第1章 重返长安,巧遇安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春光明媚,微风习习,轻柔地爱抚着整座长安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冲击着那鳞次栉比的酒楼府苑。 此时,一位公子正独自屹立在高耸的屋檐上,好一个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剑眉紧锁,一双星目扫视着街上拥挤的人群,似天上的雄鹰寻找着猎物。他的头发随意的用丝带半绑半散着,发丝随着风儿在他肩头跳跃着,身上银灰色的宽大的长袍也随之舞动起来。腰间斜挂着一柄佩剑,墨绿色的剑鞘上零星的点缀着几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终于,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眉头松开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抬起手来,将一支修长的金箫横放唇边,然后朱唇微启,箫声悠扬。 他叫李殷,这个名字是仙儿给她取的,仙儿喜欢这样叫他,他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凡事仙儿高兴就好,仙儿高兴,他便无比满足。 顺着李殷的眼光望去,远处正走过来三个人。 中间贵公子模样打扮的人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安王李旭。貌如潘安,冠若宋玉,京城中凡是见过他的少女都爱这样形容他,他今日身着便服,然而这依然无法掩饰他身上的贵族气息。安王今年二十岁,不,准确的说是二十岁还差五天,因为五天后便是他弱冠之年的成人礼。 安王右边跟着的是他的贴身护卫萧飒,也是英气逼人,此人平时为人冷淡,让人很难亲近。他已做了五年安王的贴身护卫,但保护安王微服出宫闲逛却是第一次。他貌似有些紧张,毕竟这里不是宫中,虽说早已派出数百名大内侍卫乔装打扮后混在了人群中,但谁能保证会不会出什么纰漏了?他左手紧握剑鞘右手轻叉腰前,如果有人胆敢欲行不轨的话,他是会随时准备拼命的。 “好热闹啊!”安王很少出宫,见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 “目前正是科考时期,来京的书生也多,听说客栈都人满为患了。”萧飒说道,面无表情。 “哎!考完了不知又能有多少才子留在长安。”安王叹了口气。 箫声!萧飒耳朵一紧,伸手拦住安王:“郎君,你不是问我这两天给你带的红豆糕在哪儿买的吗?就在前面不远处的玉糕坊,郎君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安王一听,如玉般光洁的俊脸上荡漾出花般的笑容,脚下更是健步如飞。 “郎君,您慢点儿,别摔着!”左边的太监小夏子扯着公鸭嗓门焦急的喊道。 玉糕坊在京城中也算是个体面的铺子,里面各色糕点果脯应有尽有,在柜台上陈列开来,特别诱人。掌柜的坐在柜前,慢慢翻着账本,时不时拨一下算盘,还不忘抬头看看店里的客人。 此时已近晌午,客人不多,准确的说,就一个。一个年轻的姑娘,独自在店里转悠着,她一手拖着下颌,另只手握着一张胡麻饼,正仔细欣赏着柜台的商品,连饼子都忘记吃了。 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厚厚的斜刘海儿垂在右边的额头上,似乎在遮盖着什么,一张鹅蛋脸由于缺乏保养显得皮肤有些粗糙,但依然十分耐看,尤其是那一双柳叶眉下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特别吸引人。 之所以说她在欣赏而不是在挑选商品,因为她根本就买不起,这一点自打她踏进门来掌柜的就知道了,在京城这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掌柜的忙着自己的事,不去理她,只要她不乱动店里的东西,看够了自然就走了。 “掌柜的,可有红豆糕?” 掌柜的抬头一看,只见是位英俊的公子哥,着一身蓝色丝质长衫,腰间的玉佩更是价值不菲,正在两人拥护下跨进店来。 “有的有的,放在那边哩!”掌柜的赶紧起身,正欲上前带路,却见那位红裙姑娘刚好挡在了红豆糕前,顿时心中不悦。 安王倒没觉察到掌柜的表情,兴奋地朝掌柜的手指的方向走去,谁知一时着急,竟绊在萧飒的脚上,顿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啊!”安王一声惊呼。 萧飒正环视着店内的陈设,似乎没料到安王连走个路都要救驾,一时竟愣住了。倒是前面的红裙姑娘转过身来,就见一位俊美的男子朝自己扑倒过来,顿时花容失色,本欲伸手去扶,可一个弱女子哪有这般力气,连带着自己也被安王扑倒下去。 安王惊慌失色地看着与自己同样表情的姑娘,眼见自己的脸离那姑娘越来越近,自己的唇马上就要贴上那姑娘的红唇,赶紧闭上了双眼。 好香!安王微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咬在胡麻饼上,不禁稍稍松了口气。此时,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姑娘还是惊魂未定。 “郎君,没事儿吧?”小夏子快步上前,将安王扶了起来。 “娘子没事儿吧?一时唐突,还望娘子见谅!”安王赶紧拱手行礼,倒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 “无妨!”红裙姑娘也已爬了起来,两眼却望向自己手中的胡麻饼,那香脆的饼子上两道牙印清晰可见。 “送给郎君了!”红裙姑娘微微一笑,早已恢复了镇定,将手中的胡麻饼递给安王。 “多少钱?”安王接过饼子,朝小夏子使了个眼色,小夏子赶紧掏出钱袋。 “哼,我杨莲像是差钱的人吗?一张饼子还是请的起的!”红裙姑娘轻蔑地说道,一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店去。 “真好吃!”安王早已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他抹去嘴边的芝麻,满足的一笑,这位姑娘倒是豪迈,倒像个男子,那口气简直…… “什么?杨莲?”突然,安王一把抓过萧飒,“你听到没?她刚才说,她叫杨莲,她,她是莲儿!” 不等萧飒答话,安王飞快地冲出门去,小夏子也跟着跑出来,就像安王的影子似的。然而那叫杨莲的姑娘早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郎君,红豆糕已经买好了。”萧飒赶上安王,晃了晃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小夏子。然而,安王的心思已早不在这糕点上了。 “她真的是莲儿,我能感觉到,是她!”安王目光仍在人流中搜寻着,表情焦虑。 “郎君放心,在这长安城内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萧飒明白安王的意思,慢慢地说道:“今日已经逛了很久了,该回去了!”说完朝小夏子使了个眼色。 安王也看了一眼小夏子,又看了看手里的饼子,知道这事有人管了,也就不再说话,随萧飒向皇宫而去。 杨莲刚转进一条小巷就被两人拦住了去路,回过身来后面也围上来两个人。 “你们要干什么?”杨莲紧张的问,这架势让人有些害怕。 “小娘子别紧张,你的福气到了!”小夏子走上前来轻轻一拍手,一顶轿子停在了面前。 “请小娘子去个地方!”小夏子说着亮出手上的牌子。 杨莲看了一眼那牌子,顿时放下戒备,从容地用手挑开轿帘,坐了进去。 “起轿!”小夏子一挥手,那轿子便移动起来,直奔皇宫而去。 李殷放下唇边的金箫,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双眉又紧锁在一起,那眼睛久久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连眼神也迷茫了。 第2章 杨莲进宫,故人相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的书房宽敞明亮,充满着一股宁静风雅的墨香气。杨莲已等候在此,一袭拖地白纱裙,内衬淡粉色锦缎诃子,原本粗糙的脸庞已擦上了厚厚的香粉,被口脂晕染的双唇如红葡萄般无比诱人,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只留一片厚厚的斜刘海儿遮在右边的额头上,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粉色牡丹花,显得清新典雅美丽至极。 “这身衣裳很漂亮!” 杨莲回头,见花无忌正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他的头发随意的用丝带半绑半散着,发丝披在肩上,还是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这是皇宫,你也敢来?”杨莲瞪了他一眼。 “你想我,我便来了,哪管这是什么地方。” “就只衣裳漂亮,人就不漂亮?”杨莲抬抬衣袖,盯着花无忌问道。 “人?”花无忌再次打量一下杨莲:“也还行!不过这是皇宫,美女如云。鹤立鸡群固然出众,但屹立在一群凤凰中也就难免黯然失色了。” 他抬头看向杨莲,见她似乎不太高兴,又补充道:“呃,其实,也还不错啦,平时看你不施粉黛,肤色看起来要老上五六岁,今儿擦了粉,满脸红晕,似乎嫩了点儿,你还是挺耐看的!只是……”他眼光下移,停在了杨莲半露的酥胸上:“你把胸挤成这样,不难受吗?” “不难受!”杨莲白了他一眼,两手把胸往上再托了托,原本傲人的胸脯显得更加挺拔。 花无忌愣住了,一时无语。 杨莲不再理他,信手拿起书案上的书——《太白诗集》,没想到五年来,李白又作了这么多新诗。杨莲满心欢喜地翻阅着,好诗配好字,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第一次认识李白是在沉香亭,那日也是春季,圣人新作了曲,姑姑新编了舞,唯独差人填词。圣人派高力士去请李白,谁知李白喝的酩酊大醉,竟抗旨不来,还是高力士买了好几坛美酒才把他骗进宫。李白看着满园春色,晕晕乎乎的以为到了瑶池仙境,把姑姑当成了瑶池仙子,还说李旭和自己是金童玉女,然后便吟出了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从那次起,杨莲便喜欢上了李白,准确的说,是她仰慕他的才华,凡是他的诗都会拜读。安王的字写得漂亮,一有李白的新作,便会帮她抄录下来。这五年来,虽然她不在宫中,他却依然在抄着诗,还制成了厚厚的一本《太白诗集》,这让杨莲有些感动。 “莲儿?”安王不知何时已进了书房,正呆呆地看着杨莲。他已换了身紫色的上好丝绸长袍,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腰间的玉带交相辉映,玉带上面悬挂的玉佩更是光彩夺目。 “杨莲见过安王殿下!”杨莲赶紧放下手中的书,上前屈膝行礼。 “莲儿,真的是你!”安王扶起杨莲,激动不已:“你回来啦?这五年你去哪儿了?”不及杨莲答话,安王伸手将杨莲双肩一搂,就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是我,我回来了。”杨莲说完这句,便沉默不语,就这么任由安王抱着,也不迎合,也不拒绝。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安王哽咽道,原本有着千言万语,然而一时只说的出来这一句。他咧开嘴开心的笑了,眼中却噙满了泪水,此时连他自己也迷茫了,不知道到底是喜是悲。 “安王动情了,”花无忌凑上前来对着安王观察了一会儿,又看向杨莲:“你快哭啊,哭得梨花带雨的,安王必然更加怜惜你!” “我哭不出来!”杨莲大声说,这个花无忌一直这样不分场合的出现,让她很是苦恼。 安王被杨莲这一句吼的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她:“好,不哭,我们都不哭,你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嘴角上扬,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相逢寒冬华清池,离别暖春樱桃宴。不知归期为何期,红豆相思今犹在。”杨莲轻声念道:“这首诗是你写的?” “是。” “呵呵,就这水平,比起李太白的诗可差远了。” 安王拿起《太白诗集》:“要论作诗,谁人能及李白,再说了,写得太深奥,怕你看不懂。” 杨莲也笑了,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在一起,顿时整个书房充满了阳光。 兴庆殿中,皇上正和杨贵妃把酒言欢,面前的歌姬衣袂飘飘,美轮美奂。 皇上眯着眼将手轻轻拍在腿上,打着拍子,待得一曲作罢,回头看向贵妃:“听说旭儿出宫玩去了?” “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平时都待在敬玉轩,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出门了?” “旭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杨贵妃回眸一笑,抬起玉臂给皇上酙上一杯酒,缓缓地说:“俗话说儿大不由娘嘛!再过几天他就是大人了,等选了妃,安王府建好,他就得独立门户了。”说完竟有几分伤感。 “圣人、贵妃娘娘,安王回来了!”一个小太监过来报信。 “哦,是吗?” “是,安王还……”小太监停了停,不敢说下去。 “大胆,有什么直说!”高力士站在皇上身后呵斥道。 “还……还带回来……一位女子。” “什么?”杨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半个月就要给他选妃了,自他十八岁起身边也安排了暖床的宫女,怎么今天一出宫就自己带回来一个女子,这也太…… “旭儿给阿耶、阿娘请安。”安王兴奋的走进来:“阿耶,阿娘,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说完一招手,小夏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跪倒在地。 “好好好。”杨贵妃笑道。 “我还带回来一个人。”安王转身,牵着杨莲走了过来。 杨莲早己认出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老者就是圣人,五年没见,他又老了许多,以前头上就是零星的几根白丝,如今发须全白了,但他仍然神清气爽,看来保养的不错。他是位慈祥的老者,至少看在姑姑的面上对自己不错,自己私下里跟他套近乎,一口一个姑父的叫着,他都不生气,还说这样更亲切。 皇上身边坐着的身着黄色纱裙的女子自己再熟悉不过了。她就是姑姑,姑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姑姑,从小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姑姑!五年了,她依然那么美,美得如落入凡尘的仙子。 皇上和杨贵妃对望一眼,没想到安王会把那名女子带到他们这儿来。 “臣女杨莲给姑父、姑姑请安!”杨莲屈膝行礼,泪水已夺目而出。 “她是莲儿啊!阿娘不认得啦?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安王见他们还愣着,赶紧拉起杨莲,再次伤心起来。 “莲儿,”杨贵妃突然想了起来:“莫不是我堂兄家五年前失踪的莲儿?” “姑姑,是我。”杨莲已飞奔过去,抓住了杨贵妃的衣袖,喜极而泣,说不出话来。 杨贵妃双手捧住杨莲的脸颊,玉指挑开她右额上的刘海儿,一块铜钱大的疤痕赫然在目,这个疤做不了假,她真的是莲儿。 “我的儿,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杨贵妃一把抱住杨莲,失声痛哭起来,晶莹的泪珠儿顺着凝脂般美貌的脸庞滑落下来,恰似春日带雨的梨花。 皇上见杨贵妃难过,早已撤退了歌姬:“杨国忠呢?快宣他进宫!” “儿已命人传去了!”安王哽咽道。 第3章 貌合神离,各怀鬼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黑影儿闯进府来,中了父亲的机关,本可被活捉的,谁知那贼人却劫持了我逃出府去,走出好远才放了我。我一个人慌乱地朝回跑,天黑却迷了路,一不留神掉进了河道里,也不知顺着河漂了多远,等我醒来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养父母救了我,我病了半个多月,也是他们一直照顾着我。他们本来有个女儿的,跟我一般大,可是却病死了,他们便把我当成了亲生女儿。我于心不忍,也是为了报恩,便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半年前养父病逝,一个月前养母也没了,我处理完一切事情,这才起身回京。其实,我到长安已有三日了,去了杨府,门口的仆人不认得我,根本进不去,我便每天在街上闲逛,没想到今天碰到了安王……” 杨莲依偎在杨贵妃怀中,楚楚可怜,慢慢讲着她这五年来的遭遇。 “圣人,卫国公求见!” “快让他进来!” “臣杨国忠见过圣人、贵妃娘娘,”杨国忠抬头一看,安王也在,赶紧又道:“见过安王殿下!不知圣人唤微臣前来所谓何事?……” “父亲!”不及杨国忠说完,杨莲已扑上前去,紧紧搂着杨国忠的脖子泣不成声:“我是莲儿啊!父亲……我回来了!” 杨国忠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原本蜡黄的脸变得苍白,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堂妹。 杨贵妃微微点点头,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已经帮你证实了,她就是你的女儿,杨莲,哈哈,是安王找到的,你要好好谢安王!”皇上说道。 一起在宫中用过了晚膳,夜幕也已降临。辘辘的马车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和着周边数百名护卫的脚步声,震撼着那光滑的青石板路面。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马车内,两人沉默不语,让人很难看出这是一对父女。 “快点!”杨国忠催促道,平时这路貌似没这么长,此刻怎么走了这许久,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这个突然回来的女儿,心中忐忑不安。 “是的,相公!”车夫答道,马车已加快了速度。 终于,马车停了。杨莲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去,面前的府邸富丽堂皇,朱红色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卫国公府”几个大字,在灯笼的照耀下霸气庄严。 “到了。”杨国忠轻声对杨莲说,然后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径直走进府去。 “什么,阿郎带回来一个女人?你没看错?”江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皮肤白皙,头上的步摇晶莹耀目,满身绸缎完美的包裹着她丰满的身段,显得雍容华贵。 “是的,人已经进府了。”梧桐怯怯地说。 这让江氏很不高兴,虽知道杨国忠好色成性,可这么明目张胆的带女人回府,也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她又无可奈何。 身边的杨兰看看母亲,想安慰几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小丫头低头进来,对梧桐耳语了几句,梧桐瞬间脸色都变了:“娘子,您猜相公带回来的女子是谁?” “谁?”江氏看向梧桐,厉声道,她可没这个心情去猜。 “杨莲!”梧桐说出这两个字来便不敢抬头了,作为江氏的贴身丫鬟,她知道母女两人的脾气和手段。 “什么?”江氏母女两个异口同声。 “怎么可能,那个小贱人都失踪五年了,怎么还没死?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杨兰看看梧桐,又望向自己的母亲,清秀的脸蛋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娘子,十三娘求见!”门口一个小丫头轻声道。 “阿娘!”不等江氏开口,杨莲已冲过门口的丫头们跑进房来,一把抱住江氏的腿大哭起来:“阿娘,莲儿回来了,莲儿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您,今日总算见着您了。阿娘!” 江氏被这突然的一抱吓坏了,赶紧拉起面前的女子,想分开她,可杨莲紧抓着她的衣袖正哭得动情,竟一时摆脱不了。 江氏看向那张淌满泪珠的脸,这一看瞬间吓得花容失色:“你,你……”她捂住嘴,轻咳一声,让自己镇定起来:“真的是莲儿,我的乖女儿,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和你父亲派人到处找你,一直都没有你的音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娘一直都在想你,做梦都想,天可怜见,你总算回来了!……” 她也悲痛地喊道,说着说着自己都感觉表现的太假了,于是说不下去了,使劲挤了挤眼泪,终究没成功。她缓缓地抬起衣袖遮在脸前,假装拭着泪水,掩饰着满脸的慌乱。 “姐姐!”旁边的杨兰激动又悲痛地喊道。 杨莲分开江氏,看向旁边那位美丽的女子,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一张俊俏的鹅蛋脸,两颊晕红,眉目如画,秀发乌黑,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一身黄色绸质长裙更是显得飘飘欲仙。 “你是兰妹妹?”杨莲悲喜交加。 江氏伸来双臂,将两个女儿拥抱在怀里,母女三人哭哭笑笑好不热闹。 不知情的丫头们默默地立在房内不敢出声,生怕干扰到主子们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梧桐冷眼旁观着这一出悲情的画面,五年了,这个杨莲这时候回来,是何目的? “奴婢姹紫,她叫嫣红,今后由我们两个伺候娘子,今日娘子回来的急,先收拾了这间屋子娘子住着,等娘子的闺房收拾好了再搬过去。”一个小丫头轻声说道,和旁边的丫头一起向杨莲行了个礼。 “这两个丫头虽是江氏派来伺候你的,实则是监视你罢了。”花无忌不停摇着羽扇。 “姹紫嫣红,好名字!”杨莲望向两个伶俐的丫头:“我累了,要睡了,你们下去吧!” “是。”姹紫嫣红退出房去,拉上房门。 “哼!”杨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步很顺利,好戏才刚刚开始!”花无忌看向杨莲:“早些歇息吧!” 杨莲躺在床上,可是睡意全无。杨府的夜格外黑,格外静,让人好似悬浮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中,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江氏母女,梧桐望向夫人:“时候不早了,娘子和十四娘早些歇息吧。” “阿娘,她真的是那个小贱人吗?”杨兰似乎还有些怀疑。 “是的,没错!”江氏叹了口气:“她跟当年城南外桃花坳的那个狐狸精长得多像啊!” “娘子,您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她那时还小,怎么可能知道!” “那个厨娘会不会多嘴?”梧桐担心地问道:“她虽是后厨洗碗的婆子,可也是杨莲的奶娘,杨莲在她家住了一年多,还经常去她家玩……” “知道了又怎样?那狐狸精是得瘟疫死的,你只是让人送去了一些疫症病人用过的衣物罢了,与我何干?”江氏瞪着梧桐,满脸奸笑。 梧桐惊恐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阿娘,她如果不知情,那就不是回来报仇的。但她一定是回来参加选妃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巧。”杨兰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次安王选妃,早已公告天下,说了是公平竞选,实际只是堵天下人之口罢了,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最终安王妃的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御史魏方进的侄女黄媛,另一个就是杨国忠家的千金,也就是她,杨兰。而她的胜算要更大些,因为有杨贵妃在,怎会让杨家输。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杨莲却突然回来了,她自七岁多就和安王交好,直到五年前失踪,和安王一直青梅竹马。想到这,杨兰很生气,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皇子能被杨贵妃看上,之后又得圣人欢喜。 第4章 姐妹情深,甘为棋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满庭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绿植巧妙的点缀其中,更有灵巧的鸟儿立于枝头轻唱,让人无比惬意。 铜镜前,姹紫帮杨莲梳妆着,嫣红捧着几件衣裙过来:“娘子今日想穿哪件?” 杨莲看去,不免微微一笑:“我昨日从宫中穿回来的衣裳哩?” “回娘子,已经洗了。” “哦。”杨莲翻看着那几件布裙,那面料款式跟姹紫嫣红身上穿的还挺像,仔细一摸,好像还不如她们身上的料子光滑。 “随便吧,我一向对穿着方面没什么讲究。” 杨莲说的倒是实话,虽说是杨府的小姐,和杨兰是孪生姐妹,可这两姐妹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杨兰自小锦衣玉食,而杨莲却整日搞得像个丫鬟一样,唯一的两件新衣裳只在进宫出门才有得穿。好在她也不讲究,还挺乐呵,整日像个假小子似的,经常将府上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她奶娘吴娘子宠着,杨国忠和杨贵妃护着,估计早让江氏教训的一命呜呼了吧。 杨莲已梳妆打扮好了,由姹紫嫣红带着在花园逛着,远看就像三个丫鬟在偷闲。可是近看却很容易辨出来她绝不是个丫鬟,她身上的气质不凡,那骄傲的眼神充满自信,与众不同! “哟,是姐姐啊!”杨兰颇为惊讶地将杨莲上下打量一番:“姐姐怎么穿成这样?你们在哪儿找的衣裳?” “没来得及给娘子购置新衣,先拿了些闲置的衣裳娘子穿着。”姹紫说道,强忍住笑。 “这件裙子不是上个月死的萍儿穿过的吗?”杨兰旁边的春桃说。 “是的,萍儿是得肺痨死的,她的衣裳怎么还留着啊?不会传染吧?”春杏也悠悠地说道。 “啊?姐姐快脱了,”杨兰一听急了:“我还有些衣裳,先借姐姐穿。” “不用,我身体强着哩!”杨莲说着往杨兰身上蹭了蹭:“走,妹妹陪我逛逛,五年了,我感觉这府上好多地方都变了。” 两姐妹手牵手边走边看。 “妹妹,你看,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个亭子,十二岁那年你在这里练琴,我不小心踢球撞到了你的琴上,阿娘偏说我故意打扰你,罚我面壁思过了一整天。” 杨兰尴尬的笑笑。 “还有这里,”杨莲又指着前面的假山说:“这假山我还记得,十岁那年我们俩爬上去抓蝴蝶,结果你不小心摔了下来,还偏说是我推的,我的屁股都被阿娘打开花了,好几天都不敢坐。” 杨兰听着,脸微微一红:“那时候还小,真是不懂事。” “还有这里,以前还有个秋千架子,七岁那年,我在上面荡秋千,你也想玩,我还没玩好,偏不让,你就喊了几个奴婢,硬生生地把我从秋千上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刚好我的头撞到了石头尖上,流了好多血,还昏迷了好几天哩!”杨莲说着,掀开右额头上的刘海儿:“你看,十年了,还有这么大一块疤哩!” 杨兰看去,见那道疤确实丑陋无比,不禁有些开心,这疤要是伤到脸上就更好了,心里想着,嘴上却说:“姐姐,你怎么连这都记着,还在记妹妹的仇吗?”说完嘟起嘴巴,好像自己吃了亏似的。 “哪有,只是想到些以前的事,说说罢了!”杨莲轻轻用手点点杨兰的面颊,笑着说。 “好了,姐姐,我还要去练书法,就不陪你了。” “好。”杨莲微微一笑。 杨兰偷偷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带着春桃春杏走了。 “这个杨兰很漂亮,但不足为惧,她不是你的对手!”花无忌说。 杨莲狡黠的一笑:“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她是我的帮手!” “呵呵,你的厉害之处,就是让一切人都能为你所用。” “过奖!”杨莲得意的笑道。 “娘子说什么?”嫣红隐隐听到杨莲在嘀咕着什么,赶紧上前问道。 “没事,”杨莲看了一眼面前的花无忌,又看着嫣红说:“我父亲何时回来?” “这个时辰应该快了。” 杨府的花园里千娇百态,各色花儿早被春风唤醒,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全开了。杨莲伸手采下一朵,放在鼻子前嗅着,花气袭人,让自己也清醒了不少。 “相公。”府上的奴婢招呼道。 杨莲寻声望去,只见杨国忠正大摇大摆地走进府来,身着紫袍,腰间的金鱼袋随着步伐欢快的跳跃着。 杨莲迎了上去,欠身行礼,唤道:“父亲。” “哦,莲儿啊,昨夜睡得可好?还住的习惯吗?” “多谢父亲关心,莲儿一切都好。”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阿娘说!” 杨莲轻轻摇摇头:“跟阿娘说不管用,有些事得跟父亲谈谈!” “谈什么?”杨国忠笑道:“我还有事。”说完转身便走。 “下棋!” 杨国忠一愣,挥手让姹紫嫣红退下:“下棋?莲儿什么意思?” 杨莲笑笑:“我想当安王妃!” “哦?”杨国忠虽已料到杨莲的企图,可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倒还是出人意料,正琢磨着她的目的,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进来。 “相公,安王请十三娘进宫。”小厮禀告。 “告诉安王,我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不便去。”杨莲不屑地说。 “这?”小厮看看杨莲,又看向杨国忠,不知如何是好。 “按十三娘的话回吧!”杨国忠看了一眼杨莲,朝小厮一挥手。 见小厮退下了,杨莲盯着杨国忠的眼睛阴冷地笑道:“父亲精心培养了我十多年,难道就因为我失踪了五年就要放弃我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吗?我才是父亲需要的人,杨兰,她不行!” “莲儿这是何意啊?”杨国忠瞪着犀利的小眼睛看向杨莲,撸撸山羊胡,满脸疑惑。 “这老狐狸,到现在还在装呢。”花无忌摇摇头,一脸鄙视。 杨莲浅浅一笑:“父亲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里又没外人。当年姑姑不也正是如我一样吗?父亲把她嫁了寿王,获得了高官厚禄,后来见圣人喜欢,又想办法把她变成了杨太真,然后成了杨贵妃。父亲便因此成了大唐宰相,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然而父亲只是她堂兄,也就是个国舅罢了。如今圣人老了,圣人一旦仙逝,贵妃也就不在了,父亲的地位自然也将不保。姑姑被当棋子用了两次,早已没了价值,父亲难道就没想过换一颗棋子?” 第5章 袒露野心,重拾信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杨国忠一愣,续而冷笑一声:“五年没见,莲儿涨本事了,连这些话都敢说?” “对父亲说说心里话,何妨?”杨莲抿嘴笑道:“凭父亲的本事,我想当安王妃,这个很容易办到。一旦我和安王李旭大婚,朝堂之上势必有人站出来弹劾太子,圣人会废了太子李亨,改立李旭为太子,这个父亲费点心也很容易办到。到时候我便成了太子妃。” 杨国忠微笑不语。 杨莲绕过他身边,缓了缓又接着说:“圣人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突然驾崩了很正常。到时候李旭继位,我便成了皇后,父亲便是正儿八经的国丈了。 李旭一直对政事不感兴趣,到时候军国大事还不得仰仗国丈代劳,莲儿别的本事没有,把他变成一个傀儡皇帝那倒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就看父亲如何想了,是继续默默地做个幕后英雄保我大唐荣耀,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这百年之久的李唐改个姓?” “说得好!”花无忌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 “放肆!”杨国忠喝道,早已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苍白:“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每一句都是杀头大罪?” “哈哈哈哈,不是杀头,是株连九族。”杨莲纠正道,一指门口:“父亲这就可以去揭发我,可我若死了,父亲又怎能独活?” “你!”杨国忠怒目而视,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明人不说暗话,你失踪了五年又突然回来,到底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呵,父亲好健忘,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想当安王妃。因为,我想变得强大,母仪天下!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杨莲愤愤不平:“父亲难道当真不知道我在府上十二年来受了多少苦?” “你阿娘有时对你确实苛刻了些。”杨国忠叹了口气,略带同情地看向杨莲。 “我阿娘?”杨莲苦笑道:“你说那江氏是我阿娘?哈哈,可笑,我真是傻,还真把她当了十二年的阿娘。” “你这话什么意思?” “父亲不必瞒我,我早就知道真相了。其实,我只是你的私生女罢了。我阿娘长得很美,可她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对你没什么益处。父亲喜欢她,可不敢娶她入府,只能把她养在城南的宅院里。我一出生就被你接进府来,刚好江氏在当天也生下了杨兰,你便对外说江氏生了一对孪生姐妹。” “你……你这是听谁胡言乱语?” 泪水已湿润了眼眶,杨莲含泪继续说道:“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讨阿娘欢心,阿娘都只喜欢兰儿不喜欢我。直到十二岁那年,奶娘突然拉着我去了桃花坳的别苑,我在那儿见到了一个美丽瘦弱的女子,她当时已经病入膏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就那样倒在了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的亲娘!”杨莲已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哭得伤心欲绝。 这一哭,连杨国忠也动容了:“你都知道了?这……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官,而江氏的父亲位高权重,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你阿娘,可江氏容不下她,我没办法,只能把她安置在城南的外宅。你出生后,你阿娘不愿你在外面受苦,恳求我将你接回府中抚养,我只好让稳婆谎称江氏生了双生女。可是终究纸包不住火,你满月那天丫鬟们无意中说漏了嘴,江氏还是知道了真相。 一年后你姑姑做了寿王妃,我终于有了权势,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阿娘接回来。可是你阿娘却不愿意,她说在外面过习惯了,喜欢清静,她喜欢桃花,我就命人为她种了好多桃树,把那个地方取名桃花坳。是你阿娘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她,怕你太小承受不了,我也只能依着她。但我只要有空便会去看她,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啊!”杨国忠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可阿娘为什么会病得那么严重?你有给她请过大夫吗?”杨莲哭着质问道。 “那段时间我一直忙于政事,谁知道那疫症如此凶猛,不到十来天,你阿娘就……”杨国忠后悔不已:“你阿娘去后,我便命人把她葬在了桃林中,让她能够与桃花为伴。” 杨莲哭泣着,早上刚擦的香粉已被泪水冲洗的如血水一般流淌下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让人看了无比心疼,原本漂亮的眼睛也已红肿起来。 “五年了,我一直都很内疚,你若因此恨我,我也不会怪你。”杨国忠看着杨莲,一脸慈爱。 “这个老狐狸果然不简单啊!黑的都能让他说白了。”花无忌实在听不下去了,停止摇扇,转向杨国忠一拱手:“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大淫贼啊!花某甘拜下风!” 杨莲看看花无忌,止住哭泣,上前拉起杨国忠的手,又变得乖巧懂事了:“父亲说哪里话?这些年,我确实心里有气,可不管你做过什么,我相信你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我最亲的人,我又怎会记恨你。” “好女儿!”杨国忠伸出手将杨莲拥进怀中,父女俩又痛哭起来。 片刻后,杨国忠松开杨莲:“你真的想当安王妃?” “是。” “那好,来人。” 一个小厮快步上前:“相公有何吩咐?” “去请吴道子午后过府一叙。” “吴道子?何许人?”杨莲问。 杨国忠:“他可是我大唐最有名气的画师了,尤精于佛道、人物,目前听说正在创作一幅《地狱变相图》,忙的很。这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他哩。名人都难免有些傲气,上个月为兰儿画像也是请了几次才来。” 杨莲满脸疑惑:“画像?” “安王选妃,全国各地都已进献了参选女子的画像,已选出了一百幅最佳者送到了安王宫中。得给你补一幅进去。”杨国忠微笑道。 “多谢父亲。” 杨国忠温柔地拍拍杨莲的肩:“这么多年了,为父确实亏欠你太多了。” “相公,安王驾到!”一个小厮惊慌地跑过来禀告。 “什么?安王?”杨国忠一惊,安王可是很少出宫的,更何况最近忙于监考,怎会来杨府,难道……他看向杨莲,顿时恍然大悟。 第6章 安王探病,互诉衷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什么?安王来了!”杨兰无比惊喜:“春桃,快帮我梳妆。春杏,快,把我作的书画都拿过来。” “是。”两个丫头忙碌开来,也都无比兴奋。 安王在众人的簇拥下已走进府来,杨国忠跟在旁边满脸笑容。 “萧飒,你看他这杨府可比我的敬玉轩要气派多了。” 萧飒看着那满园春色和那亭台楼阁沉默不语,这么豪华的府邸该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安王谬赞。”杨国忠尴尬地笑道。 “莲儿在哪间房?可请大夫看了?”安王直接道明来意。 这一问着实把杨国忠问懵了,听说安王来了杨莲便回房去了,还真不知道去的哪间房。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仆人,那小厮还算机灵,赶紧上前一步:“殿下,这边请!” 这一切安王看在眼里,脸色一沉,不再说话。 “兰儿见过安王殿下!”杨兰在长廊上拦住安王,似水如歌般的声音甚是好听,衣香鬓影 ,亭亭玉立:“兰儿刚作了几副画,还请殿下赐教。” 安王心中本就不悦,见杨兰花枝招展般的更是不喜:“听说你姐姐病了,本王今日是来瞧病的。” “什么?姐姐病了?”杨兰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 “这……姐姐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杨兰满脸疑惑地看向杨国忠。 安王不再理她,已随护卫拂袖而去。 七拐八绕地穿过一些亭台楼阁,安王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杨莲,赶紧上前坐到床边关切的问:“莲儿,你怎么样?” 杨莲红肿的双眼和哭花了的脸让安王看着格外心疼,那身上的粗布衣衫还不如昨天在街上的那套,更别提和杨兰刚才那身相提并论了。 “我没事儿。”杨莲微微一笑,咳嗽一声:“只是昨夜有点着凉,休息一会儿就好。” 安王环视着这间屋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他们会让杨莲住在这里:“窗户都还漏着风哩,能不着凉吗?”安王狠狠地盯着杨国忠说道。转头又对人群中说:“沈太医,帮十三娘好好瞧瞧。” “是。”沈太医小心地走上前来,跪在床边,先拿出一块丝帕盖在杨莲的手腕上,然后伸出手去把起脉来。只见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抬头怯怯地偷看一眼杨莲,又低下头去:“请十三娘伸出另一只手。” 杨莲微微一笑,将另一手也伸了过来。沈太医同样盖上一块丝帕,搭起脉来。同时双手搭脉,这确实少见。安王望着沈太医的神色,也不禁紧张起来,难道莲儿病的不轻吗?他想问又怕打扰太医诊病,只能看看杨莲又看看沈太医,满脸焦虑。 “这个太医是不是给你诊过脉?”花无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站在旁边摇着扇子:“他在给你搭脉时偷偷看了杨国忠一眼,他们关系不简单。” 杨莲看向沈太医,他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应该也是太医署的老人了,要不然安王不会带他来。自己身体一向都好,从没害过病,只是七岁那年摔了头请过大夫,但请的是谁却不得知。 终于,沈太医将手拿开。 “怎样?”安王焦急地问。 “请殿下别急,容沈某帮十三娘听诊一下肺部的情况。”沈太医朝安王拱拱手,从药箱拿出一个木质的听筒。 杨莲倒也配合,任由沈太医在双侧肺部听诊了一会儿。 “可以肯定十年前帮你看病的就是他了。”花无忌盯着沈太医的眼神笑着说:“这下杨国忠这只老狐狸应该对你的身份确认无疑了吧。” “怎样?”总算看见沈太医收起了听筒,安王又问道。 “回殿下,十三娘并无大碍,只是略感风寒而已,喝些姜汤,休息一下便可痊愈。”沈太医起身回道。 “好。”安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都退下!”安王很烦这些仆人,一个个现在都杵在这儿,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莲儿的,想想就来气。 “沈太医,”走出房间,杨国忠便上前道:“借一步说话!” “相公是想问十三娘的身份?”沈太医开门见山地说:“卑职可以肯定,她就是您五年前失踪的女儿无疑。” “你确定吗?” “十三娘天赋异禀,不同常人。十年前卑职就给相公说过。作为医者,一生中能碰见此种人何其荣幸,自然铭记于心!”沈太医朝杨国忠一拱手:“卑职告退!”然后转身离去,心中却十分不悦,此人身为宰相,虽说位高权重,但疑心颇重,不信任自己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信,如何配为人父。 杨国忠已回到了书房,焦急地踱着步。 “相公,”门外有一青年男子报告。 “进来!” “相公,属下已去元阳县仔细盘查了,有一对赵氏夫妇确实在五年前收养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县衙也有记录,我也问了赵氏夫妇同村的人,并请人画了画像,相公请看!”那男子说完递上一张画像。 “没你事了,退下!”杨国忠看着那张画像,虽说画功不怎样,但大致面部轮廓清晰,很容易认出来就是杨莲无疑了。 门口的萧飒一身褐色劲装,手持褐色长剑,面无表情,时而看向院子里时而又望向屋内。 屋内,安王见所有人都已退下,原本生气的脸平和下来,目光温柔地看向杨莲:“莲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说着伸手握着杨莲布满老茧的手:“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李旭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 “这话我十年前就对你说过。”杨莲微微一笑,安王这语气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当初面对懦弱的李旭时,她便是如此:“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杨莲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当初拿着一支弹弓就以为能称霸天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想到了小时候吗?” “嗯,在想我的弹弓,当初被黑影儿劫出府去,慌慌张张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杨莲笑道,好似还有所不舍。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眼前浮现出一副温馨的画面: 一个破乱的院子里,三个孩子正围着一棵枣树追逐着,为首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拿着一支弹弓跑得飞快,还不时向后看去,后面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手拿着一枝杜鹃花,另一个头上还缠着绷带。 “萧哥哥别跑,再把弹弓借我玩玩嘛!” “哪有女孩子玩弹弓的,不给,呵呵!” “就借我玩几天。” “不行,你又拿出去惹祸。” “爽姐姐,快帮我抢!” “好。哥,别想跑!” …… “现在还想玩弹弓啊?”安王取笑道:“难道就不想干点别的?” “别的,什么?”杨莲一脸疑惑。 “比如,”安王坏坏地笑道:“去参加选美啊?选妃啊什么的?” “姑父都七十啦,还要选妃啊?他不喜欢姑姑了?” “啊?”安王被吓了一跳。 “哈哈哈,开玩笑啦!”杨莲大笑道,好一阵了终于平静下来:“知道是你要选妃了,恭喜啊!” “恭喜我干什么?你不参选吗?你五年前就是大家公认的小王妃了。” “我?”杨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么丑,去了能选的上吗?” “谁说你丑了?只要你去,我保证安王妃非你莫属!” 杨莲抿嘴一笑,低下头来,这略带几分娇羞的模样让安王看着有些入迷,他不自主地向前挪了挪,伸出一只手臂,温柔地将杨莲搂进自己怀里。 “父亲去请吴道子下午来给我作画,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当然会来。”安王肯定的说。 “我现在是不是该被天下女子妒忌了?”杨莲依偎在安王宽阔温暖的怀里,温柔地问。 安王笑而不语。 第7章 萧飒生疑,画圣惶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很好,计划已成功了一半。”一旁的花无忌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兴奋地说:“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看得出来安王对你是真心的。如果继续的话你只能辜负他。如果放弃计划,那我们这一个多月来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但你却可以从此退出江湖,做一个逍遥王妃。你自己想清楚。” 继续还是放弃?杨莲苦笑一下,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看来注定得对不起安王了。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些愧疚,更是为安王感到难过,他可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搭在安王肩上,是想送给他一丝温暖吗? 安王感受到了杨莲的温暖,笑得更加灿烂,两人依偎在一起,一时难舍难分,简陋的屋子里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郎君,”终于见安王出来了,萧飒赶紧跟上前去:“这个杨莲心机不纯,郎君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哦?”安王疑惑地看着萧飒,这人平时很少说话,这几日话倒是多了些,还有了自己的见解。 “她根本就没病,是故意装的,她故意把自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为了获得郎君的怜悯,让郎君喜欢上她罢了。”萧飒平静地说。 “是吗?你是有多了解她?”安王生气地转身而去。 “郎君,你不可被她蒙蔽啊!”萧飒紧跟着安王边走边说。 “萧飒?”杨兰躲在柱子后面望着安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奸笑:“这人倒是可用。” “娘子,你的房间收拾好了,请娘子搬过去吧。” “娘子,你的衣裳也好了。” 姹紫嫣红围了上来,兴奋的说道:“娘子,请随我来,我们保证把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春困秋乏,午饭后小憩了一会儿顿时又精神百倍,这些年来一向如此,似乎安安稳稳睡个觉就是很奢侈的一件事,能够放松的眯会儿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床上的被褥温暖柔软,身上的衣裳也是华美舒适,安王来过了,自己的待遇瞬间就不一样啦,这让杨莲很满意。 “娘子,吴先生来了。”姹紫进来禀告。 “快请!” 吴道子进屋,拱拱手算是见过礼,他放下手中的用物,拿出画纸:“十三娘想在哪里画?” “就在此处吧!” “好,我作画旁边不可有人打扰!”吴道子支开画板,看向杨莲身边的姹紫嫣红。 “你们在门口侯着!”杨莲说。 “是!”姹紫嫣红退出门去。 果然有些名气架子就不小啊,杨莲看看吴道子,坐在桌前,微微一笑。 “十三娘就选这个姿势?”吴道子给好多皇亲贵胄作过画,但凡女子,每个人都希望能把自己画的更美,一个个摆的造型都是婀娜多姿,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女子却是如此随意。 “有什么问题吗?” 吴道子摇摇头,看看杨莲,开始在画纸上勾勒起轮廓来,妙手丹青,跃然纸上……忽然,吴道子停下笔来:“娘子,我们是否见过?” “是吗?”杨莲笑道:“我可是大家闺秀,平时很少出门的,就算出去也是轻纱遮面。”说着抬起袖子遮住脸来,只留眼睛满带笑意地看着吴道子。 吴道子这一看去,顿时惊地站了起来,连笔也拿不住了:“你,你……” “他也就是个画师而已,别吓着他。”花无忌笑道。 杨莲掩面一笑:“听说吴先生最近在创作一幅巨作啊,叫《地狱变相图》?今日把先生从百忙中请来,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不敢,不敢,能为十三娘作画,是吴某的荣幸。”吴道子看着眼前的杨莲,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的夜晚。 那日,在宫中作完画回到府中,刚进书房就被吓了一跳,一位女子屹立在书房中正悠闲地欣赏着他的画作,她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白纱,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犀利深邃,如天上的星星。 “可是宫廷画师吴道子?”蒙面女子不慌不忙地问。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民宅?” “先生不必惊恐,我只想请先生帮忙修复一幅画而已,五年前失足落水,打湿了,有些模糊不清。”说完拿出一幅画像。 “哼,吴某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是皇甫轸推荐我来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蒙面女子用手划着吴道子的画作:“我前些天刚来长安,顺路去了趟赵景公寺。寺中的住持好像是先生的旧友,他至今都还很感激先生为寺庙作画。他告诉我说,当初请先生作画后,先生答应的倒是爽快,可是一直未能动笔,他只能去找了另一名画坛新秀皇甫轸。可是说来也巧,皇甫轸却在来作画的前一晚突然被人给杀了。最终不得已还是麻烦了先生。” 吴道子听着,已是满头大汗,他抬起衣袖拭了一下额头:“大晚上的娘子一人来此,实在不妥,娘子还是请回吧。” 蒙面女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歪着头看向吴道子:“不知先生觉得那皇甫轸的死是何人所谓?” “断案是衙门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哈哈哈,先生可是京城有名的画师,可纵然再厉害的人,也总有一时思路不畅的时候,如果此时皇甫轸代替你给赵景公寺作画,势必名声大震,到时候先生又该如何自处?先生十分焦躁,只有借酒浇愁。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先生借着酒劲,请了个杀手,扮成劫匪的样子摆平了这件事。”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直是一派胡言!”吴道子瘫坐在椅子上,头上大汗淋漓。 蒙面女子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这长安城,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手下有的是人,可以获得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那样。” “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第二天酒醒了,先生是否后悔过?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去害了别人的性命,值得吗?先生觉得自己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地狱又是什么样的?是你《地狱变相图》中所画的吗?” “你……你到底想怎样?”吴道子惊慌失措。 “先生放心,我又不是官府的人,不是来查案的。我只是你的客人,有劳先生了。”蒙面女子瞧着吴道子的模样,甚为得意,将手中的残卷再次展现在吴道子面前。 吴道子看向那幅画,依稀可见是位男子的画像,但被水泡过,加上年代久远未好好保存,已看不清五官长相了。 “修复很难,娘子把人带来,我重新给他画一幅。” “人带不来了,他十八年前就已不在世上了。”蒙面女子忧伤地说:“我还记得他的画像,我说你画!” 吴道子先按残卷上的轮廓画出男子的脸型,然后按蒙面女子的描述去画男子的五官及身体,画了改,改了画,不一会儿地上就已扔满了废稿,然而眼睛画得始终不能让蒙面女子满意。 “按我的眼睛画吧!”蒙面女子说。 吴道子看向蒙面女子,那女子双瞳剪水,顾盼神飞。他笔底春风,一张美男子的全身像便展现在了画纸上。 蒙面女子拿着画像痴痴地看着:“很好,真不愧是大唐有名的画师!今日的事希望先生能给我保密,先生醉酒杀人的事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说完焚掉地上的废稿,丢下一锭银子,拿着画像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一个月过去了,一直太平无事,没想到今日杨国忠与安王都派人来请自己为杨十三娘作画。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这双眼睛。 “吴先生想什么哩?这么入神!”杨莲浅浅的笑道。 “没什么。”吴道子回过神来,终于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拿起画笔来。 不多时,一幅仕女图便出现在画纸上,简直出神入化,呼之欲出。 “没想到你在画里的样子这么美。”花无忌看着画像色眯眯地说:“比真人更有韵味儿!” 第8章 轻贱萧飒,教训宫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又是一个艳阳天。 “娘子,安王又派人来接你进宫了。”姹紫说。 “让他们等着。”杨莲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悠悠地说道,试戴着各式头饰,好像一时半会儿拿不定该戴哪样。 门口,萧飒骑在马上,表情焦躁地盯着杨府的大门,身后的马车十分华丽,数十名大内侍卫屹立在侧,都一动不动,只有车夫拉着缰绳整理着车马。 朱红的大门终于开了。萧飒望去,走出来的却是杨兰。 “十四娘。”萧飒点点头。 “萧将军又来接姐姐啊?真不好意思,又让您久等了。”杨兰歉意地笑道。 这个杨莲,自从上次安王探病后就真以为自己就是安王妃了,架子倒是大的很。这几日安王都是让萧飒亲自护送,她便更是猖狂,每次都磨磨蹭蹭地让一干人等就这么侯着,别人也就罢了,萧飒可是安王身边的大红人,岂能受得了这个气。 杨兰眼见萧飒的脸色越来越沉,偷笑道:“萧将军要不要进府坐坐,吃杯茶?我这姐姐从小与安王青梅竹马,五年前就被戏称为“小王妃”,这次回来了,安王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她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安王妃了,有些傲气也是在所难免,还请萧将军海涵,不要放在心上。” “哼,王妃?就她?”萧飒一脸嫌弃:“一个乡野村姑,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哟,妹妹怎么站在门口呀?”杨莲终于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出府来:“妹妹是想随我一起进宫去?” “哪有?兰儿可没姐姐的福气,只是见萧将军在门口等候许久,出来打个招呼罢了。”杨兰微笑着看向杨莲,只见她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插满了步摇金钗,那发型与身上的衣裳更是毫不相配,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特别俗不可耐。然而她却不自知,还觉得自己有多美似的,高昂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十三娘请吧!”萧飒说道。 “这个车夫驾车的技术太差了,车子颠簸的让人不舒服,还是萧将军稳重,就由萧将军来驾车吧。”杨莲看向马上的萧飒,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萧飒气得脸已发白:“萧某虽是安王的护卫,可也是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岂能做你的车夫?” “哦?是吗?萧将军或许不知,得罪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今日你驾车我便进宫,不然我可就回府了,你自个儿去给安王编理由去。”杨莲说完转身便走。 “请十三娘上车!”萧飒喊道,跳下马来,脸已憋的通红,他一把抓过车夫手上的缰绳,狠狠地看着杨莲。 杨莲见萧飒服了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样儿,慢慢走过去:“有劳萧将军了。”她笑着看一眼车门,萧飒会意,转身打开车门扶杨莲坐进去,然后坐上车头,使劲一扬鞭,那马车便晃悠着疾驰而去。 “哈哈哈。”杨兰早已憋不住了,她指着远去的马车:“你们看萧飒那车驾的,怕是要散架了吧。” “娘子,看来萧将军对十三娘很有成见啊。”春杏说道。 “什么十三娘?就是一个小贱人。” “哦,娘子说的是。” “哼!那个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安王妃了。好,就让她得意几天。安王只是一时觉得新鲜罢了,等着瞧吧。”杨兰看向姹紫嫣红:“你们这几日把那个小贱人伺候的不错啊。今日那一身打扮的就挺漂亮的。” 姹紫嫣红会意,掩嘴笑道:“奴婢一切都听娘子吩咐。” “你们跟了她几天了,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就是那个小贱人有时候喜欢自言自语。” “没错,”嫣红附言道:“就像跟前站着个人似的。” “哦?那她说些什么?” “听不清楚。” “好,继续监视着。”杨兰说完转身入府,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马车驶入街道,萧飒一拉缰绳,总算慢了下来。箫声?没错,又是那段熟悉的曲调,正穿过街道的嘈杂,飘了过来,让人心情舒畅。萧飒回头看去,只见杨莲悄悄掀起了窗帘的一角,眼光落在旁边的天然居酒楼上。是何人在吹箫?那躲在酒楼窗后的人跟杨莲又有什么关联?萧飒想着,一鞭子敲在马屁股上,马车便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了。 宫墙高大连绵,将更美的春色都关在了里面。那一个个如花似锦的宫女穿梭在各个宫殿花园中,仿佛和春花竞艳似的。 杨莲大摇大摆地朝前走着,沿途的宫女太监无不行礼请安,那架势就跟她真的成了安王妃一样。萧飒抱着剑跟在她身后一丈开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容。 “贱人,你还敢狡辩。”远处一声女子的呵斥传来。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声脆响,身着红色襦裙的女子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你……你怎么打人?”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一手捂着脸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只水瓢。 “打你又怎样?我可是贵妃宫里的人,你一个小小的司苑宫女还敢还嘴?”红衣女子一把夺过水瓢重重的掷到地上,又上前一步拎起地上的水桶就欲朝绿衣女子身上浇去。 “住手。”杨莲呵斥道,向她们走了过去。 “杨十三娘。”两个宫女赶紧欠身行礼。 “怎么回事?”杨莲一指绿衣女子:“你说!” 绿衣女子再次行礼道:“回十三娘,奴婢锦绣,乃司苑宫女,正在给花草浇水,不想这位姐姐突然过来,一时不慎淋湿了她的鞋子。” 杨莲朝红衣女子脚上看去:“鞋子湿了,回去换了就是,在这聒噪什么?”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倒是有几分倾城之色:“哦,我只是在教她一些规矩,今日湿了我的鞋倒是没什么,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主子那可就是大罪了。” 杨莲眼睛斜视着她:“你是谁?” “我叫夕颜,是贵妃宫里的。” 杨莲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扬起手对她就是一巴掌:“一个奴婢,怎么对主子说话的?” 夕颜一手捂着脸,怯怯地看了杨莲一眼:“奴婢名叫夕颜。” “啪”的一声,杨莲一巴掌又扇在她另一侧脸上:“你对谁说话呢?” 夕颜跪倒在地:“回十三娘的话,奴婢名叫夕颜。” “哦,夕颜啊,我记住你了。我会让姑姑好好关照你的。今日我也教教你规矩,你记住了,奴婢就是奴婢,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夕颜低垂着头:“奴婢多谢十三娘教诲。” 杨莲冷笑道:“我刚才远远地看着,你好像火气挺大啊,要不要我帮你降降火?” 不容夕颜答话,杨莲拎起水桶就朝她头顶扣去,可怜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瞬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莲儿!”安王在一旁叫道,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杨莲莞尔一笑,丢掉水桶,拍了拍手,欠身道:“莲儿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摇摇头,将她扶起:“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殿下不喜欢?” “我哪敢?我也怕挨打。” “呵呵。我哪敢?”杨莲朝安王身后一招手:“小夏子!” “奴婢在。十三娘有何吩咐?”小夏子赶紧从安王身后窜出来,跪倒在地。 “这个锦绣花养的不错,让她到敬玉轩去把那些花草打理一下。” “是。奴婢遵旨。” 安王笑笑:“走,跟我来,我有要紧事找你帮忙。” “什么啊?” 二人携手而去。 萧飒冷冷地看着仍趴在地上的小夏子:“夏公公,你可是安王的人,用得着对一个泼妇卑躬屈膝吗?” 小夏子抬头见杨莲和安王已然走远,慢慢从地上起来,长长松了口气:“萧将军慎言,这杨十三娘可是招惹不得的主,你知道宫里的人怎么称呼她吗?” 萧飒鄙视道:“小王妃?” “哦,呵呵,没错。可还有一个外号——拼命十三娘!”小夏子说着,朝不远处的那两个宫女指指:“看见了没?别怪我没提醒你,可千万小心了。” 第9章 书房相会,追忆童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敬玉轩安王的书房里,书案上已摆满了画像。杨莲翻看着那一张张仕女图,嘴已嘟起老高:“都挺漂亮的,殿下要选谁啊?” “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选,这便一直拖着。阿娘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说是今日务必要从中选出三十个来,明日可以将其召入宫来参加我的生辰宴,也算是相互见个面。然后还要比试才艺,选出十人,最后由我从十人中选出一人为妃。”安王答道,指了指一边墙上挂的画像:“我已选好了一人,剩下的二十九人实在难选,可否由你帮我。” 杨莲看了一眼墙上挂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安王把杨莲的表情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好笑,不可否认,自己是真心喜欢杨莲,她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很豪迈,讲义气,从不矫揉造作,重要的是让自己十分依赖。 一晃两人相识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冬季特别冷,皇上带着杨贵妃到华清宫御寒。洁白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温泉中,就像是掉到了热汤里,很快便被吞噬了。寒风凛冽,连宫人也畏惧寒冷不随意出来,整个宫殿静悄悄的,那一座座琼楼玉宇也似乎进入了冬眠。 安王当时还未加封,只是李旭,皇上众多皇子中最普通的一个,虽已快十岁了,但是由于瘦弱胆小,加上天冷,总爱蜷缩着身子,看起来就像七八岁似的。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园子里转悠着,伸出冻的通红的小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然后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里化为水滴。 “你没见过雪花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铜铃般的声音。 李旭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来与自己一般大小,身穿一身红袄,头扎小辫,长得倒是清秀。李旭不认识她,于是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喂,跟你说话哩,你没听见吗?你不会说话吗?”那女孩儿在后面喊道。 李旭不爱说话,从小阿娘便告诉他一个道理——祸从口出,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前是,现在阿娘不在了,依然是。他继续走着,反正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傻子,别人都这么说他,圣人的嫔妃们,他的兄弟姐妹们,包括那些宫女太监们。在这宫中,似乎谁都可以欺负她,取笑他。而那个唯一可以庇护他的人,他的娘亲,却已在那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永远离他而去了。 “站住!”那清脆的声音充满霸气。 李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那小女孩两只小手拉着一支弹弓,上面的小石子正对着自己。 “这是我哥哥的弹弓,我偷出来玩的,我哥哥可以在十丈远打瞎你一只眼睛,”小女孩得意的说:“等开了春他就要去学武功去了,到时候就是天下第一。” 李旭有些颤抖,先不说她兄长何等厉害,就她现在的架势就让人害怕。如果她朝自己打过来,该如何是好?他想着,赶紧抬手,用胳膊挡在头前。 “哈哈哈哈。”小女孩笑了:“逗你玩的,看来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只是个胆小鬼罢了。” 她见李旭还护着头,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他的手:“怕什么,你可是皇子,我哪敢打你!” “你是谁?”李旭问道,话刚出口连自己都愣住了,不知为何会跟她说话,是因为她与自己一般大?还是因为她也是独自一人? “我叫杨莲!”小女孩答道:“你呢?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个皇子,但总有名字吧。” “李旭。”他小声说。 “交个朋友吧!”杨莲伸出手来。 “朋友?”李旭愣住了,长这么大,他当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正发着呆,杨莲已握住了他的手:“你的手好冷,进殿去吧。我姑姑的飞霜殿里有温泉,可暖和了。” 飞霜殿红柱挺立,回廊环绕,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温泉的热气缓缓升起,宛如仙境。 “莲儿,外面冷,怎么出去了?”杨贵妃责怪道。 “刚才姑父在,莲儿不想打扰你们说悄悄话。”杨莲吐吐舌头。 “你这机灵鬼。”杨贵妃娇叱道。 “他是李旭,我新交的朋友。” “哦,旭儿,是我让圣人带他来的。”杨贵妃爱怜的拉起李旭的手:“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李旭看看杨莲,低头不语。 “你不好意思对姑姑开口,告诉我也行。”杨莲晃了晃手里的弹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放心,从今日起,有我杨莲在,就绝不让人再欺负你!” 在华清宫度过了寒冬,到了春日一回兴庆宫,皇上便正式把李旭交给了杨贵妃抚养,杨莲也是三天两头的进宫来陪伴。现在想起来,这或许是安王李旭童年记忆中最开心的事啦。 “想什么哩?”杨莲见安王发着呆,一张俊脸痴痴的笑着,又有点傻乎乎的。 “想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安王温柔地拉起杨莲的手:“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为什么这么说?”杨莲不解。 “因为你选了我当朋友。”安王笑道:“当年在你之前,你府上好几个姐妹都先后见过我,包括你的孪生妹妹杨兰。可只有你不嫌弃我傻,愿意和我做朋友,还慢慢改变了我。” “你是说我们十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当然,因为我们都是他的棋子。”安王苦笑道:“包括这次选妃,最终人选就是杨兰,阿娘已多次暗示过我。没想到你却突然出现了,你是又要改变我的命运吗?” 听到“棋子”二字从安王嘴里说出来,让杨莲倒有些意外,她笑笑:“殿下还想要什么命运?” “以令尊的为人,你失踪了五年突然回来,他不可能不怀疑你。然而现在你的名字和画像都出现在我殿中,说明他有很大的计划,要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只要殿下选我做王妃,大婚后殿下便会成为太子,然后成为皇帝。” “听起来挺有诱惑的。”安王苦笑道。 “但是如果不幸我顺利为你生下一个儿子的话,你还有可能会英年早逝,我会成为皇太后。”杨莲悲哀地看着安王,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这么惨?那我死了你岂不是年纪轻轻的就得守寡,孤独终老了?” 杨莲向前几步,对安王附耳道:“也不一定,我可以多纳几个男宠嘛。”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男宠?还几个!你当自己是武曌啊!被人知道了会遭骂的。再说啦,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色哩!” “呵呵呵呵。”杨莲也止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欢乐的笑着,仿佛遇到了非常有趣的事儿。 “既然注定了就是棋子,为何不做一个快乐的棋子呢?”杨莲一本正经的说。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乐观坚强的样子。”安王痴痴地看着杨莲,一时激动起来,将杨莲轻轻拥入怀里。 第10章 杨莲吃醋,安王糊涂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杨莲觉得心头如释重负,能把杨国忠的阴谋这么坦荡地说出来真是痛快,就是不知安王将作何打算。安王虽说是皇子,可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受制于人,跟自己真可谓是同命相连。杨莲想着,慢慢将头枕在安王肩上,他衣服上淡淡的香薰味特别好闻,让人很想亲近些,让人挺放松,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安王真是个痴情种。”花无忌感叹道,他伸出羽扇朝杨莲扇了扇:“你可得清醒点,别被他感动了啊。” 杨莲回过神来,刚才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能迷恋上他身上的味道,自己可是早已有了意中人了。她屏住呼吸,感受着安王的反应,要把他推开吗? “郎君,广平王来了。”萧飒进来的正是时候。两人迅速分开来。 “皇叔。”广平王李豫兴奋地大步走进来。 “哦,豫儿来了。”安王笑道。 “见过皇叔!”李豫拱手行礼,瞟了一眼旁边的杨莲,又笑着接着说:“见过未来婶婶!” 广平王?豫儿?杨莲使劲儿在脑海里搜索着,只见来者二三十岁的样子,眉清目秀,面带阳光般的笑容,正歪着头,一双单纯调皮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毫不避讳。杨莲被他这样看着,一时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安王忍不住笑了:“不在洛阳陪你的宝贝珍珠,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啊?” “珍珠?广平王很喜欢珍珠吗?”杨莲疑惑地问。这个广平王,她只想到是太子的长子,一直不在京城,所以对其知之甚少。 “哈哈哈哈。”安王和李豫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杨莲有些莫名其妙。 “豫儿昨日刚回京,你还不认识他。”安王笑够了,对杨莲说道:“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他就是喜欢珍珠。兰心蕙性真国色,吴兴才女沈珍珠。” “原来是位女子的名字,”杨莲恍然大悟,她看向安王:“那位珍珠比我还有才华吗?” “那是当然。”安王不假思索地答道。 “比我还漂亮?”杨莲歪着头,嘟起嘴来,显得有几分可爱。 “比你漂亮多了,我见过她,可谓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而且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安王赞不绝口,全然不知一边的杨莲早已变了脸色。 “咳咳。”李豫咳嗽几声。 安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豫儿,你别误会啊,我只是单纯据实评判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安王边解释边朝李豫摆着手,一时有些尴尬。 “皇叔多虑了,我误会什么啊。”李豫笑道,这个皇叔有时的确不懂风情。他朝杨莲努努嘴:“未来婶婶不误会就好。” 安王顺着李豫的眼光望去,只见杨莲正独自站在书案前,一手翻着仕女图,另一手拿着笔在上面胡乱画着,画完一张扔在地上,又开始下一张,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安王笑容满面的脸顿时僵住了,手指着杨莲,愣愣地看向李豫。 李豫强忍住笑,凑上前去附耳道:“论辈分你是我皇叔,可论年纪,我还比你大八岁,今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去夸赞另一个女人,要不然,你会死的很惨。”说完,“噗呲”一笑,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意味深长地看看杨莲,又看看向安王:“皇叔保重,我还要去拜见皇祖父,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安王答话,后退几步转身飞跑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安王和杨莲了,刚才两人还如这春日的阳光般温暖,此时像是突然来了一阵倒春寒,让人心中发凉。 “怎么了,莲儿?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安王轻声问道,茫然不知所措。 “这不是奉命帮殿下选美嘛。”杨莲阴沉着脸,手上忙碌着,地上早已扔满了画像。 “我和豫儿认识五年了,我们明为叔侄,实为朋友。豫儿真是艳福不浅。那沈珍珠是豫儿的侍妾,他还有一个侍妾复姓独孤,他的正妃你猜是谁?杨贵妃的侄女崔芙蓉。其实豫儿根本就不喜欢崔芙蓉,也是奉旨成婚的,可他们却有一个女儿,名叫升平,倒是十分乖巧可爱……”安王滔滔不绝,找些话题好打破屋里的寂静。 “广平王的事与我何干?安王殿下又有什么好羡慕的。您不也是一样吗?这次虽说只选一位正妃,又没说不能多选几位侍妾?您这敬玉轩中的宫女个个貌美如花,连那供你暖床的什么素心暖心,都是秀色可餐啊!”杨莲说着搂起一边的画卷塞进安王怀里:“殿下要我选的二十九位女子已经选好了,其他画像都已毁,殿下可以交差了。我还约了永乐公主一起调配胭脂,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莲儿,你生气是因为我夸了豫儿的侍妾吗?刚才我确实犯糊涂了,不该说那些。”安王慌忙地拦住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本以为只是一句笑话,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还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生怕自己越说越乱。出神之间,杨莲已绕开他跑了出去。 安王追到门口,却被萧飒一手拦住了。 “怎么办?”安王求助地看向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 “此女论品行张扬跋扈,不懂礼数,论相貌也是庸脂俗粉,实在不配得到郎君倾心。”萧飒冷言道。 “你……哼,本王喜欢谁与你何干!”本想问问萧飒该如何去追回杨莲,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莲儿有如此成见。安王叹了口气,甩甩衣袖不再理他。 天色已晚,安王将身子浸没在洒满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他双眼微闭着,满脸愁容。几个小太监围绕在旁,往他身上浇着水,帮他按摩着。然而安王却无心享受:“好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小太监们立即住了手,帮他擦干身子披上宽松的睡袍。 寝宫里,宫女暖心早已躺在了床上,被子被她的身子捂的十分温暖。她起身整理好床铺,就见安王走了进来,赶紧退在一旁,等候着安王的吩咐,她衣着单薄,刚从热乎的被子里出来,此刻感到阵阵寒意。 她伺候安王起居已经半年多了,是姐姐素心花了银子打点,才把她调了过来,她知道这是个宫女们都喜欢的差事,虽说地位低贱,但一旦被安王宠幸,自然就可以翻身了,而当个妾室也就是最好的归宿。如今能和姐姐在一起,又碰到英俊潇洒的安王,确实是一件幸事。 安王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里杨莲的画像,突然望向暖心:“你说,她为何突然就生我的气了?” 暖心冷不防被安王这一问给愣住了,抬头见安王拿着杨莲的画像,顿时回过神来。夏公公告诉过她白天书房的事,吩咐她要好生伺候着。 “杨十三娘一定十分喜欢殿下,见殿下夸别的女子,有些吃醋罢了。”暖心小心地说。 “你是说,她很在乎我?”安王突然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是。”暖心轻声答道。 “好,你下去吧。”安王一挥手,翻过身去。 暖心放下床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是希望能被安王宠幸,还是就这样保持着清白之身熬到出宫去,到时候还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吗? 第11章 弱冠之礼,生辰宴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三月初五,安王的弱冠之礼,太庙里热闹的不行。 举行冠礼仪式是非常讲究和慎重的,作为安王,更是不可随意。祭祀的供品早已摆放妥当,安王也已在司礼的带领下祭告了天地、祖先。 接下来便是冠礼,安王先戴上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表示从此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三次加冠完成后,赐了来宾“礼宾”酒宴。再接受圣人赐字,接受兄弟姊妹和群臣的祝贺…… 这一过程下来是十分繁琐的,安王性子本就有些急躁,又最厌恶这些繁文缛节,整个仪式还未完成,早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完了吗?”安王一脸疲惫地看着小夏子。 “是,恭喜殿下!” “皇叔,还好吗?”李豫打趣道。 “你是来看笑话的?”安王见李豫一脸坏笑,故意板着脸问道。 “皇叔,我这次可是专门回来祝贺你生辰和大婚的。”李豫假装生气道:“自个儿在未来婶婶那里受了气,拿我消遣。” “莲儿是在吃醋,说明她喜欢我。”安王一脸兴奋。 “你才想明白啊?”李豫捂住头,这皇叔真是情商堪忧啊! “哦,对了,太子的病没事儿吧?”安王突然转了话题。 “没事儿,就是受了风寒。”李豫尴尬的笑道。 “广平王,太子殿下又发烧了,太子妃请您回去。”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李豫失望的看了一眼安王,撇撇嘴,叹了口气,乘车离去。 安王的心思也早就不在太庙了,找了个由头向皇上贵妃撒了个娇,撇下了众人,也悄悄地乘车而去。 敬玉轩里一片歌舞升平,请的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其中大部分便是王妃的候选人。 安王踏进殿来,众人立即起身参拜,恭祝安王生辰快乐。安王招手示意大家随意,眼光已在人群中搜索开来,居然没看到杨莲,安王一下慌了神,快步走到杨兰身边:“你姐姐呢?怎么没来?” 杨兰本就生得美貌,今日更是打扮的光彩夺目,见安王过来自是欣喜万分,却没料到他只是来打听杨莲的,顿时无比失望,又有些愤怒,但她马上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微微一笑:“姐姐不知是怎么了,我本来是约她一块儿来的,可她却说不想来给殿下庆祝。殿下海涵,千万不要怪罪姐姐,毕竟姐姐这些年都在乡下,有些规矩不是太懂。”杨兰喃喃地说道,似在护着杨莲,实则是唯恐天下不乱。 “殿下,该请各位来宾进献贺礼了。”小夏子说道。 “等会儿再说。”安王转身:“萧飒,备车马。” 杨府中,江氏正由杨莲扶着,在一群丫鬟的陪伴下逛着花园。她高耸的发髻上步摇晶莹耀目,满身绸缎更是雍容华贵,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打扮。而她身边的杨莲,却身着枣红色石榴裙,描着阔眉,点着面魇,脸上的红妆也太过浓烈,再配上黑色的口脂和凌乱的发饰,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母女俩一路有说有笑的,十分亲切。江氏是真的开心,这个杨莲今日连安王的生辰宴都不去,安王必定不悦,而兰儿在宫中肯定出尽了风头,如此一来,安王妃岂不是囊中之物? 正想着,梧桐小跑过来:“娘子,安王的马车已到府前。萧将军来接十三娘进宫。” “哦?”江氏看向杨莲,没想到安王还派人来请,看来自己得去会会,添把火,如此一想,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一把拉起杨莲的手:“走,莲儿,出去看看。” 萧飒一身劲装立在马车前,见杨莲母女出来,拱手招呼道:“萧某奉安王之命来接十三娘入宫。” “不去。”杨莲扬扬下巴:“我今儿个不高兴。萧将军的马车驾得也不好,坐着不舒服。” 江氏本想从中挑拨几句的,却没想到杨莲说出这些话来,看来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她笑笑:“莲儿,怎么说话呢?萧将军如何能给你当车夫,别胡闹。” “这次他当车夫也不行,李旭那个家伙得罪了我,我的气还没消哩,除非李旭亲自来求我,否则我可不去!”杨莲趾高气昂,像只高傲的孔雀。 江氏偷偷看向萧飒,不知道会有怎样一场好戏。谁知萧飒这次却一点儿也不恼,双眼朝身后的马车看去。 “莲儿好大的架子!”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萧飒掀开车帘,安王跳下车来。 “安王?”江氏一众大吃一惊。 安王朝杨莲笑道:“昨日是我不好,惹莲儿生气了,今日一来赔罪,二来请十三娘入宫。”说着竟学着奴婢的样子弯着腰伸出手去。 在场的人早就跪倒在地,只有杨莲一人高傲地站着,如鹤立鸡群。 “好吧,看在安王亲自驾到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杨莲总算露出了笑容,将手搭在安王的手臂上,由他扶上了车。 安王笑着看向萧飒,一脸的幸灾乐祸:“难怪每次你都不情愿护送她,原来天天受此刁难啊。呵呵呵,这次驾车平稳些。” “是。”待安王上车坐好,萧飒轻拉缰绳,马车缓缓离去。只留下江氏一众一脸茫然。 “为什么不进宫去?知道我刚才没见到你有多失望?” “有人不希望我出现,必定有千百种理由拦住我。我还不如就在府上等着你。” “你猜到我会来接你?” “那是。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有什么想法我会猜不到?”杨莲说道,丝毫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又坏笑着看了一眼安王:“弱冠之礼,好玩吗?” 安王摇摇头:“不好玩。” “呵呵呵。那圣人给你取了什么字?” “东升。” “旭日东升。”杨莲点点头:“不错。” “给我准备了礼物没有?” “嗯。”杨莲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是什么,给我看看。” “不行。” “让我先看看嘛。”安王撒娇道。 “就不行。”杨莲弯着腰,把盒子压在身下以防安王夺了去。 安王未能抢到手,眼光又落在了杨莲脸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长安流行这样的妆容吗?” 杨莲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阿娘给我安排了两个丫头,她们说我这样打扮最美了。” “是,是挺美的,让人不敢直视,呵呵呵。” “你敢取笑我?”杨莲佯装生气地掏出随身的口脂就朝安王脸上涂去。 两人在马车中疯闹起来,似乎昨日的不愉快就根本没发生过。 待得杨莲落座,安王朝小夏子一挥手,各位宾客终于可以开始进献贺礼了。 “御史魏公侄女黄娘子进献珊瑚手串一对。” 黄媛上前道:“此手串由深海上等珊瑚打磨而成,具有静心安神之效,望殿下笑纳,黄媛恭贺殿下生辰。”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十四娘进献金丝腰带一条。”小夏子又念道。 杨兰手捧腰带缓缓上前,朱唇微启:“兰儿亲手所制,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十三娘进献……”小夏子吆喝着突然住了口,杨莲将锦盒打开,里面却是一支玉钗。“进献玉钗一支!”小夏子接着喊道。 “玉钗?她给安王送玉钗干什么?” “你看她那副打扮。” 众人忍不住偷笑起来。不约而同看向这位打扮的庸俗不堪,思维又与众不同的小姐,仿佛她是突然闯入的怪物似的。 杨莲也一愣,知道是姹紫嫣红偷偷掉了包,微笑道:“莲儿恭贺殿下生辰,祝殿下天天开心!” “好。”安王笑道,拿起玉钗看了看,插到了杨莲头上,放眼望去,她头上金钿步摇锦花玉钗可谓应有尽有,歪歪斜斜的发髻上一片混乱,再加上那副浓妆,毫无美感可言。 美酒佳肴,欢歌笑语,这个生辰过得很累,但很开心。从今日起自己就已成人,理应独挡一面,有所作为,还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安王想着,突然又忐忑起来,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第12章 风采依旧,本性难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殿下,不好了,杨十三娘在外面和黄娘子打起来了。”一个小太监跑到安王面前焦急的说。 “什么?”安王回过神来,见大家都悄然离席向外走去,也跟着跑了出去。 庭院里,众人围成一圈观望着,有人嬉笑着,有人劝着“别打了,别打了”,但也就喊喊而已,没人真正去阻止,也难怪,谁不想多看看这出好戏呢? 中间,两名女子扭打在一起,穿金色衣裳的就是刚才献珊瑚手串的黄媛,她的衣衫袖子已被扯下来一大块,头发也散落在脸上,原本俊俏的脸蛋被抓了好几道红印子,明显身败下风。 而与之搏斗的正是杨莲,她圆瞪着眼,配着浓妆,面目狰狞,正一条腿压在黄媛的细腰上使其直不起身来,一双手更是死死抓住黄媛的一条玉臂向后扭去。 萧飒欲上前阻止,被安王一把拦住:“莲儿赢着在,先看看。” “啊!”黄媛吃痛大叫一声,猛地伸出另一手揪住了杨莲的头发。 “松手!”杨莲大喊道。 “哼!”黄媛冷笑道,终于扳回了点面子,岂能就此罢手。 杨莲急了,放开黄媛的玉臂,抓住她揪着头发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口。 “啊!你怎么还咬人啊!松口!”黄媛惨叫道,准备推开杨莲,奈何那玉臂早已被扭得脱臼了,动弹不得。 “放开我。”黄媛眼瞅着手腕上已流出血来,开始哀求道:“是我错了,不该取笑你,更不该对你动手。你快松开。” “都住手,当这是什么地方!”萧飒见两人打的差不多了,大声喝道。 众佳丽们回头见安王不知何时也出来了,赶紧上前行礼。杨莲也松了口,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安王,嘴唇上一片殷红。 “殿下,”地上的黄媛仿佛看到了救星:“您要为媛儿做主啊。” 安王轻轻叹了口气,让自己缓过神来:“是说大家怎么都出来了,原来是在这里观赏比武啊。如今胜负已出,还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本王准备的佳肴不合胃口吗?” 众人面面相觑,退进殿去。 “这么爱打架,手不疼吗?那么多好吃的,你偏要喝别人的血?”安王责怪道,掏出丝帕为杨莲拭去唇上血渍。 黄媛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安王,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袒护杨莲。 “来人,送黄娘子去太医署。”安王吩咐道。 “谢殿下。”黄媛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人打架吗?”杨莲高昂着头,一副获胜的得意样。 “五年前见过,风采依旧。”安王一本正经道,转而又满脸疑惑:“刚才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杨莲轻描淡化:“是她先取笑我,我回了几句,她骂不过我就想打我,结果又输了。” 安王再次打量一下杨莲,见她衣衫不整,满脸花哨,总算忍不住笑道:“你啊!看把自己搞得什么样子了。来人,带十三娘去更衣。” “是。”杨莲笑笑,故意深深地行了个礼,随两个宫女而去。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五年了,她还是这个样子。真的,简直一点都没变!” “郎君不应该太纵容她了。如此行径,哪儿有一点端庄贤惠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 “萧飒!”安王呵斥道:“你屈身于本王身边做个侍卫,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吗?” 萧飒双手抱拳:“当然,卑职愿誓死保护殿下。” “那本王的话你可听?” “一切谨遵殿下教诲!” “好,那本王就告诉你:杨莲她是我的朋友,以后还会是我的王妃,你如何对待我的就该如何对她,至少要有应有的尊重!你可记住了?”安王严肃的说。 “是!”萧飒知道杨莲在安王心中的地位已是无法撼动。 晨风拂面,带来阵阵春花的香气。想着昨日对安王的承诺,萧飒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转悠了几圈,见杨府还是没有动静,只得静静地在马车车头坐下,将宝剑抱在怀里,闭目养神。这几日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半个时辰,杨莲是不会出来的。 杨府的门总算开了,萧飒睁开眼,见是杨莲。她今日未施粉黛,头上简单的挽着云鬓,这样反而更耐看些,只是一身大紫色的绸缎长裙显得有些老气。 “十三娘!”萧飒喊道。 “萧将军,今日来的倒挺早。”杨莲自个儿坐上车去:“这是什么?”她拿起车内的一套男装问道。 “安王今日不在敬玉轩,在勤政务本楼监考。请十三娘在车上换了这套衣裳,我送你过去。” “监考?”杨莲疑惑地问。 萧飒点点头,驾车离去。 经过一段路程的颠簸,马车终于在勤政务本楼门口停了下来。安王正焦急地徘徊着,见是萧飒,赶紧走了过来:“莲儿来了吗?” “来了。”萧飒掀开车帘,杨莲跳下车来。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头戴白色硬脚幞头,面目清秀,英姿飒爽,一身洁白的长衫也正合身。安王一时看呆了,这几日杨莲的妆容实在不敢恭维,今日换上男装不施粉黛却是如此漂亮,没有女儿的娇羞,而是自带一种让人敬佩的英气。 “杨十三郎终于来了。”安王笑道。 杨莲抚摸一下右侧的额头,那一片刘海很好的遮盖在伤疤上,其它的头发全部束在帽内,显得特别精神:“杨某见过安王殿下。”她故意粗着嗓子说。 “快进去吧,要开考了。”安王非常自然的拉起杨莲的手。萧飒紧随其后。 “考什么?我听说上个月不是都考完了吗?”杨莲边走边问。 “我大唐的科考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招考对象为生徒、乡贡、制举。头年十一月报名,来年正月或二月考。主考为礼部侍郎。这个二月初确已考完了。” “那这次考的是制科?”杨莲问道。 “没错。”安王微笑着说:“制科是圣人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考试的时间及内容都由圣人临时决定。招考的对象也很广泛,可以是普通百姓,也可以是已经获得进士、明经及第的中举者,还可以是在职官员,只要你认为自己有特长就可以经推荐参加考试,颇具开放性,不拘一格录人才。而且由圣人亲自主考,因此,制科考试过关者,可以立即获得相应官职。” “如此说来,制科肯定要比常科更受考生欢迎啰。”杨莲抬起下巴瞅着安王。 安王摇摇头:“制科虽是圣人恩准的特殊科考,但制科出身的人,却不被人们敬重,以为非正途出身,远不如进士出身的人荣耀。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制科,等于是为进士、明经及第者们搭建了一个第二轮赛场,也是朝廷大浪淘沙、优选人才的手段。而且制科考试的内容很多,不是那么好考的。” “原来如此,”杨莲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想当个官儿还真不容易啊!” 安王笑道:“我大唐人才济济,自然有真才实学者勇于去挑战。”他停了停,看向杨莲:“知道贺知章吗?” “贺知章?”杨莲摇摇头:“谁啊?” 安王忍住笑,诧异地看着杨莲,她居然连贺知章都不知道?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安王缓缓地念道。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杨莲接了下去,只见安王满意地点点头,不禁感叹道:“原来写这首诗的人就是贺知章啊?” “贺知章,他就是先考进士科,获得官职,以后他又应考制科,再获得了更高的官职。”安王称赞道。 “那他现在还在朝为官吗?” “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跟李白一样,他也是才华横溢,而且不光会诗还精通书法,性格也没李白猖狂,很得圣人信任。一个月前我陪圣人用过早膳后在龙池边散步,圣人看着池边的垂柳,一时想起了他,想再挑出几个如他般的才子来,这才一时兴起,下召举办了这次考试。” “哦。”杨莲点点头:“那圣人也在里面?” “圣人岁数大了,身体吃不消,下旨由我代为监考。” “你?”杨莲瞪大眼睛看向安王:“你是主考官?” “不像吗?”安王抬起双臂看看自己又看向杨莲,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监考好几门了,目前就只剩最后两门啦。” 第13章 女扮男装,杨莲监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来到了大殿中。所有的考生都已经过搜身进入考场,见安王进来均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呼:“拜见安王殿下!” “平身,落座吧!”安王挥挥手。 “谢安王!” 杨莲看去,这个李旭现在还挺威风的,难怪让自己过来,想着不觉掩面而笑。 安王也正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表现一番,此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大声说道:“今日由本王和这位杨侍郎代圣人监考,”他冲杨莲一笑,又接着说:“杨侍郎刚才跟我说,在我大唐当个官儿挺不容易的,那诸位为何选择制科考试呢?” 下面的考生面面相觑,揣摩着安王的意图,不敢出声。 “臣韩俊平见过殿下!”一身穿锦衣的青年考生起身答道:“臣只想提升自己,看看自己还有哪方面的才能,以便更好为我大唐效力!” “好!”安王点点头。 “臣孟云卿拜见殿下,孟某十年寒窗,希望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又一布衣书生回道。 “好!”安王又点头道,偏着头向最中间一位考生望去,而那位考生一直低着头,并未察觉。 “穆悠!”安王喊道:“你来说说看!” 那名唤穆悠的考生缓缓抬起头来,见安王盯着自己,赶紧起身,怯怯地看了一眼安王,又低下头去,两只手揉搓着,慌乱不已。他头戴灰色幞头,身穿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虽然破旧但也干净,一看就是一名寒门子弟。然而长得倒是英俊,光洁的额头下,清秀的脸庞似乎细腻的看不见毛孔,整个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你为何来考试啊?”安王见他沉默不语,再次问道。 穆悠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安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梦想。” “梦想?谁的梦想?”安王追问。 “穆悠。”穆悠小声说道。 安王见试卷已分发完毕,微笑着招招手,示意穆悠坐下:“无论你们参加制科考试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当官!”安王扫视一眼全场:“假如现在你已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正独处书房品着春茶,欣赏着窗外绵绵的春雨,忽然八百里加急来报,有数万叛军正攻向长安。此时,你该如何?请答题!” 这就开始啦?杨莲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安王。 底下的考生们也是一脸懵,虽然已经见识过安王出题的手段了,可这次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王看去,欣慰一笑,只见穆悠已提笔开始作答了。他再回头看看身旁的杨莲,正闭着眼,撑着头,似乎睡着了。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待着确实挺无聊,可是让她一个人身处杨府又不放心,前些天已经见识过杨府的人是怎么对她的,还是让她跟在身边的好,这样才可以随时保护她。 “看什么呢?”杨莲突然开口,安王正看她看得入神,倒被她吓了一跳。 “你没睡啊?” “我大唐目前将全国划分为十五道,山南东道便是其中之一,管辖一府十七州,其中江陵地带地势低平,前年夏季江水决堤,水灾肆虐,百姓死伤数万,流离失所。如今已是春季,窗外已是春雨绵绵,再过几月便是汛期了,不知今年的防汛工作做的如何了?殿下考察的是如何兴修水利。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八百里加急来报,大量叛军攻向长安,而长安是我大唐都城,长安沦陷,我大唐危矣。此时作为节度使理当迅速召集兵马抵御叛军南下,如何御敌,就得考察节度使的军事才能了。 一旦战乱,必有大量灾民无家可归,到处流窜,引起的不但会有社会骚乱,还可能带来瘟疫横行。如何安置这些灾民,使我大唐后方趋于稳定,考察的便是节度使的政治管理才能了。” 杨莲轻声说道,摇摇头:“如此看来,这山南东道节度使要想做个好官还真心不容易,怕是手中的春茶是没心情去品味了吧。” 安王诧异地看着杨莲,原以为她只是个性格粗犷、胆大妄为的女孩子,没想到还能如此心思细腻,把自己出的考题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五年她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只是做了五年的村姑,又怎会对国家政事如此清楚?难道是杨国忠告诉她的?如此想着,居然又有些走神了。 萧飒默默地立于安王身后,也偷看着杨莲,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浅笑,冷俊的脸上如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怎么了?我分析的不对吗?” “对,莲儿最聪明了。”安王笑道。 空气似乎凝固了,放眼望去,底下的考生们也都拿起笔来。有的从容不迫,正奋笔疾书;有的却双眉紧锁,写写停停。有的专注于自己的考卷,有的却将目光偷偷瞥向其他考生的笔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安王起身,在考场之间穿梭着,原本左顾右盼者便吓得若惊弓之鸟一般。考场如战场,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正展开着一场文字的厮杀。 “这批考生中,殿下有没有发掘出特别有才华的?”杨莲巡视了几圈,来到安王身边悄声问道。 “有几个还不错,特别是那个穆悠。”安王用手指向刚才的那个灰衣布衫的书生:“每次就他答题最快,思维敏捷,文采出众,而且仪表堂堂,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这次定能脱颖而出,得到圣人重用。” “是吗?能得殿下赏识,实属不易啊。世上当真有如此完美的人?” “完美?”安王突然觉得可笑:“俗话说得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穆悠虽然很有文才,但一手字写的实在是太难看了,我真怀疑他就从来没练过书法。还有啊,这个人胆小的很,而且惜字如金。你刚才应该也见识了吧,他能两个字说清楚的话从来不会说出第三个字来。”安王无奈地摇摇头。 “应该是考试紧张的吧。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家境贫寒,就指望着这次考试扭转命运。可往往越是看重的事越是很难达到目标,这世上的事多是如此。”杨莲感叹道。 “这次既然由我监考,我定要给他们一个公道,绝不埋没真正的人才。”安王信心满满。 第14章 初露锋芒,书生殒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马车晃晃悠悠地,车内的两人本就坐的近,这一颠簸使两人的身体不自主地碰在了一起,安王情不自禁地又拉起了杨莲的手,两人四目相对,车内充满了暧昧。 “吁。”萧飒轻拉缰绳:“杨府到了。” 安王恋恋不舍:“你早些休息,不要跟府上的人太过亲近,如若有委屈,暂且忍着,我明日再让萧飒来接你。” “好。”杨莲微笑道,转身进入府去。 “那个小贱人回来啦?”杨兰瞪着春杏问道。 “是的,娘子,安王刚刚亲自送到门口。” “哼!”杨兰衣袖一扫,茶案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碎。 “兰儿。”江氏被梧桐搀扶着走进杨兰的闺房。 “阿娘。”杨兰撒娇道:“您都听见了吧。简直太可气了,安王居然连监考都带着她。” “别急,毕竟还要比试才艺,如果她当众落选,安王也帮不了她。目前关键是你父亲的态度。” “我也觉得奇怪,您说阿耶到底怎么想的?他不是一直都指望我能成为安王妃吗?现在怎么那么看好那个杨莲呢?真不知那个小贱人给阿耶灌了什么迷药?”杨兰愤愤不平。 “你父亲是指望不上了,那个萧飒如何?”江氏看向杨兰,温和地说。 “萧飒?”杨兰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夜已深沉,原本喧闹的悦来客栈逐渐恢复了平静。这里住的大多数都是来应考的书生,早早地用过了晚膳都各自回房了,毕竟明日还剩最后一门考试。掌柜的悠闲地翻着账本,店小二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楼的大厅里几乎没了人影,二楼三楼都是客房,里面倒是灯火通明,一个个身影在烛光的印衬下显得无比孤单。 二楼甲字六号房中,一位书生刚找店小二要了一支新蜡烛,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翻着书本,他英俊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迷人,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夜显得特别单薄。他便是穆悠,那位安王无比看重的才子。 突然,一个身影推窗而入,他武功极高,没弄出一点声响,他半披着长发,银灰色的长袍间,系着一支金箫,在烛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他朝穆悠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啊?” “李大侠不也还没睡嘛。”穆悠终于发现了有客进屋,回过头来笑道:“干嘛每次来都走窗户,有门不知道走吗?” “呃……一呢,是怕被人发现了;二呢,作为一名江湖中人,飞檐走壁已经习惯了;三呢,这客栈里所有的窗户就只这扇窗户可以打开,不就是方便我走的吗?”李殷挠挠头,打趣地说。 穆悠也笑了:“今日过来有事吗?” “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明日便是最后一门了,考完了答应给你的酬劳一个铜板都不会少你。”李殷微笑道。 “我说过,我参加这次考试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钱,只是为了完成穆悠的梦想,呵呵,其实也是我的梦想,天下所有寒门学子的共同梦想。” “好,有一点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答题时千万要注意模仿她的笔迹。”李殷说着,把一叠书稿在穆悠面前展开。 穆悠悠然一笑:“这不是我作的诗词歌赋吗?谁又抄写了一遍?还是这个笔迹,这字……呵呵,说实话……也实在太丑了!”说完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殷也笑了:“这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让仙儿听到,要不然,她生气了你就惨了。” “仙儿又是谁?” “你的东家啊。”李殷又拿起书稿看了起来:“是她找到你的,出钱请你的也是她。我只是个线人而已。” “那半个月前出题考我的也是她?” “当然。《颂大唐》、《咏春韵》、《思美人》、《叹人生》,你别说,仙儿虽不会诗词歌赋,但还是很会出题的,你也答的很好,所以她才选择了你。”李殷夸奖道。 “好,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尽力的。” “早些休息吧,把门窗锁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穆悠笑笑:“呵呵,李大侠多虑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 “好了,安王很看好你,你也别太紧张了。告辞!”李殷说完又跳窗而去。 不紧张,怎么可能?要是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穆悠将窗户锁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就只有明天一门了。他在桌前坐下,又摊开书看了起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一个低沉地声音传来:“请问穆郎在吗?” 穆悠起身打开房门,一个黑衣人正立在门口,蒙着面,只留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鄙人穆悠,尊驾何人?”穆悠疑惑地问道。 “要你命的人!”黑衣蒙面人突然出手,没等穆悠反应过来,一把短刀早已刺穿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染红了他那身薄衫,可怜的书生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那蒙面人伸出手去,试了试穆悠的鼻息,满意的拉上门,扬长而去。 今晚月黑风高,虽早已入春,可夜里还是寒意阵阵。黑暗正笼罩着大地,四处一片宁静。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到处已不见人影,只留河边的垂柳在风中起舞。 有两人隐匿在垂柳下,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一人手里不停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酷的目光如面前的河水一样平静。另一个在旁默默地站着,不时瞟向远方,看似有几分焦躁,左眉弓处的黑痣也跟着起伏不定。两人虽然都蒙着面,但身上的华服依然散发着浓浓的贵族气息。 突然,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来人正是刚才悦来客栈里的杀手,他缓缓一抱拳:“主子,人已经解决了。” “确定死了吗?” “确定无疑。” “刀呢?” 蒙面杀手恭敬地双手捧刀递了上去。 “好。”戴翡翠扳指的男子点点头,接过刀迅速地捅进蒙面杀手的心脏。 “主……”他还想说什么,可他的主子已经不会给他机会了,伴随着轻轻一掌,他便带着胸前的凶器坠入了河中。 “郎君,”一旁沉默的黑痣男子开口了:“您这是为何?” “替穆悠报仇啊!一代才子就此殒命,可悲啊!” “既然郎君爱惜他的才华,又何必找人杀他?” “对我有用的人才值得我爱惜,穆悠虽才华横溢,可他早被李旭看中了,以后必定成为李旭的左膀右臂,自然还是早些除掉的好!” “如今那李旭还不成气候,郎君不必太过担心。” “哼,以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可这些年来他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次还能代圣人监考,说是替圣人选出人才,还不是自己先挑。我倒要看看他明天等不到穆悠去考试会有什么反应。你说,他要是跑到客栈,发现他最看重的才子早就成了死人,他会不会哭鼻子啊?哈哈哈哈……” “郎君英明。” 第15章 考场相见,心照不宣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柔和的阳光洒向大地,给每一个人脸上镀上一层金辉,晨风低唱,梳理着人们的头发。一个个匆忙的人儿从客栈里急行而出,奔向勤政务本楼而去,那里有他们的战场,更有他们的梦想。 今日安王和杨莲都来的挺早,两人立于门口亲切的说着话。应考的书生拿着标有身份的牌子早已排起了长队,黑压压的如一条长龙。 负责搜查的差人们看着安王在旁,表现的更加认真,他们两人一组,仔细在考生身上摸索着,希望能发现什么,然而终究一无所获。更有那一众武士,一个个精神抖擞,维持着秩序。 “奇怪,穆悠今日为何没来?”安王放眼望去,不见穆悠踪影。 “不会是睡忘了吧?”杨莲也着急起来。 “他每次来的最早了。” 眼看所有考生都已进场,安王不禁紧张起来:“你说,穆悠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能出什么事?”杨莲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却焦急地向外望去,突然兴奋地用手一指:“是他吗?” 安王望去,只见一个人正飞速跑过来,头戴黑色幞头,身上也已换了件黑色的布衣,可不是穆悠又是谁!他步态慌乱,眼看就要到安王身边了,谁知突然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向前倒去,他还试图用手撑一下,然而终究无济于事,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安王脚边。 安王和杨莲都惊呆了,萧飒在旁冷眼看着,穆悠无比尴尬,他吃力地慢慢爬起来,左手抚摸着右手腕,表情痛苦。 “没事吧?”安王关切地问。 穆悠摇摇头。 “怎么,今日连一个字都不愿说啦?” 穆悠看看安王,左手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两声,然后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 “什么意思?”安王实在懵了,一脸茫然。 “昨晚伤风了?嗓子疼?说不了话啦?”杨莲在一旁猜测着。 穆悠微微一笑,使劲点点头。 “进去吧。”杨莲温柔地说。 “一定出什么事了。”花无忌又突然出现了,他还是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的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杨莲也意识到了,抬眼向考场中的穆悠望去,刚好迎上穆悠那犀利的眼神和嘴角浅浅的微笑。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他的双眉紧锁在一起,那眼睛环视着考场,连眼神也迷茫了。 “怎么是他!”花无忌简直不敢相信:“他来这里干什么。” 所有考生一起拜见了安王,安静入座。安王清清嗓子,大声说:“今日将是这次制科考试的最后一门了,还是由本王和杨侍郎监考。希望诸位继续保持考场纪律,考出好成绩!” “殿下,今日能否容我出题?”杨莲笑着对安王说道。 “你想出题?”安王颇感意外,他微微一笑,找不出理由拒绝,转头对下面的考生说:“今日由杨侍郎出题!” 穆悠一听,原本紧蹙的眉头松开来,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这笑容使原本俊俏的容颜更加迷人。 杨莲站了起来,眼神扫过全场:“今日要考诸位的是诗词歌赋,我想应该是各位都比较擅长的吧?“ 她微微一笑:“我大唐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更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正因如此,诸位才有机会坐在此处。不知诸位身为大唐子民,是否颇感大唐荣耀。第一题,作诗一首《颂大唐》。” 安王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无比欣喜,莲儿这题出的真好,他朝杨莲看去,却见杨莲直视前方,面带微笑。她正看着穆悠,那人怕是右手伤得很重,竟用左手在答题,这让安王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杨莲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安王,接着说:“上个月初,圣人在龙池边散步,看着那池边的垂柳吐出新芽,一时想起了贺公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咏柳》描述的是柳之美,春之韵,而如今已然三月,百花盛开,更是美丽非凡,第二题,作词一首《咏春韵》。” “春色之美让人陶醉,而女子之美更让人魂牵梦绕。”杨莲调皮地朝安王眨眨眼:“不知诸位在外出踏青之时,有无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啊?还是早已心有所属?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第三题,作歌一首《思美人》。” 安王捂住嘴忍不住笑出了声,考生们也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杨莲,生怕自己听错了,只有穆悠在忙碌地写着。 “答题就是,不可左顾右盼!”安王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大声呵斥道。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喜。然而,却又有生老病死,怨长久、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的苦难。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人呢?”杨莲饱经沧桑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最后一题,作赋一首《叹人生》。” 花无忌也跟着叹了口气,轻摇羽扇,忧郁地看着杨莲:“出个题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伤感?是又想到了你的父母,又想起我了吗?” 杨莲看向花无忌,眼里涌起阵阵忧伤,自己算是已经尝尽人世间百味了吗?她又转头看向穆悠,他依然低着头,左手执笔,奋力疾书着,他那无比认真的模样让杨莲心头感到阵阵甜蜜。 “哎!又看他!”花无忌见杨莲盯着穆悠看去了,不觉有些失望,轻叹口气,退到一边。 萧飒似乎也有所感悟,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安王注意到杨莲的情绪有些波动,可怜她打出生起就不被家里人疼爱,好不容易自己熬到十五岁那年当上了安王,本以为可以庇护她,可谁承想她又被贼人劫走,流落在民间五年,受尽了苦难。 安王无比怜惜地看着杨莲,却发现杨莲的眼光一直停留在穆悠身上。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婿,她怎么能这样痴痴地看着别的男子呢? “莲儿!”安王忍不住小声唤道。 杨莲突然起身,却似乎没听见安王在叫她,而是在考场里转悠起来,可眼神一直都盯着穆悠。终于,她来到了穆悠身边,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答卷。穆悠也发现了身边的杨莲,停下忙碌的笔来,抬头冲杨莲浅浅一笑,瞬间,这魔力般的笑容将杨莲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 安王猛得站了起来,大跨几步来到穆悠桌边。杨莲见安王过来,微微一笑,离开穆悠,往别处巡视去了。安王稍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穆悠的试卷,顿时差点儿笑出声来。本来这个穆悠写的字就不敢恭维,今日右手受伤用的左手,写出来的字简直是惨不忍睹,好在也勉强可认。难道莲儿只是因为自己看重穆悠才对穆悠多看了几眼,或者仅仅只是觉得他的字丑得可笑? 这么想着,安王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愧对莲儿,怎么能够怀疑她的不忠呢?两人将来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不是理应相互信任吗?可是刚才那阵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担忧,担心莲儿会爱上别人,担心莲儿离开自己。哎,我这是怎么了?安王又烦恼起来,我可是安王啊,圣人最宠爱的儿子。为何在莲儿面前总是毫无自信? 萧飒看着安王,那张脸时而微笑,时而忧愁,时而又有些愤怒,他也搞不懂了,虽说跟着安王五年了,可安王从未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时间到!诸位考生停笔,起身!”杨莲看着计时的高香已经燃尽,大声喊道。 “这次制科考试均已结束,试卷将糊名密封,然后交由吏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三人一起批阅,最终由圣人亲自复审。最多十日必出结果,诸位耐心等候。中举者将成为我大唐之栋梁,而落第者就等下次机会吧。”安王也回过神来,接着说道。 “我希望高中者能不忘初心,而名落孙山者也不要自暴自弃,李太白便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那孙山之后的人多加努力,他日也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杨莲朝一众考生点头微笑道。 “谨记安王、杨侍郎教诲!”考生们异口同声。 杨莲看向穆悠,正迎上穆悠温柔的目光,他右手受伤不便施礼,只是略微弯弯腰,左手却迅速抹过自己的脖子,然后盯着杨莲微微点点头。 这不经意的举动连萧飒也没察觉到,杨莲却突然变了脸色,她惊诧地瞪大眼睛,全身瘫软般的坐了下来。 “怎会这样?”花无忌有些不相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考生退场!”安王一挥手,众书生陆续离去。他回头却见杨莲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也红了,顿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让安王察觉!”花无忌提醒道。 杨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穆悠关切地看了一眼杨莲,随着人流匆匆离去。 第16章 安王失眠,杨兰中计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今日那穆悠让人感觉有些奇怪,莲儿也是,为何会频频看他,还对他笑得那么温柔?莲儿,这五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真的就如你讲的那样吗?不,绝对不会,你一定还有很多故事,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敞开心扉呢? 安王想着又展开了杨莲的画像看了起来,也许这样会让心中安定一点。宫里的夜太安静了,一个人独自躺在这么宽的床上更加显得孤单。 “殿下可有何吩咐?”宫女素心听到安王久久不能安睡,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朱唇微启,柔声问道。 “没你的事儿,下去吧!”安王不耐烦地答道,将杨莲的画像抱于怀中,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素心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悲哀,一晃进宫就三年了,当初父母费了好大劲才将姐妹俩送进了宫,指望着自己和妹妹可以出人头地,为家族挣出些荣誉来。可如今自己还是宫女,只不过从打杂的宫女混到了安王的寝宫。 时光荏苒,自己已是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对女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尴尬。在老家如果哪个女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找婆家,是会被人笑话的。然而这是在宫中,又有谁管自己的终身大事? 素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两年前第一天来侍候安王时夏公公开玩笑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素心啊,这便是安王的寝宫了,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暖床宫女,可一旦被安王宠幸,那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候我见着你也得行礼咧。” 如今两年过去了,一切还是如初,自己的容貌在这宫里当然不算最美的,可也是娇柔可人,甚至可以自豪的说,绝对比那个杨家十三娘漂亮,可安王为何总是对自己如此冷淡? 这两年来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试着在给安王暖床时装睡,可安王会把自己叫醒;甚至在给安王宽衣时趁机抱住安王的腰,可只会被安王一把推开责骂一番。有一段时间,连自己都迷茫了,安王难道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吗?不,他现在对杨十三娘就情深意切。 这样想着,素心不禁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杨莲是何人?宰相之女。安王娶了她就可以获得杨家的势力,而自己算什么?不,还是不甘心,自己从来没奢望过成为安王妃,能做个侍妾就行,以自己的姿色也绝对配。 素心抬头看向安王,幻想着他能改变主意,可安王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是睡着了吗?素心默默地退了下去,安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真以为暖床的宫女就只负责把床暖热乎吗?这倒好,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以后连暖床都省了。 安王也是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了一夜,睁开眼已是天色大亮了。 “萧飒!”安王大声喊道。 “郎君有何吩咐?是让我去接杨十三娘吗?”萧飒问道。 “去接莲儿之前,你先帮我去查一个人。” “郎君要查谁?” “穆悠。” “穆悠?就是昨日考试差点迟到的那位书生?” “没错。” “是。”萧飒抱拳,退了出去。 杨府大门紧闭,朱红的大门前,萧飒手持缰绳背靠着马车车门闭目养神,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没有半个时辰杨莲是不会出来的。 “吱”的一声,门终于开了。萧飒望去,走出来的却是杨兰。 “萧将军又来接姐姐进宫啊。”杨兰笑咪咪地走上前来:“萧将军真是辛苦了,姐姐梳妆打扮还要些时候,萧将军何不进来吃杯茶休息一下?” “好,多谢十四娘了。”萧飒笑道。 杨兰喜出望外,没想到萧飒居然同意了,她赶紧一伸手:“萧将军里面请。” 萧飒随杨兰进得屋内,丫鬟奉上茶来。那青花瓷杯甚是精致,白得纯净,蓝得深邃。萧飒端起杯来抿上一口茶,脱口而出:“果然是好茶!” “这是过年时姑姑赏赐的,萧将军如果喜欢,我差人送一些去贵府。” “不用了。十四娘有话直说。” “萧将军这是何意?我见将军在外面等的辛苦,就只是想请将军进屋吃杯茶而已。” “那如今茶也吃了。多谢,告辞!”萧飒朝杨兰一抱拳便要走。 “萧将军留步。”杨兰快步跟了上来:“我确实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飒回过头来:“哦,十四娘但说无妨。” 杨兰用手绞着丝帕,迟疑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我上次无意间听萧将军对安王说,姐姐心机不纯,让安王不要被姐姐所骗,不知将军是何意?可是对姐姐有所误会?” “哼,误会?那杨莲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别说她到底是不是五年前失踪的杨十三娘,就算是,这五年来经历了什么,又有谁知道。这次分明就是为了安王选妃而来,整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迷惑安王,此等庸脂俗粉,乡野村姑,如何能做王妃?”萧飒愤愤地说道。 “萧将军也怀疑她的身份吗?”杨兰心中窃喜。 “这个女人狡猾的很,我暗中派人查过她,并无异样,可越是如此,越说明她不简单。” “萧将军也这样想?”杨兰放下戒备:“实不相瞒,我和阿娘也觉得她不是姐姐,我们也私下查过,却也没查到什么。” “如此看来,决不能让她的奸计得逞。”萧飒冷冷地说。 “可是如今安王已经被她迷惑了,过些天选妃很可能就会选她。这可如何是好?并不是我想自己做安王妃,可安王单纯,我实在不愿看到安王被她所害啊!” “这些年来,安王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有人想加害安王,我绝不手软。”萧飒将手中的剑高高扬起,眼中充满杀意。 “你是说,要杀了她吗?”杨兰早已是心花怒放,强忍住心中的喜悦,怯怯地问道。 “如果安王执意要选她为妃,我当然不会让她活着。” “可……可是,如果安王知道了,会怪罪的。”杨兰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我们就不要让安王知道。”萧飒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十四娘如果想杀杨莲,想做安王妃,就请一切听我安排。” 杨兰微微点了点头:“有劳萧将军了。” “告辞。”萧飒快步走了出去。 “好,好啊!”江氏笑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杨兰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那是,我就说嘛,这个萧飒定能为我所用。” “兰儿就是聪明,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哈哈哈。” 母女俩欢快的笑着,好似那杨莲已然死了一样。 萧飒走出杨府,重新立于马车前,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杨莲终于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出府来,真是精心打扮,两道阔眉,一张大红脸,还是涂着黑色的口脂,满头的头饰摇摇欲坠,耳上的耳坠长可及肩,全身又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绸缎衣裙,整个人显得无比滑稽可笑。 “让萧将军久等了。”杨莲高昂着头走了过来。 “十三娘请。”萧飒打开车门,将杨莲扶了进去。然后他将缰绳一拉,马车便在护卫的拥护下缓缓前行,他将身体靠着车门,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耳朵却听着车内的动静。 “萧哥哥,今日为何来的晚些?”杨莲轻声问道。 “奉安王之命去查了一个人。” “何人?” “穆悠。” “哦。” “我刚才和杨兰闲聊了一会儿。” “聊什么?” “杀你!” “好。”杨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快些吧,安王该等急了。” “好。”萧飒答道,将缰绳用力一拉,马车疾驰而去。 第17章 杨莲求师,萧飒探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兴庆殿里欢歌笑语热闹非凡。杨贵妃正排练着新舞,兰指微翘,云袖轻摆,腰身扭动,风姿万千, 妩媚动人。 一曲作罢,安王和杨莲大声的鼓起掌来。杨莲更是一脸崇拜的蹲在杨贵妃身边,表情夸张地感叹道:“姑姑,好美啊!我也甘心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杨贵妃点点杨莲的唇,莞尔一笑:“你这张小嘴哦,整天都跟吃了蜜似的。” “你既然喜欢,不如拜阿娘为师啊。”安王在一旁打趣道。 “我?那可不敢,怕学不成败坏了师父的声誉。” “还有七天我就得选妃了。”安王郑重的说:“每位候选者都得拿出两门才艺来比试,莲儿,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说杨莲也正经起来:“姑姑,今日过来确实是来讨教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短时间又能练好的舞?” “你要学舞?那我可教不了。”杨贵妃摇摇头,见杨莲一脸失望又微微一笑:“可我知道有个人可以教你。” “谁啊?”杨莲和安王异口同声。 “公孙大娘。” “没错。”安王一拍脑袋:“我怎么把她忘了,传闻当年的公孙娘子,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器,挥洒出我大唐万千气象。张旭就是因为观看了公孙的剑器之舞,因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吴道子也是观看了公孙的剑器之舞,体会出绘画的用笔之法,成了我大唐有名的画师。”安王无比兴奋地说道:“只不过如今公孙氏已是知天命之年,早已不登台了,听说收了个弟子李十二娘,也是得其真传,厉害的很,不知她还愿不愿意再多收个徒弟?” “姑姑?”杨莲拉起杨贵妃的衣袖撒起娇来。 杨贵妃笑道:“你啊,从小就像个假小子一样,就喜欢舞刀弄棒的,要学舞,就只适合这种武舞。来人,去梨园请公孙大娘。” 安王见杨贵妃发话,总算放了心,转身又对杨莲说:“从今日起你就住在阿娘殿中,好好学舞。” “遵旨!”杨莲嬉笑着大声应道。 杨贵妃慈爱地看着这一双璧人儿,凝脂般的脸上,笑容如春花绽放开来。 回到敬玉轩中。安王屏退左右,看向萧飒:“我交待你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今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但皆于三年前葬身火海。” “什么?他的妻、子均命丧火海?”安王吃惊不小,难怪穆悠一直不善言语。 “穆悠这三年来一直居无定所,二月初八来到长安,午时入住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当天正值常科考试出榜,很多落选者一大早便退房离京了,要不然客栈根本没有空房。巧的是圣人正是在当天传出的旨意,临时举行制科考试,考试时间在二十天后。”萧飒娓娓道来。 “你的意思是说,穆悠就是奔着制科来的?” 萧飒点点头:“郎君可还记得上月初八,你陪圣人用过早膳后散步是在何时?” “巳时。”安王肯定的说:“圣人当时还说了,趁着考生还没离京,再给那些落榜的才子们一个机会,当即传出举办制科考试的口谕。” “可是圣人口谕传到翰林,翰林学士拟好旨,呈给圣人过目后,再由宦官公告天下已是未时了。中间至少相差了一个时辰,这使得好多考生都已出京。后来都是得到消息了又立即返回,各个客栈又是人满为患,好多人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是觉得穆悠轻松地入住客栈,很可疑?”安王笑道,觉得萧飒有些疑神疑鬼的。 “他入住时已将房租交到了本月十八,很明显就是奔着制科来的。”萧飒严肃地说:“我大胆地猜测,他一定是在宫中有人,听到圣人口谕后就做好了准备,只有这样才可以优先抢占客房。”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间客房而已,说不定穆悠就是云游四海刚好来到了长安,见有房间就住下了,然后碰巧圣人又传下旨意举办制科考试,他想着自己也有些本事,也就报考了。” “郎君当真觉得世上能有这么碰巧的事吗?” “怎么没有?我基本上都没有微服出宫玩过,可是上次出去不就遇到莲儿了吗?这还不巧?难道是你故意安排的?” “萧某不敢。”萧飒一听脸色都变了。 “所以说啊,这世上有些时候就有些机缘巧合的事。”安王肯定的说:“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个穆悠,看他说的可有纰漏?” “我是想问,可是,穆悠失踪了。” “什么?失踪?昨天不是还考试了吗?”安王大吃一惊。 “昨日考完后,穆悠午时回到客房,半个时辰后扛着一个麻袋离开了,到此时已然一天,不知所踪。” “那他能去哪里?” “我只查到他是未时从西城延平门出城的,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那他为何扛着麻袋,里面装了什么?” “我问了悦来客栈刘掌柜,他说当时他正忙着,见穆悠急匆匆地扛着麻袋往外走也问了他去哪儿,穆悠声音沙哑地答了两个字:‘出城’。刘掌柜又问他袋子里装的什么,穆悠答了一个字:‘书’。然后便出去了。” “你是怀疑穆悠说谎,里面装的不是书?” “延平门的守卫搜查过,里面确实是书。” “哦。”安王松了一口气,可突然又满脸疑惑:“不对啊,最近又没什么大事,城防守卫应该没这么严吧,他一个文弱书生,又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的样子,守卫为何要搜他?” 萧飒满意地冲安王一笑:“郎君英明。我也有此疑惑。问了昨日守卫相关细节,原来是那穆悠走路不长眼,踩到了守卫的脚,守卫生气的打了穆悠一耳光,穆悠气不过,便还了他一巴掌。这让守卫很生气,喊过来三四个人一起将穆悠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把他的麻袋也打开搜查了,确实是书。也正因为如此,每日进出城这么多人,守卫们才对穆悠印象深刻。” “岂有此理,作为士兵居然当众殴打百姓,还有王法吗?延平门守卫军官是谁?”安王生气地吼道。 “郎君。”萧飒摇摇头:“这个不是重点,关键是穆悠故意滋事目的何在?” “故意滋事?”安王疑惑地看着萧飒:“你是说穆悠故意找打?为什么?就为有人证明他扛的是一麻袋书?” “没错。”萧飒低沉着眼。 “那你觉得呢?你认为穆悠麻袋里装了什么?” “人,死人!”萧飒缓缓地说。 “什么?”安王瞪大双眼。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穆悠从客栈扛出的麻袋里应该装的是个死人,出了客栈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一袋书,而那死人已经被装在棺材里大大方方从东城延兴门运出去了,因为昨日就只东城延兴门有棺材出去。” “这……这都是你猜想的,还是有什么证据?” “我今日一大早先去了悦来客栈,发现好几个店小二聚在一起看着什么。原来,在一楼大厅的一根柱子后面发现了一摊血迹,他们每隔一日做一次大范围的清洁,今日拖地才发现。我仔细查看,那摊血迹是从二楼渗下来的,而对应的刚好是甲字六号房。” “甲字六号房?穆悠的房间?” “没错。”萧飒义正言辞:“他的房门上了锁,可是窗户却是开的,我翻窗入内。房间里非常整齐,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找到相应的位置,也就是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用剑撬开了楼板,发现缝隙里却有斑斑血迹,但早已干枯。” “是什么血迹?是人血吗?” “血迹太少,我无法判断,可大理寺仵作应该能通过一楼那一大滩血辨认出来。于是我马上下楼,可一楼的血迹已被店小二拖干净了,连血水都倒去粪坑了。”萧飒后悔的说。 “也就是说,你只是觉得那摊血是人血,发现是从穆悠房间里滴下来的,于是打听了穆悠的动向,查到穆悠出了延平门,刚好穆悠到现在不知所踪,你就认为他杀人潜逃?”安王总结道。 “很有可能事实就是如此。”萧飒肯定的说。 “证据呢?你就这样给穆悠扣上杀人嫌犯的帽子了?” “证据得先找到尸体才行。” “你开始说穆悠就是奔着制科考试来的,现在又说他畏罪潜逃,那他到底还想不想当官了?” “这……”萧飒一时语塞。 “好了,我早上让你查穆悠是因为昨日考试莲儿老看他,让我心里不舒服。可刚才莲儿进宫来了,我又觉得是我想多了。莲儿现在为了能做我的王妃正刻苦练舞呢。”安王无比愧疚:“那个穆悠你也别查了,他也够可怜了,家破人亡的。也许就是考完了找个地方放松几天,会会朋友也说不定。” “可是……” “萧飒!退下!” “是!”萧飒不情愿地答道,穆悠,你究竟是何人? 第18章 安王动情,欲尝春色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殿下,是否该上点心了?”小夏子小声地问。 “哦,好。”安王兴奋地答道,把自己刚画好的画藏在了书柜上,眼睛不时向门口望去。这些天来莲儿都住在兴庆殿中,每日跟公孙大娘学着舞剑,贵妃怕莲儿分心,也不许自己去探望,只有每天这个时候莲儿会偷偷跑过来与自己说说话,搞得跟牛郎织女似的。安王想着,不禁皱起眉来。 “累死我了。”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传来。 安王眼前一亮,杨莲一身蓝色劲装出现在面前,如天空一样深邃,头发拢在一起扎在头顶,用的也是蓝色丝带,像个马尾巴似的,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特别精神。 “饿死了,师父说吃的太多不好练剑,我中午都没吃饱过。”杨莲将手里的木剑朝书案上一摔,抓起茶案上的糕点、果脯、坚果往嘴里塞个不停,顿时整张脸便被撑的鼓了起来,像只生气的河豚。 “慢点儿,别噎着。”安王在一边怜惜地看着。他喜欢杨莲这样打扮,像个女侠似的,英气十足,与上次监考穿的男装不同,这几日的装扮虽然豪放,但又有几分女子的妩媚,脸上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尤其是唇上的那抹红,如一颗红透的葡萄,娇艳欲滴,让人很想品尝一番。这样想着,安王不禁心头燥热,胸口像有一只青蛙在跳着,脸上泛起红晕,不一会儿连耳朵也红了。 杨莲好似也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抬头,刚好和安王四目相对。安王顿时无比慌乱,生怕莲儿会窥探到自己的想法,忙的把头转到一边。杨莲好奇地伸出两只手指,捏住安王的下巴,把他的头掰了过来:“怎么了?”她看着安王脸上的异样,关切地问。 “没事儿。”安王说着咽下一口唾沫,手心都出汗了。他深吸口气,一把抓住杨莲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将自己的唇慢慢送了过去。 “郎君!”门口萧飒大喊一声。 安王像弹簧一样缩了回来,只见萧飒正一脸平静的立在身后。 “郎君,萧某有要事禀报。”萧飒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杨莲。 要事?能有多重要的事?安王狠狠地瞪着萧飒,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等会儿再说。”安王不耐烦的说道。 “是。”萧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退出房去。 杨莲拿着一块红豆糕吃得正香,一张嘴忙得很,这让安王一时找不到机会了。不知刚才莲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了没有,安王突然感觉有些尴尬。他走到书案前,铺上一张纸,研好墨,将笔尖仔细的挑着。 杨莲以为他要写字,跟了过来。她喜欢看他写字,他的字写的很漂亮,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会作画吗?给我画一幅画像吧。”安王微笑着说。 “不会。”杨莲摇摇头。 “画画看。”安王将笔往她手里一塞,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杨莲。 杨莲无奈,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她不时抬头看看安王,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 终于,她放下笔,深吐出口气:“好啦。” 安王一听,赶紧走上前去,他看看画又看看杨莲,满脸惊恐,最终,他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的生无可恋:“你……我……我就长这个德行?” 杨莲拿过画像,不就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都有啊!至于像谁,天知道! “我就说不会画,你偏不信。”杨莲假装生气,不去理他。 安王停住笑,突然有些忧伤,如果莲儿从小就有人教,以她的聪明劲儿,又有什么学不会呢?他转身从书柜上拿出刚才自己画的画来,递给杨莲:“这是我画的,好好藏在身上,别让人发现了。” 杨莲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安王的画像,上面的墨迹始干。 “为什么给自己画像?” “后天比试你偷偷带着用。”安王郑重其事地说。 “比试?”杨莲恍然大悟:“这叫作弊,对其他女子来说不公平吧。” “我想选的人只有你,可还要顾及那些不相干的人,这对我公平吗?”安王缓缓地拉起杨莲的手:“这些天你辛苦了,趁中途休息的空还要过来陪我。明日别来了,贵妃和你师父休息时你也睡会儿,后天才有精神不是。” 安王温柔地看着杨莲,她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那动人的红唇时分时合,像在召唤他似的。安王一时又激动起来,他伸出手去搂住杨莲的双肩,缓缓地将自己的唇靠了过去。 “郎君!” 安王再次被吓到了,他闭上双眼,真心不想看到门口那个讨厌的人,那块木头,那个……他在脑海中搜索着,该用什么词来骂他,又能解气,又不失安王的身份。 然而,不等安王想出词来,萧飒先开口了:“郎君,贵妃派人来催,让十三娘回去练舞去。”萧飒平静地说着,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 “哦,那我走了。”杨莲吐吐舌头,将安王的自画像收入怀中,提起木剑匆匆离去。 “郎君,穆悠的事有了一些线索。”萧飒一本正经的说着。 安王长长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侍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上次说穆悠出城那天从延兴门运出了一口棺材,最后开棺验尸,里面只是一个病死的老乞丐,被一个好心人拖出去埋的。这几天你派人挖了别人多少坟了?今日那坟里又死的什么人啊?” “今日没挖别人的坟。”萧飒也很无奈,要不是为了查案,谁愿意干这个缺德的事。 “哦,那就好。又查到什么线索了?穆悠回来了?” “没有,”萧飒摇摇头:“一个时辰前,有人在明河里捞上来一具尸体,胸前还插着利刃。目前已送往大理寺,仵作正在验尸。” “什么?”安王满脸惊讶。 “我有预感,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尸体。穆悠根本就没有将尸体运出城,而是扔到了河里。”萧飒推测道。 “派人盯着,一有结果马上来报。” “是。” …… 转眼间又过了一日,七日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兴庆殿中,杨莲向公孙大娘深深一鞠躬:“感谢师父教诲,这七日来,师父辛苦了。” “十三娘天资聪颖,希望明日能得偿所愿。”公孙大娘微微一笑,离殿而去。 杨莲一人独处殿中,今日身穿紫色的劲装,连头上的发带也是紫色的,显得尊贵而庄重。 杨莲笑笑:“到底是皇宫,想要什么都有,当日想到只有七日了,姑姑问我想穿什么样的衣裳,我就说了句赤橙黄绿青蓝紫,没想到还真是每天不重色。” “这几日你可是这兴庆殿中一道靓丽的彩虹啊!”花无忌还是那身淡青色薄纱,摇着羽扇,也跟着在一旁打趣道。 杨莲斜了他一眼:“你这身装扮都有大半年了,就不知道换一换?” 花无忌委屈的看看自己:“那你给我再想一身出来啊。” “哈哈哈哈,我大唐不但人才济济,这酒也不错。”皇上被高力士搀扶着醉醺醺的来到兴庆殿中。 “姑父。”杨莲赶紧上前见礼。 皇上晕晕乎乎地看着杨莲,满脸淫笑:“不错,你,今晚侍寝!” 比言一出,不但是杨莲,连高力士也惊呆了:“不不不,大家,她是杨十三娘!” “我是莲儿,姑姑还在沐浴哩。”杨莲无奈地说,知道皇上是认错人了。 “是的,这,杨十三娘。”高力士手指着杨莲,满脸堆笑,随后朝外喊道:“来人。” 夕颜等一众宫女赶紧走上前来,跪倒在皇上身边,只等皇上挑选。 “好。”皇上眯着眼睛朝面前的一排女子看去,见杨莲一身打扮与众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借着酒劲伸手一指:“就她了,杨十三娘,侍寝!” 杨莲瞪大眼睛看着皇上,将手中的木剑握得更紧些。 花无忌一手按在杨莲手腕上:“别冲动。” “怎么,敢抗旨?”皇上摇摇晃晃地向杨莲逼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大家,大家,大家……来,坐这儿,喝口水。”高力士拉着皇上,赶紧朝身后的小太监摆摆手。两个小太监也算机灵,转身飞跑出去。 安王带着萧飒和小夏子正朝兴庆殿而来,今日杨莲没去找他,让他心中空落落的,这会儿不去看看,再晚些她们就睡了,那自己可就又要失眠了。听说杨莲已经学完了,不知学得如何,贵妃应该不会怪罪自己会打扰到她吧。这么想着,安王脚底生风,心早就跑出好远了。 长廊上刚转弯,一个小太监猛的撞了上来。萧飒急忙持剑拦在前面。 “大胆!”小夏子大声吼道。 “殿下饶命,”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安王:“殿下,圣人在兴庆殿里,要……要……” “急什么。”安王并不想为难一个奴才,尽量语气平和地说:“有话慢慢说,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是。”小太监缓了口气:“高公公偷偷命奴婢来告知殿下,今晚圣人要杨十三娘侍寝。”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和萧飒飞也似的朝兴庆殿狂奔而去。 第19章 醉酒闹剧,相谈甚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兴庆殿杨贵妃的寝宫中,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言语。皇上走到杨莲面前,弯下腰,色眯眯地朝杨莲伸出手去。 “住手!”安王冲了进来,大喊一声,一把拉起杨莲挡在身后。 皇上愣住了,转而又无比愤怒:“大胆,你是何人?敢抢朕的女人!” “圣人醉了,高公公,还不快传太医来给圣人醒酒!”安王吼道,转身拉着杨莲就向殿外跑去。 “你……”皇上指着安王怒不可遏。 “大家,是安王,安王。”高力士忙笑着劝说道。 “三郎!”随着一声娇喝,杨贵妃被众人簇拥着走上前来,她披着洁白的浴袍,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如绸缎般垂在身后,如清水出芙蓉般,纯洁无暇。 “美人,哈哈哈。”皇上一瞧,喜上眉梢。 “吃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了?”杨贵妃娇嗔道,扶起皇上。 高力士尴尬地笑笑,一挥手,和众人都退出殿去。 萧飒和小夏子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安王拉着杨莲一路狂奔,仿佛后面有人追来似的。终于,杨莲跑不动了,停下来,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没事吧?”安王担心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杨莲笑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怯怯地跪在地上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此刻又变成了一位女侠,一身紫色的劲装完美的衬托出她婀娜的身段,手里的木剑更是增添了几分侠气。她那持剑的样子甚是潇洒,好像拿着一把真的宝剑一样。 “你刚才那样对圣人说话,不怕圣人怪罪吗?” “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忍不了,我不是寿王。他若真要对你不轨,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安王恨恨地说,头上密密的汗珠儿晶莹透亮。 杨莲无比感动,现在的安王确实不再是当年懦弱胆小的李旭了,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叛逆,如一只正努力冲破牢笼的小鸟。 夜色朦胧,月色唯美,那一座座琼楼玉宇仿佛也进入了睡眠,整座皇宫风平浪静。月光,柔柔的,像刚刚洗涤后的绸缎,像婴儿润滑的肌肤,映着那一盏盏宫灯,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 “今晚的月亮真美!”杨莲抬头仰望夜空,转开话题,她不想安王纠结在刚才的事上和皇上心生隔阂。 安王也抬头望去:“月逢十五圆,明日才是十五,没想到今晚月亮就如此圆了。是知道莲儿要赏月吗?” 杨莲笑笑:“殿下平时喜欢赏月?” 安王含情脉脉地看着杨莲:“想你的时候会看。阿娘以前说的,想一个人的时候看着月亮许愿,月亮就会把思念带给那个人,还会帮许愿的人达成心愿。” 这文绉绉的表白让杨莲有些不知所措,她脸一红:“是吗?你信这些?” “以前不太信,可是在去年的中秋节,宫里举行了宴会,大家一起赏月,许愿,放孔明灯。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我也许了愿,希望有一天你能突然回到我身边。呵呵,真的很灵,这才半年的时间,你就真的回来了。”安王无比兴奋地笑道:“你呢?去年的八月十五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月亮里面看到我在想你?” “去年中秋?”杨莲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眼里已布满了忧伤:“那日我挺忙的,没时间看月亮。” 花无忌又突然出现了,他探过头来,得意的一笑:“又想我了吗?” “走开!”杨莲脱口而出,拿着木剑向花无忌砍去。 “怎么了?”安王大吃一惊,只见杨莲手拿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哦,一只苍蝇。”杨莲意识到自己失常的表现,赶紧笑笑,伸出手臂对着花无忌扇了扇。 安王看着杨莲衣袖飞扬,在月色下更加迷人,一时又有些痴迷了。眼前的女子明日就是自己的王妃了,以后将伴随自己一身,她很懂自己,一双眼睛像能把自己看穿似的。可自己呢?又有多了解她?自己是爱她的,可她却像一个谜,让人猜不透答案,可正因为如此,对她也就更加执着。这五年来,她流浪在外,一定经历了很多,一定有很多故事,绝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如此想着,安王又有些激动了,因为杨莲见他愣着,又朝他看了过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月光般皎洁,那颗红葡萄似的双唇在月光下更是璀璨夺目。安王抿抿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温柔地向杨莲靠了过去。 “安王又想亲你了哦。”花无忌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喊道,看着好戏。 杨莲也紧张起来,她装着若无其事地朝旁边挪了挪,低下头去,将脸转向一边。 安王感受到了杨莲的反应,知道她是害羞了,作为男子,自己是应该主动点的,他想着,向前几步双手捧起杨莲的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两人呼吸的频率随风而逝。怎么办?杨莲面带微笑,心里却一阵慌乱,自己早就心有所属,他都还没有亲过自己,难道让安王抢去自己的初吻吗?她紧握双拳,手心早已出汗,要是别人她早就一拳打出去了,可他是安王,明日自己的夫婿。眼见安王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怎么办?怎么办?…… “郎君!”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旖旎。 安王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是谁,顿时觉得牙根发紧,手指头也痒痒的,可为了安王的庄严,他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转过头去:“怎么了?” “天色不早了,请郎君早些歇息,明日还有要事。”萧飒一脸平静地说。 “萧飒!”安王一听就这事,蹭的一下火冒三丈:“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事,啊?” 杨莲终于松了口气:“殿下,我也回去歇着了。”见安王似乎不太放心,又低声说道:“没事儿,有姑姑在哩,我就待在偏殿。”说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安王恋恋不舍看着杨莲远去的背影,怒视着萧飒:“你是成心的吧?” “什么?”萧飒一脸茫然。 “哼。”安王不愿多言,拂袖而去。 “郎君!” “又怎么了?” 萧飒将手一指:“敬玉轩往这边走。” 兴庆殿偏殿里,杨贵妃正等着杨莲:“旭儿走了?” “嗯。”杨莲微笑着点点头。 “圣人睡了,你陪我说说话。”杨贵妃温柔地拉起杨莲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如果刚才我和旭儿不在,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杨莲心想,那还用说,直接一剑刺去。她笑笑:“他是圣人,我还能怎么办?乖乖地做姑姑的妹妹呗。” “你……”杨贵妃用手指点向杨莲的额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是啊,他是皇上,他想要得到的,谁敢拒绝。 “你明日真的要去参选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很多理由可以不去。”杨贵妃看着眼前的杨莲,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的自己。 “当然要去。命中注定就是一颗棋子,又何必作无为的挣扎,以卵击石呢?”杨莲淡淡地说。 杨贵妃微微一笑:“你小小年纪,居然把这个世道看得如此透彻。” “都是我父亲教的好。”杨莲谦虚道。 “从此以后,你将走上跟我一样的路。”杨贵妃苦笑道:“你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路吗?” “一条非比寻常的路,路上铺满了金银珠宝,但也暗藏了荆棘陷阱。路旁的人羡慕你,嫉妒你,她们只看到了你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你脚底已是千疮百孔。你迎着鲜花和掌声,但也有暗器和诅骂。你虽然早已疼的心如刀绞,累的心力交瘁,可还是要面带笑容,去完成你的使命,去展现大唐的荣耀。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头。这条路也没有终点,你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杨莲静静地看着杨贵妃:“姑姑累了吗?” “幸好,有圣人在。虽说圣人比我大了三十多岁,可他这十一年多来对我宠爱有加,而且我们都爱好乐曲,也算知己。”杨贵妃说着,满脸的幸福,她喜欢和杨莲聊天,虽说两人相隔了二十岁,但很谈得来,杨莲很懂她,也不怕她,什么都敢说,这一点她很欣赏。她觉得不能老说自己,转而对杨莲道:“那你呢?看得出来旭儿是真心喜欢你。” “我和安王青梅竹马,自然会相处的好。”杨莲笑着,又看向杨贵妃:“姑姑现在真是羡煞旁人,可姑父毕竟岁数大了,如果……姑姑今后又作何打算?” “这些年来也没能给圣人添个一男半女,恐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了,幸好身边还有旭儿,到时候莲儿可是安王府的女主人了,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一间房啊?” “瞧姑姑说的,我嫁了安王,那您就是我的婆婆了,我还能亏待您?” “婆婆?不许这样叫我,感觉一下好老了。”杨贵妃娇笑着。 “就是婆婆嘛,婆婆,婆婆……”杨莲嬉皮笑脸冲着杨贵妃喊个不停。 两个人疯闹着,嬉笑着,早已越过了年龄的界限,像两个小女孩似的在殿中追逐着,如两只快乐的蝴蝶。 第20章 才艺比拼,群芳竞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么说来昨晚兴庆殿中可真是热闹的很啊!”太子李亨慢悠悠地说道,他大概不到五旬的样子,国字脸,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犀利又带些忧郁,唇上留着一字胡,修理的十分齐整,下颌方正,器宇轩昂。 太子身边立着贴身太监静忠,长得却是无比丑陋,正低着头,捧着茶壶,只等给太子添水。可太子一手端着茶杯,另只手拿着杯盖轻拨着茶水,似乎没有要喝的意思。 “安王直接冲撞了圣人,不知今日圣人酒醒了,会不会怪罪?”太子的心腹贾淼长得尖嘴猴腮,一脸谄媚的在旁边说道,左眉弓处的大黑痣像一粒豆子一样颤抖着。 “既然是醉酒,醒后当然什么都忘了,又怎会记得。”李泌挥了挥手里的拂尘。此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却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可我们这个圣人却不同寻常,当年武惠妃为了让十八郎当太子,略施小计,圣人可是一连斩了我三个兄弟啊,要不然这太子之位又岂会轮到我啊!”太子冷冷地说道。 “可安王身后有人。” “长源说得对。”太子恍然大悟:“本来今日准备在府中歇歇的,可现在我觉得还是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个杨莲如何惊艳。豫儿,豫儿进来。” “父亲。”广平王李豫快步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喊道。 “走,一起进宫去!” “是。”李豫高兴坏了,上次皇叔生辰,只在太庙观了礼,就被叫了回来,真是意犹未尽。父亲与皇叔虽然表面客气,可是谁都知道,父亲一直都防着皇叔,唯恐他抢了太子之位。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皇叔兼好友,这让李豫夹在中间甚是尴尬,好在圣人非常疼爱他这个长孙,这次才能回京小住一月。今日是皇叔选妃的大日子,自己怎可不到场,可又怕父亲心里不高兴,没想到这次父亲居然恩准了。 花萼相辉楼里热闹非凡,宴席之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姬们翩翩起舞,那一道道佳肴更是让人垂涎欲滴。来的都是朝中重臣,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都在等着安王选妃的大事。太子冷眼看去,不禁微微一笑,这群老狐狸,鼻子都灵得很,如今安王圣宠正浓,都赶着攀亲,只是不知今日谁最幸运了。 “圣人、贵妃娘娘驾到,安王驾到!”高力士一声高呼。所有人蹭地站了起来,山呼万岁。 皇上笑呵呵地被安王与杨贵妃搀扶着走上殿来,朝两边挥挥衣袖:“平身,诸位爱卿不必拘束!今日是给安王选妃,朕与诸位一样,也只是旁观。哈哈哈哈!” 安王扶皇上坐下,笑着看了一眼两侧的大臣,见太子也在,向太子微笑着抱拳行了个礼,退到皇上身侧坐了下来。 “选妃开始,请诸位娘子上殿。”小夏子大声喊道。 “卫国公杨公之女杨莲,年十七。卫国公杨公之女杨兰,年十七。御史魏公侄女黄媛,年十八。大理寺卿朱公之女朱海瑶,年十八……”小夏子挨着名单念着,候选者听着名字一个个走上殿来,拜见皇上、贵妃和安王。 太子微笑着看去,一共三十名佳丽,均发髻高耸,身穿粉色纱裙,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天姿国色,如三十朵鲜花娇艳欲滴。只是那个杨莲,虽说也是清秀俏丽,可站在这一众美女中,也并不是有多么惊艳脱俗,真不知道昨晚是如何迷倒那一对父子的。然而此刻,他们又是父慈子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诸位娘子都是安王亲自从画像中选出来的,安王本身也酷爱书画,自然想找一位志同道合的王妃。今日第一场比试,请各位为安王作一幅画像,画好后举在手中展示出来。为此,特地请了宫廷画师吴道子来做评判。” 吴道子脸上挂着笑容,心中无比慌乱,他偷眼望去,杨莲正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再一回头,又和安王四目相对,顿时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李豫笑着,向安王眨眨眼,当时选出这三十幅画像时他也在场,他以为杨莲选出的是些最丑的女子,没想到却都是如此漂亮。看来这个杨莲是很有自信啊。 一群小太监们早就摆好了桌椅,宫女们也摆上了笔墨纸砚,佳丽们纷纷落座,提起笔来。大殿之上一片祥和宁静,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欣赏安王的画像。 安王终于坐不住了,开始在众佳丽之间转悠起来,这使得人群中一片窃喜,借着画像的机会,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多看安王几眼,这机会实在难得,安王也实在是好看极了。 安王走到杨莲面前停了下来,挡住别人的目光,希望能帮她偷梁换柱。然而杨莲并未觉察,正专心画着,一张大饼脸已赫然在目,然后开始画眼睛,还是一大一小,她好像也意识到了,又挥笔把小眼睛添大了些,于是两只铜铃便跃然纸上。 安王看不下去了,要是平常早就忍不住笑了,可这时却在比试啊。他表面一脸镇静,心中已是无比焦急,前天给她的自画像呢?她怎么还不拿出来?难道弄丢了,还是忘带了?昨晚应该再提醒她一下的,这可如何是好? 安王急得来回走动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佳丽的手肘,那位佳丽正给安王画着嘴巴,被这一撞那嘴唇便直接长到了鼻子上去了。她抬头诧异的看着安王,一脸无奈。安王坏坏地笑了,想到了个绝好的主意,他在佳丽之间欢乐的走着,时而停下来冲她们一笑,时而又装作无意间往她们身上靠靠。那一个个纯情的人儿都被逗得心猿意马,满脸绯红,手足无措,再加上安王的“不小心”,一张张画像都是惨不忍睹了。 “时间到!”小夏子喊道。 所有佳丽拿着画像站成了一排,众人放眼望去,果真是良莠不齐。其中画得最好的当然要属杨莲,画中的安王相貌堂堂,眉清目秀,两眼传神,乌黑的头发墨迹未干。 吴道子给众佳丽打着分数,心中的石头落下地来,刚才安王私下传话要自己慎重评判,杨莲又用那种眼神威胁自己,如果杨莲实在画得不堪入目,自己该如何瞒天过海?如今看来,只需据实评判就好。 安王也松了一口气,杨莲手中的画像分明就是前天自己画的,画中的头发被她重新涂黑了一遍,看起来跟刚画的似的。这个莲儿啊,真是古灵精怪,害自己白着急了一场。 “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下面进行第二场。请安王出题。”小夏子笑眯眯地说道。 “调丝品竹,清歌妙舞。可谓是生活中一大乐事。本王的王妃理应也是位热爱乐曲之人,如果精于此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知诸位娘子有何本事,让本王开开眼?”安王微笑道。 小夏子见安王说完,赶紧走上前来:“请各位娘子不要慌,准备好了的可以先行上殿献技。此场比试评判为梨园公孙氏,宫廷乐师李龟年。” “我先来。”杨兰迫不及待走上殿来,温柔一笑:“上琴。” 只见她翘起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乐曲瞬间倾泻而出,琴声委婉连绵,如一汪清泉流淌,如春风暖入心田。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杨莲虽不懂曲子,但也被那动人的旋律所吸引,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 黄媛也不甘示弱,走上前来,就着这优美的曲子跳起舞来。那舞姿曼妙,千般娇姿,万般变化,似孔雀开屏,似莲花绽放,恍恍惚好似化作了仙女,随时便会乘风而去。 皇上简直看呆了,端着的酒杯迟迟没送到嘴边,却如已品到美酒似的陶醉。杨贵妃嘟起朱唇,轻轻一扯皇上的衣袖,总算把他从梦幻中拽了回来。 各位佳丽纷纷登场,鼓瑟吹笙,载歌载舞,拉起一片欢乐的海洋。宴席上的大臣们仿佛已忘了此行的目的,似在参加宴会一般,觥筹交错,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安王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无法平静,看来这批女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莲儿才学了七日舞,又岂能与她们相比?好在刚才作画应该稍稍领先,只是这舞可千万不要太差,总体得在前十名才行啊。 杨莲耐着性子,等众人都表演完了才慢悠悠地登场,她已换了一身白色的劲装,白衣胜雪,飘然若仙,比那七日的彩虹装显得更加纯洁,干净利落。 太子望去,只觉得杨莲这身打扮却是与众不同,已完全没有刚才那些女子般柔美,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恰到好处的妆容又不失女子的妩媚。她正抬眼凝视空中,犀利的眼神闪出一道寒光,让人心生畏惧。 杨莲缓缓的扬起木剑,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她猛的轻抬右臂,那木剑优雅地划过一道弧线,朝前方笔直地刺去。剑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发出动人的乐章。她用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剑过处,习习生风,带动阵阵寒意。她忽而跃起身来,如春燕啄泥,忽而扭动腰身,如灵蛇蜿蜒。突然,她上身后仰倒了下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单手撑地,双足腾空而起。她身手极快,招式变化莫测,已让人应接不暇,身姿矫健敏捷,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仿佛已不在舞剑,而是遇到了劲敌,正在与之生死搏斗。 是舞还是武?太子震撼了,这个杨莲到底什么来头? 是真还是假?安王糊涂了,才七日莲儿怎会有如此成绩? 连公孙大娘也惊呆了,自己的确做了她七日师傅,然而她的招式又何止她教的几招?她的师傅也绝不止她一个! 终于,杨莲停了下来,将剑倒转,剑锋朝下,右手执剑柄,左手轻搭右手上,面带微笑,向众人施礼致意。 片刻寂静之后,众人终于回过神来,顿时掌声、赞叹声如排山倒海,响彻云霄。 第21章 不负众望,当选王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场比试已然结束,综合评判,前十名佳丽终于浮出水面。杨莲杨兰姐妹俩当然名列前茅,黄媛自然也是榜上有名。安王总算放心了。 “请入选的十位娘子进内殿接受体检。”小夏子喊道。 历来要想进入皇室的女子,身体的要求必然是严格的,安王选正妃,当然马虎不得。王妃不仅要容貌姣好,体态匀称,身体上更容不得有半点瑕疵。 杨莲随着宫中女官进入房内,女官关好房门,朝杨莲行了个礼:“请娘子宽衣。” “宽衣?作甚么?”杨莲明知故问,一脸的不情愿。 “当然是检查身体。”女官笑着说,作为宫中的老人,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女子害羞的样子,可不管如何不愿意,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杨莲微微一笑:“虽说我们都是女人,可脱光了多难为情啊。我绝对都是合格的,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杨莲收敛了笑容,冷眼望去,眼神如利刃一般。 终于,佳丽们都出来了,个个面红耳赤,扭扭捏捏,唯独杨莲依然镇定自若。她已换回了跟其他女子一样的服饰,跟在身后的女官满脸红肿,眼中含泪,低头轻声道:“娘子身体无恙。” 什么?无恙?杨兰心头火冒三丈,这个女官分明就是一派胡言,就算杨莲身体过关,可右额头上花钿下遮盖着那么大的疤痕看不见吗? 安王微微一笑,已是心知肚明,莲儿如何会任凭一个奴婢摆布?想是那女官在房里没少吃苦头。他也担心过莲儿头上的疤痕会被人诟病,可他相信莲儿会处理好,果然,莲儿当真如此霸气。 “十位娘子体检合格,下面由安王亲自从中挑选出王妃,选中谁便将这枚玉佩交于谁。”小夏子将一玉佩捧到安王面前。 十位佳丽站成一排,安王拿着玉佩走了过去。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聪明的人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安王拿着玉佩来到杨莲面前停了下来,朝杨莲微微一笑,杨莲笑着伸出手去。杨国忠兄妹俩对视一眼,面露微笑,总算是了了一门心事。 然而就在杨莲的手即将触碰到玉佩时,安王狡黠一笑,猛的将手缩了回去,转身走开了。这一来,原本安心的人,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安王到底要干什么。 安王认真的在这十人之间徘徊者,仔细打量着她们的容貌,他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这原本单纯的笑容,此刻竟让人琢磨不透了。每位佳丽见安王停在面前了都是满脸欣喜,而安王转身离去后又变得无比失望。 终于,安王又回到了杨莲面前,他眼中尽显温柔,将手中的玉佩朝杨莲递了过去。杨莲冷眼看着又转到自己面前的玉佩,一脸淡定,不予理睬。安王又将玉佩朝杨莲递近了些,杨莲将头一偏,故意斜着眼看向别处去了。安王急了,抓起杨莲的手,将玉佩塞到了她的手里。杨莲终于被逗乐了,任由安王牵着手走出队去。 “恭喜杨十三娘!”小夏子兴高采烈地喊道。 “好。”皇上也是笑容满面:“传旨下去,封杨莲为安王妃!三日后大婚!” “谢圣人!”安王紧紧拉着杨莲的手,激动不已。 “恭喜安王。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一片欢腾。这其中有人是真的高兴,有人只是胜利的喜悦,有人不过趋炎附势而已。 “这个杨莲确实不简单啊!”太子李亨感慨道。 “郎君,如此一来,安王便又有杨国忠这个靠山了。以后恐怕……”贾淼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是三日后才大婚吗?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太子冷笑道。 “郎君英明。”贾淼也附和着一阵低笑。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香气扑鼻,沁人心脾。皇上由高力士和杨贵妃搀扶着在前面走着,安王与杨莲紧随其后。 “制科考试已结束好几天了,昨日吏部将审阅后的试卷拿给我看了,果然有不少人才啊!这次你可是替我办了件大事。”皇上对安王称赞道。 “能为阿耶分忧,儿荣幸之至!”安王笑道。 “昨日也是因为这事儿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不知可有像那李白一样,一醉酒就发酒疯啊?”皇上自嘲道。 安王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变了,酒醉还三分醒哩,自己都做的什么混账事? “姑父还说呢,昨日一来兴庆殿,倒在姑姑床上就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可把姑姑吓坏了。”杨莲说着,心有余悸。 “好在三郎没事儿,以后可不能再贪杯了。”杨贵妃满意的看了一眼杨莲。 “那今日可会放榜?”安王岔开话题,他还是比较关心制考的事。 “去除了名字上的封印,整理好了,明日便可放榜了。” “是,儿知道了。” “好了,你们俩随便逛逛,不用跟着。”杨贵妃笑道,知道安王还有些不痛快。 离开了皇上和杨贵妃,安王似乎感觉放松了不少,他拉起杨莲的手:“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那能怎样?你还能逼他给我道歉不成?” 安王笑道:“可我还是做不到心口不一。” “殿下耿直,莲儿想学还学不到哩。”杨莲知道安王不善说谎,赶紧安慰道,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嘟起嘴来:“殿下刚才好像不太情愿选我啊?” “有吗?既然是做戏就得做足了,顺便看看某些人的反应。”安王看着杨莲,突然神秘的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来,蒙上眼睛,不许偷看。” 带着些许神秘,任由马车颠簸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杨莲一路听着,似乎早已出了宫。 安王牵着杨莲下了马车,又朝前走了几步,总算摘下了她的眼罩。 杨莲抬头望去,好一座气派的府邸,那横匾上“安王府”三个字霸气十足。此时春光明媚,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那笔直高耸的围墙蜿蜒绵亘,更是勾绘出一片神秘。 “走,进去看看。”安王朝杨莲微微一笑。 “这安王不愧是圣人最宠爱的儿子,连王府都快赶上皇宫了!”花无忌摇着羽扇,满脸的羡慕。 工匠们早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一个个跪倒在地,高呼“安王千岁!” “卑职工部郎中张松拜见安王。” “都平身吧。张郎中辛苦了。” “不敢不敢。”张松弯着腰把手一伸:“安王,王妃这边请!” 杨莲第一次被人郑重其事的称“王妃”,感觉怪怪地,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安王知道她还不习惯,也不多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有些楼已经竣工,有些还在打着地基。 张松跟在身侧,忙着介绍着:“这里还要挖出一片池塘,把曲江池的水引一股过来,池里种上些荷花,池边栽上垂柳。那边还要盖个凉亭,这边再堆一座假山……”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勾画着蓝图,安王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嘴角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 “突然想起了翠竹阁,和这里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花无忌无比感慨。 杨莲默默地看着安王,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了,作为朋友,她真的替他高兴。 “怎么了?”花无忌看向杨莲:“后悔了没?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你瞧这里多美,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以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让安王摆脱棋子的命运,简简单单做个逍遥王,你就做个逍遥王妃,再添几个小王子小郡主,潇潇洒洒过上一生,多好!” “你去忙吧。”杨莲对张松说道。 “是” “怎么了,莲儿?”安王正听得起劲。 “说的再多,还是得等建好了才能住进来。” “快了,预计今年年前便会完工。”安王兴奋极了:“到时候我们就在新家过年。你说可好?” 杨莲看着安王的眼睛:“如果我这次不回来,你会选谁做王妃?” “为什么问这个?” “杨兰还是黄媛?”杨莲继续追问。 “都不会。” “那你选谁?” 安王沉默不语。 “很难回答吗?那就算了。”杨莲笑笑:“明日我想去静心庵还愿去。” “还愿?”安王生怕自己听错了。 “哎。千万别后悔啊!”花无忌摇摇头,化作一道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次回京,我在静心庵许过愿,希望能顺利回府,顺利当选安王妃。如今心愿均已成真,理当感谢菩萨保佑。” “好,我陪你去。” “不用,我得一个人去,在里面待上一天。我还要祈求我大唐国泰民安!” “可我不放心。你知道吗?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在?又有多少人想伤害你?”安王忧心忡忡。 “别担心。父亲定会派人保护我。你知道的,他最不想我出事了。” “不,是我最不想你有事儿!”安王争辩着,他要让杨莲知道,她在他心中是多么重要。 杨莲感动的看着安王,两人相拥在一起。 第22章 杨兰密谋,杨莲还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姐姐,不,安王妃,恭喜恭喜啊!”杨兰早就守在杨府门口,见杨莲回来了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哎,累死我了。”杨莲伸伸懒腰,撒娇道。 “听说姐姐陪安王出去玩了?” “去了安王府,那么大的宅子,比我们杨府大多了,等年底估计就可以竣工了。哎,逛的我腿都酸了。” “呵呵,安王也太不会疼人了,怎么不给姐姐弄顶轿子抬着?”杨兰打趣道,心中很不是滋味,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替杨莲高兴似的。 “你啊!又贫嘴。”杨莲伸手点点杨兰的头,姐妹俩情深意切。 “姐姐这几日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宫里再好,哪有家里随意?” “那姐姐这几日在家好好歇歇。我们两姐妹也好好聚聚,要不然等姐姐嫁进了王府,再见面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好,只是明日我还要到静心庵还愿去哩!” “还愿?”杨兰笑道:“原来有菩萨保佑,难怪姐姐有这么好的福气。” “你放心,姐姐以后啊一定也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好了,姐姐,快进去吧,阿娘都在房里等你好半天了。”杨兰说着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 杨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杨莲刚一回到闺房,就被江氏拉着试穿喜服,姹紫嫣红更是乐呵呵地忙里忙外。 “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女子的喜服这么绿,一点儿都不好看。”杨莲嘀咕道。 “我大唐的婚服历来就是‘红男绿女’。男服绯红,象征着辟邪、喜庆、升官发财,彰显男子的热烈张扬;女服青绿,象征着生命、繁荣,生生不息,体现女子的娴静专一。”江氏笑着说道:“还有个说法,红色在五行里属火,而绿色则属木,木可以助火燃烧。就是希望妻子能够辅佐丈夫发展事业、繁衍家族。”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啊!”杨莲感悟道。 “那是,来,试试这件,上面除了绿色还点缀了红色,更是喜庆。” 母女俩有说有笑的亲热极了。 杨兰的房间里却格外冷清,春桃春杏站在门口,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如今怎么办?你怎么还不动手?”杨兰低声质问道。 “还不到时候。”萧飒冷冷地说。 “还不到时候?她现在已经是安王妃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杀了她,你就能成为安王妃了吗?” “我……”杨兰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心里早就清楚,安王想选的王妃只有杨莲。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帮着她?那个小贱人到底施了什么妖法,让安王对她死心塌地?她不甘心,一直以来她才是众人眼中的安王妃,她喜欢安王,为了这次选妃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到头来怎么能败在一个村姑手上? “你也看到了,今日安王又增添了护卫,安王也担心有人对杨莲不利。为何要顶风作案呢?”萧飒面无表情地说。 “明日她要去静心庵还愿,静心庵在郊外,你装成马贼什么的都好下手。” “安王早就安排好了,明日辰时,我将带领上百名侍卫亲自护送杨莲进庵,酉时接她回府。我如何分身当杀手?” “她要在静心庵待一整天?那在庵里可有机会?” “此刻卫国公恐怕早就派人清查了静心庵,明日更是会有官兵层层把守。不可能有机会。” “我不管,不论你想什么办法,一定得让杨莲死。”杨兰气急败坏地喊道,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有些狠毒,又故作担忧的补充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害了安王。安王糊涂,已被杨莲迷惑,你可是安王的护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萧飒将一个小瓶递了过去:“一件小礼物,还望十四娘笑纳。” “什么?” “梦红妆。”萧飒嘴角露出一丝阴笑:“用上一点,便会让杨莲死得悄无声息。” 杨兰一听这话,赶紧一把抓过瓶子,喜上眉梢:“我让姹紫嫣红找个机会让她尝尝。”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了杨莲很容易,关键是如何让安王心甘情愿的娶你。”萧飒神秘地说:“我倒是琢磨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既能让杨莲死,又能让十四娘得偿所愿。不知十四娘是否感兴趣?” “什么计划?”杨兰一听赶紧凑上前去…… 白日挑开夜的朦胧,将一切阴谋诡计抛弃云霄。今日有的只是一名虔诚的女子,皇上亲自册封的安王妃,要在静心庵中还愿,并替大唐及天下百姓祈福。 上百名侍卫浩浩荡荡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萧飒眼神犀利的扫视着四周,一手按在剑柄上,一手拉着缰绳,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静心庵虽在郊外,但离京城并不远,出了西城金光门不到两刻钟的路程就到了。整个庵不大,坐落在半山腰里,被大树围绕着,隔离了京城的喧嚣。只有那阵阵钟声在山中回荡,余音缭绕。 庵中的主持清云师太早就率领一众小尼姑等在庵门口,各个诚惶诚恐,不敢言语。也难怪,静心庵虽说香火旺,在京城也小有名气,可从没有皇家踏足过,更没有这么多士兵包围。庵中的尼姑年纪都不大,很多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有的已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些因为昨夜的折腾没睡好早就晕晕乎乎了。 杨莲被姹紫嫣红扶着走到清云师太面前。所有的尼姑赶紧跪倒拜见王妃。 “众位师傅请起,佛门重地,不必拘礼。”杨莲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头上戴着白纱斗笠,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是,谢王妃。”众人缓缓起身。 “王妃里面请。” 杨莲并未挪步,望向身边的护卫:“里面的闲杂人等可都清理干净了?” “回王妃,昨日都已清出去了。目前庵里就只这些尼姑,共十七人。” “你是何人?” “卑职从七品,旅帅,王致远。” “也是我父亲的手下?” “是。” “王旅帅辛苦了。”杨莲在尼姑中徘徊着,突然用手一指:“她也是庵里的人?” 王致远看过去,只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一张圆脸,长得倒是乖巧可人。 “是的。 王妃。”王致远赶紧答道。 “多大了?”杨莲似乎对那个小尼姑比较感兴趣。 “回王妃,贫尼法号妙玄,十五岁。”小尼姑倒是口齿伶俐。 “是吗?尼姑也留头发吗?”杨莲朝王致远阴阳怪气地说道。一伸手,扯下了那小尼姑的帽子,顿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而下。 “这……”王致远确实没想到会这样,赶紧走上前来。 “将这刺客拿下,就地正法!”杨莲毫不手软。 “是。”王致远应道,围上来几个人就要动手。 “贫尼冤枉啊,王妃,贫尼只是带发修行。” “求王妃高抬贵手,这妙玄当真是我静心庵的,她二月初就来我庵里了。”清云师太赶紧求情。 “小小年纪,长得如此漂亮,怎会甘心出家?”杨莲似乎不信。 “回王妃,这妙玄原本是到京城来寻亲的,可是亲人早就搬走了。她听说我这庵里菩萨灵验,便想来拜拜,谁知才走到半路上就晕了过去,几个好心人把她送到了庵里,这便住了下来。每天也跟我们一起做功课,一起干活儿,因她俗缘未了,所以并未剃度。” “哦。原来如此。”杨莲看向萧飒:“萧将军,你觉得呢?” “既然师太都已作证了,王妃又何必杞人忧天。王妃今日是来礼佛的,在这佛门之地杀人,就不怕佛祖怪罪?再说,若是传到安王耳朵里,只怕安王也会不高兴的。”萧飒说的义愤填膺。 “好,既然连萧将军都说你没问题,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杨莲俯身看着跪在地上抽泣的小尼姑,趾高气昂地说。 “王妃里面请!” 杨莲总算进庵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萧某的任务是在路上保护王妃,如今已将王妃安全交到王旅帅手中,现在该回去复命了。带来的这些侍卫暂且交由王旅帅发落。萧某酉时再来接王妃回府,告辞。” “萧将军客气了。”王致远赶紧抱拳道:“请萧将军转告安王,王某定当尽职尽责守好静心庵,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那就好!”萧飒微微一笑,转身骑马而去,他向来不爱和这种溜须拍马之人打交道。 静心庵里一片寂静,只有浓烈的香火味。 “王妃,这间就是为您准备的禅房。” “好。”杨莲望向一众尼姑:“各位师傅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还愿吗?” “王妃定是以前在此许下的愿望成真了,特来感谢菩萨。” “师太说的没错,可也不全对。”杨莲故意卖关子:“你们还有谁有别的看法?” “王妃还有愿望,今日说是来还愿的,其实也是来求下一个愿望的。”那叫妙玄的小尼姑鼓起勇气说道。 “很好,很有悟性。”杨莲突然对这个小尼姑倒是刮目相看了:“你可会念经文?” “会。” “好,刚才冤枉你了,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陪我进房诵经。” “是。”妙玄开心的答道。 “姹紫嫣红,这里是佛门重地,你们都是俗人,都去门外侯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房内交给妙玄小师傅就行了。” “是,娘子。”姹紫嫣红正担心要背经书头疼的紧,听杨莲这一说正是求之不得,也是十分开心。 第23章 制科放榜,穆悠现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敬玉轩书房中,安王正练着字,见萧飒回来了,赶紧停笔:“怎样?莲儿还好吗?” “郎君放心,路上一切顺利。庵外有王旅帅带重兵把守,王妃不会有事。” “好。”安王松了一口气:“今日放榜了,不知道那个穆悠是否高中?” “我就是因为此事才赶了回来。穆悠已得第三等,韩俊平、孟云卿为第四等。另第五等九人,第六等十七人。共计二十九人高中。” “好,论文采,穆悠、韩俊平、孟云卿他们确实出类拔萃。看来吏部这几位卷子审的倒还公正。”安王肯定道,转而又想到了什么:“那个穆悠回来了没有?” “我刚去过悦来客栈,穆悠并未回房。这些天我一直派人守在延平门和悦来客栈,一有穆悠的消息马上会有人来报。” “那大理寺的尸体查的如何了?” “没有什么进展。” “那个朱望怎么办案的?这都三天了,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吗?”安王气急败坏地吼道。 “据仵作分析,死者是心脏中刀而亡,死后再被丢进河里的。尸体至少在河里泡了有六七天了,通过体型只能断定是位年轻男子,面貌早已无法辨认。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苦主来认领。确实有些难度。” “那尸体上的刀呢?”安王一拍桌子,眼中闪现出一丝希望。 “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长安城里很容易买到,如果从凶器查,范围也未免太广了。”萧飒早已查过,见安王问,只得如实说。 “看来还是得从穆悠查起。穆悠啊穆悠,整整九天了,你到底在哪儿?”安王也无比困惑。 “报!”一个小侍卫快跑进来:“殿下,穆悠现身了。” “什么?”安王与萧飒异口同声,互望一眼:“他在哪儿?” “刚刚从延平门进城,按萧将军的吩咐,一直有人悄悄跟着。” “太好了。”安王无比兴奋:“今日莲儿不在,我也闲得无聊,就替那个无能的朱望去查查案。萧飒,准备一下!” “郎君要出宫?” “去会会那个穆悠。”安王淡定地说道。 “他可是疑犯。”萧飒紧张起来。 “跟上次出宫买红豆糕一样。你快去安排。” 西市里还是人山人海。安王一身蓝色丝质长衫,腰系玉带,头戴玉簪,气质非凡,再加上俊俏的容貌,惹得街上的女子纷纷回眸。萧飒一身黑色劲装,手持长剑,紧跟在侧,冷俊的脸上看似平静,冰冷孤傲的眼睛却犀利如闪电。乔装成百姓的侍卫们更是紧紧跟在安王身边,若无其事的闲逛着。 “郎君,再往前百步便是。”一个装扮成书生的侍卫与安王擦身而过,低声说道。 果然,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那人真是穆悠吗?九天没见,他又换了身装扮,身着灰布长衫,肩上斜挂着一个银白色布包,坐在一张小凳上看着书。凳子前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几个十寸左右的小白瓶和一些符纸,还有白纸,砚台、毛笔和一把纸扇。桌边靠着一道布幡,上面写着“神仙在世”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一竖行小字写着“看相卜卦测字”。 安王和萧飒面面相觑,安王伸出一指朝他指去:“穆悠?” “是他。”萧飒见安王发问,抬眼又将穆悠打量一番,的确是他。 安王走上前去,一掌拍在桌子上。穆悠发觉有人来,放下书,抬起头来,用手理了一下右额上的斜刘海儿,微微一笑,双瞳剪水,顾盼神飞。 安王心头一惊,这双眼睛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着,连他拨弄头发的动作也让人无比亲切。安王伸出手去,好想挑开他右额头上的刘海儿看上一眼,这想法虽转瞬即逝,但安王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缓了缓神,顺手拿起穆悠放下的《南华经》,信手翻着:“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算命先生了?” 穆悠笑而不语,打开纸扇轻轻扇着,扇面上“穆半仙”三个字力道浑厚,不知是何人所写。 “怎么,不认得我了?”安王见穆悠又不说话,有些急了。 “当然认识。”穆悠终于开口了。 “那你还坐着?” “郎君既然微服出来,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那我是继续装作不认识呢?还是向你下跪行礼啊?”穆悠反问道,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你今日不怕我了?”安王没想到穆悠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我为何要怕你?我又何曾怕过你?”穆悠盯着安王,面带笑容,眼神犀利。 安王一时被呛的无语了,看向一边的萧飒,只见萧飒也是满脸疑虑。 “你会测字?那好,给我测一字。”安王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穆悠想玩什么花样。 “一两银子。”穆悠说着,摆好纸笔。 “什么?”萧飒忍不住低声喝道:“测个字要一两银子?” “拿银子。”安王倒是无所谓价钱,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玉”字。 穆悠收下银子,静静地看他写完,微微一笑:“测什么?” “姻缘。”安王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后天大婚吗?” 穆悠慢慢摇着扇子,冷笑着说:“玉生于土,坚似金,通透如水,养人如木,正阳同火,五行俱全。土中玉,难窥容;王之佩,非凡器。然而他终究不敢把那一点顶于头上成为‘主’字,而只能将其至于腰间,全然一枚玩物罢了。自己做不了主,当然不能事事如愿,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什么?你说我的婚事不能如愿?”安王听穆悠滔滔不绝,然而就只记住了他最后一句,瞬间大惊失色:“一派胡言!信不信我这就让人砸了你的摊子?” “当然,凡事都有破解之法,只需一百两银子,我有妙计助你心想事成,还可以免费赠送一瓶神仙水。”穆悠拿起桌上一个瓶子,神秘的说。 “一百两?”安王鄙视地看着穆悠:“你想钱想疯了吧?” “信者有不信者无。我从不强求。” “你以前惜字如金,不怎么爱说话,这几日未见,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 “我近几年来一直潜心修道,四处漂泊,到京城也是寻友而已,刚好圣人下旨制考,我就想看看自己的本事罢了。至于不爱说话,那是因为前几日刚好在‘辟语’。” “辟语?”安王满脸疑惑:“‘辟谷’,我倒是听过,指的是道士修行时不吃东西;那‘辟语’,难不成是指不能说话?” “没错。我已‘辟语’半月了,从明早开始我将‘辟谷’三日。” “既然‘辟语’辟了半月,为何‘辟谷’只辟三日?”安王又问道。 “你傻啊?人最多只能三日不吃饭,多辟几日那还不得饿死啊?我是想修仙,又不想找死!”穆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一次让安王无言以对。 “你……”安王怔怔地看着穆悠,不知为何,眼前的穆悠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要是别人这样同他说话,他早就生气了,可穆悠对他这样随意无礼,他居然并不介意。 “郎君特意来找我,有事?” 安王抿嘴一笑:“确实有事。” “何事?”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还用问我?” 穆悠微微一笑:“看郎君的面相我倒是读出了一个字。”说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人”字,然后在四周各围上了四笔。 “囚?”安王笑道:“何意?” “方才我刚进城就听有人在讨论一件案子,说是前几日从明河里捞起一具无名男尸,至今未寻到凶手。怎么?郎君又闲的无聊了,想破案?” “是。” “郎君特意来找我,想必是觉得我是疑犯啰?” 安王微微一愣:“好,痛快,老实回答,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去了我朋友家,修道,养伤。” “初七中午,考试完,你就扛着麻袋出城了。麻袋里装的什么?” “书。” “为何送书出城?” “我一个游方道士,留着书也没用,考完了自然也就把书送人了。有什么问题吗?”穆悠镇定的说:“至于那些书是我朋友自己留着还是又转赠他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朋友家的地址?” “西城延平门外往南五里。” 安王转身看向萧飒:“查!” “不用。”穆悠笑道:“我这个朋友也是修道之人,一个时辰前我们分开后他就云游四海去了。你现在派人去,查到的也只是一间空屋子罢了。” “哼,你知道我派人在查你?” “我是算命先生,穆半仙,哪有我不知道的事?” “人是你杀的吗?”安王问的直接了当,连萧飒都跟着捏了把汗。 “当然不是。”穆悠答的也很干脆。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 “那你又如何断定此事就是我干的?” “我没证据,但我会查。”安王厉声道,不可让自己输了气场。 “你想从何处查起?要我帮忙吗?” “悦来客栈,”安王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从你房间里的血迹查起!” “好,”穆悠点点头,面不改色,将手掌一伸:“请!” 第24章 寻根索源,客栈问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安静的坐在柜台前盘算着这几个月来的收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普通,唇上的八字胡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儿。 今早放榜了,落榜的书生都陆续退房,店小二们楼上楼下忙个不停,一边收拾着楼上的客房,一边还得照顾着大厅里的食客。 “掌柜的。” “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刘掌柜抬头问道,只见进来了三个人,中间那人气质非凡,从穿着上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右边跟着的应该是他的护卫。而左边那人,右手持一纸扇,左手还举着一道布幡,一副算命先生的装扮,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店里的老客吗? “哟,穆郎可回来啦!”刘掌柜虽搞不懂穆悠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但还是满脸堆笑:“恭喜高中榜首啊!我就说嘛,住我的店保您心想事成。这是您的朋友?您是要请客吃饭还是……” “有个事今天我得弄清楚了,要不然别说会不会继续住你的店了,连你的客栈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我都不能保证。”穆悠微笑着说。 刘掌柜笑容僵在脸上,唇上的八字胡也是一颤,他愣愣地看着穆悠:“穆郎想问何事?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到我房里说话。”穆悠说着走上楼去,掏出钥匙,打开了甲字六号房。 安王也正想看看穆悠的房间,当然紧跟着进去了。萧飒与刘掌柜紧随其后。 安王环视着房内,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桌一椅,一个柜子,仅此而已。 他随手翻着床上的被褥,十分单薄,床板也硬邦邦的,真不知道他是如何睡的。 他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看了看,上面搁着的两支毛笔的墨汁早已干枯。书桌的抽屉里只有半截蜡烛,晚上他就点着这截蜡烛看书的吗? 他又去打开了床边的柜子,里面就只有一些衣物,跟穆悠身上穿的一样,件件都是粗布素衣。 安王看着,突然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他一直生活在深宫大院,从没接触过老百姓的生活。这个穆悠,他到底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几天没住人了,桌上蒙上了薄薄的灰尘,靠门口的地板有被翘动的痕迹,穆悠上前仔细查看,也发现了地板的缝隙里有斑斑血迹。 “怎么回事?这些血迹哪来的?”穆悠看着刘掌柜,微笑着问。 刘掌柜看着穆悠,穆悠虽面带微笑,可那笑容看了却让人心生畏惧。 “小马,小马,你过来!”刘掌柜朝门外喊道。 “掌柜的,有何吩咐?”被叫作小马的伙计跑进屋来,看见穆悠等人都在,一时慌得低下头去。 “说!”刘掌柜一拍小马的脑袋,大声吼道。 这一来,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小马身上。安王看去,只见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两条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很是机灵,高挺的鼻子下面,却是一张大嘴,生得两片薄薄的嘴唇,他咧嘴一笑,一口牙齿洁白闪亮。 小马怯怯地看了一眼穆悠,猛的跪在地上:“求穆郎开恩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如此一说,所有人也都糊涂了。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好好说,怎么回事?” “这血是我泼的。”小马鼓起勇气说道。 “何时泼的,在我房里泼血干什么?”穆悠依然微笑着。 “这段日子小的主要负责给客房的客人送饭送水,别的客官多多少少都会给点小钱,就算不给至少也会道几句‘谢谢’,可穆郎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没给小的说过半个‘谢’字,还总是不理人。 小的一时糊涂,就想戏弄他一番。初六晚上,我给他的茶水里加了点安神汤,初七的早上他果然睡过头了,我本来决定放过他的。谁知道,他慌里慌张的还是去考试了,走到楼梯上还撞了我一下,害我差点摔下楼去,于是我又想再教训他一下。 我们老家有个说法,出门在外万万不可见血,要不然诸事不顺,当天我们客栈刚好杀了几只鸡,接了小半盆鸡血,我见穆郎忘锁房门了,就端来泼在了他房里。” 小马说完,看了一眼刘掌柜,又看向穆悠:“确实只是跟穆郎开个玩笑,如今穆郎依然高中,并未造成什么影响,还望穆郎能高抬贵手,饶小的一次。” “确实如此。”刘掌柜跟着说:“当时我见小马鬼鬼祟祟的端着盆往楼上跑,就跟了上去,就见这小子已把血泼在了地上。我当时就问了情况,把他教训了一顿,他也认了错,把地上弄干净了。没想到血水渗到楼下也有,一楼忘了处理了。” “既然如此,我初八早上来问你情况,你怎么没说?”萧飒疑惑道。 “这位郎君器宇轩昂,我以为您是官府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是个恶作剧而已,在下也不想招惹麻烦。” “可你已经招惹麻烦了,就因为你客栈里有血迹,刚好大理寺又出现了一具尸体,现在有人怀疑是我杀人抛尸,而这里就是凶案现场!”穆悠盯着刘掌柜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不不,这一定是误会,这刚好是巧合而已。”刘掌柜慌了,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如果这里成了凶案现场,客栈必定查封,就算以后破了案,也没人敢住了。 “误会?好,那我就来查查。”安王说着把手一背,看着刘掌柜:“把这个穆悠进入你客栈后所有的细枝末节都给我说一遍。” “是。”刘掌柜看了一眼安王,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他的气质着装与谈吐上判断,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没把他传到公堂上去而是就地问案,已是大大的恩德,自然要好好配合。于是认认真真把穆悠何时入店,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何时熄灯睡觉,何时起床,都讲的无比详细。店里的小二们也被不停传唤过来问话,甲字六号房好似变成了公堂。 穆悠在旁冷眼看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貌似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似的。片刻之后他似乎有些累了,捂着嘴打个呵欠,眼看着房内唯一的一把椅子早被安王坐了,干脆往床上一躺,睡起觉来。 “喂!醒了!”安王审问了半天一无所获,转身一看,穆悠居然在床上睡着了,顿时无比气恼。 “啊?审完啦?”穆悠缓缓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安王:“有什么发现没有?” 安王再次无语了,按刘掌柜和店小二们的叙述,这个穆悠正常的很,除了让那个小马有些不悦外,也没和别人有什么冲突,甚至都没和别人交往过,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机。安王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真的很难把他和杀人疑犯联系起来。他就那样盯着安王,看得安王倒有些慌乱。难道穆悠真的是无辜的? “掌柜的,不是我说你啊,像他这种伙计你也敢用?这次敢给我下安神汤,下次还不知道下什么毒药呢?” “呃……前段时间住店的人多,这才临时招的伙计,确实忽略了人品。我这就让他结账走人。”刘掌柜后怕不已。 “穆郎,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小马急了,赶紧求情。 “不用说了。”刘掌柜吼道,无论如何这个小马不敢再留用了。 穆悠冲安王微微一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窗户。”安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用手一推,窗户果然开了:“这窗户怎么能打开?” “坏了。”穆悠随口说道。 “一派胡言,初八那天我就让萧飒来查过你,萧飒说是翻窗户进来的,我当时就有疑惑,可并没有深究。今日细想,你这房里的窗户就有问题。”安王凝视着穆悠:“一般人家的窗户都是直棂窗,棂木条为单排,是固定的,如何开得了?可开启的直棂窗则为两排,使前后两排棂木位置相重或相错时,窗户才可开关,但这种工艺较为复杂,价格昂贵,只在皇宫及富贵人家还有一些高档的场所才有使用。像这种小客栈,安的都是单排直棂窗,你这窗户虽外形与其它房间的窗户相似,可做了小的改动,将窗棂用了三个铁环与木框套在一起,整扇窗就像被吊着一样,一推就开。下面还多出了个小栓子,插上了便可以从屋里锁上。”安王边说着边摆弄着,像是抓到了很大的证据。 穆悠笑笑:“那又如何?我每天看书备考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研究窗户?不就是窗户可以打开吗?那又怎样?犯法吗?” “为什么你房间里的窗户与众不同?”安王厉声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住进来就这个样子。” “这……”刘掌柜翘翘胡子:“当日穆郎入住时这窗纸破了,有一根窗棂也坏了。我找人来修过。” “何人修的?” “这个记不清了,就在路边找的一个人。” 安王凝视着穆悠:“凭感觉,这一定不是巧合吧?” “一个人不能老凭感觉做判断,得靠脑子。证据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轻蔑地说。 “哼,别急,证据会有的,走。”安王说道,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悠,转身离去。 “慢走,不送!”穆悠在后面喊道。 第25章 剖析时政,告别安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郎君,王妃来了。”萧飒禀告。 “莲儿。”安王回过神来,高兴地迎上前来。 “怎么了,看你一个人在发呆。” “昨日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你还好吗?” “我都好。你呢?我不在,你都忙些什么啊?” “我去见了一个人。” “谁?” “穆悠。” “哦,就是那个最后一门考试差点迟到的才子?他考中了没?” “他考了第三等。”安王赞许道。 “第三等?还有比他更有本事的?” 安王微微一笑,知道莲儿对这些考试不懂,耐心地说道:“制科的考卷按照评级分第一等到第九等。其中第一、二等,从不取中!第三等取一人,第四等取两人,第五等及第六等人数不定。末三等级也是不取,为落榜之人留几分颜面。按照科举考试的说法,第三等即为状元,第四等即为榜眼和探花。” “哦,原来如此,那穆悠为第三等,实则就是榜首,也就是状元咯。”杨莲恍然大悟。 安王满意地笑了,莲儿真的很聪明,再不懂的事只要稍作讲解也就明白了。 “其实,我昨日还和萧飒去查案了。”安王神秘的说。 “查案?”杨莲也颇感兴趣:“什么案子?” “跟穆悠有些关系,这个人我总感觉不简单。” “那查出什么了?” 安王摇摇头,索性将所有的事全部都给杨莲讲了一遍。杨莲认真听着,待安王讲完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莲儿笑什么?” “有个词叫作‘五十步笑百步’,说的就是你吧?你骂大理寺卿朱望无能,自己还不是一无所获。”杨莲嘲讽道。 “好啊,你敢这样说我。”安王假装生气道。 “那你觉得那个穆悠是杀人凶手吗?” “那个穆悠可疑的很,可是一查又什么都查不到。萧飒已经派人盯着那个小马了,不知道从他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没错,关键就在那滩血迹上。到底是人血还是鸡血?如果小马说谎,穆悠必定与那无名男尸案有关。”杨莲歪着脑袋,认真分析道。 “可他没有作案时间。”安王提出了疑问。 “他有,初六夜里。”杨莲肯定的说:“你刚才说初六晚上小马为穆悠送过晚饭后,亥时另一个店小二还进过穆悠房中送过蜡烛,当时房中无血迹。所以如果穆悠杀人,时间就应该在初六亥时之后。只有这样初七早上小马发现房间里有干血迹,才会泼鸡血作掩饰。” “如果小马是穆悠的帮凶,想帮穆悠毁尸灭迹,为何不直接把地上的血迹擦了,而要泼鸡血?” “小马是店小二,有很多事做,不可能在穆悠房中花大量时间,血迹已干,需要打水慢慢擦拭,而且会有血腥味,容易暴露,还不如再往上加点血,被掌柜的骂一顿,然后正大光明的清理。” “那尸体呢?刘掌柜在房间门口只看到小马拿着盆,盆里地上有鸡血,并没提到尸体。穆悠房间就那么大,尸体藏在哪儿?” “门后。”杨莲肯定的说:“刘掌柜已坚信了地上是小马刚泼的鸡血,怎么可能去找尸体,更别说报案了。尸体就放在门后,等穆悠考完了才赶回来匆匆用麻袋运出去。同样的原因,小马是店小二,背一袋东西出去会惹人怀疑,客栈窗户外面又是大街,大白天人太多,只有正大光明从大门走。” “那杀人动机呢?”安王觉得杨莲分析的很有道理,接着问。 “当时,穆悠的文采已经得到了你的青睐,你对他寄予厚望。如果他能够高中,完成的就是天下寒门学子的共同梦想。大家在感谢皇恩的同时记住的却是安王的英明。 这次制考的目的并不是替大唐选拔几个人才这么简单,而是圣人在寻求政权上的平衡。说明白点,就是圣人希望你也能掌管部分政权,能在朝中有自己可用之人。 很显然有些人却不赞成,他们看着你羽翼越来越丰满,心里着急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你的左膀右臂。这,便是杀人动机!” “不,你等等。”安王听得一头雾水。 “有什么问题吗?”杨莲疑惑地问。 “按你分析的杀人动机来看,那死的人应该是穆悠才对。”安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没错,上一个是穆悠,下一个恐怕就轮到我了。”杨莲苦笑道:“昨日从静心庵回来的路上就埋伏有杀手,只不过基于萧飒一众护卫的威慑,最终没敢动手而已。”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双手紧紧抓住杨莲,只感到背后阵阵发凉,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真的开始对莲儿下手了。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的命大,没人杀得了我。”杨莲镇定的笑道。 安王见杨莲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越发觉得担忧,盯着安王妃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实在大意不得。他缓了缓神,突然又想到了穆悠:“莲儿,你刚才的意思是说,穆悠在初六夜里就死了?那初七去考试的人是谁?昨日我见到的人又是谁?” “有时候你的眼睛也会骗你,看到的往往只是假象而已。在这座长安城里,有很多秘密,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可是,那个穆悠……”安王忍不住又问道。 “好了,”杨莲笑道:“穆悠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他又不会跑,大理寺的男尸也不会活过来,你就这么急于知道真相?” 安王听杨莲这话说的怪怪的,心中虽有诸多疑惑,但又怕惹莲儿生气,也不敢多问。 片刻后,杨莲又恢复了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系到安王的腰带上。那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上面还雕刻着一只蝙蝠图案,寓意“福”也。 安王笑道:“这不是我前日选妃时送给你的吗?” “这块玉还是五年前你被封为安王时圣人赏赐的,我知道你最喜欢了。都说玉是有灵性的,它认主人,一旦戴在身上,便不可轻易地摘下来,更不要把它送人,它可以帮你消灾挡难的。昨日我请清云师太给它开过光了,还是让它继续留在你身边守护你吧。” “有这么神吗?”安王问道,他知道莲儿从小跟在杨国忠身边,见多了奇珍异宝,对玉更是颇有研究,当年“敬玉轩”这个名字都是她取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杨莲故作深沉。 “那等我以后得了美玉,一定给你送块新的。” “好啊!”杨莲笑道。 “我再带你在宫中转转。明日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了,让你多熟悉一下。” 安王牵着杨莲的手,欣赏着皇宫里的大好春景。那一座座宫殿金碧辉煌,各色春花争相斗艳,如花般的宫女彩衣飘飘,似蝴蝶翩翩起舞。 他们如五年前一样,在御花园里追逐,在锦鲤亭里逗鱼,在龙池上泛舟,在蚁柳树下伤感,在云霄塔上远眺,似乎连笑声也回到了那个卑微但快乐的时光。 “莲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因我身处险境。我不会做太子,也不会做皇帝,更不会做别人的一粒棋子。” 杨莲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可除了我,谁信你?” “我会让他们相信。”安王颇有自信:“你知道‘让皇帝’吗?当初若不是他相让,圣人哪能荣登大位?我定学他一样,不理朝政,不交朝臣,只做一个逍遥王,只要身边有你陪伴,就足够了。” 杨莲知道安王说的是当今皇上的长兄李宪,李宪本是太子,但他却不争帝位,把皇位让给了李隆基。为此,兄弟俩十分友善,经常一起吟诗下棋,击鼓吹笛,同床共枕。李宪也非常恭谦小心,从不干议时政,也不与人交结,深得皇上信任。直到十多年前病逝,被皇上追封为“让皇帝”。 “做一个逍遥王。”杨莲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你真的舍得吗?人生在世,总得活的有些意义。”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在,我的人生就有意义。”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没有我,你也要活的精彩!”杨莲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王,微微一笑,让人如醉春风。 “好。”安王深情地看着莲儿,她今日身着一袭粉色纱裙,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只留一片厚厚的斜刘海儿遮在右边的额头上,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唇上的胭脂如红葡萄般无比诱人,耳下的明珠不停地晃动着,像在召唤自己。 安王一时又有些情不自禁,他四处瞧瞧,方才那些奴婢被自己赶得远远的,并未跟着。春光无限好,此情此景,岂能辜负?他感觉那只好色的青蛙又爬上了自己的心头,让人不受控制。他深吸口气,激动地将莲儿拥入怀里,一时连阳光也变得暧昧了,他努力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双手轻捧莲儿的脸颊,缓缓地将唇凑了过去…… “郎君!” 如一声春雷打破四周的宁静。两人虽然早已习惯了,可还是被吓了一跳,迅速分开来。 萧飒正一脸平静的立在身后:“郎君,时候不早了,我该送王妃回府了。” “好。”安王平静地看了一眼萧飒,这几日已被整的没有脾气了。他冲杨莲赧然一笑:“今日早些回去吧,好好歇息,要不然没睡好,明日就做不成漂亮的新娘子了。” “新娘子都盖着盖头,你又看不到我的脸,哪知道我什么样啊!”杨莲笑道。 第26章 痴心妄想,一枕黄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王心头一惊,猛然伸手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缠在了杨莲的右手拇指上,又从杨莲头上揪下一根头发缠在了自己左手拇指上。 杨莲忍不住笑了:“这是何意?” “就这样缠着,别弄丢了,明日接亲时我会检查的。”安王认真的说。 “那我可不能保证,丢了怎么办?你不会想通过这根头发来判断盖头下的是不是我吧?” “如果丢了,你也得把自己的头发缠一根。”安王想想,突然又是一脸焦虑:“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是要对暗号吗?杨莲心领神会,缓缓伸出自己的手。 安王微微一笑:“执子之手。” “风雨共济。”杨莲温柔地答道。 两人将缠有头发的手指紧紧相靠在一起,心中总算多了几分慰藉。 “李旭,我走了,你多保重!”杨莲说着向前一步抱住了安王。 安王吃惊不小,虽知杨莲胆大,可萧飒还在面前站着呢,这样未免有些难为情。他正想着,杨莲已松开他了,冲他再次笑笑,转身离去。 “多加小心!”安王嘱咐道。 “是!”萧飒抱拳答道,随杨莲而去。 如往常一样,还是萧飒驾车,不过今日的马车走得格外慢。马车四周仿佛安上了铜墙铁壁,那一个个威武的侍卫目光如炬,警惕着街上远远围观的人群,随时准备护驾。萧飒眼中略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他将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车门上,似乎这样更为舒适。 杨府一片喜庆,朱红的大门被喜字和喜联映衬的更加庄严,大红的绸花开满院落,大红的地毯直铺到杨莲的闺房,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王致远早就带着众多护卫在杨府门口等候了,见萧飒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近了,赶紧迎了上去,抱拳道:“萧将军。” “安王有旨,让我亲自送王妃回房。”萧飒并不急着走。 “是。”王致远也知道今晚马虎不得,杨国忠已再三强调一定要确保王妃安全。 杨莲被姹紫嫣红搀扶着走下马车,她冷眼瞟了一眼周围向她请安的奴婢和护卫,在萧飒和王致远的簇拥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闺房已被装扮的无比漂亮,被褥床帐也都换成了大红色。整套婚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如院中的树木,绿得耀眼,显得十分华贵,却和满屋的红艳形成了巨大反差。凤钗头冠更是金光闪耀,似与日月争辉。 萧飒眉头紧锁,一会儿跃上房梁,一会儿俯视床底,认真检查着,唯恐有贼人隐匿房内。 “这只箱子装的什么?”萧飒指着一个大红箱子问道。 “王妃的亵衣。”姹紫答道。 “打开。”萧飒面无表情的说。 “这……”姹紫有些为难。 杨莲快步拦在前面:“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私密物件也要看吗?” “职责所在,也是为了王妃安全着想。”萧飒义正言辞。 “你们都转过身去,姹紫嫣红,你们好好查查。”杨莲命令道。 “回王妃,没问题。”姹紫嫣红在箱子里翻看一番,轻声答道。 “好,得罪了。”萧飒朝杨莲一拱手:“今晚还得委屈王妃不要随意走动,最好不要出房。” “这个我自然知道。”杨莲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里就有劳王旅帅了。”萧飒又对王致远吩咐道。 “萧将军放心。下官一定恪尽职守。” 敬玉轩中也是喜气洋洋。 安王舒舒服服地趴在浴盆中,由几个小太监捏着背,明日便是大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都开心。 “嗯,力道不错,等会儿找小夏子领赏。”安王无比享受,左手始终拽着拳,护着左拇指上的那根头发。 “谢殿下!”小太监喜笑颜开,忙的更带劲了。 “殿下,萧将军在门外回话,说是已将王妃安全送回房了。房外有王旅帅带重兵把守,让您放心。” “好。让他下去歇着吧。” “是。”小夏子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安王寝殿里,也是一室旖旎的红色,大红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安王的婚服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绯红色的长袍旁金色的头冠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宫女素心躺在大红被里心猿意马,如果这是自己的新房那该多好。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是主子而自己却是个低贱的奴婢?难道这就是命吗?不,自己绝不认命,今晚便是个绝好的机会……她想着,不禁有些兴奋,俏丽的脸蛋上乏起阵阵红晕。 安王终于进屋来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素心突然有些紧张,觉得自己此刻便已然成了新娘。 “素心?”安王露出鄙视的眼神:“早就说了现在不用暖床了,退下!” “素心今晚愿精心侍候殿下。”素心娇声说道,没有要走的意思。 “起来!”安王大声喝道。 素心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床上,她上身就只穿了一件诃子,洁白的双臂和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在烛光下充满诱惑。 安王心头一震,赶紧转过头去,这个素心总是这样轻浮,让他心生厌恶,若不是因为她是贵妃亲自安排的人,自己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把衣服穿好,退下!”安王并不看她,大声说道。 “是夏公公让奴婢来的,奴婢也是心甘情愿侍候殿下的。”素心满怀希望。 “小夏子!”安王一听,更是来气,朝门外喊道。 小夏子正扒在门边听着,被安王一声叫唤吓得赶紧小跑进去:“殿下有什么吩咐?” 安王瞪着小夏子:“你什么意思?” “这……”小夏子满脸堆笑:“明日便是殿下大婚之日了,恐殿下洞房花烛夜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地方,呃……以免王妃笑话,有失皇家颜面。” 安王一听这话倒有些苦笑不得,他招招手,小夏子赶紧靠上前去。 “本王又不是傻子,这男欢女爱水到渠成的事,本王有什么不懂的。再说了,就算有,本王自会和王妃一同探讨,要你们这些奴婢瞎操心什么!” “可是……”小夏子怯怯地看着安王,知道他是生气了,安王为人一向随和,只有生气时才会摆出架子自称“本王”。 “都给本王滚下去!滚!”安王吼道,将桌上的一只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素心吓得赶紧披了衣服和小夏子退出房去。 安王满意的笑了,莲儿以前教的这一招还真是好使,总算安静了。他躺下身来,突然发现枕头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本书——《春宫图》。虽未看过,可也听说过这是本什么书,这些奴才啊,还真把自己当傻子啊?他将书狠狠扔了出去,如弃敝屣。 安王看着床头挂的莲儿的画像,正冲他笑着,不知道此刻她在干什么,可就寝了?明日这床上就不会只有自己一人了,再睡不着也能有个人说说话。安王想着莲儿,忽然有些激动,不知怎的,刚才素心的身影又浮现在了眼前,这让他有些心慌,不行,怎么能被一个奴婢诱惑。他摆摆头,慢慢的,脑中的素心变成了莲儿的面貌,正害羞的躺在红纱帐中,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安王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头发,幸福的笑着,好事多磨,只盼着明日早些到来。他感觉又睡不着了,脑子里天马行空,想到了自己和莲儿小的时候,想到了莲儿来选妃,想到了那几个未能如愿的吻。自己还真是够笨的,他叹了口气,转眼看到那本《春宫图》如他一样在地上孤单的躺着。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光着脚跳下床去,将它捡了回来。 床边烛光摇曳,安王靠着床栏,深吸口气,咽了口唾液,缓缓地翻开书,撩人的春色荡漾开来。 杨府里,火红的灯笼可是抢尽了风头,连天上的月亮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杨莲的闺房外密密麻麻站满了护卫,他们精神抖擞,警觉地盯着四周。 房门开了,姹紫走到门口:“王旅帅,请人把浴盆抬出去吧。王妃睡不着,可否帮忙去拿一碗安神汤来?” 王致远点点头,朝旁一挥手,赶紧照办。 “找到了没有?”杨莲问道,刚沐浴完,她一身洁白的睡袍,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妩媚动人。她扶着耳朵,有一只耳环却不翼而飞。 “没看到。”嫣红帮杨莲梳着头发,摇摇头。 “刚才王妃沐浴时右耳上好像就没戴耳环。”姹紫仔细回想道,也在房里找起来。 “算了。”杨莲无所谓的说。 “王妃,安神汤来了。”王致远验过毒,将汤亲手送到门口,姹紫接了进去。 “辛苦王旅帅了。”杨莲在屏风后面柔声说道。 “不敢当,王妃早些歇息。” “好,退下吧。” “是。”王致远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时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只有卫国公和江氏进房陪王妃用过晚膳,其他人都没来,就算来了,也绝不会放进去的。王妃已准备就寝,只要再坚持几个时辰,平安过了今晚,自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第27章 移花接木,杨莲失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姹紫正背着你在安神汤里下毒。”花无忌还是那身淡青色薄纱,摇着羽扇,走到杨莲身边悄悄地说。 杨莲转过头去,嫣红刚好挡在身后,这让她什么都看不到。 “王妃,喝了安神汤早些歇息吧。”姹紫终于端着安神汤过来了。 “好。”杨莲面带微笑,左手接过碗,右手拿勺子搅拌着。 “梦红妆,无色无味,慢慢搅拌后会有薄薄的一层油脂漂浮在汤上,不仔细分辨便会以为是汤里的油。”花无忌盯着杨莲碗里的汤悠悠地说道:“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 “姹紫,床铺好了吗?嫣红,检查一下窗户关好了没,顺便把香薰上。”杨莲吩咐着,把安神汤送到了嘴边。 “是。”两个丫头答应着忙开了,眼睛却看向杨莲。眼瞅着杨莲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 “好困。想睡了。”杨莲说着,打了个哈欠。 “王妃,床已经铺好了。”姹紫扶杨莲躺下,盖好被子。嫣红也跟了过来,站在姹紫旁边,两人紧紧盯着杨莲,等待着什么。 “这两个丫头倒真是衷心啊,只可惜跟错了主子。”花无忌摇摇头,忍不住笑道:“那杨兰也是厉害,在箱子里闷了两个时辰了,不知道闷坏了没有,哈哈哈哈。” 片刻后,杨莲表情痛苦,想起身却动弹不得,她瞪大眼睛盯着姹紫嫣红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发出声来。突然她张大了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然后没了反应。 “嗯,表情很到位,千万忍住了别笑场啊。”花无忌在旁边打趣道。 姹紫嫣红对视一眼,虽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嫣红壮着胆子伸手试了试杨莲的鼻息,朝姹紫点点头。 两个丫头跑到那口大红箱子前,打开了箱子,扒开亵衣,拉开暗板,将杨兰扶了出来。 杨兰看向床上的杨莲,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镇静地朝姹紫嫣红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一起将杨莲抬起装在了箱子里。 “你这妹妹才是真正的蛇蝎美人啊,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又多才多艺。”花无忌伸出羽扇抬着杨兰的下颌,失望的说。 杨兰拿起婚服在镜子前打量一番,然后满意的坐下来,抚摸着左手腕上的金镯子,幻想着明日的婚礼。 闺房中的香炉里,青烟袅袅,沉香的味道弥散开来。夜已深沉,房中的人都沉沉的睡去了。 春日柔和地撒下万丈金纱,大红的地毯从皇宫直铺到杨府,红毯两边每隔五步之遥便有侍卫把守,让百姓不敢靠近。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由远而近,沿途的百姓无不跪倒在地,高呼千岁。 萧飒身着一身绯红色的喜服,挂着大红绸花,骑在白色的骏马上,他头上的金冠光芒四射,俊朗的脸上挂着微笑,接受着路边百姓的祝福。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顶华丽的喜轿,轿子四周围满了宫女太监。在他们前后更是有数百位护卫相随,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喜乐震撼着整个长安城。 天然居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三楼转角的雅间里,两位年轻的公子屹立在北面的窗边盯着街上的热闹。 “好气派啊!”穿银灰色长袍的公子将墨绿色的剑放在酒桌上,他面露微笑,带着些许得意,伸手取下腰间的金箫,朱唇微启,箫声悠扬。 旁边的公子貌似要年长几岁,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连头上的发冠也是纯黑,手上一把修长的黑剑更是寒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街上,一双浓眉下,两只眼睛深邃犀利,充满杀气,冷峻的脸庞虽然英俊,但让人看了却感到阵阵寒意。如果说萧飒给人的感觉像块木头,那此人绝对就是块冰了。 “马上迎亲之人不是李旭。”黑衣公子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 “穆兄说的没错,他是萧飒,安王的护卫,今日街上人员复杂,安王高高骑于马上实在是不太安全。” “你和仙儿故意把我支开,就是为了今天的计划吗?” “是。” “李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就这样陪着仙儿胡闹?你现在做事还有原则吗?”黑衣公子将手中的剑一指,直逼李殷的脖子。 李殷一点儿也不恼,用金箫拨开身前的寒剑:“当然,我一直都是非常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只有一个,凡事仙儿高兴就好,仙儿高兴,我就满足了。” “你……”黑衣公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穆兄急什么,尽管安心吃酒看戏便可。”李殷乐呵呵地说。 “已查到人被转卖到了京城,可具体在哪间楼里,我一会儿再去打探。”黑衣公子也跟着坐下来,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庞大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杨府门口,萧飒下马,掀开身后的轿帘,把身着同样礼服的安王扶了出来。杨府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向安王道福。 杨国忠只是微微点点头:“恭喜安王大喜,微臣腰腿疼的毛病又犯了,不便行礼,还望安王见谅。” 安王笑容满面:“无妨。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岳父了,不必多礼。” “是!”杨国忠答道,满脸欣喜。 “新妇到!”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新娘子由姹紫嫣红搀扶着在王致远等护卫的簇拥下慢慢走出府来。她一身青绿色的婚服显得生机盎然,上面还点缀着些大红色,像极了绿叶中的花朵,头上大红色的盖头甚是喜庆庄严,而又雍容华贵。 安王左手握着拇指,赶紧迎上前去:“莲儿。”他兴奋的喊道,朝她的右手看去。说好的头发呢?怎么没有? 安王心里一惊,不愿放过最后一丝希望:“莲儿,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新娘无动于衷,周围的人都望向安王,不敢言语。 安王有些绝望了,他一把抓起新娘的手,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执子之手。” 新娘无语。 “殿下,吉时已到,还是……”江氏在旁边笑着,轻声说道。 “是啊,殿下,新娘子是不能随意说话的。”小夏子也在一旁低声道。 “本王就想知道下一句。”安王心里已涌起不详的预感。 新娘朝旁一招手,嫣红附耳过去。 “回殿下,王妃答下句‘与之偕老’。”嫣红微笑着答道。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安王冷笑道,愤怒地扯下腰间的绸花扔在地上,怒视着杨国忠:“莲儿呢?本王的王妃在哪儿?” 江氏已被吓得捂住了胸口,杨国忠被吼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神来,笑着指向新娘:“殿下息怒,她就是小女莲儿啊。” “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欺君!”安王大喝道,伸手扯下了新娘的盖头。 众人望去,这新娘明明就是杨兰啊!杨兰诧异的看着安王,不知道他是如何识破的这个计划。她又求助般的看向萧飒,刚好和萧飒四目相对,那个一直以来给她出谋划策的人,此时正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里甚至还带有一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啪”的一记清脆的耳光将杨兰打得跌倒在地,杨国忠气得脸上青筋暴起,手指着杨兰,大声吼道:“怎么是你?你姐姐呢?” “姐姐?哼,哈哈哈哈。”杨兰笑道,想到杨莲已死,竟忘了自己也已是大祸临头。 安王早已和萧飒奔进府去,杨国忠和王致远也跟着跑进去。 “莲儿?”安王喊道。然而,杨莲闺房里没半个人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王致远急得满头大汗,朝手下喊道,他也实在是弄不清明明一直守在屋子四周,怎么会换了人的。 安王闭着眼睛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莲儿昨日在宫里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怎么今日就突然失踪了?此情此景,就像五年前一样,头一日还和莲儿约好一起参加樱桃宴,第二日等来的却是莲儿被贼人劫走的噩耗。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吗? “回禀殿下,府上都搜过了,没找到王妃。”所有侍卫回应的都是一个结果。众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屋里静的可怕。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没有我,你也要活的精彩!” “李旭,我走了,你多保重!” 回想着莲儿昨日说过的话,安王心里无比忧伤,难道莲儿早就预料到会和自己分别吗? 预感? 命运? 算命先生? 穆悠! “玉”字。 “测什么?” “姻缘。” “自己做不了主,当然不能事事如愿,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欢喜罢了。” 不能如愿,空欢喜,穆悠! 安王心头浮现出这一幕幕画面,没错,此时能找的人就是他。 “小夏子,帮本王找一身便装来。” “是。”小夏子不敢多问赶紧在杨府拿来几件男装。 “走。”安王对萧飒说着,两人脱下身上的喜服金冠,将便装套在身上。 “殿下,您去哪儿啊?”小夏子喊道。 “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安王撂下这句话已和萧飒跑出府去。 第28章 安王求援,穆悠相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离杨府一里开外,穆悠还是在老地方摆着摊儿,他今日换了身黑色长衫,肩上仍斜挂着那个银白色布包。此时正忙着和一个男子争执着什么,周围陆续围上来一些人看着热闹。 安王朝萧飒使个眼色,悄悄随着人群靠上前去。 “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就是想骗我的钱,告诉你,钱,我有的是,你想要就从我胯下钻过去,再叫我几声阿耶,我就把这两银子赏你。”说话的人大概三四十来岁,长得满面油光,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地痞无赖。 “郎君不信则罢,又何必侮辱人呢?”穆悠微笑道,并不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 “我今日闲的无聊,就是盯上你了,怎么着?就你这个寒酸样还敢称‘半仙’,我呸,你今天就要给我说清楚了,我有什么霉头,说得不准,我就砸了你的摊子。”那痞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郎君何必如此。”穆悠笑着用手向前一指:“想看自己的霉运,你只需向前五十步,必有祸事从天而降!” “是吗?”痞子听了无比兴奋:“那我倒要看看准不准,你给我等着。”他说着向前走去,边走边数道:“一,二,三……” 他嗓门极大,周围的人都被他带动起来跟着数道:“四,五,六……” 穆悠左手悠闲地撑着头,右手轻摇着纸扇,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安王本想找穆悠质问杨莲的踪迹,此时真的见到了他竟也没那么急了,他平静地看着穆悠,想知道这出闹剧他该如何收场。 “十九,二十,二十一……”数数的人越来越多,连小孩子也跟在后面起哄着。 “客官,您要的水。”天然居转角的雅间里店小二小马打来一大盆水。 “好,有劳了。”李殷接过盆放在桌上洗起手来。 “这边的风景更是热闹啊!”黑衣公子循着声音走到南面的窗前,冷冷地说。 “那是自然,知道穆兄喜欢看风景,特地早早地订了这个地方,东边可以看到悦来客栈,北边可以看到杨府,南边还可以看人算命,景色怡人啊!”李殷得意的说。 “那个算命先生是谁?” 李殷疑惑地看了一眼黑衣公子:“穆兄当真不认识他?” “我刚到长安,怎会认识。” 李殷深吸了口气:“穆悠。” “什么?” “呵呵,穆兄息怒,全是仙儿的主意。”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简直就是胡闹!” “呃……我和仙儿一贯如此,穆兄得慢慢适应。”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人们大声数着,悄悄向后退去,痞子脸上也有些慌乱,可既然话说出去了,又抹不下面子,他停了下来,回头遥望一眼穆悠,心一横,再向前一步。 “五十!”众人话音刚落,一盆水从天而降,将那痞子浇成了落汤鸡。如今虽已春回日暖,可一盆冷水上身还是让人遭架不住,那痞子已是瑟瑟发抖,但还是强撑着大声嚷嚷着:“是谁干的?哪个缺德的随便泼水啊?有种的给老子出来!” 李殷忍住笑,将空盆子扔在地上,一抬头刚好迎上黑衣公子冷冷的眼神:“好玩吗?” 李殷浅浅一笑,并不答话,酙上一杯酒:“来,穆兄,再敬你一杯,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 楼下的痞子见没人搭理,又冷又狼狈,只得灰溜溜的走了,当然走时还不忘朝穆悠撂下一句话:“你小子,你给我等着!” 穆悠笑而不语,又拿起小桌上的《南华经》翻看起来。 安王见围观的人散了,走上前去:“想挣钱吗?给你一百两银子,告诉我王妃在哪儿?” “一百两?”穆悠两眼放光,起身一拍桌子:“好,成交!” “你都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已经知道我的王妃失踪了?”安王满脸疑惑地问道。 穆悠笑着看着安王,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扇子,上面“穆半仙”三个字众目具瞻。 “你……你说!”安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无比气愤,可在穆悠面前却发泄不出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缘分自由天定,世间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岂能强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切源以自然,郎君理当顺势而为,岂可逆天而行……”穆悠挥着扇子,摇头晃脑的滔滔不绝。 “停!”安王喊道:“少给我说这么没用的!快算算我的王妃在哪儿?” “这哪儿能算,在哪儿丢的从哪儿找呗!”穆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走,回杨府!” 杨府虽然还是一片喜庆的景象,然而气氛早就变了。门口的仪队也停止了奏乐,和把守的侍卫一样不敢言语。杨兰由江氏陪着已被一众侍卫押回府内院子里跪着。 “殿下,您可回来了!”小夏子正六神无主,就见萧飒陪着安王走进府来,高兴的跑过去。 这一来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安王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他那道布幡十分招摇。 “殿下,您这是?”小夏子疑惑地指着穆悠。 “去王妃闺房看看!”穆悠看着安王说道。 杨莲的房间外围满了侍卫,见安王一干人过来赶紧让出路来。 “王妃住这里?”穆悠问。 “是。”王致远赶紧上前答道。他虽不知道安王为什么会带个算命先生过来,但既然来了,此人肯定不简单。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自己难辞其责,只求能将功赎罪。 “最后见到王妃是什么时辰?” “戌时。” “有何人进过房间?” “就是卫国公和江娘子酉时进来陪王妃用过晚膳。再无他人入内。” “房间里可有什么异样?” “昨日萧将军送王妃回来后就检查了屋子,并无异样,然后我等便一直守候在外。”王致远回忆道。 “都检查仔细了?”穆悠问道:“可有遗漏什么?” “有一口大箱子未查。”萧飒在旁边说道。 “没错,”王致远附和道:“有一口大红箱子,里面装的王妃的亵衣,我们不便搜查,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搜查的。” “箱子?多大的箱子?现在何处?”安王问道。 “这……”王致远仔细回想着:“刚才还在啊。” “很显然,王妃就在那口箱子里。”穆悠在房间里转悠着:“这只香炉里除了沉香还有一种迷香,名为醉春风,是一种安眠药,一般没人用,因为药性很强,闻多了最多可以睡上五个时辰。那两个丫鬟迷倒了王妃,把她装到了箱子里,早上在你护送新娘出府的同时有人把王妃从后门运走了。恐怕现在王妃还睡得正香哩。” 安王稍稍松了口气:“都给本王去找,那么大口箱子还能凭空消失了吗?” “院里跪的新妇是谁?” “王妃的妹妹。”王致远答道。 “假的王妃提前就进入了房间,一直躲在那口箱子里,等王妃被迷倒了便来了个移花接木。”穆悠看向安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具体的细节交到大理寺一查便知。我的一百两银子呢?” “今日身上没带银子。你有本事到我宫里去,我给你。”安王笑道。 “好。”穆悠也笑道:“院里的新娘子长得挺漂亮的,殿下还不快些娶回去,晚了就误了吉时了。” “这人假冒王妃,我还要娶她?” “当然,要不然殿下这么大的排场,抬顶空轿子回去,皇家威严何在?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圣人也是此意。”穆悠平静的说。 “圣人口谕。”一个小太监跑进府来:“圣人口谕,吉时将近,请安王速速迎娶杨家娘子。” 安王看向穆悠,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圣人说的是杨家娘子,并没说是谁。 穆悠微笑着看着安王,见他还在迟疑,走上前来用扇子挡在安王耳旁说道:“口谕而已,口说无凭,也有听错的时候,然而杨府的人弄丢了王妃还企图欺君却是事实,按理应将一干人等交由大理寺审判;不过,如果殿下愿娶院中的新娘,那就遵旨行事,有卫国公做岳父,殿下将如虎添翼;是自断臂膀做一个逍遥王,还是笼络人心成一番霸业,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究竟是什么人?”安王疑惑地盯着穆悠。 “修道之人,算命先生,还有这次制考的状元。”穆悠笑道:“无论我是谁,绝对不会害你,我是你该信任的人。” “来人!”安王大声喊道。 “在!”所有侍卫齐声应道。 “将杨府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杨府查封。全力追查王妃下落。”安王命令道。 “是。”众侍卫依命行事。 “殿下,微臣冤枉啊,这一切我都不知情啊。”杨国忠跪在地上哭诉道,原以为从今日起又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没想到却是黄粱一梦。 “殿下……”杨兰哭得楚楚动人。 “都带下去。”安王不厌烦的一摆手。 “殿下英明!”穆悠微笑道。 萧飒松了一口气,也疑惑地看向穆悠,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第29章 对簿公堂,扑朔迷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大理寺卿朱望可算是伤透了脑筋,前些天的无名男尸案还没有一点头绪,今日又是王妃失踪案。 安王带着大队人马已到了大理寺衙门了。 “升堂吧,本王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朱望看去,安王身着便装眉头紧锁,右边的萧飒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左边却站着一个算命先生,左手持一道布幡,右手摇着纸扇,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倒是春风满面,蔼然可亲。 “安王,卫国公乃当朝宰相,恐怕得有圣人亲自过审才是。”朱望怯怯地看向安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没让你审他,知道你也没这个胆量。把他府上的一众奴婢给本王审清楚了再说。” “是。”朱望唯唯诺诺。 “新娘子左手腕上戴的金镯子很独特,殿下感兴趣的话可以研究一下。”穆悠对安王耳语道。 安王愣愣地看了一眼穆悠,刚才新娘确实戴着金镯子,他转头对朱望说:“杨兰身上的喜服首饰可都搜查了?” “殿下稍候,来人。”朱望朝堂下喊道。 一名差人托着杨兰的衣物饰品走上殿来:“回殿下,都检查了,没发现什么。” “那只金镯子呢?”安王盯着托盘问道。 朱望赶紧上前拿起金镯子端详起来,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回殿下,确实未有所获。” 安王亲自接过金镯子检查了一番,疑惑地看向穆悠,哪有什么独特的。 “你耍我?”安王瞪着穆悠说道。 “哪敢。”穆悠轻蔑地笑道,拿过金镯子仔细看看,将中间轻轻一扭,整个镯子便成了两半,镯子中心居然是空的,有些白色的粉末洒了出来。他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合欢散,这个可是好东西啊,殿下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娘子,把这个弄到水中让她喝了,保准对你情不自禁,任你摆布。” “合欢散?”安王看向那白色粉末,杨兰为何会把这东西藏在手镯里? “没错,这确实是合欢散,此乃禁药,不知从何而来。”沈太医也沾了一点闻了闻。 “这……”朱望尴尬的朝安王笑笑,安王说是让他审案,可分明就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要不然不会带着自己的人来。 “朱卿。”安王喊道。 “在。” “查这药的来路。” “是。”朱望清清嗓子:“传姹紫嫣红,春桃春杏。” “殿下,十四娘只让我和春桃趁王旅帅走后就派人把王妃房里的大红箱子运出府去,其他一概不知啊。”春杏说道。 “是啊是啊,十四娘平时有什么事都不会对奴婢们说的。奴婢以前也没见过这只镯子。”春桃附和道。 “奴婢当时见王妃喝了安神汤就倒下了,吓得六神无主。十四娘又突然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奴婢确实无意去关心这只镯子。”嫣红看了一眼旁边的姹紫,满脸惊恐。 “殿下饶命啊,奴婢冤枉,安神汤是王旅帅给奴婢的,奴婢确实不知道里面有毒啊。”姹紫抽泣道:“十四娘从箱子里出来后让我们帮忙更衣,左手上确实戴着这只镯子,奴婢也不敢问。” “你说什么?”安王大吃一惊,指着姹紫:“你刚才说安神汤里有毒?王妃不是被迷香迷晕的吗?” “殿下饶命,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王妃当时喝了安神汤后就说想睡,不到片刻便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没了气息。肯定是汤里有毒啊。十四娘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让我们把王妃放到箱子里去了。”姹紫也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是说王妃已死了?”安王急得站了起来,怒视着杨莲的两个丫鬟。 “是的,王妃确实已是没了。奴婢也看到了,确实是中毒而亡。”嫣红低着头小声说道。 “不,不可能!”安王吼道,只觉得一阵天玄地转。 “殿下急什么,那迷香是怎么回事?箱子不也还没找到嘛。”穆悠依然笑着,好像他就只会这个表情。 萧飒看看穆悠,又看向安王,沉默不语。 “回殿下,经沈某检验,香炉里的确残留有一种迷香,此香名为醉春风,人闻之,片刻之后便可进入昏睡,至少四五个时辰方可清醒。”沈太医说道。 安王听着,居然跟刚才穆悠在杨府推断的大致一样。只是穆悠推断莲儿是被迷香迷晕了装进的箱子,而姹紫嫣红却说莲儿是在喝了安神汤后中毒死了才被装入箱中,对迷香一事却全然不知。 不管怎样,这个杨兰真是不简单,自己没选上王妃心有不甘,居然想出这个方法想嫁进宫去。如果昨日不是刚好和莲儿约了暗号,此刻恐怕已和狱中的杨兰拜天地了。 安王想着,庆幸之余又无比焦虑,杨兰入狱咎由自取,可莲儿呢?莲儿又在哪里? “安王。”王致远小跑进来:“回殿下,箱子找到了。” “什么?箱子找到了?在哪儿?”安王无比激动。 “在河里,已经打捞上来了……” “什么?河里?”安王一听,心想坏了,莲儿该不会…… “可是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空的。”王致远喘着粗气接着说。 安王也跟着换了口气:“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确定是同一口箱子吗?” “就是房里的那口箱子。”王致远将手一挥:“把人押上来。” 四个官差押着两个家丁打扮的奴才走上堂来,两人都是五花大绑,吓得魂不守舍。 “朱卿,你快审啊!总不能事事都指望着本王吧?” “是。”朱望躬身答道,额头上已大汗淋漓,他拿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突然又意识到安王在此,不可摆太大的官架子,于是小心地把惊堂木放了下来,正了正身子:“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张大,张二拜见安王,见过朱公!”两人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说,你们受何人指使?”朱望大声说道。 “小的兄弟俩一直老实本分,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两人哆嗦着说。 “什么都没做?王妃房中的箱子是你们搬出去扔的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赶紧点点头,张大说:“是我们扔的。今早十四娘房里的春杏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个忙,说是王妃有些东西不要了,装在一口大箱子里,让我们抬出城去找个地方埋了。” 张二接着说道:“我们等王旅帅送王妃出了房才进去,里面就一口大红箱子,还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春杏春桃当时也在,她们还叮嘱我们‘什么也别问,只管照办就好’。我们不敢惹事,抬着箱子就从后门出去了。走到城外本想埋的,可发现没带东西挖土,想着没人看见,便把箱子扔到了旁边的河里。” “那你们感觉箱子里装的什么?”朱望问。 “感觉没装什么,挺轻的。”张大说道。 “没错,就算装的有东西,应该也就几件衣服什么的。”张二也跟着说。 “这……”朱望看着跪着的两人,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他看向王致远:“王旅帅,你们将箱子捞上来时上面可有上锁?” 王致远虽是杨国忠的手下,可一个区区的七品小官本就低微,这次本想能挣一份功劳,谁知摊上这么一件事。他见朱望发问,赶紧抱拳答道:“回朱公,箱子上确实上了锁,把锁翘了才发现是空箱子。” “那昨晚王妃的安神汤可是经你的手送进房去的?” 王致远并不知刚才姹紫的话,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厨房送到房前了,下官送进房的。” “可有验毒?” “自然验了。”王致远肯定的说。 “那王妃为何喝了安神汤后中毒了?” “什么?中毒?王妃不是中的迷香吗?”王致远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看向穆悠。 安王听说莲儿不在箱子里,倒是又放松了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越是找不到莲儿,越是证明她可能还活着,只要莲儿活着就好,活着便有再见的希望。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莲儿喝的安神汤到底有没有毒? 安王也朝身旁的穆悠看去,这一看简直让人又气又笑,是说怎么一时没听穆悠说话,不知何时他居然把衙役给自己倒的茶水喝光了,把空杯子搁在地上。此刻正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杵着手里的布幡睡着了,那把“穆半仙”也掉在了地上,却浑然不知。 安王捡起地上的扇子,拿在手里扇了扇,一阵凉风袭来,带来阵阵寒意。他到底有多困,这也能睡着?他睡得无比香甜,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像两把小刷子似的。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吗?他咂咂嘴,一丝口水已经顺着唇角流淌出来。 安王看着,不禁有些痴了,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脸上已不自主地荡漾出迷人的微笑。 “啪”地一声,朱望一记惊堂木将所有人唤过神来:“本官再次问你,你可有认真验毒?” “回朱公,下官不敢马虎,确实验了无毒才敢送进房去。”王致远答道。 安王再次看向穆悠,他也被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抬起袖子拭去唇角的口水,伸手揉了揉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他接过安王递上去的“穆半仙”,从茶几上下来又站到了安王身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30章 穆悠解疑,李殷入店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听朱公的语气是更相信姹紫嫣红的供词么?”穆悠突然走向王致远,抬头盯着朱望阴阳怪气地问道。 朱望心中不悦,从此人的穿着打扮看,一个江湖术士而已,不知为何能立于安王身边,连王致远给自己说话都毕恭毕敬,他却毫无礼节。 “你是何人?”朱望尽量平和地问道。堂上众多人也都盼着答案。 “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穆悠在堂上踱着步,慢吞吞地接着说道:“此次不才,制科高中榜首而已。”说完高昂着头,一脸的得意样。 “哦,原来是穆家阿郎。”朱望笑道,心里想着要不是安王在,早一顿板子教训了,圣人还没封官了,就如此猖狂,简直讨厌至极。 “姹紫嫣红说安神汤有毒,那么碗呢?验过吗?有毒吗?”穆悠微笑道。 “沈太医!”安王也急着知道答案。 “回殿下,刚刚验了,碗里无毒。”沈太医答道。 “好。”安王不禁脱口而出。 “姹紫嫣红,从实招来。”朱望朝堂下的两个丫头喊道。 “这,这怎么会……”两个丫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对王妃下毒可是死罪,当初杨兰命令,不得不从,要不然以杨兰的手段当时就可能杀了她们。她们能想到的只有一口咬定是别人下毒,她们不知情才让王妃服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却说王妃并未中毒,也没验出毒来,真是太好不过了。 “奴婢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头还晕得很。”两个小丫头只得照实说。 “大胆!”朱望一拍惊堂木:“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放肆!” “朱公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哎,别这么大声,吓坏了人家小娘子。”穆悠挺身而出挡在姹紫嫣红身前。 “穆家阿郎,本官在审案。”朱望强忍着怒火,使劲挤出一丝笑容。 “我也在审案啊!”穆悠猖狂地说道:“沈太医,你有什么高见?” 沈太医正心有所想,刚好穆悠提到自己,赶紧走上前去,朝安王一拱手:“殿下,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便是——幻觉。” “幻觉?”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没错。醉春风虽说是一种迷香,用于安眠,但它却有另一个药效,那就是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如做梦一般。姹紫嫣红看到的王妃之死便是她们中迷香后幻想出来的。至于她们到底有没有听杨兰吩咐把王妃放到箱子里去,还是放到了床底下或是什么地方,恐怕杨兰自己也不清楚了吧。 迷香是杨兰偷偷放进香炉的,她虽躲在箱子里用东西捂住了口鼻,可待的时间长了也吸入了一些,只是比别人中的轻些罢了。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当王旅帅去房中接王妃出来时药效已过,所有人都已清醒,只不过记不清夜里的事是真是假了。如果我没猜错,早上应是杨兰先醒了,自己画了妆,盖了盖头,所以姹紫嫣红才不知道新娘到底是谁。” “没错,先生所言极是。”姹紫嫣红兴奋地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就像看到了救星。 “那王妃人呢?”安王问道。 “谁知道了?在张家兄弟抬走箱子后,直到安王发现王妃失踪赶到王妃闺房,中间至少隔着一盏茶的功夫吧。王妃本就喝了安神汤,再加上吸了醉春风,所以醒的晚些,也许就在这个空档醒了,自己逃婚跑了也说不准。” “胡说八道,王妃怎会逃婚?”安王冲穆悠吼道。 萧飒在旁边看着,脸色也阴沉起来。 “王妃为何就不会逃婚,嫁给你有什么好的?”穆悠毫不客气。 “你……”安王一时无语了,是啊,莲儿为什么要嫁给自己,自己又能给她什么? “可王妃如何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醒来?如果姹紫嫣红真的把她锁到了箱子里,那不就真的被张家兄弟运出去活埋了吗?就算没有活埋,被丢进了河里,岂有活路?”穆悠突然话锋一转,让安王又是一时无语。 “还有,杨兰手上的金镯子,我进府后见她跪在地上还不停地摸着它,知道必有蹊跷,没想到真的查出禁药来。”穆悠摇着扇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杨兰这个计划成功的话,她现在已和安王成婚,洞房花烛夜,烛光昏暗,将那合欢散放到安王酒中,两人共饮一杯合卺酒后,还不成了真的王妃了?” 安王心头一惊,细细想来确实如此,他走到案前抓过惊堂木重重拍下去:“那杨兰一个人如何有这个胆量,除非杨府真正想嫁的王妃就是杨兰。可杨莲回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知道本王势必娶杨莲为妃,就在这里打主意。这杨府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本王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朱望等人怔怔地看着安王,都不敢答话。 “都看什么?本王还没有资格审他们杨府的主子吗?来人,先把杨兰带上堂来!”安王又是一记惊堂木,所有人又是一震。 “圣人口谕!”一个小太监快步跑进大理寺衙门:“圣上有旨,命安王速速回宫。” “什么?”安王疑惑地看着传旨的太监,又看向穆悠。 “圣人不想让你查下去了。就此作罢吧。至少现在能证明王妃还活着。”穆悠盯着安王,那眼神让安王感到一丝慰藉。 “这一干人等,朱卿看着办吧。”安王朝朱望说道,随后一甩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朱望满脸惶恐,自己该如何办啊?还不及开口,安王带着一众人已出府衙了。 “穆悠,”安王停住脚步:“你确定王妃还活着吗?” “你说呢?你的王妃像个短命的样吗?”穆悠反问道。 “你……”安王又被激怒了,却不知说什么好。 “看相算命测字啦!”穆悠微微一笑,吆喝着扛着布幡扬长而去。 “郎君。”萧飒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满脸疑惑。 “把这个穆悠给我盯好了。” “是。” 悦来客栈里一片繁忙,时值正午,正是饭点,一楼的大厅里店小二们跑个不停。 “小二,我们的菜呢?” “小二,再上壶酒。” “来了,来了!” “小二,结账!” “好好好。” ……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一位白衣公子飘然而至,他的声音低沉,却浑厚有力,将店里的嘈杂都压了下去。他将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斜抱在胸前,一双星目盯着刘掌柜,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此人正是方才还在天然居与人饮酒的李殷。 “哟,这位大侠,实在不好意思,本店今日已经客满了。”刘掌柜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地赔不是。 “掌柜的,退房!”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下楼来,冲刘掌柜喊道。 “好好好,”刘掌柜大喜,唇上的八字胡也翘了起来:“大侠,有房了,您先等会儿,我这就让小二把房间收拾了。” “好,先给我上一壶茶吧。”李殷说着,环视一下大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快给大侠上茶。”刘掌柜喊道。 “看相测字哦,”穆悠吆喝着走进店来:“哪位客官想测一卦的?我这还有神仙水,保你喝了延年益寿,心想事成。”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满座的客人中介绍开来。 “不需要,走开。”食客们无不厌烦的朝他直摆手。 “测一个字吧?”穆悠锲而不舍:“我测字很灵的。” “哟,穆郎啊?可曾用过午膳?”刘掌柜赶紧迎了上来。 “贫道这三日辟谷。”穆悠微笑道。 “辟谷?哦,明白明白。”刘掌柜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心里却十分不悦,这个穆悠不知道搞什么鬼,怎么就成了算命的,还在自己店里拉起生意来了。可他这次制考却是榜首,不知道圣人什么时候封他做官,又不好得罪。 “神仙水要不要?这可是独家秘方。” “穆郎,穆郎。”刘掌柜见穆悠又朝旁边一桌客官而去,生怕他坏了人家的酒兴,赶紧拦住了:“穆郎,您上次的房租今日就到期了。您是要继续住吗?若住,就得续租了!” “是吗?”穆悠眯着眼睛笑道,似乎都没考虑过房租的事。 “是的。”刘掌柜在柜台拿来账本翻着:“您看,您是上个月初八住进来的,房租只交到今日。呵呵呵。” “呃,你觉得我会赖你的房钱?”穆悠问道。 “那哪儿会啊?呵呵。”刘掌柜连连摆手。 “那你急什么?”穆悠说着:“我这不是正想办法挣钱吗?”说着又在大厅里转悠开来:“看相吗?测个字吧?” “你当真会看相?”李殷见他转悠到自己身边了,放下茶杯,疑惑地问道。 “那是当然,如假包换。郎君是要看面相还是看手相?” 李殷微微一笑,将左手伸了过去。 穆悠抿嘴一笑,左手拖起李殷的手,右手抚摸一下:“郎君这手有些粗糙啊,你看这满手老茧,你应该是位习武之人。平时再忙也得注意保养一下才好,前面不远有个铺子叫‘淑芳斋’,里面卖的有‘凝脂膏’,是用鱼油加花粉制作而成,油而不腻,润泽护肤,却又带有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最适合郎君了,郎君不妨买来试试?” 李殷愣愣地看着穆悠:“你就这样看手相的?” 第31章 看相测字,初访青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郎君急什么,这不看着嘛,这道为生命线,深长而红润,郎君定然寿比南山;这道为脑线,又名智慧线,纹路细腻,郎君定然聪明睿智;这道便是姻缘线,郎君感情之事虽然开头略有波折,可是后来却是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寻得一知心人,恩恩爱爱到白头啊!好,郎君真是好命相!”穆悠手指不停在李殷的掌纹上指划着,滔滔不绝。 李殷被他挠的手心发痒,赶紧缩回手来:“先生还是测字吧!” “测字?”穆悠点点头:“好,掌柜的,拿纸笔来。” 刘掌柜刚给那位商人结算好房钱,听穆悠叫他,很不情愿地拿着纸笔走了过去:“这位大侠,房间已收拾好了,您过来登个记了就可以入住了。” “好。马上就来。”李殷笑笑,提笔看看穆悠,在纸上写下一个“仙”字。 穆悠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郎君测什么?” “姻缘。” “好。”穆悠晃晃脑袋,清了一下嗓子:“此乃‘仙’字,‘神仙眷侣’也,从字面上便可以看出来,有一个人已经找到了靠山,他们依偎在一起,羡煞旁人啊。郎君身材伟岸,便是这座大山,而旁边之人便是你的红颜知己了。如果贫道测的没错的话,郎君已是有了相爱之人了吧。郎君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想必你的那位红颜也定然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貌美如仙吧!” 穆悠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他抬头看向李殷,两人刚好四目相对,李殷的眼中充满笑意,紧咬着双唇,满脸已憋的通红。 片刻后,李殷终于深吸一口气,憋住了笑,慢慢地说道:“多谢先生吉言。多少钱?” “一两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李殷给穆悠递出一两银子,转身去了柜台。 穆悠又向身后的两人看去,微微一笑,他们随着自己进店,一直偷窥着自己,虽佯装着食客,可桌上的菜并未动筷。 “两位辛苦了。”穆悠上前给他们杯中满上酒:“两位要不要也来算一卦,看看你们主子什么时候提拔你们啊?” 两人大吃一惊,受安王命令暗中监视穆悠,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穆悠笑道:“既然让你们暗中监视,你们就得做的仔细些,看看你们,就换了件衣裳,头上的发簪,脚上的鞋子,手里的佩刀都是一样的,不都是宫中侍卫的东西吗?我又不瞎,本不该揭穿你们的,可就是忍不住。还有你们点了酒菜,干嘛不吃呢?你们也不修道,也跟我一样辟谷吗?其实啊,我跟你们主子就是有点误会,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真的,既然大家关系这么近,照顾一下生意呗,我也优惠一下,你们两个人就收一两银子,看相卜卦测字,都行!” “到了,这间便是。”店小二打开甲字五号房:“大侠看看是否满意?” “被褥茶具可都换了?”李殷扫视了一眼房间,倒还干净。 “那是自然,都是新换的。”店小二满脸笑容。 “就这间吧,暂且先住三天,住得舒服再说。”李殷冷冷地说。 “好好好,那您先歇着,有什么尽管吩咐。”店小二高兴退出去拉上房门。 李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抚摸着手里的宝剑:“大宝,怎样?喜欢这间房吗?我们就住这里了。” 穆悠浪费了半天口舌,总算从那两个小侍卫那里挣得了一两银子。他正得意着,就见刘掌柜正看着他。这么辛苦挣的钱怎么能轻易交了房租。他想着,趁刘掌柜没开口,拿着布幡快步走了出去。 两个小侍卫互看一眼,还是跟了上去,因为已暴露了身份,反而没什么顾虑了,直挺挺地跟在穆悠身后。这样一来便有趣了,两人不像是来监视穆悠的,反而像是成了穆悠的护卫。 在街的一角,两个人正偷看着:一人身着华服,非富即贵,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左手习惯性地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另一人左眉弓处的大黑痣十分显眼,正是太子身边的贾淼,他跟在身侧,满脸紧张,不敢言语。 “那人便是穆悠?”戴翡翠扳指的男子低声问道。 “是的,郎君。”贾淼怯怯地答道,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哼!当时不是你找的人吗?不是确定他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成了这次制考的榜首,今日还随李旭一起审案?”戴扳指的男子暴怒道。 “郎君恕罪,我再派人……” “你没看到他现在有李旭派人保护吗?” “那……” “让人好好儿盯着他。” “是!” 春日的午后,阳光舒适,让人萌生出阵阵困意,穆悠眼瞅着街上拥挤的人流,自己摊前却无比冷清,不禁又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你会卜卦?”一个老叟来到摊前,抬起树皮般的脸盯着穆悠,已是两鬓斑白,身上的衣裳也是破旧不堪。 “当然,”穆悠见来了生意,一时有了精神:“你要问什么?一两银子。” “什么?一两银子!”老叟瞪大眼睛,生怕自己听错了。 “嗯,就一两!” “你脑子有病啊?”老叟脱口而出。 穆悠收了笑容:“你怎么说话的,虽然我确实是脑子有病,但被你这么说出来感觉就是在骂我,知道吗?” “一两银子!”老叟伸出一个指头在穆悠面前晃悠着:“你想钱想疯啦?知道一两银子有多少吗?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钱,可以兑换一千文铜钱,十文钱可以买一斗米,十斗米为一石,一两银子就是十石米。你知道十石米有多少吗?啊?够我一家老小吃上一年多了!”老叟越说越激动,手拍着桌子,口水横飞。 穆悠慢慢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没买过米,也不会做饭,长这么大就只下过一次厨房,做了一道鲫鱼豆腐汤。结果,豆腐全被锅里的鱼吃了,鱼嫌水烫都逃跑了,熬了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碗水和两块姜,有个傻瓜偏说还能喝,端着碗一饮而尽,硬是没给我留一口。”说着沉默起来,满眼忧伤。 老叟愣愣地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说,你……还真是有病啊?” 穆悠缓缓地抬眼看向老叟:“你,有药么?” 老叟无语,灰溜溜地走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穆悠小声嘀咕着,一手撑着头又打起瞌睡来。 突然,一团白影飞了过来,落在了穆悠桌上。穆悠陡然惊醒,见是一个纸团,赶紧揽到手里,他四处看看,一个黑色的背影正夹在人流中缓缓离去。穆悠嘴角微笑,偷偷打开纸团,上面就只三个字———宝月楼。 穆悠瞥向身后,见那两个小侍卫并未察觉,径直起身扛着布幡就走。 宝月楼算不得长安最好的青楼,规模不算太大,但名气却不小,老鸨梅姨心狠手辣,阴险狡诈那是出了名的。此时天色尚早,已是热闹非常,随着女子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一个个客人络绎不绝。 穆悠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过去。门前两个妖娆女子,正花枝乱颤的招揽着客人。见穆悠走近,露出厌恶的神情:“哟,算命的,别挡在门口,快走,走走走。” “是宝月楼?”穆悠指着楼上的招牌问道。 “你不识字吗?敢在这儿妨碍老娘做生意,不要命了!”一位半老徐娘柳眉倒竖,带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满身绸缎,头上的饰品闪耀出夺目的光彩,身上浓烈的脂粉味更是熏得人鼻子受不了。 穆悠拿着扇子扇了扇,终于换了口新鲜空气:“都说梅姨很会做生意,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梅姨上下打量一眼穆悠,一双三角眼里尽是鄙视:“郎君若是想进去寻欢作乐,我自是欢迎。” 穆悠笑笑,知道她是嫌弃自己一身寒酸,也不再多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哟,欢迎欢迎,郎君里面请!”梅姨马上换了脸色,把穆悠迎了进去。 穆悠走进门去,耳边只闻得阵阵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放眼望去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台上轻歌曼舞,吹拉弹唱一片欢腾。 “郎君,坐这儿。好好开开眼。”梅姨将穆悠引到一个角落里,朝身后喊道:“上一壶茶!” “是。”一个小丫头端着茶送到桌上然后快步离去。 梅姨笑得花枝颤抖:“郎君想必不常来这种烟花之地吧,就这一两银子,只够品这一壶茶,坐在这儿欣赏半个时辰歌舞。”说完朝身后的汉子一使眼色:“好好照顾着,盯着点时辰。” 穆悠落座,看见别的客人都有美人陪着,自己越发显得孤单了,见梅姨要走,赶紧起身拦住:“这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不是……” 梅姨当然懂他的意思,抬手向周围一指:“郎君也想如他们一样找个人陪着?” 穆悠笑笑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梅姨。 “害羞什么?要找小娘子就明说嘛!”梅姨伸出手帕往穆悠脸上一抖:“郎君想找什么样的?只要肯出钱,都有!” 第32章 寻花问柳,绝色无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当然是最漂亮的!”穆悠大声说道,满脸色咪咪的。 “哟,口气还不小。”梅姨再次端详着穆悠,此人虽穿着寒碜,可举手投足之间气质不凡,并不像没见过世面的雏儿。 穆悠见梅姨盯着他看着,也不回避,倒也用一双眼睛看向梅姨,他微笑着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一枚金钗递了过去:“梅姨看看成色如何?” 梅姨接过金钗一看,见是一朵芙蓉花的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虽不是奇珍异宝,倒也值些银子。 穆悠见梅姨看的出神,一把拽回金钗:“今日出门走的急,身上确实没带现银,这支金钗是我以前一个朋友送的,我留着也没用。别欺负我不懂行情,就这支钗子,至少值三十两银子吧。你这儿的小娘子哪个能有这个身价?” “哟,还真看不出来啊。郎君倒是真人不露相。”梅姨笑呵呵地朝姑娘们喊道:“都过来啦!” 顿时,一大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朝穆悠围了上来,一个个挤眉弄眼,尽显妩媚。 穆悠手持金钗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似乎并没有挑到满意的,他眉头一皱:“就这些吗?我可是听说你们这儿刚到了一位娘子,可是绝色佳人啊!” “哟,郎君的消息倒是灵通啊!只是不巧,您来晚了一步,无双啊,刚被赵郎挑走了。”梅姨笑着一指众女子:“其他的小娘子也不错啊!” “啊!” 正说着,一声惨叫从楼上传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全场一片寂静。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正捂着耳朵从楼上仓惶地跑了下来。 “赵郎怎么了?”梅姨赶紧迎上前去。 “怎么了?你瞧瞧!”赵公子指着自己的耳朵,上面明显的被咬下了一块肉来,整只耳朵血肉模糊,看起来无比恐怖。 “这……这……”梅姨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满脸歉意:“赵郎啊,真是对不住,我刚才都说了,这丫头还没驯服,您偏要选她!” “什么?倒是我的不对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娘子?” “老子今日没这个心情了!”赵公子气得脸上青筋暴起:“你等着,等老子养好了伤,一把火烧了你宝月楼!”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熟人了……”梅姨谄笑道。 赵公子却不愿听她聒噪,怦然拂袖而去。 梅姨跺跺脚,气愤地大步跑上楼去。 “你这个小贱人,还不老实着!” “还想跑?” “给我捆紧了!” 楼上一片嘈杂,伴着女子的呻吟,让人心烦意乱。楼下的男男女女依然亲亲我我,个个郎情妾意,没有一个人去看个究竟。当然,也不用看,楼里的姑娘都知道梅姨又在调教新人了,当初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哩。 片刻后,楼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宝月楼里一片祥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每个人都表现的无比愉悦。 “怎么回事?那赵郎搞的像上了战场似的?”穆悠讽刺道。 “一个丫头不懂事。”梅姨笑着走下楼,摆摆手:“郎君放心,到我手里就没有训不服的丫头,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要多少时日?浪费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穆悠感慨道,转而又笑道:“说来梅姨或许不信,我在做算命先生之前就是驯兽师,对付野兽最在行了,对女人更是得心应手,梅姨若是信我,只需一晚,我保证替你把她训的服服帖帖的。” “是吗?”梅姨再三打量着眼前的算命先生,早已觉得此人与众不同。 “梅姨大可以试试看,反正又不会让你吃亏。”穆悠笑得深不可测。 “好,郎君楼上请。”梅姨狡黠地一笑:“我梅姨也是个爽快人,如果真如你所说,作为报酬,今夜我就不收你钱了。” “如此甚好!”穆悠无比喜悦,因为身上确实也没多少钱。 “就这儿了!”上的三楼,梅姨指着门上的牌子说道。 “无双,好名字。”穆悠念道,随着梅姨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摆设倒是雅致,像极了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屋里点的熏香却太过浓烈,散发出阵阵旖旎的气氛。红罗帐里躺着一位女子,她的手脚被牢牢地拴在床的四角,嘴里也被堵上了厚厚的布条,她光着脚,身上的外衣早被撕烂散落在地,一双玉臂上留着几道红痕让人怜惜,胸前的诃子松松垮垮地遮着最后的羞耻,一头乌黑的秀发如杂草般蓬松开来,散落在惊恐却又俏丽的脸上。见又有人进来,她又使劲挣扎起来,做着徒劳的反抗。 “还不老实!”梅姨接过身后汉子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 “哎,干嘛这么暴力。”穆悠拦住梅姨:“让我来。” 穆悠说着,拿出金钗来在无双眼前晃着,那细长的金叶子如风中的垂柳荡漾。 “看着这支金钗,它能让你安心,看好了吗?”穆悠温柔地说着:“你叫无双,从今往后宝月楼里的头牌,这就是你的命,你可记住了?” 梅姨静静地看着,说也奇怪,那无双听了穆悠的话倒是慢慢停止了挣扎,双眼凝视着金钗,脸色也平静下来。 “好,看着我,乖乖听我的话,能做到吗?”穆悠轻声问道。 无双使劲点点头。 “怎样?信我了吗?”穆悠微笑着看向梅姨,好不得意。 梅姨也是满脸兴奋:“真没想到郎君还真有些本事啊。” “那是,我这些年游历四海,这是途经西域时学的一点摄魂术。”穆悠摇着扇子看向众人:“怎么,你们是想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哦,郎君请便,我让他们在外侯着,有什么尽管吩咐。”梅姨笑着退出房去。 “都给我走的远远的,不许偷看,不许偷听。”穆悠吩咐道,关好门。他转过身来,只见无双已是泪流满面。 穆悠再次把金钗举到无双面前:“这支金钗是你的吗?” 无双使劲点点头,想说什么,可苦于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柳婉茹?”穆悠喊道。 无双再次使劲点点头,睁大眼睛,示意穆悠给她松绑。 穆悠会意,然而并不急于帮她解开。 “你可真能折腾,你数过没有,这几个月来你被倒手卖了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找起你来有多困难?”穆悠抱怨道,伸出扇子挑开柳婉茹脸上的头发:“果然是天姿国色啊!” 柳婉茹听闻此话,又是满脸惊恐。 穆悠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两个月前,我从襄州来京的路上,路过江陵,听说当地有一位姓金的财主在给儿子办满月宴,凡是去了的人,不管给不给礼钱,只要说几句吉利话,便有好酒好肉招待。我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当然赶去凑了个热闹。 原来啊,金财主夫妇四十了才生了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得不成样子。是年,年方十八,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可那金家小娘子谁也瞧不上,一个人赌气离家出走了,留书说要自己寻找幸福。谁知竟然遇人不淑,被骗了清白,最后羞愧难当,悬梁自尽了。 可惜金财主夫妻都是年近花甲之年,已无法再生育。如果纳妾吧,很明显就是奔着他的财产来的。于是夫妻俩商量,干脆领养一个儿子。这不,托人一办,还真成了。那孩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我趁人不注意,扒了孩子的衣服,发现孩子后背上还有一小块红色胎记,弯弯的,像个月牙似的,真是太可爱了。 人嘛,就是这样,好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么好的孩子,我当然也想要了。于是我就给金财主说‘这孩子我要了’。你猜怎的,他居然不同意。于是我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问他‘要孩子还是要命?’。他终于大方的把孩子让给我了,而且连请的奶娘也一并送给我了。你说,这人还真是不错啊。” 穆悠一个人讲的绘声绘色,全然不顾柳婉茹已是泪如雨注,伤心欲绝。终于,他停了下来,伸手扯出柳婉茹口中的布条。 “孩子,”柳婉茹哽咽道:“孩子在哪儿?” “不远,出了西城延平门向南五里。想见吗?天黑了带你去。”穆悠说着,解开柳婉茹身上的绳子。 “是吴忌让你来救我的吗?”柳婉茹披上衣服,含泪问道。 “吴忌?”穆悠冷笑道:“你还想着他啊?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连柳絮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问她吧!” “柳絮?”柳婉茹含泪笑道:“你也找到柳絮了?她在哪儿?” “和你孩子在一起。” “你是谁?” “穆悠。” “那我们怎么出城去?梅姨是不会让我们出去的。再说,天黑了,城门就关了。”柳婉茹兴奋的脸上又布满愁容。 “你的话太多了,省着点力气吧。”穆悠说着盘腿席地而坐,闭上了眼睛。 第33章 母子相见,独守空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亮的月光洒在曲折的小路上,高耸的树木随风摇曳,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鬼魅般的影子,树林深处猫头鹰哀怨的悲鸣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 柳婉茹只感到双腿还在发抖,她从没在屋顶上走过,更没想过会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去。然而今晚她都做到了。 她小心地跟着前面的怪人,那个算命先生。他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帮自己,他认识吴忌吗? “还有多远?”柳婉茹喘息道。 “我们抄的近路。就在前面。”穆悠笑着向前一指。 柳婉茹看去,那是一座独门小院,屋里还有烛光,在这沉寂的郊外显得格外温馨。 很快便来到了院门外,穆悠看了一眼柳婉茹:“进去吧,你的孩子就在里面。” 柳婉茹愣住了,泪水夺目而出,孩子,自己已三个月没见的孩子,就在里面,这次难道不是做梦? “钱管家!”穆悠一脚踢开院门,大声喊道。 屋门开了,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老远便笑道:“主子,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进屋吧。”穆悠朝柳婉茹说道。自己却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悠扬的琴声传来,在夜色中婉转动听,如月光般柔和,如春风般温暖。院子里弹琴的人身穿一身淡青色的薄纱,一把羽扇放在身旁,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随着风儿舞动着。 他抬头,见穆悠正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笑意:“穆悠?” 他起身拿起羽扇,《逍遥游》的曲调还在空中回旋。 穆悠盯着他,觉得他就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果然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啊!很不错!位居榜首,可喜可贺!你的心愿算是达成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穆悠心里想着。 “郎君,外面风大,进屋吧。”柳婉茹看着穆悠在院子里孤独的身影,大声喊道。 “我为什么不该出现?这可是我的宅院,我的儿子也在这儿。” 穆悠不语,挥起手中的“穆半仙”用力扇了过去。 瞬间,一切安静下来,琴声不再,人也不见了。 “郎君?”柳婉茹看着穆悠的举动,十分诧异。 穆悠转过身来:“你刚才听到琴声了吗?” “琴声?”柳婉茹摇摇头。 “他弹的,《逍遥游》,你应该听过。” “他?谁?”柳婉茹心中冒出一个名字,却不敢说出来。 “花无忌,和你在一起时他叫吴忌。” “吴忌,他在哪儿?我有话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柳婉茹悲痛地说道。 “他已经死了。” “什么?不?怎么会?他武功挺高的。是谁杀了他?” “忘了他吧,虽然忘掉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可你要接受现实。”穆悠忧郁地说道。 “你刚才说他在弹《逍遥游》?” “是,我就只听得懂这一首曲子。” “你说他死了,那你为什么能看到他?” “因为,我脑子有病!”穆悠笑道,走进屋去。 柳婉茹愣住了,世上怎么有这样说自己的?他到底是谁? “子谦乖,乖宝宝。”穆悠跑到摇篮前逗着孩子,自己也似乎成了孩子。 “郎君怎么知道宝宝的名字?”柳絮疑惑地抬起头来,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上面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雀斑,细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倒甚是清澈,透着一股灵气。 “我既然能带你家娘子过来,自然什么都知道,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穆悠知道柳絮的问题最多了,不说个清楚她也不会住嘴。 “这么说那位穆大侠其实是听郎君的吩咐?还有钱管家,也是郎君的人?”柳絮追问道,看向旁边的年轻男子。 “呵呵,我就是个奴婢,承蒙穆郎能够收留。”钱管家害羞地点点头,扭扭捏捏地如同小女子一般。 “我会把你家娘子救出来的,只是现在还需要她给我帮个忙,可以吗?”穆悠微笑着说。 “郎君请我家娘子帮忙,问我作什么啊。”柳絮不好意思的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终于安静下来。 “钱管家,借一步说话。”穆悠说着走了出去。 柳婉茹擦干眼泪又回到了宝宝身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怎么都看不够。那宝宝也的确长得可爱极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正盯着她,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像在说着什么,肉嘟嘟的小嘴巴下面还有一个肉鼓鼓的双下巴,胖胖的小脸像蒸熟了的馒头。 “柳絮,你觉得这孩子长得像他吗?”柳婉茹又忍不住念叨着。 “娘子,刚才不都给你讲了嘛,我们都让那个吴忌给骗了,他就是个淫贼。忘了他吧。要不是穆大侠把我救出来,柳絮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娘子了。” “柳絮。”柳婉茹看着这个如自己亲妹妹般的丫鬟,一时也是感慨万千,泪水又不住地流了下来。 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突然“哇”的一声也大哭起来。这一来把柳婉茹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奶娘田娘子比较有经验,知道是孩子饿了,赶紧抱起来喂起奶来。 “多谢了。”柳婉茹看着田娘子怀里慢慢安静下来的儿子,感激的说道,心中却又充满内疚,作为母亲,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连一口奶都没给他喂过。如今能母子团圆,真是谢天谢地。 敬玉轩中,大红的喜字依然贴在墙上,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然而此时却散发出孤独的味道。安王躺在床上,盯着莲儿的画像,沉默不语。 “殿下,广平王来了。”小夏子轻声禀告。 “皇叔。”广平王李豫大步走了进来,见安王正发着呆,也立在旁边不再言语,虽然刚才在路上想了很多安慰人的话,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是微不足道。 “哦,豫儿来了。”安王勉强笑道。 “见过皇叔!”李豫拱手行礼,看向画中的杨莲,世事难料,原以为此刻还可以闹闹洞房的,如今连新娘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了。 “都戌时了还没回去啊?” “皇祖父留我用了晚膳,还陪他老人家下了一盘棋。是准备回去了。” “哦。圣人又赢了?” “是。”李豫看着安王,觉得他冷静地有些可怕:“晚膳时朱望来了,说了些王妃失踪案的事情。”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安王冷冷地说。 “杨兰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服毒?入狱时都已搜身并已换了囚服,她哪儿来的毒药?”萧飒问道。 “不清楚,等狱卒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江氏见杨兰死了,一时接受不了,也已经疯了。” “一死一疯。这事难道就过去了?”萧飒心有不甘。 “杨国忠还在狱中关着,等候处置。皇祖父说让皇叔宽心,一定全力寻找王妃。” “你就是来传话的?” “是,皇祖父知道我会过来看你。” “那,好看吗?”安王冷笑道。 “我……” “够了,退下吧!”安王冷冷地说道。李豫默默地退了出去。 穆悠说的没错,这件事圣人不会让他查下去了,只能就此作罢。可是莲儿,你又在哪儿,你难道从此又失踪了? “穆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派去监视他的人回来了没?” “回来了,在外面侯着了。”小夏子说。 “让他们进来。” “卑职崔虎、郑明见过殿下。”两个小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说说看,穆悠都干了些什么?” “午时,悦来客栈来了位客人,穆悠给他测了个字,得了一两银子。然后,穆悠又缠了我们半个时辰,给我们两人算了个命……”崔虎说道。 “等会儿。”安王一时来了兴趣:“他为何要缠着给你们算命?” “他……他已经识破我们的身份了。”郑明说。 两个小侍卫把头埋的更低了:“请殿下恕罪。” 安王笑道:“那他给你们怎么算的?” “他说我们回来了肯定会被殿下责罚,每人二十大板是肯定逃不掉的。”郑明说着,怯怯地瞄了一眼安王。 “就算了这个?就骗了你们二两银子去了?”萧飒忍不住质问道。 “他说给了我们优惠,两人就收了一两银子。”崔虎无奈地说道:“关键是不让他算,他就老是在旁边说这说那,实在是受不了。” “哈哈哈哈。”安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你们两个辛苦了,本王不但不罚你们,还要奖赏你们,小夏子,一会儿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这?是。”小夏子实在猜不透安王的想法,可主子都发话了,做奴才的只能照办。 两个小侍卫高兴坏了,赶紧抱拳致谢。 “还有什么?”安王兴致勃勃地问道。 “然后穆悠又到大街上摆了一个时辰的摊儿,也没什么生意。申时突然便去了宝月楼。” “宝月楼?”安王笑道:“萧飒,前几日穆悠不是说要辟谷三日吗?到时间了吗?” “没有。他说从十七的早上开始辟谷,今日才第二日。”萧飒仔细回想着。 “哈哈哈,”安王笑道:“才两天他就饿的受不了啦?就去宝月楼大吃大喝了?” “殿下……”郑明抬头看着安王,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就说。”萧飒说道。 “呃,宝月楼,不是酒楼。”郑明轻轻地吐了口气:“是……青楼。” 第34章 圣人召见,穆悠进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看向萧飒:“青楼?” “郎君,这……”萧飒也是吃惊不小。 “哦,青楼也有很多种,有些女子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能歌善舞,可惜身世凄惨,无依无靠,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比如平康坊里的郑举举、薛楚儿、颜令宾都是赫赫有名的都知,其本事一点也不输于男子。穆悠也学那些文人墨士的样儿,去找她们吟诗作对去了?”安王饶有兴致地看向两个小侍卫。 “这……”崔虎看向郑明,见郑明把头都埋到地上去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宝月楼里不是平康坊那样的官妓,里面的女子也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就是些私妓。穆悠已留宿在一个叫无双的女子房中,卑职们潜进院去,见他们已经熄了灯,这才回来复命。” “什么!”安王万万没想到,一时倒是哭笑不得:“他不是道士吗?他这是修的哪门子的道啊!” “这个穆悠确实非常可疑。你们还是去好好盯着。”萧飒吩咐道。 太子府高悬的灯笼如同天上的明星,太子李亨书房里更是烛火辉煌。 “豫儿回来了吗?” “回殿下,广平王刚回府。”静忠轻声答道。 太子看向贾淼:“圣人倒是挺喜欢他的啊。” “是。”贾淼笑道,不知道太子这话到底何意。 “那个杨莲找到了没有?” “还没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看来我猜的不错,李旭这婚事还真是不顺啊!”太子笑道。 贾淼阴笑:“郎君英明,不知安王此刻独守空房心情如何啊?” “长源,你怎么不说话?”太子疑惑地问。 李泌回过神来,笑着朝太子一抱拳:“郎君,时候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长源急什么,还早着呢。再坐会儿。” “是。”李泌答道,如坐针毡。 “今日在杨府和大理寺帮李旭审案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太子抓着脑袋接着问道。 “穆悠。这次制科榜首。” 太子冷笑道:“哦,对,穆悠。此人不简单啊。” “郎君的意思是?”贾淼揣摩着太子脸上的表情,终究还是猜不透他的心事。 “长源,听说这穆悠也是修道之人,这几天还在大街上摆摊算命呢,你有空也去和他讲讲道。看看他修炼的如何了?” “是。”李泌答道,心里已是思绪万千。早在前日制科放榜时他便得知了此人: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现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 三月十九,卯时,日出。 “传圣上口谕,穆悠接旨!”三个传旨的小太监立于宝月楼外,扯着公鸭嗓门喊道,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梅姨带着众人快步跑了出来,生怕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 “穆悠人呢?还不出来接旨?”领头的太监喊道,心里早已不耐烦了。 “穆悠?”梅姨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民妇不认得是何人。几位公公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可能?我们刚去了悦来客栈,店小二说他昨夜根本就不在房间,我们一路打听到他歇在你这儿了。让他快些出来。” “啊?您说的人姓穆?”梅姨想到昨天那算命先生扇子上“穆半仙”三个字,难道是他?昨日只想到他也就进来尝尝鲜,竟然连怎么称呼都没问。 “请几位公公稍后,民妇这就去叫。” “是谁找我啊?”穆悠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出门来,刚出门就用手捂住嘴连打了几个大呵欠。 “你是穆悠?” “正是。” “传圣上口谕!令穆悠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穆悠跪在地上说的跟梦话似的。 “你……”小太监急了,正要发怒,却见一锭蹭亮的银子摆在了眼前。 穆悠早已起身,手托着银子:“这两银子是我前几天给安王测字挣的,请几位公公拿去吃杯茶。” “穆郎太客气了。是听说您昨日还帮安王查案哩。”小太监接过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几位公公有事就先忙去吧。我回客栈换身衣裳,随后就进宫。” “好说好说,但不可太迟了。”三个小太监叮嘱一番开心的走了。 “穆郎?”梅姨笑的更甜了:“您是?” “这次制考的榜首。圣人今日宣我进宫肯定是给我封官的。我的东西还放在无双房间里,等会儿进宫领了赏还会过来的,你可得把无双给我留好了。”穆悠洋洋得意地说道。 “那是那是。”梅姨满脸堆笑,跟着附和道。 眼看着穆悠走远,梅姨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老话说的没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差点得罪了大主。 她走上楼,只见守在无双门口的两个汉子还睡得跟两头猪似的,气得上去就是两脚:“人呢?昨天一晚上你们都盯了些什么啊?” 两个人晕晕乎乎地对视一眼:“那个算命的应该还在里面吧。” “那是穆状元,刚走了,养你们有什么用?”梅姨骂着推开房门。 “梅姨早!”柳婉茹见梅姨进房来,赶紧走上前来,微笑着喊道。 “好好好。”梅姨一下呆住了,这无双已梳妆好,盘着简单的发髻,还有一部分秀发披散在身后,如绸缎一般,配着洁白的纱裙,显得清新脱俗。她肌肤娇嫩,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美艳不可方物。 “昨日无双刚到,还不懂规矩,还望梅姨见谅。”柳婉茹娇滴滴地笑道。 “无妨。昨日梅姨我也太心急了些,身上的伤不疼了吧?” “没事。”柳婉茹摇摇头。 “哦,对了,这是你的金锁,本来我想着帮你收着的,哎,还是你自己保管着吧。” “谢谢梅姨。”柳婉茹欣喜地接过金锁:“梅姨,我饿了,也困了,昨夜也没休息好。” “哦,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来,你吃了好好休息。”梅姨笑着,仿佛看见了大把的银子朝自己飞来。 柳婉茹看着金锁,再看看穆悠留在屋里的布幡,又陷入了沉思。屋外又开始喧闹起来,如何能够安歇? 她打开窗户,她的房间在三楼,离地至少两丈多高,楼下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高高的院墙也有一丈高,昨日被送到楼里还想着逃跑,这又如何能逃的出去? 然而她确实出去了,眼睛一闭的功夫就已离开了这个烟花之地,还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是梦吗?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比欣慰。 透过院墙可以看到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这是京城,真的很热闹,然而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像他们一样自由地行走在大街之上? 皇宫守卫森严,经过严格的搜身,三人跟随着小太监来到了宣政殿门外。 “刚才给诸位讲的规矩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韩俊平和孟云卿赶紧答道。 穆悠微微一笑,也跟着点了点头。 “记住了就好,这可是在宫里,容不得半点差错,要不然可是会掉脑袋的。”小太监小声说道:“里面就是大殿了,你们在这里侯着,听到圣人召见,你们就得马上进去。杂家还有事要忙哩。” “多谢公公提醒,公公慢走。”韩俊平和孟云卿笑着弓弓腰。 穆悠也笑着点点头。 “你们紧张吗?不知道圣人会给我们封什么官职啊?”韩俊平笑着轻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进宫,当然紧张,你呢?穆兄?”孟云卿说着看向穆悠,一时惊得无语了。刚刚穆悠还站在身后,这才一眨眼的功夫,穆悠居然不见了。 两人惊讶的对视一眼:“穆悠人呢?” “两位早啊!”穆悠拿着一根鸡腿啃着,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 “你?”两人又是一愣。 “这哪儿来的?”韩俊平指着穆悠手里的鸡腿问道。刚才搜身那么严格,怎么他还藏着鸡腿? “刚才在御膳房拿的啊,我还没吃早饭哩。”穆悠说着,啃得更香了。 “穆兄就爱说笑了。”孟云卿说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进去?在等我吗?”穆悠问着,将最后一块鸡肉咬进嘴里,随手将鸡骨头抛出老远,刚好落在一名侍卫的脚边,好在那侍卫并未觉察。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刚才公公不是吩咐了,让我们在此侯着吗?” “有吗?哦,呵呵,我忘了。”穆悠恍然大悟,好似他刚才并不在场。 “哎,我这心里怎么慌得很。”孟云卿摸着胸口小声说道。 “怕什么,圣人又不吃人,也就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儿,长得慈眉善目的,就是有些好色,不过你们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担心的。” “穆兄,慎言!”两人吃惊不小,急得朝穆悠只摆手。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韩俊平不停地看向大殿,生怕里面传话没能听到。孟云卿也焦急的在原地跺着脚,整理着衣裳。 突然,两人觉得似乎太安静了,转头一看,那穆悠居然靠着柱子睡着了,他的头歪在一边,嘴角露着笑容,一丝口水已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上。 第35章 泄露天机,招魂拿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陛下有旨,传制科三甲进殿!”一道声音传来,二人都喜出望外。 “穆兄,穆兄,快醒了,圣人召见了!”两人喊着。穆悠总算睁开了眼睛,看看四周,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臣韩俊平、孟云卿叩见陛下!”两人走进大殿跪倒在地,却没听到穆悠的声音,偏头瞟去,两人又惊的满头大汗。他是还没睡醒吗?他要干嘛?居然还站着? “你是圣人?”穆悠歪着脑袋大声问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此年轻的一位才子,今日便要就此丧命吗? “大胆穆悠,居然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朱望憋了一天的话此刻终于发泄出来。 “哎,”皇上伸手示意朱望闭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为何如此发问?” “我听说当今圣上都已经七十了,看你的样子最多也就五十多,所以问个清楚,要不然拜错了人,那可是死罪。”穆悠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上听穆悠夸他年轻,心里万分得意,此人昨日还陪安王问案,又颇有才华,自然不会轻易将他杀了。 “想来你是眼神不济,朕准你再上前十步,看看朕是真是假。”皇上笑着向穆悠招招手。 穆悠果然向前走上十步,突然惊恐万分,跪倒在地,高呼:“臣穆悠见过陛下!” 皇上也疑惑了:“现在怎么确定朕是真的圣人啦?” 穆悠缓缓地抬起头来,只向前望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还用手挡在了身前,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 “怎么?朕让你如此害怕?” “圣人身上缠绕着一条金龙,时而盘旋在圣人头顶,时而又匍匐在圣人脚边,张牙舞爪,让人不敢直视。”穆悠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时向后躲去。 “你说什么?朕有金龙护身?”皇上大喜,情不自禁地朝穆悠走去。 “吾皇万岁!”穆悠口中惊恐地喊道,整个人已是“五体投地”了。 皇上见状,忙止了脚步:“你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谢圣人!”穆悠慢慢起身,朝皇上上方的“金龙”深深一拱手,然后目送着“金龙”出了大殿。 “你又看到了什么?”皇上觉得这个书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金龙见圣人安好,盘到殿前的柱子上休息去了。” “你当真能看到金龙?” “臣不敢欺君,说的句句属实。”穆悠认真地说道:“我的师父虚谷子乃是一位得道高人,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可以洞观阴阳,与世间万物交流。如今已是一百零二岁了,可依然耳聪目明,健步如飞,常年云游名川四海,誓在寻找一种叫‘芝乌草’的仙药。” “芝乌草?”皇上疑惑地看向穆悠。 “有人说是一种灵芝,有人又说是一种仙草,熬水服下便可以使白发变为青丝。师父已是满头银发,但不愿别人嫌他老,所以一直在找芝乌草,不知是否能如愿。”穆悠感慨地说道。 “圣人,此人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实乃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朱望指着穆悠大声说道。 “这?”皇上一时迟疑了,自己本就信道,如若穆悠所言属实,自己也能如他师父一般该有多好。 “你的师父虚谷子,是何许人也?不知道有哪位听过此人的名号?”朱望朝四周看看,文武百官都是一片茫然。 “师父人如其名,虚怀若谷,一心修道,不在功名,世人不知道不足为奇,但我师祖的名字想必很多人都知道。”穆悠倒是卖起了关子。 “那又是何人?” “李淳风!”穆悠盯着朱望平静地说道。 顿时,朝堂之上沸腾了起来,李淳风可是最有名的道士,这穆悠当真与他有关联? 韩俊平和孟云卿还傻傻地跪在地上,仿佛进入了梦境一般,这个穆悠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信口雌黄!李淳风早已过世,你有何证据是他的徒孙?居然敢到皇宫里来招摇撞骗,你有几个脑袋?”一个大官走了上来,指着穆悠质问道,银盘大脸上满是鄙视的神情。 穆悠微微一笑:“我其实已经是死过的人了。三年前,我家里惨遭变故,当时我心灰意冷,本想轻生以求解脱,是师父碰巧路过,救了我,还把我收为他的俗家弟子。师父帮我开了天眼,教了我一些看相卜卦之技,这三年来我便靠此行走江湖,维持生计。一年前见到师父时,他说我六根未尽,还得在这尘世间多加历练,到了时候自然会来找我。” “这么说你自己都一年没见过你师父了?”银盘脸转身向皇上一抱拳:“圣人,此人心怀不轨,不知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如此放肆,还望圣人明察。” 皇上已是满心疑惑,这个穆悠越说越玄乎,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他居然说已开了天眼,能看到自己身上的金龙,不知是真是假。当初的李淳风确也是见到了太宗皇帝倒头就拜,让太宗有了威信称了帝位。 “穆悠,你说你已开了天眼,那你除了金龙,还能看到什么?”皇上问道。 穆悠笑笑:“师父有命,天机不可泄,不许我在人前卖弄,否则减寿十年。但此刻既然圣人不信我,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穆悠说着,走到银盘脸面前,从身前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那把“穆半仙”纸扇来,对着银盘脸轻轻地扇上三下,大叫一声:“魂来”。 刚才搜身,他根本就无此物,这扇子又是哪来的?韩俊平和孟云卿正惊讶着,可不及他们反应过来,更奇特的事又发生了:那银盘脸大官随着穆悠一声喊,居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这……”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你现在只是一丝清魂,不受他控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金龙正看着我们呢?”穆悠盯着面前的“魂魄”振振有词。 “你叫什么名字?”穆悠问道。 “陈光杰。”穆悠点点头,复述着“魂魄”的话。 “你可有做过什么坏事吗?” “贪污?这当然算。贪了什么?” “什么?前年夏季朝廷拨往江陵赈灾的银子?”穆悠大吃一惊:“贪了多少?” “两千两白银!” “赃款现在何处?” “西市玲珑坊的库房里。” “为何藏在那里?” “什么?郝玲珑是你的情人。” “还剩五百两现银,其它的都已经挥霍了。” 穆悠复述着,转头看向皇上:“圣人,此人刚才已招认自己的罪行,还请圣人裁决。” 众人茫然地看着穆悠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都摸不着头脑。 “来人!”皇上喊道:“查!” “是!” “圣上英明……”穆悠正欲奉承几句,突然神色大变,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倒在了地上。 众人再次惊得目瞪口呆,连一向沉稳的太子李亨也不自主地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皇上也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大喊:“来人,传太医!” “不用了,”穆悠缓过劲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拭去嘴边的血迹:“师父早就说过,怕我乱用法术乱了大唐朝纲,所以在我身上加了封印,我原以为是师父吓我的,如此看来却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用法术了。来,就陪朕聊聊天,怎样?”皇上本欲让他再测算一下其他大臣和大唐国运的,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开口了。 “是。”穆悠高兴地走上前去,往皇上身边的地上一坐,就和皇上开心的聊了起来,无非就是些百姓的家长里短,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只把皇上逗得眉开眼笑。 “圣人,微臣已去西市玲珑坊胭脂铺查得赃款,五百两,尽数在此,还有郝玲珑的口供,请圣人过目。”御史大夫魏方进进殿禀告。 文武百官看着抬上来的一大箱银元,再次沸腾了,原以为穆悠故弄玄虚,没想到还真查到了。 “魏御史辛苦了。”穆悠走下殿去:“拿一碗清水来。” 一位小太监递上一碗清水,穆悠接过来泼在了陈光杰脸上。 银盘脸陡然惊醒,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穆悠喊道:“你这妖道想做什么?” “好大的胆子!”皇上大怒,将郝玲珑的口供抛向陈光杰:“你自己看看!” 陈光杰捡起口供一看,再看看满箱的银子,瞬间吓得瘫倒在地:“圣人,微臣知罪,微臣只是一时糊涂啊!”他哭喊着,一时却找不到理由辩解。 “前年江陵水灾,朕派你去赈灾,你却中饱私囊,实在是可恶至极。来人,将其押入刑部大牢,待御史台及大理寺共同审理后再行定罪。所有相关人等一律都给朕查清楚了!” “是!微臣领旨!”魏方进和朱望齐声答道。 “诸位爱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圣人,”穆悠举起手来。 “你还有事?” “圣人还没给我们封官呢?”穆悠笑着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韩孟两人。这一句总算道出了两人的心里话。 “朕乏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皇上将手一伸,由高力士扶着走了。 “恭送圣人!”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跪地齐声高呼。 穆悠独自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 第36章 借诗论事,宽慰安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圣人都走了,你们还不起来吗?”穆悠疑惑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韩俊平和孟云卿。 “你?”两人起身,愣愣地看着穆悠,这个和他们一起考试的人,如今却早已性行大变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这么一闹,搞得圣人也没心情给我们封官了。” 两人笑笑:“无妨,无妨。” “不知二位想做什么官啊?” “都行。”孟云卿说。 “没错,只要能为我大唐效力,无论何职,都在所不辞。”韩俊平也揖手道。 “我倒是想好了。”穆悠将扇子一摇:“我想当夷陵县令。” “夷陵?”两人疑惑地问,甚是茫然。 “隶属山南东道硖州。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为夷陵。也是我的家乡。” “原来如此。能回家乡做官那可真是衣锦还乡啦!”孟云卿夸赞道。 韩俊平却皱起了眉头:“穆郎本事非凡,今日得圣人如此看中,圣人又怎会要你去一个穷乡僻壤当个小小县令?” “我掐指一算,圣人定会同意。”穆悠信心十足,双手抱拳:“我还要去讨账去,就不陪二位出宫了。” “讨账?”两人更是诧异。 “安王啊!他昨天欠了我一百两银子。”穆悠认真的说。 两人相视一眼,不觉得都捏了把汗:“哦,那……穆兄请便!” “告辞!” 所有的大臣都朝着宫门走去,隔远看犹如一群蚂蚁。 “郎君,这个穆悠还真是不简单啊!如今安王那边没了杨国忠,可又出了这个穆悠……”贾淼偷偷观察着太子的反应。 “此人若真是依附了安王,确实还有些麻烦。”太子摸着唇上的一字胡,若有所思。 贾淼阴笑着四下看看,将手朝自己脖子一抹:“那要不要趁穆悠现在羽翼未丰,先……” “不,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杨莲刚失踪,李旭没准还把我列在怀疑的名单上了,现在动手,岂不是把一切都揽到我们头上了?先回府去,和长源一起商议了再说。” “郎君所言极是。”贾淼谄媚道。 “什么?穆悠当真就这样查出了陈光杰?”敬玉轩里,安王看着小夏子,一脸的不信。 “哎哟,奴婢哪敢骗您。”小夏子笑道:“都已经被收监了。” “此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郎君不必放在心上,全都是江湖中人的把戏罢了。”萧飒满脸不屑。 “可他是如何得知陈光杰贪污的事,他又是如何查到赃款所在?” “或许他来京就是为了调查此案?” “好了。”安王也不想太伤神。他拿起墨磨了起来,一股清新的墨香气在书房荡漾开来。 “殿下,穆悠在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小声说道。 “哦?说曹操曹操到啊。”安王看看萧飒:“他来做什么?” “穆悠说来找殿下拿银子。”小太监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 “什么?”安王一愣:“这个穆悠,他还真敢?” “还不把他赶走,没看到殿下准备练字了吗?”小夏子猜着安王的心思说道。 “是。”小太监应着就准备走。 安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慢着,让他进来。” “是。” 安王已磨好了墨,将笔尖轻轻蘸入墨中,他左手翻开《太白诗集》,右手执笔,一个个娟秀的字便跃然纸上。 “穆悠见过安王殿下。”穆悠走进书房,朝安王深深一揖手。 安王看向穆悠,他今日还是同样的发型,又换了件深蓝色的布衣,还是斜挎着那个银白色的布包,右手持着“穆半仙”纸扇。 安王笑道:“穆半仙刚才可是威风的很啊!圣人给你封什么官了?” 穆悠直起身来,也是微微一笑:“还没封官哩。我是来拿银子的。” “银子?什么银子?”安王停下笔来,疑惑地问。 “堂堂安王该不会耍赖吧?”穆悠急了:“昨天上午你说让我进宫找你拿银子的啊!” “是吗?”安王用手按着额头:“我记得说的是,找到王妃给你一百两银子,穆半仙可是找到王妃了?” “我昨天陪着你杨府、大理寺到处跑,我……”穆悠手摇着纸扇,想着这一百两银子就要泡汤,激动不已。 安王看着穆悠着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知道你昨天辛苦了。你不是半仙吗?能掐会算的。那你算算,我现在正在写什么?算对了,我就把一百两给你。” 穆悠望向安王,十步开外,他正拿着笔,一脸阴笑。 小夏子捂着嘴也忍不住笑了,安王这招可真是厉害,这么远,怎么看得到,又是临时出题,穆悠当然做不得假。 萧飒把剑抱在胸前,也眼神犀利地看着穆悠,他倒要看看这个江湖术士到底有多大能耐。 穆悠微微一笑,右手依然摇着扇子,左手比作剪刀手,将两指横在眼前轻轻一抹,轻声呤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安王露出欣慰的笑容,提笔伴着穆悠的声音继续写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穆悠刚念完,安王也刚好写完。小夏子和萧飒看向安王写的诗,无不大吃一惊。 “这,这……他还真算对了!”小夏子佩服的看向穆悠。 萧飒沉默不语。 “你果然还有些本事,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王疑惑地望着穆悠,微笑着说:“我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别告诉我刚才你是用你的天眼看的。” “一点小戏法而已。殿下何必当真。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我的天眼作什么。” “小夏子,给他拿一百两银票。”安王笑道。 “谢殿下。”穆悠接过银票收入怀中,心中也是高兴极了。 “告诉我,王妃在哪儿?我给你一千两,我说到做到!”安王突然止住笑容,平静地说道。 穆悠也收敛了笑容:“一千两太多了,我无福消受。” 安王心中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汪伦到处传言,说他那里有‘千里桃花,万家酒家’,李太白一听果然慕名而去,谁知去了才知道,那里只有一潭湖水名为桃花潭,而万家酒家只是因为那家量酒的人姓万。真没想到连李太白那么聪明的人都会上当啊,可是他却在那里认识了汪伦,结为挚友。 世事就是如此,有些事看着很糟,可是转个角度想,结果也不错。”穆悠在书房里踱着步,慢慢说道:“王妃失踪确是不幸,可殿下借此自断了臂膀,至少不会再做棋子,也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了。你不也正想做个逍遥王吗?” “逍遥王?”安王冷笑道:“连自己深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如何逍遥?” “既然证明王妃还活着,那你们以后或许还有再见的时候,她不是失踪了五年又回来了吗?” “知道吗?杨兰死了,整个线索都断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在操纵?他们说杨兰畏罪服毒自杀,大理寺死牢里她哪儿来的毒药?又有谁能进的去? 都把我当傻子吗?杨国忠现在的罪名是对家眷管教不严,和欺君一点边都挨不到。可是,想杨兰当王妃的就是他,很有可能就是他设计绑走了莲儿。可是圣人和贵妃都护着他。” 安王说着不禁又悲哀起来:“昨日一晚上我都在想,我的终身大事,我一辈子的幸福,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地给我大张旗鼓的选妃?何必要给我这场梦?” “既然已是如此,殿下何不看开些。”穆悠微笑道:“哪有和自己的父母置气的?” “哼!父母?他们配吗?我亲娘已经死了十一年了。”安王说着已是眼含泪水。 “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穆悠谨慎地说道。 萧飒也是一惊,朝小夏子一使眼色,小夏子会意,赶紧站到门口去了。 安王长长叹了口气,感觉发泄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不知为何,会对穆悠说这些。 “那你决定怎么办?”穆悠问。 “如果换做你,你会怎样?” “我会再寻得一名情投意合的女子,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穆悠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倒是挺看得开。”安王有些诧异:“我原以为你也是个重情之人,你妻子不在了,你便出家做了道士。可万万没想到,昨日你居然跑到宝月楼去风流快活去了。” “没错,我昨天是住在宝月楼,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是个道士!你不是想求仙问道吗?你跑到青楼里求什么仙问什么道啊?” “道士怎么了?玉皇大帝身边都有王母娘娘哩,我可是单身,就不能找个人陪陪?” “好,这是你的私人问题,我管不着,我也不想管。” “那你派那么可爱的两个小侍卫跟着我干嘛?” “可爱?你居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我的大内侍卫?”安王愤愤不平,萧飒更是强压怒火。 “嗯,是挺可爱的嘛!”穆悠嘟起嘴巴,也装起可爱来。 “你现在在我心里还是杀人疑犯,我当然得派人跟着你。”安王坦白道:“前天我和莲儿还谈起过你。莲儿还帮我分析了你杀人的时间和动机。” 第37章 神机妙算,金蝉脱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莲儿?你的王妃?也就是和你一起监考的杨侍郎吧?”穆悠问。 安王盯着穆悠:“没错。莲儿非常聪明,可据她推断你初六的晚上已经死了。” 穆悠不禁觉得好笑:“你觉得这大白天的见鬼了?” “我一直不信鬼神。” “殿下除了派人监视着我,还派人盯着那个小马,可有什么收获?” “你连这都知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穆半仙,能掐会算,无所不知。”穆悠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你又算到什么了?” “那个小马被刘掌柜辞退后,十七号早上又到天然居酒楼做了小二,也是经常看客人不顺眼,就爱在背后使坏。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又和一个客人起了冲突,居然把一碗汤泼到了客人身上,又被辞退了。他在京城待不住了,从南城安化门出了城,乘船离开了。”穆悠掐着手指,闭着眼睛说着,好似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是吗?”安王不太相信。 “殿下。”两个小侍卫走进书房。 萧飒一看,正是派去监视小马的侍卫,赶紧问道:“你们不在天然居,怎么回来了?” “小马从安化门出城了?”安王问道。 “殿下英明,殿下是如何得知的?我们一直看着他的船走远了才回来复命。这几天在天然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知道了,下去吧。”安王无比失望。 “是。” “如今我能洗脱嫌疑了吗?”穆悠得意地问。 “这件事暂时放一边吧。”安王笑道:“你的确不简单。能帮我一个忙吗?离悦来客栈不远有一个卖糕点的铺子,叫玉糕坊,里面的红豆糕很好吃,但早已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殿下想吃吗?我明天给你带,走了!”穆悠笑道,退了出去。 安王看向萧飒:“通知崔虎、郑明,继续好好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穆悠出了皇宫,见崔虎郑明还是紧紧跟着自己,不禁又觉得可笑,待两人走近了,他伸手拦住二人:“二位今日也来算上一卦吧?” 两人一愣。郑明说:“你根本都算不准。就别想再骗我们的钱了。” “没错,你算了我们回去会挨板子,可并非如此。安王不但没罚我们,还赏了我们每人十两银子。”崔虎也无比得意。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干嘛要害你们呢?知道吗,昨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所以安王才赏了你们。”穆悠笑道,双手搂住二人的肩头:“得了那么多赏赐,分我点呗,每人给我二两银子,我保证你们今日回去还有赏钱,如何?” “想得美,没找你要昨天的那一两银子就不错了。”二人自然舍不得。 “好,那你们别后悔。”穆悠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铜钱:“猜猜这些钱能干些什么?” “就这几十个铜板能干什么?”两人很是不屑。 “看好了!”穆悠笑道,将铜板往天上一撒,大喊一声:“捡钱啦!” 瞬间,周围的行人全围了上来,兴奋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铜钱来。崔虎郑明看着拥挤的人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贪这点小便宜。再抬头望去,哪儿还有穆悠的影子,这一来不禁吓了一跳,人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着,这穆悠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怎样?找到了没?” “没有,人丢了。” “喂,在这儿了!”正在两人焦头乱额的时候,一声口哨传来,伴着熟悉的声音,穆悠出现在二人身后。 “你!”二人又惊又喜。 “怎样?后悔了没?现在涨价了,每人给我五两银子,破财免灾嘛!”穆悠伸出一根手指:“我这人心软,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不用。”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把穆悠夹在了中间,身为大内侍卫岂能受他威胁。 穆悠看着身边的两人,不禁叹了口气:“何必呢?人生在世,不该把钱看得太重,要不然活的多累啊!” 两人不再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紧紧跟着他就好。 穆悠故意后退几步,两人也跟着后退几步,穆悠突然又向前跑去,两人也是紧随左右,步调一致。 如此一来,穆悠倒是乐在其中了,摇着扇子,踱着步,仿佛自己成了主子,身边的人倒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来到了一个卖玉器的摊位前。 “郎君想看看什么?我这儿玉镯、玉佩、玉钗都是极好的,您是送人还是自己戴?”摊主赶紧招呼道。 “这玉镯子不错,你们觉得送给无双如何?”穆悠拿起一只玉镯,对二人问着。 二人自是不语。 “郎君好眼光,这只镯子可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您看看这成色,送给相好的女子最好了。” “多少钱啊?” “不多,就十两银子。” “此玉对着光看色泽干枯,灰暗呆板,内中还有气泡,掂在手里轻飘飘的。”穆悠用手掂了掂,微微一笑:“有水吗?” “对不住了郎君,我看您并不是真的想买,所以……”摊主尴尬的笑笑:“没想到郎君是行家,那看看这只,这只镯子真正的是块好玉,不相信我可以拿水来,郎君验验?”说着摊主又小心地捧出另一只手镯递了上去。 “水就不用了,”穆悠接过来,将玉朝向阳光处:“不错,此玉剔透自然。” 他又用手摸一摸:“有冰凉润滑之感。” 他再轻轻用手指敲击一下:“响声清脆悦耳。” 最后在手里一掂:“手感沉重。” 穆悠微微一笑:“这只还不错,值十两银子。” “那是,郎君也是懂玉之人,玉是讲究缘分的,既然这玉与郎君有缘,您就买了吧。”摊主想着一单生意要成,说的眉开眼笑。 “这玉真的很好。”穆悠说着望望左右二人:“刚好你们一人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把它买了吧?” 二人一愣,这穆悠还真是不害臊,还在打他们银子的主意啊!当然不予理睬。 “老板你有所不知,我这次是微服出来玩的,我阿耶管的严,钱都交给他们替我看着,你看,我这两个护卫不让我乱花钱。” 穆悠说着又看向二人,无比失望,左手的玉镯还在手里掂着,似乎掂上瘾了,将玉镯越抛越高,嘴角狡黠地笑道:“老板你说,这么好的玉,摔到地上会碎吗?” 这一说三人都吓得大惊失色。 摊主知道碰到了个难缠的主,要是他真弄坏了玉,要他陪他会说没钱,那两个护卫又不吭声,自己一张嘴还不一定说的清楚。 两个小侍卫也是死盯着那镯子,生怕穆悠真给摔碎了,那老板已认准他们是穆悠的护卫,也知道穆悠没钱,到时候有事还不得找他们。 穆悠叹了口气:“算啦,没钱,不买了。”说着将那镯子抛出一丈多高,扬长而去。 “啊!”伴随着老板一声惊呼,崔虎已一跃而起,将玉抓在了手里。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转身望去,那穆悠已走出三丈开外了,崔虎郑明对视一眼,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好险,又差点让他溜了。 突然,穆悠停了下来,用手一指:“哎,你们说,好好的酒楼,为什么要在屋外挂这么多灯笼啊?” 两个小侍卫望去,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天然居楼下,此时已近午时,难道穆悠饿了? 可是穆悠并不进去,他抬起头伸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数起灯笼来:“哇,你们猜一起多少个灯笼?三十个!你们说如果这些灯笼全都掉下来会怎样?如果燃了又会怎样?” 两人看向穆悠,不知他又要打什么鬼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穆悠笑道:“现在我站的地方非常危险,你们还是离我远点,真的,我是修道之人,理应拯救苍生,有什么灾难就降临到我一个人的头上吧!” 他说的无比伟大,而左右两人却是置若罔闻。 “你们真不走,哎,大难将至,做好准备啊,三,二,一!”穆悠大声喊着。 话音刚落,楼上挂的灯笼居然齐刷刷的一起落了下来。崔虎郑明赶紧用手去挡,伴随着一阵酒味,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火折子,瞬间,整片灯笼燃出一片火海。 两人大吃一惊,突然想到了穆悠,回头一看,哪还有他的影子。 “追!”崔虎气恼地喊道。 “围起来。”酒楼的店小二们拿着绳子、擀面杖冲了出来。 “果然有人大白天的放火,你们把他们两个绑了送官,你们快去救火!”掌柜的大声喊道,一众人倒是有条不紊的。 “大胆,我们乃大内侍卫,奉安王之命正在办案。”郑明大声喝道。 “还真让他算着了,果然口气不小。”掌柜的轻笑道,毫不畏惧。 “令牌在此。”崔虎知道只有拿出大内侍卫的令牌才可脱身,边说着边朝身上摸去,不料却掏了个空。 他转头看向郑明,郑明也是空手从怀中抽出来,刚好和他面面相觑。 两人心知肚明,令牌都丢了,是谁拿的显而易见,但穆悠到底是何时拿走的,他们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令牌在哪儿呢?”掌柜的嘲笑道:“大白天的当街放火,还冒充大内侍卫,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绑了!” “是!”店小二们一拥而上。 “谁敢?”郑明手握刀柄就要拔刀。 崔虎一掌将其按住:“安王一向仁慈,若是知道我们持刀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一定不会轻饶了我们。” 两人将眼一闭,任由一群百姓绑了个结结实实。 天然居门前的灯笼也已燃烧干净,幸好扑灭及时,没烧着酒楼。 第38章 城南郊外,白衣相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城南郊外,没有了集市的喧嚣,显得格外寂静,一首《逍遥游》的曲调宛转悠扬,伴着春风回荡着。山坡上无名的小花散开在草丛中,仿佛也正听得入神,青翠的杨柳随着春风摇曳着,似乎在伴着舞。 李殷指尖轻轻地跳跃在金箫之上,眼睛微闭着,不知是沉醉在这美丽的春色之间,还是陶醉在优美的乐曲之中。他右额头上的刘海儿被风拨的有些凌乱,身上洁白的宽大的长袍也随之舞动起来,腰间墨绿色的长剑也若隐若现。 今日听众倒是不少,二十个身穿白袍的使者静静地屹立在侧,他们的白袍与李殷不同,衣领之处连着帽子,这使得从身后看他们都是一个样子,分不清男女。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尚小,半张脸也被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但仍无法掩盖她俊俏的容颜。她似乎听得入迷了,痴痴地看着李殷,嘴角带着羞涩的笑容,听着听着,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整张俏脸已变得通红。 在他们身后,一位女子立于树端,她的头发全都束在了头顶,发丝垂落在脑后,如马尾一般,只留一片刘海儿斜搭在右侧额头上,似乎在遮盖着什么。她身着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袖口倒是十分宽松,如荷叶一般。她右手持一柄折扇,微笑着轻轻地拍打在左手掌上,喝着箫声,悠闲自得。 片刻之后,她从树上一跃而下,如一只白蝴蝶般落在了草地上,微风调皮的掀起她右额上的刘海儿,一块铜钱大的疤痕赫然在目。她微笑着向白衣使者们靠近,然而他们都并未察觉。 李殷放下唇边的金箫,温柔地一笑,转身向白衣姑娘一抱拳:“圣使来了!” “拜见圣使!”众人回过神来,赶紧一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白衣姑娘伸出扇子向上一抬:“平身!” 众人愣住了,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突然换了说法,倒让人很不习惯。 李殷弯着腰,笑着向白衣姑娘看去。她也马上意识到了,赶紧一捂嘴,换言道:“都起来吧!” “是!”众人立起身来。 “各位都是白衣使者中的佼佼者,这次跟随我来长安已经两个月了,都辛苦了!特别是小马和雪燕,表现的很不错。回宫后本圣使一定重重有赏!” “圣使言重了,能为圣使效力,在下万死不辞!”小马再次揖手。 圣使笑道:“我哪儿让你死了?只让你做了一个多月店小二嘛。挣了多少工钱?” “呵呵,悦来客栈那刘掌柜太抠了,工钱都让他扣光了。”小马笑道,咧开薄薄的嘴唇,一口牙齿洁白闪亮。 “哈哈哈,那你呢?还好吗?雪燕?”圣使又温柔地看向那个年纪较小的俊俏姑娘。 那姑娘依然微笑着,眼睛仍盯着李殷,好像还在挂念着他吹箫的样子。 “雪燕?”圣使歪着头,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雪燕依旧没有反应。 “妙玄!”圣使再次大声呵斥道。 “弟子在!”小姑娘总算回过神来,一脸慌乱。 “哈哈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小姑娘也意识到自己出丑了,脸上的红晕更是扩散到了耳朵根。 “怎么?在静心庵敲了一个多月的木鱼,连脑袋也变成木鱼了吗?”圣使面带笑容,双手掀下雪燕的帽子。 雪燕怯怯地抬起头来,一张圆脸倒是乖巧可人,厚厚的平刘海儿遮满了额头,双眉修长,两只乌黑的眼珠不安地转着,一张小嘴嘟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也不由得紧张的抓住了白袍。 “告诉我,你是妙玄还是雪燕?”圣使温柔地问道。 “雪燕。” “哦,还好。”圣使长吁一口气:“好怕你真的皈依佛门了!” 众人不禁又是一笑。 雪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眼睛仍不禁向李殷瞟去。 “好看吗?” “啊?” 圣使手指李殷:“我问你,他,好看吗?” “好看。”雪燕脱口而出,马上又意识到不对,改口道:“不,不好看。” “怎么会?”圣使面露疑虑,拉起雪燕的手来到李殷面前,用手中的扇子抬起李殷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你看他,哇,可谓是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如此美男子,怎么就不好看了?” 小姑娘羞得恨不得把头钻进地里去,小声回道:“呃……好看。” “嗯,没错,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圣使兴奋地笑道,像是找到了知己,她用左手抬起雪燕的下巴,使她和李殷四目相对:“来,好看的话,你就慢慢儿看。” 两人都愣在了一旁,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片刻后,李殷倒也放开了,满脸微笑着盯着雪燕看了起来。这样一来让雪燕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时不时忍不住抬头瞟上李殷一眼,但一碰上李殷的目光又羞得赶紧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把你们召集起来,其实就只有一件事,你们此次在长安的任务都完成了,就此解散,叫上元阳县的兄弟们,都回宫去吧。”圣使说道。 “这……”手下的人一片哗然。 “有什么问题吗?” “圣使,我们的任务不是要找到紫电青霜剑吗?可现在却并无所获。”山雀说道。 “是啊,是啊。”身边几个人也跟着一阵附和。 圣使笑道:“你们在酒楼吃饭,聊天,逛街……做了很多事啊!帮我打探到不少消息,也帮我传了很多话啊!可以算得上大有所获。” “可紫电青霜剑?” “这个我根本就没指望你们去找。” “属下有错,没能完成圣使交待的任务。”一个中年男子抱拳跪地,满脸羞愧。 “青龙,起来说话。” “是。”青龙站了起来:“圣使让我以商人的模样住在悦来客栈甲字五号房,目的就是保护旁边房里的书生,可是他房里却出现了死人。我……” “就是,这事属下也有错。”小马也跟着上前一步:“圣使,属下一直想问个清楚,甲字六号房那个叫穆悠的书生到底是何人?初六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初七早上他叫住我,让我把房间清理一下,我进去一看地上全身血,门后还有一个死人。可真是把我吓坏了。那死人是谁啊?” “是啊,圣使,我们之后接到了副使的字条,准备了一麻袋书放在客栈旁边的小巷子里。然后那个穆悠背走了书,我们把他留下的尸体装在箱子里,混着商队从南城安化门出了城。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同时还从东城延兴门运出了一口棺材,里面装了一个病死的老乞丐,也算是顺道做了件好事。”红鱼说道。 “原来如此。”圣使恍然大悟,她看了李殷一眼,满脸欣慰:“既然这一切都是副使的命令,你们都已照做了就好,不用再向我汇报了。” “可是副使并未给我们讲明,做这一切到底意欲何为?这与找到紫电青霜剑有关系吗?”红鱼仍有疑惑。 山雀也满脸不解:“圣使,属下也有困惑,不知这次来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银狐。”圣使轻声唤道。 “属下在。” “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他们讲个明白吗?” “没必要。” “我也觉得没必要。这是大理寺的案子,你们不用再过问了。”圣使微微一笑:“都回去吧,师父若问,就说紫电青霜剑已经有眉目了,我和银狐定能将剑给她带回去。你们这次回去还是乔装了分开走,路上不可惹事,一切听从青龙、红鱼的命令。” 众人一起抱拳:“是。” 圣使走到雪燕身边,温柔地问道:“你看好了没有?” 小姑娘早已羞得无地自容,终于见圣使发问,赶紧重重地点点头。 “喜欢他吗?” 雪燕一愣,知道自己骗不过她,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这么巧,我也喜欢。”圣使开心的笑道,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雪燕看看圣使又看看李殷,茫然不知所措。 “我这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看中的东西,就没人敢跟我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可以喜欢,看看也没关系,但不可以在心里惦记着,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雪燕轻声说道。 “你们呢?都记住了吗?”圣使又问向其他女子。 “记住了。”众女子齐声答道。 圣使心中一惊,看来暗恋李殷的人还不少啊,她朝李殷看去,正迎上他得意的目光。 哼,不能让他太自大了,她想着,对着一众人说道:“今日我就给你们透个底,本圣使早就和副使银狐好上了。如今,我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我知道你们中间也有些人一直暗恋着我,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喜欢我可以,但不可再惦记着我,你们可都记住了?” 出乎意料,人群中一片寂静。 这让圣使一时倒有些尴尬,她愣了片刻,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知道你们男人好面子,不好意思承认,在心里记住就好。都散了吧!” 她将手一挥,众人一齐抱拳,纷纷退去。只剩雪燕一人仍傻傻的立在原地。 第39章 郎情妾意,破解谜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怎么?你还没看够啊?”圣使指着李殷问道。 雪燕慌忙摆手,脸又窜的通红:“不,看够了。” “那还不走?” “我……圣使姐姐,让我留下来吧。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做饭洗衣裳,干什么都行。” 圣使瞧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出了声:“你又不是我的丫鬟,不需要你做这些。” “雪燕心甘情愿。若不是圣使姐姐,雪燕早就饿死了。”小丫头说着,泪水已是夺目而出。 圣使看着她悲痛的样子,也于心不忍了。 这个雪燕,本姓沈,说起来和柳婉茹倒是同乡。前年江陵河水决堤,灾民无数,沈雪燕一家也是颠沛流离,到了郢州,就只剩她一人了。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街上,雪燕饿得不行了,偷了一个包子遭到了店家的殴打,是她出手相救,见这小丫头可怜,便留在了身边,教了两招武艺,本也是举手之劳。 这丫头倒也实诚,这一年多来,对她一直衷心耿耿,跟在身边伺候着,倒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以前的事又想它干嘛?”圣使掏出丝帕替雪燕擦掉眼泪:“听话,跟他们走吧。” “可是,我们都走了,你要是需要人怎么办?” 圣使故意板起脸来:“你不走是想拖累我吗?” “不不不。”雪燕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听命。如果师父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和银狐在外面好上了,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啊?” “你就这么回话,别的一律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是。”雪燕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李殷,缓缓地转身离去。 待雪燕走的没影了,李殷终于“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意思,知道不该笑你,可是实在是忍不住。”李殷强行咬着嘴唇止住笑,脸已憋到通红。 “呵呵呵呵。”看着他那副样子,她也受不了啦,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仙儿,干嘛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李殷拉起圣使的手温柔地问道。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又有何说不得的?”仙儿盯着李殷疑惑地问。 李殷开心地笑道:“如此也好,省得别人惦记着我们。” “没错。”仙儿笑着,猛的一把搂住了李殷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多日未见,想我了没?” “想。”李殷不假思索地说道,非常自然地将仙儿搂入怀中。 “有多想?”仙儿并不满足,接着追问道。 李殷抿嘴一笑:“魂牵梦绕,辗转反侧。” “油嘴滑舌。”仙儿佯怒道,轻轻将李殷推开。 “都是心里话,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但是知道你喜欢听,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李殷说完憋起嘴来,好像挺委屈的样子。 仙儿将扇子插入腰间,伸出两只手就去掰他的嘴角:“你这样好难看啊!”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好看吗?”李殷忍不住又给逗乐了。 “我就喜欢你笑的样子。” “那我也不能一直笑吧,要不然你又会觉得我像个傻瓜了。” “你本来就是个傻瓜。”仙儿用手指理了理李殷右额上的头发,随后又双手捧起李殷的脸娇嗔地揉搓着。 李殷顺势抓起仙儿的双手,微微一笑:“娘子这手有些粗糙啊,你看这满手老茧,平时再忙也得注意保养一下才好,京城里有个铺子叫‘淑芳斋’,里面卖的有‘凝脂膏’,是用鱼油加花粉制作而成,油而不腻,润泽护肤,却又带有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最适合娘子了,娘子不妨试试?” “讨厌!”仙儿轻轻地一拳挥了过去:“明明是你皮糙肉厚的才是。” “好,那我们一起保养一下。”李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来:“试试看,效果怎么样?” “你还真去买了?”仙儿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看看我手上也是满手老茧,我是不是也该保养一下啊!”花无忌摇着扇子从身后走了过来,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还是穿着那身淡青色的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 仙儿回过头去,将凝脂膏塞入腰间:“你又来干什么?” “哦,花兄,多日不见。”李殷笑着抱拳道。 “李兄,别来无恙。”花无忌也跟着还礼。 “花兄的心愿已了,为何不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想去哪儿,从来还没人管得了。”花无忌狡黠地笑道。 “仙儿身边有我了。”李殷看着花无忌平静地说。 “你能看到他?”仙儿一手拉起李殷的手,看向花无忌,只觉得两人的发型打扮看起来就像孪生兄弟似的。 李殷笑着摇摇头:“他是你幻想出来的,我怎么可能看得到?” “那你跟他说话?” “看你的反应,我知道他又来了,跟他打个招呼罢了,毕竟曾经认识过。”李殷盯着仙儿的眼睛,温柔地说。 “我……”仙儿闭上眼睛,一手撑着额头,满是歉意。 “仙儿,看着我。知道吗?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我的仙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能需要的时间更久。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来。等你忘了他,他自然就不会再出现了。如果实在忘不掉,我也愿一辈子做他的影子。只要你开心就好。” “对不起。”仙儿喃喃地说道。 李殷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对我不用说这些。” “好。”仙儿幸福的笑了。 “他还在吗?”李殷问道。 “哎,太失望了。”花无忌看着两人如此恩爱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慢慢走远了。 “他走了。”仙儿说道。 “那就好。”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片刻之后,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把他埋在哪儿?我想去祭拜一下。” “就在前面不远,祭品我已经准备好了。”李殷说着,从树后提出一个篮子来。 很快地两人便来到一座坟前,墓碑上“孙山后之墓”几个大字浑厚有力。 仙儿弯下腰来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孙山后,这分明就是个假名字。” “他当时说这个名字时我就知道是化名,可没想到最终都来不及问他的真名。不过他应该就姓孙,我仔细检查了他的遗物,砚台的底座上刻了一个‘孙’字。”李殷点燃香烛纸钱。 “名落孙山,来年还可以再考,可是命就只有一条,为了二百两银子送了性命,他太冤了,是我害了他。”仙儿无比愧疚。 李殷双手扶住仙儿的肩膀:“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关你的事。是有些人太猖狂,视人命如草芥。” “无论那个人是谁,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绝不会让你白死。”仙儿对着坟头说道,也跟着将纸房子纸糊的马车烧了起来。 “真是可惜了一大才子,就在他死前我还去见过他,他说帮你代考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钱,只是为了完成寒门学子的一个梦。”李殷回忆着:“我当时去时刚好是亥时,他找店小二要了根蜡烛,还在挑灯夜读。我在屋顶等店小二走后从窗户进的房,在房里待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 “你何时发现他死的?”仙儿问,又烧了几个纸扎的小人。 “初七辰时,我见所有人都已出来,唯独没见到他,就去了他的房中。” “也是走的窗户?” “窗户锁了,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的。”李殷说:“满屋的血腥味,他就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多时了,我赶紧将窗户打开通风,叫了小马来帮忙。” 仙儿撑着头,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当时事出突然,时间紧迫,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来不及向你汇报。” 仙儿欣慰地看着李殷:“你处理的很好。” “考试完后我找青龙和小马问过情况,青龙说当晚他就听到了两次敲门声,第一次他在房里偷看了是店小二来送蜡烛,第二次没看,但听声音来者很快便走了,他再开门看时,旁边房里已熄灯就寝了。” “第二次敲门的是谁?”仙儿问。 “杀手!”李殷肯定地说:“我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了一下,床上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孙山后’根本就没准备就寝。杀手应该没进屋,而是敲开了门,在他毫无防备时就已将他一刀毙命。此时风吹灭了蜡烛,杀手见他已死,拉上门便离开了。青龙没听到异样,见蜡烛灭了,以为他睡了,所以并未起疑。当时大概亥初一刻。” “我的推断也是如此,那你觉得杀‘孙山后’的是什么人?” “杀手应该就是大理寺的那具无名男尸。” “什么?”仙儿惊讶地问。 “我查看了‘孙山后’的尸体,全身就只心前一处伤口,凶器是一把短刀,跟大理寺尸体上那把刚好吻合。”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以为杀了穆悠,回去复命,结果不但没领到赏,还被他主子杀人灭口,弃尸河中。” “正是如此。” “好了,走吧。”仙儿说:“心意到了就行。” “那这些?”李殷看着篮子里还剩的纸钱纸马之类的东西。 “我还要去祭拜一人。” “你不是已经去给你阿娘和奶娘他们扫过墓了么?”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仙儿看着李殷:“从来都没人祭拜过她,明天刚好是她的祭日。” 两人一起朝着‘孙山后’一鞠躬,挽着篮子,边走边聊。 第40章 蜻蜓点水,喜怒无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两日来穆悠可谓出尽了风头,那幕后之人若是见穆悠未死,必定再次出手。”仙儿嘴角上扬:“我这次一定逮住他!” “可这样太冒险了,你在明敌在暗,穆兄也说了,让你不要太招摇,小心得罪更多的人。”李殷担忧地说。 仙儿满脸不屑:“那只乌鸦的话你也听?他刚才一把火差点儿把天然居烧了。” 李殷笑道:“不会的,穆兄自有分寸,真把天然居烧了,他到哪儿吃酒去?” “哼,师徒三代全是酒鬼!”仙儿狠狠地骂道。 “还没见到欧阳前辈,说不定他还好哩。” “十八年前,欧阳清风如果不是到镇上去买酒,我阿娘怎会被杨国忠那贼人抢走,我阿耶又怎会死?”仙儿说着又无比伤感。 “仙儿。”李殷赶紧拉起仙儿的手,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那贼人如今已身在大牢了。”仙儿强忍住泪水。 “可圣人似乎并不想治他的罪。”李殷失望的说:“费了这么多功夫,杨兰母子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算是替你阿娘报了仇,可……如果你不能解恨,又顾及他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可以去大理寺大牢里杀了他。” 仙儿摆摆头:“不用了,在杨府那么久,我有的是机会杀他,可杀了他我爷娘就能活过来吗?如果只靠杀人来解决问题,那我和他又有何不同?” “那你决定怎么办?” “我就要让他活着,让他失去圣人的信任,让他手下的人都背叛他,让他惶恐不可终日。” “好。只是现在李旭派了很多人还在找你。看得出来,他……他是真的喜欢你!” “李旭只是我儿时的朋友而已。”仙儿看着李殷的眼睛认真地说:“从前天夜里,不,准确的说,是从五年前我入了天圣宫开始,杨莲,就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仙儿。”李殷轻声唤道,将篮子放在地上,温柔地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能帮我做件事吗?”仙儿靠着他的肩轻声问。 “当然,只要你开口,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从这里往东南方五十里,有一个常乐县,县下有个红花镇,镇上有个长寿村,村里有个叫付玉的人,五十岁左右,他有个孙子,今年好像三岁了,不知道那孩子长得怎样?你能不能去帮我看看?”仙儿缓缓地说道。 “如果那孩子长得好,要我把他给你抱来吗?”李殷疑惑地问。 仙儿一掌把他推开,笑道:“我总抱人家孩子干什么?我又不是人贩子!” 李殷也笑了:“那我就只看看那孩子长什么样,就不顺便干点别的什么?”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呗,如果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带点回来我当然高兴。” “好,常乐县红花镇长寿村付玉?”李殷重复着。 “没错。” “你什么时候想知道结果?” “明日早上。” 李殷恍然大悟:“你就不怕我吃醋?”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个傻瓜!”仙儿用手指轻轻点着李殷的胸口,温柔地说。 李殷嘟起嘴来,拿着金箫往东南方一指:“五十里啊!” “是有点远,辛苦了!” “怎么感觉浑身没劲儿啊!”李殷眼巴巴地看着仙儿。 仙儿张开双臂将李殷一抱:“给你一个爱的抱抱,有点劲儿了没?” “有点了。”李殷笑着趁仙儿不注意,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活力无限!” “你!”仙儿害羞的推开李殷,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让她心慌意乱却又欣喜万分。 在她回过神来时,李殷已笑着走出很远了,他还在大声喊着:“往返一百里啊!” “李殷,你这个大傻瓜!”仙儿也幸福的朝他大声喊道。 敬玉轩书房中,安王坐在桌前,听崔虎郑明讲着跟丢了穆悠的经过。 “整个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两人讲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内侍卫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两个人,他就一个人,居然让他三番两次在眼皮底下跑了,还弄丢了令牌,让一群百姓送入了大牢,真不想把你们保出来。”萧飒气急败坏地对着两人训斥着。 “将军恕罪,属下罪该万死。”两人愧疚难当。 安王冷冷地看着他们,许久终于开口了:“真不知道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饶命啊,殿下!”两人被吓得赶紧磕头求饶。 安王知道二人误会了,冷笑道:“都跪在这里干什么?每人下去领二十大板,还有,把昨日本王赏的银子都退回来!” 崔虎郑明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只是二十板子,一时倒像得了恩宠一般,齐声跪拜:“谢殿下!” 安王看着桌上又回来了的银子,心中不禁有些开心,不知为何,以前从没关注过银子,自从认识了穆悠,自己也变得一身铜臭气了。这二十两银子,穆悠要费尽心思骗上二十人才能挣到。一想到他一本正经神神叨叨算命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郎君在想什么?”萧飒觉得安王的表现有些奇怪。 “啊?”安王被萧飒惊的一愣,却并不生气。萧飒不同于别人,他不求功名,甚至都不在乎俸禄,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保护安王,把一切威胁安王的人赶得远远的。 萧飒狐疑地看着安王:“萧某觉得郎君最近有些……喜怒无常。” “有吗?”安王看向小夏子。 “这……奴婢不知。”小夏子笑着,吓得连连摆手。 “我再派些人去找找穆悠的下落。”萧飒向安王一抱拳,扬长而去。 “哦。”安王答道,手指着萧飒远去的背影:“小夏子,你觉不觉得他才是有些反常啊?” “是,是。”小夏子附和道。 “那你说,他哪里不对劲?” “啊?”小夏子为难地低下头:“这……这奴婢不知道。”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要你何用?”安王突然又烦躁起来。 “殿下恕罪!”小夏子吓得跪倒在地。 “出去出去!”安王吼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小夏子慢慢退了出去,心里想着,安王是何时变得喜怒无常了? 已过申时,宝月楼比昨日更加热闹,一众风流公子早就得到了消息,宝月楼新来了一位绝色女子,自然赶来一饱眼福。 穆悠提着篮子来到宝月楼前,突然停住脚步,向身后看去,四个身着便装的男子赶紧装模作样的看向别处。穆悠不禁感到好笑,忍不住又想去逗他们一番。 他走过去,在四人肩头挨着拍上一掌:“你们换人啦?乔装的不错,就是眼神太犀利,盯梢的时候不要老盯着别人看,得用眼睛的余光,知道了吗?还有你们身上的佩刀,说的就是你,在衣服里面藏好了,你看这,把腰间撑这么高,太明显,你得学他那样。 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卦?我算得很准的,四个人只收二两银子。我这里还有一篮子东西再收你们二两银子,你们提进去给你们主子,我保你们会有大大的赏赐,到时候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他见无人搭腔,又说道:“那两个侍卫怎样啦?挨了多少板子?你们不派一个人回去给你们主子报个信吗?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去看他。顺便告诉你们萧将军,多加两人我要玩失踪你们也看不住。” 四人不去理他,穆悠感到无趣,挥挥手:“我今晚就住这里了,你们也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夜里守在外面多辛苦啊,我保证不跑,真的。” 四人很是无语,这穆悠唠叨的本事确实受不了。片刻后再回头看,穆悠已然进去了。一人回去报信,剩下三人继续守在门口。 “穆状元来了。”梅姨笑着迎了上来。 “穆状元?”穆悠朝身后看去,瞬间明白原来是叫自己。 “您是制科榜首,不就是状元吗?” “这称呼我喜欢。”穆悠笑道。 “您这是提的一篮子什么啊,盖这么严实。”, “当然是好东西。不许看啊。”穆悠严肃的说。 “不看就不看。您坐这儿,专门给您留的位子。” “今日人倒是不少啊!都是给梅姨送银子来的?” “穆状元不但有才有貌,还能说会道,难怪我们无双会喜欢呢。”梅姨打趣道。 “岂止无双姐喜欢,这么俊的美男子,我们谁不喜欢啊!” “就是就是,穆状元简直就是貌若潘安啊!” “我觉得穆状元比潘安还要俊。” 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围了上来,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听闻当年潘安因为长得俊美,驾车走在街上,好多女子都往他车里掷钱掷水果鲜花以表达对他的爱慕之情,常常都是满载而归啊。我既然比他更美,你们是不是也给我送点什么啊?别的就算了,送点钱就行。”穆悠也跟着打趣道。 “穆状元就爱说笑,我们哪儿有钱啊,您想要钱就上街要去。” “不过可不要驾车,只需要拿一只破碗就行。” “还得说话,您要嘴甜一点,‘阿公阿婆,郎君娘子,求求你们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保证有人送钱给您。”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更有一位姑娘夸张地学起乞丐讨钱的样子来。 “哦,是吗?哪天我去试试?”穆悠笑道。 一众人更是笑得前仰马翻。 第41章 入幕之宾,英雄救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无双出来了!”一个声音高呼道。 全场安静下来,穆悠望去,柳婉茹今晚一袭红衫,高耸的云鬓上也配着红色牡丹花,连唇色也是同样的红,全身显得特别喜庆。 “小女子无双感谢各位郎君垂爱。”柳婉茹扫视一下全场,见穆悠也在,放下心来,柔声说道。 “好美啊!” “确实不错!” 底下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诸位,想必今日都是奔着无双来的吧。为了公平起见,大家自己报价,价高者今晚便是无双的入幕之宾。”梅姨笑着看向全场:“底价二十两银子。” “二十一两。” “秦郎出二十一两。”梅姨跟着喊道。 “二十二两。” “二十五两。” “哟,黄郎出到二十五两了。” “三十两。”穆悠大声喊道。 “穆状元愿出三十两,看来真是对我们无双慷慨的很啊!”梅姨边说着边走到穆悠身边,小声说道:“穆状元,今日可是算钱的,而且概不赊账。” 穆悠笑笑,从怀里掏出银票:“看看,一百两,安王赏的。” “哟,您可真有本事。”梅姨终于放心了。 “三十二两。” 柳婉茹脸上强挂着笑容,愣愣地看着台下的人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竞着价。 “三十五两。” “三十七两。” “五十两。”穆悠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梅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穆状元愿出五十两,还有更高的吗?” “只是新来的小娘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值这么多银子?” “穆状元,您是钱多还是脑子有病啊,又不是买她的初夜,您可真是大方!” 众人七嘴八舌的,没人再往上加价了。 “好,恭喜穆状元。”梅姨喊道。 一群女子们叽叽喳喳地撒着花瓣,簇拥着穆悠来到柳婉茹身边。 “这是什么?”柳婉茹接过穆悠手中的篮子,挽着穆悠的胳膊走进房去。 “把牌子挂出去,以后无双定价每天五十两。”梅姨笑道。 进入了房内,柳婉茹将篮子放在桌上,兴奋地看着穆悠:“郎君,今晚什么时候去看宝宝?” 穆悠伸伸懒腰:“好累啊,天还早,我先睡两个时辰,亥时叫我。”说完将身上的布包挂在床架子上,衣服鞋子也不脱,直接倒在了床上。 “好。”柳婉茹知道又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无比欣喜。 “给我弹一首平缓点的曲子吧,我睡觉的时候离我远点,千万不要碰我,你可记住了?”穆悠叮嘱道。 “是。”柳婉茹坐在琴前,拨动琴弦,一首优美的旋律宛如天籁。 一曲作罢,柳婉茹朝穆悠看去,他似乎已睡着了。 他究竟是何人?胆大猖狂但又心细如发,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可却武功高强。他好像很穷,靠替人算命为生,但又出手阔绰,还有人听他差遣。他明地里是来寻欢作乐的,但对自己却彬彬有礼,从无非分之举……难道是吴忌的朋友吗?不,应该不是?昨日提到吴忌时他好像挺不高兴。 夕阳的余晖洒进窗户,将屋里照的金碧辉煌。 柳婉茹独自用过晚膳,在房里徘徊着,眼光落在了桌上的篮子上。她走过去,回头看向穆悠,确定他的确睡着了。她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里面的东西用一块黑布包的严严实实。她小心地把它拿出来,慢慢的拆开,不禁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居然是一包冥币和白烛之类的祭品!她瞟一眼穆悠,慌忙将东西还原盖好。 死人用的东西出现在自己房里,太不吉利了。他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柳婉茹想着,朝床边走去,偷偷取下穆悠挂在床栏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挨着翻出来:一本《南华经》,一把写着“穆半仙”的扇子,一个宽口小白瓶,一个钱袋,一只女子的发簪,一块白色丝帕,一个火折子。 她拿起小白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嗅嗅还挺好闻,里面有白白的凝膏,她伸进手指去摸了摸,滑滑的,应该是润肤膏之类的东西。她笑笑,这个穆悠还挺讲究! 她又解开钱袋,数了数,里面就只有一两银子三十五文铜钱。 随身携带火折子干什么?又为什么会有女子的东西?她拿起发簪看看,又拿起白丝帕摊上手上,百思不解。 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耻,怎么能未经人同意就偷偷摸摸翻看别人的东西呢?而且还是个陌生男子的东西。她想着,不禁脸红了,赶紧把东西装进包里,轻轻地挂回原处。 她看向穆悠,他侧着身子睡得正香,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右额上的刘海儿垂在枕头上,一张俊脸细腻的似乎看不见毛孔,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但细细一看却是一根根的排列有序,眼睛紧闭着,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柳婉茹看得居然有些入迷了,世上居然有如此男子,美得似乎模糊了男女。 突然,穆悠咧嘴一笑,一丝口水顺着唇角流淌出来,眼看就到滴到枕头上了。 柳婉茹来不及多想,抽出腰间的红丝帕就向他嘴角擦去。 “啊!”一阵钻心的痛引起柳婉茹一声惨叫。 穆悠也马上醒了过来,他看着手里的红丝帕,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放开柳婉茹的胳膊:“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柳婉茹含泪答道,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穆悠将她扶了起来,冷冷地说:“我说过让你不要碰我,传闻曹操睡梦中会杀人,我也会!” 柳婉茹抚摸着右臂,怯怯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幸好刚才我突然发现是你,要不然你这条胳膊就废了。”穆悠说完似乎觉得对她太严厉了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下次记住了?” “记住了。”柳婉茹点点头。 “求求你,放了我吧,求你了!”一阵阵女子的哀求从院子里传来。 “到了我这儿还想走,做梦!老实待着吧。”梅姨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要啊,救命!”女子哭喊着。 穆悠和柳婉茹走到窗前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朦朦胧胧的。七八个人围着一圈,中间的好像是名女子,刚朝前冲出几步又被拉了回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甚是凄惨。 “到我这儿来了就得认命,你看人家无双,现在有穆状元宠着,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好好想清楚了,不听话就去柴房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有饭吃。何必呢?”梅姨插着腰说的振振有词。 “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女子。”柳婉茹小声说着看向穆悠,却发现他早已不在房里了。 “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明日一早我还要进宫去陪安王哩。”穆悠对身边的梅姨说道。 “哟,穆状元啊。”梅姨捂住胸口:“您走路都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怎么?亏心事做多了?” “穆状元又说笑,是他阿耶自个儿嗜赌成性,欠了债还不清把她卖到这的。” “不是,我走在街上……”那女孩见终于有人出头,赶紧扑上前去抓住了穆悠的衣角,然而还不容她说几句就被一名汉子捂住了嘴。 “让人家把话说完嘛。”穆悠知道梅姨说谎,朝那汉子喊道。 那汉子看向梅姨,刚稍稍松手,那女孩挣扎着哀求道:“郎君救我。”刚说完又被捂住了嘴。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这人就是心软,特别是小娘子求我,真是不忍心拒绝啊。” “穆状元您就爱给我出难题。我这刚收的丫头。您还是回房去吧。” “梅姨,我这人心里头藏不住事,要是明日不小心说给安王听了该如何是好啊?安王最近丢了王妃,无聊的很啊。” “穆状元,我这宝月楼也不是开了一天两天了,能在京城混到现在,肯定还是有些门路的,您又何必惹麻烦呢?” “不敢给梅姨添麻烦,算我给她赎身还不成吗?刚才给你的一百两银票,你还没给我找钱呢,就从那里面扣。” “看来您还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这买的价和赎身的价能一样吗?您若诚心想给她赎身,我也不太为难您,一百两银子,少一个铜板都不成。” “行,钱不是问题,可我现在没有,明天来找无双时一起给你。” “好,本来我这里是从不赊账的,今日就破一次例,明日日落之前如果见不到一百两银子,不但无双不会给你留着了,我还会带着人堵在你客栈门口要账去,到时候可就太难堪了,您如今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梅姨笑道,无论如何早就赚翻了。 “好,我这人说话算数。” “都散了吧。”梅姨一挥手,身边的人全走开了。 “谢谢郎君。”地上的小女孩依然惊恐万分。 穆悠将她扶起来:“要送你回家吗?” “好。”女孩知道自己得救了,当然满口答应。 穆悠看看女孩,又看向院子里的柴房,愣了片刻,然后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第42章 饥困交迫,道士挡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连月亮也躲藏了起来,是不愿看到这些肮脏的勾当吗? 两人走在街上,街两边的小摊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还有不少人驻足挑选,那一盏盏灯笼高高挂起,使得繁华的夜市又增添了几分热闹。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女孩终于放松下来,停下来看向面前这位救命恩人。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穆悠微笑着问。 女孩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叫杜秀珍。” “杜秀珍,你多大了?一个人瞎跑什么?你家大人呢?知道家在哪个方向吗?” “我还有几个月就满十二了,我就住在前面的长安客栈。”杜秀珍生怕别人嫌她小,手指前面大声说道。 “住在客栈?你不是长安人?” “我是襄州人,知道襄州吗?襄州城东有家‘杜氏医馆’就是我外祖父开的,我阿耶叫杜问枢,是整个襄州最有名的大夫。”杜秀珍无比自豪地说道:“这次我阿耶来京城看药材,我是跟来玩的,我阿耶最怕外祖父了,而外祖父最怕我。” “哦,原来如此,令尊是上门女婿,而你是你外祖父的开心果!”穆悠笑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襄州人?认识我阿耶?”杜秀珍疑惑地问。 “可以算半个老乡吧。我家在硖州。同属山南东道。襄州,我半年前去过,不过什么‘杜氏医馆’却不知道,我很少生病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阿耶是入赘的?” “我是算命先生嘛。”穆悠展开扇子,指指上面“穆半仙”三个字:“我无所不知。” “我听他们叫你穆状元,你是状元吗?他们都是坏人,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你也是坏人吗?” “我不和他们在一起又怎能救你,和坏人在一起的并不一定都是坏人,也可能是想帮助别人的好人。”穆悠狡黠地笑道,亦正亦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但我知道你一定是个聪明人。因为你没给那坏人一文钱就让她放了我。”杜秀珍兴奋地说。 穆悠笑笑,到底还是小女孩,想的单纯,不过她确实没见他出银子。心里想着然而他嘴上却夸道:“你也挺机灵的,怎么就让人卖到那种地方去了?这会儿天才黑,都还有这么多人哩,难道大白天的也有人绑架,这长安城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我阿耶出去会朋友去了,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就在附近转了会儿,看见一个瞎了眼的阿婆摔了一跤,就扶着她回家,谁知道到了她家就被她……”杜秀珍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仍后怕不已。 “原来如此,江湖上惯用的伎俩,以后可得注意了。”穆悠说道,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指着前面:“那人是你阿耶吗?” 杜秀珍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正带着两个伙计拉着路人比划着,一定是在寻找自己,赶紧激动地飞奔上去。 “戌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刺耳的锣声传来。 穆悠环顾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微笑着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怎样?郎君将那小娘子送回家了吗?”柳婉茹见穆悠进房,赶紧问道。 “当然。”穆悠满意的笑笑,指着院落里的那间屋子,脸色又沉重起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柳婉茹随口说道,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道穆悠指的什么,也没心思关心院子里的东西。 “柴房。”穆悠冷冷地说道。 “哦。”柳婉茹随口应道。 “里面又乱又脏,全是灰尘,还有蜘蛛,老鼠,蟑螂。”穆悠凑上前去,缓缓地说道:“而且还黑乎乎的。” “哦,柴房都是这样的。”柳婉茹怔怔地看着穆悠,附和道,心里想着,好好的突然提柴房作什么。 “知道蟑螂从手上爬过是什么感觉吗?痒痒地,挺难受。不过老鼠更讨厌,它们会用小嘴巴去嘬你的手指头。还有蜘蛛,趴在脸上黏黏糊糊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会溜到你嘴巴上吐丝。关键是,你被人用绳子捆着,还不能动。想想,那画面,是不是挺刺激的?哈哈哈哈。”穆悠突然冷笑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穆郎。”柳婉茹轻声唤道,这人莫不是又魔怔了? “想听那个柴房的故事吗?我就只给两个人讲过。你将是第三个听众!”穆悠微笑着看着柳婉茹。 “不,不用了。” “一更三点,暮鼓已响,宵禁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远地吆喝声传来。 柳婉茹正不知如何是好,听着宵禁了,赶紧指向窗外:“现在外面没人了,可以去看宝宝了吗?” 穆悠见她不想听故事,有些失望:“我有些饿了,让他们送晚膳来吧。” “我已经吃过了。” “可我还没吃,你们这里不给客人管饭吗?” “要不出城了我让柳絮给你做,我怕晚了他们都睡了。” “好。”穆悠拉起柳婉茹从窗户一跃而下,翻过院墙,跳上屋檐,飞上城墙,穿过林间小道…… 柳婉茹如同身处梦境一般,再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激动地紧紧抱在怀里。 “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还真是,你看他今天笑的多开心。”穆悠好似很喜欢孩子,摸着宝宝肉乎乎的小脸也开心的像个孩子。 “子谦乖,再笑一个。”柳婉茹温柔地叫着。 “快看我,看这里。”钱管家摇着拨浪鼓也在旁边凑着热闹。 “好啦,宝宝都要睡了,你们把他逗兴奋了,就不怕他变成夜猫子了?”柳絮挤不上来,在旁边急得说道。 “还有吃的吗?”穆悠问道,看向柳絮。 柳絮一心都在娘子和宝宝身上,似乎并未听到。 田娘子赶紧起身:“郎君还没吃饭吗?我去给你做。” “啊,子谦吐了,怎么了?”柳婉茹慌张地喊道。 “娘子快把他的头偏着,别呛着了。”柳絮和田娘子赶紧围了上去,拍嗝、换衣裳,忙成一片。 “主子饿了,奴婢给您做吃的去?”钱管家见穆悠被晾在了一边,忙走上前来。 “好。”穆悠无奈地笑笑,走出屋子。 今夜的春风有些阴冷,院里的树木随风摇曳,发出低沉地吼声,穆悠伸出手去,蒙蒙细雨落在掌心,透发出阵阵寒意。 “寒风夹细雨,一个人是不是觉得更冷?”花无忌在穆悠身边凝视着夜空。 穆悠闭上眼睛不予理睬。 “俗话说十里不同天,长安附近只是小雨,距此五十里开外还不知道是什么鬼天气呢?”花无忌接着说道。 穆悠拿出布包里的小白瓶,紧紧握在手里,依然不答话。 “饿了吗?好可怜,忙活了一晚上连口吃的都没有。”花无忌感叹道,消失在雨中。 “主子,奴婢也不会做别的,给您煮了碗面。”钱管家端着一碗面过来。 穆悠赶紧接过来,只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钱管家见穆悠盯着自己,接过碗挑出一根面来尝了一下:“嘿嘿,好像还有点生,我再去煮会儿。” “郎君,宝宝睡了。”田娘子出来汇报。 “哦,这些天你辛苦了。” “没事儿。”田娘子笑笑:“我挺喜欢孩子的。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 “这是我的儿子。刚出生就被人抢走了,我派人找了好久才找到。” “哦,原来如此。” “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了。我进去看孩子了。” “好。”穆悠说道,一阵困意袭来,靠坐在了门槛上。 “主子,面好了,这次绝对熟了。”钱管家端着面走出来,低头一看,穆悠已经睡着了。 重返宝月楼,穆悠睡眼惺忪地看向床上的柳婉茹,心中无比羡慕,此时有一张床能够躺着睡上一觉,一定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了。 他推开窗户让自己清醒一些,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灿烂的阳光显得无比温暖。他回头看看桌上那两包东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是什么?”柳婉茹起身来到桌前,好奇地问。 昨晚走时屋里并没有,寅时才赶了回来,天没亮,也没有细看,是谁送来的? 柳婉茹见穆悠不答话,伸手就去解上面的绳子。 穆悠一把扒开她的手,将篮子里的黑布包小心地装入自己包中,微微一笑:“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我申时再过来。”说完拎着那两包东西便走了。 “郎君请留步!” 穆悠出了宝月楼不远就感觉身后的尾随者又多了一人,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搭讪。 回身看去,只见来者一身白衣布衫,手持拂尘,头顶一根黄杨木簪固定着头发,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面相和善,下颌蓄着美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像。 道士? 穆悠迅速在脑中搜索着,这几天跟踪在身边的人不少,至少有三方人手。安王的人都已打过招呼了,还有一方应该是太子的人,处于旁观状态,另一方一直若隐若现,最为小心,不知是何目的。 而此人? 白衣道士见穆悠微笑不语,弯腰一拱手:“山人李泌,字长源。” “哦,幸会。”穆悠也拱拱手:“如果阁下是来和我论道的,还请下次再约,我今日确实不得空。” 第43章 红豆传情,蚁柳忆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山人一直云游四海,此次来京也才半月,只为赴朋友之约罢了。京城花销太贵,实在是负担不起,因此暂居在太子府。昨日穆郎在大殿之上风采出众,实在是让人钦佩。”李泌再次拱手。 太子的人?半月前?穆悠微微一笑,觉得有件事必须要问个明白:“本月初六亥初一刻,你们可派人到客栈来拜访过我?” 李泌摇摇头:“太子一直严守律法,宵禁之后怎会派人出门访客?” “我也觉得他不会。”穆悠笑笑,转身便走。 “悠哉先生。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穆悠轻轻叹了口气,此人是在试探什么吗? 他将手上拎的东西亮上前去:“我还要赶着进宫给安王送东西去,对不住了。” “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现年二十五岁,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子。”李泌朝着穆悠的背影说道:“那令郎叫什么名字?” “穆君逸!”穆悠回过头缓缓地说,狠狠地看了李泌一眼:“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泌摇摇头,再次拱手:“打扰了。” “告辞。”穆悠笑道,朝皇宫而去。 “穆君逸。”李泌轻声唤道,捋着胡须微微一笑。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向太子府急行而去。 “我昨日早上放出去的鸽子可回来了?”李泌一路小跑回到太子府,气喘吁吁地问道。 “还没有。”鸽舍的小斯答道。 “哦。”李泌松了口气:“若鸽子回来了立即通知我。” “是。” 屋顶上,一人手捧白鸽,轻柔地抚摸着它的羽毛,从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来,然后将鸽子装进身上的黑布袋里。 他将纸条展开看了看,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将其点着,不一会儿便燃成了灰烬。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春风拂来,吹动他的衣衫,一身黑色的劲装在这白日里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并不作太久停留,拿起黑剑如一道黑影跃过天际。 丝竹之声随风飘荡,安王忧郁地凝视着远方,眼神空洞,满脸愁容。 小夏子知道安王还在为王妃的事伤神,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瞧向旁边的萧飒,指望着他能说几句,谁知萧飒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抱着长剑面无表情。 “殿下,您瞧,这一夜的功夫,这院里的花都开了,呵呵。”小夏子轻声说道,瞧着安王的反应。 “兴庆殿那边挺热闹的!”安王冷冷地说。 “圣人谱了首新曲,正着人练着哩。”小夏子见安王总算开口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圣人应该挺开心吧?” “那是。” “那你呢?你开心吗?”安王笑着看向小夏子。 “奴婢当然开心,能伺候殿下可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夏子笑得如花一般。 “萧飒,你呢?” 萧飒回过神来:“郎君此话何意?” “你开心吗?”安王再次问道。 “萧某是否开心又与郎君何干?”萧飒问道,冷冷地盯着安王。 “殿下,穆悠求见。”一个小太监上前道。 “他来做什么?”安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回殿下,他说来送红豆糕。” 安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让他进来。” “谢安王殿下!”穆悠高举着红豆糕已走了过来。 萧飒赶紧挡在安王面前,剑已出鞘:“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没听到吗,安王叫我进来的。”穆悠笑道。 “你说给我带了红豆糕?”安王示意萧飒收手,上前问道。 “快尝尝,看这个味道对不对?”穆悠将手中的两大包东西放在石桌上。 “如此来路不明的食物,安王怎会吃,拿走。”萧飒虽已收了剑,但仍防范森严。 穆悠微笑着看向安王,并不言语。 安王打开纸包,果然是红豆糕,那诱人的色泽,清新的香气,让人满口生津。 安王微笑着拿起一块来。 “夏公公。”萧飒见安王想吃,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朝小夏子使个眼色。 “殿下等等。”小夏子会意,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来,将安王手里和纸包中的糕点都仔仔细细验了个遍。然后朝萧飒摆摆头。 穆悠笑笑,伸手抓过安王手里的糕点塞进了自己口中:“嗯,好吃。” 安王见穆悠吃得那么欢,早已忍耐不住,也抓起一块咬上一口,慢慢品尝起来,他激动地看向穆悠:“没错,就是这个味道。” “喜欢就多吃点,特地给你带了两大包。”穆悠也满意的笑了。 “莲儿知道我喜欢吃红豆糕,每次进宫来玩都会去玉糕坊给我买,她跟那里的掌柜的挺熟的,每次都可以在他店里把各色糕点尝个够。后来莲儿失踪了,我便再也没吃过了。 直到上月末,萧飒突然又让我尝了两次,可是味道却变了。我派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早在三年前,那店就已易主,只是招牌没变。以前的掌柜的名叫付玉,故名‘玉糕坊’,听说三年前得了孙子,把店盘出去了,回老家带孙子去了。” “付掌柜的老家在常乐县红花镇长寿村,距此五十里,往返就是一百里,昨夜还下着雨,一路上更是难行,快马加鞭在路上就花了三个时辰。”穆悠叹了口气,一脸疲倦。 安王吃惊不小,满脸激动:“你不要告诉我,昨天你失踪了三个时辰,是去给我买红豆糕去了吧。” “怎么会?我是这么傻的人吗?跑这么远就为了这两包糕点?” “那昨日午时直到酉时你在哪儿?” 穆悠微微一笑:“城南郊外。” “去干了什么?” “扫墓啊!清明时节,祭奠一下自己的亲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家不是在硖州吗?怎么在京城也有亲人?” “谁说所有的亲人都待在一个地方,你兄弟姐妹那么多,都和你在一块儿吗?” 安王一想也是,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转而又问道:“那这糕点哪儿来的?” “昨日我与那两个可爱的小侍卫分开之后先去了玉糕坊,弄清楚了那糕点的问题,然后又去了户部,查到了付掌柜的老家地址,说来也巧,刚好有个朋友想去拜访那付掌柜的孙子,于是我就请他顺便帮我带了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悠说着,将两块令牌扔给萧飒:“这是我昨日捡到的两块牌子,有请萧将军物归原主。”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他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大内侍卫身上盗走令牌,他是如何做到的?他那朋友是谁?怎会去拜访付玉的孙子? “付掌柜的孙子已经三岁两个月零八天了,长得白白胖胖的,那孩子聪明的很,都会背李太白的《静夜思》了。”穆悠说道。 “是吗?”安王看着穆悠,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不论如何,他确实费心了。 “谢了!” “那你决定赏我多少银子?”穆悠满脸期待地问。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陪我走走吧。”安王貌似没听到穆悠要银子的事,将那包未拆开的红豆糕拎在手里,提出了新的要求。 “好。”穆悠笑道,紧随安王在宫里逛了起来。 安王在一株柳树下停住了脚步,他温柔地抚摸着粗粗的树干,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上又阴沉下来。 “这株树叫蚁柳,因为它的树根下面有一个蚁巢。”安王扒开草丛,就见几只蚂蚁爬了出来。 萧飒和小夏子对视一眼,跟在安王身边多年,安王确实经常会到这棵树下来,有时还带吃的来喂蚂蚁,但从不说是何缘故。 “你是穆半仙,算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为何带你来此?”安王将糕点放在树下,看着穆悠。 “殿下是想到了特别亲近的人吧,那人已经不在了,该是身前喜欢到这里来,你便常常到此缅怀故人?” 安王微微点点头,不知为何,这个穆悠似乎特别懂自己,他那双眼睛像能把自己看穿似的。 “今日是我生母的祭日。”安王缓缓地说。 “乔采女。”小夏子轻声说道。 “亏你还记得她。”安王冷冷地看向小夏子,小夏子赶紧低下头去。 “我生母身份低微,按宫里的规矩我只能叫她阿姨,只有私下里才悄悄叫她阿娘。 阿娘本是一名小小的宫女,那是夏日的一天,是个阴天,阿娘忙完手头的活儿,闲得无聊在这里逗蚂蚁。刚好圣人散步经过,见阿娘单纯可爱,便宠幸了她,然而就只是短短半月的光景罢了,便将阿娘忘了。 不久后阿娘却有了身孕,母凭子贵,被封为了采女。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又岂能顾得了乔采女。” 安王看着那株蚁柳,如同看着乔采女一般,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我阿娘就再也没见过圣人,直到我出生,圣人也就派人赏了些珠宝而已。阿娘想念圣人的时候就经常会到这棵树下来,每次都在这里待好久。” 安王眼里已满是泪水:“我和阿娘相依为命,阿娘很胆小,一直小心谨慎,宫里地位高一点的奴婢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时候我觉得红豆糕是最好吃的东西了,阿娘知道我爱吃,每次有红豆糕都给我留着。其实我知道阿娘也喜欢,她说在进宫之前曾在玉糕坊吃过一次,味道比宫里的好吃多了。” 第44章 方圆动静,莫逆于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我当时就想,等我长大了有了权势,一定把玉糕坊的师傅请进宫来,让他给阿娘做好多红豆糕,让她吃个够。 可是老天连这点愿望都不愿满足我,就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阿娘突然就病了,开始就是头痛咳嗽,以为就是伤风了,吃两副药就好,谁知竟越来越严重,不出半个月便去世了。 我大病了一场,等我好了,他们告诉我,阿娘早已下葬了。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痛苦的时光,只有沈太医会经常过来照顾我。还有杨太真,也就是现在的杨贵妃,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我。直到八个月后在华清宫遇到了莲儿,我才有了真正可以谈心的人。” 安王拭去脸上的泪水,像是找到了些许安慰。 “杨贵妃在阿娘一周年祭日时带我去她的墓前祭拜过一次,从那以后圣人就把我送到了她宫中抚养,我得叫她阿娘,我的阿娘也只能是她。如今一晃十年了,这宫里又还有谁记得乔采女,记得今日是她的祭日?” 安王长叹了口气,将这些年来积攒在心里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似乎轻松了不少。 他见穆悠背对着自己,十分安静,走上去一瞧,他也是满眼通红,泪流成河了。 安王一愣:“我哭我阿娘,你哭什么?” 穆悠见安王看到了自己的哭样,有些难为情,赶紧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嘴上却不饶人地说道:“我哭我的,管你何事!” 安王跪下身去,将那包红豆糕拆开摆在树下:“阿娘,孩儿不孝,今日托人给您带了您爱吃的红豆糕来。” 穆悠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在布包里掏出一大包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来:“既然要祭拜就好好拜拜。” 说着,将黑布里面的纸钱,白烛,清香都摆了出来。 “这……宫里头的规矩是不能烧祭品的。”小夏子赶紧悄声说道。 “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带进宫来的?”萧飒也厉声质问道。 安王惊讶的看着穆悠,他怎么会知道乔采女的祭日? “规矩都是人定的,安王祭拜一下自己的生母,有何不可?贵妃知道了又怎样?圣人知道了又怎样?还能把安王杀了不成?”穆悠说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已将白烛点好立在树下,将三支清香点燃了递到了安王面前。 “你们看着些,不要让人过来。”安王激动地接过香来:“阿娘,十年了,孩儿终于可以给你上香了。”说着恭恭敬敬地朝蚁柳拜去。 穆悠也跪在树前,又从黑布里将纸人纸车纸马纸轿子纸房子全部拿了出来,嘴里也跟着念叨着:“这是奴婢丫鬟,马车,八抬大轿,豪宅。” 安王只见那些东西都制作的惟妙惟肖,无比欢喜,一个一个在白烛上点燃了。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阴间,那阿娘应该在那边也是大富大贵了,如此想着心里已是宽慰了许多。 片刻之后,祭品已经燃尽,安王看着满地的灰烬,不禁有些担忧:“这些让人发现了恐怕会落人话柄了。” “那就不让别人发现了,毁尸灭迹我最拿手。”穆悠说着,折来一枝柏树枝当扫帚,三下两下将地上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包红豆糕被蚂蚁吃着。 “谢谢你陪我祭拜我阿娘!”安王看着穆悠感激地说。 “祭拜你阿娘?什么时候的事?贵妃不是活的好好的吗?”穆悠疑惑地问,随手指着红豆糕说:“我辛辛苦苦找人弄来的红豆糕,你不吃就算了,还用来喂蚂蚁,真是可惜了。”说完转身就走。 “穆悠,”安王几步跟了上去:“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我。” “请说,穆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欺君。” 安王认真地看着穆悠:“自初七你在考场见过莲儿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她?” “殿下说的‘见’,是指看见真人,还是虚像?”穆悠也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真人。” “哦,没见过。”穆悠肯定的说。 “好。”安王松了口气:“那你到京城来了之后,有没有杀过人?” 穆悠笑道:“暂时没有。” “什么叫‘暂时没有’?难不成你以后还想去杀人?”安王疑惑地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以后的事谁能保证,没准我等会儿闲着没事干就去杀几个人玩玩呢?不过大理寺那具男尸的确不是我杀的,这我可以保证。”穆悠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肯定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你千方百计地接近我到底有什么企图,会害我吗?” “当然不会害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下。” “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安王停了停,缓缓地说:“你是敌国的奸细吗?会危害我大唐吗?” “啊?”穆悠万万没想到安王还有这个顾虑,愣了片刻,不禁大笑道:“当然不是,我可是大唐子民,有人危害我大唐,我第一个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安王盯着穆悠,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既然如此,交个朋友如何?” 穆悠莞尔一笑,与安王一击掌:“荣幸之至!” “殿下,午时到了,是否传膳?”小夏子弓着腰问道。 “好,”安王说道,转身看向穆悠:“你辟谷有三天了吧?今日可以用膳了吧!” “啊?辟谷?哦,可以,当然可以了,我都快饿死了。”穆悠说着一副馋样。 “你真是修道之人?道士都是你这个德性?”安王再次将穆悠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他都别扭。 “我是俗家弟子,所以比较亲民,有些道士是喜欢装的高深莫测的,我刚才进宫的路上就碰见了一个白衣道士,拿着拂尘,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方如行义,圆如用智。”穆悠抓着脑袋回想着:“还有动什么,静什么?” “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安王说道,满脸疑惑地看着穆悠。 “没错没错,就是这些,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穆悠一脸嫌弃的说,一抬头刚好看到安王狐疑的眼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道士可是叫李泌,字长源?” 穆悠点点头:“你认识?” “你是修道之人,你不认识他?你是大唐才子,你不认识他?”安王连翻反问道。 穆悠被安王一问倒也愣住了:“他……是何方神圣?” “李泌幼时就有神童之称,七岁那年被圣人召进宫。当时圣人正与燕国公张说下棋。就想试试他的才能,便示意张说考考他。张说以棋为题道:“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年幼的李泌立即脱口吟道:“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行义时方正,用智时圆通,在宁静中适意,但却在必要时机如龙飞九天,逞才报国。 这正是深得道家真义后才能悟出来的至理,却出自一个七岁孩童,实在是让人震惊。” 安王耐心地解释道,转而疑惑地看着穆悠:“然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你连这首《咏方圆动静》都不知道?” “神童啊!”穆悠感叹道,见菜已上桌,还不等小夏子验完毒,就抓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我都没吃饭,哪有精力记这些啊,吃饭吃饭。” “你不是要修仙吗?还吃肉?”安王疑惑地问。 “俗家弟子,百无禁忌。”穆悠说着,哪管什么荤的素的往嘴里塞个不停,顿时整张脸便被撑的鼓了起来,像只生气的河豚。 “慢点儿,别噎着。”安王忍不住说道,话刚出口,突然一愣,此情此景,竟然似曾相识。不知为何,居然总会在他身上看到莲儿的影子,那双眼睛,那遮盖在额头上的头发,那无所畏惧的性格,甚至是吃东西的样子…… 安王想着,不禁又看得呆住了。 穆悠抬起头来努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看我干嘛?你不饿吗?” 经穆悠这么一说,安王总算回过神来,感觉还真是饿了,看见身边的宫女早已夹好了菜放在了面前,也吃了起来。平时一个人吃饭总是索然无味,今日看着穆悠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安王也是胃口大开。 午膳用毕,安王终于忍不住又朝穆悠的那片刘海儿看去:“你以前考试的时候不是这个发型,现在怎么连幞头也不戴了?额头上留这点头发干什么?” “你连别人的头发也管吗?”穆悠昂首挺胸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发型更英俊些?” 安王摇摇头:“不觉得。知道吗,我的王妃从小额头上受了伤,留下了一个很难看的疤,所以一直都爱用头发遮着。” “哎,王妃失踪了,你现在是不是看谁都像你的王妃啊?”穆悠摇着扇子疑惑地问,抬手掀开额头上的刘海儿。 安王不自主地偏头看去,却没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不禁有点失望,他斜了穆悠一眼:“现在天又不热,你整天拿把破扇子扇什么啊?” “热倒是不热,就是感觉有点闷,小钱钱还在改进,过两天定会制出一件精品出来。哎,如此人才,差点就被你们埋没了。” 穆悠摸着自己的脸,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45章 寝殿小憩,至乐无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什么意思?”安王无奈地看着穆悠:“你怎么说起话来飘忽不定的?” “哦,那就说点儿你听得懂的。”穆悠笑着凑上前去:“那个……能不能……借我一百两银子?” 安王一愣:“什么?” “这句话也听不懂?” “借钱?”安王再次问道。 穆悠眼巴巴地看着安王:“嗯,朋友间不是都应该互相帮助嘛,就一百两银子,对你来说算什么啊。” “呵,我们刚成了朋友,你就找我借钱?”安王鄙视说:“一百两银子我当然有,只是提钱多俗气,多伤感情!再说了,你一个求仙问道之人,怎么能张口闭口都是钱呢?” 穆悠急了: “我求仙问道怎么了?我也得生活啊!京城里花费这么高,什么不要钱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用愁?” “哎,不对啊,”安王突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我昨天不是刚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吗?” 穆悠低下头去:“呃……用完了。” 安王吃惊地看向穆悠:“什么?你一天就花了一百两?” “呃……你不知道,那宝月楼确实挺花钱的……”穆悠轻声说道。 “没想到你还好意思说出来。”安王怒道:“就宝月楼那种地方,除了骗你的钱还能怎样?你还指望那里的私妓成为你的红颜知己吗?” “无双才貌双全,她沦落青楼也是身不由己,还有好多女子也就是为了生计罢了……” “哼,无双?我看你是被她勾了魂去了。”安王满脸不悦。 “好了好了,不借就算了。”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挥:“那借你的床睡会儿午觉总可以吧?我昨夜里都没睡好。”说着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大大地哈欠。 安王瞟了一眼穆悠那副疲惫样儿,两眼一瞪:“准了。” 穆悠依着小夏子的指引,独自朝安王寝宫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宫女素心慌慌张张的正从外面回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边走边看着。 这个素心似乎有问题,他想着,小心地跟了上去。 走到寝宫门口,素心停了下来,左顾右盼一番,见没人,将手里的东西又仔细瞧了瞧,藏到了怀中,走进门去。 “安王的寝宫还真是大啊!”穆悠感叹道跟着走了进去。 “哦,郎君。”素心知道此人便是刚才和安王一起用膳的朋友,赶紧回身行礼。 “不必多礼。”穆悠一把抓住素心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乘机靠近一步,悄声说道:“这里又没外人。” “是。”素心后退一步:“郎君可是要午睡,我这就去铺床去。” “别急嘛,陪我说说话。”穆悠一把握住了素心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素心。”素心小声答道,企图挣脱穆悠的手,然而未能如愿。 “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淫笑,盯着素心早已羞红的脸:“诺大的寝宫一个人睡还真有点冷,素心可否帮我把床暖一暖?或者陪我一起午睡,如何?” “奴婢是安王的人,请郎君自重。”素心知道此人心怀不轨,使劲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朝床边走去。 穆悠狡黠地一笑,跟上前去,见素心正弓腰铺着被子,张开双手,将素心从身后一抱。 “啊!”素心吓了一跳:“放开我!”边说着边使劲挣扎起来,然而身单力薄,无法摆脱。 “我是真的对你一见倾心,等会儿就让安王把你赏给我。”穆悠凑到她耳朵边说道:“你用的什么香粉,真香啊!”边说着就要朝她亲去,手也不老实了。 “这是在宫里,你大胆!”素心仍使劲挣扎着,大声喊道。 穆悠似乎清醒过来,总算松开了手,素心用力将他一推,狂奔出去。 穆悠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看看手里刚刚从素心怀中掏出的黑瓶,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陡然变了脸色。 断肠草,中此毒者一刻钟便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两刻钟后就开始出现抽筋、眩晕、腹痛难忍,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必死无疑。 安王的饮食都有传膳的宫女太监试毒,如果睡到半夜渴了想喝水,侍寝的宫女乘机下毒确实让人无法防备。 素心,是何人给的你毒药,是何人给的你胆量,让你飞蛾扑火,玉石俱焚? 穆悠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头也隐隐作痛了,他叹了口气,将黑瓶纳入怀中,跳上了安王的床上。他在床上蹦跳着,尽情的滚上几圈,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无比满足。他闭上眼睛,将被子往身上一拉,侧着身子摆好睡姿,然而手却触碰到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 他顺势一摸,是一个画轴,不用看,自然是杨莲的画像。他将它推开,拉过枕头,却发现还有东西,像是一本书,他终于睁开眼睛,安王真是用功,睡前都要看书,他笑着准备将书放回去,突然一惊,那书是? 《春宫图》! 他拿起书来再定睛一看,还真是。他一下来了精神,靠在床栏上,忍不住翻看起来,嘴里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书房中,安王看着写好的字,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怎样?” “殿下的字真是漂亮。”小夏子赶紧夸道,这几天来安王郁郁寡欢,今日有穆悠陪着,饭也吃的多了,还有心情练字,确实让人放心了不少。 “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安王问道。 “这,奴婢不知。” “萧飒,你知道吗?” 萧飒瞥向安王,知道他又在卖弄自己的文采,轻轻摇摇头。 “又在练字啊!”穆悠走进书房,看着安王写的字,嘴里念道:“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安王开心的笑道:“穆大才子睡好啦?你来的正好,给他们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穆悠一愣,微微一笑:“给他们两个讲这些干什么,讲了他们也不懂。你这字写得真是漂亮啊!”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广平王向我讨一幅字,我想了许久,觉得这句不错。最大的快乐就是摆脱了世俗所谓的快乐,最高的荣誉就是摆脱了世俗所谓的荣誉。” “没错,这句话好,广平王肯定喜欢。”穆悠跟着附和道。 “你们修道之人也理当如此。”安王冷冷一笑:“穆悠,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穆悠一愣:“不会又是那个李泌吧?” 安王心头一惊,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句话是孔子说的。《论语》,你没读过吗?” “哦,当然读过。”穆悠摇头晃脑地念道:“子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安王长吁一口气:“孔子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孟子,孟子说‘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孔子与孟子的交情便是君子之交,他们的友情被世人传颂为‘孔孟之道’。我希望我们的友情也能如此。” “那是自然。”穆悠信心满满:“我对待朋友一直都是重情重义!” 安王冷冷地看着穆悠,慢慢地撑着头坐了下来:“小夏子,给我弄碗绿豆汤来降降火。” “是。”小夏子疑惑地退了出去。 安王缓缓抬起头来:“穆悠,你知道我为什么上火吗?” 穆悠瞧瞧萧飒,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因为那本‘秘籍’吗?” “秘籍?”安王倒是愣住了:“什么秘籍?” “就是你压在枕头底下的那本。”穆悠朝安王一眨眼。 安王惊得一下站了起来,那本书怎么忘记收起来了。 “真是一本好书啊,招式新颖,图文并茂,只叫人热血沸腾,睡意全无啊。”穆悠回味道:“不过那本秘籍适合双人修炼,你王妃不见了还有那么多宫女嘛,随便让谁陪你练上几招谁敢抗旨?干嘛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单打独斗,能不着急上火吗?搞得不好还会走火入魔,很伤身的。” “你……你……”安王指着穆悠,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歹朋友一场,为了你的身体着想,那本秘籍就先放我这里了。”穆悠拍拍自己身上的银白色布包:“我得叫上无双好好修炼一番。” 萧飒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脸茫然。 片刻后,小夏子端着一碗绿豆汤走了进来:“殿下,刚好御膳房熬了绿豆汤。” “快喝了吧,降降火。”穆悠一脸正经的说道。 安王端起绿豆汤,生气地一饮而尽:“你不是喜欢去青楼吗?走,我带你去!” “啊?现在?你也去?”穆悠惊讶地问道。 “郎君要去哪儿?”萧飒也怕自己听错了。 “青楼啊!”安王盯着萧飒:“怎么?圣人和贵妃都不管我了,你管我?” “殿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小夏子也是吓得够呛。 “给穆悠弄一套体面点的衣服来,我扮成他的书童,萧飒做他的护卫,其他侍卫还是装成百姓在旁边见机行事。”安王吩咐道。 “你不用陪我去。你都喝绿豆汤降火了,还去青楼做什么?” “穆悠!你说,你把我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安王气急败坏地说。 穆悠一时也无比困惑:“我干什么了?我气你做什么?好好好,你是安王,你说了算,你想去就去呗。” 第46章 安王生疑,试探穆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身着褐色的劲装驾着马,颠簸的马车内,安王和穆悠面对面的坐着。安王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布衣,穆悠却是一身宝蓝色的华服,光彩照人。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穆悠挑开窗帘看了一眼。 安王看着穆悠,冷冷地说出三个字:“平康坊。” “平康坊?”穆悠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去宝月楼呢。” “平康坊里的女子更漂亮。” “你去过?”穆悠一脸坏笑。 “没有,听说的。” “哦。”穆悠拖长了语调,一脸的不信。 “我真的没去过,我闲得无聊喜欢探听一些民间的故事。”安王急着解释。 穆悠笑道:“没去过就没去过嘛,跟我解释什么。” 安王也是一愣,明明刚才他还把自己气得半死,干嘛还要给他说这么多。 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已忍不住说道:“平康坊的娼妓分了三等,上等接待达官贵族、名人雅士。中等接待商人和小官,下等的则无论行业身份,只要肯出钱,一律都要笑脸相迎。 而上等中的上等,便是‘都知’。 整个平康坊,真正能得到客人公认的‘都知’只有三人。郑举举听说已久病不起了,目前就是薛楚儿和颜令宾最受欢迎,今日不知你有没有机会见到她们。 ” “见到了又如何?我又没带银子。” “我也没带。”安王嘴角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我们去干什么?”穆悠觉得安王有些不怀好意。 “去了不就知道了?”安王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他也不敢看,不知道为什么,就如同穆悠所说,莲儿失踪了,他现在看谁都像莲儿。此时此刻,仿佛又看到了和莲儿一同监考后同车回府的情景。 平康坊临近东市,萧飒驾着马车很快便到了。 穆悠下了马车,抬头望去,那楼果然要比宝月楼气派的多。 “敢问郎君如何称呼?”门口的小丫头欠身行礼,倒是端庄大方。 “穆悠!”穆悠微微一笑,摇起了扇子。 “请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好。”穆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丫头远去的背影:“这里的小娘子果然漂亮,这个就不错。” 安王将手里的黄色丝帕递了过去:“把你的‘穆半仙’收起来,这个,拿着。” “干什么?” “给你留着擦口水啊。”安王冷笑道:“你没见过女人吗?” “你?”穆悠虽恼道,还是一把将他的丝帕接了过来。 “原来是穆郎大驾光临,让郎君久等了。”伴着一声娇糯的声音,一位妙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来。她一身粉色的纱裙,肤光胜雪,明眸皓齿,容貌秀丽,笑吟吟看向穆悠一行三人,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哪像是青楼女子,俨然就是一位大家闺秀。 “娘子客气了。不知如何称呼?”穆悠回礼道,莞尔一笑。 “小女子薛楚儿,穆郎里面请!”薛楚儿将手朝里一指。 “薛娘子请!”穆悠笑道朝安王一眨眼:“真的好漂亮!” 安王跟在身后,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这个穆悠还真是不简单,传闻这个薛楚儿为人最是傲慢,多少富家子弟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至今仍无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今日却亲自出门相迎。 “穆郎这边请!”薛楚儿回过头来带着穆悠一等人继续向前走着。 “去哪儿?”穆悠看见已上了三楼了,好似还没有尽头。 “今日林侍郎家二郎生辰,特邀了好友在此厢房办了诗会,我刚才还说呢,为何没请穆郎前来,没想到您就来了。”薛楚儿笑道:“这间就是。”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诗会?”穆悠看向安王,正迎上安王幸灾乐祸地笑容。穆悠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跟着走了进去。 “诸位安静一会儿,看看谁来了。”薛楚儿指着穆悠大声说道:“这位便是这次制科的榜首穆郎。” “原来是穆郎啊!”众人一片掌声。 “穆郎能来真是太好了,在下林竹,本想借生辰之即相约一聚,昨日去了悦来客栈,穆郎却不在,刚刚正还说你呢,你却来了。难道穆郎当真神机妙算?” “林二郎过奖了,不知林二郎生辰,也没备什么礼物。” “无妨,穆郎能来就好。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顾大郎,杜六郎,张二郎,戴九郎……” 林竹挨着介绍着,大家都起身见礼,一片祥和。 “还有这两位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 韩俊平和孟云卿赶紧起身:“穆兄!” “你们也在?”穆悠总算见到两个熟人。 “穆兄,你这是……”韩俊平和孟云卿不禁疑惑道,才一天没见,穆悠已穿上了华服,还有了随从。 “刚刚和安王成了莫逆之交,安王给了我一套衣裳,还给我配了书童和护卫。”穆悠说着指了指身后两人。 韩孟二人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那二人不是安王与他的贴身侍卫吗?孟云卿腿一软就要去参拜,被韩俊平一把拉住了,他看看穆悠,也瞬间明白了,安王这是在微服出游,怎可道明身份。 三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 薛楚儿看向众人:“既然穆郎来晚了,那按规矩是不是要先自罚三杯啊?” “那是,那是。”众人跟着起哄。 灵活的小丫头早已端上三杯酒走了上来。 穆悠笑笑:“既然都知发话了,自当遵从。”说着接连三杯,均一饮而尽。 “好,穆郎海量。”薛楚儿笑道:“现在接着玩,最后一轮。” “玩什么?” “击鼓传花,鼓声落时花在谁手便当场作诗一首,做不出来罚酒三杯。”薛楚儿朝一个蒙眼的小姑娘喊道:“开始!” 鼓声雷动,那一团绢花在众位宾客中跳跃着。穆悠眼疾手快,瞄着那姑娘鼓槌将落,赶紧将花传了出去。 “呃,戴九郎。”大家齐声喊道。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一位年轻的书生打扮的人站了起来,高声颂道。 “好诗,好诗啊。”众人无不鼓掌喝彩。 “戴郎的诗果然妙不可言,下面不知会轮到谁了?准备,开始!” 鼓声再次响起,绢花再次跳跃起来。穆悠脸上强挂着微笑,早已经无聊至极。 终于,鼓声停了下来,众人齐乎:“顾大郎!” “江清白鸟斜,荡桨罥蘋花。听唱菱歌晚,回塘月照沙。”那被称为顾大郎的书生也站了起来朗诵起了自己的佳作。 众人又是一片欢呼。 薛楚儿朝大家一招手:“好,这一回合戴九郎和顾大郎都无比精彩。下面请诸位观赏一段胡姬舞,稍作休息。下一场更有意思。” 还有下场?穆悠一听,彻底要晕了,这些文人墨客玩的东西还真是高雅地让人够不着边啊。当初若知道安王口中的青楼是这样子,打死也不会来的,该找个什么理由出去呢? 一名黄衣女子手托盘子缓缓走了进来,给穆悠酙上一杯酒,递了上去。 穆悠接过来在鼻子下一闻,顿时一惊,神仙水?他喝上一口在嘴里品着,眼睛朝面前低着头的黄衣女子看去,更是惊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黄衣女子浅浅一笑,将一块白色丝帕递了过去。穆悠伸手去接帕子,却握在了那姑娘的手上。 姑娘大惊,朝穆悠身后直努嘴,穆悠回头看去,安王正专心看着舞蹈,萧飒抱着剑,闭着眼,早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笑。穆悠从袖子里抽出两块湿漉漉的帕子来递给姑娘,又将姑娘新送的帕子塞进了袖子里。黄衣女子再为穆悠酙上一杯神仙水,退了出去。 歌舞结束,众人齐声鼓掌。 薛楚儿见众人都情绪高涨,更是大声说道:“常言道吟诗作对,刚才击鼓吟了诗,下面就来作对子,如何?” “好。”林竹第一个大声喊道:“薛娘子快定规矩吧。” “规矩很简单,先由一人出上联,然后随手指向一人,被指的那人要在十声之内对出下联,不然的话就……”薛楚儿闭口看向众人。 “罚酒三杯!”宾客们笑呵呵地高呼道。 “好,答对者再出上联指下一个人答,如此循环。也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看看谁对的多,谁罚的多。林二郎说了,胜出者还有大礼哦。”薛楚儿笑着瞟了一眼穆悠:“现在准备好,我来出第一题。” “稍等。”穆悠捂着头摇晃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穆郎。可是身体不舒服?”薛楚儿关切地问。 “你这酒的后劲可真大。头晕得很。”穆悠无力地说,朝身后的书童伸出手去,摇摇欲坠。 安王冷冷地看向穆悠,一切已是心知肚明,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将双手抱于胸前,眼望向一边,不予理睬。 薛楚儿赶紧走上前去扶住穆悠:“穆郎既然醉了,先到我房中休息一下。” “好。”穆悠答道,瞪了安王一眼。 “穆郎请便。”众人皆起身。 “宾儿。”薛楚儿唤道。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欢快的跑了过来,一袭白衣胜雪,眉宇之间透着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 “二姐,怎么了?” “这里交给你了,我送穆郎回房休息。” “穆郎?你就是穆悠?”小姑娘兴奋极了。 “穆郎醉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一定满足你。”薛楚儿笑道,扶着穆悠离去。 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第47章 谈天论地,博学都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薛楚儿的房间雅致而又温馨,如大家闺秀的卧房一般,淡淡的香薰伴着墨香,沁人心脾。 穆悠松开薛楚儿的手:“多谢薛娘子了,其实我没醉。” 这让安王和萧飒倒是出乎意料,原以为穆悠会故意装醉有所企图,没想到他却这么快承认了。 “那穆郎刚才是……”薛楚儿疑惑道。 “我这人喜欢清静,不爱吵吵闹闹地图什么赏赐,争什么才子之名。”穆悠说得超凡脱俗:“子曰‘至乐无乐,至誉无誉’。如果我们能把世俗的钱财、美色、权利、荣誉都放下,也许就会体会到生活中真正的快乐了。” 安王一惊,这个穆悠还真把他说的当真了,在那里“子曰”什么啊?装的才高八斗,这下可露馅儿了。他强忍住笑,只等着看笑话了。 薛楚儿也听出了端倪,却道是穆悠故意考她,微微一笑:“楚儿不才,可《南华经》也曾读过,穆郎大可不必以此考我,此句出自庄子的《至乐》。” 穆悠回头狠狠地朝安王看去,这个李旭,竟然戏弄我! 好在那薛楚儿还未怀疑,以为穆悠要和她讨论庄子,已经夸夸其谈了。 “庄子的文章想象丰富,气势壮阔,行文汪洋恣肆,结构奇特,看起来并不严密,常常突兀而来,行所欲行,止所欲止,变化无端,有时似乎不相关,任意跳荡起落,但思想却能一线贯穿。句式也富于变化,或顺或倒,或长或短,更加之词汇丰富,描写细致,显得极富表现力,极有独创性。” 穆悠愣愣地听薛楚儿说得兴致盎然,完全不知所云,一句话也接不上,已是坐立不安了。 终于,薛楚儿停了下来:“穆郎,我可有说的不是?” “哦,薛娘子果然才华横溢,不知道会有多少男子望尘莫及。”穆悠奉承道。 “穆郎过奖了,楚儿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薛娘子太过自谦了。”穆悠笑笑,满脸尴尬。 “穆郎这几日在京城声名大噪,没想到却是如此随和之人。”薛楚儿崇拜地说:“听说前日安王妃失踪,穆郎协助断案,连那大理寺朱公都自惭形秽。昨日在大殿之上,更是三言两语就破了前年的灾款贪污案,魏御史顺藤摸瓜才揪出了七只蛀虫。” 穆悠惊喜道:“薛娘子连这些都知道?” 薛楚儿莞尔一笑:“在这里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消息自然灵通些。” “那你觉得朝堂之上当真就只有那七人涉及前年的赈灾款吗?” “当然不止。”薛楚儿看看穆悠身后的书童:“就跟安王妃失踪案一样,真正的幕后之人都藏的很深,查到的只是些替罪羔羊罢了。” 安王一愣,欲言又止。 穆悠笑笑:“这世道就是如此,又哪来的真正的公平。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很多有才华之人都远离朝堂,笑傲江湖。比如李太白,便放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豪言壮语!” “李太白以前倒是常爱来此找人饮酒作诗,当时都是郑姐姐筹办诗会,一晃如今都已是物是人非了。”薛楚儿眼中略过一丝伤感,随即又激动地问:“真没想到穆郎也欣赏青莲居士?” “当然,我的梦想便是能像李太白一样游遍大好河山,交尽天下好友!”穆悠总算又找到点共同话题。 安王看向穆悠,心中又是一惊,他居然跟莲儿一样也崇拜李白,不知不觉竟又多了一个相同之处。 “穆郎好志气,楚儿相信有朝一日,穆郎定能达成所愿。”薛楚儿微笑道,看着穆悠,满眼尽显温柔。 “实不相瞒,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是云游四海,也可以说是浪迹江湖。”穆悠突然话锋一转。 安王偷笑,知道这个都知博学多才,穆悠这个伪才子怕是不敢把一个话题谈得太深,唯恐又露出纰漏来。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感到穆郎身上有一股江湖之气。”薛楚儿掩嘴笑道。 “江湖之气?”穆悠疑惑地问:“此话怎讲?” “如今江湖之上门派众多,有正有邪,然而何为正,又何为邪?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所以每个在江湖上漂泊的人都有自己的习性。比如赫赫有名的江湖杀手黑影儿,黑衣黑剑,黑纱遮面,总是昼伏夜出,来无影去无踪,这便是他的江湖气。” 安王听他们谈到了黑影儿,心中一震,这个都知还真是无所不知啊。五年前莲儿就是被黑影儿掳走的,然后才不知下落。真不知她那五年发生了什么,本想着婚后慢慢再问,没想到却是再无机会了。 安王看穆悠和那都知谈天论地挺聊得来,心中窃喜,竟感觉不虚此行。他朝旁边看去,刚才还闭目养神的萧飒也睁开了眼睛,兴致勃勃地在听他们说话。 “哈哈哈哈。”穆悠大笑道:“经薛娘子一说,我在脑中一想他那身装扮,怎么像只乌鸦啊?” 薛楚儿撑着头一愣,也不禁笑了:“穆郎可真风趣,你就不怕他听到了找你麻烦?” “黑影儿不会杀我,他虽是杀手,可从不滥杀无辜,一般一千两银子以上他才会考虑要不要接单,五千两以上的单子才会感兴趣,而且杀的人不同,价钱也不同。这也是他的江湖气。”穆悠缓缓地说道。 “看来穆郎好像很了解黑影儿?”薛楚儿问道,露出担忧的神情:“穆郎这几天无形中已经得罪了很多人,难道就这么自信自己连一千两都不值吗?” “我一个文弱书生,谁愿意出这么大价钱杀我?最多请个不入流的人来对付我罢了。说不定那人就算办好了事都没命领赏呢。”穆悠摇摇头,一脸不屑。 “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那我呢?在薛娘子看来,何为我的江湖之气?”穆悠问道。 “穆郎处事圆通,高深莫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薛楚儿朱唇微启,缓缓道来。 “那薛娘子你呢?” 薛楚儿粉面含笑:“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哪敢有自己的气节,只不过在这欢场之中讨口饭吃罢了。” “薛娘子何必妄自菲薄,传闻想娶你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如果真的只是想混口饭吃,恐怕你早就远离欢场了吧?你在等什么?”穆悠目不转睛地看着薛楚儿问道。 薛楚儿笑道:“穆郎干嘛老盯着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美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亲近些。”穆悠说着,更是两手撑着头认真的看起来。 安王一惊,这个穆悠竟如此轻浮,这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前奏啊。 哪知薛楚儿听了不但未生气,倒还有几分得意:“多谢穆郎夸奖。” “其实,我觉得你的唇色有点偏暗,如果用亮一点的颜色会更称你的气质。”穆悠一副认真的模样。 “有劳穆郎帮我看看。”薛楚儿随手拉着穆悠来到梳妆台前。 穆悠倒也随意,抽出袖中的丝帕帮她唇上的颜色擦干净,把嘴唇傅上白色的底妆,然后在梳妆台上挑出一种口脂来,用指尖挑上一点,重新描画唇形,瞬间便好似飞蝶一般。 “这是现在宫中流行的蝴蝶唇,你觉得怎样?”穆悠说着,为薛楚儿照着镜子。 “不错。确似蝴蝶落于唇上。”薛楚儿笑道:“没想到穆郎连这些都懂。” “如今化妆的门道多了,穆某不敢在薛娘子面前班门弄斧。”穆悠谦虚的说道:“听闻永乐公主在宫里种了好些花草,亲自配制各色口脂,改天我去讨一支来送你。” “穆郎的好意楚儿心领了,公主亲自配的口脂,楚儿哪配用。” “薛娘子花容月貌,当然配!”穆悠肯定地说。 安王和萧飒对视一眼,原指望他们聊些江湖趣事,没想到居然谈到女子化妆上面去了,瞬间感到无趣得很。 “郎君,时候不早了,是否该回去了?”安王忍不住催促道。 “穆郎若要走,能否先留下墨宝?”薛楚儿满脸期待地说:“刚才那位白衣女子是我三妹颜令宾,她最爱收集各类诗词歌赋,我刚才已答应了她,还望穆郎成全。” “这……” “娘子,郭郎又来了!”一个小丫头快步走进房来,对薛楚儿耳语道。 “不是说了不见嘛,我正会客哩。”薛楚儿悄声说道,转身对穆悠笑道:“穆郎,请!”说着已将文房四宝备好。 安王瞥向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这次看你如何收场? “行,恭敬不如从命。”穆悠大方地坐到书桌前:“请薛娘子帮忙弹一首曲子听听,可好?” “好,穆郎想听什么?” “《逍遥游》!”穆悠说道,提起笔来。 薛楚儿十指轻拨琴弦,瞬间美妙的旋律醉人心田。 安王低头朝穆悠笔尖看去,不禁气得咬住了嘴唇,这个穆悠,简直是……他想着,到底该用什么词来说他才好…… “楚儿!楚儿!”楼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喊着。 薛楚儿一愣,手一抖,音律也缥缈起来。 穆悠停下笔来,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薛娘子的琴弹得心烦意乱的,弄得我也没心情写作了,既然有人找,何不下去见一面。” “楚儿!”楼下的声音好似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薛楚儿看看穆悠,弯腰见礼:“楚儿先失陪一下。”说完跟着丫鬟下楼去了。 “啊!”穆悠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王厉声问道。 穆悠一脸无辜:“问我么?我是你的朋友啊!两个时辰前刚交的。” 第48章 李殷解难,月湖泛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哼!大唐才子,怎样?原形毕露了吧。你写啊!写出点新样来啊!你是在默写吗?把你考场上的诗词歌赋搬过来,有意思吗?”安王看着穆悠已默写完了《颂大唐》,《咏春韵》也已开了头了,不禁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骗我差点出丑,作为朋友,你怎可这样?”穆悠也生气了:“还孔孟之道?那孔子和孟子真的是好朋友吗?” 安王不禁觉得可笑,声音也越来越大:“孔子和孟子能成为朋友的话,你祖父和你孙子都可以一起结伴去逛青楼了!” “嘘!小声点。”穆悠伸出一指靠向唇边,跑到窗口看去。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兴奋地朝安王一招手:“快来,快来看!那是薛楚儿的情郎吗?两人倒是还蛮般配的。” 安王本想再骂他几句,结果见穆悠一招手,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确实挺般配的。”安王笑道,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们是在吵架吗?你看,那男子要牵她的手,她不让,不喜欢就可以走开啊,可她又舍不得走。很明显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呵呵。”穆悠指着两人笑道。 “郎情妾意啊。”安王也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又回到书桌前写起字来。安王忍不住跟着走了过去,看着他默写着,一脸嫌弃。 片刻后,穆悠突然停了笔,眼巴巴地看向安王:“哎,你还记得这下一句是什么吗?” 安王看去,正要开口,话到嘴边突然回过神来,大吃一惊:“这篇《思美人》不是你考试作的么?你问我?” “我……呵呵……这不是……忘了嘛。”穆悠嘴边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哀求地眼神盯着安王。 “忘了?”安王一听又火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制科考试位居榜首,是如何得来的?” 穆悠两眼一翻:“这我哪儿知道?是你和你的王妃出题监考,吏部和圣人评的卷,你问我?” “你!”安王手指穆悠,被气得无语了。 “朋友一场,帮帮忙呗,让我把诗词歌赋都给她凑齐了。” “自己想。”安王将手一背,头看向一边,不再理他。 萧飒疑惑地看向房中的两人,已是一头雾水,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吵的,到底是在唱哪一出啊? 突然,一个纸团从窗口飞了过来,刚好落在书桌上。 “什么人?”萧飒大声喝道,拔出剑挡在安王面前。 “又不是刺客,慌什么?”穆悠打开纸团,又笑容满脸,提起笔来。 安王凑上前去一瞧,穆悠正对照字条抄写着。这个穆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谁这样帮他?自己考试的答案他怎会记不住?难道那天不是他考的?可那天考场上的不是他又是谁? “对不住了。”薛楚儿笑着走进房来。 穆悠迅速将字条收入怀中,写下《叹人生》最后一句,将笔抛开,递过佳作:“诗词歌赋,每样一首,还请薛娘子多多指教,只是不常练习书法,字写的不太好,还望薛娘子不要嫌弃。” 薛楚儿拿起诗词歌赋,两眼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好,太好了!穆郎真不愧是我大唐才子,这些一定会被三妹视若珍宝。” “过奖了。”穆悠从腰间拿下扇子在手里摇着:“屋里待久了,太闷了。我看后面有片湖,想去湖边走走。” “穆半仙?这扇子倒是有趣。”薛楚儿念着上面的字,微微一笑:“穆郎请!” 湖边垂柳青翠,湖水泛着涟漪,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着叶叶扁舟,游人如置画中。 “这片湖形如月芽,故称月湖。”薛楚儿微笑着看向穆悠:“可否请穆郎一同游湖?” 安王心中不禁有些不爽,原以为自己才是长安城中最受女子欢迎的,没想到这穆悠更会招女子喜欢啊。 “在这儿客人都得听你们安排吗?”穆悠问。 “当然不是。”薛楚儿笑道。 “这里景色甚美,我确实想游湖,可是却不好意思麻烦薛娘子。失陪了。”穆悠说着,绕过薛楚儿,向不远处柳树下一位黄衣女子走去。 薛楚儿愣愣地看着穆悠牵起那位黄衣女子的手,上了小船,荡漾在绿波之上。 “我是被他拒绝了吗?”薛楚儿问向安王。 安王也是摸不着头脑,这穆悠到底在想些什么?薛楚儿可是好多人想约都约不到的名妓,难道还不如一个丫鬟?那名黄衣女子刚才在诗会上出现过,他大概瞟了一眼,长得倒是俊俏,可并无半点女子的柔美,身材也略显魁梧,实在比不上薛楚儿。 “我这样回去必定被人笑话,以后在这平康坊还怎么混啊。不知郎君可否赏光,一同上船待上片刻?”薛楚儿对安王说道。 “我?”安王回过神来:“我哪敢与薛娘子同船。” 薛楚儿苦笑道:“楚儿一直自命清高,不想今日却遭人嫌弃了。” “薛娘子何出此言,是我一个小书童配不上罢了。”安王见薛楚儿有些伤感,微笑着说。 薛楚儿看看安王:“郎君气质非凡,怎会是书童呢?” 安王心头一惊:“那你说我是谁?” 薛楚儿笑着欠身行礼,口中轻声唤道:“小女子薛楚儿见过安王殿下!” “你!”安王环顾四周,见并无人注意:“你说什么?” “殿下虽作书童装扮,但威严依旧,别的书童都是在自家郎君面前卑躬屈膝,磨墨添茶,不敢怠慢,而穆郎的书童却连他走不稳路了都不肯扶上一把,未免太不尽责了。” 薛楚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韩郎和孟郎本来开头玩得挺随意的,可自你们来了便有些拘束,他们与穆郎同场考试,断然不会畏惧穆郎,顾虑的该是穆郎的书童吧。 诗会中的歌舞在我平康坊乃至长安城中都可谓精美绝伦,又颇具有异域风情,那些舞姬个个身段妖娆,容貌俊美,席中的男子没有哪个不是看得如痴如醉。 当然,除了三人:穆郎并未观舞,而是跟那位献酒的黄衣女子在那里眉目传情。殿下身边的这位,应该是萧将军吧,也未观舞,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殿下虽看得认真,可眼中尽是不屑,想是早已司空见惯了。” “不错,薛娘子真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啊。”安王点点头,露出欣赏的笑容。 “穆郎前日同安王一起查找王妃,昨日进宫又去安王宫里并获赠了一百两,今日一早又进宫了,现在一身华服出现在我平康坊,身后还多出了书童与侍卫,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留意一下。更何况书童身上还有一种龙脑香的气味,此香来自天竺,一般的书童哪有钱买来薰衣裳?” “穆悠说的没错,薛娘子聪慧过人,实在是不逊于男子。”安王朝小船一指:“请。” “殿下先请。” 萧飒跳上船去,将安王扶上一把,安王转身将薛楚儿一拉,船夫见三人均已上船,轻撑竹篙,小船离岸而去。 崔虎郑明等人见状,也叫上几只小船,慢慢靠了过去。 “薛娘子阅人无数,不知在娘子看来,穆悠到底是什么人?” “殿下今日随穆郎来此,还甘愿为他的书童,他定是殿下器重之人。” “他是我的朋友,两个时辰前刚交的。”安王苦笑道:“可交完朋友后,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带他来此一试。” “那殿下可找到答案了?” “他城府很深,让人捉摸不透。” “既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应相互信任吗?每个人都有秘密,他既然不愿明说,殿下又何必强求?” 安王点点头,觉得这都知说的有理,紧跟着又问道:“薛娘子刚才提到王妃失踪,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小女子不敢妄言。”薛楚儿低下头去。 “那你觉得我的王妃还活着吗?” “当然。” “你肯定?”安王心里无比欣喜。 “如果幕后之人只是想杀王妃,当场杀了便是,何故弄出失踪的假象来。” “那她在哪儿?” “穆郎不是算命先生吗?他怎么说?” “穆悠和你说的一样,他也觉得我的王妃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就有再见的时候。” 安王说着朝穆悠看去,他那只小船已飘到了湖中心,远远看去,穆悠和那黄衣女子似乎聊得很是惬意。穆悠已脱下了外面的华服,从身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用指甲在里面挖了点什么涂在了那黄衣女子的双手上,那黄衣女子也是如法炮制,两人拉着手,情深意切。 “原来是有了意中人,难怪会拒绝我。”薛楚儿笑道。 “那黄衣女子也是你们平康坊的?” “不是。” “刚才在诗会上,她给穆悠献过酒。” 薛楚儿:“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相好很久了吧,才会如此甜蜜。” 甜蜜?安王心中却涌出一阵酸酸的感觉,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就在三日前,自己和莲儿也在龙池上泛舟,谈笑风生,而此时却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了。 他看向薛楚儿,见她满脸惆怅,双眼无光。不禁问道:“薛娘子也有心事?” “哦。”薛楚儿回过神来:“殿下有何吩咐?” “薛娘子跟刚才楼下的那位郎君可消除误会了?” “哦,只是一位曾经的客人,一直爱来纠缠罢了。”薛楚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安王嘴角一笑:“既然如此,我这就派人把他抓到大牢去。” “不要。”薛楚儿失声喊道,突然意识到失了礼数,赶紧行礼:“多谢殿下,这点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楚儿可以应付。” 第49章 梁上君子,盗银留书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安王笑道,不知那楼下的郎君是如何惹恼了这位都知。有时候,女子的心思就是捉摸不透。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次书房之中,因为自己夸沈珍珠而惹得莲儿生气的情景。 “薛娘子跟我王妃很像,都是洒脱之人,敢爱敢恨,重情重义,巾帼不让须眉。如果我的王妃在此,说不定还会和你成为朋友。”安王感叹道。 “殿下说笑了,王妃就算回来了,又怎会来平康坊,就算来了,楚儿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又怎敢和王妃成为朋友。” “我的王妃不拘小节,不重礼数,交友更是不分贵贱,她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府上厨娘的女儿。” 萧飒听着,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脸色也越发凝重。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王妃,看来对王妃用情至深,楚儿相信殿下的真心一定会感动上苍,王妃也一定能早日和殿下相会。” 安王听着这些祝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穆悠和薛楚儿说的没错,莲儿肯定还活着,她那么聪明,当年从黑影儿手里都能平安脱险,这次定能无恙,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太阳已经西斜,安王见穆悠与黄衣女子作别,也跟着上了岸。 “回去了。”穆悠说。 “好。”安王微微一笑。 “两位郎君慢走。”薛楚儿欠身行礼道。 “我答应给娘子的东西,改日一定送来。”穆悠朝薛楚儿一眨眼,摇着扇子走了。 这个穆悠倒还是个情种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安王想着,满脸鄙视地跟上去:“怎样,你不是喜欢逛青楼吗?今日可玩好了?” “玩?”穆悠一时气得瞪圆了双眼:“哪是我在玩,是你们一起在玩我!”说着将手里的华服向安王掷去,愤愤地走了。 萧飒一把接过衣服:“郎君,还要继续派人盯着他吗?” “不用了,他既然已是我的朋友,不论他是谁,我也该信任他。”安王笑道,转眼看向走远的黄衣女子:“派人跟着那位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面带微笑,步态轻盈,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崔虎郑明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跟随着,不敢松懈。萧飒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令牌拿回去,这次如果连个女子都跟丢了的话,你们这个月的俸禄就别指望了。” 突然,黄衣女子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从身上掏出钱袋,抓出一把铜板。 崔虎郑明大吃一惊,这一举动似曾相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女子已将铜板撒出,顿时,街上一片混乱。 二人扒开人群努力向那女子靠近,可那女子早就一转身,跑进身旁的小巷中,不见了身影。 崔虎郑明暗叫不好,俸禄没了事小,这回,脸,是彻底丢尽了。 黄衣女子已绕过了几条街,见身后没了尾巴,浅浅一笑,甚是得意。 “好玩吗?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一身全黑的男子飞身落在黄衣女子面前,一把黑剑抬起黄衣女子的下颌,满脸尽是嫌弃地问道。 黄衣女子用手拔开剑鞘,微微一笑,轻声唤道:“穆兄。” 黑衣男子收回剑来,眼光仍停在黄衣女子脸上:“李殷,你现在还有原则吗?连女人都扮上了?” 李殷笑着,已脱下了外面的女装:“才子配佳人,有什么问题吗?穆兄倒是可以换身衣裳了,总这一身黑,实在让人容易想到一种鸟。” 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我所有的衣裳都是这样的,怎么,仙儿又在背后笑我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李殷松开头上的发髻,将头发半扎着,瞬间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穆兄又找我吃酒吗?” “今日不吃酒。”黑衣男子嘴角浮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喝汤!” “好,请!”李殷笑道,从身上抽出一块白布来将女子的东西包好。 “把脸上的胭脂擦干净了。”黑衣男子无奈的说道,已跃上屋顶。 “哦。”李殷拿起满是酒的湿帕子擦起脸来,随后也跟了上去。 “客官,鸽子汤来了。”天然居里,店小二吆喝着走进房来:“我们掌柜的说了,二位是我们酒楼的贵客,今日客官自己带来的这只鸽子,我们就不收加工费了。呵呵,二位菜已上齐,请慢用!” “替我多谢掌柜的。”黑衣男子说道,顺手丢出一锭银子。 “哦,谢了。”店小二开心地退了出去。 “穆兄在哪儿抓的鸽子?” “太子府。”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给李殷盛上一碗汤:“尝尝,味道如何?” “嗯,好喝。”李殷笑道:“穆兄这是想转行吗?不过,做梁上君子也不错!” 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你昨天去哪儿了?仙儿又派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仙儿想吃红豆糕了,我去给她买了点。”李殷说着,给黑衣男子也盛上一碗:“穆兄多补补。你的伤可全好了么?下次和仙儿切磋,别太较真了,仙儿好胜心很强,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就是怕她事事争强好胜,太出风头,招惹是非。”黑衣男子气愤地说。 “穆兄放心,仙儿做事会有分寸的。” “今日那个白衣道士派出的信鸽刚飞回来就被我抓住了,若是落在太子手里,不知会怎样?” “太子不足为惧,太子身边的那个李泌倒是不简单。” “李泌?白衣道士?这人好像认识我。” “穆兄何出此言?” “我见他念我名字时,脸上的表情很怪。” “穆兄也会看相了?”李殷笑道。 黑衣男子白了李殷一眼:“我跟你说正事呢。” “穆兄不必担心,仙儿已经和我说过了,我晚上定去拜访一下那位神童。” “哼,真是懒得管你们!”黑衣男子满脸嫌弃地看向李殷,却又无可奈何。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正在柜前低头拨着算盘,店小二忙碌着收拾着桌子。 穆悠瞅准时机,悄悄地溜了进去,上了楼,蹑手蹑脚地来到甲字五号房门口。他轻轻地从门缝里拔出一根头发,用丝帕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跟甲字六号房基本一样,也是同样的干净整齐。穆悠来到床前,抚摸着床铺,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片刻后,他终于止住了笑,从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那本中午在安王寝宫中顺走的《春宫图》。 他又忍不住捂着嘴傻笑起来,然后将书塞在了枕头底下,他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妥,又将书往外放了放,刚好露出一角。这次似乎满意了,他伸手往床底一摸,抽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盒子取出一张银票,再将盒子放回原处。 他得意的晃着银票走出房间,慢慢的把门关好,拿出刚才的那根头发,仔细地往门缝里夹去。 “哎,穆郎!”身后一个店小二大喊一声。 “啊!”穆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头发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穆悠抱怨道。 “穆郎,您这是?”店小二指指穆悠手里的银票,又指指门上的牌子:“您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 “哦,是吗?”穆悠笑着伸手在店小二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来。 “哎哟,您拔我头发作什么?” “你把我的头发弄丢了,当然要赔。”穆悠说着,将头发夹到了门缝中间,然后快步下了楼。 “哎,穆郎,您怎么又走了?您都欠了两天房租了,您到底还住不住的啊?穆郎!”店小二回过神来,跟着追了下去。 “谁?穆悠么?他在哪儿呢?”刘掌柜听到店小二的声音,终于抬起了头来。 “刚走了。”店小二朝门外一指。 “那你怎么不拦住他要房租啊?”刘掌柜拍着桌子喊道。 “要啦,他没理,溜得比兔子都快!”店小二满脸委屈:“他手里就拿着银票呢!” 宝月楼里,穆悠将手中的银票递了出去:“怎样,一百两,说到做到!” “好,穆状元果然信守承诺。”梅姨接过银票,笑得弯了腰,伸出手帕朝楼上挥舞着:“无双,无双,穆状元又来看你了,你还不快下来迎迎?” “穆郎来了?”柳婉茹兴奋地跑了出来,依着楼栏,开心地说道。 “无双!”穆悠开心的跑上楼去,将柳婉茹一把搂在怀里:“宝贝,想我了没?” 柳婉茹脸一红,慌张地推开他,看了看楼下正掩面而笑的梅姨,将穆悠手一挽:“进屋吧。” “你脸红什么?在这里待了好些天了,还不习惯吗?”穆悠关上房门,笑着看向柳婉茹脸上的红晕。 “穆郎休要取笑。穆郎应该最清楚,婉茹身陷青楼实在是身不由己,怎会是随意卖笑之人?” “我当然知道,但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还是有必要的。”穆悠摇着扇子,叹了口气:“要不然,我每天这么多银子丢在这里,岂不是太亏了?” “我一直也很疑惑,我跟郎君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帮我?”柳婉茹说着,泪水已模糊了双眼,显得楚楚可怜。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穆悠说着,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余晖照亮着天际,一片绚丽。 “弹一曲《逍遥游》,弹完后过半个时辰,叫他们送晚膳进来。”穆悠说着,已从窗户跳了下去。 “哎。”柳婉茹跑到窗口朝下看去,院落中,街道上,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啊! 第50章 以身作饵,为民除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长安客栈比悦来客栈规模更大些,位于东市最繁华的街道上,此刻华灯初上,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穆仙儿站在客栈门口,注视着上面的匾额,眼中闪现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厚厚的斜刘海儿垂在右边的额头上,手臂上还挽着一个绿色的包裹。 “小娘子要住店吗?”店小二招呼道。 穆仙儿笑着摇摇头,慢慢地走开了。她漫无目的地在客栈周边闲逛着,街两边的小摊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她佯装挑选着,眼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哎哟,哎哟。”一阵阵呻吟声传来。 穆仙儿寻声望去,身后五步开外,一位老妇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撑了撑手杖想要爬起来,然而未能如愿,身边的行人也无人伸出援手。 “阿婆,你没事吧?”穆仙儿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将老妇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多谢啦!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老妇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穆仙儿笑笑,转身想走。 “哎,小娘子。”老妇一把抓住穆仙儿的手:“老身眼睛瞎了,此刻脚又扭伤了,实在是行走不便,小娘子能否好人做到底,扶老身一程,我家离这里就一里多路,不会耽误小娘子太多功夫。”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声答道:“好的,你家在哪儿?” “这边,来,哎呦,幸亏遇到你了。小娘子真是活菩萨啊!”老妇用手杖朝前指指,由穆仙儿扶着,絮絮叨叨地快步向前走去。 七拐八折的绕过几条街,穿过几条小巷,天也已经全黑了,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屋子了。”老妇高兴的说。 “哦,那你快进去吧,我还得去投宿。”穆仙儿说着就要走。 “哎,小娘子,你好歹把我扶进屋啊。哎呦,我的脚啊!” 穆仙儿笑道:“好。”将老妇扶了进去。 “哦,回来了啊。”一位老翁赶紧迎了上来,盯着穆仙儿,满脸笑意。 “好了,我先走了。”穆仙儿朝他们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郎、二郎!”阿婆大叫一声,两个健壮的青年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穆仙儿惊慌失措地问道。 “干什么?你自己找上门的,可怨不得我们。”老翁笑道:“绑了。” “救命啊!”穆仙儿高声喊道,向外逃去,却被两个男子拉住了,哪里脱得了身。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已捂住了她的口鼻。片刻后,她停止了反抗,倒在了地上。 “看来世上还真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啊!”花无忌摇着扇子,又出现了。 “阿娘今个儿选的猎物不错,估计会卖个好价钱。” “那是,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这次再怎么也得五十两吧?” “阿耶也太知足了,五十两哪儿够,到时候就喊一百两,看梅姨怎么说。” “一百两也少了,安王已经悬赏五千两银子了。”花无忌鄙视地朝老翁喊道。 “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吗?” “就几件衣裳,还有些首饰。” “明日一早拿去当了。” “好。” “戏好看吗?地上躺着不凉吗?”花无忌朝穆仙儿摇了摇扇子。 穆仙儿睁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气愤地看向众人:“你们一家人什么眼神?我就值一百两银子?” 戌时已至,宝月楼里,柳婉茹独自一人做着女工,一件宝宝的上衣已然成形。她拿在眼前看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穿针引线做着最后的修饰。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 “无双,是我,梅姨,给你送晚膳来了。快开门。” 柳婉茹心头一惊,梅姨怎么亲自来了?她赶紧将针线藏到了床底下。她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外面月光皎洁,却不见穆悠的人影。 他去哪儿了?怎么办? “哦,等一会儿。”柳婉茹说着,将衣柜里的衣裳抓出来扔到床上,再盖上被子,隐约一看倒像睡了个人似的,她又拉下红罗帐来,想了想,又脱下外面的衣衫,拔掉发簪,把头发搅乱了些。 “无双,快开门啊,干什么呢?”门外梅姨催促着。 “来了来了。”柳婉茹应着,把门拉开一条缝:“梅姨,有事儿吗?把晚膳给我就行了,穆郎睡了,说不让人打扰。”说着就去接托盘。 “睡这么早?”梅姨疑惑地问着,更是向房里看去。 “进来吧!”穆悠的声音传来。 柳婉茹回头看去,只见穆悠就在身后,已伸手开了门。他的头发如自己一样凌乱,正背着身子整理着衣衫。 “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啊!”梅姨看着两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样子,一时倒有些尴尬。 “无妨,梅姨最会选时候了。”穆悠笑道,已穿好了衣服:“梅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梅姨一挥手,一个小丫头将晚膳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穆状元对我家无双可真是用情至深啊,这是我们无双的福分。”梅姨笑道:“我们无双啊,有才有貌,也确实值得穆状元为之倾心。”梅姨拿眼瞟向无双,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穆郎,请!”柳婉茹倒上一杯酒,递给穆悠,却再无下文。 梅姨看着二人相互夹菜敬酒,情深意切的,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梅姨还有事?”柳婉茹疑惑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梅姨尴尬地笑道,心一横:“穆状元啊,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跟我家无双认识这些天了,也不给无双送个小礼物置几件新衣裳?这……” “不用了,我的衣裳已经很多了。”柳婉茹知道梅姨又要捞钱了,赶紧抢着说。 梅姨白了柳婉茹一眼,转头对穆悠咧嘴一笑:“穆状元瞧瞧,无双可真是处处都护着你啊!” “梅姨提醒的是,这些我确实疏忽了。”穆悠咽下满口的食物,跟着附和道。 “你们男人啊,就是大大咧咧的。”梅姨笑得如花一般,眼睛期盼着他的反应。 穆悠浅浅一笑,起身到床头,从银白色布包里取出一大包东西来,扔在桌上:“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好,梅姨看着办吧。” 梅姨拆开包布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一大包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够了么?” “够了够了,穆状元真是出手阔绰。” “那是,我今日已和安王交了朋友,梅姨尽管放心,不会少你一文钱。” “那是那是,我一直都觉得穆状元与众不同,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可别忘了我们无双啊!” “梅姨还有事吗?今日陪了安王一天,我也累了。” “哦哦哦,好,你们早些休息。呵呵。”梅姨捧着珠宝笑呵呵地退出房去,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你怎么有这么多金银珠宝?”柳婉茹疑惑地问:“哪儿来的?” “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穆悠问。 柳婉茹瞪大眼睛盯着穆悠:“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是‘安王赏的’,真话是‘杀人劫财’。”穆悠阴险地一笑:“你信哪个?” 柳婉茹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穆悠,答不上话来。这人到底是谁?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还是脑子有些问题? 穆悠似乎也不想听到答案,将床上的衣裳一抱,丢回衣柜中,然后合衣躺到了床上:“你刚才反应不错,不过再以后有这种情况,记得床前摆一双鞋子,毕竟像我这种穿着鞋子睡觉的人实在太少。今夜还去看子谦吗?去的话,亥时叫我!困死了!” 他说着,连打两个哈欠,连鞋也不脱,拉上被子,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此时的太子府上,李泌推开房门,借着月光看去,眼前一片狼藉,书籍全扔在地上,连衣衫被褥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李泌一愣,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赶紧挪开书案上的兰花,从中空的花盆底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正想打开盒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利刃已架到了他脖子上。 “多谢了。”一只手伸了过来,那蒙面人也已转到了他面前,脖子上的利刃也跟着挪了个方向。 李泌看去,来者一身黑衣,黑帕蒙面,手持一支修长的金箫,箫的一端却连着一柄细长的利刃,如一把小剑。箫中藏剑,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别说是黑夜从背后偷袭,大白天当面也会出其不意。江湖中何人用此兵器?又有何人胆敢独闯东宫? “给我吧,谢谢。”黑衣人见李泌不动,又轻声说道。 听得出是个年轻人,而且还很客气,开口就道谢,李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或许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有所转机。 “大侠要什么?这屋里的东西尽管拿去。”李泌语气平和地说。 “你帮我找到什么,我便要什么。”黑衣人答道。 第51章 夜会李泌,人生如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果然如此,李泌不禁肃然起敬,黑衣人故意弄乱房间,然后躲在暗处,就是等着自己去检查贵重物品有无丢失,亏得自己还自诩聪明,这次居然也大意了。 李泌正想着,黑衣人已将他手里的盒子夺了过去,手腕一转动,小剑也收了进去,他将金箫插入腰带中,打开盒子。 “这些不值钱,就是几封书信而已。”李泌笑道,虽知道骗不过他,但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黑衣人也不答话,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上,瞬间,屋里亮堂了起来。他悠闲地坐了下来,就着烛光,展开信看了起来。 李泌紧张地关好房门,倒是替他捏了把汗:“你是什么人?可知私闯东宫该当何罪?” 黑衣人不动声色地把信看完,终于拉下脸上的帕子,微微一笑:“在下李殷,深夜打扰,多有得罪。”说着双手捧着书信还了过去。 “李大侠,”李泌盯着面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你可认识穆君逸?” “当然。”李殷笑笑:“一个多时辰前,刚一起吃过饭,实在抱歉,不知道是先生养的鸽子,难怪那汤的味道会那么好。” “是太子最精良的信鸽。”李泌笑道:“我也很好奇这个穆悠到底是何人,所以送信到山南东道问了问。” “制考需要有人举荐,我们对襄州还比较熟,所以来京前去偷了节度使的官印盖了几个章。” “原来如此,哈哈,逸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难怪会在京城如此嚣张!前日在大理寺查王妃失踪案,昨日在宣政殿查灾款贪污案,听说今日还和安王做了朋友,一起去逛青楼了?” “先生的消息倒是灵通,平康坊我也去了,只是做了些诗罢了。”李殷边说着边将弄乱的东西回归原位。 “这些倒也无妨。逸儿跟他父亲长得可真像,而且都是才华横溢,这次能独占鳌头,总算是达成所愿了。”李泌说着,竟有几分伤感。 “先生这次来京是来访友的?”李殷问道。 “难道逸儿没告诉你‘三月相聚’的事吗?” “穆兄倒是说过,每年三月中旬便会随他师父来京,为的就是月底的一次聚会,可欧阳前辈每次都是独自赴约,所以穆兄也不知道他师父见的是谁。” “你口中的欧阳前辈是?”李泌谨慎地问道。 “欧阳清风。” “哦。”李泌疑虑尽消:“看来今年的聚会可以提前了。” “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穆兄说欧阳前辈去了大漠,月底一定回来。” “是这样啊,”李泌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了什么:“安王妃失踪跟你们有关系吗?” “不瞒先生,的确是我们所为。” “逸儿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想多问,告诉逸儿,凡事小心行事,太子这边我还能说上几句话,让他不必担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先生。”李殷抱拳行礼,突然头偏向门口:“先生,有人来了,在下先告辞了。” “好。”李泌笑着点点头。 李殷系上黑丝帕,如一只蝙蝠飞上房梁,瞬间融入到了夜空之中。 “先生,太子有请。”伴随着敲门声,一个小厮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李泌将信收好,走出房去。 太子书房中,李亨见李泌进来了,赶紧站了起来:“长源来了。坐。” “郎君。”李泌朝太子拱拱手,看了一眼旁边的贾淼,坐了下来,看来有这个小人从旁挑拨,太子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长源啊,昨晚你说那穆悠不足为虑,可今日他又进了宫,还和李旭成了好友。李旭一直洁身自好,传闻对那个杨莲用情至深,今日却被穆悠带去青楼了。这事你怎么看?” “安王丢了王妃,心情郁闷,穆悠善于察言观色,刚好带安王出去散散心而已,郎君又何必紧张呢?”李泌微微一笑,淡定地说。 “郎君,这个穆悠心思缜密,来路不明,您可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贾淼瞟了一眼李泌:“不知先生为何总是护着他,难道跟他是旧相识吗?” 李泌心中一震,脸上却无比平静:“正因为穆悠不简单,所以轻易动不得,昨日大殿之上,他三言两语就扳倒了七位大臣,现在满朝文武人人自危,郎君又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为何要替别人卖命?” “你!你……”贾淼指着李泌,一时语塞。 “好了。”李亨皱起了眉头:“穆悠到底是什么人?长源可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昨日一早放出去的信鸽还没回来。” “那只可是最精良的信鸽,从京城到山南东道,往返一天多也该够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吧。”李亨冷冷地说:“穆悠此人城府极深,我们派人盯着他,他说不定也派人盯着我们呢。罢了,再等等看吧。” “可是郎君,如果穆悠唆使安王与您为敌,那到时候我们再出手恐怕就晚了。”贾淼担忧道,左眉弓处的大黑痣也急得只颤。 “现在想杀穆悠的人多了,哪用郎君出面?”李泌将拂尘一甩:“这几日京城中的人都在传,安王妃失踪可能就是郎君所为。郎君破坏了安王和卫国公的联姻,便是断了安王的臂膀。而穆悠便是安王的另一只臂膀,此时出手对付他,岂不是把安王妃失踪的事也揽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圣人又该如何想?郎君还是静观其变吧。” “你回去吧。”李亨叹了口气,对着贾淼说道。 “是。”贾淼瞟了一眼李泌,退了出去。 “来,长源,陪我下一盘棋。” 静忠赶紧摆好棋盘。 李泌笑笑:“已经很晚了,郎君不睡吗?” “睡不着啊!”李亨长叹了口气:“如今的大唐看似繁荣,可早已不是开元盛世了,可圣人还在盛世的梦境中不愿醒来。今日,文武百官等了一个时辰都不见圣人上朝,结果高力士传话说‘圣人偶感风寒,要休养几日’。哎!想是又谱了新曲,忙着和贵妃练舞去了。” 李泌低头摆弄着棋子,不再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李亨问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豫儿才满两岁,当年你小小年纪,一首《咏方圆动静》震惊了整个京城!如今一晃连豫儿都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李泌笑笑:“三年前我既已隐居山野之中,便不愿再涉足朝堂之事。这次来长安只是为了见个朋友。承蒙郎君留宿,长源感激不尽。” “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跟我还这么客套?”李亨落下一粒棋子:“如今的形式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啊,还需要长源帮我指点迷津啊。” “我刚才就已说了,静观其变。” “我已静观的够久了,还不能做出点动作吗?不知长源要会的朋友是谁?如果有意愿踏入仕途,我倒可以帮个小忙。” “他是个江湖中人,闲云野鹤惯了,不屑于委身朝廷,如果哪天郎君真想有所动作的话,倒是可以找他帮忙。” “长源此话何意?” “郎君应该也听说过,如今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要数‘江湖双煞’了,其中的冷面杀手便是黑影儿。传言只要他出面,从没有失手的时候。” “这个我也早有耳闻,只是听说黑影儿从不轻易出手,要得到他的‘索魂令’才行,可他行踪不定,来无影去无踪,如何才能联系到他?” “刚好我这次要会的那位江湖朋友跟黑影儿有些交情,郎君如果真的忍不住想要有什么大动作的话,我可以拜拖他联系上黑影儿,为郎君清除障碍。”李泌镇定的落下一子,捋一捋下颌的美须。 “真的?”李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才会来京城?” “他如今人在大漠,月底之前必然来京。此事重大,郎君急不得。”李泌微微一笑,敲敲棋盘:“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亨手持棋子向棋盘看去,竟已无处可落:“长源棋艺精湛,小王甘拜下风。” 月光柔和的照亮着夜空,宝月楼里,柳婉茹焦急地在屋里徘徊着,她走到窗前停了下来,向外张望,春风拂来,带来阵阵花的清香,让人心情愉悦。她低头看着手里为子谦缝制的小衣服,想象着他穿上身的模样,嘴角又露出甜甜的笑容。 突然,一个纸团从窗户飞了进来,刚好落在柳婉茹脚边,把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朝外看去,却不见人影。 柳婉茹好奇地捡起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就只两个字———龙王。什么意思?她看看床上睡得正香的穆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给我。”穆悠朝柳婉茹伸过手来。 “啊!”柳婉茹又是一惊,这人明明刚才还睡着,怎么突然就到了自己身边?她愣愣地看着穆悠,将纸条递给了他。 穆悠看了一眼字条,开心极了:“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柳婉茹也正好奇,忙摇摇头。 “这都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穆悠笑笑:“我还以为遇到了对手,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看来在这京城里我可以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了,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猖狂?” 他表现的很夸张,把柳婉茹弄得倒有些莫名其妙。 “我这两天在京城中可是出了名了,简直猖狂之极!”穆悠仍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转而看向柳婉茹:“可是,我都如此招摇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杀我?” “穆郎为何盼着别人杀你?” 穆悠笑笑:“我总不能白白丢了性命吧。好了,准备一下,还想去看子谦吗?” 第52章 医令情深,缅怀采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翌日,敬玉轩,安王的书房里。广平王李豫又来了。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李豫拿着安王的书法,轻声念道,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好,多谢皇叔,皇叔这几个字写得真是漂亮!” 安王一直对自己的书法就颇为自信,听李豫夸他,也不谦虚:“那是,我每天都练字的,你自己没事也多练练,不用老羡慕我,你可是皇孙,别搞的跟穆悠似的,几个字写得跟蜘蛛爬的一样。” “哈哈,那穆悠的字当真写得有那么不堪?”李豫笑道:“不过,他确实挺有才华的,人总不能十全十美嘛。” “有才华?”安王满脸不屑,可一想到了昨日在平康坊里穆悠那幅尴尬的样子,不免又觉得可笑。 “皇叔今日心情大好啊。”李豫盯着安王那张笑脸,试探着说。 “要不然能怎样?莲儿失踪已经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若天天急能把她急出来倒也乐意。沈太医刚才不是说了嘛,心平气和才能身康体健。”安王叹了口气,向门口望去。 “皇叔能这么想自然是好,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李豫也松了口气:“好久没一起切磋了,来一局?” “行,谁怕谁啊?萧飒,你说这次谁会赢?萧飒?人呢?” “刚才不是在这儿的吗?”李豫一看,果然不见萧飒的影子了。 “回殿下,萧将军急急忙忙出去了。”小夏子赶紧回话。 “干什么去了?” “这个奴婢也不知。刚才一个侍卫过来同萧将军耳语了几句,萧将军就跟着他走了。” “这个萧飒,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安王摇摇头,一脸无奈:“来,我们下棋,不管他啦。” “沈太医请留步!” 沈太医刚走出敬玉轩宫门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此人前几日在大理寺见过,正是安王身边的大红人,这次制科的榜首———穆悠。他身穿一身灰色布衫,手摇纸扇,腰间还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正面带微笑盯着自己。 “穆郎有事吗?”沈太医抱拳行礼,此人目前虽说只是一介布衣,可却是得罪不起。 “沈太医可是刚给安王请过平安脉?这会儿是要去永乐公主那里吗?” “正是。”沈太医笑笑,心想这穆悠找上自己不知是福是祸? “沈太医别紧张,穆某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穆悠笑道:“听说永乐公主擅长调制胭脂水粉,现在天干气燥,可否请沈太医帮忙去讨要几支口脂润润嘴唇,你看我,嘴唇都干裂了。就要三支,一支大红色的,一支桃红色的,还有一支透明的,呃,就要栀子花口味。” 沈太医愣愣地看着穆悠,一时竟呆住了:“就这事?” “嗯,有劳了。”穆悠客气的一抱拳,一本正经的说。 “哼,沈某堂堂一介太医令,让我去为你讨这个?” “永乐公主很好说话的,举手之劳的事,沈太医何必推辞呢?毕竟是送人的东西,偷的话就玷污了礼物,可我现在的身份又不方便去找公主要。”穆悠嬉皮笑脸的说道。 “恕难从命。”沈太医不愿与他纠缠,转身就走。 “沈太医!”穆悠追了上去:“或许你不太了解我,我想做的事不管怎样都会去做,而且不择手段。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何要拒绝我?” “那我为何就要听你的呢?”沈太医直视着穆悠,自己可是安王最信赖的太医,不管怎样,在安王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一定要个理由吗?”穆悠偏头看向沈太医:“昨日我陪安王在蚁柳下祭拜了乔采女,这个理由怎样?” “你!”沈太医眼中闪现出一丝惊恐:“你什么意思?” “沈太医每天早上都会给安王请平安脉,可昨天却没去,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昨天家中有事,休假了。”沈太医一阵惶恐。 “这么巧,每年的这一天你都有事?” “昨天刚好是我朋友的祭日,我每年都会去祭拜。” “朋友?什么朋友?既是朋友,十一年前为何要在她药里下毒?你是医者还是杀手?”穆悠早已收敛了笑容,厉声质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太医已是满头大汗。 “我是安王的朋友啊!昨天刚结交的。知道吗,昨天祭拜乔采女时,安王说了这么一段话: ‘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阿娘突然就病了,开始就是头痛咳嗽,以为就是伤风了,吃两副药就好,谁知竟越来越严重,不出半个月便去世了。’ 一晃十一年了,安王对乔采女的死还是耿耿于怀。你说,我要告诉他真相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沈太医已是眼含泪水。 “在这京城中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需要人把它挖掘出来罢了。 十一年前,杨贵妃刚进宫,那时她还是杨太真,如宫中其他女子一样,她对自己毫无自信,不知会被圣人宠多久,她也想有个皇子去拴住圣人的心。可是她清楚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因为在她跟着寿王的五年中她都一直未能有孕,你曾经也给她调理过,可是毫无效果。 杨国忠便想出了个主意,要帮她收养一个孩子,这孩子若是圣人的亲骨肉自然再好不过了。终于,你们选中了李旭。而乔采女便成了多余的,当然不可留着。 你借着李旭九岁的生日,假装去请平安脉,却偷偷给乔采女下了毒,然后又每天去给她瞧病,越治越重,才半个月乔采女便病逝了。 安王说,那是他阿娘过世后过得最痛苦的八个月,身边只有你每天去照顾他,还有杨太真隔三差五的去看望他,安王直到现在都心存感激。作为一名大夫,你为了能进太医署,不惜助纣为虐,这些年来,面对安王,你心中可有感到愧疚?” 穆悠平静地看着沈太医,慢慢地说着。 沈太医早已泪流满面:“十一年了,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真是太难受了,既然今日有机会找个人聊聊,那好,我就告诉你。” 他抬头凝视着空中,缓缓地说道:“我原本就是一名小大夫,到京城想有所作为,可是来了才知道,要想混出个名堂来有多难。关键时候,是卫国公给了我机会,没有办法,我只能不知廉耻的为他卖命。 按他的计划,我开始给乔采女下了毒,可是慢慢的我后悔了,她是如此单纯可怜的一个弱女子,我怎么忍心去伤害她?于是,我把真相都告诉了她,我还帮她配制了解药,我甚至还计划着带着她远走高飞!” “什么?”穆悠大吃一惊,这一点确实出乎意料:“你该不会是爱上乔采女了吧?” “是的,我是爱上她了,连着给她下了五天毒后我竟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沈太医泪如雨注,拍着胸脯说道:“可是皇宫守卫森严,我们怎么逃得出去,就算有幸逃出了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侥幸躲在哪里?更何况她也放心不下孩子。所以,她拒绝了我,她情愿一死,她……她真是个傻女人。” 沈太医痛苦地闭上眼睛:“你知道吗?不,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亲手害死自己所爱的人,有多心痛!在她临终前,她居然还对我说那半个月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拜托我照顾她的孩子…… 后来,我终于在太医署站稳了脚,从太医正成为了太医令,她的孩子也依附着杨贵妃成为了安王。可是,每年她的祭日,我还是没有勇气去见安王。” “那你现在想怎样?”穆悠拭去眼角的泪水,将沈太医扶了起来:“你要杀我灭口吗?现在要杀我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个。可是,黑影儿还在大漠,除了他,江湖上还没人是我的对手。你或许也可以用毒,我以前有个朋友就说过,是药三分毒,是救人还是害人,有时候就在分毫之间。” “你居然把我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让我感动啊!”花无忌摇着扇子现出身来。 穆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你是安王的朋友,我怎么会杀你。人都会犯错,希望郎君,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答应过乔采女会好好照顾安王,必然说到做到。”沈太医朝穆悠拱手道:“只希望这件事,郎君能给我保密,安王单纯,我不想他知道这些龌蹉的勾当。” “好,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穆悠拭去泪水,缓了缓,转脸笑道:“原来是沈太医啊,这么巧,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沈太医一愣,看看穆悠,轻声答道:“刚给安王请过平安脉。” 穆悠点点头:“哦,沈太医辛苦了。” “我还要去永乐公主那里,先告辞了。” 穆悠笑着一抱拳:“沈太医慢走。” “真会装啊!”花无忌摇着扇子笑道:“怎么了?干嘛最近都不理我了?和我说说话也好啊。” 穆悠不语,在敬玉轩宫门口徘徊着。 “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我?”花无忌凑上前去追问道:“就这么想忘了我吗?” 穆悠仍不予理睬。 花无忌围着他转了一圈:“我只是放心不下,你说过,答应别人的事就得信守承诺。到了时候,我自会离开。” 穆悠停下脚步,拿起“穆半仙”用力朝他一扇,瞬间,花无忌便又消散不见了。 第53章 叔侄对弈,三友相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与此同时,皇宫门口,萧飒急行而至。他放眼望去,穆悠一身灰色布衫,背对着他,像是等候已久。 “萧将军。”众侍卫见萧飒来了,忙拱手见礼。 穆悠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双眼看着萧飒,也不言语。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可是要进宫?按规矩,先搜身吧。”说完一挥手,两个侍卫便上前在穆悠身上仔细搜了起来。 “他昨日也是从此门进宫的?”萧飒小声问着另一名侍卫。 “是。” “你们搜身了吗?” “搜了。” “可有搜到什么东西?”萧飒疑惑地问,仍耿耿于怀,那一大包祭品怎么会发现不了? “没有。” “回萧将军,已经搜过了,没搜到什么。”搜身的侍卫回话了。 萧飒看去,刚好迎上穆悠的目光,他依然微笑着,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萧飒盯着他转上一圈,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看不出端倪。 “你们这就搜好了?把他衣服脱了,再仔细搜一遍!” “是。” 穆悠收敛了笑容,稍愣了片刻,瞪了萧飒一眼,不等侍卫动手,自己宽衣解带,将上衣已是全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众侍卫均面面相觑,看向萧飒,却不敢多说。 萧飒也没料到穆悠居然还真把衣服脱了,一时也是愣住了,缓了缓,一挥手:“放行。” “你现在虽然已是安王的朋友,但还是给我小心一点,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对安王不利的地方,我绝不姑息。”萧飒在前面带着路,一路絮叨着。 穆悠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 “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萧飒疑惑地朝身后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刚刚还跟在身后的穆悠,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萧飒回过神来,飞快的朝敬玉轩跑去。 “哈哈哈,你输了!”安王兴奋地喊道。 “哎,皇叔的棋艺又精进不少啊!”李豫苦笑道,转而又高兴起来:“赢了又怎样?今日又没设彩头。” “这……”安王瞪了一眼小夏子。 “哟,奴婢该死,平时都是萧将军……奴婢一时忘了。”小夏子假装轻轻地把自己扇上一巴掌,懊悔不已。 “好了。”安王环视一圈,仍没见到萧飒的影子:“萧飒呢?他到底不声不响地跑哪儿去了?” “这,奴婢不知。” “这个萧飒!”安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萧飒最近有些反常啊?” 李豫笑道:“最近反常的又岂止萧飒?皇叔做出的事不也出乎意料吗?” “我做什么了?”安王知道李豫可能知道了些什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道。 “昨日下午不知是谁微服出宫,去了平康坊,和都知薛楚儿月湖泛舟啊?”李豫意味深长地看着安王,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安王虽早料到李豫会说这个,可听他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低头道:“我哪儿知道?” “哎,反常的很啊,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了。某人常常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这怎么就忽然跑到青楼去了?” “好了,就只是泛舟而已,是谁走漏了消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萧飒也在旁边跟着呢。不信你问萧飒!”安王急道。 “郎君叫我?”萧飒跑了进来。 “没事。”两人看着萧飒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起笑了。 “你消息灵通,给我讲讲,京城最近又有什么趣事发生啊?”安王不想豫儿老笑他逛青楼的事,转了个话题。 李豫一听,收敛了笑容:“趣事倒是没有,不过昨天夜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安王一听来了兴趣。 李豫点点头:“死了四个人。死因均是被人重力击碎了心脏,很显然凶手内力深厚,武功极高,而且还嚣张至极,根本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 安王一愣:“为何这么说?” “皇叔你猜是在哪儿发现尸体的?” “哪里?” “大理寺公堂之上。” “什么?”安王大惊失色:“你是说,凶手杀了人后把尸体搬到了公堂上?大理寺没有衙役把守吗?” “当然有啊,可是居然没人听到动静,直到今早卯时才发现。而据仵作推断,那四人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酉时,你说凶手有多厉害。” “那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有苦主吗?” “没有。” “又是无名尸案?”安王又联想到了那具无名男尸。 “那倒不是,死的是一家人,都死光了,哪儿来的苦主?” “什么?一家人?” “一对翁婆都是五十多岁了,还有两个儿子,一个三十五,一个二十八。家住东街明康坊三巷。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是什么仇恨要将一家人灭口?会不会是江湖人干的?”安王问道。 “不清楚,朱望还在查。” “朱望?指望他估计又要成悬案了。让他追查王妃的下落,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安王一脸不悦。 “大理寺门口夜里也有人值守,只有翻墙入内才不会被人发觉。带着尸体翻越院墙,不但武功要高,轻功更是非同凡响。那四人估计是得罪了江湖上的高手了吧。”萧飒见安王他们分析着,忍不住也插嘴道。 “正准备问你呢。你也是江湖中人,你觉得江湖中谁的武功能办到?”安王两眼放光,只等着听江湖故事了。 萧飒明白安王的心思,微微笑道:“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了,都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目前有哪些人在京城。” 安王一听,满脸失望。 “殿下,快到午时了,是否传膳?”小夏子问道。 “传吧,我都饿了。”李豫抢着说。 “等会儿。”安王说道,朝门口望去。 “等什么啊?边吃边聊吧。我倒是听说过一些江湖的奇闻异事,可以说给皇叔听听,解解馋。” “再等会儿吧,你先讲故事。” “饿着肚子怎么讲啊。”李豫撇起嘴来:“还有谁要来吃饭吗?” 安王笑笑:“不知道穆悠今日会不会进宫来。” “我说呢。”李豫一拍桌子:“皇叔啊,我们三年的交情了啊,哎,喜新厌旧啊!” “说什么呢?”安王笑道,顺手揉了一个纸团朝李豫掷去。 李豫一把接过纸团:“哎,怎么让我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啊,你得弥补我一下,别的我也不要,把你这本《太白诗集》借我回去临摹一下?” “不行,你想都别想。”安王说着将《太白诗集》收到了柜子里。 “哎,太伤心啦。”李豫长吁短叹,愤愤不平。 “郎君,穆悠已经进宫了,我刚才亲自去宫门口给他搜的身。”萧飒说。 “是吗?”安王欣喜地问道:“那他人呢?” “不知道,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萧飒回道。 “不见了?他才第三次进宫来,你没给他带路吗?皇宫这么大,不会是迷路了吧。”安王说着又担忧起来:“他一个男子,独自在宫中到处乱串,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嫔妃公主们,那可如何是好?这些天,他已经无形中得罪了很多人了,要是被人安上一个淫 乱后宫的罪名,那就是死罪。” “谁淫 乱后宫,被判死罪了?这么大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穆悠摇着扇子挎着布包慢悠悠地走进房来。 安王顿时放下心来,看着穆悠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调侃他几句:“从宫门口到我敬玉轩的路你还没记住吗?迷路了?” “怎么会?我可是穆半仙,就算不知道的路也能算出来。” “原来你就是穆悠,你不来我可是连饭都讨不到哦。”李豫假装吃醋道。 “广平王说笑了。我也只是算着饭点来的。” “你认识我?”李豫问道。 “那是,我会点小法术,一算便知。” “传膳吧。今天天气好,在院子里用膳吧。”安王吩咐道。 “是。”两个小宫女答道。 “你当真会法术?”李豫却对穆悠的身份有了兴趣。 “那当然。”穆悠倒是相当自信:“广平王要不要算一卦,一两银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别信他,他就只会招摇撞骗罢了。”安王冷冷地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随便断人财路啊?”穆悠大大咧咧的骂开了:“真是太讨厌了。” 李豫不禁觉得好笑,这个穆悠心直口快,毫不拘束,根本就没有把皇叔当皇子看待,倒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难怪皇叔会如此器重他。 “我是不想你骗人,还真把自己当道士,连一本《南华经》都……”安王说着看了一眼李豫,硬生生把话憋了下去。 “好了。”李豫笑道:“既然如此,有请穆半仙再做做法,我来当个见证如何?” “好!”穆悠望着安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安王狡黠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出了丑可别怨我。前天我说想吃红豆糕,你昨天便给我弄来了,我现在又想吃点别的了,你若真会法术,现在就给我变出来,你能做到吗?” “说,你想吃什么?”穆悠盘腿席地而坐,凝视着安王。 “胡,麻,饼。”安王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第54章 把酒言欢,坦诚相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豫憋住笑,看向穆悠,都说此人巧舌如簧,处事圆通,高深莫测,不知会如何应对。 “胡麻饼?”穆悠重复道,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他突然起身,拿起纸扇朝空中扇去,口中叫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胡麻饼一张,速来!”说着将扇子指向身上的银白色布包。 安王冷冷地看着穆悠:“别装了,累不累啊?” 穆悠缓缓吐出一口气,还真像累的不行似的,他收了扇子,向前一鞠躬:“有劳了!”然后微微一笑,将手伸入布包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来递给安王。 “什么啊?”安王接了过来,疑惑地问。 “你要的胡麻饼啊。”穆悠答道。 “胡麻饼?”安王和李豫对视一眼,一起将油纸拆开,可不是吗,一张裹满芝麻的大饼赫然在目。 “这?可以吃吗?”李豫问。 “当然,变出来就是给你们吃的。” “慢着。夏公公。”萧飒喊道。 小夏子赶紧上前,拿出银针试起毒来。 “我给的东西,安王尽管放心吃,我若想害你,你早死了一百次了。”穆悠说道。 小夏子看看银针并无异样,缓缓摇摇头。 “可以吃了?”李豫将饼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安王,然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嗯,真香!” “太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轻轻地将饼子咬上一口,顿时也觉得满口留香。 “只是一点小戏法而已,何足挂齿。”穆悠谦虚道。 “你到底是如何夹带东西进宫的?难道侍卫没搜身吗?”萧飒问道。 穆悠笑笑:“他们搜的不仔细,没发现。” “是吗?”萧飒疑惑地盯着穆悠,欲言又止。 “殿下,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宫女轻声说道。 “好,吃饭去。”安王边吃着饼子边朝外走去。 满桌的佳肴让人垂涎欲滴。小夏子照例掏出银针试起毒来,检查完并无异样,朝萧飒摇摇头。安王,广平王和穆悠一起落座。 “酒呢?好久没跟皇叔吃两杯了,皇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交朋友没有酒怎么行?” “是。”小夏子偷眼瞧了一眼安王,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马上小跑了下去。 “殿下,高公公来了。”一个小太监轻声说道。 安王望去,只见高力士带着四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老远便满脸堆笑,走近了深深一弯腰:“奴婢拜见安王,广平王。” “有事?”安王冷冷地问道。 “圣人记挂着殿下,让老奴给您送了点好吃的来。”高力士笑着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里面装着些鲜红的小果子,红似玛瑙,形似珠丸,水汪亮晶,小巧玲珑。 “樱桃?”安王惊喜道:“樱桃虽被誉为初春第一果,可今年的春天来的要晚些,按理说樱桃成熟的也会更晚,为何现在就红了?” “这……皇家御苑里那几棵樱桃树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深感皇恩浩荡,早早地熟了好让圣人尝个鲜,目前红了的就这二十八颗,圣人让奴婢们摘了,都给殿下送来了,让殿下先尝尝。” 高力士将琉璃盏小心地置于桌上,又从另一个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一碟奶酪均匀地倒了进去,然后又摆上一个小罐子:“殿下如果嫌酸,可以再加点蔗糖浆。” 安王凝视着那一盏樱桃,沉默不语。 高力士缓缓地抬起头:“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圣人的?” “谢圣人、贵妃。”安王冷冷地说道。 “是。奴婢告退。”高力士率众人离去。 “三天了,圣人终于又记得我了?”安王见酒已上桌,斟满三杯:“来,干了。” 穆悠与李豫对视一眼,知道安王心里还有些不痛快,陪着他一饮而尽。 “至于吗?就因为圣人下旨把你从大理寺召回宫,害你断了寻找王妃的线索?”穆悠笑道,又给三人满上酒:“父母和子女间还能有多大仇恨?这三天来你都置气没去给圣人贵妃请安,他们都没怪罪,对你已经够不错了。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是啊,皇叔,差不多就行了。别的不说,就这樱桃,可是稀罕物,今年的头一波赏赐都给了你,多大的荣幸啊!”李豫说着,朝樱桃伸出手去。 安王将琉璃盏端了起来,摆到穆悠面前:“这确是少见的水果,现在在外面有钱都吃不到哩,你算是赶上了,尝尝鲜吧。” 李豫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全然没料到安王作出这一举动,片刻才回过神来:“皇叔,偏心啊!偏心的太严重啦!” 安王微微一笑:“你又不是没吃过,就这几颗还抢?” “好,是我错了,来,皇叔,穆半仙,吃酒!”李豫又斟满酒,三人一饮而尽。 “不就几颗樱桃吗?先吃酒,到最后谁的酒量最好,这盏樱桃便归谁。”穆悠说着又为三人倒满了酒。 “没错,不愧是我大唐才子,这个主意最是公平了。”李豫笑道:“这酒也不错,可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那是,今日不醉不归!”安王难得找到两个知心的人,也是笑容满面:“小夏子,把这盏樱桃拿下去用冰块冰着。” “是。” “来,干了!”三人又一同举杯。 “哎,昨天和你一起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是谁啊?”安王问。 “我的众多仰慕者之一。”穆悠神秘的说道。 “仰慕者?不简单啊!那女子挺聪明,我本来派了人跟着她的,结果没走多远就跟丢了。” 穆悠轻蔑地一笑:“那是你手下的人没用。” “你……你昨天晚上又去宝月楼了?”安王又问道。 “都是朋友了,你还派人盯着我啊?” “以前派的。萧飒,把盯着他的人都撤了吧。” “是。”萧飒答道,双眼仍紧紧地盯着穆悠。 “其实皇叔派人盯着你也好,还可以保护你嘛。”李豫在旁边打趣道。 穆悠一脸的不屑:“我哪儿要他们保护?” “最近京城来了很多江湖人,昨晚就有命案发生。你没事儿就待在客栈里,天黑了别到处乱跑。特别是宝月楼那种烟花之地,人员复杂,容易出事。听到没?”安王叮嘱道。 “皇叔说的没错,这两天京城里还真是挺乱的。你来之前,我正和皇叔探讨昨日那起凶杀案呢。” “就是一家四口被杀后陈尸公堂的案子?”穆悠问。 “你也听说了?” “还用听别人说吗?”穆悠啃掉一个鸡腿,用袖子抹抹嘴:“人就是我杀的!” “什么?”叔侄二人大吃一惊。 “才吃了几杯酒你就醉了吗?胡言乱语什么?幸好在我敬玉轩里,你要是在外面胡说,信不信朱望真会把你抓进大牢?” “我没对别人说。你们是我朋友嘛,对朋友难道不应该坦诚相待吗?”穆悠一脸无辜地看向叔侄二人。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安王低头吃饭,不去理他。李豫忍不住问道:“你说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凶器是什么?” “高手杀人还用凶器吗?一人一掌就够了。” “那杀人时间是?” “昨日酉时二刻。” “那案发的地点?” “东街明康坊三巷死者家中。” 李豫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拉安王的袖子,低声道:“皇叔,他说的都对啊。” 安王抬起头来,不耐烦地看向穆悠:“好玩吗?你就这么爱出风头?你昨日和我分手后回了一趟悦来客栈,刚到酉时便去了宝月楼,你如何去东街杀人。” “我……” “行了,不要又和我说你有法术,会分身!”安王见穆悠想插嘴,立即打断他的话:“就算你真有这个能耐,那你的杀人动机呢?那一家四口如何招惹你了?” “动机啊?”穆悠挠挠头:“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我不是正在宝月楼和无双聊天嘛,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救命’,我就去救了一个小女孩。知道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被人卖到青楼吗?” 安王不耐烦地一皱眉:“我哪儿知道!” “说来真是让人气愤啊,她就是因为好心去扶了一个摔倒的老太婆,谁知道把那个老太婆扶回家了,居然被他们一家人给卖了。可恨不?如果你是江湖中人,是不是应该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穆悠说得义愤填膺:“我当时还真不相信在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亲自去试了一下,你猜怎样?” “猜不到!”安王说道。 “结果你也被他们卖了?”李豫强忍住笑,试探着问。 “没错。”穆悠气愤地说道:“他们不但想卖我,更可气的是居然说我只值一百两银子,气死我了。我就值这点钱吗?” 李豫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就因为这点动机把他们杀了?” “那倒不至于。”穆悠摆摆手:“我这个人度量还是很大的。只是,被我威逼恐吓一番后,他们终于招认了这五年来在京城里的所有罪行。知道吗?被他们拐卖的女子孩童多达二十多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人还不该死吗?朱望没能力把他们揪出来,我就给他送过去。要不然,以后碰见老人摔倒了,谁还敢去做好事?” 第55章 自曝身世,千杯不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说得好,说得我差点儿就信了。”安王冷笑道:“穆大侠啊!就算人是你杀的,那你如何把他们弄到公堂上去的?大理寺的那些守卫都是聋子、瞎子吗?” “我又没走正门,我翻墙进去的。我的轻功很好的,带着一具尸体翻墙很简单。”穆悠得意的说:“不过他们一家人害我往返跑了好几回,还真是够累的。” “他说的跟萧飒的推断对的上啊。”李豫对安王说道,转而又看向穆悠:“你就独自作案?没请个帮凶?” “没有。李殷当时去太子府了,不在家。穆君逸太唠叨,知道了又得教训人,我一般有事都懒得跟他说。” “你等会儿,”安王盯着穆悠:“李殷是谁?穆君逸又是谁?” “李殷就是昨天那位黄衣女子啊。至于穆君逸嘛,是我兄长。”穆悠认真地说道。 “那,李殷去太子府干什么?”安王满脸疑惑。 “去太子府肯定是替我办事嘛。你问那么多干嘛。” 安王看看李豫,李豫摇摇头。 “那你又何时冒出来一位兄长了?”安王又问道:“什么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我们去年中秋节相认的。”穆悠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见他,估计很难,我阿兄这个人很冷漠的。” 穆悠指向萧飒:“如果说萧飒是块木头的话,那我阿兄就是块冰疙瘩。他总是一身黑衣配黑剑,黑纱遮面,昼伏夜出,来无影去无踪的……” “你再等会儿,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安王想着。 “郎君忘了?昨日在平康坊……”萧飒提醒道。 “哦,没错,你兄长的这身装扮不就是黑影儿的标志吗?”安王恍然大悟。 “皇叔说的没错。”李豫也附和道:“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就是这个样子的。” “是啊,我的阿兄穆君逸便是大名鼎鼎的冷面杀手黑影儿。”穆悠无比自豪:“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猖狂了吧。” 三人均诧异地看向穆悠。 片刻后,安王深吸一口气:“真不知道黑影儿是你兄长,难怪你有恃无恐啊!” “其实我根本不用依靠他,因为我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听说过‘江湖双煞’吗?我便是其中之一。如今欧阳清风还在大漠,我可以谦虚的说,在这京城中还没人是我的对手。”穆悠说道,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慢着,欧阳清风又是何人?”李豫疑惑地问。 “欧阳清风也是黑影儿啊。”穆悠答道,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这可是个秘密,江湖中人都不知道,你们是我朋友我才告诉你们的。你知道为什么黑影儿总是神出鬼没的吗?因为黑影儿本身就是师徒两个人。欧阳清风是我阿兄穆君逸的师父,也是我的师兄。 哎,要给你们讲清楚话就长了:我的外祖父名叫白思凡,这个名字是在我外祖母去世后才取的,因为我的外祖母叫小凡。外祖母在生下我阿娘后被仇家杀害,外祖父悲痛欲绝,发誓不可再让自己的女儿涉足江湖,所以一直都不肯教我阿娘练武。 可是外祖父又不甘心自己一身绝世武功失传,所以收养了一名孤儿,便是欧阳清风。外祖父把所有的武功都教给了他,还想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我阿娘呢,虽然和欧阳清风青梅竹马,可一直都把他当兄长看待,毫无男女之情。后来,我阿耶出现了,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和我阿娘是一见倾心,私定终身,喜结连理,如胶似漆啊。 他还送了我阿娘一幅画,画上配了一首小诗:‘白肤胜雪,云鬓如画,仙姿灼灼,人面桃花。’ 可外祖父却不喜欢我阿耶。在我外祖母去世后,他本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见我阿娘不听话,嫁给了一个穷酸书生,更是气得离家出走了,不知去向。 后来,我阿娘生了我阿兄穆君逸。欧阳清风特别喜欢我阿兄,他看着我阿娘那么幸福也很开心。终于,他放下成见,和我阿耶做了朋友,还成了我阿兄的师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我阿兄五岁那年,一群贼人闯进他们家中,杀了我阿耶,抢走了我阿娘,还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幸好欧阳清风及时赶到,从火海中救出了我阿兄。从此,他便带着我阿兄浪迹天涯,成为了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黑,影,儿!” 穆悠凝视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我阿耶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多么年轻啊!那日是十月二十二,秋高气爽,他本来计划第二天就动身进京备考的,连长安的住址都联系好了。可是,他远在长安的朋友是左等右等,直到常科放榜了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哎,不能再讲了,讲多了难受。”穆悠抿抿嘴,又抓起一块羊排啃了起来。 三人听穆悠讲得滔滔不绝,早已听得瞠目结舌。 半晌,安王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浅笑:“这个故事还真是精彩啊!” “真没想到穆大侠却是出自武学世家啊,真是失敬!”李豫学江湖人一样拱拱手。 “我也就是比较走运而已。去年中秋节和我阿兄相认了,在陪我阿兄养伤的时候,刚好又碰到了我外祖父。他确实已经老糊涂了,把我当成了阿娘,把所有武功都传给了我。欧阳清风估计都还不知道我,等他从大漠回来,我一定和他比试一番,免得江湖中人一直纠结到底‘江湖双煞’谁更厉害。” “穆大侠现在可否就露两招,让我们开开眼?”李豫笑道。 萧飒将剑往前一横:“萧某不才,愿陪穆大侠切磋一下。” “和你打?现在?”穆悠愣愣地看着萧飒,面露难色。 “放心,你是安王的朋友,我不会伤你,点到为止。”萧飒笑道。 “行,你若是能打过萧飒,想要什么随你开口。”安王说道。 “好,我来做评判。”李豫也跟着闹起来。 “这……还是算了吧,我的武功太高了,萧飒估计连我三招都接不了。他好歹也是一个将军,输了还怎么有脸在宫里混啊?”穆悠直摆手。 “你……”萧飒一愣,看看安王,把话咽了下去。 “来,干了!”安王又给三人杯中满上酒,一脸无奈的说:“穆大侠别的功夫我不知道,但嘴上功夫定是天下无敌!” 三人再次一饮而尽。 穆悠突然尴尬一笑:“呃,好像有点湿了,我先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他干嘛去了?”李豫问道。 “我去看看?”萧飒问。 “不用。”安王摇摇头:“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皇叔信他?”李豫笑道,指了指头:“穆悠是不是这里有些问题啊?” “你也这么认为?”安王望着李豫:“我以为就我有这种感觉呢。” “啊?他还真的有病啊?”李豫说着,又有几分不确定。 “这个穆悠确实怪的很,刚才在宫门口给他搜身时,他根本就没有身上那个布包,也没拿扇子。可进了郎君的书房,却又多出了这两样东西来。” “你确定?”李豫疑惑地问:“你们可搜查仔细了,或许他把东西藏在衣服里面,你们没看见。” “不可能,让把他衣服全脱了,不可能藏东西在身上。”萧飒肯定的说。 “什么?”安王看向萧飒:“宫门口那么多侍卫,你让穆悠当众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我当时并没多想,只为试探一下他。没想到穆悠非常配合。可奇怪的是,刚才他似乎并不知道宫门口搜身的事。” “还真是可疑的很。得想个办法套出他的真话来。”李豫说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都说酒后吐真言,皇叔不是也说了要不醉不归吗,那我们就一起把他灌醉了,然后再慢慢审问他。如何?” “嗯,这个主意好。”安王点点头:“萧飒,你也来,坐下吃几杯。” “是。”萧飒迟疑了一会儿,坐了下来。 三人翘首以盼,只见穆悠果然回来了。 “对不住,现在又可以接着吃酒了,来,我给你们都满上。”穆悠给各位都斟满酒,看了一眼萧飒,嘴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萧某敬你,请!” “好,萧将军请!” “我也敬穆大侠一杯。”李豫说着,又给穆悠倒满了酒。 “广平王请!” “来,穆半仙。干了!”安王又吆喝着和穆悠饮上一杯。 “穆某今日能和皇子、皇孙、将军一起吃酒,真是荣幸之至,来,都满上,一起,干了!”穆悠吆喝着倒酒,举杯,四人一饮而尽。 穆悠嘴角浮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伸出三根指头来,口中数着:“一,二,三!” 话音刚落,李豫和萧飒如喝醉了一般,已一头栽倒在石桌上。 “哎!”安王朝他们两人喊道,又疑惑地看向穆悠:“怎么回事?他们的酒量没这么差。”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回事?你们三人轮番上阵,是想把我灌醉吗?” 安王见计划暴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豫儿的主意,想看看你到底多大酒量。” “是吗?”穆悠笑道:“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保证千杯不醉。” 第56章 绝世轻功,云中飞仙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只是给他们杯中下了点迷药而已,睡一觉就好。”穆悠对安王一笑,转而又吩咐道:“来人,广平王和萧将军醉了,将他们送回房中休息。” 两边侍候用膳的宫女太监均充耳不闻。 安王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殿下,奴婢已将樱桃冰好了。”小夏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胜负已定,我和穆悠赢了,把樱桃拿来我们吃吧。”安王说道。 “啊?”小夏子扫视一眼四人,满脸笑道:“是!” 安王盯着穆悠:“我把身边的人都支走了。你想做什么?” “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绝世武功啊。”穆悠四周瞄上一眼,神秘的说:“这可是个秘密,你是我朋友才告诉你。你不知道,武功太高了容易让人妒忌,有很多人总会找上门来一决高下,很麻烦的。所以真正的高手都很谦虚,就像我一样深藏不露。” “就为这事儿?”安王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不信。来,你就站在这里,看到那株蔷薇了没?”穆悠手指向一边,问道。 安王望去,大概百步开外,一株蔷薇花开正艳。 “看见了,怎么了?” “我的轻功极高,可以在你一眨眼的瞬间绕过那株蔷薇再回到你身边。”穆悠得意地说:“现在你先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试试看!” 安王一脸无奈地看着穆悠,叹了口气:“好,你准备着,我闭眼了。”说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穆悠见状,早已如闪电般飞身而出,灰色的身影恰似一阵轻风拂过,蔷薇花纷纷飘落,地上一片粉红。 安王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穆悠,不禁发出一阵冷笑。 “笑什么?”穆悠疑惑地问。 “没笑你。”安王叹了口气:“我在笑我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笨,可自从认识了你,总是被你耍的团团转。明知道你在胡言乱语,可总是忍不住去配合你。你确实厉害!” 穆悠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朵蔷薇来:“我的身手太快,知道你没看清,所以刚才绕过蔷薇花时顺手折了一朵,送你了。” 安王接过蔷薇,在鼻子下嗅嗅:“花确实很美。这又是变的什么戏法?” “戏法?都说了是轻功。我外祖父融合江湖上所有功法后自创的,名字叫做云中飞仙。是不是很好听,是根据我阿娘的名字取的。” “云中飞仙?”安王冷笑道:“这么巧,这门功夫我也会。” “怎么可能?”穆悠疑惑道:“我外祖父白思凡就只收了欧阳清风和我两个徒弟,加上我阿兄这个徒孙,也就三人,别人不可能会这门功夫。” “我自学的。”安王一本正经的说:“江湖上各门武功都有记载,宫中藏书甚多,而我最爱博览群书,连《春宫图》都看的,有武功秘籍当然不放过。” “你怎么可能会武功?”穆悠更是满脸疑惑。 “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根本就感受不到你身上有内力。除非你像我一样,武功已是高深莫测,懂得伪装。” “没错,真正的高手,就是让人无法觉察出他是高手。而我就是如此。”安王神秘的说。 穆悠愣愣地看着安王,半晌,微微一笑:“呃……我还是不信。” “知道你不信,看到那株蔷薇了吗?我也可以在你一眨眼的瞬间绕过它再回到你身边。”安王说着指向穆悠刚才说的蔷薇:“闭眼,再睁眼,试试看!” 穆悠愣了愣:“好。”然后很配合的闭眼,睁眼。安王果然微笑着站在他面前。 穆悠气急败坏的瞪着安王:“你耍我!你根本就没动!” 安王轻笑:“我的身手太快,知道你没看清,所以刚才绕过蔷薇时顺手折了一朵花,送你了。”说着把穆悠刚才给他的蔷薇花递了上去。 “你……你还不信,我现在就跳到屋顶给你揭一块瓦下来。” “行了!”安王大声喝道:“你还有完没完?” “好。”穆悠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我进宫来也不是给你显摆我的武功的。” 安王也缓了口气:“那你来干什么?” “给你清道啊。”穆悠看着安王:“我去兴庆殿看了,圣人正在排练新曲,这几天没空上朝。等圣人忙完了,上了朝,就会给我封官,我就得离开长安了。我们好歹朋友一场,你既然想做逍遥王,我当然乐意搭把手,好好把你身边的人清理一遍,帮你把路铺好。” “说的还真让人感动啊!”安王不屑地笑道。 “我这人就是如此,虽然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好,也算不上好人,但对待朋友一直重情重义。” “殿下,樱桃来了。”小夏子小心翼翼地端着琉璃盏走了过来。 “你虽已是安王,可手上并无权势,凡事还是得仰仗圣人和贵妃。他们这些年对你也确实不错。何必为了一个杨莲和他们心生嫌隙呢?”穆悠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呵欠:“好困,我每天几乎就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再借你的床睡个午觉如何?” “你每天到我宫中就是来睡觉的吗?”安王一看穆悠那副样子又无比生气:“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每天都只知道寻花问柳,荒淫无度,你……” 安王见小夏子在旁,也不好说太多,一挥衣袖,转身走了。 “殿下,您去哪儿啊?这樱桃?” “拿着,去兴庆殿!” 穆悠看着两人走远,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再看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李豫和萧飒,笑了笑,朝安王寝殿走去。 “素心,素心。”穆悠喊道。 “郎君有何吩咐?”暖心笑迎迎地走了出来。 “暖心?你姐姐不在?” “郎君认得我?”暖心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俊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姐姐夜里当值。郎君是想午睡吗?我去铺床。” “你姐姐平时做什么事都和你说吗?” “那是,我是姐姐唯一的亲人了,姐姐自是有什么话都告诉我。” “那你姐姐一般和什么人来往?” “姐姐性子孤僻,不太爱与人交往。”暖心笑道:“床已经铺好,郎君歇息吧。” “那她现在何处?”穆悠追问道。 “郎君有事吗?” “整个敬玉轩都没见到你姐姐的影子。”穆悠看着暖心,低声说道:“你姐姐还有事瞒着你。我怕她会被人利用,做出什么对安王不利的傻事来。” “什么?不会的。”暖心直摇头:“姐姐一直都对安王忠心耿耿,怎么会加害安王?” 穆悠笑道:“安王夜里会喝水吃东西吗?” “不会。安王心善,夜里一般从不麻烦奴婢。” “如此甚好。”穆悠松了口气:“你下去吧,看见你姐姐了,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跟你她聊聊。” “是。”暖心疑惑地看看穆悠,退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人?穆悠想着,一阵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锦鲤亭位于龙池一处僻静之处,湖边垂柳青翠,湖面波光粼粼。安王从碗中舀出一勺鱼食撒了下去,顿时平静的湖面沸腾起来,五彩斑斓的鲤鱼簇拥上来争抢鱼食,如盛开了一朵鲜花。细细的浪花拍打着岸边,连池边泊着的那一叶扁舟,也随之荡漾起来。 安王望去,不禁又想起几天前和莲儿在湖面泛舟的情形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殿下想泛舟吗?”小夏子看见安王盯着小舟发呆,小心问道。 安王将鱼食一勺勺地倒进湖里:“可将广平王安全送回东宫了?” “是。”崔虎答道。 “太子可有问什么?” “太子见广平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就只问了广平王吃了多少酒。”郑明答道。 “你如何答的?” “不知。” “你没说是穆悠给他下药了?” “这个自然没说。” “好。萧飒,你怎么样?” “已无大碍。”萧飒一抱拳,羞愧不已:“萧某惭愧,没想到被那穆悠暗算了。真不知道他是何时下的药。”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 “可是,萧某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不已,如果他给郎君下毒,那岂不是……” “可他并没有害我。”安王笑道:“他确实脑子有点问题,我猜可能是三年前他家中的变故造成的。他把你们迷倒,不是为了吃樱桃,而是神经兮兮的证明他有多大武功,真是让人又可气又好笑!” “总之,这个穆悠不简单,郎君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 “保持距离?”安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不再理他了?” “没错。以后不要他进宫来,少跟他亲近。” “可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哪有交朋友刚交了一天就分手的,他又没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可是穆悠……” “好了。别紧张兮兮的,这五年来,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把任何想接近我的人都赶得远远的,除了豫儿,我是一个朋友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结识了穆悠,跟他也挺投缘的,这几天如果没他在,我真不知道怎么过。”安王平静地说道:“刚才去了兴庆殿里,陪圣人和贵妃聊了一会。圣人也同意让穆悠多在京城陪陪我。” “可是穆悠实在是可疑……” “好了,不论他是谁,不要再查他,也不要为难他,他是我的朋友,你如何对待我的就该如何对他,你可记住了?” “这……” “这些话以前莲儿在时我就对你说过了。”安王说道:“穆悠也睡了一个时辰了,你去叫他过来。” “是。”萧飒不情愿地领命而去。 第57章 喂食锦鲤,忠诚护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被暖心从梦中唤醒,睡眼惺忪地走出寝殿,只见萧飒正抱着长虹剑冷着脸站在门口。 “你酒醒了啊?”穆悠不好意思的问道。 萧飒斜眼看着穆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给我下药?” “看萧哥哥太辛苦了,让你睡会儿不好吗?”穆悠嬉皮笑脸的说。 “少跟我套近乎,叫我萧将军。”萧飒严厉的说。 “叫将军太生分了,我觉得还是叫兄长的好,你说是吗?萧哥哥?” “不许这样叫我!”萧飒大声喝道,已将剑鞘对准了穆悠。 “不叫就不叫嘛,凶什么?”穆悠嘟囔道将剑扒开:“你也别总是板着个脸嘛,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又是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以你的条件早该成家了。” 萧飒怒道:“这关你何事?” “我也是关心你嘛,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如果不好意思给安王说,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媒,如何?” 萧飒又斜了穆悠一眼:“安王找你,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哦?安王找我干嘛?他又在书房练字?” “安王不在书房,在锦鲤亭喂鱼。” “哦。我这就去给安王说说你的亲事。”穆悠兴奋地朝前走去,十多步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萧飒。 “走啊,你怎么不走了?”萧飒大声问道。 穆悠尴尬一笑:“请萧将军带路。” “带路?”萧飒狐疑地问:“还需要我带路吗?我怎么觉得你知道路呢?” “哪有?我才第三次进宫,从宫门口到敬玉轩的路都记得不太清楚,哪知道什么锦鲤亭在哪儿?” “是吗?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第三次进宫,我还以为你就住在宫里哩,对宫里的路你倒是熟的很。” 萧飒说着已走上前去,穆悠小心地紧随其后。 “来了。可睡好了?”安王见萧飒领着穆悠过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没睡好。”穆悠捂住嘴打上一个哈欠。 “我看你永远都睡不好。”安王一脸嫌弃地说,将鱼食递了过来:“要喂吗?” 穆悠接过鱼食,走到湖边,欠着身子,将鱼食朝湖中倒去,瞬间湖面一片炫丽。 “小心点,别掉下去。”安王见穆悠半个身子悬在湖面,忍不住喊道。 “没事儿,这样喂才壮观!”穆悠回眸一笑,额头上的头发被微风拂的一片凌乱。 安王心头一震,此情此景竟如此熟悉。就在几天前,自己还和莲儿一同在此喂鱼,莲儿也是如此,爱将所有鱼食一起投的远远的。当时也是这样一副要掉下去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担心不已,可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儿,这样喂才壮观!”然后回眸一笑…… “莲儿!”安王痴痴地看着穆悠,脱口而出。 “啊?”穆悠愣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叫我?” 安王回过神来,努力掩饰住心中的慌乱:“谁叫你了,我是说莲儿前几天还陪我在这里喂鱼泛舟。没想到一晃竟是物是人非了。”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哪能一成不变。”穆悠安慰道。 “这个给你!”安王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递了过去:“免死金牌。” “什么?”穆悠欣喜万分:“免死金牌!你在哪儿弄的?” “说你聪明怎么一时又这么笨了,除了圣人赏赐,我难不成还去偷?”安王无奈地说,这个穆悠,不逮住机会说他几句就心里不舒服。 “你和圣人和好啦?是不是刚才把那盏樱桃送过去了,圣人和贵妃特开心,觉得你特别孝顺,所以一时高兴,就赏了你一块金牌?几颗樱桃换一块免死金牌,赚大了!”穆悠满脸堆笑,高兴不已。 “帮你讨了这块金牌是为了你进出宫方便,避免你受人欺负。你可保管好了。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若是被我知道你拿着这块牌子为非作歹,心怀不轨,我照样有一百个理由让你死。” “知道知道,这块牌子的最终解释权在于圣人,我岂敢拿它去做坏事。” “知道就好。” “我今晚就举着这块金牌去宝月楼试试,看她们还敢不敢要我的钱。” “放肆,把牌子还给我。”安王怒道:“这是给你用来押妓的吗?” “呵呵,开个玩笑嘛。”穆悠嬉皮笑脸的将金牌装入布包里。 “哼。”安王斜了他一眼:“陪我在湖上逛逛吧。我发现你很会讲故事,那就再给我讲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吧。” “行,不过不能白讲,先谈好了,一个故事一两银子。” “又谈钱?你俗不俗啊!”安王佯怒道。 “俗,俗不可耐。你同意我就陪你,不愿意我就出宫去了。时间还早,我替别人算几卦还能挣点钱。” “行了,成交。”安王无奈地笑道,由萧飒扶着上了舟。 穆悠跳上舟去,和安王相对而坐,小夏子早已将各色糕点摆上了小桌,更是带上了一个小炉子烹着茶。萧飒抱着剑立于安王身后,一言不发,双眼却死死的盯着穆悠。撑船的小太监拨动竹篙,小舟已轻快地荡漾开去。 春风得意,挑起一片欢声笑语。 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格外短暂,似乎就在转瞬间,太阳竟已然西沉了。 “有劳萧将军送我。”穆悠客套地朝萧飒笑道。 “萧某只是奉安王之命罢了。”萧飒冷冷答道。 “你现在怎么变得和我阿兄一样冷漠了?”穆悠感叹道,快步跟了上去:“刚才我给安王说让他留意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安王挺感兴趣的,你为什么要反对啊?” “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萧飒呵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安王有什么目的?” “哎,又是这个问题,我承认我确实算不上好人,而且在江湖上名声还挺臭的。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安王,更不会害你。萧将军真的不用处处防着我。” 穆悠说的坦然:“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走,这辈子估计再也不会来长安了。这几天我就想帮安王把他身边的人都清理一遍。安王毫无心计,不适合卷入权势之中。我只希望他能够做个逍遥王,每日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平平淡淡了此一生。我接近安王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哼,是吗?你确实嘴上功夫了得,让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你们不相信我。”穆悠苦笑道:“我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我这人一说谎话别人都信,说了真话却被人怀疑。” “好,那我问你,安王妃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萧飒眼神犀利,怒火一触即发。 穆悠平静地看着萧飒,毫无畏惧:“安王妃的事,萧将军不是最清楚的吗?为何问我?” 萧飒心头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悠微微一笑:“上个月二十五,萧将军休假,可是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城南外的老宅,那处宅子很旧,很荒凉,估计都没人会想到是萧将军的家。酉时,萧将军的家门口来了一名红裙女子。萧将军从不近女色,然而那日却将那名女子带进了屋里。她在你家住了好几日吧?” 萧飒脸色沉重,瞪着穆悠。 “萧将军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从没往宫里夹带过什么东西。可是自从那名女子住进你家后,萧将军一反常态,往敬玉轩带过两次红豆糕,两次胡麻饼,还给安王讲了好多民间的奇闻异事,把安王听得羡慕不已。” 穆悠摇摇头:“安王心思单纯,都这么大的人了,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似的,好奇心特别强,而且逆反心理特别重。你给他讲了宫外的千好万好,然后再告诫他私自出宫的弊端,他还听得进去吗? 终于,安王按耐不住了。萧将军‘被迫’将安王带出宫去。那日春光明媚,微风习习,西市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啊。 按计划,以箫声为号,萧将军很自然的把安王引到了玉糕坊。而那名住在萧将军家中的女子‘碰巧’也在。为了安王能尽快认出那名女子,萧将军不惜使出小孩子的伎俩,悄悄伸脚绊倒了安王,让安王与那女子来了个亲密接触,认出了她就是杨莲。然后你又暗示小夏子将她带进宫去。因为只有她先进宫得到了圣人贵妃的认可,才有望回到杨府。 计划很顺利。可杨兰母女容不下她,想致她于死地。萧将军可就忙了,一边在安王面前贬低杨莲激起安王怜香惜玉之情,一边又和杨兰联手制定加害杨莲的计划。只有趁当车夫的时候才可以隔着车门和杨莲聊聊天,互诉相思啊! 十年未见,要聊的话多着呢。你阿娘是杨莲的奶娘,你们是吃着同样的奶 水长大的,她在你心里就和你的妹妹萧爽一样重要,你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你很喜欢她叫你‘萧哥哥’,也只有她能这样叫你。 在你的帮助下,杨莲顺利当选安王妃。大婚前夜,按照你们的计划,杨兰玩起了移花接木,而杨莲服下毒药,用香薰迷晕了其他人,来了个金蝉脱壳。 萧将军,我说的没错吧。”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在这长安城里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萧将军这个秘密我不会用来威胁你什么,只求你不要处处为难我,我保证不说出去,你依然是安王最衷诚的护卫。” 萧飒已是满脸通红,怒目而视,拔出剑来指向穆悠:“你到底是谁?” 穆悠浅浅一笑,转过身去:“你这个问题已经问得我不想回答了。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不想你陷得太深。” “你知道的太多,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萧飒看着穆悠的背影狠狠地说。 “我印象中的萧飒,不会!” 第58章 楚儿释怀,婉茹报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一愣,提着剑追了上去,心中的疑惑、愧疚和着愤怒一起爆发开来,化为一股莫名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抬起剑刺了上去,口中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看剑!” 穆悠转过身来,只见利剑直逼胸前,他平静地看着萧飒,却并不躲避。 萧飒已是控制不住,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可剑势已出,已身不由己,他知道穆悠应该会些武功,只希望他能躲开,然而穆悠却纹丝不动,这让萧飒大吃一惊。 他使劲将力道上移,锋利的剑刃略过穆悠的俊脸,将他头上的发簪刺了个粉碎,断发随风飘落,他那头乌黑的秀发也如黑色的绸缎般垂了下来,披散在他瘦弱的肩上。 “住手!” 安王恰巧走了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人已不顾一切冲了过来。他双手握着穆悠的双肩,大喘着粗气,满脸惊恐:“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穆悠冷冷地扒开安王的双手,平静地脸上挤出一丝浅笑:“有劳安王关心,我没事儿,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安王上下瞧瞧穆悠,松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到还没问你,你明日还进宫来玩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不用了。我不会再进宫来了。”穆悠叹了口气,看向萧飒:“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等人来杀我,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你。但我依然觉得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保重!”说着转身而去。 “穆悠。”安王试图去拉他一把,被穆悠甩开了手。他愣愣地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片伤感,这感觉竟如同每次目送莲儿一样。 “萧飒,你干什么?”安王回身愤怒地看着萧飒。 “郎君,我只是想试探一下……” 安王抬手,一耳光打断了萧飒的话:“你刚才差点杀了他!记住你的身份,你就是个侍卫,本王给你说过,不要再去查他,不要为难他!你都当是耳旁风吗?” 萧飒脸颊上印出几道红痕来,他怯怯地看看安王,跪倒在地:“萧某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当初莲儿在时你就是如此,你口口声声这个要害我那个要杀我,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你非要把我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让我做个孤家寡人吗?再过些时日,你是不是也得做个金笼子把我关起来,像房中的那只金丝雀一样?” 安王叹了口气:“你走吧!萧将军气度不凡,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郎君,萧某知错了。”萧飒赶紧请罪。 “好了,不必再说了。当初救你一命也只是举手之劳,这五年来,你要报恩也已经还清了。”安王冷冷地说道,带着一众奴婢走了。 “郎君!”萧飒看着安王的背影,悔恨交加。 穆悠刚走出敬玉轩,就见沈太医迎了上来。 “穆郎留步,你要的东西。” 穆悠微微一笑:“多谢了。” “你这头发?” “发簪断了。” “哦。” “给安王请脉时仔细些,这个是我昨天在宫女素心身上搜出来的。”穆悠说着,将怀中的一个小黑瓶递了过去。 沈太医仔细闻闻,拿出银针一试,顿时脸色大变:“断肠草!宫女身上为何会带这个东西?” “素心是安王的侍寝宫女,恐怕已早被人利用了。我本想查出她幕后之人来,可萧飒一直盯着我,也不方便。有请沈太医多费心了。” “是。沈某定当履行诺言,保安王平安!” “好。告辞!” 平康坊里。 薛楚儿晃晃悠悠地走进房来,无力的依坐到梳妆台前,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两下,想吐又吐不出来,她咳嗽两声,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铜镜中那张绯红的俊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突然,她收敛了笑容,仔细朝镜子中看去,没错,在镜子中,她的身后就站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正盯着自己。 薛楚儿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怯怯地回过头去,终于缓缓叹了口气:“穆郎?你怎么在我房里?你何时进来的?” “刚到。怎么?吃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薛楚儿苦笑道:“客人老是劝酒,实在推脱不掉。” “酒吃多了伤身,你一个女子,在这种地方更是要多注意才行。”穆悠从袖子里抽出两大块麻布来:“下次遇到难缠的客人,你也可以找些布塞在袖子里,既然客人不尊重娘子,娘子又何必太认真,只管逢场作戏便可。” “多谢穆郎关心。”薛楚儿会意一笑,转而问道:“穆郎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昨日说了要送你一样东西,给你带来了。”穆悠说着从布包里拿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这是永乐公主亲自制的口脂,这个桃红色特别适合你,有桃花的香味儿。” “口脂?”薛楚儿兴奋地接过来一瞧,光是外面的翡翠便是精致的很,轻轻打开,一股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原本晕乎乎的头也清醒了不少。 “喜欢吗?知道你的胭脂水粉多,一点小意思算是补上昨日的见面礼了。” “多谢。”薛楚儿欣慰的笑道:“只是,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如何配用公主的东西?” “我昨日便说了,你配。”穆悠笑道:“永远不要妄自菲薄,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你还如何指望别人高看你?” 薛楚儿点点头:“穆郎所言甚是。” “还有这个也给你吧,撒一点在帕子上,遇到不老实的客人轻轻一扇,够他睡上一觉了。”穆悠又笑着拿出一个白色的长瓶来。 “这是?” “迷药。” 薛楚儿一惊:“穆郎如何有这些东西?” 穆悠微微一笑:“我既是江湖中人,这些东西当然是必备品。” 薛楚儿看着穆悠,心头一阵温暖,不知为何,虽然他披头散发的突然出现显得特别无礼,但一点都不让她反感,反之倒感到特别亲切。 “你们和好了没?”穆悠好奇地问。 “什么?”薛楚儿一愣。 “昨日楼下的那位郭郎啊?”穆悠笑道。 “只是以前的一位客人罢了。”薛楚儿疑惑地问:“穆郎怎知他姓郭?” “昨日你的丫鬟好像说的是‘娘子,郭郎又来了’,又!这个字让人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哦!”穆悠坏笑道:“我的耳朵灵得很,看人也很准,你别想骗我。” 薛楚儿羞涩的一笑:“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他身份尊贵,楚儿又岂敢高攀。” “所以你很矛盾,又盼着他来,可他来了你又避之不见,故意疏远他?” “穆郎连这都知道?”薛楚儿姹异道。 “你这个做法八个月前李殷试过,但结果除了让两人痛苦外毫无所获。” “李殷?” “就是昨日和我一起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穆悠莞尔一笑。 “是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原来……”薛楚儿掩面一笑,自个儿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有些事,不要退缩,两人一起面对,又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 薛楚儿脸上展现出舒心的笑容:“楚儿受教了。” 穆悠也微微一笑:“你休息吧,告辞了。”说着翻过窗户跳了出去。 “哎!”薛楚儿吓得赶紧去看,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宝月楼里。 柳婉茹依着窗户眺望着远方,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映出一片金黄。 “是在等我吗?”穆悠推门而入。 “穆郎。”柳婉茹温柔地喊道,看向他披散的头发。 “发簪断了。有劳娘子帮我寻个新的。” “好。”柳婉茹答道,却并未挪步,两眼羞涩地盯着穆悠,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穆悠从布包中掏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打开看看,递了过去:“这是永乐公主亲自制的口脂,这个大红色特别适合你,是牡丹花的味道。” “口脂?永乐公主制的?”柳婉茹兴奋地接过来,轻轻打开,在鼻子下嗅嗅,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喜欢吗?”穆悠笑道:“昨日梅姨还说我没给你送过礼物,要送自然得送点特别的才配的上你。” “穆郎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柳婉茹将口脂小心地收好,轻声问道。 “有吗?”穆悠摇摇扇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柳婉茹已是面红耳热,她轻拂一下面颊,颤抖的看向穆悠:“穆郎,我……” “什么?”穆悠疑惑地靠近柳婉茹:“怎么脸这么红,连耳朵都红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穆郎大恩大德,婉茹无以回报,若穆郎不嫌弃婉茹残花败柳之身,婉茹愿以身相许,终身侍奉在侧!”柳婉茹鼓起勇气,心一横,早已顾不得女子的矜持,对着穆悠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啊?”穆悠正欲伸出手去探测一下柳婉茹有无发热,突然听她如此告白,一时竟愣的哑口无言,片刻后猛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使劲摇着扇子,一脸慌乱。 柳婉茹见穆悠不语,当他是默认了,已动手解起衣衫来。 “慢着,”穆悠惊慌失色:“你想报恩固然没错,可报恩的方式很多,为什么偏要以身相许呢?” “婉茹想不到别的方式了,穆郎是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可是……” “婉茹是自愿的,不需要穆郎给我任何名分,也不需要穆郎担什么责任。”柳婉茹说着已将衣衫尽数退尽,美丽的胴 体便暴露在了烛光之下。 穆悠见柳婉茹已是一丝不挂了反倒冷静下来,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然后嫣然一笑:“身材不错!” 柳婉茹羞愧不已,自己已做了女子最大胆的事,可穆悠却依然立于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穆郎不想做些什么吗?”柳婉茹试探着问。 “好。来而不往非礼也。”穆悠说着丢掉手里的扇子,卸下布包,也动手解起衣衫来。 第59章 柳絮做媒,穆悠告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啊!” 一声惊呼响彻云霄。 “怎么了?无双,发生什么事了?”梅姨刚上三楼,听到柳婉茹大叫,赶紧跑上前去查看。 门被打开一道小缝,穆悠探出半个头来:“梅姨有事吗?” “穆状元的发簪不是坏了吗,我给您找来了几支,您看看中意哪个?”梅姨满脸堆笑。 “就这个吧。记在账上。”穆悠挑出一个最普通的,就要关门。 “哎,刚才怎么了?我听无双在叫。”梅姨挡住门,好奇地问。 穆悠一笑:“没事儿,应是被我完美的身材惊艳到了!感叹一下而已。” “哦,你们闹得动静也太大了。” “还有事吗?我们正忙着呢。”穆悠说着将门再拉开些,向屋内努努嘴,已是不耐烦了。 梅姨看向屋内,无双正抓着一件衣衫慌乱的护在胸前,其它的衣物均散落一地,而穆悠也是衣衫不整。 梅姨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哟,你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您不是刚进来嘛,没想到……打扰了,打扰了,你们忙着,呵呵呵呵。” 穆悠见梅姨已走远,将门关好,回头朝柳婉茹色色的一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玩?姐姐教我!” “你……你……你不要过来!”柳婉茹惊慌地喊道,一手抓着衣衫,一手拼命地摆着,脸已吓得苍白。 穆悠看着柳婉茹那副惊慌失措、羞愧难当的模样,早已忍俊不止,笑得跌坐在了地上。 亥时三刻,西城门外五里,穆仙儿敲响院门。 “来了。”随着一声阴柔的声音,门被打开来,钱管家满脸笑容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眼穆仙儿又看看柳婉茹,咧嘴一笑:“主子来了。” “嗯。她们睡了吗?” “还没呢,知道主子每天这个时辰会过来,睡得没这么早。” 柳婉茹早就迫不及待朝屋内奔去。钱管家看向穆仙儿,她一身白衫,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素颜的脸上露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主子这身?是被她发现了吗?”钱管家担忧的问。 “我都告诉她了。”穆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噗呲”一笑:“她现在是我的朋友了,当然得坦诚相见。” 屋里欢声一片,子谦试着娘亲缝制的新衣,纯真的笑脸渲染了每一个人。 “真漂亮,今日子谦百日,穿了娘子亲手做的新衣,定能长命百岁。”柳絮夸道。 穆仙儿跨进屋去:“子谦,我又来看你了哦。” “你是谁?”柳絮警惕地挡在孩子前面。 “没事儿。”柳婉茹赶紧将柳絮拉开。 “哟,是穆女侠啊?你怎么来了?”奶娘田娘子笑着迎了上去,看到身后跟着的是钱管家,有些意外:“李大侠没跟你一起吗?” “李殷有事。”穆仙儿笑笑。 柳絮:“穆女侠?你就是把宝宝从金财主家救出来的恩人?” 田娘子点点头,柳絮赶紧跪了下去:“多谢女侠救了我家小郎君。” 柳婉茹也跟着跪了下去。 “都起来,这是干什么啊?”穆仙儿将两人拉了起来,看向田娘子:“奶娘,什么女侠不女侠的?” 田娘子尴尬一笑:“我可没乱说,你和李大侠辛辛苦苦帮人家寻找到了孩子,这难道不是侠义之心吗?你又会武功,不是女侠是什么?” “呵呵呵,好,穆女侠!女,侠!”穆仙儿轻声念道,欣喜不已。 钱管家见穆仙儿笑的开怀,似乎还挺陶醉,不禁有些哆嗦,这人如何自恋他是见识过的,哪次不是肉麻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娘子,今日穆郎为何没来?”柳絮好奇地问。 柳婉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忽而又羞得通红,她怯怯地看了一眼穆仙儿:“穆郎,呃,今日不得空,特地请穆女侠送我过来。” “哦。”柳絮点点头。 穆仙儿露出满意的笑容。 “穆女侠,你也听穆郎的命令吗?”柳絮又问道。 穆仙儿一笑:“当然。” “那你和那位穆大侠谁的武功高?”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啰。我阿兄哪是我的对手。”穆仙儿拍拍胸脯,无比骄傲。 “你阿兄?”柳絮像有了重大发现:“你是说每天给我们送东西的那位穆大侠是你兄长?” “嗯。他叫穆君逸,我叫穆仙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你们一点都不像兄妹……”柳絮嘟囔着,被柳婉茹轻轻在背后拉了一把。 穆仙儿早已看在眼里,笑道:“我也觉得不像,我是夏天生的,所以为人热情似火。而我阿兄是寒冬腊月生的,嗯,腊月十一。” “跟子谦同一天!”柳絮兴奋地喊道。 “没错。”穆仙儿点点头:“听我阿娘说,那天特别冷,我阿兄刚一生下来就掉进了水里,冻成了一块冰疙瘩,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敲开,所以你也看到了,他总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你站在他身边是不是都觉得寒气逼人啊?” 柳絮赶紧点点头:“没错,他每次来我都不敢看他,他也从不跟我们说话,就和钱管家说两句话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嗯,我阿娘以前请人给我阿兄算过命,我阿兄啊,就是一只乌鸦精转世。你别招惹他!”穆仙儿神秘的说。 “啊?”柳絮吓得小脸苍白,缩在了柳婉茹身边:“娘子,这……”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穆仙儿大笑道:“小钱钱,跟我来一下。” “是,主子。”钱管家无奈地摇摇头,随着穆仙儿走了出去。 “娘子,”柳絮盯着柳婉茹红晕的脸颊,回头看了一眼正专心给宝宝喂奶的田娘子,将柳婉茹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娘子,你和穆郎怎样啦?” 柳婉茹一听,原本红晕的脸更是一阵燥热:“什么怎样啦?” 柳絮捂嘴偷笑:“娘子脸都红了,还装。” “我……”柳婉茹欲言又止。 “好了,娘子别不好意思,我觉得那穆郎挺不错的,人长得也俊,又有才华,对娘子也好,关键是他特别喜欢子谦……” “好了,我们不可能,你别乱说。”柳婉茹急得打断柳絮的话。 “怎么不可能?我问过钱管家,他说穆郎还未成家,娘子有什么好顾虑的。穆郎能让穆家兄妹替他卖命,还能每晚带娘子出城,听说还和安王成了朋友,自然本事高强,娘子还愁他不能替你赎身吗?” “你,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啊?”柳婉茹斜了一眼柳絮,无奈地说。 “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你不懂,”柳婉茹急得直跺脚:“我……她……哎,反正不可能,你就别再操心了。” “不操心?我可一直把娘子当我亲姐姐。”柳絮嘟起嘴来:“娘子好面子,下次穆郎来了,我来问个明白。” “要问我什么?”穆悠踱着步跨进屋来。 “穆郎?”三人均大吃一惊。田娘子赶紧背过身去。柳婉茹原本恢复常态的脸又羞得通红。 柳絮上前几步,拉着穆悠就往外走:“穆郎,我们出去说。” “说什么?”穆悠被柳絮拉到了院子里,一脸迷茫。 柳絮看着穆悠,咽了口唾液:“娘子说你不得空,为何又来了?是不放心娘子吧?你派了穆女侠他们寻找子谦,还派了穆大侠救我和娘子,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对娘子的事如此上心?是因为你喜欢娘子吧?” “我……” “我问过钱管家,你的老家在硖州,离江陵并不远,我家娘子原本就是江陵第一美女,你一定早就对她暗生情愫,所以如今我家娘子落难了,你才会如此相助。我看你全身衣着并非有钱之人,却不惜每天花重金去青楼,只为保我家娘子清白而已。” “其实……” “其实我家娘子早对你芳心暗许了,只是她以前被人所骗,所以现在总是有诸多顾虑。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应该主动点,难道还等女子先跟你告白吗?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絮一咕噜把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她长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穆悠。 穆悠愣愣地看向柳絮:“你,说完啦?” 柳絮点点头,回头看去,只见柳婉茹也已出来,满脸绯红的盯着他们,手足无措。 “娘子你来的正好。”柳絮一把将柳婉茹拉到穆悠面前:“穆郎,你说啊!” “主子,你刚才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吗?要不上我屋里去聊?”钱管家凑上前去,试图打破尴尬。 “穆女侠人呢?”柳絮发现少了一人。 “她,有事,走了。”钱管家笑道。 “哦,穆郎,你快说啊!”柳絮盯着穆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这个嘛,”穆悠尴尬的看向钱管家:“我该怎么办?” 钱管家叹了口气,将脸挪向一边,嘴里嘟囔着:“问我干嘛?自个儿惹的事,自个儿看着办呗。” 穆悠冲柳絮一笑,走上前去,拉起柳婉茹的双手,温柔地说道:“婉茹,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放心,再委屈几天,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帮你赎身,带你赴任去。我很喜欢子谦,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刚才,我们在房中都已经敞开心扉,坦诚相见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说着,张开双臂,将呆若木鸡的柳婉茹一把揽入怀中。 柳絮早已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巴,兴奋地跳了起来。半晌,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太好了……呵呵……娘子……”她激动不已,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钱管家无奈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全身打了个寒战,他使劲拍了拍胸口,长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果真是脑子有些问题啊,太疯狂了。” 第60章 测字诱敌,大有所获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在一群宫女太监的侍候下梳洗完毕,换上了香薰的衣裳。沈太医刚请过平安脉,告知安王注意休息。昨夜因为想着穆悠的事又有些失眠,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萧飒走时可有留下什么话吗?”安王问道,相处了五年,虽为主仆,可毕竟还是有些情分的,一时分开了,确实还有些不舍。 “走?”小夏子帮安王整理着衣角:“萧将军没走啊,还在门外跪着,求殿下原谅哩。”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 “都跪了一夜了。殿下您看,是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那你怎么不早说?”安王质问道。 “您昨晚不是说了谁也不许在您面前提起萧将军嘛。”小夏子委屈的笑道。 “你……”安王指着小夏子,一时想不到要骂他什么好,着急的朝门外跑去。 萧飒跪在门边,一身淡紫色的劲装早被露气湿润了,满头也是雾雾蒙蒙的样子,湿漉漉的发稍耷拉在额上,满脸尽显疲倦。他见安王出来,原本空洞的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双手抱拳,口中唤道:“殿下。” “你这块傻木头,你默不作声地跪在这里干什么啊?”安王见到萧飒的样子,原本心中的怒火早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上前一把抓住萧飒就往起拉:“快起来。” “谢殿下。”萧飒撑着麻木的双腿,慢慢爬了起来,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为何不走?”安王盯着萧飒吼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甘心在我身边做一辈子护卫吗?你武功那么高,为何不去作一番事业?” “五年前,萧某就发过誓,殿下的救命之恩,萧某当涌泉相报,一辈子追随殿下身边,万死不辞。”萧飒说着,再次向安王抱拳致敬。 “好了。”安王无比伤感,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什么安王形象了,用袖子使劲一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以后可别怪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小夏子一听这话,知道安王也是回心转意了,不禁也是跟着吆喝着:“哎哟,萧将军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了干净衣裳,侍奉殿下用早膳?” “谢殿下。” “你不是喜欢称呼我“郎君”吗?” “是,郎君。等会儿我便出宫去,向穆郎负荆请罪。” “好。”安王也放心了:“传膳吧!” “是。”小夏子退了下去。 “走。”安王轻轻将萧飒一拉,朝旁边一眨眼。 “郎君去哪儿?”萧飒一惊,暗叫不好。 “出宫啊,你不是要向穆悠负荆请罪吗?”安王看着萧飒:“你没听到穆悠昨天都说了,他再也不会进宫来了。那我们就出去找他玩去。” “好,萧某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啊?让圣人和贵妃知道了,又要问东问西的,让人不自在。” “那郎君就在宫里等着。我去请穆悠进宫来。” “我和你一起出宫去。就我们两人。你不知道,每次那么多尾巴跟着多烦,逛街都不自在。”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谁是安王?听谁的?”安王轻声问道。 萧飒被问的哑口无言。 安王得意的一笑,冲着一边的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去书房把我的书都搬出来晒一晒。你们,去采些花来插着。你,去准备一些鱼食。你,去把我的琴摆出来。” “是。”众人皆领命而去。 “还愣着干嘛?去找两身出宫的衣裳啊,就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安王催促道。 “郎君,萧某还是觉得不妥,万一……” “你烦不烦啊?又想抗旨?你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不够保护我,还是觉得我就是个短命的相?” “萧某不敢,这……郎君稍等,我去拿衣裳。”萧飒无奈地说。 天然居屋顶,穆君逸还是一身黑衣,如一只乌鸦立于屋脊,他满脸无奈地看着街上的一切,时而将双手叉于腰间,时而又抱于胸前,焦躁不安。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冲身后数落道:“这到底是仙儿的想法还是你的主意?这样就能把杀害孙山后的幕后之人引出来?这几天来,你们在京城闹得动静还不大吗?凶手难道会不知道穆悠没死?” 李殷一身白衣坐在瓦上,仔细地用丝帕擦着剑,见穆君逸又在怪罪,轻吐口气:“当然是仙儿的主意。穆兄也清楚仙儿的个性,她决定的事又有谁拦得住?她想学姜太公钓鱼,说凶手迟早会上钩的。” “可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藏在酒楼里,杀手也会。”穆君逸解下腰间的黑剑抱于胸前,眼睛犀利的扫视着街上的人群。 穆悠悠闲地坐在小凳上,一手撑在小桌上托着脸颊,一手举着《南华经》正看得入神,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桌旁那道布幡上,“看相测字卜卦”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可没一个人到穆悠摊前停留。不知是庄子的文章太催眠,还是真的缺觉,穆悠已半晌没了动静,连书也未曾翻过一页。他的眼睛已逐渐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化身成了一只蝴蝶,飞向了远方。 “先生会看相测字?”一位身着棕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敲响了穆悠的桌子。 穆悠从蝴蝶梦中回过神来,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露出一丝微笑:“当然,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童叟无欺。” “这么贵?”男子眼中露出一丝浅笑,抹了一把唇上的胡须,手又不自主地朝右手拇指上摸去。 穆悠看向他右手大拇指上的白色环形印迹,站起来一揖手:“郎君可以打听一下,在这长安城中就属我算命最准了。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花些钱财可知日后吉凶,得以趋利避害,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中年男子笑笑,似乎心有所动。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麻布钱袋,从一大堆铜板中翻出一两银子来,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桌上:“哎,先生所言极是,只当是花钱消灾。还请先生帮忙指点迷津。” “好说好说。”穆悠喜笑颜开的将银子抓过来丢进布包里:“郎君是想看相还是测字?” 男子沉思一会儿:“测字吧。” “请。” 男子执笔想了片刻,在纸上一笔一划写出了个“李”字,他放下笔,不好意思地笑笑:“在下也没读几年书,字写得丑,让先生笑话了。” 穆悠笑道:“郎君谦虚了,随便写的就比穆某写的好多了。” “在下姓李,所以写了这个字。李某恍惚间已过半生,不知日后前程如何?还望先生指教。” “人都想趋吉避凶,但所谓祸福相依,福祚过多,亦是灾祸。郎君之命,本是富贵之相,但皆因贪婪无度,月满则亏,终至祸端。”穆悠说着指着纸上的“李”字:“此字上‘木’下‘子’,果子结于树上,树木茂盛果子自然美味,一旦树都不在了,果子又如何得以成活?郎君现如今便如同这果子,想是令慈这棵大树早已不在了吧。” 中年男子面露不悦:“母亲确实已然仙逝,可我已过不惑之年,自己的前程又岂能再依靠家中大人。” 穆悠摇摇头,拿起“穆半仙”慢慢扇着:“非也,有些人长大了就独立了,可有些人即使已成人,可还是得仰仗父母才行。”他将扇子朝中年男子耳边一挡:“比如,当今太子,都四十五岁了,不还得仰仗圣人的恩泽吗?” 李姓男子大惊失色,看看四周:“先生慎言,朝堂之事可是我们小百姓可以妄加言论的?” 穆悠笑着从包里拿出那块免死金牌来:“我有这个,怕什么?我穆悠在这长安城里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穆悠?哦,原来先生就是这次制科的榜首?听闻圣人和安王都无比看重先生,在下失敬了。”李姓男子恍然大悟,对着穆悠抱拳道。 “郎君也知道穆某?”穆悠得意的问道。 “当然,如今整个长安没人不知道您的名字的?”李姓男子夸道,转而又问道:“先生说我前程不济,不知可有何破解之法?” “无解,”穆悠收敛了笑容:“郎君命数已定,如果安于现状或许还能苟全性命,如果依然不知收敛,恣意妄为,恐怕性命难保。” “你……”李姓男子显然没料到穆悠如此回答,勃然大怒:“先生虽受圣人和安王器重,不也还是一介布衣吗?自己的前程都是枉然,又如何能定李某的生死?” “既然郎君不信我,又何必找我?” “哼。”李姓男子冷笑道:“既然先生无法破解命数替人消灾,又何必装成算命先生,在此招摇撞骗?” 穆悠凝视着面前的人,眼中浮出一丝让人无法觉察地愤怒,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确实是招摇撞骗,那又如何?你能把我怎样?难不成还去请个杀手把我杀了?” “你……”李姓男子大惊失色,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于骗子,我大唐当然有律法制裁。” “好,那你就去大理寺公堂告我去啊!”穆悠嚣张地说道,用扇子向前一指:“直走,不远就到!” 第61章 私自出宫,寻访穆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哈哈哈哈。”李姓男子忽然大笑起来:“早就听说先生胆识过人,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啊。可是,李某却听说,那大理寺卿可是太子的人。太子和安王向来不睦,先生若是栽到他手中,怕是会让安王很为难吧。” “郎君消息果然灵通!连这都知道。”穆悠冷笑道:“只是郎君说的却不太准确。太子和安王并不是不睦,而是一直有小人从中挑拨,想看他们相争,妄想着自己坐收渔利罢了。” “哦?有这事?先生从何得知?” “郎君不信,大可以去大理寺门口撕下那张公文来。自然一清二楚。” “什么公文?” “悬赏公告啊?”穆悠盯着李姓男子:“本月十三未时,有人在明河里捞上来一具尸体,胸前还插着利刃。估计已在水中泡了六七天了,身上的衣服全让水冲走了,又无苦主认尸,大理寺卿朱望查到现在依然毫无所获,只得贴出公告,提供线索者赏三十两白银,帮忙捉拿凶手者赏白银一百两。” “这个李某倒也听说过。”李姓男子疑惑地看向穆悠:“只是这悬赏公告,跟你说的太子和安王是否和睦又有何关联?” 穆悠狡黠一笑:“郎君跟我在这里絮叨半天了,不累吗?如果累了,可以去大理寺坐坐,吃杯茶,顺便帮朱望把那个案子破了算了,还可以挣一百两银子,多划算。” “先生说笑了,如果有线索我早去了。” “郎君又谦虚了,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郎君还能不知道?本月初六亥时之后,那明河畔发生了什么,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可奇怪的是,为何到现在我依然无恙?如果我死了,安王就失去了臂膀,他或许会为我报仇,而太子却会成为头号嫌疑犯。安王妃的事,安王对太子就已经有所疑虑了,所以一直在等着朱望的反应。如果我再出事,安王估计会彻底和太子闹翻。到时候不就随了某人的愿了吗?郎君觉得我分析的可对?” “这朝中的事,我哪里知道?”李姓男子已是满脸苍白:“李某还有事,先告辞了,改天再来向先生请教。” 穆悠冲他背影喊道:“郎君是急着去找杀手吗?黑影儿人在大漠,除了他,还没人是我的对手,要杀我得等几天。别再找些没用的蠢货,办不成事,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累啊!” 李姓男子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穆悠,悻悻地走了。 穆悠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伸出扇子向他背影指指。穆君逸拿起黑剑已如一道闪电略过屋檐,跟了上去。 “哇,真香啊,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外面芝麻的香味儿和里面羊肉的香味儿融为一体,真是妙不可言。”安王大大地咬了一口胡麻饼,脸上无比满足,他伸手拍拍腰间的钱袋:“而且还便宜,就只要五文钱,比家里的早膳好吃多了。你别老看我,快点吃啊,趁热才好吃。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尽管开口,我请你,算是给你赔罪。” 安王说着,心里不禁有些悔恨,昨日一时情急竟当众给了萧飒一巴掌,确实感觉有些对不住他,毕竟自己从未如此责罚过谁,更何况他是萧飒。 “郎君言重了,是萧某自己做错了事。”萧飒朝安王笑笑,咬了口饼子,双眼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将手里的长剑握的紧紧的。 “现在去哪儿?”安王啃完了胡麻饼,从怀中掏出丝帕来擦擦嘴,看向萧飒。 “他不是住在悦来客栈吗?不知昨日有没有去宝月楼?”萧飒也大口吃掉了手中的饼子,得以腾出手来,一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 “那,先去悦来客栈看看?”安王问道,希望昨日对穆悠劝告的那些话他已听进去了。 “好。” 悦来客栈里,客人并不多,刘掌柜正在柜前低头拨着算盘,店小二忙碌着摆着桌椅。 “刘掌柜,穆悠在吗?” 刘掌柜抬头看去,只见进来的两人,一人身着蓝色布衫,腰间悬着一个黑色钱袋,旁边一人一身褐色布质劲装,手持褐色长剑,正立于柜前。 “哟,是你们二位啊!”刘掌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认得这两人,六天前来客栈里问过案,记得当时都是锦衣华服,不知为何今日打扮的如此朴实,但不管怎样,此二人绝不是普通百姓,那持剑之人就让人望而生畏。 刘掌柜不敢怠慢:“穆郎啊,我都几天没见着他人了,他都欠了四天房租了,门也锁着,也不见来拿行李,真不知道他还住不住的。” “他都没回过客栈?”安王心中不悦,这个穆悠,还真把宝月楼当家了。 “就前天傍晚听店小二说他匆匆忙忙来了一次。”刘掌柜说着似乎还懊悔不已:“你们可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他把房租先垫上?或者给他带个信,他若不住了,我可就把他的锁砸了,把行李都扔出去了?”刘掌柜看着安王,试探着问道。 “你敢!”安王愤怒道:“不就四天房租吗?记在账上就行。他可是安王的朋友,还会欠你这几个钱?” “呵呵呵,我也就随便说说。只是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还请二位帮忙给穆郎传个话。” “哼,走。”安王朝萧飒说道。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伤,没想到穆悠居然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前天开口借钱,自己还拒绝了他,只是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哪儿弄的钱去宝月楼,那个叫无双的女子就那么重要吗?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不知都在忙碌着什么。今日没有过多的侍卫尾随在侧,这让安王感到无比轻松,谁又愿意一直被人盯着,活在别人眼皮底下,没有一点秘密呢? 只是不知等会儿回去了,圣人和贵妃又会如何责备。穆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自己已经大了,不能老按他们的要求来生活。 哎!管他了,既然已经出来了,先找到穆悠痛痛快快玩够了再说。安王想着,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郎君,到了。”萧飒指着前面三十步开外的宝月楼说道。 安王望去,“宝月楼”三个大字在花团锦簇下格外醒目,门口三五个打扮的艳丽的女子满面笑容,扭动着腰肢,伸出手帕朝路过的男子招呼着,她们的衣裙轻薄暴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些从事肉体交易的娼妓,和平康坊果然是天壤之别。真不知道穆悠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 “你去问问,看穆悠在不在?”安王鄙视的瞟了一眼门口的女子,扭过头去,对萧飒说道。 “我去问?”萧飒面露难色。 “你不去,还要我去啊?” “我……”萧飒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门口的女子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哟,好俊的郎君啊!”一名女子夸道,伸手就朝萧飒脸上摸去。 萧飒用剑将其挡在一边:“我找穆悠,他在里面吗?” “在。”另一名女子笑道,朝萧飒的剑望去:“郎君还会武功啊?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我找穆悠有事,有劳帮忙通传一下。” “我们都忙着呢,郎君自个儿进去呗,到了里面想找谁都行。”又一个女子笑道,用手朝里面一指。 萧飒走过来看着安王:“她们说穆悠在里面。” “他还真在,真把这里当家了。”安王突然心中泛起一股酸味,这个穆悠真不知好歹,说不进宫就当真不去了,愿意陪着一个青楼女子都不愿意和自己多待会儿? “看郎君还需不需要买点什么东西,要不我们回去吧。”萧飒看着安王,盼着安王首肯。 “这才刚出来,回去干嘛?”安王明显没有尽兴:“你去,把穆悠给我揪出来,让他陪我在京城好好逛逛。” “这?”萧飒看看安王,又看看宝月楼,面露难色。 “又怎么了?”安王怒道:“又没让你进去寻欢作乐,你就当穆悠是刺客,你进去把他抓出来就行了。” “可是,郎君你……” “我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到处乱跑。这光天化日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拐了不成。别磨磨蹭蹭的,快去。我就站这儿等着你。”安王说着走到旁边一棵树下,往树干上一靠,将双手往腰前一抱,用嘴朝宝月楼一指:“愣着干嘛,去啊!” 萧飒见安王又生气了,叹了口气:“郎君切记不可乱跑,有事大声叫我!”说着拔出了剑,冲进了宝月楼。 楼里的姑娘们见了这阵势,那还敢上前,都吓得尖叫着躲得远远的。 萧飒来到大厅里,扫视一下四周,高声问道:“穆悠人呢?” “哎哟,大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了?有话好说嘛。”梅姨得到消息赶了出来,谄媚的笑道。 “我来找穆悠,让他出来。”萧飒冷冷地说。 “哦,找穆郎啊?他不在这。”梅姨连连摆手。 “怎么会?”萧飒不信。 “穆郎昨日是歇在无双房里,可今日一大早就拿着布幡出门了,说是去摆摊算卦去了。现在确实不在啊。”梅姨解释道。 “可刚才你们在门口还说他在里面。”萧飒扫视着周围的女子,寻找着刚才答话的人。 “哎哟,那是舍不得你走,想骗你进来玩才胡诌的,您也信?”梅姨笑道。 “梅姨说的没错,穆郎确实一早便出去了。郎君要寻他到街上去定能找到。”柳婉茹走出房来,依在三楼栏杆前,柔声说道。 “就是,郎君不信我,总得信无双吧。穆郎的行踪她最清楚了。” 第62章 乱点鸳鸯,人皮 面具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抬头看去,楼上的女子一身红衣,相貌端庄秀丽,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完全没有宝月楼其他女子的风尘之气,倒是跟平康坊那位卖艺不卖身的都知薛楚儿比较神似,可又没有薛楚儿的圆滑和豪迈,而是展现出一些懦弱,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怜香惜玉之情。难怪穆悠会留恋于此,乐不思蜀。萧飒想着,朝柳婉茹点点头,转身收了剑,走出了宝月楼。 “郎君?”萧飒看向树下,只觉得一阵目眩,他使劲眨眨眼,定睛看去,没错,安王,确实,不见了! 萧飒惊出了一身冷汗,放眼望去,街上人潮涌动,哪里有安王的影子?他长叹一口气,脑中一片空白,目前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穆悠! 茫茫人海中,一个身着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显得无比兴奋,他个头不高,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清秀的脸庞,一双杏眼甚是机灵,两道眉毛如两条毛毛虫趴在眼上,粉嫩的嘴唇上一条浓密的胡须和两道眉毛交相呼应,却与他的五官极其不称。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街上闲逛着,眼睛却盯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他好像寻到了目标,看中了一名女子,趁她不备,伸出脚去,将那女子绊倒在地。 “哎哟。”那姑娘摔得不轻,坐在地上揉着膝盖痛苦的呻吟着。 周边的行人看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一位年青的公子离得最近,迟疑了片刻,走上前去,将姑娘扶了起来。 “小娘子没事儿吧?”年轻公子问道。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事儿,多谢郎君。” 少年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若无其事地瞟上姑娘一眼:“你这腿伤了可不宜走动啊,小心瘸了!” “啊?”姑娘本就腿痛,大街之上也不方便查看伤得如何,听少年如此一说,越是吓得一哆嗦,又差点摔倒在地,幸被那年轻公子一把拉住了。 那年轻公子也甚是尴尬,就这样拉着一位陌生女子有失礼数,放手吧恐她又跌倒。 “王四郎,你……哼!”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传来。 少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背影扒开人群,跑了出去。 “秋妹,等等,秋妹,你误会了,听我解释啊!”年轻公子早已顾不得那姑娘的伤了,松开手,焦急的冲着那跑远的背影追了上去。 受伤的姑娘意识到自己让别人产生了误会,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腿疼,强撑着伤痛一瘸一拐的走了。 人群逐渐散去,少年吐吐舌头,偷偷四下看看,见无人在意他,终于轻轻吐了口气,将手往后一背,踱着步,又沿街逛了起来。 他四处张望着,终于,眼光停留在一个小摊前。那一株青翠如丝绦的垂柳下,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正趴在小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他一手枕着脸颊,一手垂在桌边,手里的《南华经》已是摇摇欲坠,那道布幡不知何时已被风吹倒在地上。 少年突然来了兴趣,悄悄走上前去,将布幡捡起来在桌边立好,又伸手去拿那本书,谁知轻轻一拿,竟纹丝不动。少年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这算命先生明明就只剩两个手指夹着书的一角,为何会拿不动?他又加了把劲,居然还是拿不过来。 “你又不修道,看这些书做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少年大吃一惊,周围并无人,而桌上的算命先生分明睡着,是何人说话?他强装镇定的答道:“我要看便看,要你管?” “你要看我的书,难道不需要我同意吗?”仍是那个声音。 这次他看的清清楚楚,周围并无他人,少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算命先生:“你装睡?” 穆悠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是睡了,眼睛在睡,耳朵和心里都醒着。”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算命先生?就你也会算命?” “千万别小看我,我可是有真本事的。”穆悠很不服气。 “何以见得?” “我虽在睡,可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穆悠微微一笑:“你该是有多无聊啊,跑到大街上来乱点鸳鸯?说说看,这半天来你凑成了几对啊?哦,不,应该问你无意间拆散了几对才是。” “是阿娘派你来监视我的?” “你阿娘是谁啊?” “不是?”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 穆悠指着桌边的布幡:“要算命吗?一两银子,看相测字卜卦都行。还有这神仙水也是一两银子一瓶。” 少年满脸嫌弃地看看桌上的几个小白瓶,又看看面前的算命先生:“一两银子?这么贵!难怪你没生意!” “你没听过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娘子既然找上了我,何不测测姻缘,看看日后会找个什么如意郎君啊?” “你!你说什么?谁是小娘子?”少年勃然大怒,指着穆悠骂道:“我看你才是女子!” 这本是骂人的话,谁知穆悠一听居然满脸欣喜,他双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脸庞,惊奇地看向少年:“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啊?”少年一愣,脱口而出:“你该不会脑子有病吧!” “你连这也知道!”穆悠崇拜地看向少年:“我脑子确实有病,有时候还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应该是我七岁那年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当时,我还昏迷了三天,差点就死了,到现在额头上都还有块疤哩。”说着就抬手掀起遮盖在右额上的头发来。 少年听穆悠说的一本正经的,不禁跟着朝他额头上看去,光洁的额头上却哪来的疤痕。她本见穆悠生的英俊,有意结识一下,却不曾想此人不但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女扮男装的把戏,还装疯卖傻。 她不禁又怒道:“别以为你凭着一副好皮囊就好招摇撞骗!你还要脸吗?” “脸?”穆悠诧异的看着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子,低声神秘的说:“你连这都看出来了?你知道吗,行走江湖这些年我靠的就是易容术,不过一般就是乔装打扮,尝试人皮  面具可是第一次。 我手下新收了一人,叫小钱钱,他本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原先家里是变戏法的,很擅长做些面具什么的,因为犯了事才躲进宫,可是在宫里又受人欺负,走投无路时,是我救了他。 他帮我做了几张人皮 面具,开始那张不透气,戴着挺闷的,昨天他又改良了一张新的,戴起来特别舒服,你看看,上面还有毛孔,又透气,又真实,还有弹性,你还可以摸一摸,连手感都跟真的皮肤一样。没事儿,来,摸摸看。” 穆悠说着,抓起少女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摸去,吓得少女赶紧挣脱他,后退几步:“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 穆悠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继续说道:“你也想女扮男装吗?瞧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梳着男人的头发,穿着男装,再粘个假眉毛假胡子就是男人了?你是把别人当傻子还是把别人当瞎子啊?” “你……”少女怒视着穆悠。 “你想不想要人皮 面具?我可以帮你介绍。你只要提供那人的画像就行,保证做出来一模一样。”穆悠说着往自己脸上拍拍:“你看我这脸怎样?这人叫穆悠,十八年前就去世了。可现在有这张面具,我又让他活了过来。是不是很神奇?你也可以用你家已故亲人的画像来让你的亲人复活。想想,是不是特别刺激,特别好玩?” “你到底是谁啊?你没事儿吧?”格子少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穆悠问道。 “我啊?”穆悠看看四周,神秘的附耳道:“你我有缘,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得替我保密。我就是四天前失踪的,安,王,妃。 安王派人到处找我,可我就在他身边他都认不出我来,就因为这张人皮 面具。你也别怕,这不是用人的皮做的,是用一种什么胶熬制的,具体材料你得问小钱钱,反正做起来很麻烦的,所以价格自然贵些。我介绍你去可以给你便宜点,只要你一百两银子,怎样?” “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怎么说话的?不信我?这大街上我不能让人认出我来,走,跟我到房间里去,我取了面具给你看看。你也好把衣裳脱了,让我帮你束下胸,你看你的胸,太明显了,还男人?”穆悠说着,拉起格子少女的手就准备往一边走。 “啊,放开我!”少女吓得尖叫着就要朝穆悠手上咬去,穆悠赶紧松开她。 “怎么了?害羞啦?我这人一直崇尚礼尚往来,大不了也脱了衣裳让你看看,坦诚相见总行了吧。交个朋友总没坏处吧?”穆悠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你……我的弹弓今天忘带了,要不然有你好看!你……你给我等着!”少女大声喊道,扭头跑了。 “你是去拿钱吗?好,我等着你啊!”穆悠答道,开心不已。 第63章 负荆请罪,打抱不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 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穆悠回头,有些惊讶:“萧飒?你今日不用当值吗?干嘛?要算命?” 萧飒看着穆悠,突然跪倒在地,将手一抱拳:“昨日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还望穆郎原谅。” “负荆请罪?”穆悠冷笑道:“‘荆’在哪儿?萧将军又有何罪?”说完拿起《南华经》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就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真把安王当朋友?” 穆悠放下书:“当然。” “那朋友有难是不是理应相助?” “是!” “好。现在安王失踪了,还请你帮忙找找。” “是安王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这样三番两次的试探有意思吗?”穆悠斜了一眼萧飒,满脸不悦。 “不是试探,”萧飒正言道:“安王确实失踪了!” 穆悠凝视着萧飒的眼睛:“安王出宫了?” “是。” “带了多少人?” “就我一人。”萧飒说着满脸悔恨。 “什么?”穆悠大吃一惊:“就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也敢把安王带出宫来?你是长本事了,还是真成榆木疙瘩了?” 萧飒把眼一闭:“只要你找到安王,随你怎么骂我都行。” “起来。跪在地上让别人怎么看啊?”穆悠见路过的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赶紧将萧飒拉了起来。 “昨日对你动手,惹安王生气了,今日安王偏要出宫来找你。你不知道安王的性子,有时候倔起来谁也没办法。不听的话恐怕他真的容不下我了。安王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他,我发过誓要保他平安。” “哼。”穆悠冷笑道:“你确定当初是发誓保安王平安,而不是保安王胡闹?” “这……” “什么叫没办法?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吗?安王性子倔,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却很理智。你就不能在后面给他一掌把他打晕了?或者在他水里下点迷药?让他睡上一觉后,你看他还会不会不顾后果,任性胡为?” “还可以这样?”萧飒诧异的看向穆悠。 “这样又如何?你作为安王的护卫,就应该多动动脑子,想清楚了是安王的安全重要,还是安王的命令重要!” “受教了。”萧飒再次抱拳道:“只是如今安王身在何处?还望穆郎明示。” “你觉得呢?安王还活着吗?”穆悠问道。 “当然,宝月楼周边人很多,地上并无血迹,如果来者只是想要安王的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暗器刺杀,可是他没有。” “不错。那你觉得是何人掳走了安王?目的何在?” “太子。目的当然是为了权势!”萧飒小声说道。 “那他会把安王囚禁何处?” “不知,所以来问你。” 穆悠笑笑,摇摇头:“不是太子。”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太子没你这么笨。”穆悠微微一笑:“太子现在好好的,干嘛做出这等事,来给自己惹麻烦。” “那会是谁?” “你们出宫的计划有谁知道?” “是安王临时决定了,找借口支开了身边的人。” “那出宫后你们去了哪些地方?” “我们沿着朱雀大街过来,边走边逛,一直走到悦来客栈,打听到你不在,又从悦来客栈走到宝月楼,安王在门口等候,让我把你抓出来,我就进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安王就失踪了。” “你们去了悦来客栈?”穆悠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南华经》重重拍在桌上。 “没错。”萧飒看着穆悠的表现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悦来客栈有问题?” “客栈倒是没问题。” “那安王是被何人掳走的?” “应该是他。” “谁?”萧飒紧张的问:“安王现在在哪儿?” 穆悠看看萧飒,拿起桌上的扇子向前一指:“天然居!” “天然居?”萧飒疑惑地问:“你说安王在酒楼?” “当然,都午时了,该吃饭了,你不饿吗?” “这……我没问在哪儿吃饭,我是问安王在哪儿?”萧飒急道,这个穆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犯糊涂啊。 “我说的是安王啊,他就在天然居。我很少说谎话的,可每次说真话都没人信。”穆悠说着,似乎有些难受。 “就是他,那个淫贼,给我打!”刚才的格子少女带着六个护卫模样的人围了上来,指着穆悠喊道。 “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撸撸袖子,第一个走上前来,对着穆悠就是一拳过去。 穆悠面不改色地看着格子少女,也不躲避。因为不用他操心,萧飒早就一把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臂,往外一拉,紧跟着一脚踢在那汉子的膝盖上。 “啊!”中年汉子发出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已是动弹不得。 其他护卫一起冲了上来,萧飒见状,拽起地上的汉子扔了过去,顿时又是一阵惨叫,又有两人被击落在地。 一人飞起一脚踢了过来,萧飒闪向一边,顺势接过另一人的一掌,只见他轻松的一抬手一伸脚,又有两人横在了地上叫苦不迭。他的剑并未出鞘,剑柄朝最后冲上来的青年一顶,那人胸口一痛,已是痛苦的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格子少女见所有护卫都轻松的被褐衣男子制服了,心中虽暗自敬佩他武功高强,但面子上却很是过意不去。 “你……你这淫贼帮凶,啊!”少女喊着,卯足了劲儿用头朝萧飒顶去。 萧飒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用此招式,但很快萧飒便回过神来,知道他便是这群混混儿的头目,于是稍稍一偏身,拽住了他的右臂,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少女大叫道,企图爬起来。萧飒见状,伸出腿去压在了他胸口,使他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萧飒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厉声问道。 “你这淫贼,放手啊!”格子少女双手挥舞着想推开萧飒的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喂喂喂,你干嘛呢?”穆悠看够了戏,挥着扇子朝萧飒腿上敲去:“你一个大男人,当街欺负人家女孩子,好意思吗?” “女子?”萧飒惊道,朝身下的少年望去,那少年已是泪流满面,唇上的胡子已翘起了一半,随着抽泣声上下摆动着。领口的衣裳被自己揪开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而自己的腿正压在她胸脯上。萧飒惊出一身冷汗,她真是女子,而自己怎可对她做出如此举动来。 “这……我不知你是位女子,一时唐突了,多有得罪。”萧飒赶紧放开格子少女,抱拳致歉。 “嗯嗯嗯……”少女将领口的衣裳往上扯了扯,也不起来,左手抚摸着右臂,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原本看热闹的人听见哭声围的更近了,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和着少女的哭声和护卫们的呻吟声,响成一片。 “穆悠,怎么办?”萧飒拭去额上的汗珠,手足无措。 穆悠早就回到了摊位上,看起书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萧飒咬咬牙,把地上的少女拉起来,已是满面通红:“你……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哼。”少女用力甩开萧飒的手,后退几步,抬起袖子拭去脸上的泪水,伸出手指着萧飒:“你这淫贼,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朝地上的人大喊一声“走”。地上的护卫均挣扎着爬了起来,簇拥着格子少女,一瘸一拐的走了。人群也逐渐散去。 “怎么回事?”萧飒问道。 “我哪儿知道?”穆悠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摊子,冷冷地答道。 “是你惹的事?” “哪有?”穆悠将神仙水装入身上的布包里,将桌子凳子在树下放好,拿起布幡:“人家骂的是你,淫贼。”说着不禁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萧飒跟了上去:“去哪儿?” “天然居。” “安王真在里面吗?”萧飒看着“天然居”三个字,疑惑地问。 “我希望他在里面,可也不希望他在里面。”穆悠莫名其妙的答道。 萧飒斜了一眼穆悠,已握着剑飞奔进去。 “哦,大侠几位?”店小二招呼道。 “我想打听一个人,掌柜的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蓝色布衫的郎君,二十岁的样子,跟我一般高。” “哦,阁下可是姓萧?”掌柜的上下打量一眼萧飒,反问道。 “正是。”萧飒疑惑地答道。 “你要找的李郎和殷大侠在三楼闲云阁吃酒哩,就等着你哩。萧大侠快去吧。” “闲云阁?” “没错。就是三楼转角的那个雅间。”掌柜的伸手指向楼梯。 殷大侠?吃酒?萧飒来不及多想,提着剑飞窜上楼。 穆悠扛着布幡缓缓地走进酒楼,掌柜的见状赶紧迎了上来:“哟,先生来了。先生可真是神人啊,您上次说我这酒楼有灾,让我挂些灯笼在门口辟邪。我开始本不信,但想了想,还是照办了。谁知第三天午时,果然有两个小毛贼来放火,而且还谎称是大内侍卫,幸好听了先生的,我们早有防备,要不然我这酒楼可就完了。” 穆悠露出一丝浅笑:“没事就好。我今天不是来接受你道谢的。闲云阁那几位是我朋友。我们还有事儿。” “哦哦哦,您忙着。”掌柜的笑道。 第64章 李殷设宴,当众揭短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盯着门上的牌子,没错,闲云阁。他飞起一脚将门踢开,冲了进去。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安王正举着一柄墨绿色宝剑,见是萧飒,面露不悦:“干嘛呢?门都让你踢坏了。” “郎君,你怎么在这儿?”萧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殷子木,殷大侠。这是我的侍卫萧飒。” “救命恩人?”萧飒疑惑地看向安王身边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只觉得此人与安王竟有几分神似。 李殷站起来朝萧飒笑着一抱拳:“萧将军,幸会。我只是帮安王赶走了两个小毛贼而已。” 萧飒回礼,看向安王:“郎君,随我回去吧。” “回去干嘛?穆半仙呢?没他你不可能找到我。”安王笑道。 “殿下好兴致,跑到这里来吃酒也不给萧将军说一声,害得萧将军干着急。”穆悠缓缓走进房来抱怨道。 “哈哈哈,殷兄猜的没错,你们果然都来了。看来殷兄也可以去算命了。”安王笑道,见穆悠愣愣地盯着殷子木,用手指着穆悠说道:“这是我的朋友穆悠,这次制科的榜首,也是个算命先生。”然后又手指李殷:“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殷子木,是个江湖人,他的武功挺高的。” “穆郎来了,有失远迎。”李殷朝穆悠抱拳道。 穆悠仿佛没听到李殷对自己打招呼,手指李殷向安王问道:“你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殷子木。”安王答道:“他也住在悦来客栈里,你们认识吗?” “认识。” “不认识。” 李殷和穆悠一起答道。 安王疑惑地看看左右两人,又看看身后的萧飒,不禁疑惑道:“殷兄说认识,穆半仙说不认识。萧飒,你说,他们谁在骗我?” “这……”萧飒看看安王身边的两人:“萧某不知。” 安王微微一笑:“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我想听句真话。” “我没骗你。穆郎住在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我就在他隔壁甲字五号房。在我入住的那天他刚好在大厅里招揽生意,我还找他看了手相测了字。他不可能不认识我。”李殷微笑着看着穆悠。 “为什么骗我说不认识他?”安王看向穆悠。 “殷子木?我确实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穆悠冷冷地看了眼李殷,转而又对着安王说:“你宫里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你都认识吗?他们都认识你吗?同样的道理,我穆悠在京城的名气如何?谁不认识我?可客栈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哪知道住的都是些什么人?隔壁?我们隔壁雅间里也有人在吃酒,你认识吗?每日找我算命的人多了,你那两个可爱的小侍卫也找我算过命,我到今天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这算认识吗?” 安王默默地听着穆悠娓娓道来,不觉已是笑容满面:“说的有道理。刚才冤枉你了。来,算给你赔罪。”说着已和李殷一起向穆悠举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穆郎不愧是我大唐才子,果然是口若悬河。”李殷夸赞道,瞟了一眼穆悠,低头一笑:“有件事一直想请教一下,不好意思开口。今日刚好安王也在,正好问个明白。” “哦,何事?尽管问!”安王又给二人满上酒。 李殷瞅瞅穆悠:“我这人有个习惯,出门不爱锁门,但会留下记号。前天出门的时候我夹了一根头发在门缝里。晚上回来却发现有人偷偷进过我的房间。” “头发不见了?”安王问。 “头发虽还在,放的位置也对,但不是我以前的那根。我以前那根要短一点。” “哈哈哈哈。殷兄真是仔细。那贼人也够心细的。”安王被逗得大笑:“可知道何人进了你的房间,可有丢什么东西?” “丢了一百两银票。”李殷淡淡地说:“我当时便去问了店小二,他说就只见穆郎酉时左右偷偷摸摸从我房里出来,手里拿着银票。” “什么?”安王气愤地看向穆悠:“那天你开口向我借一百两银子,我没借你,你就跑到人家房里去偷?你……” “有什么证据?”穆悠抬起低垂的头,大大方方地看着李殷,仿佛压根就跟他没关系。 李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黄丝帕包着的东西来放在桌上:“殿下看看,这可是你赏给穆郎的东西?我很奇怪,那天我房里虽丢了一百两银票,为何在枕头底下会多出一本书来。看那图案是手工所绘,而且画工精良,纸张更是上等材质,绝不是民间可以买到的。” 安王见那帕子十分眼熟,想到是前天在平康坊嘲笑穆悠递给他擦口水的,掀开帕子一看,更是大吃一惊,里面包的不是别的,正是前天穆悠到自己寝殿午睡时顺走的《春宫图》。 李殷看向安王:“怎样?是殿下的东西吗?我想知道,穆郎把这本书放在我床上,用意何在?” 穆悠尴尬的看了一眼李殷,嘴角挤出一丝浅笑:“啊?原来这本秘籍在你那里。那天,我回悦来客栈拿了银票,然后去了宝月楼。我还准备拿出秘籍陪无双修炼一番的,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那天在平康坊确实吃多了酒,悦来客栈的房间又都一个样。原来是晕晕乎乎走错了房间。是说这么厉害的一本秘籍丢哪儿去了。” 安王冷冷地看向穆悠:“是吗?” “来来来,干了!”穆悠吆喝着,三人一起举杯。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穆郎了。”李殷笑着又将三人杯中斟满酒。 “没事没事,说清楚了就好,拿错的银子我改天还你。”穆悠说着又伸手去拿那本书。 安王将书往回一揽:“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这本书我还没看完呢。”穆悠嬉皮笑脸的又去抢安王手里的书。 “哼。”安王拿起书上前几步,一抬手,将书从窗户扔了出去,嘴角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还看?你整天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啊?” “你就这样扔了?”穆悠看着安王。 “我的东西我做主,扔了又怎样?” “你知道会被谁捡走吗?要是落到哪个孩子手里,岂不是误人子弟?” 安王一愣,赶紧朝窗户跑去,四人来到窗前望去,街上人来人往,哪还有那本书的影子。 “完了。你害人不浅。”穆悠鄙视的看向安王。 安王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好像真害了某个少年一般,他轻叹了口气:“来,吃酒。” 李殷看看二人,抿嘴一笑:“殿下,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安王正想转个话题,见殷子木发问,赶紧答道:“说啊,什么事?” “其实,穆郎,根本就没吃酒,我发现他把酒都倒在了袖子里。”李殷指着穆悠,神秘的说。 穆悠恨恨地看着李殷,沉默不语。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萧飒,去。” 萧飒上前几步抓起穆悠的胳膊,伸手在他袖子里掏出一块湿透的麻布来,用手一捏,酒滴答而下,酒香四溢。 “穆悠!你!你一直骗我!”安王愤怒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抓过三只碗来,将另一只酒坛打开,将三只碗倒的满满的:“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把这三碗酒吃了,我可以不追究你欺君之罪。” 李殷眼中泛出一丝得意,冷冷地看向穆悠。 穆悠端起一碗酒来,顿时满脸忧伤:“你派人查过我,应该知道,三年前,我家中遭遇变故,我的妻儿均命丧火海。” 穆悠的双眼已湿润:“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因为当时,我约着一群狐朋狗友到镇上吃酒去了!如果我在家,或许……事后我就发了誓,从此往后一定滴酒不沾。” 他将手中的酒倒在地上:“敬以前会吃酒的穆悠。” 他摔掉碗,又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敬我最爱的娘子。” 他摔碎碗,再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敬我可爱的儿子。” 他摔碎碗,泪水已夺目而出,冷冷地看向安王:“请殿下治我的罪吧!” 安王心软,眼圈早已红了,他同情地看着穆悠:“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我……我以后绝对再也不会逼你吃酒了。”说着将桌上的两个酒坛子都砸在地上,顿时满屋里都是酒气。 李殷低头浅笑,双手抱拳,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嘴里说道:“都是殷某的错,请穆郎节哀!” 穆悠擦掉脸上的泪水,露出胜利的神情,坐下来揪下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吃菜吃菜!”安王帮穆悠夹着菜,见萧飒还毕恭毕敬地站着,命令道:“你别傻站着了,在宫外讲这么多规矩干嘛,一起吃啊!” “是。”萧飒看着三人,在安王对面坐了下来。 不愧是长安最大的酒楼,饭菜十分爽口,没有美酒助兴,依然吃得开心。 “穆悠,萧飒,你们猜殷兄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安王拂着李殷的剑神秘的问。 “不知。”萧飒摇摇头。 “大宝!”穆悠笑道。 “没错。”安王见穆悠又露出了笑脸,也跟着笑开了:“这么漂亮的一把剑,居然叫这么可爱的名字。真是笑死我了。” 萧飒也不禁抿嘴一笑:“剑名确实独特。不知穆郎是如何知道的?” “我要说是猜的,你信吗?”穆悠盯着萧飒,嘴角挂着神秘的笑容。 “信。你是算命先生,当然无所不知。”萧飒冷冷地答道。 “楼上干嘛呢!” “小二,小二,怎么回事?” “你看看,这都滴到我衣裳上了!” 楼下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 第65章 县尉护妹,酒楼拿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来,萧飒,你也尝尝这鹿肉,是不是比宫里的好吃多了?”安王帮萧飒夹上一块肉,递了过去。 萧飒受宠若惊,双手捧碗接住:“多谢郎君。” “你们两个也吃啊,怎么突然都这么安静?”安王看了一眼身边的穆悠和殷子木,帮二人也夹上一些菜。 “几位客官打扰了,”掌柜的轻声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闻着满屋酒气,愣了片刻缓缓地说:“这……是小店的酒不好吗?怎么都砸了?” “没有,酒很好。不小心打破了。”穆悠笑道:“酒钱不会少你的,先记在账上,等会儿一起付。” “哎,好。”掌柜的笑笑,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 “呃……呵呵……是这样的,你们这酒泼的也太多了,酒水渗透楼板都滴到二楼去了。刚好二楼也有两人在用膳,衣裳都弄湿了,他们吵着说是新买的衣裳,名贵着哩。您看……这……” “哦,既然是我们的过错,他们的衣裳我赔他们新的,记在账上。”安王说。 “哎,好好。打扰了。”掌柜的放心了退出房去,顺手想把房门带上,谁知一拉门,整扇门应声倒下。 掌柜的大吃一惊,愣愣地看向这屋的客人:“这门……” 萧飒不好意思的瞟了一眼安王:“是我不小心弄坏的,记在账上吧。” “好好好。”掌柜的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狐疑地退出门去。 “就在这里,我看着那两个淫贼进去的。”楼下一个粗声大嗓门喊道。 “来人,把酒楼围起来。”又一个声音命令着。 萧飒和穆悠对视一眼,埋头吃饭,沉默不语。这个穆悠又是惹上什么人了?萧飒想着,偷偷瞟了一眼安王。 “您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这儿怎么会有淫贼啊?”店小二的声音传来。 “我一直偷偷盯着,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进了天然居。” “给我仔细搜!”一个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 “是。” 楼下顿时嘈杂起来,只听得吆喝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萧飒默默地听着,他们似乎已搜完了一楼,并无所获,沉重的脚步声又朝二楼上来。 “你们几个搜这边,你们几个那边。”一个声音指挥着。 “是。”几个人异口同声答道,凌乱的的脚步声分散开去。 “报,这边没有。” “报,我们这边也没有。” “上三楼。”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是。” “各位,我们这儿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掌柜的声音在旁边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年轻的算命先生,穿着灰色长衫,还有一个穿着褐色劲装,拿着一把褐色长剑。你当真没见过?” “这……”掌柜的住了口。 嘈杂声越来越近,听声音至少有二十来人,不知来者何人。萧飒想着,放下筷子,右手已握住了剑柄。他望向右侧的穆悠,他似乎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正镇静的啃着一块骨头。 “外面的人不会是在找你们两个吧?”安王看着穆悠和萧飒的穿着,厉声问道。 “怎么会?我们哪像淫贼啊!是吧,萧飒?”穆悠空出嘴来,笑呵呵的说。 “嗯。”萧飒尴尬的抬头,正迎上了安王疑惑的目光。 “不是就好。”安王瞧瞧门口,冷冷地说。 “这边没有。” “还有这边。”脚步声已到了门口。 “是他们吗?” “没错,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他们两个当街调戏七娘!” 萧飒看去,门口说话的正是刚才第一个被自己打倒的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 十来个官兵已挡在了门口,一齐向后看去,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年青的公子走了进来,一身青色绸缎长袍,腰间挎着佩刀甚是精致,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倒也十分俊朗,此刻正盯着屋里的人,满脸愤怒。 安王欲起身,被李殷一把按住。 萧飒已持剑迎了上去,很显然来者不善,他还是决定先礼后兵。 “各位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萧飒笑着,朝众人一拱手。 “萧将军?”青衣公子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 萧飒也是一愣:“你认得我?” “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安王的贴身护卫。”青衣公子说着露出崇拜的笑容:“不知萧将军在此,一时打扰了!” “你是?”萧飒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哦,在下是……” “万年县县尉,郭锻。”穆悠已走了过来,抢先答道,他将扇子一摇,又慢慢悠悠地接着说:“郭子仪的义子,薛楚儿的情郎。” 他朝安王一眨眼,学着前天那声音深情地喊道:“楚儿,楚儿!” 郭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看了一眼穆悠手上的“穆半仙”,微微一拱手:“这位想必就是穆状元了!” 安王听众人的对话,已知是友非敌,也起身走了过来,笑道:“原来你就是前日在平康坊楼下的那位,难怪有些眼熟。” “安……”郭锻大惊失色,朝身后命令道:“你们都退出酒楼外。” “是。”众官兵齐声答道,退了下去。 “哎,怎么走了。县尉,就是他们这两个淫贼调戏殴打的七娘。”虎背熊腰的汉子终于有机会挤进屋来,见众官兵走了,淫贼却还在屋里,甚是着急的说。 “你也退下。”郭锻急忙喊道。 “是。”中年汉子瞟了穆悠、萧飒一眼,不太情愿地走了。 “万年县县尉郭锻拜见安王殿下。”郭锻深深一弯腰,朝安王揖手行礼。 “你也认得本王?” “殿下弱冠之礼,微臣有幸前去观礼,见过殿下一面。”郭锻笑道:“不知安王在此,一时打扰,还请殿下见谅。如果殿下没有其它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慢着。”安王转头看向身边二人:“郭县尉带人来,要抓的淫贼可是他们两个?” “这……”郭锻不好意思的笑笑:“既然是安王身边的人,想必是有所误会吧。待我回去向七妹问清楚了。” “郭县尉不必顾虑,如果我身边的人胆敢胡作非为不顾王法,我也绝不徇私。” “殿下英明。”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安王问向郭锻。 “回禀殿下,大约半个时辰前七妹哭着来找我,说在街上先是被一个算命先生言语轻薄,之后又被一个男子非礼殴打。郭某听了一时气愤,想着要为七妹讨个公道,故带着官兵到长安县来拿人。” “万年县县尉率兵到长安县拿人,确实逾越了。不过郭县尉护妹情深,也在情理之中。”安王斜了一眼萧飒,继续说道:“如果真是我身边人的过错,我定会严惩不怠。” “误会,令妹真是误会我了。”穆悠满脸冤枉地说:“令妹女扮男装逛到了我的摊位前,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子,就好心的提醒她,问她要不要去我房里束一下胸,或者让我帮她画个妆,打扮得更像男子一些。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人说话一向都很直接,估计令妹以为我有别的企图,有所误会。” “哦,原来如此。”郭锻笑道:“七妹确实一直都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男子在外闲逛。” “萧飒,那你呢?你干了什么?” “郎君,我……” “我来帮他说,他干了什么,我在一旁都看得清清楚楚。”穆悠打断萧飒的话:“是这样的:令妹不是误会我了嘛,就转身喊了几个人来教训我。这个萧飒,是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那些护卫是一顿拳打脚踢啊,很快就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接着他又狠狠地拽过令妹的玉臂,将令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令妹是痛的泪流满面啊。可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又抬起腿去紧紧地压在了令妹的胸上,还无耻的伸出手扯开了令妹的领口,让令妹是春光乍现啊。之后他更是凑上前去,色眯眯地问“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真不知道他还要干出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来。幸好,有我穆悠在,我可是正气凛然,锄强扶弱的谦谦君子。当时就挺身而出,及时制止了他的禽兽行径,这个淫贼真是色胆包天,殿下可决不能徇私护短啊!” 穆悠说得义愤填膺,李殷早已趴在桌上偷笑不已,其余三人都愣住了,似乎在听着一段英雄救美的传奇故事。 片刻后,萧飒回过神来,尴尬地朝郭锻一抱拳:“萧某眼拙,一时没能认出令妹是女扮男装,以为是街头小混混寻衅滋事,所以下手的确重了些,不知令妹伤势如何?改日萧某一定登门谢罪!” “哦,就只是些皮外伤,无妨。”郭锻笑笑:“萧将军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是误会,说清楚了便好。” 安王听着,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眉头也舒展开来。 “打扰了诸位雅兴,还请见谅。”郭锻疑惑地扫视一眼满屋的狼藉,揖手道:“郭某先行告退。” “好。”安王微笑着点点头。 第66章 穆悠筹钱,尽展所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瞎胡闹了?”安王见郭锻走了,责怪道。 “没错,就是胡闹。害我差点跟着名声不保。”穆悠也是一脸嫌弃地看着萧飒:“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想找媳妇儿求安王给你说个媒,安王难不成还会拒绝你?在大街上对人家小娘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穆悠,你……”安王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穆半仙,一时又被气到无语,他长叹了口气,一脸苦笑:“真不知道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和我做朋友不好吗?我对朋友一向有情有义,你吃不了亏!”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哎,都吃好了吧。”安王拿起李殷的宝剑,爱抚着:“大宝,陪我上街逛逛去。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是一位大侠?” 萧飒看着安王拿剑的神情,还确实有那么点江湖人的样子,不禁笑着点点头。这个安王,平时就爱玩自己的长虹剑,却说不喜欢长虹剑的颜色,看来对这个殷子木的大宝倒是喜欢的紧。 殷子木?一个江湖中人?为何突然和安王成了朋友?如果他想加害安王,断然不会将安王带到酒楼来吃饭。那他接近安王的目的又是什么?他跟穆悠到底有何关系?为何穆悠能迅速找到他们?穆悠当真会算命吗?萧飒想着,不禁一阵头疼,一个穆悠已是够烦了,又突然冒出个殷子木,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自己又如何顾得过来? “走啊!”安王笑着朝门口走去。 “你们去吧,我想静静。”穆悠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李殷,似乎兴致不高。 安王一听,不禁又火冒三丈,这个穆悠,每天口口声声都是宝月楼的无双,到了平康坊又和薛楚儿举止亲密,之后又和一个叫李殷的黄衣女子在月湖上郎情妾意,现在又想静静,真是花心。心里想着,已是一脸嫌弃,脱口问道:“静静又是何人?” 穆悠冷冷的翻了个白眼:“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别烦我。” “哦。”安王恍然大悟,朝萧飒、殷子木一挥手:“那我们走,别管他,你好好儿想你的静静吧!” “告辞。”李殷深深地看了穆悠一眼,跟着安王走下楼去。 穆悠看着三人的背影,再回过头来盯着凌乱的屋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片刻后连嘴边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用一只手撑着头,两眼空洞,尽显疲倦。 “这……小的可以收拾了么?”店小二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心地问道。 “哦。”穆悠回过神来,拿起布幡下了楼。 “哎,先生请留步。劳烦先生把账结了。”掌柜的一把拦住了穆悠,笑呵呵地说道。 “结账?什么账?”穆悠疑惑地问。 “饭钱啊!还有你们损坏的东西。”掌柜的说着翻开账本来。 “什么?这群混蛋走的时候没付钱?” “确实没有,您看……” “那你怎么不向他们要?现在来找我?”穆悠甚是气愤。 “这……我哪儿知道,一般不是都找最后走的人结账吗?” “哼。”穆悠不情愿地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铜板银子全倒在了柜台上:“够了吧?”说着就往外走。 “哎哎哎。”掌柜的赶紧赶了上来:“您这点钱可不够。” “什么?二两银子加三十个铜板还不够一顿饭钱?你这是黑店吗?打劫啊?” “这……哪敢?这饭钱倒是没多少,关键两坛酒可是好酒,在地里埋了二十年了,一坛就得一贯钱,换算成银子就是一两。还有装酒的坛子,一个四十个铜板,三只碗一只十个铜板。还有那扇门,可是百年的沉香木,木工的工钱要算吧,还要上漆。还有我这木地板,这被酒一泡,也得请人翘了拿出去晾干了,要不然还不就腐了?又得请人,要付工钱吧?这么一来,我这闲云阁这几日都接不了客了,这几日得损失多少钱?还有二楼那两位客人,身上的衣裳名贵着哩,今日第一天穿出门就脏了,刚才那位李郎说了赔他们新的,这么一算又是一大笔。” 掌柜的嘴上念叨着,手上的算盘拨的噼啪作响,半晌终于抬起头来,笑道:“这样,除了您给的这些钱,您再给个整数,十五两银子。” “还要十五两?”穆悠松了口气,不屑一顾:“先记着,下次拿给你。” “哎,那可不行。虽说您上次让本店免了灾难,可这一码归一码,我也是小本生意,我们也是萍水相逢,您若走了,这钱我找谁要去?” “知道我是谁吗?穆悠!安王的朋友,我走了,安王还能跑?” “这……就算您是安王的朋友,也得讲理啊,今日官兵都找上你们了,要是哪天真把你们抓到牢里去,我找谁去?再说这是你们几个花费的,我怎敢找安王要钱,安王我也见不着不是?”掌柜的为难地盯着穆悠,说的可怜兮兮的。 “好,不就十五两嘛。”穆悠冷冷地一笑:“掌柜的,我再给你算一命吧?” “不不不,上次已经算过了,这才隔了几天啊。”掌柜的直摆手:“先生如果要在此换钱,倒请随意。” 正说着,一位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招呼着两个好友谈笑着走进店来。穆悠见状,赶紧迎上前去:“这位郎君,我看你印堂发黑……” “黑你个头啊!滚开!”油面男子气愤地骂道。 “哦,三位这边请,小二,快上茶。今日想吃点什么?小店应有尽有!”掌柜的赶紧招呼着。 “出师不利啊!”穆悠微微一笑,又跟了上去:“真的,郎君已经中邪了,还是让贫道帮您瞧瞧吧?” 油面男子刚抿了一口茶,见算命先生又来聒噪,一拍桌子,正欲再骂上几句,突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已是不省人事。 “这这这……怎么啦?” “哎,快醒醒啊!” 两个好友着急的围了上去,掐人中,拍肩喊着均无济于事。 “先生说他中邪了?那快帮他看看啊!”掌柜的在旁边焦急地喊道。 “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穆悠冷冷地说。 “人命关天的,你快点看啊!”两个好友催促道。 “好。”穆悠慢悠悠地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十寸长的白色小瓷瓶来:“这个是神仙水,可以祛病祛邪,除烦解忧,一两银子。” “我们要了。”两人接过神仙水,一人扶着,一人掰开油面男子的嘴灌了进去。 果然是神药,油面男子瞬间便缓过劲来,面色也恢复了血色,人也清醒了。 “醒了醒了!” “还真是神啊!” “瞧这算命先生年纪轻轻的,还真有些本事!”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算命测字卜卦,还有神仙水,都是一两银子,概不还价,童叟无欺啊!”穆悠吆喝着。 “先生。刚才多有得罪,多谢先生相救。”油面男子捧上二两银子:“还请先生好好帮我看看。” “好说好说。”穆悠接过银子掷到柜台上,然后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掌柜的愣愣地盯着穆悠,只见他穿梭在饭桌之间,忽而挥舞着布幡,忽而又将扇子悬空而转。他讲的眉飞色舞,话语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锭锭银子不停地飞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驱了多少魔,杀了多少鬼。 终于,穆悠走了过来,再扔下一两银子:“看看,应该够了吧?” “啊?”掌柜的回过神来仔细一点:“嘿嘿,够了够了。” “有水吗?”穆悠叹了口气,抿了抿嘴。 “有有有。小二!茶!” 店小二赶紧递上一碗茶,穆悠接过来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店小二再倒在一碗,穆悠又是一饮而尽,终于无比满足:“茶要钱吗?” “算了算了。”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道。 “好,走了。”穆悠说着,将碗往柜台上一扔,拿着布幡便走。可那碗却像着了魔似的,在柜台上旋转起来。 “先生慢走,下次再来啊。”掌柜的满脸堆笑送着客。 突然,“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穆悠和掌柜的循声望去,那只碗已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这碗……”穆悠尴尬地看着掌柜的。 “算了,算送的。” “好。谢了。”穆悠开心的走了。 “这个算命先生还真是有些本事啊!”店小二夸赞道。 掌柜的盯着穆悠的背影点点头:“岂止是有些本事,这人可不简单。” 片刻后,宝月楼里,穆仙儿呆坐在梳妆台前,身着男子灰色长衫,从身后看与穆悠无异。 “穆郎,不,仙儿。”柳婉茹将穆悠的布幡靠墙竖好,站在穆仙儿身后轻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仙儿回过头来,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随手从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两个白色小瓷瓶来:“还剩两瓶神仙水,柳姐姐要喝吗?免费!” 柳婉茹接过一瓶,疑惑地看着穆仙儿:“这?能喝吗?” “当然。我早上刚配的。”穆仙儿说着已打开了瓶塞,喝了起来,还不忘咂咂嘴:“嗯,味道不错。” 柳婉茹也尝上一口,确实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第67章 屋顶相约,情侣宣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婉转动听。 《逍遥游》! 柳婉茹太熟悉这首曲子了,以前吴忌经常弹起。 “如果真有神仙水能除烦解忧,那该多好!”穆仙儿走到窗口,眼神飘渺地看着远处。 柳婉茹慢慢走近前去,夜幕已降临,院子里已是模糊一片。她顺着穆仙儿的眼光看去,终于知道穆悠以前为什么总喜欢站在这里,是因为那间柴房吗? “你前几天问我想不想听那个柴房的故事,现在可以给我讲讲吗?”柳婉茹小心地问。 “这个柴房的故事我只给两个人讲过,一个是李殷,一个是花无忌。柳姐姐想听,我当然愿意讲,只是今天不行。今晚我也不能带你去看子谦了。对不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柳婉茹早就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柳姐姐你听,这箫声都没有要停的意思。”穆仙儿喃喃地说。 “是谁在吹箫?” “李殷。” “李殷是谁?” “就是昨日田娘子口中的李大侠,是他和我一起找到了子谦。宝宝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希望宝宝长大了能成为一位谦谦君子。”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你们……” “他是我的情郎!”穆仙儿坦言道。 “哦。”柳婉茹虽也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可突然听穆仙儿说的这么直白,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去见他吗?你们,闹别扭了?” “他一直都挺乖的,只是今日,不太听话。哎!”穆仙儿坐回到梳妆台前,散开了发簪,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 李殷一袭白袍立于宝月楼屋脊之巅,手指跳跃于金箫之上,优美的旋律随着晚风荡漾于夜空之中。 终于,他许是乏了,停了下来,将金箫插于腰间,拿起瓦上的宝剑:“大宝,看来这次是真的惹你阿娘生气了。怎么办?” “知道我会生气,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伴随着一股栀子花的清香,穆仙儿出现在了身后。 “仙儿,你终于来了。”李殷欣喜不已。 “我再不出来怕别人嫌你烦,会骂你了。”穆仙儿走上前去,转上一圈:“我漂亮吗?” 李殷望去,朦胧的月光下,仙儿一袭白衣胜雪,头发一半盘于头顶,插着一支金晃晃的步摇,另一半随意散落在肩后,脸上似乎还搽了胭脂,微微泛着红晕,唇色自然,飘来一道迷人的清香,此刻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说不出的温柔,尽显妩媚。 “漂亮。”李殷脱口而出。 “香吗?” “香。”李殷笑道,深吸一口气:“是我喜欢的栀子花的香味。” “前天放在你枕头底下的那本秘籍,你看了吗?”穆仙儿神秘的问。 李殷笑着点点头:“看了。” “记住了么?”穆仙儿已经靠在了他的身上。 “记住了。” 穆仙儿伸出一只手搭在李殷肩上:“想让我陪你一起修炼吗?” “想。”李殷老老实实的答道。 穆仙儿从身后环抱住李殷的腰:“悦来客栈两间房都空着哩。如果你嫌客栈人多不方便,我们去杨府吧,杨府虽查封了,可里面的东西都没动,我就经常悄悄溜进去泡澡。我房里的那张床睡着可舒服了。” “是吗?”李殷握着穆仙儿的手,笑容满面。 “那等什么,走吧。” “现在?”李殷诧异地问。 “嗯。我刚才掐指一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哈哈哈哈。”李殷已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用美人计来对付我?” 穆仙儿一拳轻轻地打在李殷肩上,假装生气道:“谁对你使美人计了。我是认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已经比李旭厉害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你知道的,并不是我要杀他。”李殷拉起穆仙儿的双手,平静地说。 “我知道,是师父的命令,对吗?我们元宵节那天就到了长安,今日已是三月二十二了。两个月来师父对我们不管不顾,这可不是她的风格。”穆仙儿抬头,直逼李殷的双眼:“你和师父之间有一场交易。” 李殷笑笑:“仙儿冰雪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是为师父找到紫电青霜剑,可师父心知肚明,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安王选妃。所以临走的头一天师父又暗中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伺机杀了李旭。” “师父和李旭又有何仇恨?师父都没见过他!”穆仙儿一脸无奈:“师父恨乔采女倒还说得过去,可乔采女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又何苦把两人的恩怨转移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师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能像你一样放的下,这些年来又怎会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李殷忧郁的说。 “那你真会听师父的?你对李旭下得了手吗?” “李旭他很单纯,很好骗。我安排了两个小混混儿去抢了他的钱袋,他跟着追贼跑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两个小贼不但要谋财还要害命,千钧一发之际,我从天而降,救了他。我表现的非常潇洒,他都看呆了。如果他是位女子,估计也得爱上我。哈哈哈。”李殷说着,不禁有些得意。 “他是很单纯,他没有野心,只是想做个逍遥王。他威胁不到你。” “可我已经答应师父了。你不也总说嘛,对别人的承诺就得认真去办。” “其实李旭挺可怜的,以前乔采女在时,他们母子两人在宫里相依为命,吃的穿的如同奴婢一般。后来他跟了杨贵妃,才稍微好了些。直到五年前他被封为安王,才真正有了地位。他也就这五年才活得像个样子。世人都说他是圣人最宠的皇子,如何尊贵,但他实际上过得还不如你快乐。他的王妃都失踪了,而我,却陪在你的身边,只想做你的女人。”穆仙儿双手挽住李殷的脖子,认真的说。 李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师父答应我了,只要我杀了李旭,她就同意我娶你。” 穆仙儿松开手:“李旭是我的朋友。你杀了我的朋友,就算师父同意你娶我,你觉得我还会愿意嫁给你吗?” “向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旭是你的朋友,可我才是你爱的人,你只能选一个。”李殷浅浅一笑:“朋友和爱人之间,你选谁?” “哼,你说过凡事我高兴就好,如今你的这个决定我就不高兴。师父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爱人,在亲人和爱人之间,你又选哪一个?” 李殷微笑,凝视着穆仙儿:“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是我,却如此袒护着李旭,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你不会,因为在你眼中早就把他当成死人了,”穆仙儿冷笑道:“只是我想知道,今日你既然有机会把他骗走,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李殷笑笑:“今日和他相见,叙的是兄弟之情。作为兄长岂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明日我才会去完成师父的命令,我会进宫去刺杀他,让他死在自己家中。” “真不知道李旭为何这么倒霉,有这么多人想杀他,真是让我防不胜防啊!”穆仙儿长叹口气,满脸疲倦。 李殷心疼地看着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休息一下吧。你说他可怜,可他已做了五年的快活王,也够了。同为皇子,我却至今浪迹江湖,风餐露宿,岂不是更可怜?他身边已经有那么多护卫了,而我身边连一个保护我的人都没有。你还不帮我?” 穆仙儿爱怜地捧起李殷的脸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好可怜。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说着拦腰抱住了李殷。 “你选了我吗?”李殷无比欣喜。 穆仙儿推开李殷:“不,我还是帮李旭。” 李殷满脸失望的捂住胸口,长叹一口气:“好难过。” 穆仙儿冷冷地一笑:“你也收手吧。你已经没有机会杀他了。” “此话怎讲?” 穆仙儿露出得意的笑容,用手朝旁边一指:“在来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对面的康隆客栈。” “你去找穆兄来对付我?”李殷疑惑地问:“我值多少银子?” “哼,要对付你何须黑影儿。”穆仙儿不屑地说。 “你不是说最讨厌那只乌鸦的吗。既然不是请他杀我,难不成还是去和他叙兄妹之情?” 穆仙儿狡黠地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请他吃晚饭后没事儿出去散散步而已。我这个阿兄确实挺烦人的,不过一般只要我开口了,他还是很听话的。” “散步?”李殷眉头一扬:“穆兄好雅兴,不会是跑到皇宫散步去了吧?” “不错,这都让你猜到了?”穆仙儿欣慰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心有灵犀的人。 “穆兄总是说我毫无原则,喜欢陪你胡闹,没想到他自己才是越来越没有自己的原则了。前天去太子府偷鸽子炖汤,今天又去皇宫散步,这还是冷面杀手黑影儿的作风吗?”李殷摇摇头,一脸嫌弃。 “什么?到太子府偷鸽子炖汤?”穆仙儿大吃一惊:“那可不是我让他干的。” “哦,是吗?那鸽子汤真是挺好喝的。不知道穆兄今晚去皇宫,又会带着什么好吃的来。” “他会带什么好吃的我不知道,可我敢肯定的是,经过今晚阿兄这么一闹,皇宫的守卫会更加森严,你明日便很难再翻越宫墙悄然进宫了。萧飒今日独自带李旭出宫差点出事,此刻恐怕还后怕不已,想是以后也不会再做出此等傻事了。所以你没有机会再见到李旭了。当然,你也就没机会再杀他。”穆仙儿说着,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第68章 南柯一梦,父女神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哎,到底我们还是太熟了,所以在穆半仙辛苦筹饭钱的时候,我趁李旭逛街高兴,向他讨了块牌子。”李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 “进出宫的通行令牌?” “这块牌子虽没有免死金牌厉害,但有了它进出宫就方便多了。安王有旨,让我明日进宫给他讲故事去。我的故事是免费的,他应该会更喜欢。”李殷微笑着,眼见穆仙儿已是满脸不悦。 “明日你何时进宫,我定奉陪到底。” “好,走时我叫你。” 两人相视一笑,月色也明亮了。 柳婉茹见穆仙儿终于回到了房间,赶紧迎了上去:“他走了?” “走了。” “你们和好了吗?” 穆仙儿微微一笑:“我们一直都很好啊。” “哦。那我们今晚什么时候去看子谦?我给他做了双小鞋子。你看。”柳婉茹举着一双小鞋子兴奋地说。 穆仙儿冷冷地看着柳婉茹:“我刚才就说过了,今晚不能陪你去看子谦了。” “可是……” “没有可是。说不能就是不能。” “仙儿。”柳婉茹无比失望,可仍想争取一下:“你知道一个母亲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心情吗?你既然救了我们,为何又要我们如此痛苦?” “你这是在谴责我吗?”穆仙儿狞笑道:“信不信我还能让你更痛苦一些,我能帮你找到子谦,也可以让你永远失去他。” “不,不要。”柳婉茹揺着头,手也跟着摆个不停,脸上却挂着笑:“仙儿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我……我只是说一下我的感受而已。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你说不去看子谦,那就不去了。”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去睡了。”穆仙儿冷冷地说。 “好。”柳婉茹小心地答道,静静地躺在了床上,手里摸着脖子上的金锁,心里无比难过。她偷眼望去,仙儿正拿着一副画像痴痴地看着。柳婉茹仔细一看,又不禁大吃一惊,那画中的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没错,那是穆悠的画像!真不知道仙儿何时将这画像藏在自己房中的。穆悠?世上真有此人吗?他和穆仙儿又是什么关系? 画中的穆悠头戴灰色幞头,身穿一件浅灰色的长衫,右手持一书卷曲于腰前,左手下垂微微握拳,他双眼囧囧有神,长相英俊,整个人栩栩如生,好似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穆仙儿凝视着穆悠的画像,不觉得又有些犯困了。 “老看着我干什么?我好看吗?”穆仙儿笑道。 “父母都好看,生出的孩子自然也会好看。”穆悠答道。 “哈哈哈,你这是在夸自己吗?”穆仙儿朝画中的穆悠伸出手去:“想出来吗?” 穆悠微笑着抬起手,被穆仙儿往外一拉,便缓缓地从画中走了出来。 “穆悠!”穆仙儿开心地唤道。 “穆悠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穆悠笑着轻轻用书敲在她头上。 穆仙儿撇嘴道:“那我不叫你穆悠叫什么啊?你这么年轻,我叫你阿耶,你好意思答应吗?” “好。随你。反正现在你最厉害了。” “哪有?是你最厉害。如今在长安城里,你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穆悠浅笑:“这还不全拜你所赐!” “呵呵,如今的穆悠才华横溢,狂妄不羁。我可是把你按照李白的样子活的。”穆仙儿似乎无比陶醉。 “是吗?”穆悠笑着摇摇头:“可我怎么觉得,你把我活成了花无忌和李殷的样子呢?” “有吗?”穆仙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乎也疑惑了。 “我一直想来长安,此次既然来了,你带我逛逛吧。”穆悠温柔地说。 “好啊。长安我熟的很。走!”穆仙儿说着,拉着穆悠已是腾空而起,如两道轻烟穿过窗户,漂浮于夜空之中。 夜空一片漆黑,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明明刚才还是月光皎洁,一片璀璨,恍惚间怎么就如同变了一番天地? 穆仙儿疑惑着,掏出“穆半仙”来用力一扇,瞬间,黑幕逐渐消散,黑夜竟变成了白昼。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川流不息。 “长安城果然热闹非凡啊!”穆悠兴奋地看着地上的人群,嘴角露出开心地笑容。 “那是。”穆仙儿牵着穆悠的手,两人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竟如同看不见他们一般,不,准确的说,是他们本身就如空气一样,只是一道虚像。人们竟能从他们身体中穿过! “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叫朱雀大街,整个长安城以此为界,东边为万年县,西边为长安县。整个长安城共两市一百零八坊。”穆仙儿说着,拉着穆悠穿梭在人群之中,东街西市,大道小巷,酒楼府邸,皇宫大院,两人的身影如春风一般,悄无声息,来去自如。 “你还想去哪儿?”穆仙儿笑道。 “我想去看看云仙。”穆悠深情地说:“欧阳答应过我一定会帮我找到她,结果这一晃十八年了毫无音讯,没想到她居然在京城。” “好,我这就带你去看她。”穆仙儿说着,拉起穆悠的手飘然而起。 城南外桃花坳,满坡桃树,花开正艳。一座孤坟静静地躺在桃红之中,坟前连块墓碑都没有,但坟墓周边却打理得很是干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桃花花瓣,宛如铺着一层粉红的地毯。坟前还残留着香烛和纸灰的痕迹,让人一看便知不久前曾有人来祭拜。坟后不远是一片废墟,隐约可见以前曾是一座宅院,不知为何化为了灰烬。 穆仙儿悲痛地指着面前的土堆:“阿娘就在这里。” “云仙。我……总算……找到你了。”穆悠哽咽地抚摸着白云仙的坟,片刻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穆仙儿已是满眼含泪,她微微闭眼仰望着天空,好似这样泪水就不会落下来了,可是哪里控制得住。 “阿娘是五年前得了瘟疫去世的。如今,杨府的江氏已经在大牢里疯了,婢女梧桐受不了严训逼供,也被打死了。阿娘的仇算是报了。” 穆仙儿拭去泪水:“阿娘死后,杨国忠派人将整个宅子烧了,将阿娘随意埋在这里,连块墓碑都没立,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阿娘的名字。” “他不配知道。”穆悠恨恨地说。 “他当然不配。连为阿娘种这些桃树都不配。”穆仙儿挥舞着手中的“穆半仙”,坟后的废墟突然拔地而起,一座小小的宅院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 “阿娘生前住的地方。”穆仙儿深吸一口气:“当年杨国忠作为花鸟使,帮圣人满天下搜寻美女,将阿娘抢走了却想据为己有。他畏惧江氏父亲的势力,不敢将阿娘带进杨府,便买了这么个宅院将阿娘安顿下来。院子外一直有人把守,阿娘知道逃不了,便安心住了下来,生下了我。谁知我一出生,他居然又派人把我抱走了,杨贼狡诈,知道有我在他身边,阿娘便有所顾虑。” “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奶娘告诉我的。”穆仙儿睁开红肿的双眼:“江氏开始还真以为自己生了双生子,满月后身边的丫头说漏了嘴,她才知道我是杨国忠抱进府的私生女,当时便恼羞成怒,把我的奶娘辞退了。吴娘子当时刚好来杨府帮工,听我饿的直哭,便抱走了我,做了我的奶娘。她在杨府后厨打杂,家住在安化门外,每次回家就顺便来这里给阿娘送些东西。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奶娘才偷偷把我带到这里来,我才第一次见到了阿娘。” “是我没用,害你们吃了太多的苦。”穆悠已是泪流满面。 “不,是这个世道不公,弱肉强食。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这些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穆悠无比心痛。 穆仙儿勉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啊?还好啊!我这些年过得挺不错的,而且我这个人运气特别好。在奶娘家有萧哥哥照顾着,还有爽姐姐陪我;一岁多时,杨玉环成了寿王妃,杨国忠便将我接回了杨府,把我当女儿护着;七岁多的那个冬天认识了李旭,我可以常常进宫去玩;快十三岁的那个春天认识了李殷,离开了长安,但学得了一身武艺。如今,我在这个世上可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再也没人敢欺负我。” “那就好。”穆悠拂泪:“你也找到了逸儿,有逸儿在,你们兄妹俩在这世上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穆君逸那只乌鸦?”穆仙儿满脸嫌弃:“你说他到底像谁?他不是你亲生的吧?” “怎么说话的呢?”穆悠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欧阳浪迹江湖,过的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欧阳本身性子就有些孤僻,也不善言辞,正因为这样,你阿娘当年才没看上他。” “哦,原来如此。”穆仙儿恍然大悟:“阿娘当年就是因为你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啊。” “哪有?我和你阿娘是真心相爱的,如你和那个李殷一样。” “哦。”见穆悠提到李殷,穆仙儿便有些不自在了。 “李殷要进宫去杀安王,你若要救安王,就快去阻止他啊!”穆悠说道。 “还早呢,他说明早进宫去。他不会骗我。”穆仙儿撒娇道:“我还想听你讲讲你和阿娘以前的事。” “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该醒啦。”穆悠说着,将手里的书朝穆仙儿身后打去。 “啊。”穆仙儿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只觉得双臂一阵麻木,连腿脚也软弱无力。她抬起头来,只见柳婉茹一身红衣正站在她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69章 品茗投毒,势均力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终于醒了。”柳婉茹微笑着说。 穆仙儿回过神来,拿起梳妆台上的画像,画中的穆悠也正微笑着看着她。她揉了揉双臂,缓缓叹了口气,原来竟不知不觉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梦啊。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穆仙儿睡眼惺忪地问道。 “哦,刚才有个丫头来敲门,说有位朋友来约你出去。我见你睡得正香,就让他先走了。”柳婉茹说着,小心地观察着穆仙儿的表情,判断着自己的处置是否正确。 “朋友?约我?”穆仙儿敲着脑袋,终于想到了什么,瞬间大惊失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敬玉轩中,安王却是早早就醒了,正坐于院中的石桌前看小夏子升着炉子。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李殷微笑着缓缓走来,一袭白色丝袍,腰系银色腰带,头发全部用银簪束于头顶,手持一支金色长箫。 “茶僧皎然的《饮茶歌》。殷兄居然也会吟诗?”安王笑着起身相迎。 “殷子木拜见安王殿下。”李殷弯腰拱手行礼。 “哎,不必,快起来。都是朋友了,何必在乎这些礼数?”安王赶紧扶起李殷。 “毕竟在宫中,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谢殿下。” “你来的倒是挺早。穆悠呢?他没同你一起来吗?”安王瞟了一眼院落的走廊,确实没见到穆悠的影子。 “哦,我去请过了,她还没起床,我便先来了。” “这个穆悠,算了,不说他了。”安王摇摇头:“你既然会吟这首诗,可懂得茶艺?” 李殷浅笑:“略懂。” “真的?”安王兴奋极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一直以为江湖中人都跟萧飒似的,就只会抱把剑愣在那里哩。哈哈哈哈。” 小夏子手持竹夹在火上炙烤着茶饼,也跟着偷笑不已,忍不住朝身边的萧飒望去,只见萧飒一身褐色劲装抱着把褐色长剑,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殷子木。 李殷笑道:“看来殿下对江湖中人知之甚少,在殿下眼中,江湖人是不是就只配懂打打杀杀的?” “那倒不是,江湖人,一人一剑,快意恩仇,浪迹天涯。哎!想想真是潇洒。”安王羡慕不已:“哎,你的大宝呢?” “在宫门口搜身时,侍卫说兵器不可带进宫来,扣下了。”李殷浅笑,将金箫置于石桌上:“我只带了金金进来。” “哦,宫规确实如此。”安王有些失望,顺手拿起金箫仔细欣赏着,又忍不住赞叹道:“好精致的箫!金金?你连箫都取名字?” “呵呵,这是以前一个朋友留下的。”李殷笑道:“殿下想听曲子吗?” “你会乐曲?” “只会几首。”李殷说着,已将金箫横于唇边,一首《逍遥游》的曲调荡漾开来。 小夏子见纸囊中烤好的饼茶已经冷却,将其放入碾中磨成粉末。接着用罗筛筛滤茶末,筛下来的粉末盛在一个精致的盒子中。然后,他将茶釜内注上水,放置于风炉上煮着。 “好!此曲名为《逍遥游》,前几日刚好听薛楚儿弹过,今日殷兄用箫吹奏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一曲作罢,安王拍起掌来感叹道。 “献丑了。”李殷笑笑,见炉上的水已开始沸腾,接过小夏子手上的盐花洒了些进去:“水分为三沸:当烧水出现鱼目气泡时,即为第一沸,加入适当分量的盐花来调味。当釜边水泡像泉涌般上冲时,即为第二沸,此时取出一瓢放在一旁。等待片刻,茶汤如奔涛溅沫,则为第三沸,此时将先前取出的第二沸倒入沸水中止沸,使水停止滚沸,以培育汤花。汤花薄的称为沫,厚的称为饽,细轻的称为花。”李殷说着,从一边金盆的温水中夹出两只精致小巧的玉碗来,将煮好的茶倒上两碗。 “嗯,好香啊!”安王崇拜地看着李殷:“殷兄太谦虚了,你这说得头头是道的,岂是略懂?” 李殷笑笑:“殿下尝尝,看我煮的霍山黄芽味道如何?” “你识得此茶?” “茶汤黄绿清澈,香气悠长,可是昨日在茶楼买的?” “正是,此茶很有名气,可还不是贡品。宫外才买的到。”安王端起玉碗,嗅了嗅茶香,将碗送到了唇边。 “慢着!茶里有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安王放下茶碗,寻声望去,终于看到穆悠慌乱的从长廊跑了过来。他拍着胸口,似乎累的不行,飘忽着走到跟前,一下瘫坐在石凳上,半个身子朝石桌上趴去。 “怎么了,累成这样?”安王看着穆悠衣衫不整、不修边幅的样子,不禁又有些气恼。 “哎,累死了。我可是一口气赶过来的。”穆悠长叹口气,从李殷手里抓过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看了一眼安王面前的茶水:“你这碗茶有毒!” “穆郎可是还没睡醒?我去宝月楼让人叫你,她们说你让我先走,我便先行入宫了。”李殷微笑着说。 “你昨晚又去宝月楼了?”安王怒道:“难怪一来就胡说八道。”说着端起碗来。 “哎。”穆悠按住安王的手,另一只手指着李殷:“是他煮的茶吗?给我看看。”说着端起碗闻了闻。 “怎样?知道是什么茶吗?”安王问道。 “梦红妆。”穆悠说着,看向李殷。 李殷保持着微笑,并不言语。 “梦红妆?是什么茶?”安王疑惑道。 “梦红妆,无色无味,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穆悠说着放下茶碗,看向李殷:“你还真的出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王无奈地斜了穆悠一眼,又要去端茶,被穆悠抓住了手。 “你是聋子还是傻子?都说了有毒还吃?” “哪儿来的毒?茶叶和水小夏子早就验过了,刚才你不也吃了吗?”安王被穆悠骂得莫名其妙。 “就这碗有毒,他倒茶时下的。”穆悠看向小夏子:“夏公公,验一下便知。” 萧飒朝小夏子使个眼色,小夏子掏出银针走上前来。 “不用了。”李殷终于开口了,径直端起那碗茶水一饮而尽。 “穆悠,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因为殷子木昨天揭了你的短,你就这样冤枉他。” 穆悠手指李殷,看向安王:“听说过狡猾的狐狸吗?他这人比狐狸还要狡猾。你可别被他骗了。其实他到长安就是来杀你的,连殷子木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哼,那你看,他有事儿吗?” “他当然没事,因为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他就先服了解药。” “好了。”安王不耐烦地一挥手:“大清早的吃碗茶醒醒脑,怎么就被你闹得越来越糊涂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吗?” “不就是前天在龙池泛舟时吃的吗?” “前天吃的是蒙顶石花,汤色清澈微黄,清香爽朗,浓郁回甜,跟这个一样吗?而大前天你来时宫女给你上的茶是阳羡紫笋,汤色清澈,叶底匀整,清香淡雅,又是另一种贡品。”安王冷冷地说。 “一个茶还分这些名堂啊?”穆悠咂咂嘴:“我觉得都是一个味儿啊。” “穆大才子难道平时都没品过茶吗?你不还是穆半仙吗?怎么就没算出来这些茶有什么不同?既然如此,你这闻一下就能辩出毒来?”安王摇摇头,无奈地说。 “萧将军,安王糊涂,你也是个摆设吗?你都不提防他会害安王?”穆悠冲萧飒抱怨道。 萧飒看着穆悠和李殷,再望向安王,沉默不语。 李殷见他们争执着,也不说话,将茶碗在金盆里涮洗一下,重新摆出三只碗来,再倒上三碗茶。 穆悠端起碗来仔细闻着,嘴里还嘀咕着:“不都是一个茶味嘛。” “慢着。”萧飒突然开口,走上前来将安王手中的茶接过来放到了李殷面前,又将李殷手里的茶递给了安王。 三人均愣愣地看向萧飒,顿时一片寂静。 “无妨,我吃哪碗都行。”李殷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细细品起来。 安王摇摇头,也将碗送到了唇边。 “慢着!”穆悠喊道:“你这碗茶有毒!” “你还有完没完?”安王又有些不耐烦了。 萧飒也疑惑地看向穆悠,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萧将军,你到底是要保护安王还是要害安王?你都没长眼吗?这个殷子木果然狡猾,他这次把毒下在自己的碗中,他就料到你可能换碗,而你这一换,刚好就把有毒的茶给了殿下。”穆悠无奈地直摇头:“真不知道有你这个护卫,安王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李殷笑着看看穆悠,向安王伸出手去:“殿下这碗茶也赏给我吃了吧。” 安王怒视着穆悠:“那你面前这碗有毒吗?” “我闻过了,没有。”穆悠老实答道。 “好。”安王说着,将自己的茶和穆悠一换:“现在没问题了吧?”说着也慢慢品味起来。 穆悠倒是愣住了,默默地端起安王换过来的茶,仔细闻着。 “你老是一个劲儿闻什么呢?本王赏你了,你敢不吃?”安王斜了一眼穆悠,恼怒道。 “这……有毒!我刚才走的急,也没带解药。”穆悠尴尬地笑道。 “吃了!”安王盯着穆悠,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要不然我把你的事儿全抖出去。” 第70章 呤诗作对,画像重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别啊!哪有这样对朋友的?”穆悠嘀咕着,见安王并不让步,瞟了一眼李殷,嬉皮笑脸道:“吃就吃,不就一碗毒茶吗?我掐指一算,你应该还有解药。我掐指再一算,你应该不会让我死。”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哼,你什么时候毒发身亡啊?要我给你准备一副棺材吗?”安王调侃道。 “你每天不说我几句就心里难受吗?我都为你服毒了,你还这样笑话我?”穆悠说着似乎又昏昏欲睡了。 李殷帮他再续上一碗茶:“穆郎可是昨夜没睡好,再来一碗吧,吃茶可以提神醒脑。” “殷兄,穆悠这人有时候是喜欢胡言乱语的,你别往心里去。别管他了,走,我带你去御花园逛逛。” “好。”李殷瞟了一眼穆悠,随安王一行离去。 御花园中百花争艳,一片姹紫嫣红,微风阵阵,杨柳随之轻舞,枝头的黄鹂愉快的鸣唱着,更有那结伴的春燕轻快地略过天空。 安王闻着醉人的花香,抬头远眺,见远处的山峰也是一片青翠,心中甚喜,忍不住脱口而出:“春风送暖千山竞秀。” 李殷笑笑,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和枝头的鸟儿,大声呤道:“红日生辉百鸟争鸣。” “好!”安王大喜:“没想到你居然会对出下联来!” 李殷浅笑:“让殿下见笑了。” “好事成双,再来一个。”安王挠挠头,看了一眼飞舞的燕子:“有了:燕子啄泥,双飞双舞,剪一副人间春色。” 李殷沉思片刻,剑眉舒展开来:“英雄仗剑,独来独往,谱一曲江湖情仇。” “好,你对的太好了!”安王欢呼道。 “会对两个对子又怎样?能当饭吃吗?”穆悠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屑地说。 安王正在兴头上,见穆悠如此,不免又是不悦:“哟,穆大才子来了啊,你还没死呢?”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哪是这么容易死的?”穆悠斜了安王一眼,愤愤地答道。 “你不是吃了毒茶吗?” 穆悠手指李殷:“算他良心未泯,给我留了碗解药。” “哦,原来如此。”安王假意附和道,不屑地看着穆悠:“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居然还好意思跟来。连人家殷子木都能对出下联,你一大才子有这个本事吗?” “他是很有本事,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过来帮你,你就死定了。”穆悠说着,瞟了李殷一眼,继续对安王说道:“我确实不会附庸风雅,陪你呤诗作对,但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 “是吗?”安王冷笑道:“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穆悠将手抚在右胸前:“凭良心说,我……我……呃……确实曾经大概可能骗过你几次。可是……” “行了!”安王满脸鄙视地看着穆悠:“没想到你还好意思承认。”他环视一下四周,向穆悠靠近了些:“这世上有几个穆悠?参加制考的那个才华横溢的穆悠是谁?” 穆悠抿抿嘴,低声答道:“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人,他确实很有才华,我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代考,他……已经不在长安了。” “哦,果然是这样。”安王冷笑着摇摇头:“这件事我也不想深究了,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别再厚颜无耻地装才子了。还有,穆半仙,人的心脏是长在左边的!”安王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左胸口,扭过头去:“你可以滚了!” “你……”穆悠气愤地指着安王,欲言又止,他轻哼一口气,一甩手,径直跑开了。 安王回头,见穆悠的背影跑远,不禁又有些后悔。他叹了口气,看向李殷:“殷兄,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李殷遥望着穆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听安王发问,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虽然让你生气让你觉得烦,却是真心待你;有些人让你觉得很舒服,说不定却是想对你图谋不轨。人心叵测,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穆悠我总是……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安王长叹了口气:“你说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李殷笑笑:“殿下放心,我相信穆郎绝不会因此生气的。” “小夏子,你去看看。”安王看向穆悠消失的地方,朝身后喊道。 牡丹花含苞待放,花丛下,穆悠随意地坐在地上,捧着只烤鸭啃地正香。小夏子寻寻觅觅,终于发现了,快步走了过来。 “哟,穆郎,找了你半天,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在哪儿拿的鸡?”小夏子笑呵呵地问道。 “这是鸭。”穆悠斜了小夏子一眼,将满口的肉咽了下去:“御膳房拿的,我还没吃早饭哩。” “哦。”小夏子愣愣地看着穆悠那一副狼吐虎咽的样子,也是无语了。 “夏公公找我有事儿?”穆悠见小夏子还在旁边站着,又吞下一大口肉,抬头问道。 “哦,是殿下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殿下也后悔了,说刚才一时心急,说话重了点儿,你可别放在心上。嘿嘿。” “哪儿敢啊?他是堂堂的安王,我一介草民,高攀不起。”穆悠冷冷地说。 小夏子摇摇头:“你可别这样说,安王还是很看重你的。我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安王的脾气算是很好了,基本上都没对身边的人动过手。可是前天萧将军差点伤了你,安王却是勃然大怒,当众就给了萧将军一记耳光,还要将萧将军赶走,萧将军在门外跪了一夜,安王才……” “你说什么?安王打了萧飒?”穆悠将鸭架子掷在地上,愤然起身:“这个混蛋,他居然敢打萧飒!”说着已飞快跑远了。 “哎,穆郎。”小夏子大吃一惊,眼见穆悠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也飞快地追了上去。 “快看这只,好漂亮!”安王指着一只开屏的孔雀,对旁边的宫女喊道:“多拿些艳丽的东西来逗着。” “这只也开屏了。”李殷也兴奋地喊着。 “来来来,看这里。”两个太监拿着彩色丝帕挥舞着,两个宫女也摆动着衣裙,引逗着骄傲的孔雀。 “李旭,你前天是不是打了萧飒?” 安王回头,见穆悠满脸怒气的立于身后,笑道:“你来了,快来看,孔雀开屏了。” “我问你,前天是不是打了萧飒?”穆悠再次厉声问道。 安王歉疚地看了萧飒一眼,不知穆悠又是何意,只得老实答道:“打了,怎么了?” “你这个混蛋!”穆悠咆哮着冲上去,左手揪住安王的领子,右手握拳便朝安王打了过去。 “啊!”一边的宫女太监和赶来的小夏子一起惊呼起来。 萧飒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穆悠的拳头,满脸惊讶:“你要干什么?” 安王也被穆悠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你……你疯了?居然想打我?” “萧飒你放手!这个家伙打了你,你不敢还手,我来帮你讨个公道。”穆悠转头对萧飒喊道。 李殷平静地看着穆悠,沉默不语。 “萧飒是本王的护卫,本王打了他又如何?要你来打抱不平?”安王冲穆悠吼道。 穆悠也是怒目而视:“你打别人我不管,你打了萧飒我管定了,这个人除了我,你们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你……哼!殷兄,走,这个人绝对疯了,别理他!”安王生气地拉着李殷就走,一众奴婢跟随着离去。 “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放手啊?”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殴打安王,该当何罪?”萧飒盯着穆悠,这个人让他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我管他是谁!”穆悠怒气未平:“你记住了,在这个世上就只有我可以欺负你。” “你……”萧飒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他放开穆悠的手,背转身去:“萧某为何只能受你欺负?安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打我一耳光又如何?要你多管闲事!” “你……我是在帮你。” 萧飒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不需要。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哼,我要做的事还没人阻止得了。”穆悠叹了口气,四下望去:“安王人呢?”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再胡来,我就把你当刺客了。” 穆悠冷笑:“萧将军,你脑子没问题吧。现在安王就跟刺客在一起,你还有闲情在这里教训我?” 萧飒听穆悠如此说,也紧张起来,朝安王走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吴先生,可有看到安王?”萧飒远远地看见宫廷画师吴道子正抱着两幅画随着一名小太监走了过来。 “哦,萧将军。”吴道子招呼道:“吴某刚为田婕妤作完画,一路过来,未见到安王。” “田婕妤住在哪里?你从哪边过来的?”穆悠跟了上来问道。 “哦,田……你……你你……啊!”吴道子惊慌失措地看着穆悠,整个人跌坐到地上,手中的画早已散落在地却似乎浑然不知。他愣愣地指着穆悠,像是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事。 “吴先生,怎么了?”萧飒看着吴道子,又看看穆悠,满脸疑惑。 穆悠已帮吴道子捡起了画,递了过去:“先生没事儿吧?” “没……没……”吴道子额上已冒出了冷汗,他哆哆嗦嗦地接过画,想站起来,奈何双腿发软,毫无力气。 穆悠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先生怕什么?这大白天的,难不成还见了鬼不成?” 吴道子怯怯地瞟了一眼穆悠的双眼,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多月前,为了这双眼睛,他曾画了半夜。不,熟悉的又岂止这双眼睛,还有这人的面貌,衣着,除了头上未戴幞头,手中未持书卷,整个人就像是从自己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第71章 飞上云霄,往事如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世上当真有此人吗?吴道子仔细回忆着。当夜潜入书房的蒙面女子便是杨十三娘,也就是安王妃,她当时找自己是为修复一副画像。 “修复很难,娘子把人带来,我重新给他画一幅。” “人带不来了,他十八年前就已不在世上了。”蒙面女子忧伤地说:“我还记得他的画像,我说你画!” “按我的眼睛画吧!” 吴道子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没错,当时自己听的清清楚楚,安王妃说这人确实不在世上了,是照安王妃的眼睛作的这幅画。可如今安王妃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这个自己画出来的人却出现了…… 吴道子惶恐地看向穆悠,他刚才说得没错,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他的眼神犀利深邃,让人望而生畏,然而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吴道子咽了口唾液,想到了一些江湖传闻,世上人才济济,说是有些易容变脸之术,然而不管如何乔装易容,人的眼睛却是改变不了的。 那此刻身前这人,是…… 吴道子想着,腿已支撑不住了,再次跪倒在地,脑中只有一个名字不断地涌出———安王妃! 吴道子轻叹口气,安王已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寻找王妃下落,而谁承想王妃就在宫中!而自己如今知道的太多,怕是也命不久矣。 “先生想什么呢?可是腿脚不舒服?”穆悠笑着再次把吴道子扶起来:“先生也该多注意休息,与己无关的事少操心,这样才能福寿安康嘛。是吧?” “是。”吴道子颤颤地答道。 “哎,你说这安王一转眼跑哪儿去了?”穆悠对萧飒说着,绕过吴道子,朝御花园另一角找去。 “吴先生怎么了?这个穆悠,你认识吗?你好像挺怕他?”萧飒盯着吴道子,指着穆悠的背影问道。 “哦……没事。有劳萧将军关心,吴某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而已,在此先行告退。”吴道子勉强的笑着,慢慢地走了。 萧飒看着吴道子的背影,心中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或许此人才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可是此刻安王不知逛到何处去了?虽说在宫里,可那个殷子木是何人,他接近安王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穆悠,他到底是什么人?前日一起饮酒,他能当面给我和广平王酒中下迷药,如果他是要加害安王,当时就可以动手。昨日带安王出宫差点将安王弄丢,也是他带我找到了安王。他说一直都在帮安王,我能信任他吗? 如果穆悠可信,那他说殷子木是来刺杀安王的,安王此刻便相当危险。好在安王身边还有小夏子和一众奴婢跟着,一旦有事,只要大呼一声,必有大内侍卫救驾。 可是殷子木又为何要杀安王?如果他想害安王,昨日为何不动手?安王讲过他们认识的过程,从安王失踪到我和穆悠找到安王,中间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行刺。为何他会放弃这么绝佳的时机,今日又跑进宫来冒险? 如果殷子木不会害安王,那穆悠为何要如此说,穆悠当真心眼小,因为昨日殷子木点破他吃酒作弊而故意冤枉人?不,穆悠也不是这样的人。穆悠已经知道了我和杨莲的关系却没告知安王,前日我差点杀了他,他似乎也没放在心上。他看似行为荒诞,狂妄不羁,视财如命,可是却又有自己的底线,他,为何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萧飒想着,在御花园转悠着,逢人便问安王,这诺大的园子,找个人还真得花些功夫。 “夏公公?你们怎么在这儿?”萧飒诧异地看着小夏子和一众奴婢走了过来,竟未见到安王和殷子木。 “哦,萧将军,安王嫌我们跟着烦,让我们准备午膳去。”小夏子答道。 “那安王身边还有谁?”萧飒紧张起来。 “安王由殷大侠陪着,往那边去了。”小夏子说着,用手一指。 萧飒早已如脱弦的箭飞跑过去。 “这是藏经书的塔,平时来的人很少,这可是宫里最高的地方了。”安王带李殷登上云霄塔的顶楼,气喘吁吁地指着塔下兴奋地说:“你看,在这里,宫中的美景尽收眼底。” “殿下喜欢登高?”李殷笑道:“想不想更上一层楼?” 安王也笑了:“这已是七楼了,还如何上的?再上就是屋顶了,也没楼梯爬上去。” “我的轻功还不错,殿下若想上去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安王开心得像个孩子。 “抓紧我。”李殷说着,一手将安王后背一扶,另一手往栏杆上一撑,带着安王凌空一跃,两人已然落在了屋脊上。 “哇,呵呵呵,我们现在已在屋脊之上了!”安王兴奋地喊着。 李殷微微一笑:“你看看,是否看得更远些?” “嗯。”安王笑着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一阵风吹来,两人的衣衫飞舞起来:“我现在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鸟,快飞起来了。呵呵。” “殿下想飞?从这里飞下去一定很有意思。”李殷说着,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安王,缓缓地伸出手去。李旭,别怪我。这么高,只要我轻轻一推,你必定粉身碎骨,李殷想着,朝楼下看去。 楼下,穆悠摇着扇子,正平静地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李殷不敢正视穆悠的眼睛,他转头看看身边还在欢呼雀跃的安王,心中涌起一丝怜悯,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似乎又动摇了。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还是仙儿最了解我,知道我会下不了手。 不,不是,自己一定能杀了他,他凭什么可以是尊贵的安王,他哪一点比得上自己?李殷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师父一直不喜欢仙儿,只要杀了李旭,师父才会答应我娶她。可是仙儿却会恨我,我又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求得她的原谅呢? 李殷叹了口气,再朝穆悠望去,却见萧飒正朝这边赶来。他冷冷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机会了,于是抓住了安王的臂膀,温柔地说:“殿下当心掉下去,坐下来吧。” “哦,好。”安王冲李殷笑道,在屋脊上坐了下来:“这里安静,你昨天说要给我讲江湖故事的,不如现在就讲,如何?” 李殷微笑:“好。” “听你的故事,要钱吗?”安王问。 李殷笑道:“都是朋友,哪能事事谈钱,多伤感情。我的故事免费。” “太好了,你不知道,那个穆悠就只会要钱。”安王说着,一脸嫌弃。 “穆郎给你讲过什么故事了?” “就讲了江湖双煞中的冷面杀手黑影儿的故事。说得跟亲眼看见似的,他可真能编!”安王说着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江湖双煞是两个人,你知道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是谁吗?” “我也问过穆悠,他偏说另一人就是他自己。哎!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他,我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或者是家中的变故对他打击太大了。”安王说着又不免露出同情的眼神来。 李殷笑笑:“江湖双煞中另一人是笑面杀手,外号美女蛇。” “美女蛇?”安王看向李殷:“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没错,就是位年轻的女子。”李殷满眼尽显温柔。 安王来了兴趣:“那江湖双煞到底谁更厉害?” 李殷瞟向塔下:“都厉害。黑影儿若出现在你面前,你必死无疑。而美女蛇若出现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她是来杀你的……” “穆悠,你怎么在这里?看到安王了吗?”萧飒走过来问道。 穆悠轻叹口气,用手向上一指。萧飒随之望去,只见安王和殷子木坐在屋脊,谈笑风生。 “殷子木怎么把安王带到塔顶了?”萧飒大吃一惊就要上去,被穆悠一把拉住。 “没事儿,我在下面观察好一会儿了,他们在上面讲故事而已,殷子木会照顾好安王的。” 萧飒疑惑地看着穆悠:“你怎么知道安王会来这里?” “安王喜欢登高望远,比起笼子里的金丝雀,他更愿做一只自由的小麻雀。此处可以看很远,恍惚间会让人觉得置身深宫之外。”穆悠说着看向远方。 “你和安王才认识几天?你为何会如此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你跟在安王身边五年了,你为何却不了解他?你为何不懂安王的心事?” “我……”萧飒心中不禁有些惭愧,五年来,虽说一直陪在安王身边,保护着他,却从未在乎过安王的想法。 “怎么?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很不称职?”穆悠嘲笑道。 萧飒低头:“我本来就不是个称职的护卫。安王妃的事我愧对安王。” “过去的事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如果杨莲和安王完婚了,你觉得朝中还是如今的局面吗?安王无心争权夺势,安王妃失踪一事,你其实是帮了他。”穆悠说着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萧飒走上去也在穆悠身边坐了下来:“穆悠,你老实说,杨莲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穆悠转头凝视着萧飒,笑着轻轻吐出一个字:“有!” “你……”萧飒虽早料到可能会如此,可听穆悠大胆承认了还是心头一震:“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是。” “那……杨莲现在何处?”萧飒紧盯着穆悠,激动的问。 穆悠浅笑:“怎么,你找她有事儿?” “我想照顾她,我们有十年没见了,这次她却突然回来了,然而就短短二十多天,我都没机会和她好好儿说说话,都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到现在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我们分别的情景。”萧飒说着,凝视着远方,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第72章 不堪回首,哀思如潮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十年前的春天,阳光如今日般明媚,一个破乱的院子里,墙角的杜鹃含苞待放。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轻柔地揭开一个小女孩头上的绷带,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小女孩嘻嘻一笑:“没事儿的,萧哥哥,我可是铜头铁脑,不怕疼。” “你骗人,我看着都疼!”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皱起了眉头。 “哎,这伤口倒是结痂了,只是伤得很深,恐怕日后会留疤。”旁边的妇人说着心疼地搂着小女孩:“莲儿,再以后记住了,见到你那妹妹,躲远点,听到没?” “奶娘,我没事儿。留疤就留疤嘛,有什么大不了。”杨莲笑着,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又胡说,一个女孩子,有这么一大个疤,终究不好看,以后嫁人……哎。” “奶娘,你怎么和我姑姑一样啊?昨天姑姑也让御医给我看过了,御医也说会留疤,姑姑当时就急了,说,要是留疤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当时李旭就说了,他不会嫌弃我的,等他长大了娶我。呵呵。” 吴娘子笑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害臊。” 杨莲吐吐舌头。 “哥,你真的要走吗?” “爽儿,在家好好听爷娘的话,等哥学成了武功就回来。” “那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萧爽问着,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问,连萧飒和吴娘子也伤心起来,母子三人相拥在了一起。 “哎,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哭什么?”杨莲安慰道:“萧哥哥,你就安心走吧,等你学成了武功,我就带你去找姑父,让他封你做大将军。” 三人听杨莲如此说,笑着分开来。 吴娘子含泪笑道:“你这孩子,圣人都听你的话么?” “那是,姑父不听我的话,自然也会听姑姑的话。”杨莲得意地拍着胸脯:“到时候我就做王妃,萧哥哥做大将军,爽姐姐做皇后。我们一家就有好多好多钱,让萧叔和奶娘住好大的房子,比我杨府还大。” “好好好。我等着。”萧父笑着牵着马车过来:“行李都收好了吗?时间不早了,飒儿,准备走了。” “来,莲儿,送给你!”萧飒将一只弹弓递给杨莲。 “送给我?”杨莲惊喜地接过弹弓。 萧飒笑笑:“省得你老惦记着,怎样,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我知道你经常偷拿我的弹弓玩。” 杨莲扮个鬼脸:“太好了,萧哥哥,有了它,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的家人。知道吗?我每次带它进宫去,李旭都吓得直哆嗦,呵呵。” “他是皇子,别总欺负他。”萧飒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要乖乖听我爷娘的话,等我回来。” 杨莲点点头:“好。” “十年了,没想到当初的离家和他们竟成了永别。”萧飒看向身边的穆悠,眼中的泪珠滑落下来:“穆悠,告诉我,莲儿现在何处?我现在在世上就只她一个亲人了。” “我不能告诉你,”穆悠起身背过身去:“杨莲应该也对你说过,她现在过得很好,她身边有人照顾。” “那个照顾她的人是你吗?”萧飒觉得穆悠和莲儿的关系不简单。 “十年的时间,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安王大婚前一日,在你送她回府的路上,她就告诉过你,她有她的生活。她让你忘了她,不要去找她。你也答应她了。” “好,我可以不去打探她的下落。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国忠如今不还在大牢关着吗?当然,有杨贵妃求情,等安抚了安王,他就会被放出来,不过以后估计很难再得到圣人重用了。他将时刻诚惶诚恐,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穆悠看着萧飒:“你说,这是不是比杀了他更痛快?” “你和杨国忠有仇?”萧飒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 “如此奸贼,和他有仇的多了,又岂止我一个?” “没错,此贼也是我的仇人,五年前害死了我全家的仇人。都怪我,是我回来的太晚了……”萧飒拭去泪水,握紧了拳头,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学武归来的那天。 “阿耶,阿娘,我回来了!爽儿!”萧飒兴奋地喊着,伴着震耳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大雨将至。 “谁啊?”隔壁的院门打开了,一位老叟怯怯地探出头来:“你是?萧家大郎?” “卢大伯,是我,我是萧飒。”萧飒认出此人是自己的邻居,赶紧问道:“我爷娘和妹妹呢?他们搬家了吗?” “哎!”卢大伯长叹口气,看着萧飒:“五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了?”萧飒收敛了笑容:“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爷娘妹子都已经……哎……”卢大伯长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都怎么了?你快说啊,他们都怎么了?”萧飒已猜到有不好的事,双手抓着卢大伯的臂膀咆哮着。 “哎,你随我来。”卢大伯低着头朝前走去。 萧飒默默地跟着,眼看已到了城南郊外,杂草丛生,到处一片死寂,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悲鸣,让人心生哀怨。三个土堆高耸在山坡上,前面连块墓碑也没有,凄凉的风寂寞地低语,像是为这里沉眠的逝者悲哀。 “这便是你的家人。”卢大伯指着坟堆:“左边的是你阿耶,中间的是你阿娘,这个是爽儿。” 萧飒的泪水夺目而出,半天终于哽出一句话来:“怎么会这样?” 卢大伯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大概三个月前,范阳一带闹起了瘟疫,不出一个月便波及到长安城附近,圣人下旨命杨国忠负责抗疫,杨贼带领官兵,见到有咳嗽发热的人连同身边的人都抓了起来,全都集中到了城南废弃的土地庙。 一个多月前,你阿娘也病了,爽儿在旁边伺候,也一同被抓了关了起来,你阿耶出门赶车去了,躲过一劫。杨贼说要把患病的人隔离,避免瘟疫扩散,还派了大量官兵看守,凡是私自出逃者一律斩杀。 可是一连几天都没见往里面送过药,甚至水都没有,这是要让里面的人活活饿死渴死啊!你阿耶带了一帮人去找杨贼理论,竟被活活给打死了啊。” 卢大伯抬起袖子擦擦泪:“你家人在世时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啊?” “阿耶,阿娘,飒儿不孝,回来晚了,爽儿……”萧飒跪倒在坟前,悲痛欲绝。 “哎,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民哪儿斗得过官?你家人还算好的,至少还能入土为安,其他的人全都被丢到了乱坟岗,泼上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萧飒止住哭泣,朝卢大伯深深一磕头:“多谢卢大伯安葬我的家人。” “唉唉唉,快起来,我可受不住。”卢大伯上前扶起萧飒:“我哪有钱去买棺材啊?是杨府的十三娘出钱请人办的。” “杨莲?”萧飒问。 “没错,就是常到你家来玩的,和爽儿差不多大的那个小女孩。哎,杨府就这十三娘还是个好人啊!” 萧飒突然想起了这个莲妹妹:“她还好吗?” 卢大伯摇摇头:“哎,自从两个月前长安陆续有人染病,十三娘就被限制出府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弄到的钱,她请了几个人买了三口棺材,让我带着他们在死人堆里把你家人找了出来,我看这里安静,就让他们葬到了这里。 她还让我多留意着,只要你回来就让你去找她,她说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哎,多善良的一个孩子啊,她也才十二岁多,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萧飒听着,转身就走。 “哎,你去干什么?”卢大伯喊道。 “去找莲儿,我要带她出来,不会再让她在杨府受人欺负。” “你不必去了,杨十三娘已经不在杨府了。”卢大伯低头叹了口气:“就在十天前,杨府进了刺客,据说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黑影儿,杨贼狡诈,府上全是机关,黑影儿纵然武功高强,也难逃暗算,生死之际竟劫持十三娘才得以脱身。” “那莲儿呢?” “这都十天了,杳无音讯。”卢大伯摇摇头:“杨贼子女众多,又岂会在意这一个孩子。我的一个侄子认识杨府的仆人,说是那杨贼根本就没派人去找过。这么小的女孩子,这都十天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哎。” 穆悠听萧飒讲得难过,也跟着潸然泪下,缓了缓,他拭去泪水,看向身边的萧飒,叹了口气:“所谓世事难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既然说出来又会难受一回,何不就当是一场噩梦。” 萧飒含泪看向穆悠:“噩梦?梦能忘,如此血海深仇,如果是你,你忘得了吗?” 穆悠摇头:“忘不了,我会去报仇。” “没错,我决定报仇。”萧飒冷冷地说:“杨府机关重重,连黑影儿都不能全身而退,我自然不会冒然行动。半个月后,我终于等到了机会,圣人出宫狩猎,杨国忠也在陪行之中。我假扮侍卫混了进去,等天黑他们安营扎寨了,我便开始了复仇……” “结果行刺失败,安王救了你?”穆悠打断萧飒的话。 “没错。杨贼身边高手如云,我太轻敌了。我负伤而逃,慌乱中闯进了安王的帐中。我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安王披着毯子跑了过来,将我罩在身下,并潜走了侍卫,他还悄悄请了沈太医为我治伤。”萧飒说着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伤好之后,我几经周折终于成了大内侍卫。不久后安王认出了我,便把我留在了身边。” 第73章 针锋相对,一决高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原来如此。如今你已是将军了,你还愿继续留在安王身边吗?” “当然,安王对我很好。” “可他前天还打了你。”穆悠说着,似乎又怒气难平。 “你怎么还提这事?”萧飒斜了穆悠一眼:“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可是把你当朋友,你受了欺负,我当然要管。”穆悠望了一眼屋顶,间间断断地笑声传来,也不知他们在讲着什么好笑的故事。 “有这个闲情多管管你自己,帮我好好照顾好莲儿。”萧飒说着又有些伤感:“莲儿命好苦,杨府的江娘子一直不喜欢她,她才一个月就差点饿死,恰巧阿娘去杨府帮工,把她抱了回来。她就比爽儿小两天,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妹妹。 爷娘出门做工,我就在家照顾着她们,那时我也才八岁,也不太会照顾人,她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莲儿,现在都还是这么瘦。 直到她一岁多,杨府突然派人把她接了回去,当时我还舍不得大哭了一场。好在杨府的人也没把她当千金看待,她可以随意出城来玩。 慢慢地她和爽儿越来越好,倒是喜欢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大哥。你不知道莲儿古灵精怪的有多少歪点子,偏偏爽儿又喜欢听她胡闹,我常常被她们捉弄的不知所措,可却乐在其中。” “好了。杨莲比你更会照顾自己,你这个大哥可以安心了。”穆悠笑道。 “萧将军,夏公公让奴婢来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道。 “好。”萧飒望向屋顶。 李殷扶着安王纵身一跃,如两只小鸟飞落下来。 安王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见已落在了地上,愣了片刻,跟着又是一阵欢呼:“萧飒,你看见了没?我从屋顶飞了下来,呵呵,太好玩了。” “郎君,午膳准备好了。”萧飒笑道。 “好,哎,穆悠,你不知道刚才殷子木给我讲了好多江湖上的故事。呵呵。”安王笑着,突然意识到此人刚才还想揍自己来着,不禁又有些胆怯,他往殷子木身边靠靠,盯着穆悠:“你……正常了没?不会还想着要打我吧?” 穆悠瞟了李殷一眼,盯着安王:“午膳不是好了吗?我都饿死了。” “殷兄,我说的没错吧,这穆悠每天都是奔着吃的来的。”安王朝李殷耳语道,笑着朝前走去。 美食已经上桌,安王等人在宫女的伺候下净了手,围了过来。李殷正欲落座,凳子却被穆悠一脚踢开了去。穆悠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已动了筷子。 “你怎么回事?他又怎么招惹你了?”安王看向穆悠,哭笑不得。 李殷笑笑,似乎并不介意,自个儿扶起凳子,缓缓坐了下来。 “萧飒,你也别站着了,一起吃吧。”安王见萧飒还立于身后,瞟了穆悠一眼,命令道。 “是。谢郎君。”萧飒迟疑了一会儿,也坐了下来。 “殷兄,快尝尝宫中的菜味道如何?” “好。”李殷笑着向一盘菜夹去,穆悠刚好也朝盘中伸出了筷子,将李殷夹的菜扒了下来。李殷又朝另一盘菜夹去,穆悠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也是如法炮制。 安王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个穆悠,有时候做的事还真让人匪夷所思。他轻轻摇摇头,动手给李殷夹上一些菜,又给穆悠也夹上一些:“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别像小孩子似的,你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快吃。” 小夏子见安王这几日精神不错,也甚是欣喜,开心地在旁边伺候。眼见四人用完了膳,赶紧凑到安王身边等候吩咐。 “殷兄,走,带你到我书房去看看。” 萧飒知道安王又要炫耀他的书法了,朝穆悠笑笑,一同跟了上去。 安王提笔写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他放下笔,微笑着看向李殷:“我每天都会抽空练练字,不像某人,写的字惨不忍睹。”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知道安王又在笑话自己,沉默不语。 李殷笑笑:“此句出自庄子的《南华经•知北游》,殿下崇尚庄周?” “以前一直练李太白的诗句,最近见穆悠在看《南华经》,我也跟着翻了翻,庄子的一些处世之道倒还是让人颇为感叹啊。”安王感悟道:“在天地间,人的生命就像白色骏马在细小的缝隙前一跃而过。细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人生在世,恍惚间数十年似乎转瞬即逝,若得一知心人相伴倒也知足了,可是总是事与愿违。” “殿下可是想到了王妃?”李殷重新铺上纸,提笔蘸上墨,手腕转动,几个漂亮的字便跃然纸上,字体刚劲,浑厚有力,与安王娟秀的字比起来倒又是另有一番韵味。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王念道:“语出庄子《南华经•大宗师》。” 李殷看着安王:“这几个字送给殿下了。鱼都能释怀,殿下为何还要执着?” “鱼能释怀,是因为'泉凅’,如今我和莲儿已到了这一境地了么?” 李殷微微点头:“王妃失踪至今,已是第六日了,殿下觉得还有找到她的可能吗?” 萧飒瞟了穆悠一眼,愧疚地低头走了出去。 穆悠见萧飒走了,也跟着出了书房,他默默地从身上的布包中掏出《南华经》翻了起来,平时拿着这本书也就做做样子,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至理。 “现在知道看书了?”穆悠回头,见安王他们也跟着出来了。 “你们聊你们的庄子之道,我看我的书,碍你什么事了?” “哼,是不是感觉自己插不上话,特尴尬?”安王不屑地说:“平时没事儿是应该多看看书,别总去青楼鬼混。你看人家殷子木,一介江湖中人,样样都懂,你就不觉得惭愧?”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哪能事事都比得过我。”穆悠高昂着头:“不说别的,论功夫,他就不是我的对手?我江湖双煞的名号可不是喊着玩的。” “你又做梦呢?”安王无奈地直摇头:“来,殷兄,你和萧飒比试一下,让“穆大侠”开开眼。” “比武?”萧飒诧异地问。 “没错,穆悠不是怀疑殷子木想害我吗?我也想看看你们谁的武功高,看看你能否保护我。” “好。来人,去宫门口帮殷大侠把剑取来。”萧飒吩咐道。 “不用,我用它就行。”李殷举起手中的金箫。 “你确定要用这个乐器和我比试?” “跟萧将军只是切磋,不用太卖命,此箫足矣。”李殷答道。 “萧将军大意了,这支金箫可不是乐器,而是一件很厉害的兵器。”穆悠冷冷地看了李殷一眼:“此箫内藏短剑还有毒针,毒针上涂的可是见血封喉,你可注意了,别让他把箫对准安王。” “兵器?”萧飒诧异地看向李殷:“殷大侠可否让我看看这支箫?” “请便。”李殷微笑着将箫递了上去。 萧飒仔细检查一番,却并不见异样,他朝安王摇摇头,将箫还给李殷。 “得罪了。”萧飒歉意地说。 “无妨。萧将军作为安王的护卫,谨慎一些自然是应该的。” “看看,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这种人是最危险的,随时都可以取了你的性命。”穆悠对安王说。 “为何总是针对他?你和他有仇?”安王问道。 穆悠摇摇头:“没有啊。” “你们可以开始了。”安王对李殷萧飒说道,又转向穆悠:“别因为人家处处比你厉害,就心生妒忌。” “好,当我不存在。”穆悠退到一边,忍不住又是呵欠连天。 二人相隔两丈,相互见礼。 萧飒拔剑:“请。” “请。”李殷微笑着抬起了金箫。 萧飒褐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闪电一般,直刺向李殷的眉心。 李殷足尖点地,向后急退五步,似乎始料未及,一时竟有些狼狈。他慌乱地举起金箫用力一挡,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两件兵器间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萧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昨日回宫后安王一直都在夸赞这个李殷武功如何高强,看来也不过如此。他想着再向前逼近一步,手腕轻扬,持剑朝李殷腹部斜刺而去。 李殷这次反应地稍微快了点,转身让过,顺势挥起金箫朝萧飒头上打去。这一招萧飒自然看在眼里,微微将身后仰,躲了过去,他左手猛地击出一掌。李殷也赶紧伸掌回击,显然内力不及,又是连退数步。 李殷缓了缓神,飞身一跃,竟上了房顶,萧飒自然不甘示弱,跟了上去。两人如两只鸟在屋檐盘旋,你来我挡,你进我退,似乎李殷已处于了劣势,可他脸上却始终保持着笑容,镇静自若。倒是萧飒,虽处于上风,可脸色越来越凝重,连使出的招式也有些犹豫了。 “哎,穆悠,你猜,他们谁会赢啊?”安王好奇地问道,朝身边的穆悠望去,不禁又是气得够呛:“穆悠!你这也能睡着?你到我宫里来,除了吃饭睡觉,你还能干点别的吗?喂!” “啊?”穆悠慢慢从石桌上撑起身子,使劲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安王:“又怎么了?” “他们打得如此精彩。你居然还能睡着?”安王有些忍无可忍了。 “昨夜陪我阿耶游历了整个长安,都没睡好。”穆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屑地瞟了一眼屋顶的二人:“还没打完啊?既然已经输了,又何必硬撑?” “谁输了?”安王也朝屋顶看去,二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此刻李殷似乎终于进入了状态,两人刚好势均力敌。 第74章 安王落水,李殷相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从第一招开始,萧飒就已经输了。”穆悠摇摇头:“如果我不在,那个殷子木早对你使暗器了。我又救了你一命。” “哼。你刚才又做梦了吧?连个胜负都辨不出来。” “以萧飒的功夫拼全力可以和殷子木打个平手,可萧飒太轻敌了,开头三招殷子木是故意输给他,只为试探他的实力。可萧飒却以为殷子木不及自己,难免骄傲自大,还顾及殷子木是你的朋友,唯恐伤了他。如此一来,早已是一败涂地,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晚了,他已经没有出招的机会了,只能被动抵抗。 比耐力没人是殷子木的对手,他最擅长的便是隐身术,可以潜伏在一个地方纹丝不动,平静地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此刻还有什么看头,他们只是在表演,满足你的眼睛罢了。再打上片刻,定然以平局收场,不管怎样,萧飒也是大将军,殷子木自然会给他留几分薄面,要不然以后让他在宫里怎么混啊。” “你……”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只听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讲得头头是道,不禁摇摇头,脑子里飞速地转着,想着该用什么词来说他一顿才好。 不容安王想出来,屋顶的二人已是双双飘落在地。 “好!”安王忍不住朝二人喊道,心中早已顾不上去调侃穆悠了,满眼崇拜地看着二人箫光剑影,衣袂飘飘,潇洒脱俗。 终于,萧飒再次缓缓举剑,李殷也悠然地以箫相迎,箫与剑敲在一起,凑出一片和谐的旋律。二人相视一笑,各后退两步,再次抱拳行礼。 “好,二位势均力敌,不分高下。”安王称赞道,轻叹口气:“我要是也有你们这么高的武功那该多好。” “茶也饮了,御花园也逛了,故事也讲了,午饭也吃了,武功也比了。行了吧?该让这个殷子木出宫了吧?毕竟是江湖人,怎可长时间在宫中逗留。”穆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喃喃地对安王说道。 “穆郎所言极是,殷某告退。”李殷说着朝安王一揖手,转身便走。 “哎,殷兄。”安王赶了上去:“时间还早呢,你难得进宫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走。”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得意地瞟了一眼穆悠,随着安王走了。 “此人的武功在我之上,刚才其实是我输了。”萧飒低声说道。 “在云霄塔你还说自己当年因为轻敌差点丧命,这次连殷子木故意输给你的三招都分辨不出,岂止是轻敌,是笨,笨得不轻啊。”穆悠嘲讽道。 “你都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以你的功夫拼全力或许可以和他打个平手。以后遇到这种人,不要手下留情,该狠的时候就得狠。” “我现在有些相信你以前说过的话了。”萧飒笑笑:“你确实会武功。” “是,我早就说过我是高手。”穆悠说着洋洋得意。 “那你的武功和那个殷子木比如何?” “当然在他之上,我可是和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的,那殷子木算什么鬼?”穆悠一脸地不屑。 萧飒疑惑地看着穆悠,一时又分不清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了。 “知道安王带殷子木去哪儿了吗?” “安王爱去的就那些地方。”萧飒想想:“锦鲤亭?” “不错,有长进。知道了还不快去。我说过殷子木会害安王,这可是真的。如果我没算错,这将是他今天最后一次机会。” “这便是锦鲤亭了。这是宫中最安静的地方。”安王兴奋地说。 李殷看去,只见湖边垂柳青翠,湖面波光粼粼,果然如诗如画。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李殷拾起一块石子朝湖中掷去:“湖水深吗?” “深,深不见底。”安王答道,也拾起一块石子远远地朝湖面扔去,顿时平静地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如此寂静的地方,殿下觉得最适合干什么?”李殷嘴角浮起一丝邪恶的笑容,冷冷地看向安王。 “嗯……看书,下棋,泛舟,呤诗作画……”安王想着脱口而出。 “还有杀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穆悠正冷冷地立于身后,在他后面,跟着萧飒,听穆悠说出此话来,也是一脸茫然。 “你们都退下吧。”安王朝身边说道,一众奴婢瞟了小夏子一眼,退了下去。 “如此寂静的地方,杀个人谁知道,完事儿后将尸体往湖中一抛,毁尸灭迹,简直完美。”穆悠冷笑着看向李殷:“你倒是很会选地方。” “你今天是和殷子木杠上了吗?”安王怒道:“难得一起聚聚,何必满口胡言,坏了兴致。” “我掐指一算,你今日将有水灾,若想避开此难,还是回你的敬玉轩老实待着吧。” “穆半仙,有意思吗?”安王白了穆悠一眼:“昨日回宫后我去给圣人送茶叶,圣人还让我问你,令师寻到芝乌草了没?圣人信道,也想长生不老,可我不信。你连圣人都敢骗,你当真活腻了么?现在对我也是胡言乱语,信不信惹恼了我,我将你供出去。” “哦,好。既然这样,那怪不得我了。”穆悠笑笑,看向小夏子:“夏公公,湖边风大,你没看见安王衣衫单薄吗?也不给安王备件衣裳,不怕安王着凉吗?” “这……”小夏子看去,安王紫色的锦衣确实有些单薄,湖风袭来,衣角随风飘荡,让人感到阵阵凉意。 小夏子朝安王歉意地笑笑:“奴婢这就去取件披风来。” “去吧。”安王说着,瞟了穆悠一眼,难得他还关心着自己,如此想着,怒气也消了一半,他微笑着对李殷说:“这湖里养了很多锦鲤,你想喂鱼吗?” “好。”李殷爽快地答道。 穆悠默默地向后退去,装作无意间顺手将鱼食打翻在地。 “你……”安王不由得又气得只瞪眼,手指着穆悠:“你故意的是吗?” 李殷按下安王的手:“无妨,只是些鱼食,再取些来便是。” “萧飒,再去取些鱼食来。” “郎君稍候,等夏公公一会儿去拿。”萧飒说道。 “小夏子去拿衣裳了,等他来了再去拿鱼食,那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安王有些不高兴了。 “萧将军武功高强,回一趟敬玉轩也就片刻的功夫,说不定还在夏公公前面回来呢。”穆悠也跟着说道:“放心,这里有我呢,不会有事儿的。” 萧飒朝穆悠点点头,快步离去。 穆悠嘴角阴险地一笑,打个哈欠,往亭中的长椅上一趟,将扇子往脸上一盖,便没了动静。 李殷得意地笑笑,走到湖边,用手浇一下湖水:“这水还挺凉的。殿下会水吗?” “不会。”安王也跟了过去:“这里真的好美,可惜是在宫里。如果我就是个普通百姓,我一定也会选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处居住,闲暇之余在湖面泛舟,在湖边品茗,下棋,作画,弹琴……” 李殷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安王,悄悄地伸出了手:“我相信殿下定能梦想成真。” “真的吗?”安王开心地笑道:“知道吗?今天有你陪着,让我特别开心。真高兴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是吗?我也很荣幸。”李殷伸向安王后背的手停了下来,脸上强挂着笑:“我以前有个朋友在襄州西城外留下了一处宅子,跟此处倒是很相似,周边还有一大片竹林,因此名为翠竹阁。” “真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安王灿烂的笑道,陶醉在湖景之中。 李殷平静下来,李旭,果真是个单纯的皇子,竟丝毫没意识到危险,他是如此信任我,把我当朋友,可我却想杀了他,我…… “你到底还动不动手啊?”穆悠不耐烦地在身后嚷道:“杀人就杀人,搞这么多花样干嘛?等你再磨蹭一会儿,萧飒就回来了。我都跟你在宫里耗了一天了,今日连觉都没补,这眼看太阳都偏西了,我还要去无双那里呢。哎,真是急死我了,你若下不了手,我帮你。” “你又胡言乱语什么呢?”安王长叹了口气,冷眼看着穆悠。 “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我来杀了你,让你长眠于此,如何?”穆悠问道。 “好啊,动手啊。”安王斜了穆悠一眼,轻蔑地说。 “好,水有些冷,你忍着点。”穆悠看了一眼李殷,一抬手,一掌朝安王背后推去。 “啊!”伴随着一阵惊呼,随着“扑腾”一声,不及李殷反应过来,安王已坠入湖中,他慌乱地挣扎着,湖水也随之沸腾起来。 李殷惊讶地看了穆悠一眼,不及多想,也纵身跳入了湖中,他将安王双肩一抱,跃上岸来。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摇着扇子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殿下,快醒醒。”李殷唤着,将安王平放在地上,双手朝他胸前按压着。安王呛咳几声,吐出几口水来。 “郎君?”萧飒急行而来,远远地就看见李殷在对安王施救,赶紧丢开鱼食飞奔上前:“郎君,怎么了?” “殿下落水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李殷起身,浑身上下早已没一处干的地方了。 “郎君。”萧飒将安王扛到肩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悠,朝敬玉轩而去:“来人,快传御医!” “啊,是安王!” “安王落水了。” “传御医,快!” “殿下,殿下!” 宫中一片混乱。 李殷发稍的水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他看向穆悠:“你赢了!” 第75章 萧飒受罚,友谊船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换上了纯白的睡袍,虚弱地靠在床头,他披散着头发,两眼空洞,惊魂未定。 沈太医跪在床边把着脉。杨贵妃焦急地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皇上也是一脸愁容。屋内的一众奴婢更是默默地跪在四周,不敢出声。 萧飒立于床头,眼睛却死死盯着穆悠,此人到底想怎样,口口声声说自己武功高强,会保护好安王,可我就离开了片刻功夫,安王就出了事。而此刻,屋里的所有人都紧张着,这个穆悠居然立在门边,满不在乎地摇着扇子,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在让人费解。 “回禀圣人、贵妃,安王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容臣开两幅安神的汤药吃了便好。”沈太医朝皇上、杨贵妃说道。 “好,退下吧。”皇上也松了口气,朝沈太医挥挥手。 “臣告退。”沈太医说道,小夏子跟了出去。 “好,没事儿就好。”杨贵妃抓起安王的双手,蹬了萧飒一眼:“你这个护卫是干什么的?安王如何会落水?” 萧飒跪倒在地:“卑职有罪,请贵妃责罚。” “不关他的事。”安王低声说。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皇上心疼的责备道。 “圣人,”穆悠走上前来,装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圣人,是这样的,安王当时在湖边看鱼,谁知湖边湿滑,安王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掉到水里去了。当时萧将军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不会水,幸好殷子木殷大侠跳入湖中把安王救了上来。要不然,安王可就……哎,真是虚惊一场。” “萧飒不在?”皇上瞟了一眼地上的萧飒:“你干什么去了?” “卑职……” “哦,萧将军说鱼食不够了,回去拿鱼食去了,我当时就说了,等夏公公取完了衣裳再去拿,你是安王的贴身护卫,怎么能把安王留在湖边,多危险。可他不听,偏要去,而且还磨磨蹭蹭的半天也不见回来,简直就是玩忽职守,圣人,你说对吧?” 萧飒诧异地看着穆悠,此人翻脸竟比翻书还快。 安王也愣愣地看向穆悠,刚才分明是他在背后推我一掌,他想害我吗? 皇上怒道:“哼,来人,萧飒失职,重责二十大板。” “是。”众侍卫答道。 “圣人仁慈,萧将军身强体健,只怕就二十大板,还不能伤他皮毛,长不了教训。”穆悠在旁边挑拨道。 “那就五十大板。”皇上改口道。 “谢圣人。”萧飒幽幽地看了穆悠一眼。 殷子木?皇上朝门口望去,只见他全身湿透,笔直的跪着,长得倒是英气十足。看来他就是昨日旭儿在宫外认识的江湖朋友。 “你,过来。”皇上朝李殷招招手。 “是。”李殷起身向前几步,随后又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殷子木拜见圣人,拜见贵妃娘娘。” “好。”皇上见李殷端庄有礼,甚是喜欢:“是你救了安王?你想要什么赏赐?” “殷某不敢,承蒙安王不弃,将殷某视为朋友,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今日搭救也是举手之劳,殷某只求安王无恙。”李殷微笑着答道。 “好。”杨贵妃满意的朝皇上点点头:“旭儿昨日说交了个江湖朋友,我还担心了。没想到却是如此谦逊有礼。我看比前些天交的那个算命先生要好的多。” “谢贵妃夸赞。”李殷再次行礼。 穆悠大大方方地站着,见贵妃怪罪,微微一笑:“这个殷大侠虽说是江湖中人,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刚才陪安王吟诗作对,给安王讲故事,逗得安王开心地不得了。确实比我厉害,穆悠自叹不如。” “哦,是吗?”皇上更是大喜:“你多大了?” 李殷笑笑,小心答道:“上月二十五刚满二十。” “哦?刚好和旭儿同岁,就比旭儿大了十天,哈哈。快平身吧。”皇上开心地看着李殷:“爱妃,你看看,觉不觉得他长得和旭儿也有几分相像啊?” 杨贵妃看去也是大喜:“三郎如此一说,还真像。” 安王也渐渐缓过神来:“阿耶、阿娘,我没事儿了。我和殷子木很投缘,打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很亲切,恳请阿耶让他在宫中住上几日,望阿耶恩准。” “好,这敬玉轩是你的地盘,你愿留他,一切随你。让他多陪你散散心也好。” “多谢阿耶。” “既然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皇上慈祥地对安王说道,转头看向杨贵妃:“爱妃,我们走吧。” “三郎,来,慢点儿。”杨贵妃扶着皇上起身向外走去。 “殷子木。”皇上顺手拍拍李殷的肩膀:“穿一身湿衣裳多难受啊,来人,把安王不穿的衣裳找一身给他换上。” “是。”屋内的小太监们齐声答道。 “圣人慢点,”穆悠赶上前对高力士说道:“高公公,让我来。”说着也不等高力士答话,已一把扶住了皇上。 “你还有事儿?”皇上被穆悠和杨贵妃左右扶着,被身后一群奴婢们簇拥着向前走着:“令师这几日可有消息?” “多谢圣人挂念,师父并无消息传来,想是并无所获。”穆悠轻声答道。 “既然是仙草,自然难寻。”皇上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等不到了哦。” “三郎。”杨贵妃娇嗔道:“好好的,又胡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皇上笑笑:“走,回去继续排舞去。” “圣人,这都这么多天了,不知道我们这批金榜题名者如何安置啊?”穆悠嬉皮笑脸道:“圣人想给我封个什么官啊?” “这……方才御苑的奴婢来报,说是这两日阳光好,樱桃又红了一大波,我决定明天在花萼楼为你们这批大唐才子们举办一场樱桃宴,宴席上自会给你们封官。”皇上笑道:“怎样,放心了吧。我听人说你胆子大的很,有没有在背后埋怨我不理朝政,说我是个昏君啊?” “圣人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您的不是啊。”穆悠奉承道:“开元盛世可不是随便哪个皇帝都能创出来的。” “嗯,这倒是实话,哈哈哈。”皇上被哄得无比欣慰:“走,陪我去兴庆殿去,我谱的那首曲子还没填词呢,刚好,你可是我大唐的才子啊,去帮我填个词。” “啊?”穆悠松开皇上的臂膀:“安王今日受了惊吓,我还准备去好好安慰一下他的,明日既然有樱桃宴,宴席上能者甚多,圣人何不多等一日?” “嗯,好。那你去陪安王吧。” “是,恭送圣人、贵妃。” 院子里,萧飒趴在长木凳上,由崔虎、郑明打着板子。旁边的侍卫也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两旁,不敢言语。今日安王落水,所幸无碍,如果安王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所有人都算完了。此刻连萧飒都被罚了,安王并未阻止,想来安王是真的吓坏了,才会如此生气。 “干嘛呢,你们?”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只见穆悠送走了圣人又回来了。他满脸鄙视地盯着萧飒,指着崔虎郑明:“圣人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重责五十大板,重责!你们这干嘛呢?挠痒痒呢?都没吃饭吗?重新开始,使劲打!” 崔虎郑明对视一眼,这个穆悠可是开罪不起,看来只好对不起萧飒了,心里想着,手里的板子也就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萧飒恨恨地瞪着穆悠,咬紧了牙,忍着痛,原以为穆悠是自己值得信任的朋友,没想到转眼间他竟然会这样对待自己。 “没错,这才像样嘛。”穆悠摇着扇子,开心地笑道:“你们打着,我去看看李旭怎样啦。” 安王寝殿中,暖心小心地端来一碗药:“殿下,药来了。” 小夏子赶紧接过来,用银针验了一下,喂给安王。 “怎样?你没事儿了吧?”穆悠大步跨进屋来:“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可吓死我了。幸好殷子木在,要不然现在得给你烧纸了。” 安王怒视着穆悠:“我不小心?我还没失忆呢。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是怎么落水的。你一直说殷子木要害我,可他却三番两次的救了我。而你,还能再值得我信任吗?” “当然,我一直都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穆悠嬉皮笑脸道:“其实偶尔泡个冷水澡也不错,可以强身健体的。哎,你说你的这些护卫,一个二个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能保护好你吗?今日这事,我觉得不只萧飒,所有护卫都得罚。” “好了,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安王转过头去。 “别啊。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没听见吗?滚!”安王怒道,手指着门口。 “滚就滚,凶什么。”穆悠收敛了笑容,撇撇嘴,竟躺到了地上,朝门边滚去,没滚几圈便到了门槛:“哎呀,滚不动了怎么办?看来老天不想我离开你啊!” 安王拿余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又是哭笑不得,不,自己绝不能心软,安王皱起眉头:“来人,把他给我抬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他踏进敬玉轩半步!” “是。”四个小侍卫跑过来,像抬起一块门板似的,将穆悠托起就走。 “唉唉唉,放我下来。”穆悠喊着,然而无济于事。 第76章 子谦患病,婉茹寻亲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已换好了衣裳,一身深蓝色的锦缎,很好的衬托出他高雅的气质,他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手里拿着金箫,随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过来。 “哎,殷子木,你穿这身还挺漂亮的,头发干了记得扎起来,那样才更配。”穆悠朝李殷喊着,似乎还很享受被人抬着走,一点都没有被人扫地出门的羞愧。 李殷朝穆悠笑笑,进了安王房里。 “哦,殷兄。”安王上下打量一下李殷:“不错,这身你穿着刚好。” “谢殿下。”李殷行礼。 “谢我干什么。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是我应该谢你。”安王招呼李殷坐到床边的小凳上:“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好好玩玩。” “好。”李殷笑道。 宵禁的鼓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到处一片寂静,只有府苑酒肆飘晃着点点灯火。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士兵在城门口巡视着。 城墙外更是一片漆黑,连灯光都没有。阵阵春风吹来,茂密的树林哗哗作响,树林深处猫头鹰哀怨的悲鸣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 终于,柳婉茹见到了熟悉的灯光,她飞跑过来,用力扣响院门。 “来了。”随着一句阴柔的声音,门开了,钱管家满脸堆笑:“主子,你们来了。” “嗯,昨晚有事没来,你们都还好吧?”穆仙儿一身粉色衣裙,在夜色中尽显妩媚。 “我们都好,只是小郎君有些发烧。” “什么?子谦病了么?”柳婉茹朝屋内跑去。 “请大夫看了吗?” “请了,也开了药。”钱管家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奶娘喂奶时发现小郎君没精神,一摸可烫了,刚好穆大侠过来送东西,就去请了大夫,大夫倒是说不碍事,可能是夜里着了凉,烧退了就好。” 钱管家讲着,陪穆仙儿进了屋。 “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夜里都不注意给他盖被子吗?”柳婉茹心疼地摸着子谦的额头,朝田娘子和柳絮抱怨道。 “对不起,娘子,是我不好。”柳絮跪了下去,眼看就要哭了。田娘子也是一脸内疚。 “好了。小孩子身体弱,生病了也很正常,别怪这个怪那个的。”穆仙儿扶起柳絮:“药喂了吗?” “刚刚喂了。”柳絮答道。 “今日断断续续这已是烧第三次了,也没怎么吃奶。”田娘子重新换上一块帕子:“大夫说发烧时用温水给他身子多擦擦。” “你们累了一天了,都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等他饿了我叫你。”穆仙儿接过帕子。 “好。”田娘子拉着柳絮:“走吧,没事的。” “主子,有事儿叫我。” “好。”穆仙儿看他们关上了门,轻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谁?”柳婉茹诧异地看向穆仙儿。 “花无忌。”穆仙儿手指着子谦的摇篮:“柳姐姐看不见吗?他就在这里。” 柳婉茹怯怯地看去,背后不禁打了个寒战,摇篮里子谦胖乎乎的小脸因为发烧有些红扑扑的,正平稳地睡着,屋里除了自己和仙儿,哪儿还有什么人? 花无忌趴在摇篮边上,一手轻摇着羽扇,一手爱抚着子谦的脸蛋,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这是我的宅子,这是我的儿子,我怎么来不得了?” “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上了,上次李殷已经告诉过你,你该去你应去的地方。”穆仙儿冷冷地说。 “又是李殷,哎。”花无忌长叹口气:“为了他,你想忘了我,这些天都故意不理我,甚至装作看不见我。我闲来无聊,陪陪自己的儿子也不成么?你可以继续对我视而不见?干嘛又要理我呢?” “他不是你的儿子。”穆仙儿怒目而视:“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你走吧!” “仙儿,”柳婉茹颤抖着拉拉穆仙儿的衣袖:“你看到什么了?是吴忌吗?你……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他是已经死了。”穆仙儿说:“他说来看子谦。” “不不不,别让他过来。”柳婉茹用手罩着子谦的身子:“我听人说,小孩子最怕不干净的东西,别让他缠着子谦!” 穆仙儿瞪着花无忌:“你吓着柳姐姐了,还不快滚!”说着挥起手中的“穆半仙”朝花无忌用力扇去。花无忌便如同一片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走了么?” “走了。没事儿了。” “哦,那就好。”柳婉茹松了口气,拿起帕子小心地擦着子谦的额头。 “你怕他做什么?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穆仙儿摸了摸子谦的脸蛋,不屑地说。 “我……”柳婉茹哽咽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吴忌,他……他怎么会是采花贼?他……”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穆仙儿伸手取下柳婉茹脖子上的金锁:“这个不是你的。但你们却因它结缘,对吗?” “认识吴忌是在去年的二月十一,那日我和柳絮正在街上寻亲,四个小毛贼抢走了我的钱袋。是吴忌救了我。”柳婉茹回忆着,嘴角露出丝丝甜蜜。 “开门啊。”柳絮使劲敲着门。 “都已经给你说了,我家阿郎不姓福,也不认识什么福顺。别再来了。”守门的家丁不耐烦地说,随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娘子?”柳絮眼巴巴地看着柳婉茹。 “先找地方住下了再说。”柳婉茹理了理柳絮鬓角的头发:“阿娘也说了,已经有十多年没联系了,说不定表舅早就不在襄州了。” “那如果找不到怎么办?那我们去哪儿啊?”柳絮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焦急地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柳婉茹盯着面前的客栈:“福源客栈?这间客栈怎样?” “不好,娘子你看。”柳絮直摇头,向斜对面指指。 柳婉茹看去,听雨楼,名字倒是雅致,可门口三两个打扮地艳丽的女子正在当街招揽客人,一看就是青楼。 柳婉茹笑笑:“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娘子饿了没?我们就只这些铜板了。”柳絮打开钱袋边走边看。 “那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好。啊!我的钱袋!”柳絮大叫,柳婉茹也大吃一惊。不知哪儿来的两个小毛贼抢了钱袋就跑。 “站住,还给我。”柳婉茹和柳絮跟着追了上去。 三拐两绕的追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两个小毛贼终于停了下来,回头阴笑着盯着气喘吁吁的两名女子:“不错,跑得还挺快。” “把钱袋还给我,要不然,我们可就报官了。”柳婉茹大声说道。 “哟,好怕呀!哈哈哈哈。”两人笑道,一人伸出手来:“看见了没?我这根指头就是以前拿别人东西被人砍的,现在老子照样偷。” “你,你们……”柳絮气得手指着二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指毛贼淫笑着盯着她们,抹了一把口水:“哎,老二,你别说,这两个小娘子长得还不错,本来只想劫个财的,既然她们跟来了,要不顺便劫个色?” “哈哈哈哈,你这一说,我也想了。” 柳婉茹脸色大变,一拉柳絮:“走。” “哟,果然漂亮。来就来了,走什么啊?”另外两人从柳婉茹身后围了上来,四个小毛贼一起大笑起来。 “娘子。”柳絮吓得颤抖地拉着柳婉茹。 “你们,你们别过来!”柳婉茹大叫着,声音早已变了调,她取下头上的金钗对准贼人,惊慌失措。 “哎哟,小娘子,别伤了自己。”一人说着就朝柳婉茹的手抓了过来。 “救命啊!”柳婉茹和柳絮拼命挣扎着。 “住手。”随着一声呵斥,围着柳婉茹姐妹俩的四个小毛贼被踢飞了出去。 柳婉茹惊魂未定,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立于身后,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穿一身红色的长袍,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神秘,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娘子没事儿吧?” 柳婉茹松了口气,轻轻摇摇头。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九指毛贼骂道。四人纷纷从怀中掏出刀来,一拥而上。 “大侠小心。”柳婉茹脱口而出。 红衣大侠毫不畏惧,只听得“叮当”一片响,他的剑并未出鞘,已将四人的刀打飞在地。紧接着,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四个小毛贼已是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叫苦不迭。 “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决不轻饶。”红衣大侠一挥衣袖,衣衫飘飘,更显潇洒。 “多谢大侠相救,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柳婉茹低头浅笑,欠身行礼。 “哦,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忌字,百无禁忌的忌。”吴忌抱拳道:“小娘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举手之劳而已,不敢言谢。” 柳婉茹羞涩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不禁脸微微一红:“小女子柳婉茹,这是我的丫鬟柳絮。” “哦,柳娘子。”吴忌扫视了一眼柳絮的包袱,捡起地上的钱袋递给柳婉茹:“看娘子像是从外地而来,出门在外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尽量别走小路,住宿也要找正规的客栈。” “多谢吴大侠提醒,婉茹谨记。”柳婉茹温柔地答道。 “在下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那里有一片竹林,屋后有一大片湖,很好找,娘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去那里寻我。”吴忌笑着一抱拳:“吴某还有些事,告辞!” “吴大侠慢走。”柳婉茹答道,只见吴忌一袭红衣跃上屋檐,瞬间便没了踪迹。 第77章 邂逅吴忌,芳心暗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娘子,娘子?”柳絮笑道,轻轻一拍柳婉茹的肩:“人都没影了,还看呢?” “你,你这个臭丫头,吓死我了。”柳婉茹娇嗔道。 “哦,娘子,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看上刚才的吴大侠了?” “胡说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柳婉茹蹬了柳絮一眼,一低头,只见地上落着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赶紧捡起来。 “金锁?会不会是刚才那位吴大侠落下的?” “我看看,”柳絮凑上前来:“好漂亮的金锁,像是女子的东西,不会是吴大侠买来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子的吧?” “你又知道?”柳婉茹皱起眉来。 “娘子,你别急嘛,我也就这么一说。”柳絮吐吐舌头:“等我们把东西还给他,一问不都清楚了吗?” “捡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归还。”柳婉茹捧着金锁微微一笑:“他刚才说,他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离这里也不远。” “哟,娘子记的可真清楚。”柳絮取笑道。 “你……你又找打。”柳婉茹嬉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出了西城门,城外一片宁静,顺着大路没走多久,果然见到了一片青翠的竹林。 “娘子,你看,果然好大一片竹林。”柳絮指着,兴奋地说。 “走。”柳婉茹牵着柳絮的手,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穿过了竹林,果然就见到了一处宅院,院门虚掩着,门上还悬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强劲有力的大字:翠竹阁。 院内悠扬起琴声传了出来,婉转动听,令人陶醉。 “没错,就是这里。”柳絮说着就去推门。 “哎,等等。”柳婉茹抓住了柳絮的手。 “怎么了?” “别打扰他弹琴。”柳婉茹笑笑,从门缝里看去,宽敞的小院里打扫的十分整洁,院子左侧的枣树下是一座小小的草亭,刚才的红衣男子正在亭中抚琴,只见他双臂挥舞,十指轻快的跳跃在琴弦上,一首欢快的曲子便传了过来。 院子的另一侧有一口井,离井沿一丈的地方有一株紫荆,满树殷红,花开正艳。紫荆花旁还有一株桃树,也已抽出了新条,正培育着花苞。院子中间有一丛翠竹,竹下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石桌上摆放着茶具,炉中的火烧的正旺。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条石子小路,直通后面的竹屋,路边零星的散布着些野花,也别有一番情趣。 一曲作罢,吴忌起身,朝院门走来,柳婉茹慌得赶紧转过身去,一时手足无措。 “原来是你们。”院门已经开了,吴忌微笑着看着门口的两位女子。 “哦,打扰了吴大侠的雅兴,还请见谅。”柳婉茹脸一红,欠身行礼。 “娘子,我们怎么对不起他了,干嘛道歉。”柳絮嚷嚷道:“喂,你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了?” 这一说,吴忌赶紧伸手朝怀中探去,顿时变了脸色:“我的金锁,我的金锁不见了。”说着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起来。 “吴大侠,这可是你的东西?”柳婉茹掏出金锁递了上去。 吴忌满脸欣喜,双手捧过金锁:“太好了,原来是柳娘子捡到了。” “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啊。”柳絮试探着问。 “哦,这个是阿娘留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对我的确很重要。”吴忌说着,不禁又有些伤感:“这是我阿耶送给阿娘的定情信物,阿耶不在了,阿娘就一直把它戴在身上,还说等我长大了娶了亲,就传给儿媳妇。哎,谁知世事难料,她也离我而去了。” 柳婉茹听着心里放心了,见吴忌难过,想到自己也是父母双亡,不禁有些感到同命相怜:“对不起,让吴大侠想到了伤心事。” “哦,无妨。”吴忌朝柳婉茹一揖手:“真是多谢柳娘子了。” 柳絮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又听吴忌说这金锁是准备送给自己以后的媳妇儿的,既然现在还在他身上,那他自然还是单身。长得如此英俊,又武功高强,又有正义感,又和娘子一样会弹琴,以后自是情投意合,再看看娘子看他的眼神,似乎已是芳心暗许了。 如此想着,柳絮不禁嗔怒道:“吴大侠,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大老远给你还东西来,都不请我们进屋吃杯茶么?” “哎,柳絮。”柳婉茹低声呵斥道,转脸对吴忌说:“吴大侠别听她的,这丫头平时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还望吴大侠见谅。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客栈投宿,先行告退。” “哦,是我怠慢了,时候还早,请娘子进院歇息一会儿再走不迟。请!”吴忌微笑着退到一旁,朝院内伸出手去。 “这……”柳婉茹只觉得心头一阵凌乱,进去吧似乎又不合礼数,不进去吧似乎又不忍拒绝。 “哎,我反正是渴了,也走不动了。”柳絮叹了口气,已是大步走了进去。 “哎,”柳婉茹见柳絮已经坐到了石凳上,也只好进了院。 “柳娘子,请。”吴忌倒上两杯茶。 “多谢。”柳婉茹接过茶来,只觉得一阵温暖。 “吴大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柳絮在房子周围转悠着,朝屋内看去。 “柳絮。”柳婉茹拉拉柳絮,低声说道:“到别人家怎可这般无理。” “哦,吴某一介江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可以随意看。”吴忌对柳絮说道,转头又看向柳婉茹:“柳娘子,你这妹妹挺可爱的,她说的没错,这里就我一个人住。我喜欢云游天下,也喜欢清静,所以不爱住客栈,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喜欢低价买个荒废的宅院,自己修葺一番,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吴大侠想是去过很多地方?” “大唐地域辽阔,自然还有更多的地方没去过。”吴忌笑笑:“柳娘子来襄州是来玩还是……” “哦,我们是来寻亲的,我家娘子可是前任江陵刺史的千金。”柳絮跑了过来,抢着答道。 “前任江陵刺史柳正言柳刺史是令尊?”吴忌欣喜地问。 “吴大侠认识我父亲?” “去年我在江陵待过几个月,跟令尊有过一面之缘,柳刺史可是一位好官啊。只是听说后来接连的暴雨使得大江决堤,柳刺史日夜带领官兵抢险救灾,精力交瘁,因公殉职了。”吴忌说着不禁流露出伤心的神情来。 柳婉茹早已泪流满面,更显得楚楚可怜:“阿耶为了筹集赈灾的钱款,卖了自家的宅子,阿耶去后没多久,我阿娘就病了,年前也离我而去。临终前,阿娘让我来襄州投靠表舅,可刚才去寻过了,表舅早就搬了家。” “娘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哭了。”柳絮也抱着柳婉茹哭了起来。 “那柳娘子今后有何打算?” “我们能怎么办?身上的钱都快花光了。”柳絮答道,满脸愁容。 “先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表舅叫什么名字,我在襄州也认识一些朋友,可以帮忙去打探打探。”吴忌关切地说。 “真的吗?多谢吴大侠!”两姐妹赶紧道谢。 “到此为止,那个吴忌倒是让人觉得还真是个好人啊!”穆仙儿冷冷地笑道:“他已摸清了你们的身世,在你们走投无路之际给了你们希望。你们身上的钱不多了,定是为了省钱,在翠竹阁住下了?” “是的,”柳婉茹长叹口气:“我本来还有些顾忌,可是身上的钱确实所剩无几,还要留着寻找表舅,就在他家借宿了,那竹屋中间的是客厅,两边一间是主卧,另一边是客房,旁边还有一间厨房。虽然陈设简陋,可是干净雅致。” “你会做饭?”穆仙儿问。 柳婉茹点点头:“是的,都是萍水相逢,我们岂好意思白白住人家的屋子,我们去街上买了些米菜回来,帮他解决一日三餐。” 穆仙儿冷笑:“你们就这样过起了小日子来了?” 柳婉茹低头,脸又变得通红,她伸手再去试了试子谦的额头,见烧已退了,松了口气:“是,不知不觉中,我们竟过上了柴米油盐的日子。白天他有时候会陪我们上街去找表舅,去买生活用品,晚上陪我品茶,给我们讲他的江湖经历。他喜欢听我弹琴,他便伴着琴声练剑。他很贴心,很善良。” “善良?”穆仙儿摇摇头:“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就因为他带回来一只受了伤的野兔子?” “兔子?”柳婉茹愣愣地看着穆仙儿:“你怎么知道?” “那只兔子被你们救了?” “是。”柳婉茹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子谦,又陷入了沉思。 “吴大侠回来了。”柳婉茹摆着碗筷,见吴忌进屋,笑着招呼道。 “哦,刚才在山上发现了一只兔子,腿受了伤,看它挺可怜的。”吴忌说着托起手里的兔子。 “怎么了,小兔子,哟,腿都流血了。我去找东西给它包扎一下。” “我房里有药。”吴忌说着进了房间,柳婉茹也随之进去,看吴忌给兔子的腿消毒上药包扎起来。 “看你动作挺娴熟的,你经常救助受伤的小动物吗?”柳婉茹看着吴忌问道,如此有爱心的男子确实难得。 第78章 交换信物,私定终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我以前是个大夫。从小都跟我父亲学医,做这些都是常事。” “那你现在还在行医吗?” “现在基本不给人看病了,只是在研究药材。” “那你有时候出去是去采药吗?” “没错。娘子以为我去干什么了?难不成娘子怀疑我偷偷摸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不不,我没有。都认识这些天了,吴大侠的为人我自然清楚。” “既然都认识许久了,你为何还对我如此生分,我早就说过,别总是一口一个吴大侠,叫我吴忌就好。” “我……”柳婉茹低下头,脸又羞的通红。 “我可以叫你婉茹吗?”吴忌直视着柳婉茹的眼睛:“这个名字真好听。” “吴……”柳婉茹低眉浅笑:“吴忌,饭好了,吃饭吧。” “好。”吴忌温柔地答道。 “菜齐了。”柳絮吆喝着端上最后一个菜。 两人迅速从房里出来在客厅的饭桌前坐好,柳婉茹偷偷朝吴忌瞟去,刚好迎上吴忌温柔的目光,不禁又是一阵心慌。 “娘子,快吃啊,怎么了?”柳絮觉察到柳婉茹的异样,盯着柳婉茹问道。 “没事儿。”柳婉茹答道,低头吃起饭来。 吴忌笑笑,帮柳婉茹夹上一些菜。 “好了,就知道你们两个有问题。还在我面前装。”柳絮嘟起嘴来:“看来我成了个多余的。” “又瞎说什么?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柳婉茹嗔怒道帮柳絮也夹上一些菜。 “娘子,不许骗我,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吴大侠了。”柳絮朝躺在身边的柳婉茹问道,见柳婉茹没有反应,一把扒过柳婉茹的肩膀:“知道你还没睡着。快说嘛。” “说什么啊?我快困死了。”柳婉茹假装闭上眼睛。 “睡什么嘛,快说,不说不许睡。”柳絮对柳婉茹挠起了痒痒来。 “好了好了,放过我吧,我说。”柳婉茹求饶道:“我和吴忌真的没什么,你不是天天都在我旁边吗?我怎么骗得了你。” “还没什么?都改口叫吴忌了。” “我……”柳婉茹见瞒不住了,脸一红:“他确实挺好的。我怕自己配不上他。” “娘子,你什么时候这样妄自菲薄了,你可是江陵第一美女,每年有多少郎君上门提亲。如今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 “那是以前,阿耶当时是刺史,自然不一样。如今我们身无长物,无家可归,我不想拖累人家……” “娘子。”柳絮打断柳婉茹的话。 “好了,睡吧。”柳婉茹翻过身去,心里百感交集。吴忌确实是难得的好男子,看得出他对自己也有些好感,可他称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对将来不知有何打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 一夜迷迷糊糊的,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再次睁开眼,天已是大亮。柳婉茹穿好衣裳下床,只见梳妆台前留着一张纸条,她拿起看看,是柳絮留下的。 院子里,悠扬的琴声传了过来,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美妙。柳婉茹寻声看去,吴忌正在亭中抚琴,他今日身着一身白衣,轻风拂过他的衣角,更显飘逸。 突然,他停了下来,双眼痴痴地看着柳婉茹,满眼尽是温柔:“起来了?” “嗯。早。”柳婉茹也浅浅一笑:“柳絮留了纸条,说上街买菜去了,锅里煮好了粥,我去盛。” “我帮你。”吴忌紧随其后。 两人尴尬的用完早膳,一时又有些无所事事。今日柳絮不在,突然只有两人独处,让柳婉茹有些不自在。 “婉茹。除了刚才那首《逍遥游》,你还想听别的曲子吗?” “我……”柳婉茹一抬头,又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哦,那只兔子伤都已经好了。我们将它放生了可好?” “好。” 两人来到屋后,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愣了片刻,一蹦一跳的跑进了草丛里。 两人开心极了,柳婉茹朝吴忌看去,却见吴忌也正看着自己。 “我们去泛舟,如何?已经开春了,今日阳光甚好,如此春光,岂能辜负?”吴忌期盼地指着屋后的湖,说道。 “好。”柳婉茹羞涩地答道,她也实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勇气。 湖边停着一叶扁舟,似乎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两人上了舟,吴忌撑了两下竹篙,待轻舟离了岸,索性将竹篙往舟上一横,任由轻舟随风飘荡。 “我们去哪儿?”柳婉茹忍不住轻声问道。 吴忌温柔地看着柳婉茹:“我以前觉得自己就如同这叶扁舟,就这样不知会飘向何方,而现在,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不管走多远,我还是有归宿的,那片竹屋,就是我最终要回的地方。它是我的家,我们的家。” “我……”柳婉茹一时语塞。 “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不会再走了。我已经找到了归宿,这块金锁也是。”吴忌说着已到了柳婉茹面前,掏出怀中的金锁温柔地戴在了柳婉茹的脖子上。 柳婉茹痴痴地看着吴忌,手摸着金锁,眼中泛起幸福的泪花。 吴忌趁机将柳婉茹搂进怀中:“婉茹,不管你能否找到你的表舅,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将照顾你一辈子。你有什么珍贵的首饰吗?” “首饰?”柳婉茹抬头疑惑地看着吴忌:“干什么?” “交换信物啊!”吴忌温柔地答道。 柳婉茹娇羞的笑笑,从头上取下金钗递了过去:“这是去年春天我十八岁生日时父母送给我的。” 吴忌接过金钗仔细打量着,是一朵芙蓉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 “我会好好保存的。”吴忌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幸福地相拥在了一起。 “交换了信物?”穆仙儿甩着手里的金锁链子,瞟了一眼柳婉茹头上的金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如此你们就私定了终身?” “是。”柳婉茹低头答道,似乎当时的甜蜜就在眼前。 “你知道这块金锁是谁的吗?” “吴忌说是他娘亲的。” “他说你就信?”穆仙儿不屑地看着柳婉茹:“这块金锁的主人名叫金灵。” “金灵?她是谁?”柳婉茹疑惑地问。 “还记得五天前’穆悠’第一次见到你,给你讲过的故事吗?”穆仙儿抬眼盯着柳婉茹:“有关如何救出子谦的故事。” 柳婉茹仔细想着,当时的穆悠的确说过: “两个月前,我从襄州来京的路上,路过江陵,听说当地有一位姓金的财主在给儿子办满月,凡是去了的人,不管给不给礼钱,只要说几句吉利话,便有好酒好肉招待。我一听居然有这等好事,当然赶去凑了个热闹。 原来啊,金财主夫妇四十了才生了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宠得不成样子。是年,年方十八,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可那金家小娘子谁也瞧不上,一个人赌气离家出走了,留书说要自己寻找幸福。谁知竟然遇人不淑,被骗了清白,最后羞愧难当,悬梁自尽了……” 柳婉茹回过神来:“难道,金灵是……” “没错,金灵就是金大财主的掌上明珠。金财主可是江陵最大的米商。平时也特爱做善事,人们爱称他为金大善人。 前年夏季江陵水灾,饥民数万,令尊柳刺史也去找过这个金大善人借过米,可是却被拒绝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金大善人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他曾数次找柳刺史帮忙惩办凶手,可柳刺史只给他回了两句话:第一,金灵经确认是悬梁自尽,自杀者不予立案;第二,当时已进入汛期,官府的重点工作在于防汛,没有太多人力去调查所谓的凶手。 因此,这个案子一拖再拖,直拖到金灵入土为安,不了了之。 七天之后,大江还是决堤了,这次轮到柳刺史去求金大善人了,金大善人毫不客气的闭门不见。” 柳婉茹叹了口气:“当年我确实听阿耶跟阿娘讲过筹粮赈灾的事。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个原因。” “因果报应,便是如此。”穆仙儿冷笑道:“你的那个吴忌说的有些话确是真的,他前年确实在江陵待过几个月,或许也真的见过柳刺史,因为他就是那个骗了金灵的清白,害得金灵悬梁自尽的凶手。” “啊。不,他不可能这么坏。他真的对我很好。”柳婉茹的泪水夺目而出:“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的金钗怎么又会在你身上。” “这些都是穆君逸告诉我的,就是每天给柳絮他们送生活物资的穆大侠。”穆仙儿摇头轻笑:“也就是我的兄长。他和他师父两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影儿,可是每天哪有那么多人去杀,所以他们也去做些赏金猎人的活儿。” “赏金猎人?”柳婉茹有些懵。 “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金财主眼见指望官府无望,便对江湖上悬赏,谁能查出害死金灵的凶手,赏金一千两。当时江湖上很多人都蠢蠢欲动,我阿兄那只乌鸦精那么俗气的人,为了赏钱当然趋之若鹜。” 第79章 柴米油盐,琐事不断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看了一眼柳婉茹,接着说:“我去年九月去了江陵府,查了卷宗,有关金灵的卷宗。也证实了我阿兄的话。令尊柳刺史虽然没查明金灵真正的死因,可他也接了状子,验了尸,卷宗上记的很清楚,金灵死时身着睡袍,披头散发,身上唯一的一件首饰便是一只来历不明的玉镯,而从小戴在身上的金锁却不翼而飞。 据我阿兄查到的线索,金灵身上的玉镯是邻县随州林家千金林可儿的,而她的死亡时间是金灵离家前半年。 也就是说,林可儿死后,她的玉镯戴在了金灵手上,而金灵死后,她的金锁到了你的身上,而你的金钗却在我这里。 你没死是因为你怀了孩子,不然的话,堂堂的千金被卖于青楼受人侮辱,还不早就如林可儿和金灵一样寻了解脱?” 穆仙儿看着手里的金锁:“吴忌的真名叫花无忌,外号花蝴蝶,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每个被他害了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跟他的,待他厌倦了便弃如敝屣。他有一个怪癖,喜欢收集女子的首饰,一旦他盯上的女子对他有了感情,他便会和她交换一件首饰,也就是你口中的信物,如此传递下去。” “不,吴忌……他怎会……我们可是拜了天地的。”柳婉茹情不自禁又想到了和吴忌成亲时的情景来…… “表叔表婶?家里要来客人怎么也不说一声。”柳婉茹听吴忌介绍了突然到访的客人,小声埋怨道,转而又对竹屋喊道:柳絮,柳絮,再去街上买些菜。” “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寻常饭菜就行了。”表婶甚是和蔼,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柳婉茹:“不错,不错,真是漂亮。我们吴忌真是有福气。” “我托表婶的事……”吴忌笑道。 “哦哦哦,快看看。”表婶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轻轻掀开红布,里面竟是两套婚服,男红绿女,甚是喜庆。 “这?”柳婉茹诧异地看向吴忌。 “我是做丝绸生意的,在襄州也有一家铺子,吴忌这次来襄州游历,我本来是想让他住我家的,可他偏不干,说怕给我们添麻烦。你说,这叫什么话。他父母双亡,如今就我们两个长辈了,有些事情我们不管管怎么行?”表叔说着直摇头。 “是啊是啊,这孩子,眼看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操心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可把我们愁坏了。谁知昨天突然来我家,说是想成亲了,让我们帮忙看看婚服,可叫我们大吃一惊。”表婶看看柳婉茹脖子上的金锁,继续笑道:“我是说呢,这才半个月没见,突然就这么急着成亲,这是瞧上谁家娘子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标致的人儿!这是得尽早娶了才安心。哈哈哈哈。” 柳婉茹听表婶夸着自己,一时又羞得满脸通红,她偷眼朝吴忌看去,刚好迎上吴忌温柔地笑脸。 “嫁给我吧。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后让我好好照顾你。”吴忌含情脉脉地说。 柳婉茹低下头去:“说什么呢?有客在呢。” “我说的是认真的,表叔表婶就是来给我们证婚的。” “没错,我请人算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刚好来讨杯喜酒吃。”表叔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打开,只见大红的喜字,喜烛等婚礼之物应有尽有。 柳婉茹面露难色:“父母去年相继过世,如今丁忧期未过,恐怕婚期要缓两年才可。” 吴忌一愣,转而拉起柳婉茹的手:“给我一个名分,让我陪你一起缅怀父母,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若是你爷娘在天有灵,见你有了归宿,也会高兴的,又岂会怪你。”表叔表婶也在旁劝道。 “没错,娘子。你阿娘临终前都说了,希望你早些寻到意中人哩。”柳絮在旁边也着急了,生怕柳婉茹耽误了这段姻缘。 柳婉茹温柔地看向吴忌,的确,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成了亲也算是了了父母的遗憾。如此一想,倒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她羞涩地笑着,轻轻点点头。 “好,好好好。”表婶甚是欣喜:“快去换了喜服。” …… 穆仙儿听柳婉茹讲着,长叹口气:“你们认识才十天,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了?” “是。我觉得两人若是真心相爱,不在乎认识多久。”柳婉茹说着闭上了眼睛:“可惜,我错了。” “什么错了?” “婚后的开头半个月,我真的感觉很幸福,他对我很好,很温柔,什么都宠着我。我们一起弹琴,品茗,泛舟,每天都很开心。可是,慢慢地,所有的生活都回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上,我们竟也出现了争执。” 柳婉茹眼中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当时真把自己当成了翠竹阁的女主人,我想跟他一生一世。现在仔细想想,或许他那时就渐渐地开始厌烦我了吧。” 柳婉茹小鸟依人般躺在吴忌怀里:“吴忌,我们成亲已经半个月了,可你不能整天都陪着我啊。” “怎么,不喜欢我陪着你啊?”吴忌说着伸手将柳婉茹搂的更紧了一些。 “不是,可你也不能总是整天弹琴舞剑啊。明天进城去看看,找一份活儿干,每天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钱的事你不用管,我会想办法弄。”吴忌笑着朝柳婉茹脸上亲去。 “哎哟,跟你说正经的事呢。”柳婉茹将吴忌推开:“你是个男人,既已成了家,就不能只顾着自己潇洒,现在就我们和柳絮,以后再有了宝宝,花钱的地方更多,你不能不作长远打算。” “家里不是还有钱吗?等用完了再说,现在该睡了。”吴忌说着又朝柳婉茹扑去。 柳婉茹又使劲将吴忌推开,大声嚷道:“家里还剩几个钱,现在你还不急,等以后全花光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准备去讨饭还是准备去偷去抢啊!” “好,我明天进城找活儿去,行了吧?”吴忌哀求道:“现在可以睡了吧。” “讨厌。”柳婉茹见吴忌松了口,终于娇羞的笑了。 日复一日,又到黄昏,翠竹阁小院里已增添了不少花花草草,竹竿上晾晒的衣裳随风起舞,屋顶也是炊烟袅袅,飘荡着家的味道。 吴忌提着一坛子酒走进院来,习惯性地大喊一声:“婉茹,我回来了。” 柳婉茹闻声从厨房出来,顺手收起竹竿上的衣裳:“快进屋吧,饭马上就好。” “阿郎,娘子,开饭了。”柳絮将菜上桌,盛上饭。 “来。”柳婉茹帮吴忌夹上一些菜:“今天怎么样,找到什么活儿了没?” 吴忌冷笑摇头:“没有。” “又没找到?怎么可能找不到,整个襄州城这么大,就没有一样适合你的吗?别高不成低不就的,先得找一个再说,你总是这样一天拖一天的,什么时候才能挣上钱。” 吴忌望了一眼旁边的柳絮,倒上一碗酒:“先吃饭,这个等会儿再聊。” “你又吃酒?”柳婉茹生气地将酒碗扒开。 吴忌也变了脸色:“我自个儿花钱买的酒,还不能吃了?”说着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准备去倒第二碗。 “还吃!”柳婉茹猛地起身伸手将酒坛子扫落在地。 “你!”吴忌愤然离席,拂袖而去。 “就为了这点事就吵架了?”穆仙儿不解地盯着柳婉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柳婉茹叹了口气:“他答应了出去找事做的,可是一连几天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傍晚才回来,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他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没问他?” “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回来了,醉醺醺的,倒头就睡。等他睡醒了,他又主动来讨好我,我当时正生气,又懒得理他。从此,这样的小争执不断。” 柳婉茹讲着,似乎还不能释怀:“你说,真的是我错了吗?我让他挣钱养家有错吗?难道只是得过且过,不为将来作打算吗?当初我阿耶要是平时多攒些钱,何至于差钱的时候卖了宅子?我阿娘又何至于一直忍着病痛不说而延误了医治?” 穆仙儿拍拍柳婉茹的肩:“没错,你们都没错,只是观点不同而已。” “那你呢?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一介江湖人,自然随意些,没有这么多顾虑,对于钱财,我向来看得很淡,或许江湖中人都是如此吧。面前有口吃的,我绝不会攒到明天,因为我都不知道,明天我是否还活着。” 穆仙儿摇着纸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花无忌也是江湖人,和你在一起时,他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十多条人命,他更怕死,他只想和你享受当下的生活。” 柳婉茹感激地看着穆仙儿,脸上挤出一个浅笑:“原来是这样。” 穆仙儿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的?” 柳婉茹抓起子谦的小手:“就在和吴忌分离的那一天。去年三月十九。那天早上吴忌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说是去山上采药。我和柳絮去街上买菜……” “娘子,你别急,总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找个合适的。”柳絮挽着篮子,眼睛在菜摊前扫视着。 “哎,你看。”柳婉茹欣喜地指着药铺门前的告示:“你看,这家药铺招坐诊大夫,吴忌说过,他以前就是大夫,这个一定适合他。走,进去看看。” “哦,娘子是看病还是抓药?”药铺伙计招呼道。 “我看你们门口的告示说要招大夫?” “哟,娘子会医术?”另一位中年郎君接着问。 “这是我们掌柜的。”伙计介绍说。 “哦,掌柜的,”柳婉茹笑道:“不是我,是我夫君。他从小便随父行医。” “哦,是这样,那娘子还是请郎君过来看看,如果郎君愿意,先试用三天,薪酬好商量。” “好。”柳婉茹朝掌柜的行个礼,一转身,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80章 珠胎暗结,弃如敝屣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柳絮赶紧扶起柳婉茹哭喊道。 “别急,在下也会医术,让我看看。”掌柜的掐了一下柳婉茹的人中,柳婉茹醒了过来,他又抬起柳婉茹的手把起脉来。 “娘子,你醒了,吓死我了。”柳絮擦了一把眼泪:“大夫,我家娘子不要紧吧?” “没事儿,哈哈哈,放心吧,是喜脉。”掌柜的松开手。 “喜脉?”柳婉茹和柳絮异口同声。 “娘子已有了身孕,刚才一时激动所以晕厥,按脉相看应该是刚刚怀上,开头三个月可得多加注意才是。” “真的?”柳婉茹抚着肚子喜笑颜开。 “太好了,恭喜娘子,阿郎知道了肯定得乐坏了。” “哦,恭喜娘子了。”掌柜的也笑道。 “多谢掌柜的,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家夫君,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两人买好菜,欢快的回了翠竹阁。院门虚掩着,吴忌一边饮着酒,一边舞着剑。要在平时,柳婉茹早就又要说上两句了,可今日想想还是算了。 “柳絮,你什么都不许说,去做饭吧。”柳婉茹朝柳絮眨眨眼。 “是。”柳絮偷笑着跑开了。 “回来了?”吴忌瞟上柳婉茹一眼。 “吴忌,歇歇,我要给你说个事。”柳婉茹在石凳上坐下来。 吴忌收了剑,不情愿地挪了过来。 柳婉茹笑笑:“我们刚才买菜时看到一个药铺招坐诊大夫,我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 吴忌冷笑:“我不适合做大夫,从小跟着父亲行医,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治好了别人的病,别人会说,你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应该的,我可是出了诊金的,就该看好;一旦治疗效果不好,更有人指着你的鼻梁,骂你庸医,说你草菅人命,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更有甚者还会大打出手。以前都忍了,可以我现在的身手,我忍不了。” “哪有这么不堪,毕竟不讲道理的人还是少数。”柳婉茹见吴忌又不想干,有些生气,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露出了笑脸,她将手伸出去:“你不想帮别人看病,那可以帮我看看吗?我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吴忌疑惑地看着柳婉茹,正欲帮其搭脉。 “吴忌,哈哈哈,吴忌在家吗?” “哦,表叔表婶来了。”吴忌迎了上去。 “你不是盼着我们来嘛。”表婶笑着瞧了眼柳婉茹。 “表叔表婶来的正好,刚好马上开饭了。”柳婉茹也温柔地说道。 “哎,你别以为我们是踏着点来蹭饭吃的啊?”表叔表婶打趣道。 “哪有?”吴忌笑道。 “饭好了。”柳絮叫道,已将菜上桌…… “最后的午膳?”穆仙儿冷笑道:“他终于开始挣钱了?卖媳妇挣钱?你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已经怀孕的事?” “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会这么做吗?” “或许不会。” “那日一起吃着饭,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和柳絮一起已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柳婉茹讲着,仍心有余悸:“红姨告诉我,是我夫君找人卖了我们。可我不信,我不信吴忌会是这样的人。” “你看错了,他就是这样的人。”穆仙儿摇摇头:“在你之前或许已有十五名女子都曾如此困惑过,你是第十六人。她们如你一样不愿相信这个真相,可是最后都想明白了,她们受尽了凌辱,有的坠了楼,有的悬了梁,有的咬舌自尽……死法千奇百怪,总之都挺惨的。就在她们后悔,愧疚,绝望的时候,那个她们自认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估计正忙着修葺新房,物色新的猎物吧。” “我也绝望过,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为了他也得活下来。我要亲自找到吴忌,去向他问个清楚,我要知道真相。”柳婉茹拍拍子谦:“我和柳絮跪着求她,告诉她我有了身孕,求她放我们走。红姨给我端来了打胎药,可最终还是在我们的苦苦哀求下答应让我先把孩子生下来再接客。” “蝼蚁尚且偷生,别轻易放弃,有命在就有希望。”穆仙儿抚摸着子谦的脸蛋:“穆君逸这半年一直在查找这些可怜的女子,很不幸,就只有你还活着,他辗转多处才查到你在宝月楼。” “是穆大侠救了我?”柳婉茹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是。你和柳絮都是他找到的,我和李殷找到了子谦,将他们都带到了这座宅子里。”穆仙儿冷笑道:“你知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吗?” 柳婉茹轻轻摇摇头。 “无忌,花无忌。”穆仙儿伸手从床底摸出一串钥匙来:“这样的宅子他有十座,人家都说狡兔三窟,这就是为什么他作案五年来一直未能落网的原因。” “既然是他的宅子,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 “不但钥匙,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因为是我杀了他,葬了他,这,算是报酬吧。” “什么?你说他是你杀的?”柳婉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口口声声满脸笑容称自己为姐姐的人,怎会去杀人? “是,江湖人做事,敢作敢当,就是我杀的。”穆仙儿阴险地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谓的江湖双煞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就是我,我可是笑面杀手,江湖外号美女蛇。花无忌他不该招惹我,我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敬玉轩安王的寝宫中,兄弟二人也不曾入睡。 “她就是我失踪的王妃,杨莲。”安王抚摸着手里的画像,对身边的李殷说道。 李殷看着仙儿的画像,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还在找她吗?” “天下如此之大,我上哪儿找去?又有谁是在真心帮我找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安王,想要做你王妃的女子多不胜数,是她没有这个福分。” 安王疼爱的看着杨莲的画像:“殷兄,你说,为什么有些人一直都是如此命苦。莲儿打小就不受杨府待见,在府外被一个厨娘养到一岁多了才被接回家。她还有一个孪生妹妹杨兰,她的娘亲江氏独宠杨兰,对莲儿如同奴婢一般。那些年不知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你们打小认识?” “是的,十年前就认识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在华清池,偶遇。”安王说着不禁冷笑道:“其实,这一切就是一盘棋,莲儿就是一颗棋子,当然,我也是。” “你觉得你们被人利用了?能被选中去做棋子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 “是。莲儿很厉害,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很怕她。她牵起了我的手,成了我的朋友,也改变了我的命运。三个月后我成为了杨贵妃宫中的养子,莲儿则成了兴庆殿中的常客。我不知道杨府是怎么教育莲儿的,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满脑子都是如何奉承谄媚,投机耍滑。她每天把圣人和贵妃逗得恨不得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宠着。” “她这样岂不是更会被人嫉妒了?” “当然,岂止是嫉妒,是想致她死地。我听传闻说她其实是杨国忠在外面的私生女,我觉得是真的,要不然那江氏如何下得了手。”安王说着还有些后怕:“那是四月初的一天,正是杜鹃悲啼的时节,宫外传来消息,说莲儿荡秋千不小心摔下来磕破了头,昏迷不醒。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好在上天眷顾,三天后她终于醒了。贵妃把她接进宫来养伤,你是不知道那伤口有多深,有多可怕,可是每次御医换药,她吭都不吭一声,仿佛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李殷心疼地瞟了画中的仙儿一眼:“有贵妃护着,她应该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没错,她总是隔三差五进宫来陪我,其实,她完全可以陪我一起读书,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以她的聪明劲,她完全可以成为一位才女。可是,杨国忠总爱接她回家,他不管干什么都把她带着,交际应酬,行贿受贿,哪怕是杀人,都毫不避讳。他教莲儿谄媚术,读心术,你没真正见过莲儿,你不知道她那双眼睛,只要盯着你看,就能把你看透,她那张嘴,就跟个蜜罐似的,把你骗的团团转,却还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李殷眼中泛起一丝认同的神情,嘴上却笑道:“是吗?一个小女孩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真的,不骗你。你见识过穆悠的手段了没?莲儿跟他就很像。”安王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她是我当年宫中唯一的朋友,我觉得自己和她同命相怜,我很依赖她,每天都盼着她进宫来陪我。” “挺让人羡慕的,也算是青梅竹马。”李殷笑笑,轻叹口气。 安王也微微一笑:“我还不算,她有一个好姐妹,她称她爽姐姐,是她奶娘的女儿,才真是和她好的不得了,莲儿每次都会提到她。” “看似你们无话不说,可是你觉得自己真的了解她吗?” 安王有些迷茫:“虽然我不能如她了解我一样对她了如指掌,可是在一起时间久了,也算是熟悉了她的性子。可是后来,我慢慢感觉她开始有事瞒着我了。” 第81章 狐假虎威,重责奴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回忆着:“那天是她十二岁生辰,天很热,我和她一人抓着一串葡萄在蚁柳下开心地吃着,讲着故事。后来她说,她的爽姐姐一定也给她准备了礼物,便早早离宫了。可是第二天她再来陪我,我突然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拉着我躲在树荫下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莲儿,怎么了?”李旭扶着杨莲的肩:“可是你阿娘又打你了。” 杨莲拭去泪水:“不,我阿娘,她对我很好,她抱了我,还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她很温柔,很漂亮。” “哦。”李旭放下心来:“那你为何哭?” “高兴!你不知道吗?有个词叫喜极而泣。”杨莲露出一个笑脸:“等你长大了,你真的会让我做你的王妃吗?” “我……”安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记得第一次说这话还是莲儿头上受伤时,如今一晃自己已是十四岁多了,突然提起婚嫁之事确实有些难为情。 “好。那你记住了。你现在已经大了,要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怕你。” 李旭平静地看着杨莲又以大人的语气在教训人,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那我该如何让别人怕我?” “跟我来,要想别人怕你,你得先露面才行。”杨莲说着,拉着李旭的手到了御花园。 夏花繁茂似锦,三三两两的宫女来来往往,忙碌着给各处送着降暑的瓜果。 “瞧,那不是杨贵妃宫中的那个傻皇子吗?旁边怎么又多了个傻丫头。”一个宫女低声笑道。 “是啊,估计真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嫌热。”另一个宫女掩嘴道,满眼嘲讽地瞟上李旭他们一眼。 “听到了没?他们偷偷笑我们傻呢。”杨莲说。 李旭笑笑:“她们说得没错,是挺热的,我们去湖边树荫下玩去。” 杨莲白了李旭一眼,朝两个低语的宫女大声呵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宫女看看杨莲,走上前来:“杨十三娘,有何吩咐?” “哼。”杨莲冷笑一声,只听得“啪啪”两声响,两人的脸上已是各挨了一记耳光。 两人抚摸着疼痛的脸颊,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辱骂皇子!别以为我们没听见。”杨莲仰头怒视着两名宫女:“互相掌嘴。” 两人愣愣,并未动。 “怎么,还需要我去请圣人和贵妃来吗?怕是到时候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杨莲威胁道。 “是。”两人一人一掌的打了起来。 杨莲将李旭拉到树荫下欣赏着,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算了吧,她们也没说什么,傻皇子就傻皇子呗,这么多年我都听她们叫习惯了。”李旭看着杨莲,觉得不可让她太心狠了。 “既然你觉得她们罚够了,那你就让她们住手就行。父亲说,管理手下就跟管孩子一样,总得一时狠,一时软。”杨莲狡黠地笑笑:“你若想以德服人,恶人我来做。” 李旭看着两个宫女,想到自己的娘亲也是同等出生,不禁有些同情,他清了一下嗓子:“好了。” 两个宫女捂着红肿的面颊,跪了下来,抽泣不止。 “都看到了吗?殿下仁慈,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若谁还不长记性,就不是几个耳光能解决的了。”杨莲拉着李旭的手冲过往的奴婢们喊道。 “哈哈哈哈,确实不简单,小小年纪,脾气不小。”李殷听着,忍俊不止。 安王也笑了:“你别说,莲儿这一招还挺管用,从那以后没人再敢说我了。” “真心疼那些奴婢,不知道有多少受了王妃的罚?”李殷瞟了一眼画中的仙儿,她正面带笑容,似乎也正听着故事。 “罚的多了,她不但罚人,还要当老师教我,说是要让我恩威并施。”安王笑着:“你知道被她罚的最重的奴婢是谁吗?” “宫中的人,我怎会认识?” “你认识的。猜猜看。” “难不成是———夏公公?” “没错。”安王指指门口:“这小夏子也是倒霉,谁让他刚好赶上了呢。” “殿下,这是下午的点心。”小夏子端上一盘杏仁糕。 杨莲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见李旭未动:“怎么了?你不吃吗?” “其实,我想吃红豆糕。” “那你刚才不说?他们问,你说随便,端来了又说不爱吃。我发现你现在也难得伺候了啊。”杨莲一脸鄙视。 “刚到贵妃宫中时,怕惹麻烦,说习惯了。一直都是他们送什么我吃什么。”李旭低头道。 “行,那今天硬气一回,让他们换了。” 李旭看向杨莲:“那我怎么说?” “先喊人来了,直接说就行。你是皇子,他们都得听你的。” 李旭清清嗓子:“来人。” 小夏子走了过来:“奴婢在。” “把这个换了,我突然想吃红豆糕。” “这……”小夏子面露难色:“殿下今日就将就一下吧,明日再准备红豆糕就是。” 李旭朝杨莲吐吐舌头,心中有些失望。 杨莲偷偷指指小夏子,朝李旭比划着扇耳光的动作。 李旭笑笑,摇摇头。 “只是去换一盘糕点,很难吗?”杨莲怒道,已将一只瓷杯摔得粉碎。 “这……”小夏子抬眼瞟上杨莲一眼:“十三娘息怒,今日御膳房准备的就是杏仁糕。” “可是殿下想吃,没有就马上让他们做。” “这个……呵呵,奴婢传话倒是不难,就怕宫中的人知道了乱嚼舌头,说殿下攀上了贵妃就狐假虎威,任性妄为,有损了殿下的声誉。” “这么严重?”杨莲冷笑道。 “呵呵,这宫里头的是非多,自然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小夏子也笑道:“我还得去看看贵妃有什么吩咐,先告退了。” “站住。”杨莲大声喊道:“殿下还没让你走,你想去哪儿?” 小夏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殿下,此人对你如此不敬,你也不罚?”杨莲说着又比划着扇他耳光的手势来。 李旭轻吐出口气,上前来,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朝小夏子脸上扇了一耳光。 小夏子一时倒是愣住了,这温柔地一巴掌虽说不疼,可居然出自这个傻皇子之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 李旭也愣住了,长这么大自己第一次动手打人,有些激动,有些畅快,更有些害怕。他感觉手在颤抖,手心都出了汗,他咽下口唾液,轻声说道:“你下去吧。” 小夏子瞟了李旭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杨莲大叫一声,已抄起凳子拼了命朝小夏子砸去。 小夏子猝不及防,只觉得双腿一阵剧痛,已倒在地上,失声哀嚎起来。 “殿下想吃的红豆糕还没送来了,你就想走?什么狐假虎威,什么任性妄为?好在我也读过两年书,这些词是一个奴婢用来形容主子的吗?姑姑喜欢你,让你来伺候殿下,可你居然仗着姑姑的宠爱无法无天了?你还当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杨莲说着,朝小夏子的腿上又是几凳子抡上去,待打累了,终于扔了凳子:“走,我们这就去找姑姑去,看殿下能不能吃块红豆糕?” “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小夏子朝自己重重地扇上两巴掌:“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拿红豆糕。” 安王欣慰地笑道:“终于,我吃到了自己想吃的红豆糕。可莲儿尝过了也觉得宫里的红豆糕比不上外面玉糕坊的好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只要进宫来,就会给我从玉糕坊里带。” “玉糕坊?”李殷笑笑:“离我住的客栈不远。早知道殿下喜欢,我早上进宫来就该给你带些的。” “不必了,那家糕点铺早就换了东家了。”安王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好多人好多东西都变了。” “你是说王妃也变了?” “是。她变得如同杨国忠一样,越来越看重权势了。她经常问我,长大了是否会信守诺言娶她为王妃,当着圣人贵妃的面都问,搞得整个宫里的人都不叫她杨十三娘了,都称她为小王妃。”安王脸上露出一丝甜蜜:“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半年时光,看得出来,莲儿也很开心,每天和她说着话,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在笑。哎。” “看你这表情想是后来又发生什么变故了?” 安王的笑容逐渐消散:“瘟疫。元宵节过后,眼见春回地暖,谁知范阳一带却闹起了瘟疫,疫情凶险,不出一个月竟传到了长安。当时人心惶惶,先是封锁了宫门,除了出宫采办的宫人,任何人都不可出入皇宫,莲儿也不能再进宫来看我了。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听说连长安城门都封了,只能出城,不可入城。圣人派了杨国忠负责治疫,又是一个月的功夫,疫情才得以控制。 直到四月初,我才再次见到莲儿。她又瘦了好多,也没有以前爱说话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藏着事,藏着连我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既然是朋友,你没问她吗?” “问了。她只说她奶娘全家都染瘟疫死了,然后就一个劲儿哭,哭得很伤心。”安王眼中也泛起一丝忧伤来:“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着她。我现在仍然记得那天的事……” 杨莲将头枕在膝盖上,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身下的石阶上。 “莲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李旭挨着杨莲坐下来,轻声说道,虽然他知道此刻怎么安慰都是徒劳。 “等你长大了会娶我吗?我要做你的王妃。”杨莲眼睛望着远方,喃喃地说。 “会。”李旭答道。 “好。”杨莲起身,拭去泪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转身看看身后的牡丹花丛,从中采下一朵,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李旭见杨莲终于笑了,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到处逛逛,散散心,御花园好多花都开了,可漂亮了。” 第82章 苦肉之计,暗算张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人在花园逛着,春光明媚,花香袭人,李旭不时瞟向杨莲,观察着她的反应。 “等等,走这边。”李旭突然止住脚步,轻声说道。 “怎么了?”杨莲顺着李旭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众奴婢均弯着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旁边屹立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看似同杨贵妃一般年纪,打扮的光彩夺目,粉面含笑,正由奴婢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杨莲认得她是圣人宠爱的妃子———张妃,也是杨贵妃最不愿见到的人。 “莲儿。”李旭见杨莲发着呆,轻轻拉了拉杨莲的手。 “你怕她?”杨莲问道。 “贵妃说过不要理她。”李旭凑到杨莲身边小心说道:“我的娘亲以前就曾是她身边的宫女。” “滚,笨手笨脚的。”张妃一脚踢开正给她整理裙角的小宫女,脸上甚是不满。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赶紧谢罪。 “想必当年乔采女也没少受她欺负吧。”杨莲眼中泛起一股杀气,已掏出了弹弓。 “你干什么?”李旭慌忙按住了杨莲的手:“除了贵妃,圣人最宠的就是这个张妃了。我们还是少惹她。” 杨莲扫视一眼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来,已拉开了弹弓:“没事儿。我打她一下,然后我们就跑,她不会知道的。” “怎么可能,这个张妃精的很,她故意在这里逗留,实则是在等圣人,这是圣人下朝后的必经之路。” “原来如此。圣人什么时候下朝?” “快了。” “好。”杨莲放下弹弓,阴险地看着李旭:“你怕疼吗?” “什么?” “忍着点。”杨莲卷起李旭的袖子,拉起李旭的胳膊就朝旁边的假山石头上蹭去,李旭咬牙轻哼一声,只见前臂上已是蹭出了一片伤痕。 他诧异地看着杨莲,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然而不及他反应过来,杨莲已放下他的衣袖,重新向张妃搭起弹弓。 李旭已来不及阻止,眼见弹弓上的石子已朝张妃飞了过去,直中张妃的肩头。 “啊,有刺客。”张妃捂着肩头大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什么人?”身边的宫女已围了上来。 杨莲将弹弓塞到李旭身上,拉着李旭走了过去赶紧行礼:“见过张妃娘娘,刚才和旭儿在假山那边玩,旭儿本想打鸟,没想到误伤张妃,多有得罪,还请张妃见谅。” 李旭诧异地看看杨莲,低头不语。 “原来是你们两个。”张妃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她斜眼瞟上一眼李旭:“到底是贱婢生的,没一点规矩。” 李旭听她公然辱骂自己的娘亲,咬紧了嘴唇,紧握着拳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张妃息怒,不知伤势如何啊?”杨莲微笑着问,似在关心,可言语中却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挑衅。 张妃也觉察出这小丫头居心不良:“你就是杨贵妃经常招进宫来玩的那个丫头?听说你是杨国忠在外面抱回来的私生女,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还小王妃?也不知道害臊。不过,一个野种配一个傻子,倒也般配。哈哈哈哈。”她捂着肩头,嘲讽地笑道,身边的宫女也无不鄙视地跟着嘲笑起来。 杨莲怒了,双眼瞪的圆圆的,手指着张妃:“你可以骂我,可你不能骂皇子。” “哟,还打抱不平啊。”张妃盯着面前愤怒地少女,眼中尽是不屑,她伸出手来把杨莲往旁边一推:“今天我还有事,不缠你多说,你快滚。” “我让你给他道歉。”杨莲指着李旭,毫不畏惧地对张妃说道。 “滚开。”张妃骂道。 旁边的宫女见状,上来就准备将杨莲拉到一边,杨莲反应快,已是一把死死地揪住了张妃的衣裳。只听得“噗”的一声,张妃的衣裳也被拉下一块布来。 “你这个死丫头。”张妃怒得朝杨莲就是一巴掌:“给我把她弄开。” 一众奴婢都朝杨莲围了上来。 “啊。”杨莲大喊一声,已朝最近的一名宫女一头狠狠地顶了过去。那名小宫女始料不及,倒了个四脚朝天。 另一个宫女已抓住了杨莲的手,杨莲使劲挣脱着,发现摆脱不了,张开嘴就是一口。 “啊,放开我。”小宫女惨叫道,手腕早已血迹斑斑。 “啊。”又是一声惨叫,第三个宫女更加倒霉,还没碰到杨莲,已被杨莲狠狠地跺了一脚。 第四个宫女趁机抓住了杨莲的手朝一边拖去,杨莲伸出手指就朝她眼睛戳去。 “啊。”又是一声凄惨的哀嚎。 “都愣着干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野丫头都收拾不了吗?”张妃骂道。 四个宫女听着主子的责备,也顾不得杨莲的身份了,一起上去,或抓手腕,或揪头发,将杨莲朝一边拖去。 “放开我,你们敢打我,等我告诉姑姑姑父,杀了你们。”杨莲大喊着挣扎着,双脚乱踢乱蹬,四个宫女也是毫不留情,朝杨莲一阵推搡,场面一片混乱。 “好大的口气,还没人敢动你了么?”张妃气着上前又是两巴掌。 李旭在一旁怯怯地看着,眼见杨莲的头发都已散落了下来,衣裳也已破了,挣扎之间不知又挨了多少打,脸上也红肿起来。可她一点也没有认输的意思,仍然奋力拼搏着,宫女们也不时发出一声声呻吟。 “放了她,你们别打了。”李旭终于按耐不住了,也冲上前去,企图拉开围着杨莲的宫女。 “你走开。”张妃一把抓住李旭,将他推倒在地。 “莲儿,莲儿。”李旭哭喊着:“张妃娘娘,求你放了她吧。” “放了她?”张妃脸上露出一丝阴笑:“是她找死。哼,我倒要看看,我今天替杨贵妃教训一下她这个宝贝儿媳,她能把我怎样?给我狠狠地打。”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李旭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你求她们干什么?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杨莲说着又朝一个宫女的耳朵咬上一口。 “啊。你松开。” “住手!”一声呵斥从一边传来:“圣人到。” 张妃望去,皇上已立于身后,赶紧上前扶着皇上温柔地笑道:“三郎。” 众奴婢也都松了手,跪倒在地。 “姑父,姑父救我。”杨莲趁机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抱住了皇上的双腿。 “你是……哦,是莲儿啊?”皇上一脸茫然:“怎么这副模样?” “哦,三郎……” “是张妃打的。”杨莲抢过张妃的话:“我和旭儿在假山后面打鸟,旭儿不小心打到了张妃,张妃要打旭儿,见我拦着,就叫这些奴婢教训了我一顿。” “三郎,这丫头太没规矩了,我只是替杨妹妹管教一下。三郎该不会怪我吧。”张妃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 “姑父。张妃教训我可以,可她不该打旭儿。姑父你看,旭儿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杨莲说着卷起李旭的袖子来。 “哟,都出血了,快去,传太医。”高力士凑上去看了一眼,赶紧吩咐身后的小太监。 皇上脸上露出不悦地神情,甩开张妃的手:“怎么回事?” “这……三郎,我没打他。”张妃明显慌了:“我是在教训这个丫头,旭儿凑上前来,我怕伤了他,就把他往旁边推了一下。” “推了一下?”皇上怒道,见张妃又欲靠上前来,顺势一掌将张妃推倒在地。 “三郎……”张妃流下泪来,一时竟显得楚楚可怜。 “旭儿,过来我看看。”皇上朝李旭唤道。 李旭怯怯地看了一眼杨莲,走上前来,轻声唤道:“阿耶,是我得罪了张妃,不管莲儿的事。” 皇上再次掀起李旭的袖子,只见前臂已是血糊糊的一片,不禁心疼不已:“两个孩子就算有错,骂几句也就罢了,为何下这么重的手?” “张妃说旭儿本就是奴婢生的,就该打。”杨莲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不,三郎……圣人,我没有,我……”张妃缓缓爬起来,含泪摇摇头。 “哼,依着我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他的生母是奴婢又怎样,可他也是皇子,他是朕的儿子!”皇上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三郎,张姐姐。”杨贵妃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听说旭儿伤了张姐姐,我来瞧瞧,张姐姐可还好?” “她好得很。”皇上叹了口气。 “哟,旭儿,怎么出了这么多血?莲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告诉姑姑,是谁干的?”杨贵妃发现李旭和杨莲都挂了彩,心疼不已。 “是张妃打的。姑姑。”杨莲抱住杨贵妃哭道:“张妃骂我是野种,还说旭儿是傻子,说我们不懂规矩,就打了我们。” “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他们还是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要打你就打我,求你放过孩子们吧。”杨贵妃拉着张妃的衣袖哀求着。 张妃本就有口难辨,见杨贵妃也来掺和,更是不爽,生气地将杨贵妃往开一推。其实原本也没用多少力道,谁知杨贵妃竟被她一把推倒在地上,虚弱的爬不起来了。 皇上心疼地赶紧扶起杨贵妃,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朕的面都敢动手!” “圣人,我……”张妃慌的直摇头。 “来人,传朕的旨意,将张妃贬为才人,回宫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宫半步。” “圣人,我知错了,圣人……”张妃哀求道,已是于事无补。 “走,回宫吧。”皇上拉起杨贵妃的手温柔地说。 “摆驾兴庆殿。”高力士喊道。 一众人浩浩荡荡走远了,只留下张妃独洒泪水。 第83章 心机少女,飘忽不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还好,只是皮外伤,上了药过几天就没事儿了。”沈太医替李旭包好手臂。 “好,退下吧。”杨贵妃理了理杨莲的头发:“多谢三郎,要不然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来人,再拟一道旨,加封李旭为安王。”皇上拍拍李旭的肩膀:“一晃就这么大的人了,别总这么胆小,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别总让你的王妃替你挡着。”说着瞟了一眼杨莲,不由得笑了。 “谢姑父。”杨莲朝李旭一眨眼,仿佛刚才那一顿打赚翻了。 “谢阿耶。”李旭也忙着谢恩。 “来,这块玉送你了。”皇上解下身上的玉佩系到李旭身上。 “谢阿耶。”李旭再次谢恩。 “多谢三郎。”杨贵妃终于满意的笑了。 “旭儿也大了,也不能老跟你住在兴庆殿。玉真以前住过的沁香阁也闲置在,让人收拾了,安王搬过去,那里清静,可以安心读书,离兴庆殿也近,还是可以时常走动。”皇上又说道,突然觉得对这个儿子亏欠的太多了。 “谢阿耶。”李旭高兴极了,偷偷看向杨莲,只见杨莲也是一脸得意。 “就在那一天,像是做梦一般,我扳倒了我最怕的人,被封了王,有了自己独立的宫殿。”安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莲儿很有心机,她帮我实现了我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女孩子,就有如此心机,确实让人意想不到。”李殷露出敬佩的神情。 “他们都没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养过。她就像是一个,一个……”安王想着,该用一个什么词来称呼莲儿。 “细作?”李殷笑道:“美貌、胆识、智慧、机敏、沉着、果断。” “没错,细作。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词,但用来形容她,很贴切。”安王自豪地看着李殷:“怎样?是不是觉得我的王妃很厉害!老天一定是看到我太软弱了,所以特地派了莲儿来帮我,莲儿注定了就是我的王妃。” 李殷心里泛起一阵醋意,嘴角一笑:“是吗?” 安王没有注意到李殷的微妙表情,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待我搬到了沁香阁,莲儿说这个名字像是女子的闺阁,帮我重新取了个名字,叫敬玉轩,因为我和莲儿都喜欢玉。贵妃让我自己挑一些太监宫女过去伺候,也是莲儿的主意,她选了小夏子,就是那个九个月前被她打的瘸了半个多月的小太监,做了敬玉轩的总管。一切都被她安排的有条不紊,她就像敬玉轩的女主人一样。 我当时就想,要是一直都这样该多好,可是十天后她却突然失踪了。” 李殷皱起了眉头:“怎会失踪?” “当时圣人见瘟疫已除,皇家御苑的樱桃也熟了,就决定举办一场樱桃宴。那天是四月十二,我满怀期待的等着莲儿,然而直到宴会开始,她都没有出现。我以为她是病了,再三相问,贵妃才告诉我,在头天晚上,杨府进了刺客,为了脱身劫走了莲儿。 杨国忠说找了一夜一无所获,谁知道呢。他若是真的关心那个女儿,哪还有心情在宴会上谈笑风生。圣人后来也派了不良人去查过,还是没有音讯。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所有人都说她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我却坚信她还活着。就算黑影儿是个冷酷的杀手,可莲儿那么聪明,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脱身。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消失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在我选妃的消息传遍天下后,莲儿,她又出现了。 那天好巧,我就想出宫逛逛,在玉糕坊,我终于遇到了她。她就是回来选妃的,十年前我就答应过要选她做我的王妃。 终于,她成了我的王妃,可是,等我们大婚那天,我带着花轿去接她,她又消失了,如五年前一样,毫无征兆。” 李殷冷冷地看着安王:“或许你们命中就只是朋友,在你有困难时,她会出现,帮你解决好麻烦后便离开了。” “不,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们更是亲人。她一直都想做我的王妃,我也很爱她,我承诺过要娶她。”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你清楚那五年里发生了什么吗?或许她又爱上了别人,曾经的誓言,怎能经得住沧海桑田的变迁。” 安王愣了愣:“我也很想知道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她说她逃离了黑影儿,回府的路上落了水,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所救,便做了她们的养女。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她一定有苦衷,一定有事瞒着我。我本来准备等婚后再慢慢问她的,可是现在连她的人影都见不到了。” “忘了她吧。像这种飘忽不定的感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或许,她早已不在世上了,即使活着,估计也不再属于你了。” “不,她不会有事,当年她那么小都可以从黑影儿手里逃脱,现在更是不简单。”安王急着争辩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莲儿并没有离开我,真的,我感觉,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她。” “感觉?你做事都只会凭感觉吗?”李殷冷笑道。 安王点点头:“我的感觉一向都挺准的。这次莲儿已经失踪整整六天了,我就是有些生气,我气杨国忠他们不该骗我。可是我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如果莲儿真的离开了我,我会难受,像五年前一样难受好久。可这次没有,我真的觉得她就在京城,只是碰到了什么事不能见我,没准哪天就突然出现了。” 李殷低头不语。 “怎么了?殷兄,你在想什么?”安王注意到李殷的反应:“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有时候跟她会有这种感觉的,这就叫心有灵犀。你……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我?”李殷回过神来,眼中温柔地笑道:“有。” “真的?”安王似乎比李殷还兴奋:“她叫什么名字?也是江湖中人吗?会武功吗?长得漂亮吗?那她现在在哪儿?” 李殷笑笑,突然觉得这个安王实在单纯的可爱,他温柔地看着这个弟弟,缓缓答道:“她叫仙儿,也是江湖中人,会武功,长得漂亮,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不知道她在哪儿?”安王疑惑地问:“难道跟我的王妃一样,也失踪了?” “那倒没有。她生我的气了,躲着我哩。” “生你的气?你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实在想不到,如此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会惹一个女子生气。 “仙儿重情重义,结交了很多朋友,有一个朋友刚好在长安,我这次就是陪她来看朋友的。可是临走前,师父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到了长安帮她报仇杀一个人。巧的是,仙儿的那个朋友刚好就是我师父的仇人。仙儿知道了,她说,如果我杀了她的朋友就和我分手。可是不杀了他,我又无法回去和师父交待。一个是我打小真心相爱的女子,一个是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师父,我好困惑,到底该听谁的?” 李殷说着,冷冷地看着安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啊?这……”安王挠挠头,在屋里转悠着:“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好羡慕江湖生活,李白的《侠客行》你听过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人一剑一马,一片江湖,任意驰骋,多么潇洒快活。怎么还有这等左右为难的事啊?” 李殷忍俊不止:“诗中的江湖确实快哉,可殿下也该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做人的确挺难的。” “哎。那你怎么办?你是听仙儿的,还是听你师父的?” “不知道啊,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直在街上闲逛,这不,无意中却碰到了你,还进了皇宫。这也算是我江湖生涯中一次阅历吧。” “这……既然有缘我们认识了,也成了朋友,作为朋友,我一定给你想个两全之策。”安王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又叹息着直摇头。 “怎样?我到底杀不杀他啊?”李殷忍不住又问道。 “这你先得给我讲讲,你师父和仙儿她朋友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准就化解了,就不用杀他了。你说对不对?” “这要说来话就长了。”李殷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开口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在长安城有个富商,同时爱上了两名女子,那两名女子也都爱着他,为了能嫁给他,其中一人暗中使了点手段,在另一人食物中投了毒,不料却被富商发现。富商一怒之下把投毒的女子赶出了长安,娶了另一名女子……” “当年投毒的女子就是你师父?”安王忍不住问道。 “没错。”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令师还没有释怀吗?何况当年是她有错在先。” “师父咽不下去这口气。”李殷说道:“当年的富商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当年所娶的女子早已经过世了。富商的万贯家产都将留给那女子所生的独子。” “听你这么说,令师不是要杀她当年的情敌,而是要杀她情敌和富商的孩子?” “正是。那孩子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每天锦衣玉食,过得很潇洒,这让师父很妒忌。” “哎,何必呢?为何要把两人的恩怨转移到下一代人的身上?”安王甚是不解。 李殷笑笑:“仙儿也是这么说的。我也曾经这样劝过师父,可是她还是执意如此。” 第84章 大宝小贝,初至襄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就难办了,令师的心结解不开,仇恨就难消,就算你不替她报仇,说不定她还会找别人。令师有几个徒弟,要不你们一起劝劝?” “师父就听我的话,连我都劝不动,也就没人能劝得了了。” “可惜莲儿不在,要不然凭莲儿那张嘴……哎,我怎么就忘了一个人了。”安王一拍桌子:“虽然那个家伙真是挺讨人厌,但的确有些本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好主意。” “你是说穆悠?”李殷问。 “没错,这人……哎,要不是想着他脑子有问题,我真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安王说着,一想到被穆悠推入湖中,仍满脸怒气。 “他脑子有问题?”李殷疑惑地看着安王。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杀我?”安王说着愤愤不平:“跟他交了朋友算是倒了大霉了,我堂堂安王,平时被他骂骂也就忍了,他今天居然还想揍我,还想杀了我。真是……哎!” “殿下觉得他是真的想杀你吗?” “开始觉得是,现在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他跟我认识好些天了,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前天他就当着我的面,下药把萧飒和广平王都迷晕了,他若要杀我,当时就是最佳时机。下午在湖边时,你就在我身边,他却突然动了手,他应该猜到你会救我。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这么做?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或许,他是想试探一下你身边的人,特别是萧将军,身为你的贴身护卫,把你留在湖边确实不应该。这次也该是吸取教训了吧。” “哎,这个穆悠,做出的事总是出乎意料。他也确实说过,要在离京之前,帮我清查一下身边的人,帮我铺好路。” 李殷笑笑:“既然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该相互信任。”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提起他我就头疼。”安王撑着头,心中的怒火已是消了大半。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吧,殷某告退。”李殷朝安王行个礼就欲离去。 “哎,你去哪儿?”安王不舍得拉住李殷。 “随便让公公给我安排个住处就行。” “不行,你今晚就跟我睡这里。我这么宽的床,够我们两人睡了。再给我讲讲故事吧,时候还早呢。” “殿下还想听什么故事?” 安王微笑道:“我刚才给你讲了半天我和王妃的故事。你也该给我讲讲你和仙儿的故事了吧。” “哦,好。” 想起穆仙儿,李殷甜蜜的笑了:“我和仙儿都是师父从小收养的孤儿,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仙儿很刻苦,喜欢争强好胜,每天就只知道练功,她的武功也是众人中最好的。可是师父不喜欢她,也多次告诫我不许和她在一起。我只能把对她的爱藏在心里,默默地守护着她。 终于有一天,我陪她练完了剑,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而是让我陪她去看夕阳。她牵起了我的手,带我来到山坡上,那日的夕阳很美,天际一抹晚霞,如仙儿脸上的红晕,真的美极了。” “哇。让人听着就觉得好美。”安王羡慕不已:“如此说,你的仙儿终于被你打动了,接受你了?” “是。那天我开心极了,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李殷点点头,倒有些害羞起来,他抿了抿嘴:“之后,我们去找人打造了两柄一模一样的宝剑,我的那把剑身为墨绿色嵌了红宝石,而仙儿那把为深红色嵌了绿宝石。我的取名大宝,她的剑名为小贝。” “大宝小贝,情侣剑啊!”安王羡慕地看着李殷:“我是说你怎么把自己的宝剑取那么个可爱的名字,原来是这样啊。可你说令师不让你们在一起,为什么?” “师父自己情感不顺,二十多年来一直孤身专研武学,她把我们都看成自己的孩子,不希望我们陷入情感之中,为情所困。仙儿冰雪聪明,早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有个词叫做功高盖主,仙儿便是如此,师父当然对她心有抵触。” “这……”安王听得直摇头:“我觉得令师的思想就有些问题,怎么能因为自己年少时情感不顺就不许弟子们谈情说爱了?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比自己厉害,这更是值得自豪的事,她怎么反倒不悦了?” “师父就是如此。”李殷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呢?”安王紧张地看着李殷:“我就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是怎么做的?” “我?”李殷悔恨交加:“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做了什么傻事?”安王跟着担忧起来。 “殿下经常爱听故事,不知道听说过没有,近一年来江湖上流传,说是有几件宝贝厉害无穷,得之便可一统江湖。” “宝贝?什么宝贝?是什么秘籍还是什么厉害的兵器?哎,我每次让萧飒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他都不肯说。小夏子和豫儿倒是给我讲过几个,可一听就是听说书的胡诌的。你快说说,现在江湖上流传着什么宝贝?” 李殷笑笑:“听说有一本很邪门的奇书,叫《天书残卷》,里面记载着一些调息内力的心法和识毒解毒之术。还有一本剑法,名叫《神龙剑谱》,为神龙山庄的镇庄之宝。与之相配的是两柄宝剑,名为紫电青霜……” “紫电青霜?”安王忍不住打断李殷的话:“难道就是……” “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李殷笑道:“没错,就是大才子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提到的那两把宝剑。相传吴王孙权有宝剑六,二曰紫电,高祖斩白蛇剑,刃上常带霜雪。王将军离世时把这两把剑传给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传闻那护卫看破了朝廷的尔虞我诈,带着剑隐身江湖了。直到一年前,这两把宝剑又重出江湖,据说如今在黑影儿手上。” “又是黑影儿?”安王挑了挑烛心,屋里顿时亮了不少:“这个黑影儿还真是不简单啊。昨天晚上宫中就进了刺客,据护卫描述,来者的装扮就似黑影儿,幸好他就只在宫墙上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李殷笑笑:“说不定就只是饭后没事散散步而已。” “散步?”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哎,你们江湖人的思维我还真是跟不上。” “我师父也想得到这几样宝贝,所以让我们四下搜寻,我和仙儿打听到黑影儿在襄州,于是也赶到了襄州。” “你们想在黑影儿手里夺取他的紫电青霜剑?”安王担忧起来:“你们的武功打得过黑影儿吗?” “打不过,但仙儿会想办法。” “呃……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点儿,你刚才不是说你对仙儿做了一件傻事。你到底干什么了?” “我和仙儿到了襄州后住进了福源客栈。”李殷眼睛呆呆地看着烛光,烛火跳跃着,在他英俊的脸上印出一道道沧桑。 “福源客栈?”柳婉茹看着穆仙儿:“你和吴忌是在那里认识的?” “不是。我和李殷投宿在那间客栈,吃饭的时候,吴忌也在邻桌吃酒。我们并没有说话。”穆仙儿起身挑了挑屋里的蜡烛:“用完饭后,我们决定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发现黑影儿的踪迹。” 街上行人稀少,两人洁白的劲装配着相同的宝剑更显得格外耀眼。 “李殷,你慢点儿。”穆仙儿快步跟了上去:“你说黑影儿真的在襄州吗?” “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人见过,找找不就知道了?” “哦,好。”穆仙儿很自然的牵起了李殷的手,谁知却被李殷一把甩开。 “分开找吧,这样快些。”李殷冷冷地说。 “急什么,找不到又如何?就当我们出来玩了,不好吗?”穆仙儿调皮的笑道,又去挽李殷的胳膊。 李殷将手往后一背,闪到一边:“你想欺骗师父吗?” “怎么了?”穆仙儿感觉到李殷的冷淡:“大宝小贝,你们的阿耶今日有些反常啊。” “哼,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天圣宫吗?你走吧。” 穆仙儿诧异地看着李殷:“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师父又找你说什么了?” “还装呢?师父给我说了什么,你不都偷听得一清二楚吗?”李殷气愤地盯着穆仙儿:“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想,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好,你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你一直都对我如此冷漠,直到十天前才接受了我。如今我才想明白,不过只是因为你偷听了师父对我说的话,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只不过想着攀龙附凤而已。”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穆仙儿瞟瞟四周,将李殷拉到角落里:“你仔细想想,是我先接受了你,第二天早上师父才找你训的话。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世。” “那日我们就只一起看了半个时辰的落日而已,算得了什么?从第二天师父找我训了话后,你知道了我的身世,知道了师父的筹谋,你才真正对我亲密起来。从此你每天都主动和我说话,还去定了这两把剑,还给它们取名字,说它们是我们的孩子。想想真是可笑。” 第85章 恶语相向,各奔东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穆仙儿嘟起嘴来,娇嗔道:“你不是说我最漂亮吗?怎么?嫌弃我了?移情别恋了?” 李殷冷漠地说:“以前是我见识太少,以为你算是最漂亮的了。而现在,我已清楚的知道了我的身世,我将是整个天下之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若老老实实替师父办事,我可以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给你个名分。可我能感觉到,你对师父并不衷心,那你还留在天圣宫干什么?还不快滚!” “没错,我是不想再待在天圣宫了,因为我知道了师父的野心。可是,师父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二十年前,从她被圣人打入冷宫开始,她就已经输了。乔采女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为了争宠给乔采女下毒,圣人发现了能饶她不死,已是大恩了。她为何还执迷不悟,想着一统天下?你冷静想想,不觉得这是在痴人说梦吗?李唐的江山,岂是几个江湖浪客就能撼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殷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从小师父都对我特别严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兵法策略,我哪一项会比宫里头那几个皇子差?凭什么他们可以锦衣玉食,我就该在江湖漂泊?凭什么?” 穆仙儿诧异地看着李殷:“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师父异想天开,你应该劝她才是,还跟着她发什么疯?你们现在就算站在了圣人面前,圣人也不会认你,因为宫中的记录,当年被打入冷宫的殷采女,早就死于大火之中了。师父现在就很好,独自撑起一个帮派,别人都敬她怕她。她现在在江湖上的威名比杨贵妃都厉害,这还不够吗?有时候人得懂得知足常乐。” “知足常乐?”李殷冷笑道:“你说得自己好像有多清高一样?你还不是一样渴望着权势,要不然怎么打小都缠着那个李旭,让他长大了娶你?还小王妃?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你……”穆仙儿瞪着李殷:“我把我小时候的事都讲给你听,是想让你更加了解我,不是让你现在拿来取笑我的。我那时缠着李旭,是因为我知道杨国忠的计划,他妄想着用我与皇室联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阿娘临终前告诉我,只有李旭才能保我性命,才能助我报仇。”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权势。以前巴结李旭是,现在缠着我不也一样吗?” “不,不一样。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喜欢我,可我只想专心学功夫,所以一直都忽略了你。可现在,师父教的的武功我已经学会了,我也想通了,我心里也是喜欢你的,我愿陪你浪迹天涯。” “说得还真叫人感动啊!”李殷笑笑:“如果我不是皇子,你还会正眼瞧我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穆仙儿急道:“如果我真是渴望权势,想着攀龙附凤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找安王。李旭他现在已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了,等翻年开春了,他就到了弱冠之年,到时候,圣人必定会为他选妃。凭我和他打小的交情,我只需用点手段,很可能就能成为安王妃。我何必缠着你,等着你们做着这场不切实际的梦。” “说得真好,分析的很透彻。”李殷鄙视地看着穆仙儿:“你倒是真厉害,两手准备啊,无论怎样都不会输。” “不,我只是这么说说,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也不用故意气我。”穆仙儿朝李殷笑笑:“在一起五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也不是傻子。你说,是不是这几天师父又和你说什么了?我知道师父不喜欢我,因为师父觉得自从你认识了我,就跟她疏远了。这种心态很常见,婆媳关系向来就是如此,但你得相信我,我可以让师父慢慢喜欢我。 我是不喜欢天圣宫,可若你不想离开师父,我也可以为了你留下来。师父想得到江湖上流传的宝贝,我可以帮她弄到手。我可以让她看看,就这几样东西是不是当真可以让她天下无敌,一统江湖,我就等着看她能不能逼圣人退位,让你称霸天下。” “那你就好好替师父找到这几件宝贝。”李殷阴冷一笑,向前走去。 “哎,等等我啊。”穆仙儿快步追了上去。 “放手,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看谁先找到黑影儿,先得到紫电青霜剑。” “一起找嘛。这些年我们干什么都在一块的。”穆仙儿拉起李殷的手,又撒娇道:“你当真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女子,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李殷厌恶地甩开穆仙儿的手:“我们本来就是坏人,还能遇到更坏的吗?” “哎,我就舍不得离开你嘛。”穆仙儿又追上去拉起李殷。 “放手。”李殷冷冷地说。 “不放。”穆仙儿嬉笑道:“你还装?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我没和你开玩笑。”李殷冷漠地说:“放手。” “就,不,放。”穆仙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穆仙儿调皮的问。 李殷不语,冷冷地看着穆仙儿,伸手朝她身后指去。 穆仙儿转头望去,笑容僵在了脸上。 听雨楼,一座青楼,门口的女子打扮得妖艳无比,扭动着腰肢,正拉着一位过路的男子招揽着生意。男子似乎并不愿进去,那女子却并不松手,仍拉着他的衣袖撒着娇。那神情,那动作,竟像极了自己。 穆仙儿下意识的松开李殷的衣袖:“李殷,你什么意思?” “除了天圣宫,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种地方就特别适合你,你可以去里面问问,说不准她们正招人呢,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混得很好。”李殷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走远了。 穆仙儿呆呆地站在听雨楼前,手里紧握着小贝,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几个娼妓,任凭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她弱小的身躯,路上的行人很少,越发显得她的孤单。 “仙儿。”柳婉茹拉起穆仙儿的手:“那李殷说的话真的太过分了。他,他真的是皇子吗?” 穆仙儿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师父本就不喜欢我,见李殷和我相爱了,更是着急了,就把李殷的身世告诉了他。其实我早就感觉师父对李殷不一般,我确实有偷听别人说话的坏毛病。没办法,小时候杨国忠带我出去应酬,总爱把我先藏起来,饭吃到一半他会借故离开,我会帮他偷听到很多事情。” “一切都过去了。”柳婉茹同情的看着穆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没事儿。李殷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故意气我,他想给我自由。”穆仙儿甜甜的笑道:“我自然也会帮他圆个梦,让他过几天皇子的瘾。他,现在就在皇宫里,以安王的性子,一定会缠着他讲故事,这会儿说不定两兄弟聊得正欢哩。” “什么?他在安王那里?你不怕他对安王不利吗?”柳婉茹担心地问。 “他进宫就是去杀安王的,我今天在宫里陪他耗了一天,最终,他还是没有动手。在他不假思索跳进湖中救起安王的那刻起,我便放心了。” “那,你和吴忌……” 穆仙儿意味深长地盯着柳婉茹:“柳姐姐想听我和无忌的故事?” “我……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一点。”柳婉茹帮子谦拉拉被子,低头说道。 “基本上是同样的手段。我当时确实被李殷气糊涂了,在听雨楼前呆站了好久。直到一个不知死活的小毛贼抢走了我的钱袋。”穆仙儿讲着,犀利的双眸让人不寒而栗。 “站住。”穆仙儿盯着小毛贼逃跑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跟到了小巷子里,她愤怒地向小贼伸出一只手去:“我的钱袋你们也敢抢?都活腻了么?” 四个小毛贼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淫笑着抹了一把口水,右手很明显少了一根手指:“哎,兄弟们,这小娘子长得还不错啊,本来只想劫个财的,既然她跟来了,要不顺便劫个色,怎样?” “哈哈哈哈,你这一说,我也想了。”另两人附和道。 “确实别有一番韵味啊。哈哈哈哈。” 四人大笑着朝穆仙儿伸出手去。 “住手。”随着一声呵斥,围着穆仙儿的四个小毛贼被踢飞了出去。 穆仙儿望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正立于面前,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着一身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腰间悬着一柄黑褐色的长剑,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他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神秘,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娘子没事儿吧?”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穆仙儿与九指毛贼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啊?”羽扇男子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哪儿来的小毛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为非作歹!” “要你多事!去死吧!”四人骂道,纷纷从怀中掏出刀来,一拥而上。 第86章 故伎重演,街头寻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羽扇男子毫不畏惧,只听得“叮当”一片响,他并未取剑,挥动衣袖,已将四人的刀打飞在地。紧接着他又是一番拳打脚踢,四个小毛贼已是倒在地上,磕头求饶,叫苦不迭。 “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决不轻饶。”羽扇男子揺揺扇子,衣衫飘飘,更显潇洒。 “慢着。”穆仙儿呵斥道,已拔剑朝四个小毛贼劈去。 羽扇男子赶紧持剑挡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你们还不滚。” “谢谢大侠,我们再也不敢了。”四个人叫着仓惶逃命。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穆仙儿犀利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不不不,”羽扇男子赶紧收了剑:“在下只是路过而已,怎么会同他们这些小毛贼为伍?” “那你干嘛拦着我?”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伤他们性命。” “这些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抢钱,这次饶了,我保证他们下次还会再犯。还不如一剑,为江湖除害。” “哦,娘子侠肝义胆,在下佩服。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忌字,百无禁忌的忌。这是娘子的钱袋。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穆仙儿冷眼盯着吴忌,接过钱袋,并不答话。 “哦,在下就住在西城门外三里的翠竹阁,那里有一片竹林,屋后有一大片湖,很好找,娘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吴某效劳的,可以去那里寻我。”吴忌笑着一抱拳:“吴某还有些事,告辞!” “不送。”穆仙儿冷眼瞧着那叫吴忌的男子纵身一跃,跳上屋顶,消失的没了踪迹。 她一低头,只见地上落着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赶紧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支金钗,是一朵芙蓉造型,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做工甚是精巧。 穆仙儿瞟了一眼吴忌离去的方向,手持金钗用力掷去,那金钗竟如一支飞镖,直插入墙头。 白晃晃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上似乎都快冒烟了。路边的商贩都躲在树荫下,懒洋洋的叫卖着,有的干脆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街上的行人很少,无不撑着伞,戴着帽,或摇着扇,像穆仙儿这般傻乎乎的顶着烈日慢行的自然成了另类,不免引来路人诧异的目光。 穆仙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那一片遮疤的刘海儿早已湿漉漉的耷拉在右额头上,显得有几分狼狈。她白色的衣衫也已湿透,胸前粉红色的诃子便显现出来,充满着诱惑。 我该去哪儿,平时有李殷在旁边,他会帮我安排好一切,这个时刻是应该在房里午睡的,即使出来,头上应该会有把伞撑着,应该有把扇子扇来阵阵清凉,还会有一壶水,在我嘴唇干燥之前便递到了我面前。 她想着,心中泛起丝丝甜蜜,干枯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我确实喜欢上他了,或者说早已不知不觉离不开他了。他是谁又有何关系,只要他在身边就好。可他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太伤人了。凭我现在的本事还用依附别人活命吗?不,我一人也行。 不就是找到黑影儿拿到紫电青霜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黑影儿我见过,五年前就是他把我劫出杨府,害我沦落江湖。 我和他待了半夜,还给他包扎过伤口,他没有传闻的那么冷漠无情,他会给我说‘谢谢’,会叮嘱我‘小心’。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细长,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从左侧看还挺清秀,可整张右脸却很恐怖,他说是被火烧伤的,右臂上也是,连右手腕上都有一道难看的疤痕。 穆仙儿仔细回忆着,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哼,等我把紫电青霜剑摆到了你面前,看你还怎么说。我用得着巴结你吗?到时候等你发现我对你有用,看你不可怜巴巴地过来求我,呵呵呵呵。穆仙儿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又卯足了劲儿。 茂盛的柳树下,一名男子躺在树荫下,正乘着凉,头上的黑纱斗笠遮着整张脸,让人看着倍感神秘。 穆仙儿悄悄靠上前去,伸手就将他的斗笠掀了下来。 “干什么啊?”一张干瘦的黄皮脸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哦,我觉得你这斗笠还挺不错。看看。”穆仙儿尴尬的笑笑。 “觉得不错就自个儿买去。”黄皮脸一把抓回自己的斗笠,那眼神跟看贼似的。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扭头,又见一个穿黑衣的人走了过去,头上也戴着斗笠,却没有蒙纱。 抑制不住好奇,穆仙儿又跟了上去,然而,并不是。 “娘子有什么事吗?”那人也是愣住了,见穆仙儿挡着道,抬起满脸的络腮胡疑惑地问。 “哦,你这斗笠在哪儿买的?太阳挺大,我也想弄一顶戴戴。” 络腮胡咧嘴一笑,用手一指:“不远,转过那街头就有卖的。要我带你去吗?我这个就是在那里买的,我带你去,可以帮你再讲讲价。” “不用,谢了。”穆仙儿笑道。 穆仙儿满街转悠着,眼光四处扫视着,忽然,她眼前一亮,十丈开外,又有一人,一身黑衣,手持黑剑。难不成……穆仙儿兴奋地朝前面的黑衣人追了上去。 那人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是一位年轻男子,一双浓眉下,两只眼睛深邃犀利,充满着杀气,冷峻的脸庞虽然英俊,但让人看了却感到阵阵寒意。他冷冷地凝视着穆仙儿,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此人看起来二十多岁,孤身一人,能感受到他内力很深,警惕性很高,为人冷漠,处事谨慎,不会贸然出手,但如果先有人挑衅,很容易被激怒。穆仙儿仔细打量一番面前的黑衣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和他说话,径直走开了。 黑衣男子放下搭在剑柄上的手,冷漠的双眼注视着穆仙儿的背影缓缓离去。 “哎,凉茶啦,吃碗茶歇歇脚啦。”旁边的凉茶铺子里传来阵阵吆喝。 “来壶茶。”穆仙儿找个角落坐下来。 “来了。客官,你的茶。” 穆仙儿拔下头上的银簪子试了试,见茶没问题,端起碗一饮而尽。 “果然是同样的手段。”柳婉茹拭干眼泪,总算彻底死心了,她同情的看着穆仙儿:“仙儿,那,然后了?” “我在街上闲逛了半天,又热又累,就回客栈了。”穆仙儿冷静地说。 “你没去竹屋还金钗?他丢了金钗,你不担心他着急吗?” “金钗是他的,他自个儿弄丢了,他着急他自个儿找去,我担心什么?我又没拿他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他还回去?” “可是他帮了你,对你有恩,你难道不报恩吗?” “我需要他帮吗?我喊他帮我了吗?多管闲事。他对我有哪门子的恩?” “这……”柳婉茹一时愣住了:“那你们……” 穆仙儿一脸茫然:“我们什么?柳姐姐有话直说。” “你说他是采花淫贼,他既然选中了你,岂会轻易放手?还有,我的金钗又怎么到了你手里?” “还想听?”穆仙儿举起手里的金锁:“把这金锁给我,可以吗?” “当然,你……拿去吧。”柳婉茹别过脸去:“既然一切都清楚了,这块金锁对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好。”穆仙儿将金锁装入布包中:“那天我回了客栈,才发现李殷早就退了房,他让掌柜的转告我,说他有事先走了。这让我很不爽,哎,我这个人其实有时候脾气很不好,所以那晚客栈里碎了好几个碗。” “哟,女侠,可是饭菜不合口?”掌柜的在一旁怯怯地问,他个子不高,有些微胖,大概不到五十的样子,脸圆乎乎的,蓄着长胡须,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两道缝,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这些菜确实太难吃了。你就不能请几个好点儿的厨子吗?”穆仙儿将菜举到掌柜的面前,微笑着说,突然,手一松,又一个盘子应声而落。 “小二,住店。”有人走进店来。 穆仙儿寻声望去,来者正是下午在街上见过的黑衣男子,此刻他正戴着黑纱斗笠,但并未遮脸,如此看来更像黑影儿了。 “客官就一位吗?”掌柜的迎了上去。 黑衣男子也看到了穆仙儿,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见掌柜的过来了,将剑往胸前一抱:“就我一人,还有空房吗?” “有,在三楼,天字二号房。” “好。”黑衣男子点点头。 “不行,天字二号房是我朋友住的。”穆仙儿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这……女侠,我刚才都说了,你那朋友下午都退房了。” “让他住别的房间。”穆仙儿端起绿豆粥慢慢吃着。 “本店今日就只剩这一间房了。这……”掌柜的看看穆仙儿,又看看黑衣男子,十分为难。 “我就住这间房了。”黑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丢在柜台上,径直朝厅后的楼梯走去。 穆仙儿已将碗中的粥吃完,将碗往地上一扔,提起剑穿过大堂,双脚点地,已腾空而起,顺着大楼的扶栏几个跟斗,人早已到了三楼,她急行几步来到中间的楼梯口,伸开剑拦住了走道。 第87章 再施伎俩,自讨无趣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黑衣男子刚好走了过来,见穆仙儿拦住了去路,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手已经很自然的搭到了剑柄上。 “喂,知道你这身打扮像谁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黑影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可是打听到,黑影儿现在就在襄州。襄州城这么大,虽说不一定碰得到,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还有,我感觉你穿的有点多了,这么热的天,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就不怕馊了?” “多谢提醒。”黑衣男子冷冷地说:“可以让路了吗?” “我就住在天字一号房,你在隔壁安静点,规矩点,知道了吗?”穆仙儿笑道,收了剑。 黑衣男子快步走过去,冷冷地瞟了穆仙儿一眼,进了屋。 “哎,”穆仙儿猛地上前,用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满脸媚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身上有疤吗?像我这样的。”说着撩起右额上的头发。 黑衣男子斜了她一眼,也不答话,用力将门一推,房门便被关上了。 穆仙儿一时有些尴尬,用脚使劲一踢门:“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开门,我得看看我朋友落下什么东西了没有。喂。” “女侠,呵呵呵。”掌柜的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在身后陪着笑脸。 “什么事?” “你朋友退房时我们都打扫房间了,里面没落下什么东西。” “要你多管闲事?你谁啊?”穆仙儿不耐烦地说。 “呵呵,别人都爱叫我福伯。”掌柜的以为穆仙儿问他名字,笑呵呵地说。 “福伯?”穆仙儿冷笑道:“把我伺候好了,才是你们的福气,要不然,信不信我砸平你的客栈。” “那是,女侠尽管吩咐。”福伯仍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仙儿见福伯这样,本来因李殷不告而别还生着气的,也不好再朝他发作了,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给我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好,马上就来。”福伯弯着腰应道。 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本就心烦,加上天气炎热,睡得更是不安稳。 穆仙儿摸了摸手中的剑,透过窗户看去,眼见天色泛白,顿时睡意全无。她呆呆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李殷,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要躲着我? 片刻后,穆仙儿持剑出了客栈,一身淡粉色纱裙,头发简单的束成一个马尾,再插上一支银簪,看起来清爽利落。 阵阵晨风拂面,带来难得的清凉,穆仙儿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从没有过这么迷茫,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经离不开他了。 “哎,是你,这么巧?”有人招呼道。 穆仙儿回过神来,一张英俊的笑脸正迎面而来,正是昨日那个多管闲事帮自己夺回钱袋的年轻男子。他还是那身打扮,只不过换了一身白衣,看起来更加飘逸。 穆仙儿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继续向前走去。 “请留步。”那人跟了上来:“在下姓吴名忌,娘子不认得我了么?” “吴忌?”穆仙儿露出一丝笑容:“你打小就叫这个名字吗?” “当然。”吴忌点点头。 “你多大了。” “啊?”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问,只得微微一笑:“二十六。” “比我大了九岁。”穆仙儿斜了一眼吴忌,转身就走。 “娘子这是何意?”吴忌追了上去:“在下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扰,不知娘子是否捡到了一支金钗?” “金钗?什么金钗?” “是一朵芙蓉花的形状,中心镶着一颗黄色的宝石作花心,花朵下垂着两道细细的金叶子。” “你的?” “是。” “男人也用金钗?” “哦,是我阿娘的遗物,我特别珍惜,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既是珍贵之物,又怎会丢?” “这……”吴忌愣了片刻,浅浅一笑:“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岂知会把金钗弄丢?早知道就好好收藏在家中了。” “既然丢了如此珍贵之物,为何现在才发现?” “哦,昨天有急事,办完事回家太晚了,只有今日来寻。” “是吗?”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你找过了吗?怎么就断定是我捡了去?” “哦,我正要去昨日去过的地方挨处找找,也有劳娘子帮忙留意一下。告辞。”吴忌讨了个没趣,朝穆仙儿拱拱手,转身走了。 穆仙儿抬头望去,就说话的功夫,太阳已爬到了头顶,如一个炙热的火球。她扫视一眼街边的小摊,挑了一顶白纱斗笠,往头上一戴,头顶与后颈终于有了一丝阴凉。 黑影儿,你真的在襄州吗?我该往哪个方向找?穆仙儿茫然地四下张望一番,一时没了主意。 突然,她眼前一亮,一袭黑衣正从身边飘过。黑衣黑剑,黑纱遮面。难道……不容多想,穆仙儿的双腿已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黑影儿也意识到有人相随,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就见穆仙儿正歪着头打量着自己。 “黑影儿?”穆仙儿试探着问,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朝他手中的剑看去,不禁又嘲笑道:“哦,原来是你啊?这么热的天,也不换身衣裳,不嫌臭啊?昨日戌时,我正泡着澡,听得后院的树上有只鸟叫得实在聒噪,一看居然是只乌鸦,好巧,它也是你这身打扮。哎,你说,你们该不会是亲兄弟吧?” 黑衣男子拉下脸前的面纱,双眼愤怒地盯着穆仙儿,果然正是隔壁的房客。 “看我干嘛?我,好看吗?”穆仙儿伸出一只手拂在脸颊上,故作娇柔。 “你我无冤无仇,我暂时不想杀你。”黑衣男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慢着。”穆仙儿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这真不是高明之举。你是想自己扮成黑影儿的样子,好把真的黑影儿引出来吗?想必你也听说了紫电青霜剑在黑影儿手里,为了两把破剑,实在不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紫电青霜?”黑衣男子冷冷地盯着穆仙儿:“你也在找这两把剑?” “嗯。而且势在必得。”穆仙儿点点头:“所以我好心提醒你,放弃吧,乌鸦大侠。哈哈哈哈。” 穆仙儿笑着,嘴上过足了瘾,突然觉得痛快了不少。她往路边摊上一坐,叫上一格包子吃了起来,眼瞅着那只黑乌鸦悻悻地走开了。 “乌鸦?你说的那个住在你旁边的黑衣男子难道是……”柳婉茹小心地问,终究不敢随意说出名字来。 “穆君逸。”穆仙儿不屑地说。 “哦,原来你竟无意间找到了你的兄长?” “兄长?我可是一点都没觉得他是我阿兄?那么热的天,他却冷的像块冰似的。”穆仙儿满脸嫌弃。 柳婉茹不答话,见穆仙儿讲着讲着似乎和吴忌没了关系,心里有点失落,她偷眼瞧瞧穆仙儿,她渴望她继续讲下去,她想知道,凭穆仙儿这么机灵会武功的女子,吴忌又会使出哪些手段呢? 穆仙儿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好不容易喝完水,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一转身,见柳婉茹正看着她发愣,不禁笑道:“都快子时了,柳姐姐不困吗?” “不困。”柳婉茹低头瞟了一眼穆仙儿:“那……那你去过吴忌西城外的竹屋了没?” “翠竹阁?”穆仙儿歪着头凝视着柳婉茹:“柳姐姐就这么想听我和无忌的故事么?” “我……”柳婉茹低头绞弄着手里的丝帕,不知如何回答。 “去了。”穆仙儿冷冷地说,眼睛凝视着跳跃的烛火,那灼热的火苗像极了那日炙热的太阳。 穆仙儿起身,掏出几个铜板扔到包子铺上。 “客官慢走。”老板乐呵呵的收钱送客。 穆仙儿扫视一眼街道,正考虑着要往哪边去,就见一人敏健的步伐从身前经过。又是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笠,黑纱遮面,手上拿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一把剑。 踏破铁鞋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穆仙儿欣喜地跟了上去。 那人步履轻快,想是轻功不错,眨眼间已拐过了街角,跃上了屋檐,穆仙儿当然紧随其后。黑影儿?穆仙儿兴奋地想着,那人又跑开了好远。哼,想甩开我,没这么容易,穆仙儿快步顺着屋脊追了上去。 陡然间,前面的黑影儿突然止步,将手中黑布包裹的剑朝穆仙儿挥了过来。 穆仙儿急退出两丈开外,嘴里喊道:“且慢。” 黑影儿仍持剑指着穆仙儿,并不挪步,也不言语。 穆仙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歪着头凝视着面前的人,试探着问:“你是黑影儿?” 黑影儿沉默不语。 穆仙儿又笑道:“听说黑影儿在襄州,没想到还真是。你,还认得我吗?我们五年前见过的。” 黑影儿仍不答话,头好似抬了抬,想是也在观察着什么。 穆仙儿见状,心中暗喜,抬手撩了撩右额头上的头发:“五年前你夜闯杨府,遭人暗算,是我救了你,还撕破裙子帮你包扎了伤口,照顾了你半夜,你忘了么?” 黑影儿依然沉默,但好似想起了什么,手中的剑终于垂了下来。 第88章 萍水相逢,似曾相识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终于想起来了?太好了,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分开时你还说了,有缘以后江湖再见。没想到我们当真又重逢了,呵呵,这是不是特别有缘分?” 穆仙儿套着近乎,兴奋极了:“看,那边有个茶摊,那里的凉茶挺不错,走,我请你吃茶。” 两人飞身落地,穆仙儿笑着喊道:“来一壶凉茶。” “好咧,客官。”茶老板拎着一壶茶跑了过来:“茶来了,二位,桌上的碗都是干净的,你们随意。” “好的。”穆仙儿落座。 黑影儿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伸手准备去提。 “慢着。”穆仙儿突然呵斥道,手已经按住了黑影儿的右手,她脸上的笑容已消散不见,双眼怒视着面前的黑衣人:“你不是黑影儿!” 黑影儿似乎愣了一下,收回了手。 “你到底是谁?”穆仙儿厉声问道,把剑拍在桌子上:“把面纱摘了。” 片刻的迟疑,黑衣男子取下斗笠,一张熟悉的笑脸展现在眼前。 “吴忌。”穆仙儿冷冷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很高兴娘子还记得我。”吴忌甜甜的笑道,满脸甚是得意。 “为什么缠着我?”穆仙儿严厉地问。 “有吗?”吴忌一脸茫然:“不是你跟了我两条街,说是和我有缘,要请我吃茶吗?” “哼,”穆仙儿冷笑道:“你知道我在找黑影儿,所以故意搞成这个样子。这两天来你一定在监视我?” “娘子何出此言?” “你刚才明明一身白衣,为何突然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我还不该怀疑你吗?” “娘子这话说的吴某倒是糊涂了,看来娘子独身一人,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担心被人所害,这我能理解。可我闹不懂的是,难道衣裳脏了就不成换一身吗?我觉得还是这身黑衣比较耐脏。虽已经入秋了,可太阳这么热,人都快晒糊了,戴顶斗笠遮遮太阳犯法吗?娘子自己不也戴着一顶吗?传闻黑影儿总是一身黑衣,难不成除了他,别人不能穿黑色衣裳了?” 穆仙儿紧握着剑,默默盯着面前的人:好一张巧嘴,伶牙俐齿;他眼神犀利,很善于察言观色;动作敏捷,身手不凡;谈吐放荡不羁,是江湖中人无疑。孤身一人,自成一派?青年?江湖上有名号的年轻人太多,有叫吴忌的吗?昨日在福源客栈和李殷共进午膳时,他好像就在角落那里独自吃酒,随后与李殷分开,遇了贼人,他现身解围,今日一大早向自己追问金钗,此刻又扮成这样引得自己主动与他搭讪。他的目的何在? 穆仙儿脑子里飞速的转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吴忌,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吴大侠所言极是,多有得罪,告辞。” “哎,”吴忌见穆仙儿要走,似有不舍:“一壶茶而已,娘子话已出口,岂可食言?” 穆仙儿咧嘴一笑,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到桌上。 “哈哈哈哈。”吴忌忍不住笑了,满脸无奈地看向穆仙儿:“娘子这手法,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乞丐了。” 穆仙儿莞尔一笑,坐了下来:“萍水相逢,却也算缘分,我的确有事,但也不急这一碗茶的功夫。”嘴里说着,已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在茶壶中试了试,见茶水无恙,取过两只碗来,倒上凉茶:“吴大侠,请。”说着双手将凉茶推到吴忌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朝吴忌做出一个碰杯的动作,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请。真是渴死了。”吴忌笑着,也端起了碗送到了嘴边。然而,他并不喝,整个人愣住了,拿眼瞟了一眼穆仙儿,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 穆仙儿将空碗放下,见吴忌还端着茶发着愣,不禁嘴角阴笑:“怎么了,吴大侠不是渴了么?” “呃……突然又觉得……不渴了,呵呵。”吴忌放下碗,冲穆仙儿尴尬的笑笑。 “我还有事,先走了,吴大侠随意。”穆仙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吴忌无奈地笑笑,将整碗茶朝墙角掷去,碗摔了个粉碎,茶水也冒着白泡渗进了土里。 “娘子留步。” 穆仙儿回头看去,见吴忌又跟了上来,满脸不悦:“还有事儿?” “吴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在茶中下毒?” “什么?茶里有毒?”穆仙儿一脸无辜:“我用银簪验过了没毒啊,而且我也吃了,为何没事?吴大侠这话倒是让我糊涂了,想来是吴大侠独身一人,有些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担心被人所害,这我也能理解。” 吴忌敬佩地看向穆仙儿:“吴某闯荡江湖已十年之久了,还从来没有谁能当面给我下毒,幸好我会些识毒之术,看出了茶中的毒药。 梦红妆,中此毒者起初会犯困,一刻后便会全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口吐鲜血而亡,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无力回天,死者唇边的血迹就跟睡着后画的胭脂一样,固有此名。” “不错。”穆仙儿也肃然起敬:“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可听说过有一本奇书,名为《天书残卷》?” “当然听过,江湖上很多人都在找这本书,说是里面记载了很多奇特的武功心法,还有识毒解毒之术。”穆仙儿说着,突然双眼泛光:“怎么?你看过此书?” 吴忌神秘的笑笑,靠近一些,轻声回道:“实不相瞒,此书就在我这儿。” “什么?”穆仙儿大喜,眼光贼溜溜地朝吴忌身上瞟去。 吴忌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没带在身上,藏在我家里。” “哦,能借给我看看吗?”穆仙儿随意问道。 “当然。”吴忌的回答倒是出乎意外:“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我总感觉和娘子似曾相识,这或许就是缘分。既然有缘,何不交个朋友?以一本书换一个朋友,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更何况这本书我都看完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穆仙儿听吴忌说得坦然,有些心动,她沉思了一会儿:“你家远吗?” 吴忌浅浅一笑:“不远,就在西城外三里的翠竹阁。娘子敢去吗?” “当然。这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穆仙儿拍着胸口无比自信。 “好,”吴忌满意的笑笑,一伸手:“请。” “那你先陪我回趟客栈拿点东西。” “好。” 两人回到福源客栈,进出的客人还真不少。整个客栈不算大,分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只有两层,一楼是大堂,也就十几桌客人,二楼分了五个雅间,每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主街。 后面的客房共三层,从上往下依次为天字号、人字号、地字号,每层十个房间围成一个弧形,与前面的两层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小院,小院里种着两株银杏和两株桂花树,长得倒是茂盛,树之间牵着绳子,上面晾晒着被褥。 两栋楼之间便是厨房和杂屋,还有掌柜的和伙计休息的地方,与之相连的还有一个侧院,用来拴马存货。 在客房楼的后面更有一个宽敞的后院,院墙就有两丈高,很好的隔绝了街道的喧嚣。里面花草芬芳,更有凉亭石桌石凳,像极了大户人家的花园,倒是投宿的客人闲暇之余散步赏景的好去处。 “哟,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小二招呼道。 穆仙儿一抬头:“我来取点东西。给他上壶凉茶,记我账上。” “原来是女侠啊。”店小二满脸笑容:“好,好。” 穆仙儿看了一眼身边的吴忌,穿过大堂,朝后面的客房走去。客房的楼梯在正中间,穆仙儿好像就没有爬楼梯的习惯,她站在中间的小院里,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房间,双足点地,顺着粗壮的桂花树干急行几步,再一脚踏在了二楼的扶栏上,紧跟着一个跟斗向上一翻,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已到了三楼。 她依着三楼的扶栏向下扫视一眼,见并没人察觉,心中甚是得意。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房间,“天字二号”几个字在门上十分耀眼,可惜里面住的不再是李殷了。这样想着,她有些生气,提起脚又朝门上踢上两脚,门锁也跟着叮当作响。 “哼。”她叹了口气,开了自己的房门,天字一号房是整个客栈最大的房间,因为位于边上,刚好与前面的酒楼相邻,侧面也多开了一扇窗,窗下刚好是酒楼雅间的屋顶,穆仙儿透过窗纸看去,主街上行人稀少,想是都回屋躲着太阳了。她又走到床边的窗户向下看去,后院里因为大楼的遮挡倒是有一片阴凉,三五个房客在凉亭中摇着扇子闲聊。 检查完毕屋里没人进来的痕迹,穆仙儿放心了,她走到桌前取出一张纸,用笔画上一个方形,在方形西侧外面写下个“三”字,这是她和李殷一惯的做法,她相信如果李殷看见,也一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随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块丝帕,撕成细条,塞进怀中,锁上门,依着扶栏看一下院内无人,翻越护栏,直接跳了下去。 第89章 惹事生非,黑衣相斗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吴忌喝完了两碗凉茶,见穆仙儿过来,立刻起身相迎:“可以走了吗?” “当然。”穆仙儿答道,转身看看掌柜的:“福伯,如果我朋友回来,帮忙转告他,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好的,好的。”福伯赶紧应道。 穆仙儿一扭头,只见住在隔壁的乌鸦大侠刚好走进店来,她眉头一皱,嘴角微笑,大步向外走去。 走道很宽,然而穆仙儿偏偏正对着乌鸦大侠走过去,嘴上怒道:“好狗不挡道,没长眼吗?滚开!” 那乌鸦大侠一进店来,目光本在吴忌身上,估计正疑惑着此人为何会和自己一样的装扮,全然没意识到穆仙儿会向自己发怒。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穆仙儿在骂他,也满脸怒色朝她看去。 “看什么看,登徒子。”穆仙儿说着,手里的剑已出鞘,对着乌鸦大侠便是一剑劈去。 乌鸦大侠闪到一边,手里的黑剑终于出鞘了。他持剑指着穆仙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穆仙儿浅笑:“哪儿来的卑鄙小人,竟敢冒充我的朋友。吴忌,你不是说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的吗?还不动手?”嘴上说着,人往吴忌身后躲去,顺势将吴忌向前一推。 吴忌本只是旁观,全然没料到穆仙儿会出此一招,猝不及防,向前几步,刚好让乌鸦大侠以为他要出手,手中的剑已向他直逼过来。吴忌侧身躲过,包剑的黑布散去,一柄黑褐色的长剑便暴露出来。 乌鸦大侠见他已亮出了剑,也毫不客气,再次抬手,锋利的剑刃只刺吴忌的胸膛。吴忌果断向后退去,已趁机拔出剑来,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两剑蹭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原本忙着吃喝的客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无不尖叫着向外逃去,店小二也惊呆着,被福伯拉着躲在了柜台下。 吴忌凝视着对手,飞身跃起,挑起桌上的茶碗向乌鸦大侠掷去。乌鸦大侠手腕转动,寒剑轻扬,已将茶碗劈成了两半。他顺势一脚勾起地上的板凳踢了过去,吴忌躲开,飞起一脚,那凳子便转了方向,在墙上砸散了架。零散的木头飞散开去,桌上的碗筷酒杯便一阵“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穆仙儿抱着剑靠着柜台,悠闲自得地看着两人刀光剑影,拳打脚踢,满脸微笑,甚是惬意。 “女侠,这……这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福伯看着自己的客栈已是一片凌乱,可两人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柜台后探出头来,怯怯地问道。 “哎。这男人之间打斗,无非就是为了江山美人。都怪我,长得太美了,他们两个都喜欢,这不,非要为了我决一死战。”穆仙儿也是一脸无奈。 “啊?”福伯愣愣地看向穆仙儿:“那……那女侠能不能让他们住手啊?” “哇,好。这一招漂亮。没错,就是这样。”穆仙儿兴高采烈地喊着,转头看看福伯:“看见了没,势均力敌。打得多精彩!” “这……可是……哎……”眼见说话间又毁了一张桌子,福伯满脸心疼:“能否请女侠帮忙说说,呃……让他们出去打?” “出去?”穆仙儿摇摇头:“外面那么大太阳,多热啊,屋里凉快。好,加油!这脚踢的好!” 转眼间,两人已过十招,仍不分高下,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堂里此刻显得格外单调,只有屋外的蝉鸣声伴着穆仙儿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终于,两人都住了手,持剑对视着,像是在思索着为何要打架,又像是在揣摩着对方的身份。 片刻后,吴忌垂下剑来,轻轻一抱拳:“大侠身手不凡,领教了。我朋友今日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乌鸦大侠见吴忌让了步,也收了剑,向吴忌点点头,瞟了穆仙儿一眼,朝柜台掷去几锭银子,向客房而去。 “多谢大侠。”福伯欣喜的喊道,作为掌柜的,最怕的就是有客人闹事,往往双方打得一片混乱,临了只有店家自认倒霉,好在今日这位大侠倒是仁义,还赔了些损失。 “你这只臭乌鸦,有种别跑啊!”穆仙儿冲乌鸦大侠的背影骂道,还欲向前跟去,被吴忌一把拉了回来。 “这人武功不错,是什么人?”吴忌问。 穆仙儿嘟嘟嘴:“我哪知道?” “他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要打他?” 穆仙儿挠挠头:“嗯,他现在住的是我朋友的房间,还有,他都没换过衣裳,一身黑黢黢的,板着个脸,像块冰似的,让人看了不爽。”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就因为这些?” “嗯,这么多理由还不够揍他一顿吗?” “啊?”吴忌一脸茫然,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够荒唐的,我行走江湖十年了,今日倒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的和一个陌生人打了一场。” “你不是想让我去你家吗?还走不走?”穆仙儿倒是急了。 “请。” “你先请。前面带路。”穆仙儿笑道,随着吴忌而去。 “还有多远啊?热死了。”穆仙儿跟在吴忌身后,靠着树直喘气,她一手拭着汗,另一手藏在树后,已沿路系上了丝帕。 “快了。”吴忌停下脚步,笑着将手里的羽扇递给穆仙儿:“穿过这片竹林就到。” “哦。”穆仙儿应道,紧跟其后。 果然,走过了竹林,就看到了一座小院。 “翠竹阁。”穆仙儿念道:“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竹子吗?” 吴忌笑着推开院门:“娘子,请。” “哇,不错。挺雅致的。这枣子能吃吗?”穆仙儿说着将羽扇还给吴忌,直奔到院子左侧草亭旁的枣树下。那满树的枣子已经熟透了,个个红艳艳的,确实让人垂涎欲滴。 “当然,还挺甜的。” 吴忌话音未落,穆仙儿已飞身上树,摘下了几个,往袖子上蹭了蹭,朝吴忌扔去一个,自己已啃了起来:“嗯,确实挺好吃的。” 吴忌笑笑,也吃了起来:“寒舍简陋,娘子随意。” “好。”穆仙儿答道,当真随意的逛了起来。她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草亭,琴台,石桌,煮茶的茶具,包括院里的花花草草,无不仔细观察了一番。 随后她走进竹屋里,吴忌本来正给她倒着凉茶,见穆仙儿看得仔细,也不自主地跟了进去:“这竹屋其实也是土砌的墙,墙上再用竹片包裹了一番,也就三间正屋,中间是厅堂,左右各一间卧房,厅堂后面连着厨房茅厕和几间杂屋。后面还有个后院,比较开阔,离后院不远就是一片湖。” 穆仙儿扫视一眼厅堂,里面也就是些寻常的摆设,她随手摸了一把饭桌,已是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哦,不知娘子会拜访,也没打扫。”吴忌不好意思笑道。 穆仙儿并未理会,已径直走进了卧房中,卧房倒是打扫的还算干净,被褥叠的也很整齐,她抹了一把桌上,又附身朝床底看去,跟着又打开了床边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客房?”穆仙儿问道,眼睛仍四下张望着。 “没错。已很久没来过客人了。” “那你住哪里?” “这边请。”吴忌说着,将穆仙儿引到另一间卧房。 穆仙儿望去,里面的摆设果然比刚才的房间要讲究,房里一尘不染,床上支着蚊帐,铺着凉席,临窗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穆仙儿摸了摸砚台,见里面的墨迹已干。又朝旁边的桌子看去,桌上只有一面铜镜,她又摸了一把镜面,在镜子四周仔细找着什么。 吴忌实在忍不住了,也弓起身子顺着穆仙儿的眼光看去,嘴里问道:“娘子在找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臭美?”穆仙儿取笑道。 “男子就不梳头了?就不需要正衣冠吗?”吴忌反问道,凑到铜镜前理了理头发。 穆仙儿微笑着已走到了衣柜前:“可以看看吗?” “就是些衣裳而已,娘子随意。” “哦。”穆仙儿答应着已打开了柜门,在里面翻找着,还不忘凑上去闻一闻。 “哈哈哈哈,”吴忌笑道:“娘子该不会是在找那本《天书残卷》吧?” 穆仙儿笑笑:“不是。就只想熟悉一下你生活的环境。”嘴上说着,又向靠在衣柜旁边的屏风看去,跟着往旁边挪了挪,眼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幅山水画,穆仙儿似乎很是喜欢,不由得伸手向画上摸去。 “这幅画是根据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所绘,画者也并非名士,我只是看着画中的风景秀美,所以买了回来。” 穆仙儿不语,在房里来来回回丈量着脚步,复又回到画前,她仔细凝视着画,手不觉朝旁边的墙上敲去,耳朵贴着墙听着什么,还使劲儿闻着。 “娘子这是何意?”吴忌问着,似乎有些紧张了。 “我父亲的书房里也有很多字画,可是他根本就不懂画,我很奇怪,所以偷偷观察了几天,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藏东西。”穆仙儿说着取下画扔在地上:“世外桃源,别有洞天。” 她笑着,眼睛瞅准了画后墙上一处比旁边光滑的竹片拍去。伴随着吴忌惊叹的目光,那一面竹墙上竟转开了一道门。 第90章 循序利诱,反遭调戏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可以进去看看吗?”穆仙儿冷笑着看向吴忌那张哭笑不得的俊脸。 “娘子随意。”吴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穆仙儿有些得意,毫不客气的进了密室。瞬间,她倒是有些茫然了,仿佛走错了地方,那一排柜子,那一个个小抽屉,不正是药铺的模样吗?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吴忌,随意拉开几个抽屉,里面果然都是药材。 “我家世代行医,从小我就是闻着药味儿长大的,没有这个味道我反而睡不着,所以我睡觉时枕头底下会压一个药囊,里面装些安神静心的药材。”吴忌说着,很自然的整理着抽屉:“我喜欢云游天下,也喜欢清静,所以不爱住客栈,每到一个地方,我就喜欢低价买个荒废的宅院,自己修葺一番,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这是我住过的最喜欢的宅院,所以干脆置了个药柜。” “你也是大夫?”穆仙儿问着,又来到药柜旁的桌子上,上面整齐的摆着一些医书,也是笔墨纸砚齐全,她再看看砚台,里面散发出清淡的墨香来。 “是,从小就跟着先父行医。父亲去世后,我也一直在专研医术。” “学医有什么好隐蔽的,还需要密室?恐怕你在这专研的不只是医术吧。” “娘子聪慧,吴某也不敢隐瞒。”吴忌坦言道:“还有识毒解毒之术。” “原来如此。”穆仙儿拿起桌上的医书:“《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千金方》,果然都是些著名的医书啊。可识毒解毒的是哪本?” 吴忌笑道:“娘子还在找《天书残卷》?” 穆仙儿也笑了:“是你说要把《天书残卷》借给我看,我才来的,怎么,后悔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本书?” “我说过用一本书换一个朋友很划算,可惜娘子现在算是我的朋友吗?”吴忌将双手摊开,一脸不满:“我到此刻竟然连娘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哎,不借算啦,哪来这么多废话,难怪人们都说了,宁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的一张嘴。”穆仙儿冷笑着,已出了密室。 吴忌无奈地笑笑。 “后面是厨房?” “是。里面乱的很。”吴忌说着。 穆仙儿已走了进去,她扫视一眼四周,果然都是灰尘,可是锅碗瓢盆倒是齐全,连菜刀就有好几种,她瞟了一眼门口的吴忌,趁其不备,顺手抽了一把短尖刀,插在身后的腰带间,然后走了出去。 “怎样,看够了吗?”吴忌见穆仙儿出来了,微笑着问:“娘子莫不是官府的人?” “吴大侠莫不是通缉犯?”穆仙儿反问道。 吴忌摇头轻笑:“早上出门前我煮了些茶用井水冰些,现在吃正凉快,娘子请。” “请。”穆仙儿跟了过去,两人一同端起碗来,穆仙儿笑笑,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她再看向吴忌,他正愣愣地端着碗疑惑地盯着自己。 “你又是何时下的毒?”吴忌问。 “什么?下毒?”穆仙儿一脸无辜:“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都忘了验毒了,哎,我怎么这么粗心,跟你又不熟,要是你害我该怎么办啊?” 吴忌无奈地笑笑,将鼻子凑近闻了闻,瞬间变了脸色:“断肠草。中此毒者一刻钟便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两刻钟后就开始出现抽筋、眩晕、腹疼难忍,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必死无疑。传说当年神农尝百草,就是因为误尝断肠草而死。” “哇,这么厉害?”穆仙儿感叹道。 “你是夸我还是夸这种毒药?”吴忌笑着将碗中的茶倒在地上,顿时地上冒出白泡来。 “当然是夸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了一下,这种毒有一点点腥味,这可不是茶水该有的气味。” “哦,你是说我应该把它下在鱼汤里?” 吴忌浅笑:“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 穆仙儿也笑了:“哪有?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就想试试,看你不用银针是否当真能识出毒来?” “现在信我了?” “当然。那你会解此毒吗?” “误服此毒后立即予鸭毛拭咽喉催吐,吐后灌服新鲜鸭血或鹅血,再用鲜马尾松树梢、韭菜、马鹿角、金银花捣烂冲服。然后,就看天命了。” “看来解此毒确实麻烦。”穆仙儿感叹道。 “你是何时下的毒?”吴忌再次问道。 穆仙儿吐吐舌头:“跟着你进了院子就下了,下在茶壶里,你这一壶茶白烧了。”说着将整壶水倒在了地上。 “下在茶壶里?那你刚才也吃了,怎么没事?有解药?” 穆仙儿摇摇头:“此毒凶猛,怎会有解药。我又不傻,既知有毒,又怎会吃?”说着掏出袖中的湿漉漉的麻布来,掷在地上。 吴忌崇拜的看着穆仙儿:“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让我敬佩的女子。” 穆仙儿听着心中暗喜,她凝视着吴忌:“多谢吴大侠谬赞,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娘子如此聪明,娘子怎么看?” 穆仙儿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脱口而出:“浪子。” 吴忌认可的笑了:“娘子所言极是,我确实不配称为大侠,在普通人看来,我甚是是一个坏人。” “是吗?有多坏?” “十恶不赦。”吴忌笑笑,起身直视着穆仙儿的眼睛:“你怕吗?” “怕什么?我也不是好人。”穆仙儿叹了口气:“别人都叫我妖女。” “妖女?”吴忌摇着羽扇,靠向身后的竹子,双眼扫视一眼穆仙儿:“有多妖?” “很妖很妖。”穆仙儿也站了起来,嘴上说着,向吴忌靠了上去。她带着迷人的笑容,眼睛温柔地盯着吴忌,左手慢慢地搭在了吴忌右肩上,然后缓缓地向下滑去,停在了他的胸前。 吴忌愣住了,摇着羽扇的左手僵在了空中,右手扶着身后的翠竹,屏住了呼吸。 “还想我更妖一点吗?”穆仙儿柔声细语,左手的指尖调皮的在吴忌胸前划着圈慢慢朝他的脖子蠕动着,然后挑拨起他的喉结来。 “够妖了吗?”穆仙儿问着,朝吴忌脸上吹出一口气。 “我这是被你调戏了吗?”吴忌咽了一口唾沫,就见自己的领口也被拨开了。 “你觉得呢?”穆仙儿笑道,整个人都贴在了吴忌身上。 “你……对所有男子都这样吗?”吴忌抿了抿嘴唇。 “当然不是,对自己喜欢的男子才会如此。”穆仙儿说着,已将自己的红唇也贴了过来。 吴忌满脸欣喜,温柔地看着穆仙儿,右手也缓缓地朝她身后搂去。可是,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了,右手也悬在了空中,满眼中尽是惶恐。 “怎么了?”穆仙儿似乎还沉浸在这旖旎的气氛中,满脸娇羞的问道。 吴忌眼光向下移去,自己的左侧脖颈处,一把短刀正散发出耀眼的寒意。而那把刀,此刻正握在穆仙儿手中。 穆仙儿好似刚刚反应过来,她站直了身体,左手揪住了吴忌的领口,右手的短刀朝前一推,一丝殷红便顺着吴忌白皙的脖子流淌下来,渗透进那身黑衣中。 “哟,出血了,疼吗?”穆仙儿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问道。 吴忌盯着脖子上的尖刀,轻轻咽了口唾沫:“刀剑无眼,娘子小心一些。” “让我小心?”穆仙儿甚是疑惑,手一抖,又一丝血冒了出来,她怒视着吴忌,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此刻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难道该小心的不是你吗?你可得老实一点,别让我感到紧张,要不然,我的手再一抖,割断了你的喉咙,可别怨我。” “吴某与娘子无冤无仇,你想怎样?”吴忌举着双手,微闭着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说,你到底是谁?” “吴忌。” “真名?”穆仙儿怒道,刀又用了点力道。 “真的,真的,叫吴忌。”吴忌连声说道。 “为何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娘子何出此言?”吴忌小心问道。 “说!”穆仙儿一用力,又一丝血顺着刀滴了下来。 “好好好,我说。”吴忌喊着,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我确实叫吴忌,祖籍幽州,家里世代行医,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有些家产,在我十六岁那年,父亲病故,几日后竟有山贼闯进家来,杀了我母亲。我和妹妹逃出家去,慌乱之间竟走散了,至今十年了依然杳无音讯。我拜师学艺,习得了一身武功,可是……当年我妹妹才刚十岁,如今若在世上已是二十了。我好没用,我不配做她的兄长。 这些年来我云游天下,居无定所,一直都在找她,碰到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我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多找机会和她们说说话。你的眼睛很像她,笑起来也像。自从在那条小巷子里碰到了你,我就很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这座院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十年前我家里的样子,如果你是我妹妹,你或许还有些记忆。所以我故意丢下了我阿娘的金钗,我希望你捡到了能来到这里。可是等了一夜,你却没来,所以今日我又想办法把你带来了。” 第91章 同命相怜,心有不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听吴忌讲着,不自觉的想到了萧飒,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想到了十八年前闯入父母家中的贼人……突然之间,竟觉得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她的手松开了点儿,眼神也柔和了些:“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吴忌眼中的泪水和着头上的汗水一起流淌下来,混着脖子上的鲜血,将衣领浸湿了一片。他微闭着眼睛:“我说的句句属实,娘子若还是不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是你的妹妹。”穆仙儿放开吴忌,握刀的手也垂了下来:“不过,我却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兄长。” 吴忌抚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什么?你也在找你的兄长?你仔细看看我!” “说了不是你。”穆仙儿双眼凝视着吴忌:“我叫穆仙儿。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阿耶叫穆悠,阿娘叫白云仙,我是他们的女儿,所以叫穆仙儿。我的兄长叫穆君逸,今年二十二岁,不,是二十二岁半,我们失散了快十八年了。” “十八年?”吴忌同情地看着穆仙儿:“那你岂会记得他的样子?” 穆仙儿冷笑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因为当时我阿娘才刚怀上我,那天是十月二十二,我阿耶是个书生,正收拾东西准备进京赶考,突然家中就来了贼,他们杀了我阿耶,抢走了我阿娘。当时我兄长在房里睡觉,他那时还不到五岁,他是腊月十一的生日,那么小,哎,一晃如今我都十七了。” “那你还在找他吗?” “当然,我阿娘为了我屈辱的活了下来,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才告诉了我真相。我好傻,认贼作父十二年。”穆仙儿捂住嘴,强忍住眼泪,缓了缓,继续说道:“半年后,长安闹了瘟疫,我阿娘不幸染病去世了,我也沦落江湖。我阿娘的心愿便是找到我兄长,这也是我的愿望,因为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人海茫茫,你们兄妹俩素未谋面,又时隔近十八年之久,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便二十年,只要有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不也没放弃吗?” “我不会放弃。我妹妹叫吴忧,她当年十岁,应该还记得一些事情。可你兄长确实太小,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他还有什么特征吗?” “我阿娘说他左边的大腿上有一个疤,像我额头上的这个一样。”穆仙儿掀起右额头上的头发:“我这个疤痕是七岁那年摔在石头尖上磕的,我阿兄是四岁的时候偷玩他师父的剑被刺的。” “你兄长的师父?” “他叫欧阳清风。”穆仙儿看向吴忌:“你十年来一直云游天下,可曾听说过此人?” “没有。” “那有没有听说过白思凡?” 吴忌摇摇头:“白思凡又是谁?” “我外祖父。”穆仙儿叹了口气:“我阿娘说打记事起他就有些疯癫,自从和我阿耶成了亲就没再见过他,估计早就不在世上了。” “那你就凭一道疤,一个名字去满天下寻人?”吴忌感叹道。 “是啊。要不然怎么办?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所以综合我阿耶阿娘还有我来分析,我想我兄长一定是一位长相英俊潇洒,谈吐风趣幽默,性格热情开朗的人。如果他和欧阳清风在一起的话,一定也会些武功,说不定还文武双全。” 穆仙儿在脑中勾画着穆君逸的样子,不禁又笑道:“这些年来找我阿兄,我都有些着魔了,跟你一样,看见二十出头的美男子,我都会凑上前去搭讪,问他们的名字年纪,甚至,还想扒了他们的裤子……呃,看看他们大腿上有没有疤。” “呵呵呵呵。”吴忌不由得笑了:“疤在腿上,确实不方便查看,反正我的腿上没疤。以后我也会帮你留意些,看到跟我相同年纪的男子,我帮你看看。穆君逸,师父欧阳清风。” “好。吴忌,妹妹叫吴忧,二十岁,幽州人,世代行医。眼睛和笑容像我。我也记住了。”穆仙儿朝吴忌笑笑:“出来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要不然我朋友一定会担心我了。告辞。”说着朝吴忌一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穆娘子请留步。”吴忌喊着追到院门口。 “还有事吗?”穆仙儿停下脚步。 吴忌迟疑了片刻,眼看着穆仙儿:“你要去哪儿?” “找黑影儿。江湖上传闻紫电青霜剑在他手里,师父很想得到这两把宝剑。” “你刚才在街上把我认成了黑影儿,而且好像还跟他相识。你真的认识他?” “是。”穆仙儿点点头。 “传闻黑影儿武功高强,行走江湖十多年来一直都不曾遇到过对手,人送外号‘冷面杀手’。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他不一定放在心上,你还是多加小心。” “好。多谢。” “哎,慢着。”吴忌见穆仙儿想走,忍不住又叫住她:“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 “我在襄州城找了两天了,黑影儿根本不在这里。之所以有误传,是因为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混淆视听。明日一早我就离开襄州了,以后若是有缘,江湖再见。”穆仙儿笑笑,转身离去。 “等等。”吴忌赶上前来,看着穆仙儿,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穆仙儿满脸疑惑。 “我……”吴忌犹豫着,他左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右手轻揺着扇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不对,也许今后我会后悔,可不做,我可能更会后悔一辈子。” “有话直说。”穆仙儿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吴忌看着穆仙儿的眼睛:“《天书残卷》真的在我这里。” “在哪儿?” 吴忌推开药柜,从后面取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本书,穆仙儿偏头看去,只见盒盖上写着几行小字:天下武学,书中细话,残肢苟喘,卷分上下。 “这便是《天书残卷》,分为上下两卷,上卷记载着一些调息内力的心法和一些出其不意的招式,传闻学了可以功力大增,这可是江湖中人都渴望的。下卷便是识毒解毒之术,里面记载着一些江湖上常用毒药的性状及解毒之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就是寻常治病的药材,这本其实就像是一本药典,这正是我感兴趣的。你擅长用毒,相信也会喜欢。 这两本都可以借给你看,但仅限翠竹阁内。我们虽然有缘,但还没到相互信任的地步,所以我也担心你会把书带走,到时候茫茫人海,我该到哪里去找你。” 穆仙儿惊喜地看着《天书残卷》:“我一直以为这卷书只是传说,没想到还真的存在。你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要告诉我?” “俞伯牙不惜对一樵夫抚琴,只因钟子期才能懂得他的琴声。我虽然已经得到了《天书残卷》,也已学会了里面的精髓,可是始终缺乏一个可以交流之人,实在是寂寞啊。穆娘子聪慧,应是懂我之人,一卷书换一知己,我真的不亏。”吴忌说着,调好药膏涂在脖子的伤口上。 “知己?朋友?”穆仙儿笑笑:“承蒙抬爱。我也就读了几年书,估摸着认识几个字罢了,传闻这卷书可是本奇书,我也不一定看得懂。” “没事,你先看着,有什么觉得值得寻味的,我也乐意一起交流。”吴忌说着看看窗外:“太阳没那么毒了,这里面记载的药材我还有几种没找齐,我再进山去找找。我能试着信任你吗?” “可以试试。”穆仙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你有事就去忙吧。” “好。穆娘子随意,只愿我回来时你们都在。”吴忌笑笑,转身离去。 穆仙儿先翻了翻下卷,确实跟一本药典似的,虽说平时喜欢下毒,可也没深究过这些,看着看着,感觉自己成了学医的,各种药材的颜色气味包括味道,还有什么相生相克,相及相反,记得倒是详细,可让人看了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她将书扔到一边,又翻开上卷,似乎来了兴致,里面确实有一些离奇的招式,全部配了图画,让人一目了然。她跟着比划着,好不容易一招学会了,可眨眼再一看,刚才的招式似乎又变了样式。她将书前后翻看着,一头雾水。 院子里,蝉声此起彼伏,更让人心绪浮躁。穆仙儿看着面前的这卷奇书,面露苦笑,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自己确实差一些耐心。在这一点上,自己比不过李殷,如果他在,哪怕不懂,他也会心平气和的把这卷书都看完,把里面的内容都记下来,以后再慢慢揣摩。 李殷,你到底怎么了?你昨夜住在哪儿?你当真不要我了吗?如此想着,穆仙儿早已没有心思看书了,她将两本书收入盒子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夜没睡好,此刻竟无比疲倦,她望了一眼吴忌床上的凉席,不加思索的躺了上去。 第92章 设计留客,狼狈生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已至黄昏,太阳西沉,带走了一些热气。穆仙儿猛然醒来,扫视一眼四周,只见吴忌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穆仙儿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抬起袖子拭去唇边的口水:“回来啦?” “嗯。”吴忌笑笑:“书看得如何了?” 穆仙儿笑笑,一指吴忌的手:“哪儿来的兔子?” “哦,刚才在山上采药时发现的,腿受了伤,看它挺可怜的。所以带了回来。” “嗯,挺肥的。”穆仙儿伸手朝兔子摸去:“乖乖,小兔子,你是想被清蒸、红烧还是煲汤啊?”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啊?你……想吃了它?” “嗯,你拿回来不就是吃的吗?”穆仙儿一脸茫然。 “它的腿都受伤了,这么可怜,难道你不想给它包扎一下?” “我为什么要给它包扎一下,又不是我打伤它的。”穆仙儿检查一下兔子的腿伤:“你把它打伤了又救它,你想拿它练手?我听说很多学医的都喜欢拿小动物做研究。” “呃。你如果觉得这样太残忍,我可以放了它。” “放了它干嘛。那我们晚上吃什么?你总不能让客人饿肚子吧。” “好,那晚上吃兔子。”吴忌笑笑,一掌将兔子砸晕了扔到地上,见书已被穆仙儿收好,不由得问道:“这部书,你这么快都看完了?” 穆仙儿汗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部书叫《天书》了,恐怕只有你这种天才才能领悟其中的精髓。” “穆娘子过奖了。”吴忌笑道,打开盒子:“这两本书我看了三年了,每次翻开都有不一样的感悟,确实挺伤神。” “你确定这不是假书?”穆仙儿摇摇头:“上卷的武功心法确实玄乎,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意思。可写下卷那人确实让人费解,里面记得那些药材似乎也太寻常了些,我虽爱用毒,可不懂医术,有些药材不熟,可是甘草,却很常见,平时偶尔会用来泡水喝,可润肺止咳,清热解毒。此等药材怎么也会写进书中?” 吴忌微笑着翻翻手里的书:“穆娘子有此疑惑已是不简单了。我从七岁开始,阿耶便教我认药材,背药理,当时我也是头疼不已,阿耶告诉我,若想当大夫,这些是必须吃的苦。他还给我讲了个故事,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说是很久以前有名女子生的无比貌美,然而,其父贪财,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富商。那富商年纪比那女子大了许多,而且长得奇丑,那女子自然对富商不屑一顾,日子越过越烦,只恨不得富商快快死去。 终于有一天,女子忍不住跑去药铺,要买些毒药毒死她夫君。那大夫心善,就给女子一包甘草,告诉女子回去炖肉,保证他夫君吃了必死。其实那大夫本是好心,想着让女子给她夫君补补身体,也好增进他们夫妻的感情。 可是那女子上街买肉时,肉都卖完了,旁边只有一家卖鱼的。女子心想,鱼也是肉,只要把毒下到里面富商吃死了就行,就买了条鲤鱼回家和甘草一起炖了汤。 富商见女子突然对自己如此体贴,以为女子回心转意,心中大喜,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随后便一命呜呼。 女子本欲瞒天过海,谁知还是走漏了风声,县官查出了富商中毒身亡,严刑之下,女子供出了那个大夫,大夫才知女子将甘草炖了鲤鱼,乃是剧毒。最后大夫被判了同谋,本是好心助人,却送了自己性命。” 穆仙儿听吴忌讲着,大惊:“原来如此平和的一味药也能成为毒药!哎,真替那位大夫不值啊。”她看向吴忌,不禁又笑道:“难怪你不继承父业做个大夫,原来是胆小,怕救人不成,反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啊。看来要想做大夫,不仅要不怕苦,不怕累,还要不怕死。” 吴忌也笑了:“现在穆娘子觉得这本书有些意思了没?” 穆仙儿点点头:“有点意思了,既然是朋友了,以后就叫我仙儿吧。” “好,仙儿。这名字不错。你慢慢看。”说着把书摊开,提着兔子出了房。 穆仙儿再次翻着书,认真的看了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仙儿,厨房我已经收拾好了,锅碗瓢盆也已经洗干净了。就是没什么其它佐料,只有一罐盐倒还能用,你想怎么做?”吴忌在门口说道。 “要我做?”穆仙儿转头看向吴忌:“我可是客人,哪有客人第一天登门就给你做饭的?” “这……”吴忌尴尬地笑笑:“我知道这确实不应该,可是,我不会做饭。” “你不会做饭?你厨房里的东西样样齐全,你不会做饭!” “是真的,我没下过厨,那些东西都是院子以前的主人留下的。” 穆仙儿叹了口气:“这……做饭啊,其实,我也不会。” “什么?”吴忌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把兔子清蒸、红烧、炖汤吗?” “我真不会。我就只会吃。”穆仙儿合上书:“要不就烤了吧。平时出门办事,走到荒郊野外了,李殷总会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扒了皮,去了内脏,架在火堆上烤,没错,烤的兔子可香了。” “好。我试试。”吴忌说着,将兔子收拾干净,拿到院子里用木棍串着架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穆仙儿在一旁看着:“再在下面生堆火,烤兔子,想着就美味。” 吴忌抱来一堆木柴,放在兔子下面,掏出火折子吹出了火朝柴上点去,可是半天也没着。 “不行,你得慢慢来,嗯,对,先要用些干树叶引火。” “好。”吴忌又寻了些树叶过来。 “哎,着了,快吹,扇子,快,哎,笨死了。”穆仙儿眼看一点星星之火化为了一道青烟,急得拍手顿足:“让我来。” 穆仙儿将树叶拢在一堆,吹燃火折子,点了上去,红彤彤的火焰印得两人兴奋的脸闪闪发光,然后她试着慢慢将细点的木柴加上去,然后…… 两人诧异地看着原本旺盛的火苗逐渐变小,赶紧趴在地上吹起来,然而不济于事,那原本欢快的火苗,跳跃了两下,突然一闪身,又化为了一道青烟扑向两人,顿时引来一阵呛咳。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都累得瘫坐在地上,冷眼看着那树叶燃过的一片片灰烬和熏的漆黑的木柴。 穆仙儿抬手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这豪迈的一把,使得原本灰扑扑的脸上印出了一道黑迹。她叹了口气,望向愣在一旁的吴忌,明亮的月光下,他也是满脸灰迹,他的羽扇扔在一边,抓着衣角向脸上擦去,一点也顾不得形象了。 “哎,没想到连个火都生不起来。每次看李殷做,我觉得挺简单的啊!”穆仙儿感叹道,似乎还不相信自己会如此没用。 吴忌也尴尬的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失败。真的,挺受打击的。你口中的那个李殷是何方神圣,改天我一定去向他请教请教。” 穆仙儿听吴忌提到李殷,一时又有些不好受,她抬头朝天空望去,连月亮也不太圆了。 “他是我的朋友,昨天中午我还和他一起吃饭了,当时你不也在福源客栈吃酒吗?你没看见?” “哦?你昨天中午也在福源客栈吃饭?”吴忌惊喜地说:“我当时倒是没有留意。吃完酒出来经过小巷子时见到四个小毛贼围着一名女子,我才出手,现在想想还多亏了那几个小毛贼,才让我认识了你。” 穆仙儿笑笑:“认识了我有什么好的。” “怎么不好了,至少多了个朋友,要不然此刻我只能一个人待着了。” 穆仙儿看看吴忌:“你的伤没事儿吧?” “承蒙仙儿手下留情,只是点皮外伤,已经涂了药,过两天就好。” “哎,你不是还煮了茶吗?那你怎么生的火?”穆仙儿突然想起来。 “那是用的炉子,里面装上炭,然后再浇上一点酒,很容易就燃了。” “没错,酒可以助燃,还有酒吗?”穆仙儿恍然大悟。 “哦,有,地窖里还有好多呢。我去拿。”吴忌也反应过来,不一会儿就拎来了一坛子酒。 穆仙儿接过酒坛子:“哼,我还不信了,离了李殷连火都点不着。”嘴上说着已经将酒朝柴堆上泼去,然后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 只听得“噗”的一声,整个火堆燃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像红色的绸缎一样抖动着。大股的黄褐色的烟柱,不住地盘旋上升着,那架子上的兔子也变了颜色。 天气本就炎热,此刻更像是围着一个太阳,两人不由得都朝后退去,两张泛着油光的脸相视一笑。 “好了吗?”穆仙儿似乎闻到了一阵糊味。 “我看看。”吴忌持剑挑下兔子,不禁变了脸色,手里的哪还是兔子啊,俨然就是一坨黑炭。 “好像糊了。”吴忌说着,凑近鼻子闻了闻。 “里面的熟了没?你快尝尝。” 第93章 井水清凉,独奏逍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吴忌忍着烫,揪下一块肉来,瞟了一眼穆仙儿,鼓起勇气塞到嘴里,刚嚼两下就吐了出来:“外面糊了,可里面的肉却是生的,好大一股烟熏味。你,要不要尝尝?” “算了吧。”穆仙儿将兔子一掌推开。 “我再去洗几个枣。”吴忌识趣的走开了。 “我从小和奶娘最亲了,记得奶娘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大枣树,每年枣子红了,我就拿弹弓去打。可惜那枣子没你这儿的好吃。”穆仙儿说着抓起一个枣啃了起来。 吴忌尴尬的笑笑:“你喜欢就多吃几个,就当晚饭了。” “你这里有蚊子吗?我睡觉最讨厌蚊子了。” 吴忌听穆仙儿如此说,脸上有些兴奋,嘴里却说道:“你今晚不准备回去了吗?你朋友会担心的。”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实不相瞒,我给我朋友留了信,沿途也都做了记号,他若担心我,会找过来的。” 吴忌收敛了笑容,平静地看向穆仙儿:“你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你们的关系也应该不一般吧?” “他是我喜欢的人,”穆仙儿坦言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不过相好才十来天。这把剑叫穆小贝,它还有一个孪生兄长叫李大宝。这是五天前我生日时李殷送给我的礼物,是我们两人一起选的样式。好看吗?” “这样的生日礼物倒是与众不同。那他人呢?这两天怎么就只看到你独身一人?” “吵架了,他骂了我。他要走,我拉着不放手,他居然说我像听雨楼的那些女子。”穆仙儿说着委屈极了。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说你,简直就是个混蛋。”吴忌也无比气愤。 “哼,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我要让他担心,让他着急,让他来找我,让他给我道歉!”穆仙儿说着好像出了好大一口恶气。她转身看向吴忌:“你这儿有女子的衣裳吗?我想洗澡换身衣裳。” “啊?”吴忌回过神来:“没有,就我一个人住这儿,哪会有女子的衣物。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那你的衣裳也行。”穆仙儿说着已进了屋,在吴忌的衣柜里翻上一通,挑了件深蓝色的长袍,扛着屏风走了出来。 她将屏风拦在井前,将干净衣裳搭在屏风上,探出头来:“我就在这里洗了,信任你一次,你应该不会偷窥吧?” 她说着将剑靠在屏风上,晃了晃手里的尖刀:“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想它,想想你脖子上的伤。” 她将刀柄衔在嘴里,潜入屏风后,脱去全身的疲惫,抛桶入井,将清凉的井水向身上冲去,顿时备感舒爽。 琴声响彻夜空,伴随着屋后的蛙声更让人心烦意乱,椭圆的月亮依然皎洁,照亮着湖边的竹屋,那草亭下弹琴的人似乎也有些疲倦,十指在琴弦上游荡着,如他散在肩上的长发,一片凌乱。 穆仙儿找来一个木盆,顺手把换下的衣裳鞋袜洗了,晾在了屋檐下的竹竿上,她光着脚,全身就只套着吴忌的那件深蓝色长袍,宽阔的领口暴露出一片春光,她用手巾擦拭着头发,朝吴忌喊道:“你这弹的什么曲子?” “《逍遥游》。”吴忌朝穆仙儿瞟了一眼,又赶紧别过脸去。 穆仙儿见他比自己还羞愧,越发觉得有意思,她依着竹屋的扶栏,妩媚的笑道:“虽然我不懂音律,可我也听得出来,你这首曲子弹的心烦意乱的,还逍遥啊?哎,天气炎热,屏风给你留着,井水挺凉快的,你要不也冲个凉,降降火,静静心?” “你睡我房间吧,我房里有蚊帐。”吴忌说着,琴声停了下来。 “好。”穆仙儿毫不客气地进了主卧,插上门栓,抱着剑躺进了蚊帐,将尖刀压在了枕头下。她盯着房门,果然有脚步声靠近,她感觉吴忌就在门口。 “我进房拿件衣裳。” “哦。”穆仙儿起身开门,两人都有些尴尬。穆仙儿退到床边,把玩着手里的尖刀:“听说过豹子和羚羊的故事吗?豹子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羚羊,凶猛的朝它扑去,羚羊拼命逃跑,你猜结果怎样?” “你既然讲给我听,肯定是羚羊跑过了豹子。” “没错,因为对豹子来说,羚羊只是它的食物,抓不住它还可以去寻找另一只。可对羚羊来说,却关乎自己的性命,以命相博,就算力量悬殊,可也未尝就没有胜算。” 吴忌选好了衣裳,起身背对着穆仙儿:“在福源客栈,你故意挑拨我和那黑衣男子动手,实则就是想看看我的武功如何,对吗?” “是。”穆仙儿点点头:“论武功我确实不如你,可若是拼起命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早些休息吧。”吴忌说着出了房间。 穆仙儿狡黠一笑,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她依着门看去,不远处,只见吴忌的黑衣正搭在屏风的一端。“扑通”一声,是水桶入井的声音,然后就见一双手托起了水桶,一道清泉缓缓流下,吴忌个子高,露出了半个头来,他闭着双眼,似乎也很享受,他“哗啦哗啦”的冲完几桶,伸手抹去眉眼之际的水滴,睁开眼睛刚好迎上穆仙儿的目光。 “哦,我发现你忘了拿一件东西。”穆仙儿一本正经的地说,将手里刚才擦头发的手巾扔了过去:“你准备用什么擦干身子?自然待干吗?” 吴忌接过手巾:“真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居然喜欢偷看男子洗澡?” “偷看?”穆仙儿一脸无辜:“我可是正大光明地站在门口看月亮。再说了,你面前不是还有屏风挡着么,你可得小心了,要起风了哦,屏风要倒了。” 吴忌不再理她,穿好了衣裳撤了屏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朝她走了过来,他抬眼看看穆仙儿晾在竹竿上的衣物,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帮我把药膏递出来,还有艾叶,在药柜最中间那排第一个抽屉。还有,你夜里可得把门关好了,你今日三番两次的挑逗我,我不敢保证我能控制住我自己。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准就突然变成色狼冲进去了。你多加小心!” “哦,是吗?”穆仙儿笑笑,将吴忌说的两样东西递给他,待他来接时,却突然一关门,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穆仙儿不禁笑弯了腰:“哎哟,真是对不住啊,可是把狼爪子给夹了?” 夜色撩人,然而却是风平浪静,穆仙儿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听得屋外的琴声连绵不绝,或激昂,或内敛、时而悠扬、突然又显出一丝静谧和孤寂。 当晨起的鸟儿第一声歌唱时,穆仙儿突然惊醒了过来。她看了看四周,突然有些后怕,她居然真的在一个陌生人家里过了一夜,没错,陌生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又有多了解?或许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在江湖,老实人终究是活不长久的,比如自己,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她换回自己的衣裳,不舍地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天书残卷》,将尖刀放在桌上,走出了房间。她到客房的门上听了听,貌似那吴忌还睡得正香,也不知他昨夜何时回屋的。她想着,突然为自己昨天的种种行径感到好笑。她飞身跃过院门,顺着她昨日沿途留下的标记渐渐远去。 “怎么会?你再仔细想想,他就拿着跟我一样的剑,是墨绿色的。”穆仙儿将剑拍在柜台上,怒视着福伯。 “哎呦,我的祖宗,真的没骗你,你那朋友确实没来过。他若来找你,我肯定记得,哪敢骗你啊。”福伯胆战心惊的说道。 “哼。”穆仙儿拿起剑一转身,柜台上的算盘、砚台、笔筒又是“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房内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连给李殷留的纸条都在桌上。他真的走了吗?真的不要我了?真的这么绝情? 穆仙儿想着又气愤地朝外走去,刚好迎上店小二抱着一摞盘子走了过来挡住了路。 “让开。”她嘴里吼道,用剑将他往旁边一推,随着店小二一声惊呼,又是一片支离破碎。 街上又热了起来,穆仙儿戴上白纱斗笠,在城中所有的客栈里打听着。 “女侠饶命,真的没有你说的这个人来投宿。” “我……我说的是真的,不敢骗你。” “别杀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 …… 穆仙儿走进一间间客栈,重复着同样的话,看着那一张张惶恐的脸,原本还抱着些许幻想,此刻彻底破灭了。 李殷他真的走了,不在襄州了,他去了哪儿?是回了天圣宫了么?他会怎样在师父面前说我?所有人都怕我,我有那么凶吗?我在李殷面前发过火吗?他是不是也会觉得我脾气差?吴忌说我三番两次挑逗他,我真的是个轻浮的女子吗? 她不禁又想到了偷听到的话: “殷儿,我讲的都是真的,我其实早就该告诉你这些的。这些年来,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不惜花重金请人教你各种本事,就是不想你输给宫中的那些皇子。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我对你跟别人不同,但你知道我对你的期望吗?我们要强大起来,我们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所以,我不希望你被一个女子所牵绊,这天圣宫中的女子,只要你喜欢,她们都可以是你的,但你不可以对他们用情。因为她们都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细作,我会将她们送到她们该去的地方。当年西施可以乱吴宫而霸越,她们也行。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 第94章 人各有命,焚楼解气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细作?穆仙儿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几天前偷听到的师父对李殷说的话,如置身于冰窖之中。 如果说人各有命的话,那我这辈子的命运就难逃脱被人利用的结局了吗?当年在杨府便是如此,现在身在江湖,以为学了武功很神气,可注定还是一颗棋子。 四年多来,我对师父视若再生父母,没想到却只是她的一件兵器而已。她会让我去对付谁呢? 不重要,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李殷会怎么想,怎么做? 她想着,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她不知道李殷是如何回答的。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起练剑,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去定制了情侣剑———那是她十七岁的生辰礼物。他们每天都很开心,她以为李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等着李殷带她浪迹天涯。 然而,这才几天的光景,一切突然变了样子,他居然那样说她。娼妓?哼,他虽没亲口说出这两个字来,可还是让她心如刀绞。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坚强了,她甚至以为早已被别人骂习惯了,什么贱人,狐狸精,妖女。呵,算得了什么?可唯独他那随意的一指,让她难以释怀。 哎,穆仙儿使劲叹了口气,不去想那个情景,可一抬头居然发现自己转了几大圈又回到了福源客栈前。 斜对面的听雨楼前,那一个个妖艳的身影在门口朝过路的行人招呼着,像是对她的一种嘲讽,一种挑衅。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觉得要去干点什么才能把它平息。她握紧了小贝,绕到后院,跃过院墙,溜进了屋内。 “娘子,你歇着吧,让我来。”一个脸上散布着零星雀斑的小丫头说着。 “没事儿。”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摸了摸腹部,端起木盆,在米缸里舀着米。她长得极美,虽未施粉黛,可那精致的五官,那清秀的脸庞,仍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穆仙儿不免多看了几眼,她不知道如此佳人,怎么会在青楼当厨娘。 “喂,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雀斑丫头发现了穆仙儿,疑惑地问。 “我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管我是怎么进来的?”穆仙儿反问道。 “哎。不得无理。”那端着米的美人拉了拉雀斑丫头,冲穆仙儿笑笑:“请娘子告知红姨,饭马上就好了。” “我不是来催饭的。”穆仙儿冷笑道,瞟了一眼那美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你这是……” 美人下意识的将手拂在肚子上,眼睛也朝肚子看去。 “几个月了?”穆仙儿脱口问道。 “四个月了……” “你是什么人?问这么多干什么?”雀斑丫头走上前来,伸手护在美人身前。 “那你又是谁?”穆仙儿不屑地盯着面前的小丫头。 “要你管?”小丫头恶狠狠地说。 穆仙儿笑了:“要你管,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哼,你想要干什么?”小丫头指着穆仙儿:“蒙着脸不敢见人,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穆仙儿晃了晃手里的剑:“我是妖女,杀人如麻。你想死吗?” “你……你……”小丫头显然被吓着了,可仍颤抖着挡在美人身前。 “我妹妹一时无理,还望女侠见谅。”美人花容失色,朝穆仙儿欠身行礼,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哦,美人开口了,我自然会给个面子,那我今日便不杀人了。”穆仙儿将剑放在灶台上,随手从灶里抽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木柴:“我放个火,怎样?” “你……你为何偏要杀人放火?我们……无冤无仇的。”小丫头怯怯地喊道。 “因为我看你们这听雨楼不舒服。”穆仙儿抓过一个油罐子看了看:“你问完了没有?” 她将油四处泼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发愣的两人:“你们还不走,想死吗?我可点火了。快叫上楼里其他人一起逃命去吧。” “快走。”美人拉起小丫头朝外跑去。 “快来人啊!红姨,厨房进来了个疯子,要放火。”小丫头的尖叫声回荡在闷热的空中。 穆仙儿浅笑,疯子?自己竟又多了一个称呼。她将火朝柴堆点去,在油的助燃下,整个厨房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穆仙儿远远的看着,那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们也都没心情接客了,全都聚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后院的火苗串到前楼。 “什么?听雨楼那火是你放的?”柳婉茹愣愣地看着穆仙儿,那神情跟当时一模一样。 “是。”穆仙儿点点头,微微一笑:“柳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分。如果当时能够预测未来的话,就顺道把你救出去了,你也就不会受这些苦。” “我相信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挺开心的,只要子谦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当时火势挺大,连官府都出动了,才将火扑灭,好在没烧到旁边的房子,也没造成人员伤亡。此刻想想,我那时确实挺爱惹事。”穆仙儿摇摇头:“哎,柳姐姐,当时听雨楼一片乱,你和柳絮为什么没趁乱逃走呢?” “逃?”柳婉茹笑笑:“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走。红姨对我们挺好的,她见我不同意接客,又有了身孕,就让我和柳絮在厨房帮忙,还给我们算工钱。我请她帮忙去打探过吴忌,她说确实是吴忌卖了我,吴忌欠了别人很多钱,实在还不清,只能用我和翠竹阁的房子抵债。” “你信了?” “信了。”柳婉茹低下头:“红姨给我看了卖身契。确实是吴忌的笔迹。而且和吴忌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确实没见吴忌挣过钱,我都不知道他的钱是哪儿来的。所以我就想着好好干活,用工钱赎身,然后去找吴忌。我要让吴忌亲口给我说个明白……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们跟着红姨去了另一个楼里干活儿,直到我生下子谦,直到她狠心的将子谦从我怀里抢走……” 柳婉茹说不下去了,她附身将脸贴着子谦的小脸,缓缓地流下泪来。 片刻后,柳婉茹平复了心情,看向穆仙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穆仙儿苦笑:“怎么会?我哪有资格嘲笑你。因为,我,更傻……” 福源客栈里,福伯看着店小二打扫完厅堂里的一片狼藉,满面愁容,这两天闹的,连来吃饭的客人似乎都少了。 “掌柜的,退房。”穆仙儿挎着包袱用剑敲着柜台。 “退房?”福伯回过神来:“好,好好好。”说着拿过算盘,打开账本算了起来。 “算好了没有?要退我多少钱?”穆仙儿有些等不及了。 “退钱?”福伯瞟了一眼穆仙儿,强颜欢笑道:“这……这……” “这什么,快点!”穆仙儿说着,将剑拍在柜台上。 “哦哦哦。”福伯应着,从抽屉里抓出十多个铜板来。 “就这么点?你算清楚了没有?”穆仙儿怒道。 “呃……”福伯吓得一颤,又摸出一把铜板,他怯怯地瞟了一眼穆仙儿,将整个抽屉端起来,扯过一块布,将所有的钱都倒了进去:“都在这儿了,女侠拿好。” “都给我?”穆仙儿诧异地问道。 “呃,呵呵,女侠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这也就是本店的一点小意思,呵呵。” “真的送我?”穆仙儿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是。”福伯也笑了:“女侠慢走。” “福伯,对吧。你人真好,以后只要我到襄州,必定到你客栈来照顾你生意。走啦!”穆仙儿抓起钱笑着转身离去。 “啊?”福伯哭笑不得。 再次回到翠竹阁已是午时,知了的叫声依然聒噪。她昨日穿过的那身深蓝色衣裳被洗了晾在竹竿上,昨日烤兔子烧过的灰烬也被清理干净了。那一树红枣依旧躲在树枝间娇笑,惹得馋嘴的鸟儿也三五成群的去尝个鲜。 穆仙儿在院子前前后后转悠了一圈,并不见吴忌的影子。 她径直去了吴忌的卧房,将包袱丢在床上。那幅《世外桃源》又被重新挂回了墙上,她重新按下机关,密室的门开了,熟悉的药味传了过来。她挪开药柜,从后面的暗格中取出那个盒子,里面,《天书残卷》,仍在。 穆仙儿取出上卷,在石桌前坐下来,头顶的翠竹遮出一片清凉,她看了看旁边的炉子,里面的灰烬尚有余温,壶中的茶水也是温热,她打来半桶井水将壶冰了起来,然后翻开书认真的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传来了院门开锁的响声,随后院门被推开,吴忌提着几大包东西出现在门旁,他诧异地看着翠竹丛下的穆仙儿,眼中满是惊喜。 “你回来了?我刚才进城买药材,顺道去了福源客栈,掌柜的说你一个时辰前退房走了,我……我还以为你离开襄州了,呵,没想到……” “没想到我不请自来?我借的书还没看完呢,不着急走。”穆仙儿说着,拿过茶碗倒上凉茶:“渴了吗?吃碗茶吧。” “好。”吴忌端起茶,朝穆仙儿笑笑,一饮而尽。 穆仙儿也笑了:“这次不怕我下毒了?” “你能回来就是把我当朋友,既是朋友,我当然要信任你。”吴忌指着桌上的两包东西:“刚好我买了些吃的,今日不用挨饿了。” 他如此说着,两人都想到了昨晚的烤兔子,不禁都笑了起来。 第95章 试探酒量,度日如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他真的走了,我找遍了襄州城内所有的客栈……”穆仙儿啃着鸡腿忧郁地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吴忌说着,转身向后院走去,不一会儿便抱来了一个酒坛子,拿着两只碗:“这坛可是上好的桃花酿,一醉解千愁,来,我陪你。” “想把我灌醉?有什么企图?”穆仙儿朝吴忌探着身子,狐疑地问。 “哎。”吴忌长叹口气:“刚说了朋友之间要相互信任,转眼间你就这样想我?太让人伤心了。” “呵呵呵。”穆仙儿看着吴忌那副无奈地样子忍不住笑了:“我吃不了酒,十岁那年父亲就想锻炼我的酒量,结果一碗下去,出了一身疹子,两天才消,痒死了。” “酒的种类多了,你都不能吃吗?我地窖里还有青梅酒和葡萄酒,你要不要再尝试一下?我是大夫,你若吃了不舒服,我可以治。” 穆仙儿摇摇头:“你还记得我昨天提到过的欧阳清风吗?我阿兄的师父。其实,他当年也喜欢我阿娘。我阿娘嫁给我阿耶后,他担心我阿耶对我阿娘不好,就在他们茅屋边上接了间房住着,监视着他们。他也是个酒鬼,我家出事那天,他刚好去集镇上买酒去了,要不然,以他的武功对付几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 “你恨他?”吴忌问。 “恨他干什么?他如果还在世上,这十八年来恐怕早已把肠子都悔青了。” “那,恨酒?” 穆仙儿又摇摇头:“酒又有何罪?要恨就恨这世道不公。所以我决定了,既然李殷不要我了,我也没必要回去给师父做棋子了。我要学好武功,独闯天涯,行侠仗义,做一个女侠。” “好。”吴忌赞赏道:“吴某敬女侠一碗。” 穆仙儿端起茶碗与吴忌一饮而尽。 “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穆仙儿看着吴忌又满上一碗。 “呵呵呵,一斤酒能抵半斤粮,吃了也可以饱肚子。” “是吗?那你酒量如何?” “不知。” “要不要我帮你试试?” “现在?” “怕了?” “好。”吴忌笑笑,又满上一碗:“那你帮我记好了。” “这一坛够吗?” “厨房后面有个地窖,里面好酒多着哩。” “好,来,我帮你倒,已经三碗了。再来。” 两人说笑着,原本热闹的小院里更加沸沸扬扬。吴忌已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他强撑着和穆仙儿答着话,还要应付她毫无征兆的攻击。慢慢地,他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眯着眼看着穆仙儿把剑架到了他脖子上。穆仙儿笑了,又去地窖搬来一坛酒,倒上一碗,给他喂了进去,瞬间,他终于倒在了地上,没了反应。 “喂,再来一碗?”穆仙儿抬起他的下巴,已是再也灌不下去了。穆仙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将吴忌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扛着他扔到了床上。 夜幕降临,后院里,湖风袭来,一片清凉。院角那株桂树也开始展露花苞,传来淡淡清香,让人心里一片平静。穆仙儿盘腿坐在后院中间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调理着气息。 吴忌依着后门,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抚着额头,见穆仙儿收了式,笑道:“原来在这里练功啊,我这儿环境还不错吧?” 穆仙儿回头:“不错,这里很适合练功,又开阔,又清静。呃,你总算睡醒了?” “嗯,我的酒量如何?” “还行,吃了半坛还能对答如流,也能接过我的招式。再多加三碗就有些狼狈。一坛吃完就只能眼睁睁的任人宰割了。再加一碗,就彻底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啦。” “好,多谢。”吴忌笑笑:“我当时记得好像是在前院吃酒的,醒来却在床上。是你……呃,当我不省人事时,你没把我怎么样吧?”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晚上吃什么啊?” “还剩几个馒头。”吴忌燃起炉子,把馒头用筷子插着烤了起来。 “烤馒头?”穆仙儿点点头:“这想法不错。” “嗯,就是火小了点。你先吃几个枣垫垫。” 两人倒也随意,凑合着又是一顿。转瞬间又是一夜。 竹林郁郁葱葱,竹屋也散发着淡淡的竹的清香,伴着桂花的香味,让人十分惬意。竹屋西边群山向北延绵开去,将整片湖半围了起来,湖面向东越来越宽阔,显出一片平静。远远看去,湖对岸悬崖峭壁丛生,而这边却是一片平坦,刚好连着竹屋的后院。湖边还泊着一叶扁舟,舟旁更有一片莲藕,莲花早已开罢,只剩青翠的荷叶和高昂的莲蓬。湖风习习,为这个炎热的初秋添了几分清凉,几分舒适。 吴忌抚琴,穆仙儿舞剑,或是两人一起切磋两招,相互怼上几句,一同笑上一场。在这个远离了江湖的地方,两个高深莫测的江湖人,竟如同是离别多年的故友。 敬玉轩中,宫女暖心守在屏风后,见安王和李殷还没有要睡的意思,默默走了过来:“殿下,已到子时了,还请殿下早些歇息。” “才子时,还早。你困了就先去睡吧,不用管我。退下。” “是。” “哦,殷兄,你困了没?” 李殷笑笑:“还好。” “那你接着讲。”安王兴奋极了:“你们住进了福源客栈,然后了?” “安顿好了,我考虑了一晚,终于下定决心,我决定放手,给仙儿自由。”李殷讲着,满脸悔意。 “什么意思?你不是好不容易才盼到仙儿接受你了吗?就因为令师不喜欢她,你就不爱她了?”安王很不理解。 “不,我爱她。第二天一早师父找我训话,师父有很大的野心,她想一统江湖,而仙儿便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枚棋子,随时会被她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又是棋子?”安王听着,不禁想到了杨莲,想到了自己,摇头苦笑。 “我不想仙儿被人利用,她已经有很高的武功了,我觉得她能够照顾自己。所以我要让她离开师父,离开我……” “那你怎么不陪她一起走?” “我从小无父无母,师父就如我母亲一般,我怎可轻易离开她?”李殷无可奈何地说。 “所以你当时就选择了你师父,抛弃了仙儿?” “是。”李殷悔恨道:“我故意和她争吵,她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就指着她身后的青楼告诉她:你不用再缠着我了,如果无处可去,可以去里面问问,说不准她们正招人呢。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混得很好。” “混蛋!”安王勃然大怒,手指着李殷,满脸不可思议:“你,你可真是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我就说出来了。我确实是个混蛋。”李殷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那然后呢?我如果是仙儿,估计会被你气死。” “仙儿的确被我气的够呛,她呆呆地在那青楼前顶着烈日站了半个时辰。我躲在转角的巷子里,我能感受到她一定很难过。我紧紧握着大宝,偷偷地看着她,心里如刀割一般…… 我离开了襄州县城,去了城南的郊外待了三天。我知道仙儿一定会找我,我不能见她,我怕我会心软,长痛不如短痛,趁我们才刚刚开始,或许她不会伤得太深。” “你们,哎……”安王看向李殷:“你们在江湖上算是什么帮派?” 李殷笑笑:“这个不能告诉你,向来江湖帮派与朝廷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偷偷和你交好,师父知道了必定怪罪。” “哦,既然不便说,那我就不问了。”安王吐吐舌头:“那,仙儿呢?你舍得她吗?万一她出什么事了该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她一个人去找黑影儿?” “我当然担心,那三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知道度日如年的感觉吗?我很有幸体验了一把。”李殷苦笑道:“我偷偷溜回城里,去了福源客栈。” “掌柜的。”李殷喊道。 “哟,是你啊,你总算出现了!你这几天去哪儿呢?” “怎么了?” “你的那个朋友到处找你,哎。” “你别说见过我。我就想问一下她这几天还好吗?她账上的钱还够吗?如果她点了什么好吃的都给她上,我会结账的。” “这……她昨天已经退房了。” “什么?退房了?她去了哪儿?”李殷紧张地问。 “哦,那天下午你退了房后,她和一位手拿着羽扇的男子一起回过客栈,听他们谈话,好像是要去那人家里。”福伯回忆道。 “手拿羽扇的男子?”李殷仔细想着:“那人长什么样?” “他一身黑衣,拿着一柄黑褐色的长剑,戴着黑纱斗笠……” “黑影儿?”李殷紧张地问道。 “不不不。”福伯连连摇头:“那人一进店就摘了斗笠,挺年轻的,约莫二十多岁,长得也挺英俊,手里还摇着把羽扇。呵呵呵,我也听说过黑影儿,传闻黑影儿纵横江湖十多年了,不可能那么年轻。” “哦,是我一时太激动了。”李殷松了口气:“那他们还说了什么?那羽扇男子家在何方?仙儿为何去他家?” “仙儿?哦,原来那女侠叫仙儿。呵呵。”福伯笑着摸了摸下颌上的长胡须,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李殷会意,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哦,想起来了,我确实没听到他们说去哪儿?不过走之前,那仙儿女侠唆使那羽扇男子和天字二号房的客人打了一架,哎,你当时是没看到,那两人武功可高了,我这桌子板凳都让他们砸了个稀烂。”福伯讲着,心有余悸。 第96章 负重闲逛,意外收获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那他们为何打架?” “呃,仙儿女侠说,都怪自己长得太漂亮,说那二人都喜欢上她了,要为她决一死战。” “什么?”李殷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 “那,天字二号房住的又是什么人?” “他一身黑衣,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剑,戴着黑纱斗笠,整个人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黑影儿?”李殷又紧张起来。 “不不不。那人也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也挺英俊,不过全身倒是寒气逼人,让人望而生畏,确实像个杀手似的。”福伯托着下巴娓娓道来。 “仙儿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这……要说过节,那就是他住了你曾经住过的天字二号房,仙儿女侠不乐意,说那房间是你住过的,不想别人住。” “就这?” “嗯,哦,仙儿女侠还给那人取了个外号,叫他臭乌鸦。” “乌鸦?”李殷想着,不禁又担忧起来。仙儿确实很喜欢惹事,这才走了几天,她就随意挑起了一场争端,什么羽扇,什么乌鸦?都是一身黑衣,都是二十出头,都会武功,都喜欢她? “哦,昨天仙儿女侠上午退了房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个拿羽扇的男子也来过,他也向我打听了仙儿女侠的去向,然后悻悻地走了。” 李殷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仙儿接触的人都是黑衣人,她,还在找黑影儿吗? “哎哎哎,他就是那只乌鸦,说实话,还挺像。”福伯悄悄拉了拉李殷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李殷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黑衣人正跨进店来,确实是黑衣黑剑,黑纱斗笠背在身后,满脸冷峻,全身带着寒气。 “小二,茶。”乌鸦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将剑放在桌上,双眼瞟了一眼李殷,眼光落在了他的剑上。 “茶来了。”店小二吆喝着拎着茶壶过去,刚走到李殷面前,就被李殷顺手接走了,他挥手示意小二退下,笑着来到乌鸦桌边,也将剑放在桌上,从桌上翻过一个杯子,倒上一杯茶。 “大侠要的茶,请慢用。”李殷笑着,双手端起茶杯放到乌鸦面前。 “我住了你的房间,你还给我倒茶?”乌鸦嘴上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冷冷地说:“你要找的人我没看见。” 他说着又向前几步,眼神犀利地盯着福伯:“我不叫乌鸦,不过我这把宝剑名叫乌啼,乌鸦最爱在死人时啼叫。”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福伯慌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 “酒菜送到我房中。”乌鸦说完便穿过厅堂上了楼。 “啊,这个乌鸦,绝对不简单!还有那是拿羽扇的,仙儿一定跟他在一起!”安王听李殷讲着,已是按耐不住了。 “没错,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福源客栈住了下来,我要看看仙儿到底在干什么。” “哎,你们累不累啊?明明可以一起,偏要这样捉迷藏?好玩吗?”安王倒是疲倦地叹了口气:“那你找到仙儿没有?” “当然。”李殷笑笑:“后来,我终于又见到了她。那天,我照样在街上闲逛,她就那样突然出现了。一身白色劲装,手里摇着羽扇,腰间悬着剑。我好想跑上前去,一晃七天不见了,我好想告诉她我有多想她,我好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是,我当时却愣住了,因为在她身后已多了一人,一个身穿淡青色薄衫的男子。” “吴忌,你快点。” 穆仙儿在前面欢快的走着,羽扇轻揺,不时回身向后看去。身后十步之遥,吴忌正拎着大包小包,两只手明显不够用,满头大汗,倍显狼狈。终于,他路过一个卖竹筐的摊位上,买了一个大背筐,把东西全都装了进去。 “仙儿,慢点儿。”吴忌笑笑,快步追了上去:“还要买什么吗?” “买米,做饭啊。”穆仙儿笑笑:“吃了这么多天的枣和馒头,你每次进城也就只会买烤鸭烤鸡,实在是吃腻了。” “以前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能吃,一树枣都快让我们吃光了。”吴忌不好意思笑笑:“是得学学做饭了,我觉得应该也不难吧,那么邪门的武学招式都被我们研究透了,做个饭我一定没问题。我去买米。” “好,那我去买些菜。”穆仙儿也笑道:“中午福源客栈见,午饭就在那里吃,下午回去了再慢慢研究晚饭。” “好,你自己小心一些。”吴忌叮嘱道。 “走了。”穆仙儿开心极了。 李殷微笑着,偷偷跟在穆仙儿身后。终于又看到了她的笑脸,这让他倍感欣慰,只要她高兴就好。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仙儿腰间还悬着小贝,可手里却拿着他的羽扇。仙儿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吗?仙儿没住客栈,住在他家里?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李殷想着,不觉得心里又升起一阵醋意,自己真是个混蛋,不是盼着仙儿忘了自己吗?如果仙儿爱上了别人岂不是更好,只要她幸福就好,可是,为何心里就是不舒服? “小娘子,要买鱼吗?刚网的,你看,活蹦乱跳的,可新鲜了。”路边卖鱼的小贩招呼道。 穆仙儿看着木桶里的鱼,笑着摇摇头:“不错,可惜我不会做。” “熬汤啊,鲫鱼汤,最补了。就把鱼放到锅里,加上水,油、盐,再加点酒和两块姜去腥,小火熬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小娘子一看就是聪明人,保证一试就会。 ” 穆仙儿见小贩夸自己,不禁喜不自禁:“多少钱,我连桶一起买了,免得路上死了。” “好好好。”小贩也开心不已。 李殷远远地看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仙儿居然想学做饭,是为了那个人吗? “小娘子这鱼真鲜,买块豆腐吧,加到鱼汤里更补。”没走几步,一位卖豆腐的大娘也招呼道:“鲫鱼豆腐汤。保证小娘子吃了气色更好。” “是吗?”穆仙儿笑笑:“我都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熬汤最简单了,把所有东西放进锅,加水慢慢煮就行。” “哦,好。”穆仙儿听着越来越有信心了,又转悠着买了油盐和姜。 一路上,她一手拎着桶,一手端着一盘豆腐,实在是累得够呛,眼见路边有个茶摊,赶紧歇了下来。 “茶。”穆仙儿喊道。 “好的,凉茶一壶。娘子慢用。” 穆仙儿抬头看看,今天是个阴天,虽说太阳藏在云里没露脸,可依然十分闷热。凉茶摊用黑布搭着简单的棚子,底下摆着两排也就八张小桌子,此刻都坐满了人。还有三名官差,像是府衙的捕快,想是巡街也热了,趁机躲一会儿清凉。 “哎,你说,刺史让我们整天这么在街上瞎转悠,就能抓到花蝴蝶?”一个胖子猛地灌下一碗茶,用袖子一抹嘴,满脸的不情愿。 “那能咋办?总不能在衙门等着那淫贼自己送上门吧。”另一个瘦一点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无奈地说。 “哼,可千万别让我逮到他,要不然非劈了他不可,听说这家伙丧尽天良,已害了十多个女子了。”胖子官差咬牙切齿道。 “哎,你也就只能说说,出口气而已,都没人知道他到底长啥样?”瘦子官差显得很是气愤,手指头敲得桌子阵阵作响。 “师父,刺史说怕把通缉令贴出来引起恐慌,可我觉得可以给大家提个醒。至少让有女子的人家多注意一下也好。”一个年轻的官差小声说道,帮着其他两人倒着茶水,清秀的脸上略显稚嫩,估计也不过十八九岁。 “你才来几天?你懂个屁!”胖子斜了他一眼,满脸嫌弃:“这样一来,花蝴蝶知道连襄州也在通缉他,还不早跑了。” 刚来的小官差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胖一瘦两个官差倒是聊得欢畅。 “哎,你说那金大善人也真是可怜,虽说有钱,可还不是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保不住。可怜那金小娘子才十八岁,就香消玉殒了。本是江陵刺史的案子,以前的柳刺史没了,现在那位压根就不接状子,这不,都递到节度使这儿了,节度使又指派了我们襄州刺史来查此案。我看啊,要是我们刺史都破不了,他还能递到京城去吗?”胖子虽尽量压着嗓门,可依然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金大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抓到这个淫贼啊,我听说他不但到官府递了状子,还到处张贴了悬赏令,凡是能帮他抓到花蝴蝶者赏金一千两银子。”瘦子官差说着直摇头:“不知谁能这么幸运得到这笔赏金啊。” 穆仙儿本与他们隔着一桌,背对着他们吃着茶,听他们讲着,也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有个叫花蝴蝶的淫贼害死了江陵金财主的千金后,逃到了襄州,衙门想抓人又没有画像,又怕打草惊蛇。 “不为赏金,若能抓到此人,也算是替天行道。”小官差接着说,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穆仙儿听着,已按耐不住了,戴上背后的白纱斗笠遮住面庞,提着剑走了过去:“三位捕快大哥,请问一下,襄州府衙如何走?” 三人对视一眼,胖子抬头打量一眼穆仙儿:“你是?” “在下一介江湖人而已,听说淫贼花蝴蝶目前可能在襄州,想去府衙了解一些情况。看能否帮忙擒拿此贼,为民除害。” 第97章 采花大盗,赏金猎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原来是位女侠。”三人肃然起敬。 “龙雨寒,去,带女侠到刺史府。”瘦子官差吩咐道,看了一眼胖子,对穆仙儿一抱拳:“我们得去巡街去了。告辞。” “二位慢走。”穆仙儿回礼。 “女侠,请。”小官差毕恭毕敬地说。 “我还有些东西,能否劳烦……”穆仙儿指了指那桶鱼。 “哦,没事儿。”小官差倒是机灵,赶紧帮忙拎起了桶。 “哦,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姓龙,名雨寒。” “龙雨寒?又下雨,又冷?冬天生的?” 小官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 “多大了?” “十九。” “哦,龙大哥。”穆仙儿笑笑:“不好意思,我刚才偷听了你们讲话。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就算不确定花蝴蝶的相貌,张贴几张通缉令又怎么了,至少要让他有所顾虑。说不定他现在又物色到新的目标,已有女子受骗了。” “女侠也这么想?”龙雨寒见有人认可他的观点,十分兴奋。 “没错。”穆仙儿点点头:“不知道那花蝴蝶是何时做的案,被害的又是些什么人?” “就这五年左右,各地官府陆续接到报案有女子失踪,受害女子都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龙雨寒答道,换了一只胳膊拎起鱼桶。 “你们刚才讲被害女子多达十多人,五年了,难道就没一个人能描述他的相貌?” “此人十分狡诈,这些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确实难以查到相关线索。只是听说此人有一个癖好,喜欢收集女子的首饰,因为每个被害女子的首饰总是出现在下一个人身上。” “哦?这人倒是有些意思。这算是标记吗?好证明自己俘获了多少芳心?也可以防止别人冒充他作案?”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龙雨寒兴奋地说,像是找到了知己。 “我听你们说上一个被害人是金家小娘子?” “是,她名叫金灵。是江陵金大善人的独女。离家三个月后死在了青楼里。” “怎么会在青楼?”穆仙儿疑惑地问,换了只手托着盘子。 “花蝴蝶拐骗女子后不会杀了她们,厌倦之后会将她们卖掉。都是些大家闺秀,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所以都寻了短见。金灵身上从小佩戴的金锁不翼而飞,手腕上却出现了一只玉镯子,以此查到了随州林可儿,依次向上查,已查出死者十二人之多。因跨地广阔,还在追寻,最终具体的人数还未确定。” “金锁?”穆仙儿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丢失的金锁现在在哪个男子身上,他就是花蝴蝶,在哪个女子身上,她就是花蝴蝶选中的目标?” “没错,女侠聪慧。”龙雨寒称赞道:“所以我随两位师父巡街,也正是在留意此物。” “金锁是什么样的?” “哦,金大善人送来过一张图,刺史让人又临摹了一些,每人身上都带着一张。”龙雨寒说着,停下脚步,放下鱼桶,从怀里掏出一张图,在穆仙儿面前展开来。 “好熟悉。”穆仙儿脱口而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真的?”龙雨寒欣喜地问。 “没错,在一个厨娘身上见过,她就戴在脖子上。”穆仙儿仔细想着。 “厨娘?” “嗯,好像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吧。我也没细看上面的花纹刻字,反正大致上看样子挺像,大小也差不多。” “有身孕的厨娘?哦,那应该就不是。世上的东西相似的多了。”龙雨寒有些失望。 “那你们觉得花蝴蝶在襄州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襄州与江陵、随州都相邻,按花蝴蝶这些年的行踪,不可能跨过襄州。只不过不知道他何时再作案,金灵被害是去年六月初十,距今一年多了依然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收手了还是又换了新的手法。” “哦,到了,就放在门口吧,多谢你了。”穆仙儿说道。 “女侠不是要去府衙吗?过了前面的街再转角就到。” “不用了。龙大哥已经给我讲的很详细了。我若是碰到此人,必定将他绳之以法。” “哦,女侠侠肝义胆,在下敬佩。”龙雨寒说着,放下鱼桶,瞟了一眼穆仙儿手上的豆腐:“在下一直想问,不知道这鱼和豆腐对破案有何用处?” “这……毫无关联。有道菜叫鲫鱼豆腐汤,你吃过吗?女侠也要吃饭的。”穆仙儿朝外一伸手:“有劳了,请。” “哦,告辞。”龙雨寒微微一愣,揉了一下酸痛的臂膀,朝穆仙儿一抱拳,不舍地走了。 李殷躲在一边,忍不住已是满面笑容,刚才隔的远,不知道仙儿和几位官差说了些什么,但看仙儿此刻的表现,应该就只是想找一个帮忙提桶的人罢了。 “哟,客官里面……”店小二迎上前来招呼着,就见穆仙儿已摘下了斗笠,顿时愣在了原地:“女……女侠,您又来啦。”他冲穆仙儿咧嘴一笑,猛地转头向柜台跑去。 “呵呵呵,女侠,你还在啊?”福伯嬉笑道:“我以为你走了哩。” “怎么?不欢迎我?”穆仙儿斜眼看着福伯:“我上次说过会照顾你生意的,我可是说话算话。” “哪有,女侠能来是小店的荣幸,呵呵。”福伯笑道,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仙儿。”吴忌起身向穆仙儿招招手。 “门口的鱼帮我提进来。”穆仙儿对福伯说着,转头冲吴忌一笑,托着豆腐走了过去。 “怎么才来?我随意点了几个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吴忌帮穆仙儿倒上一杯茶,瞟了一眼门口:“刚才那人是官差?” “嗯,桶太沉了,我找人帮帮忙而已。” “女侠,你的桶。”店小二将一桶鱼拎到穆仙儿桌边。 “多谢。”穆仙儿莞尔一笑:“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太好了。” “呵呵呵,”吴忌忍不住笑了:“我发现你真的挺厉害,好像任何人都能为你所用。” “是吗?”穆仙儿沾沾自喜:“这话说的我爱听。晚上炖鲫鱼豆腐汤给你尝尝。” “好。”吴忌兴奋地说:“我也买了米,晚上给你煮粥。” “好。”穆仙儿笑笑,已狼吐虎咽起来。 “哎,慢点吃,别噎着。”吴忌在旁边无奈地直摇头,帮她夹着菜。 “快吃。我还有事。”穆仙儿鼓起腮帮子大口嚼着,好不容易咽下了满口的饭菜,低头两筷子又塞了满口。 “什么事,这么急?” “刚才听几个捕快闲聊,发现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穆仙儿神秘的说。 吴忌惭愧地低下头:“我身上确实没多少钱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大不了去找个活。要不去药铺帮人诊病抓药都行。” “你?”穆仙儿摇摇头:“你不适合做大夫,我担心哪个病人不听话被你一剑劈了。” “那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 穆仙儿朝吴忌身后指指,吴忌回头,只见上次与自己交手的黑衣男子正走过来。他也注意到了穆仙儿和吴忌,朝他们看上一眼,径直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 “大侠回来了,想吃些什么?”店小二招呼道。 “老样子。”乌鸦冷冷地说。 “好,稍等,马上就来。” 穆仙儿瞟了乌鸦一眼,又看看吴忌:“我以为这只乌鸦走了哩,没想到还在。”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吴忌靠近穆仙儿,悄声问道。 “我以前以为他和我一样在找黑影儿,现在看来不是。”穆仙儿再次打量了乌鸦一眼:“他应该是个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吴忌也不由得向乌鸦看去,笑道:“那你觉得他在此逗留这么久,是要抓什么人?” 穆仙儿凑近吴忌,嘴里慢慢吐出三个字:“花蝴蝶。” 吴忌微微一愣,收敛了笑容:“花蝴蝶?又是何人?” “我也是刚才在凉茶铺听几个捕快说的,花蝴蝶是一个淫贼,五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十多起,被害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去年在江陵把金财主的掌上明珠也害死了,那金财主把状子都递到刺史府了,还私下里张了榜,悬赏一千两银子要买他的性命替女儿报仇。据说此贼现在可能就在襄州,那只臭乌鸦八成就是为了这一千两银子来的。” 吴忌听着,不由得再次向乌鸦看去,那人正自酌自饮着,全身透出一股寒气。 “喂。”穆仙儿推推吴忌的臂膀:“你想不想挣这一千两?” 吴忌回过神来,愣愣地看向穆仙儿:“如何挣?” 穆仙儿笑笑:“我有办法抓到他。你等着。”说完将羽扇丢给吴忌,连剑都没拿,空手跑了出去。 不到两刻钟,一个靓丽的身影迈进店来。 “娘子里面请!”店小二招呼道。 进店的女子收了头顶的油纸伞,拿开脸前的团扇,冲店小二微微一笑:“不认得我了?” “你……你……女侠?”店小二回头看了一眼吴忌,怯怯地退到一边。 李殷绕到柜台后,悄悄地看着穆仙儿,她此时身着淡黄色开胸纱裙,内衬粉色诃子,雪白的脖颈及前胸露出了一大片,轻纱朦胧,双臂也是若隐若现。她脸上似乎擦上了厚厚的香粉,双唇红润诱人,乌黑的秀发精致的盘了起来,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大大的红牡丹,一朵钿花完美的遮盖了右额头上的疤痕。 她要干什么?李殷一脸茫然。 第98章 盛装诱贼,出师不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走近吴忌,将肩上的包袱扔进竹筐,略显羞涩的用团扇半遮着脸,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哪里还是什么女侠,俨然成了一名娇弱的小娘子。 吴忌痴痴地看着穆仙儿,显然也是被她一身装扮惊艳到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好看吗?”穆仙儿自信地转上一圈,笑吟吟地盯着吴忌问道。 吴忌也笑了,上下打量一番穆仙儿,慢慢抿上一口酒:“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穆仙儿一愣,微微一笑:“先说假话吧,一般假话更悦耳。” “好看,简直是倾国倾城,如天仙下凡一般。” “是吗?”穆仙儿也笑得合不拢嘴,手臂轻轻挥舞着,脚步轻挪,转个几圈,衣袖飘飘,更是美仑美奂。片刻后,她似乎自我陶醉够了,停了下来:“说真话吧!” 吴忌忍不住笑了,再次看看穆仙儿:“衣裳挺漂亮,头发妆容都挺好。只是,我大唐以胖为美,所谓的胖,指的是女子的身材要稍微丰腴一些,你太瘦了点,这种衣衫有些撑不起来,少了几分韵味儿。” 穆仙儿听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她缓缓地低头向下看去,朝吴忌翻个白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等着。”说着从包袱中取出腰带,走向柜台:“福伯,我的房间还空着吗?” “啊?”福伯大惊失色:“已住了人了。女侠又想住店?” “我找个地方换衣裳。”穆仙儿晃着手里的腰带。 “哦,那间房空着。女侠请。” 李殷俯身在柜台下,满脸疑惑,见穆仙儿进了房,才抬起头来,朝福伯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说。”福伯怯怯地看着李殷,惶恐的笑笑。 “如此甚好。”李殷低声说道。 不多时,穆仙儿又出来了,她高昂着头,挺着胸,似乎比刚才更有自信了。 “怎样?现在有些韵味儿了没?”穆仙儿回到吴忌身边,故作娇媚的问。 吴忌端起酒杯,再次打量一番穆仙儿,眼中泛起一丝疑惑:“好多了,你怎么做的?” “哼,只要挤一挤,谁还没个胸啊!”穆仙儿说着白了吴忌一眼,两手把胸往上再托了托,原本傲人的胸脯显得更加挺拔。 吴忌刚将酒倒入口中,冷不防听穆仙儿如此一说,不禁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随之趴在桌上咳嗽不已。 原本在角落里的那只乌鸦也忍不住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穆仙儿,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穆仙儿环顾一下四周,此刻店中的人本就不多,突然之间,更是一片寂静。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再看,本女侠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她说着,抓起桌上的小贝,将剑拔出一截。 食客们纷纷低下头去,更有胆小者慌忙跑了出去。 穆仙儿似乎很是得意,见那乌鸦还看着自己,不禁朝他走去:“喂,乌鸦大侠。我好看吗?” 乌鸦被她一问,也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仙儿,别惹事。”吴忌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吃饭吧。” “我吃完了。走,上街逛逛。” “还有东西要买吗?” “我现在这身打扮是不是特别像大家闺秀?” “你是想……” “没错,引蛇出洞。”穆仙儿神秘的低声说:“你等会儿在我身后远远地跟着。如果那花蝴蝶想要对我图谋不轨,我们就一起抓住他,到时候我要取下他的项上人头,呃,将他大卸八块,不,碎尸万段。哼。他将成为我作为女侠为民除害的第一人。到时候,将他和金锁一起拿到金财主那里领赏去,一千两银子,够我们花好久了。” 穆仙儿兴奋极了,全然没注意到吴忌早已是满脸苍白,连手中的酒都忘了吃了。 “别愣着了,走啊。”穆仙儿夺下吴忌的杯子,转身喊道:“福伯,我现在要去替天行道,东西放这儿,都给我看好了。”说话间,已是撑起伞,摇着扇子,扭动着腰肢出了客栈。 吴忌轻叹口气,拿起羽扇跟了出去。那角落里的乌鸦迟疑了片刻,也出了客栈。 李殷手持大宝愣愣地看着几人的背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穆仙儿有些兴奋,有些热,胸口有些闷,她不停地摇着扇子,装作挑选街边的商品,眼光却扫视着过往的人群。自己虽算不上好人,可是却是一名女子,当然最厌恶别的女子受到欺负,更何况此贼害的女子多达十多人,更是不可轻饶。关键是还有一千两银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挣一千两,可是一番小成就。 穆仙儿想着,满脸喜悦,她回头看去,吴忌正跟在她身后三十步之遥,正远远地朝她微笑着,右手羽扇轻揺,左手持着剑,身上淡青色的宽大的薄衫甚是飘逸。 穆仙儿心中有些欣慰,不知不觉与吴忌认识已经十天了,此人不但长得俊美,更是谈吐风趣,对自己也是关怀备至,两人一同研究《天书残卷》,一起练剑,一起识毒解毒。比起李殷的小心谨慎,或者说是瞻前顾后,吴忌更加随意,更让人愿意亲近。两人已是朋友了吗?仅仅就只能是朋友吗? 李殷在后面跟着,与前面的黑衣人不过十步之遥,黑衣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未介意。乌鸦?李殷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福伯传达的仙儿的话,不禁笑了,从身后看,那人一身黑,确实还真像。自己住进了仙儿住过的房间,而他就在隔壁,但是两人却从没有过多交流,最多看上一眼,点个头而已。此人是谁?杀手?赏金猎人?独来独往的剑客? 在乌鸦身前三十步左右便是那个手持羽扇的男子,仙儿新交的朋友。他又是谁?他值得仙儿信赖吗?他好像也意识到后面有人尾随,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两眼,随着仙儿而去。 仙儿刚才好像和他在谋划着什么?隔的远听的不太清楚,好像说什么引蛇出洞,为民除害。看仙儿的打扮,她现在应该是位柔弱的小女子,她是想用自己作诱饵吗?他们要对付谁? 李殷想着,眼见已转了两条街了,太阳也从云中钻了出来,一片火辣辣的热。他远远看去,穆仙儿也已没了兴致,朝福源客栈的方向去了。 “哟,女侠,回来了?”福伯瞧见穆仙儿疲倦地走进店来,赶紧招呼:“可曾抓到贼人了?” “那是当然,有本女侠亲自出马,谁能逃的出我的掌心。”穆仙儿摆出一副凯旋的样子,只觉得脸上的香粉和着汗水,一片黏黏糊糊的。 “哦,女侠真是侠肝义胆,多谢女侠为民除害。”福伯连连称赞。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吴忌,把东西拿好了。”穆仙儿说着,撑着伞摇着扇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忌扫视一眼桌上的东西,将小贝和自己的剑收进竹筐里,背上竹筐,将羽扇插到腰间,一手拎起鱼桶,一手端起那盘豆腐,一脸的生无可恋。 “客官慢走。”福伯点头哈腰道。 两人一路无语。 穆仙儿快步在前走着,出师不利,出乎意料。这说明什么?自己不适合做女侠吗?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魅力? 吴忌紧紧地跟在后面,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他不时抬头看向那炙热的太阳,盘中的豆腐随着他的步伐蠕动着,水桶里的鱼不时冒出几个水花。他早已是汗流浃背了,那身薄衫也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终于回到了翠竹阁,吴忌卸下满身重负,倒上两碗凉茶。 “哎,渴死了。”穆仙儿端起凉茶一饮而尽,不自主地去拉胸口的衣裳。 吴忌忍不住笑了:“还舍不得脱啊?勒的不难受么?” 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从竹筐中拿出包袱进屋换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 “吴忌,你说,是我没有魅力不遭花蝴蝶喜欢,还是那淫贼根本就不在襄州?”穆仙儿手托着下巴思索着。 “你很漂亮。你没看到客栈里所有人都看呆了吗?包括那只乌鸦,那样冷漠的一个人都看了你好久。还有街上那些人,也都盯着你看哩。”吴忌摇着羽扇:“我想那花蝴蝶肯定不在襄州吧。” “可是……” “好了,仙儿。这是官府的事。作为江湖人向来不是都不愿与朝廷有瓜葛的吗?官府若是真要抓此人,几张通缉令贴出去,他还能逃的出襄州城吗?” “那几个捕快说没人见过花蝴蝶的样子,但肯定他就在襄州,贸然张贴通缉令怕会打草惊蛇。” “是吗?”吴忌笑笑:“如此说来此人甚是狡诈,就算碰上了,恐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为什么?只要他敢对我动手动脚,你看我不一剑劈了他。”穆仙儿抓起桌上的小贝凌空砍去。 “他不会动你。”吴忌看着穆仙儿:“你是女侠嘛,武功高强。他五年来在全国各地流串作案,至今未能落网,肯定相当谨慎,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自然心里有数。” “我又没暴露自己的武功,他怎么会知道就打不过我?” “有时候不只是看武功,还有别的,比如计谋,伪装,甚至是一个人的气魄等等。你就是那类不可轻易招惹的人,你给人的感觉好似特别随和,可是细细观察却让人心生畏惧,你是那种爆发起来会不择手段去拼命的。惹了你,弄不好便会送了命。” 第99章 新手做饭,李殷帮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是吗?我这么厉害?” “那是。”吴忌笑笑:“女侠,你不是说要做鲫鱼豆腐汤吗?什么时候才能一饱口福?” “你好意思就这么等着吗?不搭把手?”穆仙儿说着,端着豆腐去了厨房。 吴忌笑笑,提着鱼桶跟了进去。 “锅已经洗好了,要我把鱼杀了吗?”吴忌问道。 “杀鱼干什么?鱼死了汤就不鲜了。要不然我干嘛连桶一起买回来?” “难道不用像兔子一样去了内脏和外面的皮吗?” “我们是要熬鱼汤,又不吃鱼肉。洗干净了就行。” “哦。”吴忌点点头。 “半锅水应该够了吧。”穆仙儿将锅里倒好水,将鱼放了进去:“看看,多鲜!酒呢?”她洗好两块姜丢了进去,用汤勺量好一勺油,一勺盐,接过吴忌递过来的酒坛子再舀上一勺酒。 “生火啊。”她喊着,见吴忌笨拙地往灶里塞着柴,忍不住也走了过去。两人齐心协力倒是一会儿就将灶里塞满了。 “能点燃吗?”吴忌掏出火折子,似乎没太大自信。 “把酒给我。”穆仙儿说着,接过酒泼了些进去,再吹燃火折子一点,熊熊火焰便燃了起来。 “还要干什么吗?” “嗯……最后把豆腐倒进去,熬半个时辰就好。”穆仙儿边说边将一盘豆腐倒进锅里:“好了,走,去练会儿剑,就可以喝汤了。” 两人翻开《天书残卷》,对着里面的招式挥舞起剑来,两人都带着开心的笑,如两只嬉戏的蝴蝶。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李殷呆呆地立于院门口,看着院中的一对人儿,心中惆怅万分。 翠竹阁,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宁静祥和。仙儿一定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身边的人吗?要不然怎会为他熬汤? 熬汤?仙儿会熬汤?李殷悄声来到厨房,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锅里的鱼居然还是活的,正疯狂的抢食着豆腐,不一会儿便将豆腐吃光了。灶里的火燃得猛烈,灶旁还放着半坛酒,眼看马上就要引燃了,他赶紧把柴往里拢了拢。片刻后,锅里的水开始热了起来,鱼儿也变得不安了,逐个跃出锅来,在灶台上地板上跳跃着,锅中就只漂着两块姜,还有一片混浊。 李殷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他感到无能为力,需要做点什么来挽救仙儿的这一锅鱼汤呢? 仙儿,她已经不属于我了,离了我,她照样很开心,是我抛弃了她,既然要给她自由,干嘛又来找她?不,我不会打扰她,只是想看看她而已,那人叫吴忌,仙儿叫得多亲切。只要他能把仙儿照顾好,我就安心了。 锅里的水冒着泡翻滚着,眼看都快烧干了,李殷苦笑,拿起一个盘子扔到地上。 吴忌听到响声跑了进来,看着那满屋跳跃的鱼儿似乎也愣住了。 “汤来了。”吴忌端着一小碗汤放在石桌上。 “好了吗?”穆仙儿兴奋地放下书。 “呃,我们是不是忘盖锅盖了,鱼都逃跑了,火也太大了,水都快烧干了,就只剩这一碗了。” 穆仙儿看着碗中的那一片混浊,似乎和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这……还能喝吗?” “我试试。”吴忌笑笑,端起碗来抿了一口。 “怎样?我也尝尝。” “哎,说好了是熬给我喝的。”吴忌一手挡着穆仙儿,另只手已是端起汤一饮而尽。 “是不是特别难喝?” 吴忌咂咂嘴:“还好啊。” 穆仙儿欣慰地笑了:“该你了。” “好。我的比较简单。” 两人一起把厨房收拾好,李殷洗好锅,倒进两瓢水,抓起两把米扔进去:“生火煮半个时辰就好。” 穆仙儿添好火,走到锅边瞧瞧:“你确定就只放两把米,而不是两碗米?” 如此一问,连吴忌也糊涂了:“卖米的老板好像是说的两瓢水,两把米。” “真的确定?就这两把米够我们吃吗?” “这……”吴忌挠挠头:“好像……难道我记错了。两碗?” 穆仙儿满脸嫌弃:“你这什么记性?” “好像说的两碗。”吴忌想着,拿来碗从米袋里舀出一碗倒进了锅,接着又舀了一碗。 “慢着,你刚才已经放了两把了。”穆仙儿拦住吴忌,从第二碗中抓回了两把米来:“好了,现在刚好两碗。” 吴忌将米倒进去,盖上锅盖,再检查一下火。 “热死了。我先去冲个澡,等着喝粥啊。”穆仙儿说着走了出去。 吴忌在灶前站着,也觉得甚是无聊,拿起剑去了后院,独自舞剑去了。 李殷揭开锅盖,一阵热气袭来,让人像是置身火炉之中。他苦笑着看着锅里,拿来一只碗,用炒勺将米舀了些出来。然后检查了一下灶里的火,又回到锅边轻轻搅拌着。 半个时辰后,吴忌回到厨房,粥香四逸。 “好香啊!”穆仙儿附身闻着,如一只小馋猫。 “尝尝看。”吴忌用勺子在碗里搅拌几下,将粥送到穆仙儿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嗯,好吃。”穆仙儿夸道。 吴忌也吃上了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我也觉得不错,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很有做饭的天赋嘛。”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还说呢,要不是我在旁边指导,你就只放两把米,现在估计只能煮出一锅米汤来。” “多谢女侠相助。”吴忌双手一抱拳,毕恭毕敬。 “哼,那是。”穆仙儿也是洋洋得意,转而一想:“既然你有做饭的天赋,那以后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吧。” “没问题,吴某愿担此重任。” 两人相互吹嘘着,欢快的笑声荡漾在朦胧的夜色中。 李殷痴痴地看着穆仙儿那如花般的笑脸,心里也是无比喜悦。许久,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孤独的身影穿过竹林,缓缓离去。 安王看着李殷忧郁的样子,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既然你还是舍不得仙儿,而且又再次见到了她,为什么不向她说明原因呢?听你如此讲,你那仙儿也是聪慧之人,她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也一定会原谅你。哎,那个吴忌,你就真的放心把仙儿交给他?” “我当然不放心。”李殷叹了口气:“仙儿从来都没离开过我。” “哎,鲫鱼豆腐汤。白米粥。虽说都不善厨艺,可他们能想着对方,也确实难能可贵。”安王看看李殷:“你当时是不是也觉得他们两个更般配些?” “是。可那个吴忌不会做饭,我不忍心仙儿挨饿,所以,那些天我像着了魔似的,总是悄悄地去翠竹阁……” “去帮厨?”安王摇摇头,觉得匪夷所思。 “是。”李殷苦笑道:“然后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人开心,独自难过。” “那,那后来呢?” 李殷拿起金箫,沉默了。 “仙儿。”柳婉茹将手搭在穆仙儿肩上:“听你如此说,吴忌对你倒是真心的。他想爱你又怕你。你们确实挺般配。” “我当时确实喜欢上他了。”穆仙儿笑笑:“他身上有种魅力,让人无法自拔。” “那你是何时怀疑他的?” “我知道他不是什么正派君子,可从来没把他和花蝴蝶联系起来。因为花蝴蝶找的不总是大家闺秀吗?我又不算。”穆仙儿苦笑道:“他自己都说有些人是招惹不得的,他知道这个道理还来惹我?……” “那你也见过他的表叔表婶?” “当然。”穆仙儿点点头:“就在第三天,临近傍晚,他的表叔表婶来了。” “吴忌,吴忌。”有人喊着推门而入。 穆仙儿看去,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胖胖的中年人,两人都是打扮的光鲜亮丽,满脸带笑。 “你们怎么来了?”吴忌正与穆仙儿练着剑,也是一脸茫然。 “哟,瞧你说的,不欢迎我们啊?”中年男人撸了撸胡须,瞟了穆仙儿一眼:“哦,这位是……” “你们是何人?”穆仙儿握着小贝,厉声问道。 “我们是吴忌的表叔表婶啊。”中年女子笑道,脸上的胭脂甚是耀眼:“这孩子怎么了?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平时不是挺欢迎我们的吗?” “哦,原来是吴忌的表叔表婶啊,吴忌中午酒吃多了,还晕着哩,表叔表婶请坐,天热,吃碗茶。”穆仙儿笑吟吟地招呼开了,给两人倒上茶水。 “好好好。”两人笑着,不停地打量着穆仙儿。 “吴忌昨日还和我说过你们呢。表叔客栈的生意最近可好?” “哦,还行。”表叔一愣,随后点头附和道。 “财源客栈,这名字一听就喜庆,财源广进嘛。”穆仙儿大声笑道。 “对对对,就图一个吉利。”表叔笑着,朝吴忌瞟去。 吴忌独自用布擦着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哎,忧儿怎么没一块儿来?吴忌说这个妹妹最活泼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和她一块玩哩。” “哦,忧儿啊,那丫头整日到处疯,吃过午饭也不知跑哪去了。”表婶说着,笑得满头的步摇一阵乱颤。 “小孩子嘛,难免会淘气些。”穆仙儿也笑了:“吴忌还说了,最爱喝表婶做的鱼汤了。说是上个月去表婶家,表婶煮了一锅甘草炖鱼,都被他一个人喝光了。哈哈哈” “呵呵呵,吴忌是挺喜欢吃。什么时候你和吴忌一块来,我也做给你尝尝。” “那好。”穆仙儿笑得开心极了:“都傍晚了,我去做饭,表叔表婶一定得尝尝我的手艺。” “好好好。”两人喜笑颜开。 “吴忌,你快来陪陪表叔表婶。”穆仙儿朝吴忌喊着,转而朝两人欠欠身:“我先失陪了。” “好好好,你忙着吧。” 第100章 五味杂陈,吴忌诊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听着院中的两人悻悻地走了,终于出了屋子。 “哟,表叔表婶怎么走了啊?不留下来吃晚饭?”穆仙儿阴阳怪气地问。 吴忌笑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不请自来?”穆仙儿皱皱眉:“债主?仇人?” “不用理他们。” “别啊,我觉得这两人挺有趣啊。哈哈哈哈。”穆仙儿说着,忍不住一阵大笑:“我什么时候也找个表叔表婶过来串串门,如何?” 吴忌不语,进了厨房忙碌起来。随后两人默默地用完晚饭。各自沐浴回房。不知为何,今晚连那满天的繁星都不愿欣赏了。 “我……我要走了。”吴忌敲响穆仙儿的房门,低声说道。 “走?”穆仙儿打开房门:“去哪儿?” 吴忌摇摇头:“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待的够久了,吴忧不在这里,我得去其它地方看看。说不准就碰到她了。” “你还要去找你妹妹?” “当然。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什么时候走?” 吴忌低头:“明天一早。” “明早?”穆仙儿一愣:“这么急?” “其实我早该走了,这段时间和你一起练剑,有些上瘾。”吴忌偷眼看看穆仙儿:“你如果喜欢这里,还是可以继续住下去,《天书残卷》也可以借给你继续看,什么时候看完了还回原处即可。” “哦,好。多谢。” “这是我的几处宅院,地址都在纸条上,还有钥匙,房契地契,你帮我保存着,等你行走江湖,也有个栖身之处。”吴忌说着,递上一个盒子,背过身去:“一个人在外还是得多加小心。你说的那个李殷,我今天好像在大街上看到他了,可是拿着跟你一样的剑,是墨绿色的?他远远地跟着你,我想,你们或许还可以谈谈?” “是吗?”穆仙儿盯着吴忌:“他如果有话说,自然会来找我。” “好。算我多操心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那你多保重。” 吴忌回头,微笑:“好。” “哦……有缘江湖再见。”穆仙儿潇洒一笑,关上房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要走?”安王听李殷讲着,又忍不住了:“这个吴忌是不是有些问题?他的表叔表婶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急着要走?难不成真如仙儿猜的一样,那两人是来讨债的?” “没错,我也觉得他有些问题。”李殷点点头:“我本来想走的,没想到吴忌却要走。这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所以,最终,吴忌走了。你却留了下来。仙儿又回到了你身边?”安王想象着,又好奇地问:“还有,你提到仙儿和吴忌设计要抓的花蝴蝶到底是谁?后来抓到了没有?那样一个采花大盗,怎可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对了,还有那只乌鸦?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为何频繁出现?” 李殷笑笑:“这个我自然会慢慢讲嘛。既然想听故事,能安静点吗?你这样不停地问,感觉我都不像是在讲故事了,而是在接受你的审讯。” “啊?”安王不好意思地一捂嘴:“我住嘴,你继续。” “我在屋后的小舟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吴忌在生火做饭。他还是在煮粥,他也只会煮粥。他把粥煮上了又去前院煮茶了。如往常一样,我又潜进了厨房,帮他舀出些米来,再加些水,慢慢搅拌…… 他住在客卧里,床上放着包袱和剑,还有那把羽扇,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仙儿是舍不得他走的…… 吴忌也有些迟疑,他在主卧门口站了很久,终于,他敲响了房门……” 李殷讲着,轻轻叹了口气。 “仙儿,你醒了么?”吴忌轻声唤道:“粥煮好了,在锅里。茶也烧好了,用井水冰着。” “好。” “那,我走了。” “好。” “你多保重。” “好。” “怎么了?”吴忌笑笑:“舍不得我走吗?” 屋里一片寂静。 “仙儿?”吴忌贴着门听听。 “保……重……”仙儿颤抖的声音传来。 吴忌的脸色变了,再使劲敲敲门:“仙儿,你怎么呢?” “没事……”还是那个颤抖的音调。 吴忌脸色沉重起来:“仙儿,开门。” 屋里无语。 “仙儿……”吴忌又使劲拍拍门。 仍然没有反应。 李殷躲在竹丛后也跟着紧张起来。 “仙儿。”吴忌飞起一脚踢开了房门,跑了进去。 李殷也跟着跃上了屋顶,揭开瓦片向下看去。仙儿蜷缩在床上,双手按着腹部,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着,看起来十分难受。 “仙儿,怎么了?”吴忌上前拉起穆仙儿的手。 “没事,就是肚子痛,过会儿……就好了。”穆仙儿吃力的说,咬着嘴唇。 “痛了多久了?”吴忌把着脉,关切地问。 “有一个时辰了吧。”穆仙儿叹了口气:“你,快走吧……趁早……凉快……” 吴忌换了只手,松了口气:“可是来了月事?” 穆仙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每次都这样,都……习惯了。真的……没事。” “都疼成这样了,还没事?” “忍会儿就好了。”穆仙儿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身上的衣衫早就汗湿了。 “你有吃过什么药吗?” 穆仙儿摇摇头:“以前肚子痛时,李殷都会帮我打盆温水敷肚子。” 吴忌无奈地瞟了穆仙儿一眼,跑进密室拿出银针,再点上一支蜡烛,他将银针在火上烤过,用干净的布擦拭一下,抓起穆仙儿的腿,向三阴交、血海、足三里各穴扎去。 “啊,不用。”穆仙儿企图挣扎,可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根根银针长在自己双腿上。倒也奇了,只片刻功夫,疼痛竟缓和了许多。 “好些了么?”吴忌问道,拔了针。 “嗯。”穆仙儿点点头,苍白的脸色终于又有了笑容。 “你都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照顾自己?知道自己月事要来,昨晚还吃那么多凉茶,还用那么冰凉的井水沐浴?”吴忌忍不住责怪道。 “我哪儿知道今天会来?”穆仙儿小声嘀咕道。 “你每次周期都不规律吗?什么颜色?性状?量多吗?” 穆仙儿听着,不禁红了脸:“不告诉你。” 吴忌瞪着眼:“说!” “嗯,不要。”穆仙儿抓过床头的一件衣裳捂住了头。 “哎!”吴忌不禁觉得好笑:“你还有害羞的时候吗?” “我都好了,没事了。”穆仙儿喊着:“你要走就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现在好了,下次还得疼。”吴忌掀开穆仙儿头上的衣裳:“这是病,有病就得治,我可是大夫,怎可见死不救?”嘴上说着,又双手拉起穆仙儿的手把起脉来。 “喂,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我没见过哪个大夫是这样把脉的。”穆仙儿满脸疑惑。 “别说话。躺好了。”吴忌说着,将头贴近穆仙儿胸前各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穆仙儿脸又红了,吴忌的举动有些亲密,让她心里一阵慌乱。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吴忌笑道,抓起穆仙儿的双手放在她胸口上:“你摸摸看,摸到了什么?” 穆仙儿变了脸色,抬起手朝吴忌就是一耳光:“登徒子。” 吴忌毫无防备,抚着火辣辣的脸庞,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一脸茫然:“干嘛打我?” “你这人就不适合做大夫,心术不正,卑鄙无耻。”穆仙儿瞪着吴忌骂道。 “我怎么了?”吴忌像是被打懵了,站了起来:“知道我为何不愿做大夫吗,我就担心碰到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病人,给你看病还遭打。” “你不就是又想说我胸小吗?笑了我几天了还不够吗?还让我自己摸!”穆仙儿满脸怒火。 “啊?就这?”吴忌忍不住笑了:“我何时说这个了?” “还不承认?” “女侠!”吴忌哭笑不得:“我让你摸自己的心跳。我这好好的给你一本正经的诊脉哩。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摸心跳?”穆仙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心脏有问题吗?” “没有,除了月事不调,痛经,你身体很好。” “那你让我摸什么?” “摸摸你心跳在哪边?” 穆仙儿仔细摸了摸,用手指点了点右胸前:“这儿。” 吴忌又坐回床边:“我不介意你摸摸我。” “啊?”穆仙儿色色的一笑:“我们认识才十多天……” “别歪想。”吴忌轻声呵道。 “哦,那你别说我非礼你啊。”穆仙儿说着,将双手放在了吴忌两边的胸前,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 “好了吗?”吴忌苦笑着问。 “哦。”穆仙儿将手拿开。 “我的心脏在哪边跳的?” “这里。”穆仙儿朝吴忌左胸前点了点。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不一样?”吴忌认真的问。 “肯定不一样嘛,你是男子,我是女子,男左女右。”穆仙儿一本正经的说。 “啊?”吴忌愣住了,长叹口气,别过脸去,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受不了了,给我点时间,我得缓一缓。哎,你太厉害了,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他嘀咕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回头,刚好和穆仙儿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相遇,又不禁大笑起来。 穆仙儿冷冷地看着吴忌,待他平缓下来,终于开口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有时候脑子有些问题啊?” “好了,没事儿了。”吴忌已平复了心情:“知道吗?所有人,不论男女,心脏都是长在左边的。而你,是个例外。我刚才给你把了脉,你所有的内脏与常人都是相反的。你这种人叫做镜面人,顾名思义,就跟照镜子一样。” 第101章 飞蛾扑火,选妃告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神色凝重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左手放在吴忌的左胸前,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胸口,沉默了。 “怎样?真的没骗你。” “那……我会死吗?”穆仙儿低声问道。 “会。” “那我还能活多久?” “这我哪知道?” “你不是大夫吗?” 吴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真没想到你还有怕死的时候啊!傻瓜,逗你玩的,每个人都会死,人各有命,到底什么时候我哪说的到。不过这跟你是不是镜面人无关。我阿耶以前就碰到过一个病人,都八十好几了,以前从没生过病,也没看过大夫,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镜面人。” “那,我能嫁人吗?能……生孩子吗?” “当然。没有任何影响。”吴忌笑笑:“你想嫁人了?” “我就问问。”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 “别担心,这其实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江湖人,难免会有些仇敌,试想一下,如果你的敌人想致你于死地时,却恰恰避开了你的要害,你不是又多了一条命吗?” “第二条命?” “没错。”吴忌点点头:“以后不要轻易让人给你诊脉,也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好。”穆仙儿点点头。 “我帮你煎药去,吃个十来天保证帮你调理好。” “你不走了?” “等把你治好了再走不迟。” 李殷瞟了一眼杨莲的画像,对安王讲道:“吴忌破门而入,原来仙儿吃坏了肚子正难受。他应该对仙儿也有些感情了,自然于心不忍。所以他留了下来,为仙儿扎针煎药,照顾着仙儿。” “啊?没走成?哎。仙儿病的可真是时候。”安王看看李殷:“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或许我和吴忌间注定有一段孽缘。”穆仙儿缓缓地给柳婉茹讲着,当然隐去了有关自己是镜面人的那一部分。 “你们在一起了吗?”柳婉茹低声问道。 “你说的在一起是……”穆仙儿看向柳婉茹,见她红了脸,不禁摇摇头:“我们只是情侣,还没做夫妻。” “哦。”柳婉茹低下头。 穆仙儿依着扶栏,看吴忌揉搓着自己的血衣,早已是满脸红晕:“还是我洗吧。” “怎么有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说是这几天别碰凉水。”吴忌呵斥道,拧干衣裳,晾在竹竿上:“把药吃了。” 穆仙儿心中一阵感动,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洗过自己的衣裳,还是染了经血的亵衣。她盯着吴忌的背影,忍不住冲上前去将他拦腰抱住。 吴忌也愣住了,任凭穆仙儿抱着,不敢动弹。 “吴忌,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也喜欢这个地方。你能留下来吗?”穆仙儿靠在吴忌宽阔的背上,喃喃地说。 吴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然而这笑容转瞬即逝,他深吸一口气,掰开穆仙儿的手:“别闹了,你屋里的凉席也要洗了。”说着跑进屋去。 李殷心中一阵凌乱,仙儿这是在向吴忌告白吗?她真的喜欢上了吴忌?她是真的离开我了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我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李殷俯身在屋顶上,悄悄向下看去。主卧里,吴忌卷好了凉席,却并不急着出去,他在房里转着,手足无措,似乎比自己还要难以抉择。他又在纠结什么?他一拳狠狠打在书桌上,凑近窗户朝外看去,片刻后他又靠在了墙上,长长叹了口气。许久,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整理一下衣裳,理了理头发,抱着凉席出去了。 “哦,药,我已经吃了。”穆仙儿翻着书,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吴忌平静地问。 “什么真的假的?”穆仙儿慌乱地转过身去。 “我也喜欢你。我愿意留下来陪着你。”吴忌大声说道。 穆仙儿回头,幸福的泪水已夺目而出,她飞奔向吴忌,两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 “你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吴忌也落下泪来:“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他们真的好上了?”安王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殷:“那吴忌应该高兴才对,他在纠结什么?” 李殷眼中泛起一丝忧伤:“当时我也不能理解。他独自一人,难道也同我一样,有什么顾虑吗?直到后来,我慢慢查了他,我才懂得了这一切。” “什么?他是谁?” “飞蛾。” “飞蛾?”安王诧异地问。 “没错,仙儿对吴忌而言就是那美丽的火苗,只可远观,然而吴忌却奋不顾身要去追逐。” “飞蛾扑火。”安王朝桌上的烛光看去。 天气终于凉快了许多,有了点秋的凉意。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好些天没出来逛了,今天买些什么?”穆仙儿挽着吴忌的手,开心地四处张望着。 “随便,我今天是有备而来。”吴忌拍了拍背后的竹筐。 “哎,你看。”穆仙儿朝身后指指:“那只乌鸦怎么还在?” 吴忌也注意到了,朝乌鸦点点头,牵起穆仙儿的手:“别管他。” “府衙贴告示了,快去看看。”几个路人向前跑去。 吴忌收敛了笑容:“走,仙儿,我们也去瞧瞧。” “你不是说衙门的事我们少管吗?”穆仙儿笑道,还是随着吴忌围上前去。 “写的什么啊?”一个人围在前面却不识字,高声嚷道。 “哦,是当今圣人为安王选妃的告示。说的是等来年开春了安王就到了弱冠之年,就要选妃了。年龄十六至十八岁的女子,容貌品行俱佳者,无论贫富贵贱均可参选。” “哎,刘三郎,你家女儿挺漂亮的,可以去试试,没准就成皇亲国戚了。” “你少取笑我,我女儿跟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哪能入得了安王的眼?” “哎,不知哪家的女儿又有好福气了。” “依我说啊,进了宫有什么好,要是不受宠爱,想再见一面都难。” “说的也有道理。” “哎,后面还有话哩。写的什么?” “相逢寒冬华清池,离别暖春樱桃宴。不知归期为何期,红豆相思今犹在。” “是一首诗吗?” “什么意思?” 围观者七嘴八舌的,一片聒噪。 “走吧,是安王选妃的。”吴忌笑笑,温柔地说。 “你刚才好像有些紧张。你以为是什么告示?”穆仙儿微笑着盯着吴忌。 吴忌笑笑:“我紧张什么?我又不去参加选妃。” “那你觉得我怎样?”穆仙儿故作娇羞的问。 “不错,你装起大家闺秀来还挺像的。” “什么叫装?”穆仙儿将头一扬:“我可是真的大家闺秀,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相府千金。” “什么?”吴忌满脸诧异。 “真的,当今宰相杨国忠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杨贵妃是我姑姑,当今圣人我叫他姑父,圣人最宠的皇子安王李旭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吴忌愣愣地看着穆仙儿:“你是说,当年杀了你父亲抢走你母亲的人,是当今宰相卫国公?” “没错。” “那你怎么会流落江湖?” “我上次把你当成了黑影儿,不是都说了吗?五年前黑影儿夜闯杨府,是我让他挟持着逃生的。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回去过。” “那你想报仇吗?” “当然。”穆仙儿满眼怒火:“杀父夺母之仇肯定要报。只是我一直在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安王选妃便是最好的时机。”穆仙儿双眼凝视着远方:“只有借此机会我才可能回到安王身边,利用安王来报仇。” “杨国忠能成为宰相,自然是十分精明狡诈,要想接近他,得好好规划一下才行。”吴忌眉头紧皱:“要想回杨府先得进宫,要进宫只能依靠安王,先要想办法把安王引出宫来,在宫外偶遇,至于谁来引安王出宫,最好是安王最信任之人,此事越是做的自然越好。” “嗯,分析的很对。”穆仙儿盯着吴忌:“跟我在一起,你怕了吗?” 吴忌摇摇头:“你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自从决定跟你在一起时,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么严重?”穆仙儿莞尔一笑。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你真的想参加选妃?你觉得安王会选你吗?” “当然,安王给我来信了。十年前的冬季我和安王第一次在华清池相识,四年多前的春季本来约好共赴樱桃盛宴,结果我就失踪了。安王最爱吃我给他带的红豆糕,他等着我回去哩。” “啊?”吴忌苦笑道:“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个情敌啊!” 穆仙儿笑着朝吴忌身上拍去:“哪有?他就是我的朋友而已。” “你真的想利用他?” “别说这么难听嘛,既是朋友,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相互帮助吗?”穆仙儿一本正经的说。 “我反正是说不过你。”吴忌笑笑,瞧瞧巷子里没人,将穆仙儿温柔地揽进怀里。 李殷紧紧地跟着乌鸦,此人貌似一直在盯着吴忌,或许知道些什么。 乌鸦在街上转悠了几圈,似乎未有所获,径直回了房间。 李殷迟疑了片刻,扣响了房门。 乌鸦打开房门,看了李殷一眼,冷冷地问道:“有事吗?” “哦,在下李殷,一直就住在隔壁。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那朋友不是叫我乌鸦吗?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哦,我那朋友确实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多有得罪,还望大侠见谅。” “好说。”乌鸦说着准备关门。 “哎。”李殷挡住了门:“大侠可知和我朋友在一起的那人是何人?” “不知。” “你难道不是在追踪他吗?” “不是。” “那你在查谁?” “与你何干?” 乌鸦每句都是死句,实在让人很难继续和他聊下去。 李殷无奈地笑笑:“打扰了。” 第102章 倾心相伴,寻亲求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哈哈哈哈。”安王听李殷讲着,忍不住又笑了:“世上还有这么冷酷的人?我一直以为萧飒算得上不善言辞了,没想到这乌鸦更是够冷的。” 李殷苦笑:“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哪是个个都那么好交流的。我还指望从他那里探听点吴忌的情况,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那你又将如何去查那个吴忌?” “从他的宅子查起。翠竹阁。” “那查到了什么?” “有点收获。”李殷回忆道:“那座宅子本是一位姓杜的郎中的老宅,后来那人在襄州县城混出了点名堂,买了新宅,还在城东开了家医馆,那片老宅也就荒废了。头年十月,吴忌低价从杜郎中手里将宅子买了过来,重新修葺了一番。” “这说明什么?” “他在襄州住了快一年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就是说,他没问题。” “不,他那个表叔表婶就很可疑。我去襄州城找了个遍,根本就没有什么财源客栈。而且我意外的得知,仙儿也曾在全城的客栈里找过我。”李殷讲着,不禁想到了仙儿曾苦苦寻找自己的情景,一时又有些难过。 安王也有些感触:“不是我说你,你确实把仙儿伤得够深的,所以吴忌对她好,她才会那么快移情别恋。” “是我的错,我不怪她。”李殷叹了口气:“既然仙儿寻遍了所有客栈,那她应该知道财源客栈是不存在的,可我为何听她和那吴忌的表叔表婶谈话时隐隐提到了财源客栈的名字。原因只有一点,是仙儿故意先提起的,目的就是用来试探那二人。仙儿也察觉了那二人有些问题。” “那她怎么还和吴忌交好?” “一码归一码。那二人有问题,可吴忌对她好。有些事仙儿都分的很清楚。” “那你决定从那二人着手。” “没错。”李殷叹了口气:“襄州城那么大,找两个人确实需要些时日。直到八月十四那天,在我决定离开时,我才又看到了那两个人。” “吴忌,你在干什么?”穆仙儿疑惑地看着吴忌俯身在石桌下画着什么。 “哦,你醒了?”吴忌起身,有些慌乱。 “手里拿的什么?”穆仙儿追问道,将吴忌的手从他身后抓了过来:“木炭?” “呃,我这不是生炉子烧茶么。” 穆仙儿诧异地盯着吴忌,蹲下身向石桌下看去:“怎么写了这么多‘正’字,这是什么记号?” 吴忌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正’字刚好五画,我觉得用来计数刚好。一共五个‘正’字,说明今天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二十五天。”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开心,我都特别珍惜。” 穆仙儿笑着刮了一下吴忌的鼻子:“傻瓜,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哩。你记得下吗?” 吴忌将穆仙儿搂入怀中:“石桌记满了我就画在竹子上,院里的竹子画满了,外面不是还有一片竹林吗?” 穆仙儿依偎在吴忌怀里,听着吴忌柔声细语,突然觉得有水滴落在了脖子上。她抬头一看,吴忌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穆仙儿笑道:“你哭什么啊?” “哦,没事儿。”吴忌慌乱地去擦泪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穆仙儿心疼地掏出手帕替吴忌擦掉泪水:“别胡思乱想的。秋高气爽,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你。” “好。”吴忌笑笑:“先吃饭吧。我去看看粥熬的怎样了。” 两人来到厨房,吴忌揭开锅盖,粥香四逸,灶中的火也燃得正旺,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好香啊!”穆仙儿脱口而出。 “今日吃青菜粥,菜还没加进去哩。”吴忌说着,拿过青菜切起来。 “菜还没洗吧?” “嗯,我切了再洗。”吴忌说着把切好了菜末放入水盆中。 “吴忌,”穆仙儿看着吴忌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他:“吴忌,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也很开心。” 吴忌温柔地笑了,无比满足地转过身来,拉起穆仙儿的手:“你开心就好。” 两人四目相对,锅中热气腾腾,宛如置身于仙境,朦胧之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旖旎的气氛。穆仙儿娇羞的微微低下头去,无论平时自己多么强势,多么厉害,此刻也只是一名女子,自然透露出女子本有的温柔。 吴忌似乎有些紧张,感觉有些如梦似幻,他眼里带着迷人的笑意,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液,将双手轻轻搂在了穆仙儿的腰上。穆仙儿偷看着吴忌的反应,已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不忍拒绝,甚至有些欣喜,她将手搭在吴忌肩上,傻傻的直视着他,眼见他的唇逐渐靠近。 李殷俯身屋顶,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两人,也感受到了要发生什么。他扭过头去,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刚一转身,慌乱中竟踩碎了一片瓦,碎片向下落去,李殷大惊,伸手去抢,然而只接住了一块,另一块已笔直的落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灶门口的酒坛子上。 “嘭”的一声,酒坛子应声而破,美酒四处溅开来,引出灶里的火焰,窜出一片火光。 吴忌恍惚间还没来得及碰触到穆仙儿的红唇,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惊醒了。他迅速抱起穆仙儿一转身,自己已挡在了火光前,身上深蓝色的长袍也被顺着酒水流过来的火焰咬住了。 “快走。”吴忌出于本能地推开穆仙儿,转身去扑自己身上的火。 “吴忌。”穆仙儿也有些慌乱,她四下瞟了一眼,端起案板上的盆朝吴忌泼了过去。 吴忌听穆仙儿唤他,也正回过头来,就见一盆水迎面而来。和着水泼过来的还有准备入锅的青菜末,此刻全都粘在了自己身上。 “你先出去,让我来。”吴忌抹了一把脸上的菜叶子,已拍灭了衣裳上的火,又赶紧将堆在旁边的木柴踢开,扒出灶下的草木灰盖在火上。 “你小心一些。”穆仙儿说着飞跑出了厨房,到井边打起一桶水拎了过来。 “不用。”吴忌来到院中,对穆仙儿笑道:“火已经扑灭了。”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穆仙儿关切地拉着吴忌转着圈检查着,帮他取下头上身上的菜叶子。 “我没事。”吴忌欣慰地答道,抖了抖衣袖上的青菜末:“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狼狈的?” “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穆仙儿听他如此说,再次将他打量一番,吴忌全身已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湿漉漉的衣裳紧贴在身上,使得他的肌肤清晰可见。穆仙儿的眼光停在了他胸前,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哦。” 吴忌低头看去,微微一笑:“我去换身衣裳。” “哦。”穆仙儿色眯眯的笑着:“我去厨房盛粥。” 吴忌换好衣裳,两人用完早膳。穆仙儿看着吴忌收拾着碗勺,不禁又有些犯花痴了。 “还没看够吗?”吴忌也笑了。 穆仙儿摇摇头:“好看嘛。永远都看不够。” “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色呢?”吴忌笑着拉起穆仙儿的手:“不过我愿意让你看一辈子。” “一辈子?”穆仙儿诧异地看着吴忌。 吴忌点点头:“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穆仙儿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不禁双手捂住了脸。 “真的。”吴忌认真的说:“我会帮你找到你兄长,然后向他提亲。” “你如何帮我找到阿兄,若是一直都找不到,难道……” “你不是说你阿耶出事时本计划进京赶考的吗?如果他能高中,是不是就能闻名天下?” “你是说让我阿兄来找我?”穆仙儿大喜:“我阿兄当年虽不到五岁,可欧阳清风当时只是到集镇上买酒,应该很快会回去,只要欧阳清风和我阿兄在一起,肯定会扶养我阿兄,肯定会告诉他我爷娘的事。明年科考,我要想办法让‘穆悠’成为新科状元。” “嗯,没错。你不是也想着去参选安王妃吗?刚好回长安城看看。我在长安城郊外也有一处宅院,住的地方不用担心。” “只是每年十一月各地都会上报考生名单。如何让一个去世了近十八年的人的名字重新被报上去?” “常科考试审核确实严格一些,制科相对要松一些,只需要找人举荐便可参考,但是要看圣人的心意,何时考试,包括监考阅卷都是圣人亲为。” “这都不是问题。只要有人三番两次向圣人谏言选拔人才,圣人必会应允。”穆仙儿踱着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满朝文武,要找几个进谏之人,相当容易。只要仔细查查,谁还没个把柄呢?” “你啊。”吴忌不禁敬佩不已:“你真的好厉害,任何人都能为你所用。” “彼此彼此。”穆仙儿拱拱手。 吴忌也一抱拳:“承认承认。” 两人都笑了。 第103章 所托非人,峰回路转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闭上眼睛,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吴忌神秘的说。 “什么啊?”穆仙儿问道,还是顺从的闭了眼,由吴忌牵着来了后院。 “好了,睁开眼。” “秋千!”穆仙儿脱口而出,惊喜地看向吴忌:“你什么时候弄的?” “在你睡懒觉的时候。你不是讲过嘛,小时候为了和你妹妹争秋千玩被摔破了头,至今都留着这么大一块疤。”吴忌心疼地掀开穆仙儿右额上的头发温柔地说:“现在这个秋千只属于你一个人。坐上去,我推你。” “你都记得啊?” “当然,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吴忌轻轻一推,秋千荡漾在粗壮的银杏树下,穆仙儿衣袂飘飘,洒下一片欢笑。 “再高点儿!” “开心吗?” “开心!”穆仙儿大声喊道:“还有什么好玩的?” “嗯,泛舟去,怎样?” “好啊,这叶扁舟停在这里好久了,一直都没和你一起泛舟游湖呢。” “这是以前宅子的主人留下的,不知还能不能用。”吴忌说着,拉过纤绳。 “舟上挺干净的。你打扫过?” “嗯。” “你有没有发现附近的鸟儿多了好多。” “呃,百鸟朝凤。你住在这儿,鸟儿当然要围上来一睹芳容啦。” 穆仙儿听吴忌夸她,很是得意,嘴上却佯怒道:“你倒是很会讨女子欢心啊!” 吴忌笑笑,将穆仙儿扶上小舟:“我只会讨喜欢的女子欢心。” “这么荣幸?”穆仙儿满意的笑了。 “这片湖名为仙女湖,说是天上有位仙女曾在此湖中沐浴,故得此名。”吴忌说着,用手朝湖对岸指去:“看到那片悬崖了吗?那就是绝情崖,与之相连的群山名为卧龙岭,说是整个山脉的形状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那群山之巅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龙山庄。” “神龙山庄离这也不远?”穆仙儿脱口而出。 吴忌浅笑:“怎么?你不是女侠了吗?还想打人家《神龙剑谱》的主意?”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 “顺着竹林外的大路慢慢绕过去估计得一天,如果想抄近路的话,从这仙女湖对岸的悬崖峭壁爬上去,估计只要半天功夫。” “哦?你试过?” “没有。我已经有《天书残卷》了,对江湖上另两样宝贝没什么兴趣。人不能太贪心嘛。”吴忌说着,看了看穆仙儿:“如果你想去爬山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 穆仙儿嘟嘟嘴:“行,等我练成绝世轻功了再说。” “吃莲子吗?”吴忌随手从荷花丛中采下一个莲蓬:“现在还有些嫩,脆脆的,也挺好吃。等过些时日莲子都变黑了,便是真的成熟了,可以入药,具有清热降火,镇静安神之效,据说煮粥也不错,哪天我煮个莲子粥你尝尝。” “好啊。我等着。你现在的厨艺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啊!” “那是。”吴忌满脸自信:“我就说了嘛,我可是有做厨子的天赋,还有啊,我觉得我家的那口锅可是神锅,任何食材丢进去都能变成美味佳肴。” 穆仙儿笑弯了腰:“好了,神厨,知道你最厉害了!” 吴忌撑了两下竹篙,待轻舟离了岸,索性将竹篙往舟上一横,任由轻舟随风飘荡。他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我以前觉得自己就如同这叶扁舟,就这样不知会飘向何方,而现在,自从认识了你,我觉得我不管走多远,我还是有归宿的……”吴忌深情地说着,突然闭了嘴。 “怎么不接着说了?” “哦。也没什么说的。来,尝尝看,好吃吗?” 两人肩并肩靠坐着,一同剥着莲蓬,任由轻舟随风飘荡。 “哇,好肥的野鸭子!”穆仙儿喊道。 “这片芦苇丛中确实有很多野鸭子。想吃吗?给你熬个鸭汤?”吴忌说着飞身跃起,抓了一只落到舟上:“每次一听你说哪个动物很肥,我就知道你又嘴馋了。” “是吗?” “嗯,要不然会夸它们可爱或者漂亮。”吴忌笑道。 穆仙儿无比欣慰:“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你竟如此了解我了。” “必须的。”吴忌看看手里的野鸭子:“能被仙儿吃可是你的福气。” “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看书吧。” 两人返回竹屋。 穆仙儿拿起《天书残卷》坐在秋千上悠闲地看了起来。吴忌则将野鸭子拔了毛,去了内脏,清洗干净。他将处理好的鸭子拎进厨房,扔进锅里,微微一笑:“神锅啊,今日仙儿想喝鸭汤。好了叫我啊!”说完转身就走。 “喂。”李殷忍不住从屋顶跳了下来,叫住吴忌:“你可是越来越懒了,这就算是做好了?” 吴忌回头看着李殷,满脸坏笑:“李大厨总算现身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着呢。” “你认识我?” “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会容你在我家待这么久?”吴忌微笑着看着李殷:“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仙儿?” “这关你什么事?”李殷躲开吴忌的目光。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躲着她,为什么要故意气她?仙儿一直都在找你,一直想着你,直到半个月前才喜欢上我。”吴忌直视着李殷:“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是,我是后悔了。” “不行!”吴忌变了脸色:“世上哪儿来的后悔药?仙儿现在有我照顾。我除了不会做饭,其它方面都可以把她照顾得很好。”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李殷叹了口气:“虽然我还是喜欢她,但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那刚才算怎么回事?” 李殷一脸茫然:“什么?” 吴忌苦笑:“你差点儿烧了我的房子!你是故意的吧?” 李殷不好意思地看向一边:“不是,我只是不小心踩碎了瓦片。” “哼,是吗?”吴忌摇摇头:“你不会想一直都这样偷窥着我们吧?仙儿都有些生疑了。你每晚都睡在舟上?没事儿还帮忙喂鸟?” “你这里没多的房间,我自然要找个地方休息。你每次煮粥放的米太多了,我只不过舀了一些出来倒在了树丛里。”李殷说着已生好了火:“生火的时候要把柴架空才能烧起来,灶门口不要堆可燃物,要不然你这房子迟早要烧了。煮粥的话半碗米即可,煮之前把米淘洗一下,中途多进来看几次,搅拌几下。” “你这是在教我做饭吗?”吴忌不屑地说。 “简单的饭菜你至少应该会做吧?总不能让仙儿跟着你饿肚子。”李殷不放心地说:“以后仙儿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吴忌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听你这话是要走了?” “是。” “去哪儿?” “江湖那么大,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不错,听起来挺逍遥的。”吴忌点点头:“过段时间,我会陪仙儿去长安。她应该也和你讲过她的故事。” “我知道。长安看似繁华,然而危机四伏,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仙儿有时候很任性,很强势,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你在旁边多看着点。” “多谢提醒,我会的。” “好。”李殷笑笑:“我昨天在芦苇丛中捡了几个野鸭蛋,等会儿煮了。再熬个鸭汤,给你们煮些米饭。忙完了我就走。” “我可没赶你走啊!其实我觉得你做饭挺好吃的,如果你很闲的话,我不介意你继续在我家待着。晚上如果觉得湖边太凉了,可以和我挤一挤。” “不用,仙儿会发现的。你希望她又重新喜欢上我吗?” “哦,那算了,你还是走吧。”吴忌走到窗户边向后院看去:“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她也是最懂我的,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李殷做好了饭,收拾好厨房,走到窗边看了看穆仙儿,她和吴忌在后院秋千上并肩坐着,喝着自己熬的鸭汤,两人谈得十分惬意。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默默地离开了翠竹阁。仙儿离开了我依然开心,吴忌也把她照顾的很好,这难道不是我早就期望的结果吗?李殷想着,心中却不由得一阵阵难过。他漫无目的的在竹林中穿梭着,如吃醉了酒一般,整个人感觉晕晕乎乎的。 “你说,又过了半个月了,那小子应该得手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去了不就知道了?”一个女人说道。 “我是怕突然上门,坏了他的事。”男人咳嗽一声:“我觉得这次这丫头跟以前那些不一样,精的很。上次她问这问那的,把我搞的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吴忌也不做声,后来还说让我们别再去打扰他……” 李殷靠在竹干上想着自己的心思,原本两人的对话也没放在心上,可突然听到‘吴忌’的名字,猛然惊起,寻声望去。有两人正走了过来,看上去有些面熟。李殷仔细一想,此二人不就是半个月前曾拜访过吴忌的表叔表婶吗? “哎哟,都走到这儿了,你还啰嗦这些干什么?”表婶斜了表叔一眼:“你是听吴忌的还是听我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听你的了。”表叔满脸堆笑,朝表婶脸上凑去。 “好了,别闹。”表婶拿丝帕朝他头上打去:“这次这小娘子不如上个漂亮,还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你放心,只要得手了,买卖的事交给我就好,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表叔摸着胡子,满脸自信。 两人嬉笑地朝翠竹阁走去。李殷惊出了一身冷汗,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104章 不速之客,推理高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吴忌,吴忌。”两人拍着门,门虚掩着。不等有人来开门,两人已推门而入。 “你们怎么来了?”吴忌从竹屋出来,诧异地看着院中的两人。 “哎哟,你在家啊。这不,你表叔想你了嘛,顺路过来看看,那个……” “哟,是表叔表婶啊!”穆仙儿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我才和吴忌念叨哩,表叔表婶一晃好些天也没过来玩了。可是客栈生意太忙了?” “是是是。这阵子是挺忙的。这不,刚缓了缓。”表婶笑道:“你们在这可还住的习惯,需要什么尽管和表叔表婶说,又不是外人。” “那是。前两天进城,我还想去拜访表叔表婶的,可吴忌说,你们店里忙,怕去了给你们添麻烦。”穆仙儿失望的说。 “哦哦哦,这哪里话。”表叔笑道:“这孩子啊,从小就怕麻烦人,呵呵,也不会说话,至今眼看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操心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可把我们愁坏了。”他说着朝穆仙儿头上看去,和表婶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要你愁什么啊?你没看到我们吴忌已经心有所属了吗?”表婶笑道,朝穆仙儿看去,又瞟了吴忌一眼。 吴忌揽过穆仙儿的肩:“表叔表婶店里不是忙着吗?我们都很好,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怎么说话的?”穆仙儿白了吴忌一眼,转脸笑道:“表叔表婶上次走的急,都没留下来吃个便饭,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走了。我这就去做饭去。”说着朝两人行个礼,进了竹屋。 李殷潜伏在竹林中,远远地看着穆仙儿进了屋,院中三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隔的远,听不清楚,但可以感受到谈的并不和谐。 吴忌似乎有些愤怒,三番两次将剑架在了那表叔的脖子上。那表婶手指着吴忌说着什么,还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不,好像是一幅画。吴忌收了剑,接过画看着,脸色沉重,突然间,他愤怒地撕碎了画,朝那两人说着什么。 表叔表婶似乎胜券在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表叔拍拍吴忌的肩,指了指竹屋,挽着表婶走了。只留吴忌一人立于院中,他将剑愤怒地插入地面,眼中泛起一股可怕的神情。 李殷看着走远的表叔表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所阴谋,他紧握大宝,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没错,这两人一定有阴谋。”安王一拍桌子:“那你这次可把他们跟紧了,一定要查出他们的底细。” 李殷笑笑:“那是自然。跟踪他们两个很容易。” “那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他们是什么人?” 李殷皱起了眉头:“他们去的都是些花街柳巷。吴忌那表婶是专门贩卖人口的牙婆,在城里开了一小间胭脂铺做掩护,那表叔则是她的相好。” “啊?”安王也跟着紧张得直跺脚:“那如此说来,那个吴忌跟他们是一伙的?他故意引诱女子,得手后便让所谓的表叔表婶卖掉。简直太卑鄙了!那仙儿岂不是很危险。那你快去救她啊!” 李殷点点头:“那是自然,谁要是敢伤害仙儿,我必要了他的性命!” 穆仙儿站在窗边,透过纱窗,院中的一切历历在目,虽听不见吴忌和那两人在说什么,但仍能感受到一股很浓的火药味。 待二人走远,穆仙儿走了出来。她如往常一样,从身后环抱住吴忌:“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吴忌抓住穆仙儿的手:“如果我以前做了错事,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穆仙儿笑笑:“是人都可能犯错。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愿意原谅我?”吴忌欣喜地转过身来,刚才脸上的怒火早已消散不见。 穆仙儿点点头:“那你得给我讲讲,你做了什么错事了?” “我……”吴忌低头:“我欠了很多债。”他瞟了一眼穆仙儿:“呃,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穆仙儿也是大吃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吴忌转过身去:“这些年来到处寻找我妹妹,确实开销不少,其实借的钱也不是很多,就是利息太高,利滚利,不知不觉竟这么多了。” “我早就看出你那表叔表婶不是什么好人。”穆仙儿咬咬牙:“可给了期限?” “三天。”吴忌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不,我不走。”穆仙儿牵起吴忌的手:“既然决定了和你在一起,有困难我就要和你一起面对。不就一千两银子嘛。三天。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仙儿。”吴忌忍不住将穆仙儿搂入怀中:“我好感谢老天让我遇见了你!可我也痛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早些遇见你!” “我有这么好吗?”穆仙儿不禁有些得意。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吴忌脱口而出。 穆仙儿轻轻推开吴忌:“那你老实告诉我,之前的那位女子是哪点不好,才让你抛弃了她?” “什么?”吴忌万万没料到穆仙儿突然发此一问。 穆仙儿凝视着吴忌:“我问,以前和你在这里生活的女子是哪一点不好,你为何抛弃了她?” 吴忌有些慌乱,他双手托住穆仙儿的肩膀:“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哪儿来的什么其他女子?我喜欢的就你一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但肯定是因为这支金钗。”穆仙儿说着从怀中掏出吴忌的金钗来。 “这金钗怎么在你这儿?我记得放在箱子里了。”吴忌脸色有些尴尬。 “我刚才翻出来的。”穆仙儿笑笑:“这几天来,我无数次见你偷偷看这支金钗,我还以为你在想你娘,我甚至以为你想把它送给我。原来都不是,你在想之前的那人。她是不是也曾捡过你的金钗,她亲自登门还你。你们相爱了,还住到了一起?” “仙儿,我知道你小时候头受过伤,你说你有时候爱幻想一些东西,可请你不要这样想我。”吴忌说着,对穆仙儿温柔地笑笑:“既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难道不应该相互信任吗?” “信任?”穆仙儿冷笑:“那你就老实告诉我!”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生活?” “我……” “厨房里锅碗瓢盆样样齐全,你说是以前的房主留下的,可分明那些东西都是新的。你不会做饭,因为她会,她一日三餐把你照顾的很好。” 穆仙儿平静地说:“她还很善良,喜欢小动物,你是不是也曾抓回过一只受伤的野兔子和她一起照顾?所以当时也给我抓了一只,但听我要把它吃掉,却很吃惊。 她应该很漂亮,常常坐在铜镜前梳妆,你说男人也要镜子正衣冠,可你却并没有画眉,而我却在镜子的底座下发现了螺子黛的粉末。” “那也许……” “别又说是前房主留下的。”穆仙儿打断吴忌的话:“她应该是在春季离开的吧?我第一天来就认真查看过你的衣柜,你所有的冬装都叠的整整齐齐,用布包裹后里面还放置了防虫的药丸。而春季的衣裳和夏季的薄纱则是很随意的扔在柜中,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叠衣裳。 最开始和你在这里的那几天,你每次舞剑都希望我为你抚琴,因为你和她便是如此,可惜我不懂音律。后来慢慢地你才习惯过来。 她是谁?还不能说吗?” “你很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忌看着穆仙儿:“她叫柳婉茹。” “柳婉茹。”穆仙儿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那她人呢?” “走了。”吴忌冷冷地说。 “去了哪儿?” “不知道。” “为何会走?是她离开了你,还是你抛弃了她?” 吴忌看看穆仙儿:“你不是很会想吗?猜猜看。” “我觉得是后者。一个肯为你下厨、叠衣、抚琴之人,不可能轻易离开。”穆仙儿直逼吴忌的眼睛:“你厌倦了她,找人把她带走了。或者通俗地说,你把她,卖了!你那表叔表婶一看就是牙婆之流。” 吴忌低下头去:“是我的错,可我没办法。我开始也不想,可她实在让人厌烦……” “厌烦?”穆仙儿盯着吴忌:“她是真的想和你过日子,你整天无所事事,让她觉得心里没底,所以不自觉的给你施加了压力?”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你怎么能猜到这么多?” “你忘了你曾多次说过你没钱了,你还说要去药铺坐诊行医。看来是她想让你这么做,她是否帮你在药铺找了个活计,逼你继承父业?”穆仙儿摇摇头:“你们虽然在一起,可她不懂你,江湖人,行事随意惯了,对于生活,从没有这么多顾虑,面前有口吃的,绝不会攒到明天,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我们只会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 吴忌欣慰地看着穆仙儿:“所以说,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我恨老天为何不让我早些认识你。” 穆仙儿叹了口气:“现在也不迟嘛。” “你……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吴忌期待的看着穆仙儿。 第105章 仙儿设防,吴忌暴露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既然今日都说开了就好。那柳婉茹跟着你不会感到幸福的,希望她能被卖到一户好人家,没准过得更好。”穆仙儿朝吴忌露出一个微笑:“我说过,人都会犯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会不会连我也卖了。” “不,不会的。”吴忌紧紧地抱住穆仙儿:“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我还有十处宅子,也可以卖些钱。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好,我陪你一起想办法。是骗,是偷,是抢?我的身手绝不比你差。” 吴忌笑笑:“好,那就让我们狼狈为奸吧!” 穆仙儿也笑了,将金钗插到了头上。 “这钗子……”吴忌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知道是你阿娘的遗物,放在箱子里多无趣,还不如借我戴着,你也能天天看着,万一哪天走出去被你妹妹看见了,说不定她还能认出来哩。” 吴忌点点头:“也好。你喜欢就戴着吧。不过,我倒是给你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估计明天就会制好了。” “什么东西啊?”穆仙儿好奇地问。 “先不告诉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吗?”吴忌笑笑。 “好期待。” “我该去做晚饭了。”吴忌朝厨房走去,穆仙儿随后跟了进去。 “晚上吃什么啊?”穆仙儿揭开米缸,趁吴忌不备顺手抓了一把米,嘴上却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米吗?你看看明天要不要再购些东西?” “好,你先出去吧。饭马上就好了。”吴忌冲穆仙儿笑道。 “哦。”穆仙儿应道,顺从的出了厨房。 她来到卧房中,将一块丝帕摊在书桌上,将手里的米放上去包好,拿起桌上的砚台将米粒砸成了粉末。接着,她快步来到吴忌房中,伸手从他床下摸出一个绿色小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入草丛中,再将砸碎的米粉装了进去,放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后,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瞟了一眼厨房,拿起小贝在院中舞了起来。 “今晚吃鸭汤泡米饭,还有野鸭蛋。”吴忌开心地说着,将剥好的鸭蛋递给穆仙儿。 “吴忌,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穆仙儿温柔地说道。 吴忌笑笑,相当满足:“快吃吧,我锅里烧了水,吃完饭早些洗了睡吧。明天还要进城去哩。” 两人用完晚饭,沐浴更衣,穆仙儿抬头看向天空,夜幕已降临,空中月光皎洁,圆若玉盘。她在后院中间那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躺了下来,欣赏着夜景。 吴忌洗完衣裳也走了过来,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着一身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里拿着羽扇轻轻摇着,似乎很是怕热。 “干嘛又这样看着我?”吴忌在穆仙儿身边坐了下来。 穆仙儿笑笑:“不自觉的又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天,天挺热的,你也是这身打扮,我都没喊人帮忙,你就冲了过来,帮忙打走了那几个小毛贼。” “某人还好意思说呢,当时你可是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还同那几个小毛贼一起骂我多管闲事,可着实让我不知所措。” “呵呵呵呵,”穆仙儿忍不住笑了:“你也都记得啊。” “那是自然。当时你穿的也是这身白衫,手里还拿着小贝,样子挺凶的。”吴忌也躺了下来,伸出手臂让穆仙儿枕在上面:“其实当时我就对你有些好感了,所以才会自报家门,还故意丢下了金钗。” “你不是说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妹妹吗?” “呃,两个原因都有。”吴忌笑着将穆仙儿的肩搂了搂:“我傻傻的以为,你会亲自登门把金钗给我还回来,可是等了你大半天,哎,望眼欲穿啊!” “居心不良,活该。”穆仙儿取笑道,又往吴忌身边靠了靠,她瞟了一眼吴忌,干脆将头枕在了他胸口上。 “怎么了?” “别出声。”穆仙儿轻声说道:“我听听你的心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我哪敢?你这么聪明,什么事能逃的出你的眼睛。”吴忌笑笑,看向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真美。明天才是十五,没想到今晚月亮都已经圆了。” “那就让我们提前赏月吧。”穆仙儿笑道:“过了明天,天就真的凉了,你也就不用整天摇着把羽扇,搞得自己像诸葛孔明似的。” “哈哈哈哈。”吴忌又笑了:“这不刚洗完衣裳,累的嘛。” “是你自己要洗的,这才洗了几天啊,就不乐意了?” “没有,就是想在你面前叫叫苦,让你更心疼我一点。” “讨厌。”穆仙儿轻轻一拳打了过去。 “好了,夜深了,天也凉了,该睡了。” “不嘛。”穆仙儿摇摇头:“我就想这样和你躺着看月亮。” “每年的中秋是月亮最圆的,明天晚上再陪你看。”吴忌说着将穆仙儿拉起来。 “还早呢。”穆仙儿不情愿地嘟囔着。 吴忌端过来一杯水:“来,说了半天话,渴了没?” “真贴心。”穆仙儿甜蜜的笑道,将水喝下,她本还想着说点什么的,突然全身无力,杯子摔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吴忌一把将她接住,横抱起来,进了房间。他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扒开落在她脸上的一丝秀发,将自己的唇向她靠了上去。然而,就在即将吻上她时,他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笑了笑,抓起穆仙儿的手:“对不起,不过你放心,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他拿过床上的被单帮穆仙儿盖上,出了房间。 穆仙儿睁开眼睛,来到窗前,透过纱窗向外看去,刚好看见吴忌的身影跃过了院墙,消失在夜空中。 “哎,忙了一天了,来,多吃点。”表叔给表婶夹上一些菜,满脸坏笑。 “老不正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走。”表婶娇笑道,佯怒着伸出帕子朝表叔脸上打去。 表叔顺势抓住帕子使劲嗅了嗅:“好香啊。都这么晚了,我今天就不走了,留下来陪着你不好吗?” “讨厌,要是让人看见……”表婶腰肢扭动着,更是诱人。 “放心,没人。呵呵呵。”表叔淫笑着朝表婶扑了上去。 李殷静静地躺在床底,不敢动弹,刚才见他们叫了酒菜进房,以为他们会说些什么,所以趁其不备潜在了床底。可都快半个时辰了,两人酒足饭饱,似乎并没有讨论有关吴忌的事,而是一直打情骂俏,实在让人羞愧难当。 “讨厌,坏死了。呵呵呵。”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呵呵呵。” 两人暧昧的声音传来,不断地有衣裳被扔到地上,床也剧烈地晃动起来。李殷尴尬地听着满屋的欢笑,用袖子捂着口鼻,忍着那床板掉落的灰尘。这种情况肯定要先回避一下才好,可这时候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到底该怎么办?哎,李殷啊李殷,你这都是干的些什么事儿啊? 终于,床板停了下来,李殷已是羞得满脸通红,他深深叹了口气,只待两人睡着便可出去了。 他微微偏头活动了一下,猛地一惊,地板上竟落下了一双脚,此人落地极轻,淡青色的衣衫刚及足踝,黑色的鞋子正逐渐朝床靠近。李殷屏住了呼吸,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果然,伴随着宝剑出鞘的声音,他发话了:“我的画像在哪儿?” “啊,吴忌,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两人显然没料到此刻房中竟会有外人。 “说!”吴忌低吼道。 “别生气,好说好说。”表叔嬉皮笑脸地声音略带一丝颤抖:“你把钱准备好了?” “我要先看到那些画,到时候钱自然会给你们。” “画不在这里。”表婶似乎恢复了镇静:“你放心,我们都合作这么久了,我又不会害你。以前是我们都听你的,可现在,你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你就不应该还对我们指手画脚的。要是惹恼了我,信不信我真把金灵画的那些画像交到刺史府去。到时候你的通缉令就将贴遍全城,不,是全天下,你就准备做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吧。” “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吴忌厉声说道。 “哼。那你试试看啊?只要我死了,明天就有人把画像交上去。” “你……”吴忌的声音透出些无奈:“你们到底想怎样?” “你现在马上滚出去,回去想清楚了,明天是把那个小娘子交给我们,还是给我们带一千两银子过来。”表叔见吴忌有些迟疑,反而有了底气。 吴忌沉默了。 “哎哟,真没想到啊,我们吴忌这次是真的对那小娘子动了真情了,哈哈哈。”表婶笑道:“只是不知道那小娘子若是知道你就是大淫贼花蝴蝶,还愿不愿意跟着你啊?” 花蝴蝶!他就是花蝴蝶!李殷大吃一惊,虽然刚才在竹林就怀疑过吴忌有问题,可并没有把他和淫贼联系起来,没想到……如此文质彬彬,潇洒俊朗的一个人,对仙儿也是关怀备至,他怎么会是淫贼? 第106章 一劳永逸,大开杀戒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那就永远也别让她知道。”吴忌低沉的声音说道。 “行,那就准备好一千两。”表叔说道。 “凑齐一千两很容易,但有些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此事不能开头,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将受你们操控。我讨厌做傀儡。”吴忌笑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啊,你……”只听得剑气舞动的声响,两人便没了动静。 吴忌在屋里走动着,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似乎并无所获。他来到桌前,随之,桌上的酒壶被摔在床沿上碎成了几片,酒香四溢,一道火折子被扔在了地上。 李殷心中暗叫不好,就见火光亮起,床上的帐子已“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吴忌双足点地,衣衫簌簌的声音朝屋顶而去。 李殷深深呼出一口气,迅速从床底爬了出来,房中已是一片火海,那床上的两人衣衫不整地倒在被褥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他容不得多想,纵身跃上房梁,远远跟着吴忌的身影而去。 街上已没有行人了,只有街道两边的酒肆及客栈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李殷不敢跟的太近,吴忌的警惕性很高,被发现免不了一场恶战。他尽量放慢自己的呼吸,借着夜色掩护自己的身影。 吴忌孤独的背影终于停了下来,前面的街上正晃晃悠悠走过来四个身影。 “哟,原来是吴大哥啊!这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啊?”一个大嗓门喊着,带着浓浓的酒意。 “是啊,是啊,走,一起再去……吃两杯。”另一个声音有些晃悠,显然是醉了。 “金灵的画在哪儿?”吴忌低沉的声音伴着晚风隐隐传了过来。 “什么画啊?那小娘子不是早死了吗?提她干嘛?”大嗓门喊着。 “就是,现在这个小娘子怎样?是不是又有种不同的味道?”又一个声音淫笑道,伸出四个手指头抹了一把口水。 “辣……”第四人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辣味,哈哈哈。” “没错,没错。她可会些武功,吴大哥可得小心些。哈哈哈……” “说够了没?我问你们画在哪儿?”吴忌将剑往前一横,声音中满是怒气。 “什么画啊,真的没听过……”大嗓门向前一步,只说了一句,便住了嘴,他用手捂住脖子,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吴……吴大哥……”剩下的三人吓得酒醒了一半。 “我再问最后一次,画在哪儿?”吴忌的话里都带着杀气。 “真的,我们确实不知………从没听说过什么画啊?”三人哆哆嗦嗦,只往后退。 “当真不知?”吴忌抬剑向前一刺,中间那人又倒了下去。 他握着剑柄,将剑亮在身侧,剑上的血嘀嗒落下,剑身在月光下泛出阵阵寒光。一阵轻风袭来,他那身淡青色的薄衫也随之飘舞起来,衣角轻扬,似乎变成了嗜血狂魔,贪婪地舔舐掉那剑尖上的那抹殷红。 吴忌并未留意,直逼向最后两人:“说!” “我……真的不知道。” “是啊,是啊,吴大哥饶了我吧。” “我们一定滚的远远的,绝不……绝不坏你的事。” “是是是,我们保证什么都不说。” 两人跪在地上哀求着。 吴忌背过身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说话间,只见剑光一闪,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吴忌将剑在尸体上擦拭干净,收入剑鞘,环视一下四周,飞身而去。 李殷躲在墙角,见吴忌没了身影,又深深吐了口气,他正欲起身,又见一个黑影飘落下来。那人在四人周围检查一番,朝远处起火的房子看了片刻,提起剑向刺史府的方向跑去。 是他!此人的身影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虽说没能说上几句话,毕竟就住在隔壁。看来自己猜的不错,此人确实是赏金猎人,是为了花蝴蝶而来的吗?李殷突然想到,那天,仙儿和几个官差在凉茶铺聊天,之后换装在街上闲逛,不禁恍然大悟。他犹豫了一下,随着乌鸦追了上去。 翌日,翠竹阁。 穆仙儿微笑着走出竹屋,见吴忌正弯腰生着炉子,他手持羽扇扇着火,身后的衣角明显的印着一块铜钱大小的血迹。 吴忌抬起头来,满眼尽是温柔:“你醒了?” “嗯。”穆仙儿弯腰看了看石桌下,捡起一块木炭画上一笔:“今天是我们在这里过的第二十六天了吧?” “是。这二十六天是我记忆中最开心的日子。”吴忌欣慰地看着穆仙儿,脸上又有些紧张:“你昨夜睡得如何?” 穆仙儿伸手按了按头:“你昨天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睡着的。” 吴忌将水壶放在炉火上:“你不是说睡不着嘛,我确实偷偷用了点镇静安神的药。你不会怪我吧?” “哦,”穆仙儿笑笑:“我有这么小气吗?” “呵呵,那就好。我已把粥煮上了,我去看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吴忌轻快地朝厨房奔去,片刻后,又一脸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出了意外?”穆仙儿柔声问道。 “呃,今天不知怎么回事,粥没有煮好。”吴忌不好意思地笑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穆仙儿拉起吴忌的手:“没事儿。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进城吃去。” “好。走吧。”吴忌拿起剑。 穆仙儿也将小贝系在腰间,她看看吴忌:“你不换身衣裳?” 吴忌笑笑:“你忘了?这身是我昨晚洗过澡了刚换的,我最喜欢穿这件了。” “哦,那好,随你。”穆仙儿瞟了一眼那块血渍,任由吴忌牵着手出了门。 “福伯,早上有什么好吃的?”穆仙儿刚一跨进福源客栈就大声喊道。 福伯抬头,吓了一跳:“女……女侠啊?你还在襄州啊?” “怎么?你就那么盼着我走?”穆仙儿将剑往柜台上一拍,厉声说道。 “不不不不。”福伯连连摆手,瞟了一眼旁边的吴忌:“呵呵呵,两位大侠想吃点什么?” “随便。”穆仙儿笑笑:“不过要是不好吃的话,可别怪我砸了你的招牌。” “是是是。”福伯连连点头。 穆仙儿暗自好笑,和吴忌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 “小二,两碗素面。”有一高一矮两人走进店来,坐在旁边的桌上。 “哎,这真是世事难料啊,我家娘子昨天上午还去她家买过胭脂,谁知道这夜里人都没了。”高个儿说道。 “你还说,昨夜把我差点吓死,”矮个子咂咂嘴:“我刚上床准备睡,就见火光滔天,赶紧跑了出去。还好火被及时扑灭了,差点儿连我家房子也烧了。” “你们是说前面那条街上的胭脂铺吗?”邻桌的一个黑脸汉子也回过头来:“听说那掌柜的和她相好的都被烧死在床上了。这次可是做了鬼鸳鸯啦。” “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你们不知道,他们明的是做胭脂水粉的,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听说去年张家娘子生了孩子养不起,就是他们联系人帮忙卖了,从中捞了一大半,只给了人家一百个铜钱。” “那还用说,你平时没见他们穿的戴的,没个外财,就凭几盒胭脂挣的回来?” “还有啊,听说南街还有四个小毛贼被人给杀了,就死在大街上。”黑脸汉子神秘的说。 “啊?”高个子大吃一惊:“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信你问福伯,刚刚官府的人抬着尸体才从门口走过。就是经常在街上小偷小摸的那几个小贼,哎,有一个还少了一个指头的。” “哦哦哦,是那几个家伙啊。”矮个子恍然大悟:“这帮龟孙子总算得到教训了,上次算我倒霉,被他们拦住了借钱,硬是把我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月的钱都给我拿走了。哎,真是痛快,也不知是哪位大侠出的手,算是为民除害了。” “哎哎哎,小声点,毕竟是死了人了,官府还在查哩,你这样嚷嚷,小心把你传过去问话,”高个子小声劝告道。 穆仙儿盯着吴忌,脸上挂着笑:“福伯,楼上还有雅间吗?太吵了。” “有有有,女侠这边请,我让小二给你们送上去。” “快点啊,我快饿死了。” “好好好。马上就好。” 穆仙儿和吴忌来到雅间,她关上房门,冲吴忌笑笑:“大侠,讲讲,昨夜里是如何为民除害的?” “什么?”吴忌笑笑:“我怎么会知道。” “他们不是你杀的吗?”穆仙儿盯着吴忌的眼睛。 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昨天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是,可我睡了以后呢?” “你睡了,我自然也睡了。” 穆仙儿笑笑,嘟起嘴来:“对不起,吴忌,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吴忌温柔地问。 “我喜欢偷偷观察别人,所以我发现你在床底下藏了一瓶蒙汗药。昨天晚上趁你做饭时,我抓了一把米,砸成了粉,把它掉了包。” 吴忌诧异地看着穆仙儿:“所以,你根本就醒着。” 穆仙儿点点头:“我看你拿着剑出去了,子时才回来。你现在衣角上还粘着血哩。” 第107章 救人害人,分毫之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位大侠。你们的早膳好了。”门外店小二敲着门。 “进来。”穆仙儿回道。 店小二托着盘子,带进一股香气,他咧嘴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这是馄饨,这是肉丝面,这是胡麻饼,还有白米粥,还有鸡汤。呃,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两位大侠请慢用。” “看着不错,没你的事了。”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 “小的告退。”店小二欣喜地退出房去,如逢大赦。 “仙儿,我……我实在凑不了那么多钱,所以不得已……”吴忌有些慌乱:“走到街上刚好碰到上次调戏你的那四个小贼又准备欺负人,所以一时没忍住,也将他们一起杀了。” “来,先吃饭吧。你不饿吗?”穆仙儿给吴忌盛上几个馄饨,递了过去。自己则拿起饼子啃了起来。 吴忌默默地吃着,观察着穆仙儿的反应。 “来,尝尝鸡汤如何?”穆仙儿温柔地舀上一勺汤送到吴忌嘴边。 “仙儿。”吴忌甜甜地笑了:“我再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什么都听你的。” “快吃吧。”穆仙儿笑道,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来。你尝尝这粥,好香。”吴忌也给穆仙儿舀上半碗粥,小心地递了过去。 两人恩爱的用完早膳。 穆仙儿凝视着吴忌:“现在吃饱喝足了,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吴忌慌乱地看着穆仙儿,不知她又是何意。 “我昨天以为自己已经非常了解你了,可今天又有些迷茫了。我觉得你还有事瞒着我。说吧,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仙儿。”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刚才都承认了,这些都是我干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六个人死了就死了,你没听那几个人说吗,人家都感谢你为民除害哩。我又怎会怪你。” “真的。”吴忌松了口气:“你不怪我就好。” 穆仙儿收敛了笑容:“我只是想让你老实告诉我一件事:你,有妹妹吗?” 吴忌神情有些紧张:“当然,我给你讲过的。” “不对。”穆仙儿起身在屋里踱着步:“你说是在巷子里救了我,发现我长得像你妹妹,才故意接近我。可现在看来,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只是你设的一个局,你和那抢了我钱袋的四个小毛贼就是一伙的。 那天我和李殷在福源客栈吃饭,你在一边的角落里吃酒,那时候你其实已经注意到我了。你远远地看着我和李殷在听雨楼前争吵,你看着李殷离我而去。你选好了时机,让人抢了我的钱袋,然后再现身,来了个英雄救美。 你故意丢下金钗,以为我会登门还你,可惜我没有。所以第二天又故意找到我,甚至装成黑影儿的样子和我套近乎,还不惜献出《天书残卷》。你终于成功的让我留在了翠竹阁。 按原计划,你是不是应该把我交给你的表叔表婶去抵债?可惜你又有些舍不得。昨天,他们不请自来,让你很不开心,他们是不是让你做出选择,是卖我还是花钱免灾?你选择了后者,本想花钱了事。一千两银子,三天时间,多找几个富贵人家,很容易办到。可是你并没有那么做,因为你很了解他们,你知道有个词叫欲壑难填,而只有死人才不会向你讨债。 至于那四个小毛贼,他们应该也知道你的一点秘密,你怕他们泄露出去,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们也一起解决了。因为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所以,我现在很困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你口口声声要寻找的妹妹,真的存在吗?” 吴忌痴痴地看着穆仙儿,眼中淌下泪来:“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有妹妹。可是……我也骗了你,我的妹妹十年前就死了……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她。 我阿耶真的是大夫,在幽州开了家医馆,他医术高明,可最终却没能医好阿娘的病。阿娘死后两年,阿耶又续了弦。继母很凶悍,对我非打即骂,阿耶也怕她。后来她生了个妹妹,取名吴忧,我以为家中多了个玩伴,谁知她如继母一样,总是欺负我。呵,像极了你杨府中的江娘子和杨兰。 后来我阿耶莫名其妙也病了,我真没用,怎么也查不出原因来。直到阿耶去世,直到我撞见继母与管家在一起,我才醒悟过来,我觉得一定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我阿耶。 我偷偷挖开阿耶的坟,用银针一试,阿耶确实是中毒身亡。我去官府报案,可他们早就得到风声,等再次开棺验尸,连我阿耶的尸首都换了。我反而成了诬告,还挨了板子。 我决定亲自为阿耶报仇。从那以后,我装作顺从的样子,只为能留在他们身边。继母顾及旁人的言论,也不敢明地里赶我出门。我每天在药铺帮忙,回家还要帮着挑水劈柴,等他们吃过了才能吃他们的残羹冷炙,像奴婢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偷偷溜进厨房,将鸡汤里的姜片捞了起来,将附子切成片丢了进去。继母并没有察觉,她和妹妹、管家吃的很开心。 我在屋外劈着柴,听着他们倒在了地上哀嚎……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我忍不住冲进屋去,看他们趴在地上求我,看着他们痛苦,看着他们绝望,看着他们慢慢地变成了尸体。 我妹妹吃的比较少,她捂着肚子,哭着对我说:“哥,救救我。” 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她终于把我当成了她的兄长。我决定救她,我迅速去拿了绿豆,磨成粉,和在水里让她喝下去。 可是她居然还是不信我,她趁我靠近,突然打碎了碗,还用碎片割破了我的脖子。 我当时很气愤,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狠毒。我捂着伤口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死在了我面前。” 吴忌全身颤抖着,很是激动:“是药三分毒,是救人还是害人,有时候就在分毫之间。附子本是回阳救逆的神药,可转眼间却成了杀人害命的毒药。我本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却突然变成了冷酷无情的杀手。” “吴忌。”穆仙儿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十年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你不怕我吗?我就像是一个杀人魔。”吴忌脸上挂着泪。 穆仙儿安慰道:“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吗?我为何要怕你。因为我也是坏人。” “仙儿。”吴忌将穆仙儿紧紧抱在怀里。 “你还有事瞒着我吗?”穆仙儿靠在吴忌肩上:“虽然有时候我也骗人,可我却最讨厌别人骗我。” 吴忌摇摇头:“没有了。我的一切事都告诉你了。我说过有礼物送给你,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拿。” 敬玉轩中,李殷叹了口气:“说实话,看他毫不留情地一连杀了六人,我确实震惊了,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与平时在仙儿面前的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你还等什么啊?此时已经可以肯定那吴忌就是淫贼花蝴蝶了。你快去翠竹阁告诉仙儿啊。”安王越听越着急。 “既然吴忌就是花蝴蝶,那个黑衣人必定在查他,我觉得可以和他联手,所以我跟着他去了。” “啊?你跟着那乌鸦干什么?你还不快带仙儿走?” 李殷瞟了一眼安王,转过身去:“既然他作恶多端,作为一名大侠,自然要将他绳之以法,为民除害。岂能独自逃命?” 安王一愣:“哦哦哦,对对对,是得想办法抓住他,要不然他还会害更多人。那,后来呢?” “我跟着乌鸦到了刺史府,偷偷查看了案卷,官府其实早就在查花蝴蝶的案子了,只是苦于没人见过他,无法抓人。” “哎,这个花蝴蝶真是狡猾,那你可以去指证他啊!” “不用我。第二天那六人的尸体刚送到刺史府,就有一个神秘的盒子放在了府衙门口。” “盒子?”安王瞪大了眼睛:“里面装的什么?” “证据。” 安王大喜:“证据?什么样的证据?” “全都是一些画像,画中的男子正是吴忌,而画中的女子便是江陵金财主死在青楼的掌上明珠金灵。刺史通过画像断定,吴忌便是骗走了金灵的花蝴蝶。将他的画像贴满了全城。” “这真是天网恢恢啊,没想到那表叔表婶说的还是真的,吴忌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一般的杀手杀人后总会返回现场去看看,一是为了更多的消除残留的痕迹,二是为了满足一下全身而退的快感。吴忌便是如此。他带着仙儿混在人群中想观察一下别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更是想看看会不会真有人把他的画像交到官府。” “恐怕他得意不了太久了吧?” “那是当然。我最先找到了他,他发现自己暴露了,还想骗着仙儿逃跑,可是刚逃出城就被乌鸦大侠拦住了。”李殷说着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那乌鸦大侠其实是金大财主聘请的赏金猎人,一直从江陵追查过来的。他当时就拿出了几张金灵和吴忌的画像,当众揭穿了他。我和仙儿还有乌鸦大侠三对一,纵使吴忌武功再高,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经过一番激战,最后,仙儿一剑杀了他。” 第108章 血祭金箫,全城通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亲自杀了他?”安王满脸敬佩。 “是。不知殿下听说过没有,其实仙儿便是江湖传言的白云仙子。” “白云仙子,这个名号真好听。” 李殷使劲挤出一丝浅笑:“我向仙儿道歉了,仙儿原谅了我。经过这件事,让我知道了仙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抛下她,我不会再把她让给任何人。” “那是当然。”安王肯定地说:“这才是我认识的殷兄嘛。” “好了。我和仙儿的故事也讲给你听了。可以睡了吗?” “哦,都什么时辰了?”安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回禀殿下,已到子时末了。”暖心上前缓缓答道。 “暖心?你还没睡哩?”安王大吃一惊:“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听众。” “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吧。”暖心再次轻声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安王又打了个哈欠,将杨莲的画像收好抱在怀里:“殷兄快睡吧。放心,你和仙儿目前的困境,我明天自会找人帮你解决。” “好。”李殷侧身背对着安王躺了下去,手里握着金箫。心中又想起了它的主人。 李殷远远地跟着吴忌,向南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前,通过门口的幌子可以判断老板姓秦。铺子的门敞开着,院墙也就砌了半人高,里面的一切也都一目了然。铺里似乎没什么人,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炉里的火早已熄灭,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愣愣地站在炉前,他体格健壮,满脸络腮胡子,圆圆的双眼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又略带一丝忧伤。 “秦师傅。”吴忌朝屋里喊道:“我来取东西。” 那健壮的汉子回过神来,双手捧出一个修长的盒子,他缓缓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来。那是一支金箫,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错。”吴忌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是我这辈子打造的最厉害的一件兵器。” “图呢?” “烧了。” “你手下的伙计呢?” “都遣散回家了。” 吴忌拿起金箫:“这支箫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支箫全是由我一个人打造的,其他人一律不知。” 吴忌露出一丝冷笑:“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秦师傅凝视着吴忌:“我的解药和工钱呢?恐怕你没带来吧。” 吴忌笑笑:“不好意思,今日出门走的急,确实没带。” 秦师傅长叹口气:“那你动手吧。” 吴忌抬起金箫,对准秦师傅的胸前,只见秦师傅眉头一皱,似乎十分痛苦,随后他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胸前的衣裳也被染红了一大片。 “吴忌,你在干什么?”穆仙儿不声不响地来到吴忌身后,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仙儿。”吴忌慌乱地回过头去,箫的另一端,秦师傅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段一尺长的细长的剑刃上,殷红的鲜血嘀嗒落下,瞬间,剑面洁净如新,丝毫看不出一点血迹来。而这段杀人不见血的短剑正连着金箫,准确的说,是从金箫中弹出来的。 箫中藏剑?原以为是一件乐器,没想到却是一件兵器。这一点不但李殷完全没想到,就连穆仙儿也是出乎意料。 “为何杀他?”穆仙儿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汉子,扫视一眼整个铁匠铺:“他一个打铁的师傅,又和你有何仇怨?” 吴忌手腕一转,利剑收回了金箫之中。他脸上又恢复了温柔地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无他无关。 “仙儿,这就是我亲自为你设计的兵器。”吴忌上前几步赶上穆仙儿:“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我家,就用了一把短刀让我猝不及防。有时候,近距离就适合短小的兵器,这一点小贝做不到。而这把金箫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致人于死地。” “我已经见识到了。”穆仙儿冷冷地看着吴忌,那眼神似乎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吴忌,我以为算是特别了解你了,可是就在刚才,你又让我觉得很陌生。” “仙儿,知道吗?你要找的紫电青霜剑其实不算什么,传说中,真正的神剑当属干将莫邪,听说那两柄剑一直无法铸成,干将莫邪夫妇以身殉剑,投身火炉中,将自己的血肉之躯与剑融入了一体,最终才炼成了千古名剑。” 穆仙儿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理喻:“那只是传说!你就因为这个就杀了他?” 吴忌却仍沉醉在得到宝贝的喜悦中,他拉起穆仙儿的手,将金箫塞到她手里:“这支金箫便是如此,有了造它之人用鲜血来祭它,它才算有了灵魂。你手放这儿,用《天书残卷》第二招的力道,转动一下,剑就出来了,再反转一下,剑便可收回。还有这颗红色的宝石,用上《天书残卷》第九招的力道按下去。” 吴忌抓住穆仙儿的手在金箫上试着,一根细细的毒针从箫口飞了出去,直定在了对面的墙上。 “里面还藏有暗器?”穆仙儿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金箫。 “没错。”吴忌显得十分得意:“共十根毒针,上面涂的见血封喉,这支金箫就只有我们两人能用,对其他人来说也就只能把它当成乐器而已。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世上独一无二。这也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等陪你去长安,了了你的心愿,我便娶你。到时候都听你的,你若愿四处游玩,我便陪你去天涯海角,你若想安定下来,我便开个医馆,做个大夫。你说可好?” “吴忌,”穆仙儿看着他满脸兴奋地样子,又有些不忍:“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却不愿你为了我把别人的性命视如草芥。” 吴忌似乎听不懂她的意思,脸上有点失望:“这么精致的箫,你不喜欢吗?我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金金,如何?” “确实是一件好兵器,名字也很好听!”李殷将大宝抱在胸前,露出身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你是何人?”吴忌上前一步,双眼凝视李殷。 “李殷!”穆仙儿唤道。 “李殷?”吴忌笑笑,回头看向穆仙儿:“他就是那个给你烤兔子吃,帮你烧温水敷肚子的混蛋?” 穆仙儿浅浅一笑:“他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她又直视着李殷,笑道:“昨天你们在厨房里不都交接好了么?怎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尴尬。 吴忌不好意思地朝穆仙儿笑笑:“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穆仙儿满脸不屑:“我哪儿点比你差了?你知道家里多了一人,我又岂会感觉不到,只是不想揭穿你们罢了。” “哦,仙儿聪慧,自然无所不知。李兄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去长安了,到时候再想说,就很难找到我们了。” 李殷看了一眼穆仙儿,眼光落在吴忌身上:“既然要走,那就马上走,你该知道,有些东西你没找到,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吴忌脸色大变,朝李殷一抱拳:“告辞,多谢!”说完拉起穆仙儿就走。 “干嘛这么急?你在怕什么?”穆仙儿盯着吴忌,任由他牵着小跑起来。 吴忌有些慌乱:“来不及跟你细说了,等出了城我再和你解释。” “你还有事瞒着我?”穆仙儿眼中露出一丝绝望。 “出了城我保证都告诉你。”吴忌牵着穆仙儿的手,沿途碰到一队队官差四处奔走张贴着告示。 “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穆仙儿嘴上嘀咕着,随着吴忌加快了脚步,出了西城门。 “刺史有令,出城之人一律严查,看清画上的人了没?据人反应,刚刚还在城里见过他,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是。” “来人,严守城门。” “排好队,挨着检查。” “站住,抬起头来。” “走,下一个!” 身后的城门口一片喧哗。 …… 吴忌和穆仙儿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两人向前走出了一里,穆仙儿停住了脚步:“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只想知道真相。” “等到了长安我再慢慢告诉你。”吴忌哀求着。 “你今日走不了了!”一道黑影跃过头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黑影儿?”吴忌脱口而出。 “不,他不是黑影儿。”穆仙儿看了看他的剑和他的右手:“他是上次在福源客栈和你交手的那只乌鸦。”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拦我?”吴忌挡在穆仙儿身前。 “我只想挣一千两银子。”乌鸦将剑横在胸前,一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 “你可是从江陵追查过来的?”穆仙儿走上前去,用剑指着乌鸦:“我乃天圣宫白衣圣使,外号美女蛇。近半年来,江湖中人喜欢把我和黑影儿连在一起并称江湖双煞。有些事你今日必须给我说个明白,要不然,别说一千两银子,连你的性命也得赔给我!” 不但乌鸦愣住了,连身边的吴忌也诧异地看向穆仙儿:“仙儿,你说,你是谁?” 穆仙儿冲吴忌点点头:“你没听错,我就是美女蛇。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我最擅长的就是计谋和乔装术,今日敢以真面目站在这里,就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你是谁?” 她又转脸瞪着乌鸦:“你要抓的花蝴蝶又是谁?” 第109章 真相大白,潸然泪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乌鸦用剑一指吴忌:“他便是。” “仙儿,别听他胡说。”吴忌拉起穆仙儿的手:“我不在乎你是谁。别理他,我们走。” “可我在乎你是谁。”穆仙儿甩开吴忌的手:“他说的是真的吗?” “仙儿,你为何也要逼我?我说过,等到了长安,再慢慢给你解释。” “好,你不说。”穆仙儿转头看向乌鸦:“那你说!我要看到证据。” 乌鸦愣了片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扔了过来。 穆仙儿接在手里,那是一副画,画中的男女依偎在一起,共抚着琴,显得十分恩爱。画像旁还有几排小字:“吴忌金灵,琴瑟和鸣,执手天涯,相守百年。” 穆仙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泪水也止不住夺目而出,她冷冷地看着身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花蝴蝶?吴忌?你连名字都不改一个么?你到底骗了多少女子?” “十六人。”吴忌终于不再隐瞒。 “包括我吗?”穆仙儿忧伤地问。 “不,我怎么会把你和她们算在一起。你跟她们不一样。”吴忌试图去拉穆仙儿的手。 穆仙儿后退一步躲开了:“在你心中,我和她们又有何分别,同样都那么傻,那么好骗。”她拔下头上的金钗扔到地上:“这是你阿娘的遗物吗?依我看,是柳婉茹的吧?你把金灵的金锁给了柳婉茹,柳婉茹的金钗便传给了我?这样接龙下去,很好玩是吗?” “不,不是的。”吴忌摇着头大声争辩道,泪珠也随之滚了下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没想过要把柳婉茹的金钗传给你,是你自己翻出来戴上的。我要送你的是你手里的金箫,是我亲手为你设计的,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穆仙儿抬起手里的金箫,一时更是激动:“你以为我稀罕吗?你想让我拿这支金箫帮你对付他吗?” 乌鸦剑已出鞘:“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驾驾驾!”有人骑马疾驰而来。 穆仙儿回头,见是李殷,他骑着一匹马,手中还拉着一匹。他在吴忌身边停了下来,跳下马来,将缰绳抛给吴忌:“快带仙儿走!” “仙儿。”吴忌拭去泪水,期盼地看着穆仙儿的反应。 穆仙儿也抹掉泪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让我跟他走?” “我知道。”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挡在了乌鸦前面:“不管他是谁,他对你是真心的,这就够了。你们快走,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我出城时,刺史已带了大队人马过来了。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你不是我的对手。”乌鸦说,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他的言语中流露出明显的不屑。 李殷手中的大宝也已出鞘:“我倒想试试,你为的就只一千两银子,银子还可以再挣,而我的性命只有一条,以命相博,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吴忌见有人出头,又朝穆仙儿伸出手去:“仙儿,我们走吧。你说过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已经给了你太多的机会。知道吗?有时候有些事做着做着就成了习惯。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怕吗?我不想整天在你面前耍计谋,我不想整天防着你,担心哪一天你也厌倦我了,会不会把我卖了?把我杀了?你让我一想到这些就感到好累!” “不,不会的,我绝不会负你!” “可你已经负了十六人!十六个深爱你的女子。我现在也不懂你了,你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你到底有多狠的心肠?” 穆仙儿说着又抽泣起来,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李殷,你让开!人家又不是来找你的,要你拼什么命?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仙儿。”李殷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人,毫不退却。 “银狐,本圣使的命令不管用了么?退下!”穆仙儿叹了口气,大声喊道。 “是。”李殷缓缓收了剑,退到一边。 “你的箫,还给你!”穆仙儿将金箫递给吴忌:“你刚好可以排上用场。” “不用。它已经是你的了。”吴忌双眼含泪看着穆仙儿,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能重新认识一下吗?在下姓花,名为无忌,百无禁忌的无忌。在江湖上无门无派,外号花蝴蝶,别人都叫我淫贼。” 穆仙儿看着花无忌的眼睛:“在下穆仙儿,天圣宫白衣圣使,外号美女蛇,别人都叫我妖女。” 花无忌笑笑:“有多妖?” 穆仙儿也含泪笑了:“很妖很妖。” 花无忌满意的笑了,取下腰间的剑,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乌鸦:“不好意思,你今日这笔生意估计不好做。” “乐意一试!”乌鸦手腕一抬,黑衣一闪,剑已刺了过来。 “当”的一声,花无忌的剑也已迎了上去,淡青色的薄衫飞舞着,与那片黑衣纠缠不清。 “仙儿。”李殷捡起地上的金钗,递了过去。 穆仙儿摇摇头,反而将手里的画像连同金箫一起递给了李殷。 “在那儿呢。快跟上!”大队人马的声音传来。 李殷看去,想是官差已追了上来,他将两匹马往路边牵了牵,将画像收入怀中,将大宝小贝和金箫藏好,见穆仙儿还在落泪,干脆将她搂进了怀里。 果然,官差很快便到了眼前,大概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踏出一片飞尘。最前面那人骑在马上,想必就是刺史,他中等身材,一脸严肃。他瞟了一眼路边的李殷和穆仙儿,再看了看三十步开外正打得激烈的两个剑客,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刺史,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就是花蝴蝶。”一个官差在旁边说道。 “没错。”刺史摸了一把胡子:“你看与他交手之人。” “黑衣黑剑黑纱遮面,难道是……” “黑影儿!” “啊?黑影儿怎么会和花蝴蝶在一起?” 刺史笑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千两银子的赏金,谁不想?”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刺史露出一丝奸笑:“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他们两败俱伤,一起拿下。一个淫贼,一个杀手,哈哈哈哈。” “刺史英明!” “把无关人员都清开!” “是。”几个官差朝李殷一指:“你们两个别怕,有刺史在,没事儿了,快走。” “是是是。多谢刺史!”李殷假装颤抖地答道,扶着穆仙儿,牵着马朝一边而去。 “江湖人的事江湖了,不能让这帮人白白捡了便宜。”穆仙儿遥遥地看着激战的两人。 “是。”李殷领命。 剑气袭人,两人的身影在荒野与树丛中纠缠着,天地间充满着凄凉肃杀的寒意。 经过一个时辰的较量,两人也不知已大战了多少回合了,似乎都有了些疲倦,身手也慢了下来。 穆仙儿远远看去,两人都挂了彩。而守在路边的官差们早就意气消沉,百无聊赖了。 “咕噜咕噜”的车轴声传来,一人拉着车走了过来。他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身着短布衫,脚上穿着草鞋。他低着头,直走到跟前才注意到官道边聚集着大量官差,似乎吓了一跳。 “过来。”刺史朝他招招手:“你这拉的什么啊?” 李殷抬起头来,花白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哦,原来是刺史,东家说今日中秋佳节,让老夫拖了一些美酒杏酪出城去卖。” “打开看看。”刺史一挥手,几个官差拉下板车上的布幔,共六口坛子,三坛酒,三坛杏酪。扯下坛口的封条,顿时香气扑鼻。 刺史左右看看,手下的捕快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一个个咽着唾沫,也都馋的不行了。 “刺史,这两贼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我看大伙儿也都渴了,要不……呵呵……”一个胖子捕快围了过来,只咽口水。 “刺史亲自捉贼,为民除害,真是百姓之福啊。”李殷拿出一个葫芦瓢舀上半瓢杏酪:“刺史尝尝,解解渴。” 刺史盯着李殷:“你先吃一口。” “哦,是。”李殷笑笑,吃上一大口,用袖子擦擦嘴,相当满足。 “所有人都过来,歇会儿,解解渴。”刺史吩咐道,看向李殷:“把账记着,到府衙拿钱去。” “哦,不急不急。”李殷客套着,从车上一个布口袋里掏出一摞碗来,舀上杏酪分发给每个官差。 一众人兴高采烈地吃着,片刻后便倒成了一片。 花无忌瞧见官差们都被放倒了,终于松了口气,他将剑插入地面,扶着剑喘息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 乌鸦也撑不住了,扶着剑单膝跪倒在地上,他右手借着剑强撑住上半个身子,左手捂着腹部,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冒了出来,将地上染红了一片,他咳嗽两声,一低头,地面又绽放出了一朵红花。 花无忌笑着,抬起血迹斑斑的衣袖擦掉嘴角的鲜血,轻蔑地瞧着面前的乌鸦:“怎样?我就说嘛,这一千两银子不好挣吧?再往前一里多就到我家了。要不进屋坐坐,吃碗茶?” “不用。”乌鸦喘息着说出两个字,按着伤口努力站了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穆仙儿,撑着最后的力道提起剑纵身一跃,踩着树干飞入了树林中。 第110章 痛失无忌,仙儿断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花无忌见乌鸦放过了自己,也放松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口中也喷出一口血来,汗湿的长发贴在额头上,一片凌乱。 一块丝帕递了过来,花无忌欣喜地抬头,穆仙儿正冷冷地蹲在他面前。 “仙儿。”花无忌不去接丝帕,而是握住了穆仙儿的手:“我现在没事儿了。” 穆仙儿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又有些不忍,她平静地替花无忌擦掉嘴角的鲜血和额头的汗水:“先回家再说。”说着飞身上马,向翠竹阁而去。 李殷将所有官差拖到路边隐藏在草丛中,换回了自身的衣裳。他见穆仙儿已走,花无忌却一个人坐在路边,牵着马走了过去:“怎样?还能走吗?” “当然。”花无忌努力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便又摇摇欲坠了。 李殷拉过板车,套在马上,扶着花无忌躺了上去。 三人回到翠竹阁,坐在石桌前,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桌上的金箫晃出耀眼的光芒,本来就寂寞的竹屋陡然间竟安静的有些可怕。 “午时了,我去做饭。”李殷笑笑,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 “仙儿。我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事再瞒着你了。”花无忌先打破两人间的寂静:“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到长安去。乔装易容,隐姓埋名。我用‘  穆悠’的名字去考个状元,找到你兄长,然后……” “我阿耶一世英名,岂能为你所用?”穆仙儿冷冷地说。 “哦,那我们……”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是你,我是我。”穆仙儿倒上两碗茶:“茶都凉了。请!” 两人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把你骗到了这里,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我当时犹豫过要不要把你留下来。当时我还对你说过,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不对,也许我会后悔,可不做,我可能更会后悔。” 穆仙儿冷冷一笑:“可你还说过,行走江湖的人都会察言观色,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得,自然心里有数。惹了我,弄不好便会送了命。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飞蛾扑火?” 花无忌又忍不住握住了穆仙儿的手:“我们江湖人,行事随意惯了,从没太多顾虑,我们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我们只会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 穆仙儿抽回手来:“这次你计算错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做不到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花无忌浅浅一笑:“那你想怎样?为了那十六个你都没见过的陌生女子,要将我碎尸万段?让我成为你作为女侠为民除害的第一人?” 穆仙儿起身拔剑,指向花无忌:“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花无忌瞟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小贝,依然微笑着:“那你动手吧。如今我已是通缉犯了,走到哪儿都是过街老鼠。如果我注定一死,那我情愿死在你手里,那样你就可以提着我的人头去找金大财主领赏了。一千两银子,够你用好久了。你不是要到长安去吗?身上没钱怎么行?” 穆仙儿听花无忌如此说,红红的眼眶里又噙满了泪水,她将小贝再向前一送:“你别逼我!” 鲜血顺着花无忌的脖子流了下来,穆仙儿心头一震,赶紧将剑收了回来。 花无忌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温柔地看着穆仙儿,笑道:“怎么?下不了手?到现在还喜欢着我哩。” “我是不稀罕区区一千两银子!”穆仙儿愤怒地跑进竹屋,不一会儿,挎着一个包袱出来了,走出几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朝竹屋大喊道:“李殷!” 李殷飞快地从厨房跑了出来:“哦,粥已经煮在锅里了,我还在后面湖里抓了条鱼,还打了只野鸭,捡了几个野鸭蛋,马上就弄好。” 穆仙儿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听李殷如此说,更是大怒:“你又不是厨子,要你做什么饭!去牵马来!我们走!” “是。”李殷瞟了一眼花无忌,拿起竖在竹屋门口的大宝,接过穆仙儿扔过来的包袱,朝院门口而去。 “站住。”花无忌突然起身拦住了穆仙儿的去路。 穆仙儿怒视着花无忌:“你想怎样?以你现在的样子还能留得住我?” 花无忌瞟了一眼石桌上的金箫,他眼睛发红,如身上的鲜血:“要么就带我和金金一起走!要么就杀了我。”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使我?”穆仙儿转身就走。 “因为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花无忌说着,急行几步跟了上去,突然拔出剑向穆仙儿背后刺去。 穆仙儿自然感受到背后的敌意,挪开几步轻松躲开,出于本能地也拔了剑回击过去,谁知竟正中花无忌的心头。她愣愣地看着那张坏笑着的脸,一股热血已顺着小贝染红了她的手指。 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这个骗子!”穆仙儿悲愤地喊道,泪水如洪水决堤,淹没了整张脸。 花无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满脸尽是得意:“既然你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那就杀了我,让我永远活在你心里。” “你想得美!”穆仙儿双手扶着剑柄,尽量稳住剑,嘴上却不服软:“你这混蛋作恶多端,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我要让你终日惶恐,寝食难安!” 花无忌一笑,又吐了口血,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他眼里的泪水已湿润了脸颊:“没错,我就是个混蛋,我……又骗你了……答应了今晚陪你赏月的……还有……长安……” 他缓了缓,看向穆仙儿身后的李殷:“仙儿……拜托你……” 他还想说什么,又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使得他已说不出话来。他手中的剑也撑不住了,双眼凝视着穆仙儿,整个人向后倒去。 穆仙儿悲痛地看着手中的小贝染红了的身体从花无忌胸口退了出来,带出一片血泉。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用力甩开手里的小贝,向花无忌伸出手去。 “无忌!”穆仙儿哀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竹屋格外悲凉。 小贝碰击在石桌上擦出耀眼的火花,瞬间伴着石桌的碎末断成了两截,“叮当”落地。 穆仙儿拉着花无忌的手一起倒了下去,她的头刚好枕在他的手臂上,如同昨晚两人赏月时一样躺在了地上。 “无忌……无忌……”穆仙儿侧着身子朝花无忌哭喊着,伸出衣袖去擦他嘴角源源不断的鲜血。 花无忌眼中尽是不舍,他努力拼尽最后的力气,给了她最后一个笑容,然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李殷手里还牵着马,默默地看着地上的两人已是阴阳两隔,眼中也落下泪来。仙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事,我原本想着给你自由,没想到却害你认识了他,让你此刻如此痛苦。 秋风袭来,竹林也凑出一片哀乐。穆仙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她晃悠着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金箫和断剑,又回到花无忌身边:“按你的规矩,你送了我一件礼物,我也要回你一样才行。我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全身最珍贵的只有小贝,我会让它陪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一个人……” 她说着擦了一把泪水,抓起金箫便往外走。 “仙儿,我陪你去!”李殷看她的架势,知道她要干什么,几步拦在了她身前。 “不用,帮我好好安葬他。” 穆仙儿顺着血迹一路找去,很快便发现了乌鸦的身影,他靠坐在一棵杨树干上,也是伤得不轻。 他也注意到穆仙儿朝他逼近,撑着剑试图站起来,却被穆仙儿一脚将剑踢飞了。穆仙儿伸出金箫一挑,他的黑纱斗笠也落到了一边。他重重跌倒在地上,口中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伸手拭掉唇边的血渍,双眼冷冷地盯着穆仙儿。 “伤得不轻啊?毫无还手之力?”穆仙儿朝他逼近几步,双眼红肿,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你想怎样?”乌鸦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我们并无仇怨。” “花无忌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穆仙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平复一下情绪:“他一直都很孤独,很难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你和他势均力敌,剑法上倒是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花蝴蝶作恶多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乌鸦诧异地看着穆仙儿:“你是在怨我不该拦住你们,不该在你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吗?” “是又如何?如果可以,我愿被他骗一辈子。”穆仙儿说着,又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那你动手吧。”乌鸦疲惫的靠回到树干上,腹部的黑衣被血水已染成了暗红。 “你想怎么死?用他设计出来的兵器来迎接你,如何?”穆仙儿手腕转动,金箫中伸出一段利剑来,她再一按那颗红色宝石,一枚毒针直射到乌鸦头上的树干上。 “随便。”乌鸦缓缓闭上了眼睛。 穆仙儿将剑架到了他脖子上:“还有什么遗言吗?尽管说,我都满足你。” 第111章 有得有失,兄妹相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乌鸦睁开眼,凝视着穆仙儿:“好,那请你帮我师父带几句话:感谢他的养育之恩,当年的事不是他的错,让他不要再管我家的事了,为自己好好活着。我客栈里有一些钱,够他后半辈子用了,让他不要再拼命了。” “就这些吗?倒还是个孝顺徒弟。”穆仙儿冷冷地看着乌鸦:“可我又不认识你师父,我到哪儿去找他?” “我师父跟我一样的装扮,上个月去了大漠,来年的三月他必到长安。” “长安?”穆仙儿点点头:“正好,我翻年了也会去。你确定可以在长安找到他?” “是,每年三月末,所有常科考试成绩也都出来了,师父会去看看金榜题名者都是些什么人,每年如此。” “哦?关心的事儿还挺多。长安那么大,有个具体的地方吗?” 乌鸦用手压着腹部,整只手已是鲜血淋漓,他缓了缓,继续说:“他和朋友有过约定,会去南城外的十里亭相会。如果在那里找不到他,你就把我的剑送到康隆客栈掌柜的那里,把我的话留给掌柜的即可。” “好的,我记下了。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让你太遭罪。”穆仙儿将剑往乌鸦脖子上靠紧了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等你死了,我好给你立个碑。” 乌鸦嘴角上扬,终于露出一丝苦笑:“穆君逸。” “什么?”穆仙儿大吃一惊,握箫的手有些颤抖:“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穆君逸。君子的君,安逸的逸。”乌鸦双眼转向远方:“师父说我父亲是个才子,给我取的名字有很好的寓意。是我自己辜负了。好了,你动手吧。” 穆仙儿的剑已收回了箫中,她愣愣地看着穆君逸,哽咽道:“你父亲可是叫穆悠,母亲……叫白云仙?” 穆君逸诧异地抬头看向穆仙儿:“你怎么知道?” 穆仙儿泪如雨下:“因为……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中秋之夜,暑气已退,天地清净,万物澄明。月色如水,金风水露反射出耀人的光芒。 穆仙儿靠坐在花无忌的坟前,手里握着金箫,双眼无神地看着夜空,心里想着在这里的种种回忆,任凭泪水湿透了衣衫。 李殷默默地立于厨房的窗口,看着那单薄的身影,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浓浓的药味传来,他回过神来,炉子上的药已沸腾了,药液顶开陶罐的盖子,溅了一地。他迅速抄起一块抹布,将药罐端下来,拿起碗倒了出来。 “穆兄,你醒了。”李殷端药进房,见穆君逸正挣扎着想坐起来,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你伤得很重,不能大动,不然又要出血了。” “这是什么地方?”穆君逸环视一下四周,朝李殷问道。 “翠竹阁。花无忌的宅子。”李殷端起碗来用勺子搅拌着:“这间是客卧,是花无忌的房间,你身上的伤口我已经帮你换过药了,你这身也是花无忌的衣裳。” 穆君逸朝自己身上看去,似乎很不习惯,他四处张望一番:“她在哪儿?” “你说仙儿?”李殷将碗递给穆君逸:“仙儿在后院,我将花无忌葬在后院的山旁,他生前经常和仙儿在后院练剑,应该会喜欢那里。” “她到底是谁?” “穆仙儿,你的妹妹,亲妹妹。” “怎么可能?我没有妹妹。” “在你的左大腿上有一道疤,应该是你四岁多的时候偷玩你师父的剑弄伤的吧?” “你怎么知道?” “十八年前你家遇难时你母亲刚有了身孕,怕你父亲知道了耽误进京赶考,便没告诉任何人。也正是因为仙儿,你母亲被贼人抢走后才坚强的活了下来,直到四年多前不幸染上瘟疫去世。” “什么?你说我阿娘已经不在了?” “是的。”李殷点点头:“具体的情况等仙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好,我没事儿了。你去陪她吧。” 李殷露出一丝苦笑:“我不敢面对她,是我,都是我害她如此痛苦。” “不,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人是我才对。”穆君逸有些激动,引得一阵阵咳嗽:“如果不是‘穆君逸’这个名字,我现在已经去陪花无忌了。” “不,仙儿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们是亲兄妹,不管什么事,总会冰释前嫌的。这些年来,仙儿一直都在找你,她这次还计划着,来年去长安参加制科考试,把你们引出来哩。” 穆君逸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如果师父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令师是……欧阳前辈吗?”李殷试探着问。 “没错。” “那你们为什么要装成黑影儿的模样?” 穆君逸咳嗽一声:“不是装,我和师父就是黑影儿。” “什么?”李殷大吃一惊。 “这十多年来师父一直在寻找阿娘,又要抚养我,就做起了杀手,挣钱较快。” “那紫电青霜剑真的在你们手里?” “在师父那儿。如果仙儿要,我会去求师父。” “好,你休息一会儿,我熬了粥,我去看看。” 李殷端着一碗粥来到穆仙儿身边,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身影:“吃点东西吧。人死不能复生,花兄若在,也不愿看见你这个样子。 “我不要你管。”穆仙儿气愤地推开李殷,碗摔了个粉碎,粥也洒了满地。 “仙儿。”李殷悔恨交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不饿。”穆仙儿淡淡地说:“让我一个人静静,你没事干就去照顾屋里的病人去。” 李殷回忆着这些不能告诉安王的秘密,泪水无声的湿润了枕头。 他回头看去,安王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是做了什么美梦了吗?他的怀里还抱着杨莲的画像,不,是仙儿的画像。 李殷看着,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他慢慢松开安王的手,将画像抽了出来,展开画像,仙儿正含笑看着自己,他禁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着仙儿甜美的笑脸,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仙儿。”柳婉茹递上一块丝帕,自己也忍不住抹起泪来:“一切都过去了。” “无忌,他真的很坏,他知道我不会原谅他,就那样死在了我手里,直到现在我都能想到那一幕,然后想到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可以看到他,和他说话,和他吵架。”穆仙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脑子就有问题,有时候感觉快被他整疯了。” “那,李殷呢?你会原谅他吗?” 穆仙儿温柔地笑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穆仙儿迷迷糊糊的靠在花无忌坟前又睡了一夜,当她被晨起的鸟儿和温暖的阳光叫醒时还有些恍惚。她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知道是李殷悄悄盖上的。他还亲自给花无忌刻了碑。穆仙儿抚摸着石碑上花无忌的名字,看着落款刻着李殷与自己的名字,不免又落下泪来。 悠扬的琴声伴着晨风飘来,如阳光般柔和,抚慰着穆仙儿心中的伤痛。 《逍遥游》!穆仙儿心头一惊,欲寻声而去,刚一迈步,只觉得双脚轻飘飘的,如踏在云朵上,脚底更是有针扎一般。 她踉踉跄跄的穿过竹屋,前院草亭中,一人正在抚琴,他一身白色长袍,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随着风儿舞动着。他低着头,十指在琴弦上跳跃着,美妙的旋律在竹屋上空盘旋。 “无忌。”穆仙儿欣喜地跑过去,只觉得腿一软,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琴声停了下来,他起身背过身去,宽大的白袍飘然若仙。 穆仙儿努力站了起来,如往常一样从身后将他拦腰抱住,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脸上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无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穆仙儿喜极而泣。 他双手握住了穆仙儿的手,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突然,穆仙儿收敛了笑容,她松开李殷,厉声问道:“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 李殷回过头来,眼圈也泛着红:“我不知道该怎样劝你,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那么难过。如果可以,我愿做他的影子。” “可你不是他!”穆仙儿又落下泪来:“哪怕你装得再像,你也不是他。” “那你想怎样?”李殷也湿润了双眼:“你就整天这样伤心难过,花无忌就能活过来吗?如果他在,我想他绝不会让你这样折磨自己。” 穆仙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片刻后,她擦了一把泪水,双眼朦胧地看着李殷:“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我这就去拿。”李殷笑笑,飞跑而去。 穆仙儿吃了两大碗粥,终于又缓过劲来,她看了一眼竹屋:“那只乌鸦怎么样了?” “哦,穆兄伤口的血都止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一些内伤,还需要慢慢调理。” “死不了就行。”穆仙儿说着走过去,一脚踢开房门。 穆君逸睁开眼,见穆仙儿进来了,努力想坐起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李殷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仙儿。”穆君逸艰难的叫出这个名字,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可笑,真没想到我的兄长居然是你。”穆仙儿噗之以鼻。 “哦,其实仔细一看,你们兄妹俩挺像的。”李殷笑笑:“江湖双煞,当时最先听到这个称呼我就想,仙儿怎么会和黑影儿有所瓜葛,没想到……呵呵。” 穆仙儿斜了李殷一眼,又冷冷地看向穆君逸:“你好好养伤,千万别死在这儿。” 第112章 坟前祭拜,幻像为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怎么这样对你大哥说话啊?”柳婉茹听着直摇头:“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兄长,花无忌的死,不是他的错。” “我知道,可我也控制不住我的脾气。”穆仙儿叹了口气:“现在想想,那时他受了重伤,我作为他唯一的亲人,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确实不应该。倒是李殷,整天守在他身边伺候着。” “呵,爱屋及乌嘛。”柳婉茹觉得这个词最恰当不过了。 “好啊,改天我就去告诉阿兄,可不是我一个人叫他乌鸦啊。”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告诉穆大侠。”柳婉茹直摆手。 “哈哈哈,放心啦,骗你的。我怎会出卖你呢?你没见过我阿兄,你不知道这人真的很讨人厌,该骂。” “仙儿。”柳婉茹笑笑:“那然后呢?你们三人就一直住在翠竹阁?” “没有。七天后,阿兄伤势好多了,李殷担心师父会起疑,独自回去复命。” “仙儿,我先回去了,我在福源客栈订好了饭菜,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过来。”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放心,我们饿不死。如果师父问我,你怎么说?” “我会告诉师父,你杀了花蝴蝶,打斗中受了重伤,现在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 “师父如果问我为何会杀了花蝴蝶,你又如何答复?” “如实回答。” “好。”穆仙儿拿出《天书残卷》:“这本书也是江湖人争夺的宝贝,你带回去交给师父吧。” 她说着翻开《天书残卷》,将第二招和第九招那两页撕了下来递给李殷:“这两招是操控金箫的秘密,无忌选它们的寓意是希望我们二人能够长久。” 李殷拿着那两页仔细看上一番,俯身随着火纸一起点着:“既然这是你们的秘密,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天书残卷》,残缺两页才更有意思。” “你告诉师父,我要好好儿休养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定去给她把神龙山庄的镇庄之宝弄到手。” “你是说《神龙剑谱》?” “没错。”穆仙儿指着环绕着仙女湖的群山:“在那卧龙岭之巅便是神龙山庄。一个月后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逛逛。” “好,你多保重。”李殷恋恋不舍。 穆仙儿独坐在花无忌坟前烧着火纸,熊熊火焰印出她清瘦的脸庞,她的泪水似乎已流尽了,只剩满脸的孤独。她看着火焰,又想到了两人狼狈生火烤兔子的情景,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怎么?在想我吗?” 穆仙儿回头,只见花无忌正站在她身后,他的头发随意拢在一起,发丝散在肩上,身上还是那件淡青色薄纱,使得他的肌肤若隐若现,他手持羽扇不停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无忌?”穆仙儿欣喜万分,她伸出手去想要再次拥抱他,却无法触及。 “我还是放不下你,哪怕就这样陪着你我也愿意。”花无忌温柔地说。 “仙儿,你看到什么了?”穆君逸一身黑衣,撑在树干上,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没什么。”穆仙儿看着面前的花无忌:“我知道他并不存在。我刚入天圣宫时就经常看到阿娘,她一直在身边陪着我,直到半年前我被称为江湖双煞,她才放心的离开了。李殷说是我小时候头受了伤,出现的幻觉。现在我看到的花无忌应该也一样。” 她笑着看着花无忌:“不过我很开心能再看见你。” “你开心就好。”花无忌也笑了。 “有人在吗?给你们送饭来了。”前院有人大声喊道。 “进来。”穆仙儿答道。 来者走进竹屋,咧嘴一笑:“原来女侠住在这里。” 穆仙儿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多谢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毛,排行老五,前面几个阿兄阿姐都夭折了,就我一个,阿娘给我取名狗蛋,说是名字贱些好养活,呵呵呵。” “毛阿五,这样叫起来听着倒也不错。”穆仙儿说着打开食盒检查一番:“好,没问题。在你来之前,想必福伯已给你交待过什么事了吧?” 毛阿五连连点头:“掌柜的说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还有,李大侠也交待了,一切都听女侠吩咐,否则……呵呵。”他咧嘴笑着,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好。”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天刺史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这七天来刺史都没敢出门。据说那天刺史带了近五十人去捉拿花蝴蝶,结果不知何故全被药翻了躺在草丛里,等到半夜才醒,一帮人灰头土脸的回去了,都不好意思见人。” “帮我传些话。”穆仙儿直逼毛阿五的眼睛,容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女侠请说。” “看见我这身打扮了没?”穆仙儿转上一圈,一身劲装纯白似雪,飘然若仙,她拿起桌上的白纱斗笠戴在头上:“你帮忙放出话去,黑影儿负伤逃脱,花蝴蝶已被人杀了,那人自称白云仙子,就是我这身打扮,她初出江湖,武艺高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独来独往,神秘莫测。” “哦,”毛阿五重重的点点头:“一切都听女侠吩咐。” “他靠得住吗?”穆君逸走出来凝视着毛阿五,眼神犀利,让人望而生畏。 “大……大侠,你……也住在这里?”毛阿五吃惊不小。 “他是我哥,当然住在这里。”穆仙儿笑笑:“他就是当天和花蝴蝶打斗之人,后面还有一座坟,里面躺着前几天和我一起在雅间吃早膳的那位,你们应该看过他的通缉令了吧。你听明白了吗?敢骗我就一个下场,希望你值得我信任。” “是是是。”毛阿五连连点头,汗如雨下。 “人家就只是个店小二,别吓着人家。”花无忌在一边笑道。 “没事儿了,你回去吧。放机灵点。”穆仙儿一挥手,毛阿五如逢大赦,转身就跑。 “吃饭吧。”穆君逸端出饭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为阿耶阿娘报仇。” “那你还回天圣宫吗?” “当然,有个靠山总不是什么坏事。” “好,等翻年了我陪你去长安。” 穆仙儿摇摇头,指着身边的花无忌:“不用,你若真要帮我,等伤好了帮忙把他骗的那十六人都找到,我给你付一千两。” 穆君逸茫然地朝穆仙儿身边看了一眼:“给你帮忙,岂会要你的钱。” “什么人?”穆仙儿突然起身,拿起金箫朝后院跑去。 “仙儿。”穆君逸跟了过去,拔出了剑挡在穆仙儿身前,刚一用力,又疼得捂住了伤口。 “偷偷摸摸躲在别人家里算什么好汉,何不现身一见?”穆仙儿厉声喊道。 “咣当”一声响声传来,兄妹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朝屋内跑去。 堂屋里的桌上,饭菜有人动过的痕迹,一只酒坛子倒在桌脚,地上还散着几根骨头。 穆仙儿看了穆君逸一眼,打手势让他退后,自己却上前一步,一把掀开桌布。 桌底下一人衣衫褴褛,发须花白,正专心啃着手里的鸡骨头,见被人发觉,似乎吓得不轻。 “是什么人?”柳婉茹忍不住问道。 “一个老乞丐。”穆仙儿笑笑:“好了,夜深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柳姐姐快睡吧,宝宝估计也饿了,我去叫田娘子。” 穆仙儿独自坐在墙头,心头百感交集,毫无睡意,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似乎也躲在云朵中睡着了。她突然又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用手一摸,热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怎么,还在想我啊?”花无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摇着羽扇直叹气:“知道吗?你哭起来真的很丑的。” “我哭我的,管你何事?”穆仙儿擦掉泪水,遥望着远方:“我现在身边已经有李殷了。你别再出现了。” “好。”花无忌在穆仙儿身边坐下来:“既然是最后一次,就别赶我走了,让我陪你坐会儿。” 夜色寂寥,只剩风儿低呤。 …… 安王手持大宝在院中挥舞着,一招一式只看得人心惊胆战。周围的太监宫女都不自觉地退出好远,小夏子擦着汗跟着跑前跑后地嚷嚷着:“哎哟,好了,殿下,这可是真剑,小心别伤着。” 安王装模作样的收了式,尝试了三次总算将剑对准了剑鞘回套进去。他满脸兴奋,似乎对自己的剑法相当满意:“怎样?像不像大侠?” “像像像,像极了,呵呵呵。”小夏子附和着,总算松了口气。 “殿下起的真早。”李殷笑着走出屋来。 “殷兄,醒了啊。”安王笑道,学着平时萧飒的样子将剑往胸前一抱:“看看我这样子如何?我让人把大宝拿过来了,你不方便在宫中佩剑,我替你拿着。” 李殷见小夏子在安王背后直努嘴,知道是在暗示他顺着安王的意思,不禁也笑了:“殿下刚才几招舞得甚是潇洒,如果能得哪位高人指导一二,定能成为真正的剑客。” “真的?”安王大喜:“我听说学武得趁小,我现在还能学吗?” “当然,江湖上每个人都有故事,不是个个都生在武学世家,很多都是家道中落才拜师学艺流落江湖的。” “那……那你教我怎样?”安王一把抓住李殷:“殷兄,我拜你为师!” 第113章 相互羡慕,袒露行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不不不。”李殷脸色大变,赶紧扶起安王:“我不行,我就只会练武,可不会教徒弟。” “哼。”安王大失所望:“萧飒也是这么说。” 李殷笑笑:“殿下若真想学武,告知圣人请一个师父还不容易吗?” “噗呲”一声,小夏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低下头去。 安王白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五年前我就和圣人说过,圣人当时还亲自教了我两招,可我学了三天都没学会,圣人说我不是学武的料,就召集了所有大内侍卫来了场比武,让我从中选了一些作为贴身护卫。” “那萧将军?” “萧飒就是我挑出的护卫之一,他是敬玉轩中武功最高的,我平时出门必定带着他。” “既然殿下身边有人保护,为何还想学武?” 安王双眼凝视着远方:“这是我的梦想,我真的好羡慕你,我真想如你一样,有一身好功夫,还有一个红颜知己相伴左右,一同笑傲江湖。” 李殷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之间竟对面前的安王生出了一丝怜悯。仙儿说得没错,李旭看似无比尊贵,可他过得不如我幸福。师父,你说李旭霸占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可你知道吗,他羡慕的人居然是我,他居然想过我现在的生活。 “殿下,穆悠进宫了。”崔虎过来禀报。 安王朝他身后望去:“人呢?” “在御花园赏花呢。”崔虎答道。 “赏花?谁给他传的话?没告诉他来见我吗?” 崔虎一脸无奈:“卑职说了,可他说,殿下说了,以后不许他踏进敬玉轩半步!” “这个穆悠……”安王气得直瞪眼:“他……殷兄,你说,我真是不知道把他怎么办,我就没见过这种人!” “她既然不愿来就算了,何必勉强呢?” 安王叹了口气:“我昨晚不是说了嘛,只有穆悠能帮你解决目前的困境,他这个人虽然为人处世有些不着边际,可确实有些鬼主意。崔虎,你再去请,你就说,既然他昨天是和我开玩笑的,那我说的话也是开玩笑的。” “是。” 李殷笑笑:“殿下是原谅她了?” 安王无奈地笑笑:“那还能怎样?小夏子,传早膳吧。” “哇,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早膳好丰盛啊!”穆悠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等不及宫女把碗筷摆上,径直落座抓起东西就吃。 “你给我行礼了吗?我让你坐了吗?我让你吃了吗?你还有没有规矩?”安王见到穆悠的样子又忍不住要说他几句。 穆悠抢过宫女递给安王的粥吃了几口,然后才缓缓地抬头瞟了安王一眼:“你这是求人办事该有的态度吗?人家刘备求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我就吃你几口饭还要看你脸色吗?” “你们都退下!”安王吩咐道,他看了李殷一眼,又看向穆悠:“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我可是穆半仙,能掐会算,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穆悠说话间已将粥吃完,掏出一块丝帕包上两块饼子起身就走。 “那你说怎么办?”安王叫住他。 穆悠瞟了一眼旁边的李殷:“不用我说,你们昨夜不是秉烛夜谈了吗?该怎么做他心中已有了决断,压根儿不用你跟着瞎操心。”说着打了两个哈欠,又要走。 “你站住!”安王一看穆悠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昨天夜里又干嘛去了?” 穆悠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去了宝月楼,怎么了?” 安王站起来一拍桌子:“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们就玩了一夜没睡吗?” “玩什么?”穆悠满脸诧异:“我昨晚亥时出城去了,今早寅时初才回来。” “一派胡言!亥时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了,你还如何出城?寅时初晨钟未响,城门未开,你又如何回城?宵禁期间全城不间断地有武侯和不良人巡查,擅自出行者一律重罚。” 穆悠不屑地笑笑:“宵禁?那是禁普通百姓的,像我这等武林高手,宵禁后才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 “武林高手,呵呵。”安王哭笑不得:“那敢问穆大侠,你一夜又跑哪儿行侠仗义去了?” 穆悠摇摇头:“宝宝病了,照顾了半夜。” “宝宝?”安王一头雾水:“宝宝又是哪位大侠?” 李殷忍不住想笑,赶紧端过一碗粥吃了起来。 穆悠鄙视地看着安王:“宝宝怎么会是大侠呢?宝宝,小宝宝,才三个多月,无双的孩子。” “什么?你和无双都有孩子了?”安王吃惊不小。 穆悠白了安王一眼:“我怎么可能和无双有孩子?是无双和花无忌的孩子!” “花无忌?”安王彻底懵了:“花无忌不是……” “他没给你讲过吗?花无忌……啊!”穆悠刚说着,一偏头,就见花无忌正立于自己身边,他还是一身淡青色薄衫,手摇羽扇。 穆悠显然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花无忌笑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每次不都这样吗?” 穆悠瞪了他一眼:“你昨夜不是说不再出现了吗?” 花无忌狡黠一笑:“我可是个骗子,说过的话能算数吗?我听你叫我的名字,怕你需要我,就来了。” 安王愣愣地盯着穆悠,片刻才回过神来,他悄悄地拉了拉李殷的衣袖,附耳道:“殷兄,是我眼睛有问题吗?你看到穆悠身边有人吗?” 李殷也朝穆悠身边看了看,肯定的回答:“没人。” “那他在和谁说话?” 李殷笑笑,小声回道:“好像是花无忌,就是我昨夜给你讲过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花无忌看了一眼安王和李殷,抱拳道:“花某见过安王殿下,李兄别来无恙?” “干嘛对他们这么客气?”穆悠瞟了二人一眼,不屑地说。 “花兄,早!”李殷也抱拳还礼。 “你能看到他?”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 李殷微微摇摇头:“看不见,配合一下,做做样子。” “哦,”安王无奈地笑笑,清了清嗓子:“花无忌是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是。”花无忌揖手,看了穆悠一眼,消失不见了。 “他居然听你的话。”穆悠对安王露出一丝欣喜。 安王与李殷对视一眼,刚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每次樱桃宴,对金榜题名者,圣人总爱出题考试,答对者才能赏赐樱桃,如果圣人让你作诗,你这个伪状元该如何应对啊?” “这有何难,找借口溜呗。”穆悠拍拍手里的饼子,挥挥手转身离去:“我还要去给乌鸦喂食,不跟你们说了,等会儿樱桃宴上见。” “喂乌鸦?什么意思?”安王诧异地看着李殷:“你说穆悠这家伙,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殿下快些吃吧,一会儿樱桃宴你也要去吧?” “那是当然,我可是制科主考。今日宴会所到的都是今年常科和制科的才子,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你作为我的朋友,尽管和我坐一块儿,算你有口福,可以尝尝樱桃,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果子。” “好,殿下既然说了,我自然愿意去见识一下。” “好了,我吃饱了,走,陪我下棋去。” 李殷有些疑惑:“不是去樱桃宴吗?” 安王笑笑:“我已让人在兴庆殿门口盯着了,圣人走时叫我就行,去那么早干什么?” 李殷恍然大悟:“没错,大人物往往是最后才出场的,圣人不到,去的再早也没樱桃吃。” “哈哈哈哈,一点就通。知道吗?我就爱和你说话!” 兄弟俩愉悦的笑声随春风荡漾。 花萼相辉楼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姬们翩翩起舞,席上的宾客个个正襟危坐,时而低声私语,时而翘首以盼。 “哇,各位都来得好早啊!”穆悠晃晃悠悠地走进大殿,高声喊道,朝众人抱拳深鞠一躬。 “穆郎来了。”众人都站了起来,抱拳还礼,几个人更是赶紧围了上来。 “穆兄,你怎么才来,就差你了。”韩俊平再次揖手道。 “来了就好,我还生怕你忘了哩。”孟云卿着实跟着捏了一把汗。 “圣人没到,来的再早也没樱桃吃。”穆悠拍拍二人的肩:“不过放心吧,昨日圣人新作的曲子已经排好了,这两天高兴着哩,定会给我们都安排一个好官职。” “是吗?”两人也跟着高兴起来。 “还有,”穆悠故作神秘,朝二人招招手,见两人附耳过来,又悄声说道:“圣人作的曲子还没填词,等会儿会让我们来填,你们先准备一下。今日樱桃宴,樱桃一直以来被誉为初春第一果,近年来各届才子都爱以此来竞骋文辞,彰显才华,所以……” “穆兄是说,圣人今日会以此为题,考我们?”韩俊平问道。 穆悠笑着摇摇头:“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圣人今日不会考我们作有关樱桃的诗。我刚才去了一趟兴庆殿,问了一下高力士,他说圣人这两天一直都在擦拭一把剑。” “什么剑?”孟云卿疑惑地问:“难道圣人会让我们以剑作诗?” 穆悠又笑着摇摇头:“圣人要考的题目不是樱桃也不是剑,而是岁月。” “岁月?”两人一脸茫然。 第114章 樱桃盛宴,传旨请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凑近二人:“那把剑是圣人多年前用过的,当年就是拿着那把剑逼武曌退位的,当时圣人正值青春年少,如今一晃已是垂暮之年了。圣人昨日还问我哩,问我师父有没有找到芝乌草。哎,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七十古来稀,圣人是想我们作一些感叹人生的诗吗?就如我们最后一科考的《叹人生》?”孟云卿问道。 “不对,我觉得圣人肯定不希望听到这些。”韩俊平直摇头。 穆悠朝韩俊平点点头:“不错,不愧还做过几年小官,有点头脑。” “哎哟,穆兄,我们都知道你最聪明了。那你说,圣人到底想听什么?”两人都有些急了。 “姜子牙,廉颇,孙思邈。”穆悠说出几个名字来:“都是高寿之人,而且老当益壮,懂了吗?” 两人恍然大悟:“多谢穆兄提点。” “好说好说。”穆悠笑笑:“你们好好准备作诗填词,我困死了,先眯会儿,谁也不许打扰我。”说完便趴在了桌子上。 韩孟两人也在一边落座,撑着头思考起来。 “圣人到,安王到。”高力士高声喊道。 舞姬们退了下去。众人赶紧起身参拜。韩孟两人偷眼看去,只见圣人由安王和一青年男子扶着走了过来,后面高力士手捧宝剑紧随其后。 看来穆悠猜得没错。两人想着,不约而同朝穆悠看去,不禁又吓了一跳,穆悠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脸上挂着笑,一丝口水已顺着嘴角流下来湿润了领口。两人对视一眼,穆悠的桌子有些距离,又在正前方最明显的地方,想要去叫他已是来不及了。 圣人已落座,一眼便瞧见了趴在桌上熟睡的穆悠,他笑笑,朝众人挥挥手:“都起来吧,又不是在朝堂上,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今日就是找个机会一起聚聚,庆祝诸位金榜题名,都不必太拘束。” “谢圣人。”众人皆起身落座。 安王和李殷同坐在皇上身侧,也注意到了穆悠,安王愤怒地欲上前去,被李殷一把按住。 李殷抓起一颗干枣朝穆悠肩头扔去,穆悠总算醒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拭去唇边的口水,揉了揉眼睛,四处张望一番,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赶紧起身见礼:“臣穆悠恭迎圣人,安王。” 皇上瞟了一眼安王,朝穆悠笑笑:“平身吧。” “谢圣人。” “歌舞不好看吗?怎么还睡着了?” “是小睡了一会儿,还做了个梦。”穆悠不好意思地笑笑。 “哦?”皇上来了兴趣:“梦见什么了?” 穆悠扶着头认真回忆着:“是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圣人身穿金色铠甲,手持宝剑,骑着骏马正追着一队兵马,呃,是吐蕃军队。圣人跑得太快,我们跟在后面根本就追不上,可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总算追上了圣人,只见圣人独身立于马上,宝剑上沾满了血,周边全是敌军的尸首……” “都是朕杀的?”皇上向前探出身来。 “嗯,那是当然,圣人挥起手里的宝剑,声如洪钟:敢犯我大唐者,死! 圣人还递给我一个托盘,沉甸甸的,用红布盖着。 我问道:这是什么? 圣人答:吐蕃王的首级,穆悠,拿下去分给金榜题名者吃了吧! 我自然是吓了一跳,心想人头如何吃得?但圣意难违,我只得硬着头皮掀开红布,没想到那吐蕃王的人头居然变成了一盘红艳艳的———樱桃!” “哈哈哈哈。”皇上听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穆悠啊,你这个梦做的真好!” 穆悠笑笑:“哎,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臣等都盼着圣人的赏赐呢。” “大家,您看?”高力士轻声问道。 皇上挥挥手:“上樱桃。” 如花的宫女们列着队走上前来,个个手捧琉璃盏,她们将樱桃放在殿中的桌子上,盏中的樱桃红似玛瑙,形似珠丸,水汪亮晶,小巧玲珑,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众人无不满脸欢喜,眼睛直盯着那一桌殊荣。 “今年皇家御苑的樱桃好像熟的更早些,比往年要早了十多天吧。诸位都是我大唐的才子,可知道是何缘故?”皇上瞟了一眼众人,手指樱桃问道:“不必拘束,畅所欲言。” “臣潘鹏回禀,果实每年成熟的时节都会根据气温的不同而有所差异。今年樱桃提前了几天,想是今年的气温比往年更暖一些。”左边常科上榜者的席中站起一位青年,小心答道。 “错,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晚一些,这些天夜里都还有些凉飕飕的。”皇上并不赞成。 “圣人息怒。”潘鹏吓得跪倒在地。 “起来,说得不对也没关系,朕都说了,畅所欲言,还有谁有其它看法?” 右边制科才子这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沉默后,孟云卿缓缓站出来:“臣孟云卿回禀,每种果树的花期及结果期都不同,臣老家种有桔树,早熟者中秋时分便可食用,而晚熟者却在重阳之后。这樱桃应该是新的品种吧。” “也不对,还是往年那些树。”皇上故作神秘:“还有谁知道原因?那个,穆悠,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啊?你说说看!” 穆悠撑着桌子又有些昏昏欲睡,终于听到皇上叫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熟了就熟了嘛。哪儿来的这么多原因。” “大胆!怎么跟圣人回话的。”高力士忍不住怒道。 “哎,”皇上挥手让高力士退下,看向穆悠:“什么意思?” “圣人说今日要办樱桃宴,樱桃不熟还怎么办?当然就按期成熟了嘛。” “哈哈哈哈,你是说,是樱桃听到了朕的话,自个儿熟的?” “没错。”穆悠朝皇上一抱拳:“圣人是天下之主,天下万物当然都要听圣人的命令。圣人要办樱桃宴,就算未到时日,这些果子拼了命也得快些长!” “这……”皇上不知穆悠何意,回头朝安王望去,却见安王也是一脸茫然。 穆悠笑笑:“只要圣人下旨,别说几颗樱桃了,就算此刻倒转回去想观赏樱花,那樱花仙子也得奉命前来。” “穆悠,你可是还没睡醒吗?圣人在此,岂可满嘴胡言?”安王终于忍不住了,朝穆悠厉声喊道。 穆悠浅浅一笑:“圣人不信,可以一试。” 众人均面面相觑,席间一片哗然。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半信半疑。 “并不是我说的,而是圣人的威严,让天下万物无不屈服。圣人只管传出口谕。” 皇上注视着穆悠,清了清嗓子:“穆悠。” “臣在。” “传朕的口谕,命樱花速现!” “遵旨。”穆悠答道,掏出“穆半仙”凌空一拜,嘴里嘀咕着什么,然后朝天喊道:“传圣上口谕,命樱花仙子速来花萼楼。” 话音刚落,房梁之上,淡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如轻纱飞舞,如梦如幻。整个大殿充满着淡淡的樱花的香气,变成了花的海洋,只有一片寂静,如同进入了仙境。 片刻后,樱花落地,铺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地毯,众人均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惊呼。 皇上无比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好,好。哈哈。今日的樱桃宴确实非比寻常啊。既然已赏了樱花,接下来就得品樱桃了。放心,人人有份,不过,要吃樱桃,按照惯例先得作诗一首。作的最好的,不仅可以吃到樱桃,还将为朕新谱的曲子填词。” 众人皆兴高采烈,只等皇上出题,好一展身手。 皇上拿过高力士手中的宝剑:“这把宝剑还是我四十多年前用过的,那时我跟你们一样,正值青春年少,就是拿着这把剑夺回了李唐江山。而今,哎,老了,而你们正年轻,你们是我大唐的未来和希望!只有到了朕这把年纪,才不得不感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韩俊平和孟云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穆悠投入钦佩的目光。然而穆悠却默不作声,撑着头纹丝不动。 “穆悠。”皇上又唤道:“你先来起个头。” 穆悠毫不理睬。 “穆悠。”皇上再次喊道,所有人均朝穆悠看去。 穆悠终于撑着桌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刚迈腿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穆悠,怎么了?”皇上大惊。 “穆悠。”安王更是离席上前扶住了他。 “快请太医。”高力士也大喊。 众人皆不知所措,一片哗然。 “师父,弟子不敢了,再饶过我这一次吧。”穆悠全身颤抖着跪地凌空而拜。 “你怎么样?”安王诧异地看着穆悠,掏出丝帕为他拭去唇边的血迹。 “我没事。”穆悠大喘两口气,总算缓了过来,他抚着头,由安王扶了起来,朝皇上拱拱手:“臣……已无碍了,多谢……圣人……安王关怀。都怪……我一时兴起,忘了师父的……嘱托,又在人前卖弄了……一些召唤神明的法术。” “哦哦哦,朕也忘了,令师给你身上加了封印。你快下去休息吧。” “谢……圣人。穆悠……告退。”穆悠似乎累得不行,缓缓地退了出去。 “崔虎郑明,你们两个快跟上。”安王不放心地吩咐。 “是。”两人赶上去扶住穆悠。 “好了,穆悠身体不适下去休息了,我们还是继续。”皇上似乎兴致颇高。 安王心不在焉地落座,满脸焦虑。 李殷笑笑,附耳道:“殿下,没事儿,穆悠不是说了嘛,一旦圣人要作诗就开溜。” “什么?他……装的?”安王陡然醒悟,不禁气得只咬牙:“这个穆悠,他……” “嘘。”李殷小心比划着手势,朝众人瞟上一眼。 安王狠狠地将一口怒火咽了下去。 第115章 轻薄素心,追查幕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人扶着穆悠走出了老远,穆悠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 穆君逸潜伏在屋檐上,也跟着无奈地叹了口气,飞身一跃,一抹黑影瞬间消失的没了踪迹。 崔虎郑明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摆手:“安王说了让我们护送你的,要不回安王寝宫休息一会儿?” 穆悠笑笑:“也好。真的不用扶着了,我没事儿。”说着扒开两人,径直向前走去。 两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你当真会法术?”郑明小心问道。 “不会,骗人的。”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那刚才的樱花……”郑明满脸疑惑。 穆悠笑而不答。 “哎,别多事,不该知道的别问。”崔虎拉了一把郑明,盯着穆悠摇摇头。 “哎,那宫女是素心吧?”穆悠用手指向前方。 两人顺眼望去,真的是素心,她面前还有一个太监,身材微胖,比素心高出一个头来,正手舞足蹈地似乎在说着什么,素心不断点头,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 “嘘。”穆悠将手指靠在唇边告知两人噤声,自己悄悄地躲在花丛中向前靠近了些。两人不知何故,也跟着蹲下身来。 再看时,那太监模样的人已经走开了,素心则环视一下四周,往敬玉轩的方向而去。 穆悠起身:“隔的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就是说了几句话,怎么了?”郑明不解。 “你去跟着那个人,看他是哪个宫的。”穆悠对郑明说:“此人或许会对安王不利,抓住了他,你就立大功了。” “什么?”郑明满脸疑惑。 “没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 “好。”郑明瞟了崔虎一眼,随着那太监远远地跟了上去。 “何人要对安王不利?”崔虎问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走,你跟我来。” 两人回到敬玉轩,穆悠将崔虎拉到寝宫窗口:“你就在这里看着,如果素心跑出来,你就悄悄地跟着她,看她会去见什么人。我原以为他们会有所顾虑,没想到还不收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崔虎一脸茫然:“你要干什么?” 穆悠笑笑:“按我说的做,你一会儿就明白了。”说完推门而入。 “穆郎?”素心正收拾着房间,见穆悠进来,吃了一惊,她慌张地看了穆悠一眼:“床铺已经收拾好了,穆郎如果想休息,请自便。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 “哎,别急着走嘛。”穆悠嬉笑着拦住素心的去路:“我可是安王的朋友,你平时怎么伺候安王的,就该怎么伺候我才对。”他说着又朝素心身边靠去:“好香啊,今日又是用的什么香粉?” “穆郎,我真的还有事儿。”素心说着想从旁边跑出去,穆悠横跨一步将她拦腰抱住,将嘴凑到她的耳边:“你今日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陪我。” “郎君请自重,这可是在宫里。”素心使劲儿想要把他推开,脸已羞得通红。 “宫里又怎样?我又怕过谁?”穆悠并不放开,手也不老实起来。 “你放开我!”素心低声喊道,终于从穆悠手中挣脱开来,她赶紧后退一步,拔下头上的钗子:“你别过来!” “怎么,想杀我?”穆悠淫笑着向前逼近,伸出手去,手心中正握着一个小黑瓶。 “你……”素心下意识的朝怀中摸去,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穆悠笑道。 “不知道。”素心一手持钗子对着穆悠,另一只手护在胸前,满眼惶恐。 穆悠拉开瓶塞嗅了嗅:“不错,还是这个味道。断肠草!” 素心缓缓朝后退去:“你想怎样?” “上次从你身上也掉出来这么一个瓶子,被我扔了,没想到你又拿来了一瓶。”穆悠也慢慢地朝素心逼近:“一个宫女,随身携带毒药,你又想怎样?” “我……”素心低下头去。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奸笑:“你今日若是把我伺候好了,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又朝素心靠近了些,伸手去扯开了她的腰带。 “不!”素心用尽力气一把将穆悠推开,趁机跑了出去。 穆悠佯装摔倒在地,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姐,怎么了?” 素心刚跑出门,刚好与暖心撞了个满怀。暖心见素心头发散落,衣衫不整,也是吃了一惊。 “我没事儿。”素心瞟了一眼暖心,飞跑开去。 “素心,别跑啊。”穆悠追到了门口,微微一愣:“暖心啊。” “是。”暖心突然跪下,拉住了穆悠的衣角:“穆郎留步。” “哎,暖心,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暖心并不起身,她抬起头来看着穆悠,满眼含泪:“穆郎金榜题名,又得圣人和安王赏识,前途无量,世上爱慕你的女子多不胜数。穆郎能看中姐姐,实在是姐姐的福气,奈何姐姐心中只有安王,只愿在安王身边伺候,有失穆郎厚爱。还请穆郎遂了姐姐的心愿,高抬贵手,放过姐姐吧。” 穆悠有些尴尬,一把将暖心拉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误会了,我和你姐姐闹着玩的。” “穆郎,”暖心凝视着穆悠,突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穆郎如果不嫌弃,我愿替姐姐伺候你。” “哎。”穆悠万万没想到暖心会突然来这一手,一时竟有些慌乱,他俯身捡起地上的衣衫给暖心披上:“好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骚扰你姐姐。” “真的?”暖心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我发誓。”穆悠笑笑:“好了,我还有事,你也去忙吧。” “谢穆郎。”暖心欠身行礼。 穆悠走出院子,就瞧见郑明远远地跑了过来,马上迎了上去。 “怎样?那人是哪个宫的?” 郑明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跟丢了。” 穆悠无奈地一笑:“你好歹也是大内侍卫,我真想知道你是凭什么关系进来的?这宫里头跟个人也会跟丢?” 郑明满脸通红:“跟到了御花园,刚好贵妃在园中赏花,按宫规我理当退出十丈之外以避嫌。而那人是太监,无需避讳,他跪在路边等贵妃走过了便起身朝西边去了。我等贵妃走远,再追上去,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好吧。遵纪守法的好侍卫。”穆悠笑笑,拍拍郑明的肩:“幸好我有两手准备,就等崔虎的好消息了。” “崔虎?”郑明一头雾水。 “我让他跟着素心去了,素心此刻已被逼急了,必会去找她幕后之人。” “什么?”郑明挠挠头:“崔虎不是在前院练武吗?” “啊?”穆悠大惊失色。 两人来到前院,就见崔虎果然独立耍着刀,他刀法精湛,游刃有余,身手倒也不错。他也注意到了穆悠二人,收了式,将刀入鞘,背过身去。 “崔虎,你怎么在这里练功啊?” “那又如何?碍你什么事了?”崔虎转过头来看着穆悠,满脸鄙视。 “我不是让你在窗边看着吗?” “哼,给你把风吗?”崔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崔虎向来最讨厌恃强凌弱之徒,换作别人,我早就给他一顿了。可你是安王的朋友,又得圣人信赖,我没有勇气冲进去阻止你,只有走的远远的,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你……”穆悠怒道,又很是无语,他使劲儿让自己平复下来:“那素心呢?” “我哪儿知道。”崔虎冷冷地答道。 “你们……”穆悠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个小侍卫:“我这次让你们给害死了。” 两人愣愣地看着穆悠,不知何意。 “暖心,暖心。”穆悠朝寝殿跑去。 崔虎郑明也跟了过去。 “穆郎有何吩咐?”暖心迎上前来。 “你知道你姐姐去了哪儿吗?” 暖心脸上露出一丝不安:“穆郎不是答应了不再找姐姐吗?” “她现在很危险,恐有性命之忧。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这……我真不知道。”暖心也紧张起来:“姐姐怎么了?是谁要害她。” “我也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你姐姐受人要挟要加害安王,如今事情败露,恐怕幕后之人为了自保,会杀你姐姐灭口。” “啊!姐姐。”暖心惊恐地后退一步,转而失魂落魄地朝外跑去。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人去找啊!”穆悠朝崔虎郑明喊道。 “是。” 两人感到事情不妙,领命而去…… “找到了,找到了。”一个小太监大喊道。 “人在哪儿?”穆悠心中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冷宫外面……枯井里。” 穆悠闭上了眼睛:“通知暖心了没有?” “暖心已经赶过去了。” “速派人告知安王。” “是。” 穆悠叹了口气,表情凝重:“走,去现场看看。” “后悔了吗?”崔虎跟在身边走着,满脸怒火:“如此年轻的一条生命,就被你害死了。” “是我的错。是我计算失误。我以为你们对我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我信任你们,可你们太让我失望了。”穆悠懊悔地说。 “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崔虎怒道:“明明就是你非礼素心,害得素心投井自杀。” 穆悠苦笑:“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我是难逃嫌疑了。” “难道你还想抵赖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看来是我看错人了。” 穆悠直视着崔虎的眼睛:“何不到现场看看再下定论,如果是我逼死了素心,我愿承担所有罪责。” 第116章 事与愿违,徇私护短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冷宫外,远远的就见许多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姐姐,姐姐……”暖心的哀嚎格外悲凉,让人闻之动容。 “郑明,怎样?”崔虎问道。 众人见穆悠等人过来,让出一条路来。 “穆悠,你还我姐姐的命来!”随着一声悲痛欲绝的喊声,暖心欲朝穆悠冲上去,却被两个宫女拉住了。她瘫坐在地上,拉着素心的手,泪如雨下。 众人听暖心如此说,均不约而同朝穆悠望去,不知这位安王的朋友与素心的死有何瓜葛。 “死因查清楚了没?”穆悠不便上前去,远远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姐姐就是被你逼死的。”暖心手指着穆悠咆哮道。 “怎么回事?”又有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原本围在尸体旁的太监宫女无不退开了几步。 “哦,冯公公。”郑明打了个招呼。 冯公公点点头:“宫里的事情由我们内侍省负责就行了。”说着转头看向正在验尸的女官:“怎么死的?” 女官上前弯弯腰:“致死的是头上的钗子,从右侧太阳穴刺入头中,深达一寸,额上的伤口应该是在井口碰的,全身还有多处骨折,应该是跌落枯井所致。” 穆悠听女官描述着,眼前想象着当时的一幕: 素心慌乱地撞上暖心,然后跑出了敬玉轩,直来到冷宫,找到了她要见的人。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吗?不要随便找我。”公公拉着素心来到外面一处偏僻之处。 “公公,不好了,穆悠发现了我身上的毒药,我暴露了。” “什么?”公公赶紧向素心身后望去:“那你还过来?不怕穆悠让人跟着你吗?” 素心也紧张地朝周边看了看,见没人跟着,终于松了口气:“要不,我们收手吧。我怕……” “怕什么?”公公拍拍素心的肩:“你想你妹妹死吗?” “不。”素心吓得直摇头:“公公,求你了,放过我们吧。” “放过你们。嘿嘿。你做梦吧。不管怎样,今日必须动手,刚好那个殷子木也在,安王出了事,一切都可以推到江湖人身上,你还可以全身而退。” “不,我真的做不到。安王对我们姐妹俩都很好。你别逼我,否则……” “否则怎样?你还敢威胁我?”公公一耳光下去,素心一个趔趄,头磕到井沿上,顿时鲜血直冒。然而这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怜悯,他一把抓起素心的头发:“今日,你必须在安王和你妹妹之间选一个,你想好了让谁死?” “我……想好了。”素心冷冷地说:我想让……你死!”说着举起手里的钗子奋力朝公公刺入。 “想杀我没这么容易!”公公早有防备,他一把握住素心的手,夺过钗子,狠狠刺入了素心的头中。素心瞪大眼睛,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慢慢倒在了地上。 “素心,素心。”不远处寻找素心的人朝这边过来了。 公公大惊,四下瞟了一眼,抱起素心的尸体扔进枯井,用脚从树丛下扒出一些泥土掩盖在地上的血迹上,然后 进了冷宫。 …… “那按她的伤势看,你们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啊?”冯公公慢条斯理地向身后的人问道。 “冯公公,求你为我做主啊!我姐姐就是穆悠害死的,我亲眼见姐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从房中逃出来,穆悠还跟着追了出来,被我拦了下来。几天前,姐姐就给我说过,穆悠想要非礼她,她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没想到他今日又是如此。姐姐一定是觉得羞愧难当,为了避免他再次骚扰,所以才自尽以保清白。”暖心跪着前行到冯公公身前,拉着他的衣角,声嘶力竭的控诉道。 “不,素心是他杀。”穆悠回过神来:“素心从敬玉轩跑到这里和凶手见了面,两人言语不合,起了冲突,争执之下,素心摔在井沿磕破了头,她举起钗子想要还击,奈何不是凶手的对手,反被凶手杀害。此时寻找素心的人赶了过来,凶手情急之下把素心的尸首扔进了枯井,躲进了旁边的冷宫里。”穆悠冷冷地说着刚才浮现在眼前的画面,眼神犀利的扫视着围观的人群,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此刻,凶手就在这群人之中,他是冷宫里的人,是个太监,比素心高出了一个头,身材微胖。就是……他!” “啊?不不不……”被穆悠指中的是个中年太监,身材微胖,白胖的脸上泛着油光,他朝着冯公公连连摆手,吓得全身直哆嗦。 冯公公瞟了那太监一眼,尖瘦的脸转向穆悠,提起公鸭嗓门慢悠悠地问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穆悠,是这次制科考试的榜首。” “你就是穆悠?”冯公公轻蔑地笑笑:“穆悠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传闻此人溜须拍马的本事远在他的文采之上,也是借一口伶牙俐齿深得安王厚爱,安王甚至不惜为他向圣人讨要了免死金牌,这更使得他不把宫规法纪放在眼里。一身布衣,又身为男子,整日进出内宫如同逛他自家的菜园子,今日更是淫 乱后宫,逼死了宫女素心。可是如此?” “我说了,素心不是自尽,是他杀!”穆悠凝视着冯公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冯公公嘴角奸笑:“哦,原来是你派他人动的手啊!刚做敢当,倒还有些骨气。” “你……我今日进宫是奉圣人旨意来参加樱桃宴的,中途不舒服,圣人准我离场休息。” “樱桃宴?”冯公公眼珠子一转:“咱家没记错的话,圣人的樱桃宴设在花萼相辉楼,而此地却是内宫,还是冷宫。看来你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来了?” “冯公公为何执意要与穆某为敌,我说的那个太监,你一查便有结果,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把现场处理的多完美。你看这地上的血迹被土掩盖,而他的鞋底应该就粘有相同的泥土,你比较一下就知。你还可以去询问一下冷宫里的其他人,刚才可有人和他在一起。你甚至可以去搜一下他的住处,说不定更有意外的收获。” “哼,咱家掌管内侍省也不是一天两天,还用得着你来教?”冯公公满脸怒气:“如今你才是重大疑犯,有什么冤屈到牢里喊去!来人,把这个穆悠给我绑了,带走!” “谁敢!”穆悠怒视着冯公公身后。 一众人果然都垂下头来,不敢上前。 冯公公转过头去:“一群没用的东西,此人现在并无一官半职,也就是个布衣百姓,淫 乱后宫乃是死罪,我们遵照宫规行事,你们有何畏惧?” “这……” “冯公公,他可是……” “住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就因为他跟安王亲近,就要置我大唐的律法于不顾吗?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给我把他绑了!” “说得好!”安王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手中握着大宝,倒有几分侠气。 众人赶紧参拜。 安王鄙视又无奈地看了一眼立于一边的穆悠,朝众人一抬手:“都平身吧。” “谢安王殿下。” 冯公公再次朝安王揖手:“奴婢听说,安王最是公允,您这么急着赶来,应该不是来徇私护短的吧?” 安王又瞟了穆悠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冯公公想是听错了,本王有时候就爱徇私,特别是对自己的朋友,该护短时就爱护着。” “殿下……”冯公公出乎意料,一时竟是无语了。 安王已拔出了剑,剑锋落在冯公公肩头:“敬玉轩的事,本王自会处理好,不劳你一个奴婢瞎操心。” “奴婢……奴婢也是按照宫规行事……” “规矩?”安王冷笑:“本王就是规矩。再啰嗦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砍了你,本王倒要看看,圣人会不会让我偿命!” “传圣上口谕。”高力士慢慢走了过来。 众人皆附首听宣。 “圣上口谕,敬玉轩的事由安王自行处理,其他人不得干涉!” 安王抱拳:“遵旨。” “是。”冯公公更是不敢不从。 “哦,殿下,奴婢还得回去伺候着,先行告退。” “高公公请便。” “安王恕罪,安王恕罪!奴婢告退。都退下!”冯公公吓得汗如雨下,慌乱地退了下去。 安王将剑直指向穆悠:“说实话,是你干的吗?一个宫女而已,你喜欢,告诉我,赏给你就是,何必做出此等丑事来?” 穆悠直视着安王的眼睛,从怀中掏出刚才从素心身上搜出的小黑瓶:“我去你寝宫休息,和素心开了几句玩笑,确实有过肢体接触,其实我只想搜她的身而已,果然让我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断肠草。她想害你,不,她喜欢你,她不会害你,是有人用暖心要挟她。暖心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要在你和暖心之间做一个选择,这确实很难。所以她决定出手,杀了这个给她出难题的人,结果力不从心,反被凶手杀害。我派了人到处找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赶过来已经晚了。”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什么话都和我说的,她从来没和我说过有人逼她对安王不利。是你……是你垂涎我姐姐的美色,我姐姐不从,你就逼死了我姐姐……你真卑鄙,我姐姐已经死了,你还要给她定一个谋害安王的罪名吗?”暖心声泪俱下,跪在安王面前争辩着。 安王再次看向穆悠:“又有人要杀我?哼!我招谁惹谁了?为何要杀我?那你说,这次幕后之人又是谁啊?” “那你问他!”穆悠指向那个白胖的太监。 “我自然会问。”安王朝身后吩咐道:“把他带到敬玉轩慢慢审问。” “是。”崔虎郑明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那个白胖太监。然而还未挪步,那人竟全身一软,倒了下去,表情痛苦,口吐鲜血,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第117章 暖心离宫,穆悠赠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吓得后退一步:“怎……怎么回事?” 穆悠冷冷答道:“畏罪自杀了。” “没错,他偷偷服了毒。”郑明看着手中的银针被那人的血变了黑色。 “快去搜他的住处!”穆悠朝崔虎喊道。 “是。”崔虎答道,朝身后一挥手:“你们几个,跟我来!” 一道浓烟升起,所有人都住了脚步。 “走水了,快救火!”冷宫中一片哗然。 穆悠看了一眼安王:“这幕后之人不简单。但你放心,我迟早会帮你把他揪出来。” 暖心扶着素心的棺材,缓缓朝宫外走去。 小夏子赶上去将一大包东西塞到她手里:“来,暖心,这些可都是安王赏你的,拿好了。” “有劳夏公公替奴婢谢谢安王。”暖心说着泪水也跟着夺目而出。 “这人死不能复生,还哭什么?” “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委屈。” “你还委屈?安王派人护送你姐姐的灵柩回乡,还恩准你出宫,已是莫大的恩赐了。你还想怎样?”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想怎样?又能怎样?”暖心脸上淌着泪,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来。 小夏子皱起了眉:“暖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杀你姐姐的凶手已当场畏罪自杀了。素心欲图毒害安王,安王也未深究。你别不知好歹!” “夏公公,您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事情当真这么简单吗?每年宫里头有多少人暴病而亡,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宫中的冤魂实在太多了!” “暖心!”小夏子吼道:“我来就是要警告你,出了宫别乱说话,宫里的事,出了这宫门都忘了吧!否则惹祸上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暖心微微点头:“奴婢谨记。” “行了,赶路吧。安王吩咐了,你们两个路上多加小心,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去。” “是。”运送灵柩的两个小侍卫抱拳答道。 “暖心。”众人回头,只见穆悠快步赶了上来。 “穆郎有事儿?”小夏子迎上前去,暖心扭头就走。 “夏公公,你先去忙吧,我来送送暖心。”穆悠朝小夏子点点头,追着暖心而去。 “你到底想怎样?我姐姐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她吗?”暖心瞪着穆悠质问道。 穆悠低下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姐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太自大了,以为可以左右一切,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对不起。” “哼,对不起?”暖心冷笑道,泪水和着愤怒,使得她的脸有些狰狞:“暖心就只是一个奴婢,哪敢接受你的致歉。你可是我大唐的才子,安王的挚友,圣人多器重你啊,你前途不可限量!还是离我们远些,免得沾了霉头。” “暖心,你还是不信我,我……” “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暖心拭去泪水,倔强的盯着穆悠,好似想用眼神把他杀了一样。 “好,你多保重。”穆悠说道,眼神落在了两个小侍卫身上:“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两个小侍卫对视一眼,瞟了一眼暖心,跟着穆悠走到一边:“穆郎有什么交待的吗?” “你们是安王的侍卫?” “是。”两人异口同声。 “那是听安王的还是听圣人的?” 两人一惊:“穆郎何意?” 穆悠凝视着两人:“她一个小女子何以为惧,就算有两句风言风语又岂会乱我大唐根基?何必多此一举呢?两位跟在安王身边也不是一两天了,安王仁慈,若知道你们两个背后草菅人命,一定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这……穆郎的话,我们确实听不懂了。”两人低头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做人有时候不该太死板,天下女子千千万,谁活着谁死了,又有谁知道?” 两人怯怯地看向穆悠,不知所措。 “两位大哥,可以走了吗?”暖心催促道。 两个小侍卫朝穆悠拱拱手,牵着马拉着棺材快步离去。 “穆郎留步。”高力士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见暖心一行人走远了,终于露了面。 “高公公。”穆悠缓缓地转过身来,朝高力士拱拱手:“高公公找穆某有事儿吗?” 高力士满脸堆笑:“圣人说这次樱桃宴办得很满意,所有人都作了诗尝了樱桃,唯独穆郎作为众才子之首,未能一饱口福。所以特地命咱家把樱桃给你送来了。”说着朝后招招手,身后的小太监赶紧端着盘子将樱桃呈了上去。 穆悠看去,托盘上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上面满满的两盏樱桃,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在阳光下更是璀璨夺目,盏中的樱桃更加红艳诱人。 “高公公可千万别搞错了,这两盏都是赏给我的?”穆悠看着高力士,眼中充满疑惑。 “哦,这盏是给你的,还有一盏圣人让你送给樱花仙子。圣人说今日又吃樱桃又赏樱花,樱花仙子实在是辛苦了。” “多谢圣人。”穆悠笑笑:“要说辛苦,最辛苦的当属高公公才是。先是到冷宫外传口谕,接着又到敬玉轩外传密旨,这会儿又赶到宫门口给我送樱桃,一会儿还要回敬玉轩探望安王,然后再回御书房复命,说不定还会跑一趟大理寺。哎,实在是心疼公公这双脚啊!” 高力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笑容早已僵住了,他诧异地看着穆悠:“你怎么知道的?” 穆悠不屑地掀起盘子上绸缎的四角,对角一系,拎起两盏樱桃:“公公忘了,我可是穆半仙。” “哦,对对对。”两人齐声笑道。 “高公公这半天够忙了,穆某就不打扰了,告退。” “慢走。”高力士嘴角浅笑,见穆悠走远,朝身后一挥手,两个侍卫从墙角跑了过来。 “高公公。” “把这个穆悠盯好了!” “是。”两人悄悄跟了出去。 穆悠拎着樱桃出宫,闲逛。东街上人流如织,他撑起路边摊上的油纸伞,和摊主议着价。等到伞再次收拢时,摊前就只剩摊主一人的身影了。 穆悠俯身在屋檐之上,冷冷地看着两个侍卫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自己,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地笑容,而后转身消失在一片喧哗中。 东街的平康坊依旧热闹非凡。薛楚儿忙完了中午的应酬疲惫的回到房中,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妆容。突然,她住了手,回头看去,桌上赫然多出了一包东西。那明黄色的绸缎甚是醒目,只是不知又是何人送来的礼物。 她整理好了衣衫,缓缓走上前去,漫不经心的打开绸缎,瞬间如花般的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容,那润泽的红唇和琉璃盏中的樱桃交相辉映。 “樱桃。”薛楚儿喃喃自语,眼光朝房内扫视一番,却并无人影。 “喜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薛楚儿回头,大吃一惊:“穆郎!” 穆悠不知何时现身的,正坐在薛楚儿方才坐过的梳妆台前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他专注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是被自己英俊的面孔所迷住了。 “楚儿听说圣人今日在花萼相辉楼举办了樱桃宴。看来这两盏樱桃是穆郎得的赏赐吧。”薛楚儿瞟了一眼桌上的樱桃,笑吟吟的说道。 穆悠从铜镜中回过神来:“我不是来向你炫耀圣人的赏赐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是都知,最是能开导人,能不能安慰我几句,让我心里好受些?” 薛楚儿凝视着穆悠,收敛了笑容:“穆郎心里难过,是因为敬玉轩中的一个小宫女吗?” 穆悠低头轻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素心。” 薛楚儿摇摇头:“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京城里都传开了,说是穆郎淫 乱后宫,逼死了一个宫女。可是,楚儿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穆郎定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倒是无所谓,我也从不顾虑别人的说法。”穆悠掏出布包里的“穆半仙”摇了起来,在房中转悠着:“关键是害死素心的人当场畏罪自杀了,连住处都让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原意假装轻薄素心,逼她带我找到幕后之人,没想到此刻线索全断了,还白白害素心丢了性命。” “原来如此。”薛楚儿点点头:“能让你不惜自己的名声去办的事,应该是为了安王吧?安王如今圣宠正浓,确实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那你觉得指使素心的是太子还是寿王?” “什么?寿王也在长安吗?” “是。”穆悠肯定的答道。 薛楚儿笑笑:“楚儿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哪敢妄议朝政?” “不是朝政,我只是想找到真凶,替素心讨个公道。” “公道?”薛楚儿冷笑着摇摇头:“这世间哪来的公道?别的不说,就说这两盏樱桃,穆郎可以轻易地把它们摆在这里,而寻常百姓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尝到它的滋味儿。” 穆悠浅浅的笑道:“薛姐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愧是长安城有名的都知。以薛姐姐的才华,若身为男子,定能独占鳌头,那今日的樱桃宴上,还有那些才子什么事儿啊!” 薛楚儿见穆悠夸自己,也掩嘴笑了:“穆郎谬赞,楚儿哪敢与穆郎相比。” 穆悠尴尬地用扇子将一盏樱桃推到薛楚儿面前:“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我这个才子是假的,我连诗都不会作。” “什么?……”薛楚儿大惊失色。 第118章 骨肉相连,父慈子孝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真的。那日的诗词歌赋是帮我替考的才子所作,我知道令妹喜欢收集佳作,所以默写了下来。这盏樱桃我没资格吃,所以特地给薛姐姐送来了。而这盏是圣人让我送给樱花仙子的,我还要去执行圣旨。” 薛楚儿微微一笑:“穆郎能如此坦诚,却也让人敬佩。听说今日花萼楼里不但有樱桃,还下了一阵樱花雨。楚儿也很好奇,不知那樱花仙子究竟是何人?” 穆悠凑上前去:“我若告诉你那人是黑影儿,你信吗?” 薛楚儿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哈哈哈哈。”穆悠忍不住笑了:“是我的一个朋友,武功挺高的。” 薛楚儿也笑了:“穆郎本事非凡,你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穆悠瞟向薛楚儿:“我以为就我自恋,没想到薛姐姐夸起自己来也是如此。” 薛楚儿瞬间也已明白了穆悠话中的意思,惊喜万分,却自嘲道:“楚儿身份低贱,穆郎……” “我交朋友从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穆悠打断她的话:“如果薛姐姐也愿交我这个朋友,就当这盏樱桃是我的见面礼吧。” 薛楚儿听穆悠如此说,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樱桃看起来不错,我都有些馋了。” …… 御书房里,皇上靠坐在榻上,撑着头,闭着眼,悠然自得。李殷立于身侧,帮他按摩着头部,身边的宫女太监静静地候着,不敢露出一点声响。 “圣人,这力道如何?”李殷微笑着,观察着皇上的反应。 “不错,不错。”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圣人过奖了。” “好了,舒服多了。”皇上示意李殷停下来,瞟了一眼案上的棋盘:“会下棋吗?陪我玩一局?” “是。”李殷扶皇上起身在棋盘前坐下来,一个小太监赶紧过来将以前的残棋收拾好。两人敲棋落子,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棋布错峙,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大家。”高力士走了过来,轻声唤道,瞟了一眼李殷,欲言又止。 “说。”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雪白的胡须抖动着,嘴里吐出一个字来。 “是。”高力士弓弓腰:“圣人叮嘱的事,奴婢都办完了。不知圣人还有何吩咐?” “安王怎么说啊?” 高力士:“大家猜的没错,安王这次果然松了口,说任凭圣人处置。” “哦,那好。那你就去趟大理寺,让朱望把人放了吧。” “是,大家,奴婢这就去。”高力士弯腰退下。 “慢着,”皇上终于抬起头来:“让他一并进宫来。” “是。” “哎,都不让人省心。”皇上苦笑着摇摇头:“殷子木啊,你可知我在烦恼什么啊?” 李殷笑笑:“圣人忧国忧民,烦心的事自是不少。” “忧国忧民,哎,累啊。”皇上摇摇头,向李殷靠近了些,悄声说道:“知道吗?当皇帝是真累。身边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我,有一点没做好,就有人在底下说三道四。每天批不完的折子,理不完的朝政,你若一直忙,会把自个儿累死。好不容易任性两回,搞点自己喜欢的事,或者偷个懒装个病,还是有人会发现,暗地里骂我不理朝政,骂我是个昏君。 就连后宫那些嫔妃,也得根据月亮的圆缺按她们的等级挨着宠幸,若在自己喜欢的妃子那里多待几日,又有人会跳出来在你耳边唠叨:不可沉迷女色,要雨露均沾。 哎!我这头疼的毛病就是让他们给烦的!” 李殷:“圣人尽管放宽心,历来明君都有这些困扰,当年太宗皇帝不也整日被魏相烦得苦不堪言吗?” “哈哈哈哈,你倒是很会说话。”皇上笑道:“你和那个穆悠一样,都很会哄人开心啊。” 李殷微笑:“殷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皇上抬眼盯着李殷:“那你说实话,你和那个穆悠是什么关系?” 李殷夹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震,瞬间又恢复了镇定:“我们同住悦来客栈,房间相邻,可他基本上就没在客栈住过,所以没有什么来往。” “所以说,你跟他不是一路的?” “穆悠此人来路不明,而且颇有心机,殷某实在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哈哈哈哈,你此话不假。”皇上笑道:“一个连我都敢骗的人,还是隔他远些的好。” “圣人也觉得今日的樱桃宴上,穆悠故弄玄虚?” 皇上噗之以鼻:“还施法请樱花仙子?知道吗?方才永乐公主来报,说她辛辛苦苦收藏的一包干樱花瓣被人偷了。那樱桃宴上的樱花,就是用干花瓣泡过水后撒下来的。” 李殷落下一子:“圣人大可以治他欺君之罪,可圣人不但不怪罪,还派高公公给他赏了樱桃,倒是宽宏大量。” “哼,我可没这么大胸怀。我是想看看,那个给他撒花瓣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躲过陈玄礼的禁军,在宫中来去自如。” “安王以前也派人查过穆悠,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一个人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秘密,自然有法子摆脱掉跟踪他的人。” “圣人。”两个侍卫低头入殿,跪地而拜。 皇上瞟了李殷一眼,目光停在了两个侍卫身上:“怎么,跟丢了?” “卑职无能,请圣人责罚。” “下去吧。”皇上无奈地挥挥手。 “是。”两人赶紧退了下去。 “又让你猜对了。这个穆悠果然不简单。”皇上摇摇头:“跟你说实话,我早就让不良人查过他,结果跟安王查的一样,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那圣人决定如何处置他?” “处置他干什么,他又没干什么对我大唐不利的事。”皇上说着,犹豫着又落下一子:“呃,对了,你说穆悠不住在客栈,那他每天都睡哪儿啊?” 李殷满脸嫌弃:“宝月楼,有一个叫无双的花魁是他的相好。” “哦?这你都知道?” “当然。而且我还打探到,那个无双本名叫柳婉茹,是江陵前任刺史柳正言的千金。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风尘。而且,他们好像以前就相识。” “所以穆悠第一次踏进宣政殿就装神弄鬼,查出了当年的江陵赈灾款贪污一案,算是为柳正言报了仇么?” “应该就是如此。”李殷扫视一眼棋盘,落下一子,嘴角不觉得浮起一丝胜利的喜悦。 皇上持着棋子的手僵在了空中,片刻后,扔下棋子,满脸欣慰,他起身拍拍李殷的肩膀:“殷子木,哈哈,不错啊,好些年了,终于出了一个下棋敢赢我的人!这么多年了,要找一个真实的人实属不易啊!” “圣人过奖了。殷某一介江湖中人,也不在乎名利,自然不用如穆悠那样绞尽脑汁溜须拍马。” “江湖中人,好啊,畅快!”皇上拉起李殷的手,开怀笑道。 两人随意闲聊着。李殷知道自己的身世,当然是倾心相伴,皇上也觉得他甚是亲切,满心欢喜。 …… “大家,卫国公来了。”高力士走进房来报告。 皇上眨眨眼:“人呢?” “在门口候着哩。” 皇上皱起眉来,朝门口大声喊道:“进来!” “臣杨国忠拜见圣人。”杨国忠赶紧进房跪拜。 “起来吧。” “谢圣人。”杨国忠起身,瞟了一眼皇上身边的李殷,低下头去。 “整整七天,怎样?在牢里待着是什么滋味啊?”皇上由李殷扶着,懒洋洋地靠在了榻上,眯着眼盯着杨国忠问道。 “臣知罪。”杨国忠把头埋得更低了。 “若不是贵妃三番两次的求情,我真想让你多在牢里待几天。”皇上说着仍有些气愤:“原指望还能和你亲上加亲,你倒好,自己的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害得安王抬了顶空轿子回宫,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臣知罪,请圣人责罚。”杨国忠再次揖手道。 “罢了。安王也答应此事不再追究了,那就不再说了。此刻叫你来也不是让你领罚的。”皇上说着坐直了身子:“不知你在牢里的消息是否灵通啊?” “微臣不知圣人何意?” “安禄山三天前已经到长安了,一直等着朕召见哩。” “哦,臣……呵呵……臣……”杨国忠一时语塞,满脸堆笑看着皇上。 “你不是总在朕耳边说,此人欲图不轨,不敢进京来见朕吗?而今他却来了!你说,朕是见还是不见啊?” “呃……全凭圣人定夺。”杨国忠尴尬的笑道。 “那……这样吧,明日再继续设个宴,如何啊?” 杨国忠偷偷瞟了皇上一眼:“是。” 皇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高力士。” “奴婢在。” “让人传朕口谕,明日午时,朕在花萼楼设宴,满朝文武都得来,一起聚聚。” “是。” “那个穆悠,也通知一声。” 高力士:“是。” “哦,圣人,如果没有别的事,微臣先行告退了。”杨国忠揖手道。 皇上:“退下吧。” 杨国忠:“是。” “哼,老狐狸。”皇上看着杨国忠和高力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朝李殷低声说道:“你猜猜看,他们两个现在在说什么?” 李殷笑笑:“卫国公几日不在,肯定会向高公公询问些有关圣人的事情,顺道探探朝中的形式。” “你啊,你不在朝为官,实在是可惜了。”皇上慈祥的拉起李殷的手:“走,再陪我在御花园逛逛。” 第119章 太子忧心,安王示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太子府一片寂静。 “奴婢告退。” “公公慢走。”太子妃笑道,眼见传旨的太监出了府,端庄秀丽的脸上逐渐消失了笑容。 “郎君,圣人明日又办宴席,不知何意?”贾淼现身问道。 太子摸了一把唇上的一字胡:“圣人最近兴致颇高,今日的樱桃宴据说办得甚是精彩,只可惜我没能亲眼去看看那些大唐的才子们。” “去了又如何,那些书生也就只会吟诗作对罢了。”太子妃整了整宽大的衣袖,华丽的绸缎光彩动人。 “太子妃所言极是,只是听说在宴席上,穆悠帮圣人传了口谕,请了樱花仙子。” “穆悠。”太子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有时候锋芒太露,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人绝对留不得。”太子妃慢悠悠地说道:“安王宫中的那个宫女死的确实蹊跷,如果由内侍省查办,穆悠必死无疑。可圣人却突然传旨将这件事全全交给了安王处置,结果当场就找到了凶手。安王更是松了口,放了杨国忠,圣人也免了左右为难的尴尬。这父子俩,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哼,你到是消息灵通的很啊!” “我……我只是想着帮三郎分忧而已。” “好了,朝中的事你少掺和,先下去休息吧。” “我……是。”太子妃瞟了太子一眼,悻悻地走开了。 “恭送太子妃。”贾淼赶紧在后面跟着吆喝道。 “殿下。”太监静忠跑过来朝太子耳语几句。 太子听着,脸色舒展开来:“是我多虑了,明日的宴会,圣人请的人多了,包括杨国忠和安禄山。我们,只是些看戏的罢了。” “哦,如此甚好。”贾淼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杨国忠向来与安禄山不睦,年前圣人设宴,安禄山告了病假未到,杨国忠便在圣人面前大肆妄言,说安禄山欲图谋反。谁曾想,现在他居然来了。还不知明日二人碰了面,会唱出一场怎样的戏来?” “殿下,李先生求见。”一个小厮禀告。 “长源?快请他进来。”太子满脸笑容。 “郎君。”李泌进屋拱手参拜。 “哎,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必多礼。”太子上前几步扶住李泌:“有什么事吗?” “哦,明日我相约的朋友估计就会到长安了,我想向郎君告个假。” “哦,就这事儿啊。”太子有些失望:“从你进我太子府我就说过,你一切随意,不用拘礼一些繁文缛节。要见朋友尽管去便是,如果要车马随从或者银两,给管家吩咐一声就行。” “不用,我一人去就好,只是提前给郎君打个招呼。”李泌将拂尘理了理:“明日的宴会,圣人就是想看到两虎相争,郎君只需耐着性子看戏便可,千万不可发表任何意见,更不可做打虎之人。请郎君谨记。” 太子总算盼到李泌说了几句在意的话,脸上甚是欢喜:“好,我都记下了。” “哦,那我先告辞了。”李泌朝太子揖手道,又朝贾淼笑了笑,退出房去。 “殿下,要不要明日派些人跟着李先生?”静忠谄笑道,偷眼瞧着太子的反应。 “没错,贾某也觉得……” “不用了,随他去吧。” “难道郎君就不想知道他要见的人是谁吗?” 太子抿抿嘴:“想,但他不说,我绝不勉强。” “这……”贾淼眼珠子一转:“并不是贾某挑事,只是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半点疏忽。李先生确实从小就有神童之称,可自从三年前他辞了官,就一心只想着修道,未必是全心全意为郎君着想……” “够了。”太子怒道:“我和长源认识二十六年了,我们之间的交情,容不得你来怀疑。” “是。”贾淼吓得一惊:“是我多嘴了,但全是为了郎君。” “行了,你也回去吧。静忠,送客。” “是。” …… 敬玉轩寝殿。 安王看着杨莲的画像,魂不守舍。 “殿下。贵妃帮您又新选了两个宫女。”小夏子笑着走上前来,朝身后一招手:“你们还不快见过安王殿下?” “奴婢木槿、夕颜见过安王殿下。”两个清秀俊俏的女子跪在安王脚边,粉面含笑,偷偷瞟了一眼安王,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木槿,夕颜?贵妃选的人,果然都是秀色可餐啊!”安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里的画像:“本王的王妃也是以花为名。莲,花中君子,虽出自淤泥,可依然纯洁,高雅,神圣。” “是,是。”小夏子点点头:“殿下对王妃的情义日月可鉴,总有一天,王妃定能回到殿下身边的。” 安王微微一笑:“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绽放,如此生生不息,如同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木槿满脸欣喜:“谢殿下。” 安王又看向另一名宫女:“夕颜?这个名字很好听,但寓意却并不好,夕颜花傍晚时分悄然含英,清晨默默零落,就像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给你改个名字吧,叫蔷薇如何?” “蔷薇,好名字。”小夏子赶紧夸赞道。 “谢殿下赐名。”蔷薇娇羞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安王,掩面而笑。 安王伸手扶起蔷薇,嘴角带笑:“蔷薇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有人说它象征着美好的爱意。” “哦,奴婢先告退了。”小夏子心领神会,朝旁边的木槿招招手,两人飞快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殿下。”蔷薇软糯的声音轻唤一声安王,又害羞的低下了头。 安王用画轴抬起蔷薇的下颌,伸出另一只手拔下她头上的发钗,蔷薇乌黑的秀发便垂落下来,遮盖了半张俊脸。 安王狡黠一笑,又伸手扯开了她的腰带,她绚丽的彩衣松开来,更显得楚楚动人。 “殿下。”蔷薇含情脉脉地看着安王,期待着安王进一步的动作。 然而安王却住了手,他将腰带扔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面前的佳人:“你认识我吗?” 蔷薇点点头,眼中有些诧异。 “我是谁?” “安王。” 安王冷冷一笑:“安王又是谁?” 蔷薇脸上有些紧张,抿抿嘴,不知如何作答。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蔷薇浅浅一笑,又羞红了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殿下。” “如果我不是安王,你还会说这个话吗?” “殿下……”蔷薇疑惑地看着安王,不知何意。 “如果我是穆悠,我这样对你,你会乖乖听话吗?”安王向蔷薇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哦,奴婢是殿下的人,除了殿下,不管是何人,哪怕穆郎来了,奴婢也一定为了殿下守身如玉,如果他还是不放过奴婢,奴婢情愿一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蔷薇小心答道,偷眼瞧着安王的反应。 “这宫里头的人,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安王微微一笑:“那你将如何反抗?” 蔷薇愣愣地看了安王一眼:“奴婢一定大声警告他,让他自重,他若还是不听,奴婢就喊人。” “好,那你试试看。”安王盯着蔷薇,再次用画轴挑起蔷薇的脸:“假如我现在是穆悠,已经对你这样了。你反抗啊!” 蔷薇茫然地看看安王,转而后退一步,用手捂着胸口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殿下,殿下怎么了?”寝宫外的侍卫太监宫女们破门而入。 “殿下,您没事儿吧?”小夏子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安王。 “没事儿。我刚拔了她的钗子,松了她的腰带。”安王笑道,指指身边的蔷薇。 小夏子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安王能宠幸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不是的,夏公公。是殿下让奴婢……” “放肆,还敢顶嘴。”小夏子大骂道,蔷薇吓得住了嘴。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安王看向冲进屋来的一众人:“午时,素心可是她这个模样从这里跑到冷宫外的?别告诉我你们都没看见。” “奴婢看见了,素心就是这样。”一个宫女小声说道。 “奴婢也看见了。”另一个太监也说道。 “还有奴婢,也看见了。” “奴婢也看见了。” “好。”安王满意的点点头:“我是说呢,我敬玉轩的人不可能都没长眼。” 他来到崔虎面前:“可这说明什么?有时候,有些人就喜欢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随意揣测。其实我刚才什么也没干。穆悠他也不傻,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要到宫里头来非礼宫女?” “殿下,您这是……”小夏子茫然地看着安王,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我在查案呢。” “啊?”小夏子一脸无奈。 安王叹了口气:“是我冤枉他了,穆悠把我当朋友,我却一直不信任他。” “殿下何须自责,要怪就怪穆郎行事太不拘一格,让人有时很难跟上他的节奏。”李殷笑着走进殿来。 “哦,殷兄。”安王笑着,朝众人挥挥手,所有人低头退了出去。 “事情都过去了,殿下何必还想着这事?” “殷兄有所不知,这宫里头的事,有时候只有认真去分析一下,才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殿下何意?” “穆悠上次就给我说过,他要趁着圣人还没给他封官,帮我把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遍,为我铺路。他这人有时候说起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细想一下,他或许真的是发现了素心有些问题,才做出此等举动来。” “好了,素心已死,有些事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好,听你的。哎,对了,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陪着圣人吗?圣人好像很喜欢你哦。” “呵呵,陪圣人下了一盘棋,还赏了会儿花,圣人乏了,午睡了。”李殷笑笑:“我来拿我的剑。我该出宫了。离开一天多了,我怕仙儿会找我。” 第120章 万丈高楼,千疮百孔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抓过桌上的大宝,有些不舍:“你不是说仙儿生你的气了,正躲着你吗?你现在去见她,不正惹她不痛快?” “可是……” 安王眼珠一转:“有了,你还不如就失踪几天,让她想你,然后你再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她到时候见你也没杀她朋友,肯定不会再生气了。” 李殷看了一眼安王,迟疑地低下头去。 “哎呀,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那我再留宿一夜,明早就离宫。” “急什么,我还没听够你的故事哩。而且,明日宫里又有宴会,好吃的好玩的多着呢。有一个人会进宫来,他是贵妃的义子,名叫安禄山,哈哈,你是没见过他,你肯定没见过长得那么胖的人,跟个肉丸子似的。但是他却喜欢跳舞,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样儿,跳起舞来就跟个陀螺似的,可好玩了。” 李殷笑笑:“殿下想听故事,一会儿我再给你讲几个。只是,圣人说明日宴会请的都是满朝文武大臣,殷某一介江湖人,实在不方便出席。” “谁说的,由我带着你,谁敢不让你进?”安王拍拍胸脯:“再说了,我听说穆悠也会去,他不也是一介布衣吗?” “这……刚才宴会上穆郎不在,圣人给其他才子都封了官职,唯独穆郎的官位还空着,也不知圣人何意。” “那还用说,穆悠这些天把圣人都夸成神了,圣人对他自然不一般,肯定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差事。” 李殷点点头:“刚才宴会上那阵樱花雨让圣人甚为满意,圣人对穆郎的胆大妄为也无比宽容。” “樱花雨。呵,穆悠会的小把戏确实不少。”安王无奈地笑笑:“你看出其中的端倪了没?他是如何做的?” “穆郎从永乐公主那里偷了干的樱花瓣,用水泡过后让人从房顶洒落下来。” “呵,原来如此。”安王恍然大悟:“圣人知道了吗?” “这正是我陪圣人下棋时,圣人告诉我的。”李殷看看安王:“还有,圣人还查到穆郎每日去宝月楼里找的那个无双,本名柳婉茹,是江陵前任刺史柳正言的独女。柳婉茹曾经是江陵第一美女。穆郎以前应该和她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应该是偷偷爱慕过她。”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如此说来,穆悠到长安就是为了柳婉茹而来?他第一次在宣政殿装神弄鬼,就是为替柳婉茹的父亲报仇?” “应该就是如此,如果穆郎真是好色之徒的话,不可能一直找无双一个人,更不可能每日都留宿在青楼里。要知道那无双可是宝月楼的花魁,一天就得五十两银子。穆郎没钱替她赎身,只能日日将她包下来,甚至不惜做出梁上君子的行径,几天前就偷过我一百两银子。” 安王听李殷讲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哎,这个穆悠,他为何不和我说,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朋友吗?” “殿下忘了?殿下不是说穆郎曾开口向你借过钱吗?” “哦,”安王一拍脑袋:“他确实向我开过口,我拒绝了。我……我真不知道这其中竟有这些事。” “穆郎冒死奉承圣人,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圣人赏赐,可如今看来,穆郎不但计划落空,还遭到了圣人怀疑。刚才穆郎出宫时,圣人特地派高公公赶去给他送了两盏樱桃,其中一盏让他送给撒花之人。还派了两名侍卫跟着他,不过跟丢了。” “你觉得穆悠身后真有高手相助?”安王疑惑地看着李殷:“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不过有些江湖人倒是重情重义,为了报恩,或者为了显示自己的身手,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穆郎在江湖上闯荡三年,或许就结识过这样的人。” “哦,我知道了,前几日和穆悠在月湖泛舟时倒是有一名黄衣女子和他甚是亲密,我还让萧飒派人跟过她,结果却跟丢了,那女子应该会武功,而且在崔虎郑明之上。穆悠定是悄悄将她带进宫来,潜伏到房顶撒花。” 李殷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可如今圣人却对这撒花之人甚是感兴趣。” “没事儿,这个我会给圣人一个说法。”安王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这个穆悠,做事前就不爱和我商量一下。” “殿下若是能够换位思考,必然也能明白他……她……的难处和顾虑。” “呵,你跟穆悠才认识几天啊?怎么感觉你比我更了解他?” 李殷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哪有?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算了,不提他了。”安王摆摆手,将大宝往胸前一抱:“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给我讲讲江湖上的故事。” 翌日,花萼相辉楼,百官宴。 太子依偎着护栏,双眼凝视着远方,殿内悦耳的乐曲传了出来,他却似乎充耳不闻。 “郎君,该进去了。”贾淼出来,走近太子低声说道。 “你怎么也出来了?” “呵呵,学郎君一样找登东的借口出来透透气。” 太子皱起了眉:“今日人未到齐,这宴会实在无趣。” “杨国忠昨日下午还进宫来见过圣人,这一夜的功夫却是病了,这借口找的实在不怎么高明,这可不像是那只老狐狸平常的手段。” “黔驴技穷。他只能学着做一只缩头乌龟保全性命而已。” “郎君的意思是……” “圣人保全了穆悠,换取了杨国忠自由,可对他的信任已是荡然无存了,如今要不是看在贵妃的面上,他哪还有立足之地。” “如此一来,对郎君来说却是好事,等那老狐狸一倒,朝中必有一部分人重新选择自己的阵营。” “杨国忠已不足为虑,可殿中那只跳舞的肉丸子却不容小觑。”太子满脸愁容:“你也看到了,李旭跟他称兄道弟,多亲热。虽没了杨国忠,可安禄山在,李旭背后的势力还是不小。” “哎,李先生本以为杨国忠和安禄山今日见了面会两虎相争,没想到李先生也有失算的时候,看来这几年远离了朝堂,有些事分的也不是太清了。”贾淼感叹道,偷眼瞧着太子的反应。 太子回头看着贾淼:“长源失算了,你倒是很开心嘛。” “不不不,贾某不是这个意思。”贾淼连连摆手。 “圣人喜欢看着手下的大臣相互攻击,觉得这样才能做到政权上的平衡。而我却不这样认为,我希望我手下的人团结一致,少在背后挑事。你明白吗?” 贾淼连连点头:“是,贾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针对李先生。” “那就好。”太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今日缺席的又岂止杨国忠一人。” “是,王给事告了病假,郭都督丁忧在家。除此别的大臣都到了。” “王维那个病秧子不提也罢,郭子仪丧母,孝期未满,当然不便来。可还差穆悠,他不是也没来吗?” “穆悠昨日提前离席了,圣人没给他封官,他也就一介布衣,哪有资格……” “可圣人请的人却有他。”太子用手拍着护栏:“昨日那场樱花雨下得漂亮,圣人现在对穆悠很是满意,如果委以重任,那李旭手下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我这个太子之位迟早得让出去。” “郎君,所以贾某还是认为那个穆悠留不得,得趁早把他给……”贾淼说着,突然眼光一瞟:“郎君,您看!” 太子顺势望去,也是一惊:“穆悠!” 远远走近一人,正是穆悠,他还是那身浅灰色的衣衫,看起来有些破旧了,肩上还是斜挎着那个银白色布包,里面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手里摇着“穆半仙”纸扇,整个人晃晃悠悠地,似乎还未睡醒,不停打着哈欠。 他也注意到了太子,径直走上前来,微微一弓腰,揖手道:“穆悠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太子抬抬手,笑道。 穆悠也笑了:“太子不进去看戏吗?难道这外面的风景更好看?” “在这里可以看到长安街头的黎民百姓,你看那一个个匆匆而去的身影,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太子在东宫待上几天不动,照样美酒佳肴有人送到嘴边,而我们这些老百姓,一日不劳作就得饿肚子,你说我们在忙什么。” 太子上下打量一下穆悠:“难怪穆郎看起来甚是疲倦,想来昨日也是忙得没睡好吧。” “多谢太子关心。昨日确实赶着跑了好几个地方。不过和太子比起来,我们也只是在瞎忙而已。”穆悠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这花萼楼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实际已是千疮百孔了,到时候还需要太子多费费心,好好修葺一番,才可保我大唐千秋万代。” “万丈高楼平地起,最怕的就是白蚁毁了根基,如今这殿中白蚁无数,更有几只贪吃的已是脑满肠肥了。可圣人年事已高,岁数大了难免眼神不好,看不见。如此下去,恐怕等不到我来修葺,楼就要塌了。” 穆悠满脸疑惑:“太子既然已经看见了,为何不去把这几只肥虫子给捉了?太子也在楼里,放任不管,楼塌了,太子自己不也要遭殃吗?” 第121章 脑满肠肥,大厦将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太子无奈地摇摇头:“我只是个摆设罢了,哪有实力去捉害虫,如果自不量力,恐怕等不及楼塌,我就先从这楼上掉下去了。” 穆悠笑笑:“太子有没有想过,圣人为何一把年纪了还强撑在龙椅上?难道真是舍不得这把椅子?依我看,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把这把椅子传给谁,毕竟这把椅子太重,要选个能担当的人,而太子为人处世太过于小心,让人觉得缺了点帝王的霸气。” 太子敬佩的看着穆悠:“穆郎一语中的,不愧为制科榜首。只是我想请教一下,阁下又是如何就认定安王就能堪当大任?” “安王乃直性子,心里压根儿就藏不住事,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他恨圣人为了维护杨国忠而私自处决了杨兰,害他断了追查杨莲的线索,一连三天都赌气没去给圣人贵妃请过安,还是圣人低头送来了樱桃,他才消了气。 就连私下见了圣人贵妃,他也是如同百姓家中一样称呼阿耶阿娘。如此一来,恰恰让圣人体验到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之情。 有时候人老了,也许就只是想身边有个儿女陪着,只尽孝道,不图家产。太子这一点比得过安王吗?” “只尽孝道,不图家产。”太子喃喃自语:“世上真有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吗?那还有什么乐趣?”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穆悠拍拍布包:“语出《南华经•秋水》。”他转眼瞟了一眼大殿:“我这人向来胆大,我不怕死,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死人。今日卫国公告病未到,太子又只想当观众,只有安禄山一人唱独角戏多没意思,幸好我这人多才多艺,今日杨国忠的戏,我来帮他唱了,免得圣人失望。太子何不进来捧个场?再不现身,我担心有些关心你的人会去粪坑捞人去了。” 太子看着穆悠的背影进了大殿,回头再看看贾淼,不免轻叹了口气:“为何这种人要跟着安王?可惜了。” “臣穆悠拜见圣人,贵妃,安王,广平王。”穆悠扒开舞姬,径直走到殿中参拜道。这突然的一举使得原本热闹的舞蹈停了下来。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大殿!”安禄山正跟着舞姬跳得起劲,把全场宾客逗得人仰马翻,被穆悠突然败了兴致,自然很是不悦。 “哦,穆悠啊,平身吧。怎么才来啊?”圣人微笑道。 “谢圣人。”穆悠起身:“昨日圣人传旨时我不在客栈,带信的人方才刚通知我,故而慌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还望圣人恕罪。” “哦,无妨。来的正好,刚好可以欣赏一下异域风情的舞蹈。”皇上一挥手:“自个儿找地方坐去。” 舞姬们见穆悠挪了位,又纷纷聚到了殿中,挥动着绸缎,扭动着腰肢,继续舞了起来。 “原来是穆状元,真是失敬。”安禄山马上变了脸色,满脸的肥肉嬉笑着,泛起一片油腻,他伸出肥乎乎的手往旁边一指:“如果穆状元不嫌弃,可以与我同坐一桌。” 穆悠瞟了安禄山一眼,又看向皇上。 “哦,你还不认得他。禄儿,可是朕的义子。” “哟,原来是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东平郡王啊!”穆悠赶紧转身朝安禄山一抱拳。 “穆状元太客气了。”安禄山礼貌地回礼,招待穆悠落座。 穆悠刚想坐,却见太子悄然回席,又赶紧参拜:“穆悠见过太子。” 太子一愣,随而笑道:“平身。” “谢太子。”穆悠笑笑,看向安禄山:“方才我在殿外,听说这里面有一只肥虫子在跳舞,我还想着右相卫国公不在,我来帮忙抓虫哩,没想到竟是东平郡王。太子您说,我还要不要……” 太子脸色大变:“穆郎想是吃醉了吗?小王实在听不懂你是何意。” 穆悠狡黠一笑:“我还一滴酒都没沾哩。” “那就多吃几杯,少说几句疯话。”皇上挥挥手,瞪了穆悠一眼。 “呵呵,来,穆状元,我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呵呵,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有才华的人。我在鸿胪寺住的这两日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来,我敬你一杯。”安禄山斟上一杯酒递给穆悠,自己也端起一杯。 “不不不,你为大,该我敬你才对。”穆悠客套着,右手持杯,左手托着杯底,作出一个敬酒的动作来,随即杯口倾斜,将整杯酒全部浇到了地上。 “你!”安禄山本来还喜颜笑色的和穆悠套着近乎,见此情景,笑容僵住了,却又不便发火,一时脸色气得发青。 安禄山的席位本来就在最显眼的地方,穆悠如此一来自然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台上的皇上和杨贵妃早就变了脸。旁边邻桌的安王更是对穆悠只瞪眼,他身边的李殷倒还是一副处事不惊的神情。安王对面的太子也愣住了,实在不知穆悠又要闹出什么事来。正对面的广平王也是满脸惊讶,连送到嘴边的酒都忘了吃了。文武百官一片寂静,眼神齐刷刷的看着这个总是能让人惊叹的才子。 “穆状元这是何意啊?啊?哈哈哈哈,我这不是还活着嘛。” 穆悠若无其事的笑笑:“怎么了?在我老家对尊贵的客人敬酒就是这样的。” “这?是吗?”安禄山免强挤出一丝笑:“这个习俗我倒是没听过。还未请教穆状元的家乡在什么地方啊?” 穆悠俯身笑道:“阎罗殿。” “这……” “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安禄山笑笑:“这我倒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啊。” “很好找,沿着黄泉路一直走,过了鬼门关,你就会看见一条河,名为忘川河,河上有座桥叫奈何桥,过了桥就不远了,你若迷路了可以问一下望乡台旁边的孟婆,她人挺好的,手艺也不错,特别会熬汤,她会请你品尝一碗孟婆汤,然后就可以来到阎罗殿了。” “呵呵呵。听穆状元说得如此清楚,想是真的了。可我听说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会忘记,阁下又是如何还记得自己的来处?” 穆悠摇摇头:“人混得太差了,没办法,想杀我的人太多,所以我一向小心谨慎,孟婆给我的汤我也怕有人下毒害我,所以偷偷的倒了,并没有喝。” “哦?穆状元果然与众不同啊!够机灵!”安禄山笑道。 “哪有?”穆悠谦虚的直摆手:“比我更聪明的人多的是。前任右相晋国公他也没喝,他还记得你呢。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安禄山瞧穆悠一本正经,脱口而出:“十郎有何吩咐?” 穆悠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来:“十郎说让你小心些。” 安禄山脸色再次大变,他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一抖,杯中的美酒便溢了出来。 “穆悠,闹够了没有?李林甫都死了三年了,还提他做甚?” “哎哟,圣人,我和东平郡王说说玩笑话哩,您也听啊?”穆悠嬉皮笑脸道:“当年若不是晋国公提议圣人重用胡人,哪有今日的东平郡王啊?”说着他又转向安禄山:“我说的没错吧。” “是,呵呵。”安禄山满脸尴尬。 “李林甫一向口蜜腹剑,排除异己毫不手软,是朕一时走眼,轻信了他十多年,好在在他死后朕查明了真相,替枉死者平了反,你还想怎样?你要在此治朕的罪吗?” “哎哟,圣人,您这说的,我哪敢啊。我只是听说东平郡王这次来京,就是为了感谢当年晋国公李十郎的知遇之恩,他想杀了卫国公替晋国公报仇,我……” “穆悠!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还不快滚出去!”安王忍无可忍,站起来拍这桌子骂道。 穆悠瞟了一眼安王,依旧嬉笑道:“我觉得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昨日卫国公还好好的,今日为何不敢来啊?” “臣冤枉啊,不知是谁乱嚼舌头。臣怎敢诛杀当朝宰相?就算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你当真不敢?”穆悠瞟向安禄山:“可我听说,卫国公曾多次对圣人进言,说你想谋反,难道你不恨他?” “这……这又是哪的事啊?”安禄山眼瞧着要哭了:“圣人,您一定要明察啊!我对圣人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如果胆敢欺君,我……我将被我亲儿子砍下首级,不得善终。” “好啦!好好一个宴会,闹成什么样子?朕是老了,可还不糊涂,谁忠于朕,谁在骗朕,朕心里跟明镜似的!” “是,圣人英明。”众人皆吓得跪倒在地。 “起来吧。这么多美酒佳肴,莺歌燕舞的还不能让你们消停?” “来来来,东平郡王,你远道而来,尝尝长安的酒如何?”穆悠说着,给安禄山手中的杯子添满,又神秘的往他身边靠了靠,附耳道:“不过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些人喜欢在酒菜里下毒。你别看圣人慈眉善目,我听说他就给人赏过毒酒。” 安禄山端着酒微微有些颤抖,一时竟无所适从,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汗如雨下。 “禄儿,怎么不吃啊?”皇上问道。 “这……儿牙疼,哎哟,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是要人命啊。”安禄山捂着嘴大叫道,那夸张的模样又引得一片哄笑。 第122章 再起争执,奋不顾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随我出来一下。”安王起身朝皇上贵妃揖揖手,径直出了大殿。 穆悠瞟了一眼李殷,朝皇上贵妃及太子皇孙见个礼,追着安王而去。 “喂,你爬这么高干嘛?”穆悠跟着追到了最顶层,见安王双手撑着护栏,背对着自己,大紫色的锦衣泛着柔润的光泽。 安王见穆悠跟了上来,转过身来,满脸怒火:“你又想干什么啊?” “你真是搞笑,是你喊我出来的,我哪知道要干什么?”穆悠笑着四处看看:“怎么一个侍卫也没有啊?” “我把人都谴开了就是想跟你单独聊聊。”安王背靠着护栏,怒视着穆悠。 “好啊,聊吧。”穆悠侧身依着护栏,右手肘抵在栏杆上,右手托着头,打着哈欠,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为何要在宴会上胡言乱语?”安王强压着怒火:“昨日素心的事,要不是圣人解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你还不长教训!满朝文武,谁敢在圣人面前提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之间的恩怨?就你有能耐是吗?” 穆悠站直了身子:“不是我爱出风头,可有些事总得有人管不是?如果我大唐江山就靠着这三根柱子撑着,实在是岌岌可危啊!” 安王不屑地斜了穆悠一眼:“晋国公李林甫三年前就死了,他的余党早就清干净了。卫国公杨国忠虽还是右相,可圣人已经不信任他了,要不是你昨日闹出那么一出事来,我可以让他永远在牢里待着。至于安禄山,这些年来一直对圣人忠心耿耿,他一个胡人,连字都识不了几个,在朝堂上又没有党羽,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穆悠笑笑:“我也没读过几年书,我也与满朝文武毫无瓜葛,我此刻不也可以站在安王面前了吗?” 安王瞪着穆悠:“别以为就你聪明,圣人曾多次暗中派人去查过安禄山,事实证明他确实对我大唐忠贞不二,这些年来一直镇守边疆,任劳任怨。” “没查到并不代表没有?只能说明派出去的人无能。”穆悠伸出扇子对安王附耳道:“就好比你敬玉轩中的那些侍卫,不一样也没查到有关我的信息吗?” “你!”安王手指着穆悠,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谁说我没查到,我已经知道你来长安的目的了:你是为了曾经的江陵第一美女柳婉茹吧?” 穆悠摇着扇子掩面微笑,平静地看着安王,并不争辩。 安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你本是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有一妻白氏,还有一个儿子,三年前皆不幸葬身火海。当时你邀约了一群朋友去集市上吃酒,躲过了一劫。 事后你悔恨不已,从此滴酒不沾,甚至还曾想过轻生,追随你的妻儿而去。幸好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名唤虚谷子,他开导了你,教了你一些测字看相的本事,你便靠此维持生计。 你浪迹江湖,四处漂泊,直到来到江陵,见到了柳婉茹。你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对她一见钟情。她或许也对你产生了情愫,更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只是众多暗恋她的人之一。总之,你们没能在一起,因为她是江陵刺史的千金,而你,只是一个卑微的算命先生。 前年夏季,江陵水灾,圣人派了陈光杰去协助赈灾,谁知陈光杰等人私吞了赈灾款,反而责备柳刺史救灾不力。柳刺史卖了自家的宅子,然而面对数万灾民,也只是杯水车薪,没几天就因公殉职了。 柳婉茹从刺史千金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女,一个弱女子,她能去哪儿?这正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可惜你错过了。柳婉茹也不幸流落到青楼,或许是为了活命,或许是被人所卖,不得而知。 后来,你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又无比懊悔,你觉得自己很无能,对自己深爱的人,在她们受难时,你都不在她们身边。你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她,于是辗转多地来到了长安。 二月初八,你住进了悦来客栈。恰逢圣人宣旨举行制科考试,你想趁机扭转命运,所以不惜花了重金,将自己的名字举荐上去,还请了一个跟你长得颇像的人替考。这人的确有些文采,但不善言辞,总爱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每场考试都刻意模仿你的笔迹,到最后一场甚至不惜摔伤了手。 你终于如愿以偿,独占鳌头,也非常幸运的找到了柳婉茹,她虽已成为了宝月楼的花魁,但你并不嫌弃。你向她表露了心意,让她也爱上了你。为了替她父亲报仇,你甚至大胆欺君,在宣政殿上装神弄鬼,设计揪出了陈光杰等人。” 穆悠静静的听安王讲完,然后笑道:“这就是你查到的?把我自己都听感动了。” 安王白了穆悠一眼:“你的本事,圣人自然都看在眼里,圣人也信道,可有时候做的太过,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昨日那场樱花雨便太过火了。当年武曌登基,大冬天的令百花齐放,结果除了牡丹,所有花果然都开了,以此证明了自己身为天子,无所不能的本事。而当今圣人并不糊涂,他知道是你在背后耍的把戏,只是念及你是为了替他立威,所以并未怪罪。 而你却一发不可收拾,认为自己已深得圣心,更是猖狂至极。今日满朝文武都在,你当众污蔑戏弄安禄山,好显示自己的聪明,实在不是高明之举。” “慢着!”穆悠打断安王:“什么叫我污蔑安禄山?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还想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圣人至今都没给你封官,而安禄山一人就身担数职,这让你心里不舒服。” “得了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里有点不高兴都搞得人尽皆知?”穆悠冷笑道:“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不要脸的人了,可我却没想到,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安禄山多大岁数了?贵妃又是芳龄几何?他为何要恬不知耻的认贵妃为娘,还口口声声管你叫兄长?” “贵妃贵为一国之母,天下子民皆是她的子女,这又有何不可?对我称兄那是对我的尊重,他哪一点不要脸了?” “如果他只是一个小官,如此阿谀奉承可以理解,可他现在是三镇节度使,被封为了东平郡王,手中拥有十五万兵马。 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不惜抛弃颜面,甘愿将自己当个猴子任你们取乐,这人不是个傻子就是有更大的野心。他这些年来节节高升,把边塞治理的一片安宁,很显然他并不傻,或者可以说是颇有才华,那么原因就只能是后者。 我虽没读过几年书,可我也听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他此刻把自己活得如此卑贱,迟早有一天,定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安王怒道:“那你整天巴结我又是什么目的?你又有什么野心?不也想着让我护着你,让我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给你封个好官吗?你说别人说的头头是道,从不低头看看自己,你哪次不是对着圣人阿谀奉承啊?早上我问圣人,为何昨日派人跟踪你,你知道圣人怎么回答的吗?圣人说,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杨国忠的影子。” “不,不可能,我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影子?”穆悠摇摇头,似乎有些慌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有些行为不自觉的定是耳濡目染了。”花无忌摇着羽扇又突然冒了出来。 “你慌什么?被我说中了吧。”安王不屑地斜了穆悠一眼:“你说圣人不给你封官,因为你现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再当了官,你必成为第二个杨国忠。你嫉妒安禄山能得到圣人的信任和宠爱,所以想早些除掉他,到时候朝堂上就属你独大了。对吗?” 穆悠失望地看着安王:“你不信我就算了,还口口声声替他说话,你太让我寒心了。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我把你当朋友,我给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呵,算我多事行了吧?我一个江湖人,谁坐江山关我屁事。倒是你,想做个逍遥王,只有大唐昌盛,你才能逍遥。如果任由那些乱臣贼子惑乱朝纲,大唐危矣。没了大唐,安王还算个什么东西!” “穆悠,你……”安王听穆悠骂自己,一时气得直瞪眼:“你给我滚,给我死的远远的。” 穆悠冷冷地看了一眼安王:“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他说着背对着护栏,用手一撑,人已经坐到了栏杆上,他翘起双腿向后一转,已是面朝楼下,双腿悬空了。 “穆悠,你……干什么?”安王本来还气得不行,突然见穆悠作出此等举动来,不禁吓了一跳,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朝穆悠靠近,心中已是一片慌乱,脸上却故作平静,轻言细语道:“你……快下来……是我错了,你说的都对……我错了……啊……” “你不是讨厌我嘛,我不会再烦你了,我走了!”穆悠诧异地看着安王,不知他为何又突然服了软,他也不愿多想,瞅了一眼楼下,纵身一跃。 “不要!”安王脱口而出,说话间,人已奋不顾身朝穆悠扑去,所幸抓住了穆悠的右臂,然而强大的重力带的他也跟着向下栽去。 安王上半身已经悬在了护栏外,只剩双腿勾着护栏,他左手紧紧地握着穆悠的右臂,右手垂在空中,慢慢地穆悠伸去,渴望穆悠能将另一只手递给他。 第123章 老将救驾,安王凌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被安王这突如其来的一拉给愣住了,他诧异地看着安王:“拉着我干什么?让我走啊!” “不……”安王吃力的吐出一个字来,满脸已憋的通红,他想大声呼救,可如此倒挂着让他头痛欲裂,很难再说出话来。 “他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花无忌悠闲地靠着护栏,笑眯眯的看着安王,也是满脸疑惑。 “放手啊,你弄疼我了!”穆悠抬眼向安王望去,使劲晃动着右臂,想要挣脱开来。 别动啊,安王心里想着,却说不出话来。他本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被穆悠这一晃,更是吓得嘴都乌了,原本抓在穆悠右肘部的手已慢慢滑到了手腕处。 “听到没有,放开我!你都快笨死了,还想掉下去摔死吗?”穆悠骂道,又不耐烦的挣扎起来。 这一晃悠,安王也跟着向下一滑,原本勾着护栏的双腿也松了,只剩一只脚卡在护栏的缝隙里支撑着二人的体重。 穆悠,你想死吗?你是又犯病了吗?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不能再受刺激了,还要和你吵架,还对你说那么重的话,是我逼的你想要轻生。穆悠,你别再晃了,快喊人啊!我不要你死,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你若真要死,那我就陪着你。 “哎哟,这栏杆不太结实啊,已经快断了。”花无忌拿着羽扇在安王脚边敲敲,一副等着看戏的神情。 “栏杆要断了,你还不放手?”穆悠抬头看着安王问道。 安王头上的汗水如雨般滴落下来,头部由于充血,连脖子都红了,他红红的眼睛里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淌进去的汗水。他倒垂着,手臂上的青筋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蚯蚓,腰带也在栏杆上蹭掉了,衣裳像个布罩子似的随风飘荡,头上的金色发簪早已松脱,满头的秀发散成了一个刺球。 “知道吗?你这样倒吊着,看起来好丑哦,一点皇子的形象都没了。”穆悠忍不住笑道,左手还不忘打开“穆半仙”掩在嘴前。 还掩面而笑?安王使劲儿咬着牙,心里原本的悲伤都被气得无影无踪了。侍卫呢?陈玄礼的禁军都跑哪儿去了?让你们走开些都不知道在远处看着点?救驾,救驾啊! 陈玄礼作为龙武大将军,正认真巡查着花萼楼周边的守卫。他比皇上要小几岁,从小都跟在皇上身边,当年武曌退位后,皇上起兵诛杀韦后及安乐公主,夺回李唐江山,他更是功不可没,自此便一直统领着宫中的禁军。皇上多疑,唯独对他从没有过责备,当然,直到昨日。 樱花仙子?陈玄礼叹了口气,唇边黑白相间的胡须也随着飘舞起来。世间高手无数,可敢于进宫陪穆悠胡闹的又会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哎,不管樱花仙子是谁,他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来去自如,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昨日选了两个最机灵的侍卫给了高力士去跟踪穆悠,本想找到那人,结果却是跟丢了,穆悠也是不简单啊。 陈玄礼摇摇头,忍不住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昨日第一次受了圣人责备,一夜没睡,此刻竟有些困意。到底已过了花甲之年了,虽在外人看来自己还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可只有自己清楚,现在正需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坐着休息会儿。 他想着,踱着步朝楼后走去,眼睛四下张望着。突然,不远处的地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印入到了他的眼中。他快步走过去,那是一个男子的金簪子,做工甚是精致华丽,看起来好似十分眼熟,旁边还有一条腰带,好像是…… “哎,陈将军,可是捡到了宝贝?”空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玄礼抬头望去,不禁大吃一惊,穆悠正被人拉着,吊在空中,然而仍是一副镇静自若的神情,正挥动着左手的扇子与自己打着招呼。 他又顺势向上看去,更是变了脸色,那奋力拉着穆悠的人,虽然因为长时间倒吊着脸上已有些扭曲,可那不是安王是谁? “安王。”陈玄礼已来不及去关心二人是如何搞成了眼前这副情景的,已是大喊道:“快来人啊!” 禁军闻声而来。楼下一片嘈杂。 “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沈太医为安王检查完身体,也是松了口气。 “他没事,我有事。”穆悠在一边喊道。 “快给他看看。”安王瘫坐在地上,听穆悠如此一说,不禁跟着担心地看了过去。 “穆郎身体哪儿不舒服?”沈太医上下打量着穆悠,见他站在一边,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手疼。”穆悠说着伸出右手,撩起袖口:“喏,看见了没?手腕都被他抓青了。” “这?”沈太医不禁咽了口唾沫:“我一会儿给你送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酒,擦了就好。”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啊?”远远地高力士的声音传来。他走近一些,看见陈玄礼也在,不禁有些意外,赶紧一抱拳:“哦,陈将军也在啊。圣人听外面有些嘈杂,让咱家来看看。” “已经没事了。”陈玄礼说着,朝安王看去。 高力士顺着陈玄礼的眼光望去,也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安王,更是大吃一惊,赶紧参拜:“安王?奴婢这眼睛真是瞎了,没见到安王在此,呵呵,还望殿下恕罪。” 安王由两个侍卫扶了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告诉圣人,没事儿。” “确实没事儿,安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好在被他们接住了。”穆悠也笑呵呵地走过来,边说朝楼上努努嘴。 高力士抬头看去,三楼的护栏已松脱了一块,都散落在地。他再看看安王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一震,这可有十丈高啊,他瞟向穆悠:“安王不会是从……” “嗯,就摔了一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穆悠指指楼上又指指安王,一切已是不言而喻。 “啊?”高力士大惊失色:“这……”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安王朝一众人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哎呦。”穆悠呻吟着,抬起右手凑到安王眼前:“你看看,我可没冤枉你,我这手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安王白了穆悠一眼,想说什么,又使劲忍了下去,他的脸上依然泛着红,头发披散着,略显狼狈。他左手握着陈玄礼还给他的金簪子,右手伸进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递给穆悠:“拿去吧。” “二百两银子!”穆悠眉开眼笑的接过银票,似乎手也不疼了。 “够了吧。” “够了够了。”穆悠嬉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虽说你把我伤得不轻,可我绝不会讹你的钱。” 安王无奈地转过头去:“这些钱本来就是准备给你的。君子成人之美,你既然和柳婉茹两情相悦,我作为你的朋友,也该帮帮你们。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就是。” “那是。”穆悠应着,一时倒是不太适应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宴会还没完。你如果看不惯安禄山,就不用再进去了。我会帮你告假。”安王说着就准备走开。 “慢着。”穆悠上前一步拦住安王:“你就这副模样回宴席上去吗?来,看在你送我银子的份上,我帮你把头发扎扎吧。”说着,已是拉着安王在台阶上坐下来,将扇子插在腰间,从布包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木梳,给安王整理起头发来。 “你的百宝袋里真是什么都有啊。”安王感叹道,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他感受到穆悠的手轻轻的划过他的头皮,揽起了他的头发,心中突然莫名的有些紧张,有些慌乱,有些欣喜,有些自己也说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美妙,却让自己感到有点害怕,更害怕会被别人知道。 “好啦。”穆悠拿过安王手里的金簪子把头发固定好,将木梳收回布包。 安王起身,如释重负,他慌乱地瞟了穆悠一眼:“谢了。” 穆悠似乎并没意识到安王有什么异样,一心只在安王的皇子形象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安王,又捡起地上的腰带,靠上前去,整理起安王的衣裳来。 安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虽然一直以来也都是别人帮他梳头穿衣,可此刻穆悠突然这样做,却让他觉得太过亲昵了。 穆悠那张清秀的脸离自己如此近,近得自己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每一根睫毛,那两排卷翘而修长的睫毛间,是那双让人百看不厌的眼睛,酷似杨莲的眼睛。 安王看着看着,原本恢复常态的脸不禁又微微泛起了红晕,他伸展着双臂不敢动弹,任由穆悠围着他前前后后的忙碌着。他感到自己心里很矛盾,既盼着穆悠能快快整理好,又希望他再慢些,一直就这样待在自己身边…… “嗯,好了。”穆悠后退一步,双手抱在胸前,再次将安王打量一番,似乎总算满意了。他见安王还愣愣地伸着手臂傻站着,拿起“穆半仙”就拍了过去:“愣着干嘛?好了,进去啊!” “啊?哦。”安王总算回过神来,赶紧转过头去,唯恐被穆悠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对猴子不感兴趣。先回去了。”穆悠说着,摇着扇子便走了。 第124章 一石三鸟,逢场作戏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感觉穆悠已经走远,才敢回过头来,他盯着穆悠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穆郎走了?”李殷问道。 “哦,殷兄,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李殷笑道。 “我们刚才又吵架了。”安王指指三楼的护栏,正有几个工匠在忙着修理:“看到了吗?这么高的楼,他居然就想往下跳。若不是陈将军带人来,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 李殷瞟了一眼楼上:“是因为安禄山吗?” “此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我实在不知穆悠为何会觉得他有反心?”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李殷平静地接着念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安王也笑了:“你怎么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你的意思是:我该相信穆悠啰?” “殷某只是一介江湖人,朝堂上的事我确实不敢多言。还得殿下多费心。” 安王拍拍头:“这也太伤神了,圣人都没查到安禄山不忠的证据,这让我如何去查?” “如今太平盛世,殿下何必忧心。若是不幸生在乱世,那才得时刻担忧哩,就算殿下贵为皇子,也可能会被送往他国为质,从而换来两国的和平,历年来皇子公主和亲的多了?哪由得殿下整日如此逍遥。”李殷说着,瞧着安王的反应。 “呵呵,我也是觉得我的命挺好的。”安王笑道:“只是有时候该操心的事还得管着。” “殿下冰雪聪明,一定会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穆郎打消对安禄山的怀疑,也不会让安禄山觉得失去了信任。” “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啊?反正小禄子和穆悠,我注定要得罪一个了。”安王无奈地摇摇头。 “人生在世,总会碰到一些让人左右为难的事。我不也曾为在师父和仙儿之间作一个抉择而苦恼过吗?” “可你不是已经作出了决定吗?哪有我现在这般为难。” 李殷摇摇头:“麻烦事一个接一个。昨日陪圣人赏花时,圣人问我是否有了家室,我答没有,圣人笑道,说永乐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我当时并没在意,今日见圣人看我的眼神,怕是会有什么安排吧……” “啊?你是说圣人想招你做驸马?”安王大惊:“那仙儿怎么办?” “哎,我能抗旨吗?”李殷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比你更头疼?” “这……如果你告诉圣人你已心有所属,圣人会不会……” “不会。”李殷肯定地说:“圣人肯定会生气地质问我,为何堂堂的公主还比不过一个江湖女子……我又该如何作答?” “那怎么办啊?”安王也急了:“历朝来,确实有皇室赐婚的事,有的人有了妻室,不得已休妻,有的不从,家中的妻子甚至被赐死。哎,我也不能保证,如果你拒绝圣人,圣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仙儿赐死,往好一点想,就算把仙儿许配他人也说不定,可那样不是棒打了鸳鸯,以仙儿的脾气肯定是宁死不屈。” 安王越想越气,在原地打着转儿,似乎比李殷更是着急。 “所以要趁早打消了圣人这一念头才行。”李殷笑笑:“永乐公主金枝玉叶,殷某确实也高攀不起,只有位高权重者与之联姻,方才般配。” “前几日圣人倒也提过,说永乐也大了,让我帮着留意一下新进的这批才子中有没有合适的,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圣人怎么就看上你了。哎,这让我怎么办?我这会儿突然间到哪儿找驸马去?” 李殷见安王半天也没说到点上,不禁又叹了口气:“我看今日大殿之上就有很多青年才俊,难道就没有合适的?” “大殿上?”安王一拍脑袋:“哎,我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既可以免了穆悠的顾虑,又不会让安禄山难堪,还能替你解了难,一石三鸟,哈哈哈哈。” “哦,殿下想到了什么主意,这么好?”李殷知道安王总算开窍了,故意问道。 “你注意到跟安禄山一起进来的那个年轻人没有?就是长得还挺俊朗,像个白面书生的那位?” “哦,听他刚才拜见圣人时说是安禄山的长子。” “没错,他叫安庆宗,今年也刚好和我们同岁,其母康氏也算是个大美人,他倒是随了他母亲的长相,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安禄山的长子,与永乐倒也般配。如果把他招为驸马,留在长安,不就相当于我们手里有了人质,就算安禄山真有反心,也会投鼠忌器。” “殿下此计甚妙。”李殷忍着笑,赶紧夸赞道。 “那是。”安王更是得意洋洋起来。 此刻的平康坊里也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来,楚儿敬魏郎一杯。”薛楚儿知道这桌客人不太好缠,只想多让他们吃几杯,好快些醉倒了才好。 “好好好。”被称为魏郎的公子嘴上答应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并不多喝。 “楚儿再给您满上。”薛楚儿笑着,给魏公子再添满酒。 “好。”魏公子见薛楚儿递过酒来,忙伸手去接,顺势一把握住了薛楚儿的纤纤玉手。 “哎,魏郎。”薛楚儿脸上挂着笑,轻轻地抽出手来,又帮同桌的其他公子斟起酒来,趁机躲开了:“我看今日大家都挺有雅兴,不如我们来作诗填词如何?谁做的最好,楚儿单独为他弹奏一曲。” “又作诗?就不能玩个新鲜的?”魏公子未能如愿,有些气恼,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钱我有的是。想要吗?你脱一件衣裳,我给你一百两银子,怎样?啊?哈哈哈哈。” “魏兄真是慷慨!哈哈哈。”狐朋狗友们心领神会,自然跟着一起喝彩。 “魏郎,你也太坏了,知道楚儿脸皮薄,还如此羞辱人家。”薛楚儿假意生气道。 “有钱都不要?”魏公子色咪咪地盯着薛楚儿:“那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我弹一曲吧,这些家伙太吵了。” “魏郎想游湖吗?边赏景边听曲,别有一番趣味呢。” “外面人太多,到你房里去听如何?就我们俩。要多少钱你开个价。”魏公子朝薛楚儿凑近了一些,使劲儿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儿,已是垂涎欲滴。 薛楚儿脸上挂着笑,挥着丝帕朝魏公子脸上打去:“魏郎又拿楚儿消遣了,您又不是头一次来,自然是知道规矩的,楚儿只卖艺,不卖身。” “滚他娘的规矩,我今儿个……就……要你了……又怎样?”魏公子趁着酒劲,耍起横来,然而没说几句,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魏郎醉了。不要紧吧?”薛楚儿关切地问道,转而紧张地朝同桌的人喊道:“你们还不快些送魏郎回去,要是魏御史知道魏郎又来青楼,岂不是又要大发雷霆了。” “这这这……” “对对,快送他回去醒酒。” “魏郎,走,哎,扶着点。” 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打发完这群纨绔子弟,薛楚儿疲惫的回到房内,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她将握在手里的丝帕小心用另一块帕子包好收入怀中,以免上面的迷药散发开去。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湿漉漉的麻布来,轻轻在花盆上拧干,顿时浓香的酒味便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此等伎俩还要用多久,更不知道还要在这烟花之地待多久。郭锻的承诺仍在耳边,可他也有他的难处,她爱他,又怎会让他左右为难。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突然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床上居然躺了一个人,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昨日给自己送樱桃的———穆悠。 他侧着身子睡得正香,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右额上的刘海儿垂在枕头上,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一丝口水顺着唇角流淌出来,刚好滴在头下的丝帕上。 薛楚儿看着他那副酣睡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不忍心叫醒他,悄声走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未绣完的荷包绣了起来。 “是送给我的吗?”伴随着一声嬉笑,刚绣好的荷包被抢了去。 “哦,穆郎。”薛楚儿抬头,不知穆悠何时已醒,将荷包拽在手里,一脸坏笑。 “送给谁的?老实交代,我就还你。”穆悠将荷包在眼前晃悠着。 “穆郎无所不知,何必问我。”薛楚儿笑道,刚才的烦恼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万年县县尉,郭锻。”穆悠说着突然尖着嗓子换了女声,捧着荷包学舌道:“这个荷包是楚儿亲手所绣,还望郭郎不要嫌弃。要时时刻刻戴在身上,想我时就拿出来看看……” “好了!”薛楚儿笑道,抢回荷包,满脸已是一片绯红:“穆郎今日就是来取笑我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杀人的,时候还早,借你的床睡了会儿。”穆悠说着向窗外看去。 第125章 所见略同,畅所欲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薛楚儿看向穆悠,红润的脸上表情凝重起来: “安禄山,原名轧荦山,从小便没了父亲,其母以替人占卜为生,跟你现在的身份倒是一样。母子俩一直在突厥族里生活,后来其母嫁给了安延偃,他才有了姓。 安禄山聪明好学,通晓六国语言,他不耻与继父一起生活,离家出走,当了个为买卖人协议物价的牙郎。同时,为了生计,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开元二十年,张守珪任幽州节度,安禄山偷羊被抓,本应被乱棍打死,可他巧舌如簧,获得了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张守珪命令他跟同乡史思明一起抓活俘虏,他们只要出去就一定能够按时抓到。张守珪觉得此人有些本事,就把他提拔为偏将。之后,安禄山更是靠能言善辩与骁勇善战深得张守珪欢喜,被其收为义子。 开元二十八年,晋国公李林甫向圣人进言重用胡人以防朝中争权夺势,安禄山便有幸被提任平卢兵马使。他秉性机灵聪慧,深得人们称赞。此人倒是挺大方,总是不惜厚礼贿赂往来官员,自然圣人听到的都是美言。 天宝四年,安禄山更是与户部郎中吉温结拜,甚至不惜抛弃颜面,认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杨贵妃为义母。从此平步青云,如今成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还被封为了东平郡王,成了我大唐边塞重将。” “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黄毛小儿,能凭一己之力成为位高权重的肱股之臣,确实不简单啊!”穆悠摇着扇子,脸上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转而又担忧起来:“依薛姐姐看,此人会安于现状吗?” “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一个连自己尊严都可以不要的人,穆郎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刚才也是这样给安王说的。”穆悠苦笑道:“可安王不听啊,说贵妃贵为国母,天下子民都是她的孩子。难道就我一人觉得安禄山对贵妃一口一个‘阿娘’叫得别扭吗?” “圣人年事已高,贵妃没有子嗣,娘家人才凋零,她不得不为自己作些打算,杨国忠虽是她的堂兄,可毕竟不是太亲,有了安禄山这么一个义子,会让她觉得有些靠山。杨国忠和安禄山将相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借此机会,贵妃也想为他们两人找到一个平衡点。 圣人宠爱贵妃,贵妃喜欢的,当然会不余余力的满足她,每年为了贵妃能吃上新鲜的荔枝累死了多少人,认一个义子又有多大关系。圣人其实也有私心,他素来生性多疑,安禄山成了他的义子,多了一重关系,就多了一分稳固。” 穆悠点点头:“薛姐姐分析的太透彻了。更何况安禄山长得实在是太寒碜了,就算跟在贵妃身边,圣人也不会担心贵妃会红杏出墙。对吧?” 薛楚儿掩面而笑:“都说你胆大,果然是什么都敢说啊。” “彼此彼此吧。”穆悠也笑道:“薛姐姐见识不凡,比圣人手下的那些武侯和不良人厉害多了。只是不知道薛姐姐目前对我看透了多少?” 薛楚儿为穆悠倒上一杯茶:“你既然已是我的朋友了,对朋友我何苦要费尽心思查你。我相信该告诉我时,你自然会和我说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穆悠接过茶品尝起来:“跟薛姐姐聊天就是痛快,放心吧,薛姐姐尽管畅所欲言,不会有人听到的。” 薛楚儿收敛了笑容:“如今安禄山已深得圣人信任,你只是一介布衣,何苦去招惹他,岂不是以卵击石?” “作为一个江湖人,我确实不必要管这些,可我这人就是犯贱,越是别人怕的人我越是想去惹,越是没人管的事,我偏喜欢去掺和一下。我爱胡闹,这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 薛楚儿担忧地看着穆悠:“安禄山本就身手不凡,身边更是重金聘请了大量的江湖高手做护卫,你要去刺杀他谈何容易。” 穆悠倒是相当自信:“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决定在哪儿动手?” 穆悠摇了摇扇子:“离这不远的朱雀门。” “就你一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穆悠说着,突然住了口,他手指屋顶:“听到了没?” 薛楚儿仔细聆听了片刻,笑道:“箫声很动听,而且是你喜欢的那首《逍遥游》。” 穆悠无比欣慰:“没错。” “吹箫的是何人?” “李殷。前几日陪我在月湖泛舟的那位。你见过的。”穆悠笑笑:“我该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好,多加小心。” 穆仙儿跃上屋顶,她已摘下了面具,可仍是穆悠的装扮,她摇着“穆半仙”向李殷微笑着走了过去,悠扬的箫声便停了下来。 “仙儿。”李殷温柔地唤道,转过身来,一袭白色丝袍,腰系银色腰带,头发全部用银簪束于头顶,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 “怎么出宫了?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哩。” “宫里规矩太多,待着太憋屈,还是江湖上更自在。”李殷说着走到穆仙儿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更何况你在江湖,几天没见,太想你了。” “哪有几天没见,几个时辰前,在宴会上不才见过吗?”穆仙儿说着从李殷怀中分开来,拉起李殷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李殷笑道:“宴会上的人不是穆悠吗?我不敢多看,怕别人误会我喜欢男子。” “呵呵呵。”穆仙儿也笑了,往周边瞟上几眼:“现在我这个样子你就不怕别人误会?” 李殷也四周看了看:“应该没人吧?” “好了。”穆仙儿分开李殷的手,眼望向远处:“你应该知道我要干什么?” “当然。你连上路的酒都给人家敬了。”李殷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低沉,月色朦胧,街头的点点灯火照出一片明亮。他将金箫递给穆仙儿,欲言又止。 穆仙儿觉察到他的反应:“怎么了?” “安禄山不能死。”李殷说着,双手握在穆仙儿的肩头:“我也知道留下此人,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可是如今,边塞三镇和十五万兵马都在他手上,如果贸然杀了他,那些人现在就会乱,大唐将面临一场浩劫。” 穆仙儿冷笑道:“当了两天皇子,觉悟果然就不同了。” “我们身在江湖,谁坐江山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可大唐的百姓经受不住任何风雨,一旦动 乱,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会有很多人死无葬身之地。” “午时,我在大殿外和太子闲聊了会儿,太子倒是比圣人要明白的多,圣人是老糊涂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将辛辛苦苦夺回的江山传给太子。” “圣人年事已高,太子即位是迟早的事……”李殷说着,突然住了嘴。 穆仙儿不禁笑道:“你这话说的,是盼着圣人早日驾崩吗?师父恨圣人,难道你也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殷低下头:“安王在宴会上当众提议要为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做媒,安庆宗是安禄山最喜欢的儿子,一旦他被扣下来做了人质,安禄山必定有所顾虑,自然会安分许多。” “安王提议?”穆仙儿笑道:“安王的脑子有这么好使?” 李殷笑笑:“确实是安王想到的,我也就给了点提示。” “与之联姻的是谁?” “永乐公主。” 穆仙儿摇摇头:“不会是她。大唐皇室向来都自私的很,历年来和亲的公主多了,哪次不是从宗室甚至大臣家中加封的公主,怎会真的拿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作牺牲品。” “不论是谁,能保我大唐安宁,都是英雄。” “英雄?哼,你们男人不总是觉得自己才是英雄吗?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想到利用女子来收拾残局。西施,貂蝉,王昭君,文成,本都是一些弱女子罢了,只不过硬生生的被你们所谓的大义逼进了史册。” “仙儿。你是在怪我不该出此下策吗?”李殷小心问道。 “你身上流的是李唐皇室的血,想的都是大唐江山,我哪儿敢怪你。”穆仙儿叹了口气:“有个词叫做血脉相承,这两天圣人和安王对你倒还真的不错。你出宫,他们知道吗?” “我出宫时晚宴还没结束,安王得了块玉石,提前走了,我便跟着离开了。” “安王舍得你走?” 李殷摇摇头:“安王非要我再多留几天,好欣赏他的宝贝。我怕你等得着急,给他下了点药,拿回了大宝跑了出来。” “啊?什么?”穆仙儿大吃一惊。 李殷尴尬地笑笑:“没事儿的,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好了。此刻晚宴该结束了。朱雀门是安禄山回鸿胪寺的必经之路。我们也该准备着了。” “你还是想杀他?” “谁说我要杀猴子,猴子不是还要给圣人贵妃取乐吗?陪我去杀几只鸡 吧。” 李殷松了口气:“就我们俩吗?穆兄不去?” “阿兄替我护送暖心回乡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 “护送暖心?安王不是派了人吗?” “昨日高力士赶到宫门口给我送樱桃前偷偷去过敬玉轩,不过没进去,而是把两个护送暖心的侍卫叫出去交代了一番。应该是传了圣人的口谕,圣人定是不放心暖心,怕她口不择言,说出一些宫中不能外传的秘密。你也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好了,素心的事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对暖心,你也无需觉得亏欠。” “此事别再提了。走,既然是做杀手,就该有杀手的装扮。” 两人相视一笑,牵手而去。 第126章 杀鸡儆猴,公然挑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太子府一片寂静。 书房中,太子李亨端着一碗茶若有所思,贾淼站在身侧不停朝门口张望着。 “殿下,李先生来了。”太子的贴身太监静忠禀告道,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郎君。”李泌手持拂尘朝太子拱拱手。 “哦,长源来了。”太子放下茶,起身相迎。 “郎君这么晚找我,不知何事?”李泌小心问道。 “今日圣人大宴群臣,穆悠也去了。此人果然不简单啊,当众戏弄安禄山不说,还唆使李旭给圣人献计,想通过联姻留下安禄山的长子为质,从而牵制安禄山。圣人已经应允了,从宗室中选了荣义郡主,一个月后与安庆宗完婚,安庆宗也被封为了检校太仆卿,将与其母康氏一起留在长安。” “如此倒是好事。安禄山的反心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独圣人不信。留其妻、子为质,安禄山必定投鼠忌器,圣人也有时间认清他的真面目,从而慢慢削弱他的权势,以避免边塞动 乱。” 太子满脸愁容:“长源所言极是。只是今日圣人对李旭大加赞赏,我……我心里实在……哎。” “郎君还是担心安王会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吗?” “我……李旭不足为惧,可他身边的人不简单,不只穆悠,这两天又多了一个江湖人,名叫殷子木。李旭和他称兄道弟的,甚是亲切。这个殷子木也不知是什么来路,都在宫中留宿两夜了,连圣人也对他甚是欢喜。今日宴会上,安禄山拜见了圣人贵妃,居然连他也一块儿拜了,还问圣人,说殷子木气宇轩昂,不知是哪位皇子,圣人听后居然还想将他收为义子。” “殷子木?”李泌笑笑:“在下也听说过此人,说是前几日安王私自出宫遇险,就是此人所救。之后此人被安王招入宫去,又碰到安王失足落水,又救了安王一次。可谓是安王的大恩人,待遇自然不一般。” “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事都太巧了吗?”太子疑惑地问。 “这……” “郎君是说,这殷子木是有人故意安排在安王身边的?”贾淼摸了摸胡子:“此人到长安后栖身于悦来客栈,房间就在穆悠隔壁,两人不可能没有瓜葛。” 李泌朝太子拱拱手:“那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直视着李泌:“长源你说今日去见了朋友,而你的江湖朋友跟黑影儿有些交情,不知可否帮忙引荐一下。” 李泌笑笑:“上次与郎君下棋还与郎君谈过心,这才过了五日,郎君就坐不住了么?” “殿下。”静忠听得门口探子来报,再次进屋,瞟了一眼屋里的李泌、贾淼,欲言又止。 “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 “是。”静忠点点头,上前几步:“殿下让人偷偷跟着安禄山,果然有收获。就在方才,安禄山一行出宫经过朱雀门,突然冲出了两个黑衣人,武功甚是高强……” “安禄山被杀了吗?”太子激动地问。 静忠摇摇头:“没有,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安禄山,两人一起杀了几个护卫,突然住了手,消失不见了。” “什么?当街行刺,又突然停手?”太子疑惑起来。 李泌一挥拂尘:“杀鸡儆猴。” “可有查到是什么人?”贾淼问道。 “这个老奴也问了,说是行刺的两人神出鬼没,没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 李泌微微一笑:“世上看不惯安禄山的人多的是,这是给他一个警告而已,太子无需在这件事上下功夫。刚才太子说到……” “哦,”太子眼巴巴地看着李泌:“我确实觉得不能再等了,圣人早就有意要让李旭掌权,因为选妃的事暂时搁置了一些时日,如今李旭好像并没有因王妃失踪而受影响,而是整日闲的很,圣人估计也会给他找些事干了。” “既然郎君执意如此,那好,先准备好两千两银子的定金,然后将安王带到该去的地方,索魂令的事我来安排。” “有劳长源了。”太子如释重负。 ——— 翌日,敬玉轩。 萧飒总算回来了,他看着小夏子微微一笑:“夏公公。” 小夏子不禁乐了:“哟,萧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不是让你多休养几天的吗?” “不就五十大板嘛,休了两天了,已无大碍。” “哦,那就好。” “我不在的这两天,可有什么事发生吗?” “哦,没什么事儿。呵呵。” “是吗?”萧飒看向小夏子:“可我听说:安王换了侍寝的宫女,还留着殷子木在宫中住了两夜,昨日又和穆悠一起从花萼楼摔下去了。” “呃,萧将军倒是消息灵通的很。好在都没事儿了。”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屋,安王也正用完早膳。 “郎君。”萧飒拱手行礼。 “哦,萧飒。怎样,伤好了吗?” “区区小伤,不劳郎君挂念。” “昨日早上沈太医给我请平安脉,我让他去你家看看,结果你不在。” 萧飒赶紧拱拱手:“哦,萧某不知郎君派人来探望,刚好出去了,还望郎君恕罪。” “有伤在身还到处跑?”安王责怪道。 萧飒低头答道:“抽空去了一趟郭府,给郭七娘致歉。” “哦,你倒还真是说话算数啊。她可原谅你了?” 萧飒点点头:“萧某定当引以为戒,以后绝不再犯。” “哈哈哈哈,你这多大点儿事啊?这么较真儿。你问穆悠,估计早就忘了。”安王看着萧飒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取笑道。 “萧某觉得,那个穆悠,郎君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才好。” “为什么?就因为他让你挨了板子?” “不是……” “皇叔。”广平王李豫在外面喊着,打断了萧飒的话。众人寻声望去,他已跨进屋来。 “广平王。”萧飒与小夏子赶紧行礼。 “豫儿。等你半天了,还以为你怕输不敢来了。”安王说着就朝棋盘走去。 “怎么会,谁怕谁啊?今日萧飒也在,刚好有评委,说,赌什么?”李豫倒也爽快。 萧飒笑道:“不如就跟以前一样,若安王赢了,广平王需讲一个故事;若广平王赢了,想要的字画安王也决不吝惜。” “好。那我洗耳恭听。”安王说着,信心十足。 广平王不乐意了:“皇叔急什么?要想听故事,得先赢我才行。” “哼,就你那棋艺,赢过我几次?”安王毫不示弱。 “哎,皇叔,有件事你听说了没有?”广平王凑近些,神秘的说道。 “什么?”安王落下一子,也来了兴趣。 “我听说昨日晚上安禄山从宫中回使馆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安王笑笑:“怎么可能。刚才我去给圣人贵妃请安时小禄子也在。他怎么没说这事?” “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夏子,小禄子现在还在宫里吧?” “回殿下。东平郡王还在教贵妃跳舞,估计一时也走不了。” “那好,你去问问。” “哎,慢着。”李豫叫住小夏子,转而对安王说道:“皇叔当面问,他肯定不会承认。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刺客是谁。若圣人发问,他如何作答?” “那你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就在朱雀门附近,当时朱雀大街上的人还挺多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萧某刚才进城了也听不少人在偷偷议论此事。而且……” “哎,让我说。”李豫朝萧飒直摆手,然后一脸神秘的说:“听说共两名刺客,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杀了好几个护卫后突然就不见了。安禄山不想此事声张出去,让人悄悄地把尸体拖到城外埋了。” “这个小禄子,他在怕什么?他为何不请求圣人捉拿刺客,反而藏着掖着,想吃哑巴亏吗?”安王甚是不解。 “而且,更离奇的是,今早在大理寺门前出现了九具无头男尸。” “什么?”安王大吃一惊,连棋也没心情下了:“九具男尸,还没头?那他们的头呢?是谁杀的?怎么又出现在大理寺门前?” “据大理寺门口值夜的衙役说,今早卯时三刻左右,天刚蒙蒙亮,突然有三人拉着板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的大街上,然后丢下车跑了,当时街上行人很少,没人去管。过了许久也不见人来把车拉走,才有一个衙役上前查看,掀开盖在车上的草席一看,居然都是无头的尸体,而且都赤裸着身子,每车三具,共九具尸体。” “岂有其理!”安王勃然大怒:“到底是何人如此嚣张,简直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上次那一家四口被杀后陈尸公堂,这次又故伎重演,难道是同一人所为?这是公然挑衅吗?” “皇叔觉得这九具尸体和昨晚安禄山遇刺有什么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小禄子昨晚护卫被杀本不欲声张,可有人偏不想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又跑去把他埋了的尸体挖了出来摆在了大理寺门前?”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朱望查出了什么线索没有?” 李豫摇摇头:“他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又觉得此事重大,不知如何处置,所以偷偷到太子府与父亲商议,我刚好去给父亲请安,这才偷听到了这些。” “偷听?”安王瞟了一眼李豫:“那太子怎么说?” “父亲让朱望先不要声张,悄悄地查。” 第127章 再遇疑案,七死九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满脸不屑:“太子总是这么胆小怕事。他怕,我可不怕,指望那个朱望,只怕一辈子也别想查到什么?” “皇叔……”李豫偏着头看着安王,又瞟了一眼萧飒,欲言又止。 “郎君想去查案?”萧飒直言道。 “难道不行吗?”安王高昂着头:“我才不管他是谁,由本王亲自出马,定会抓到此人。” “不可。”萧飒直视着安王:“凶手行事嚣张,手段残忍,很有可能是江湖人所为。目前都不知道凶手到底是何目的?如果贸然掺和进去,恐怕会惹上麻烦。” “没错,皇叔,这事还是不要管的好。” “你们怎么也这么怕事了?”安王不耐烦了:“既然我都知道了,岂能放任不管。我偏要把这个凶手揪出来,我管他什么江湖人,在我天子脚下胡作非为,就得按我大唐律法严惩。萧飒,去准备一下,我要去教教朱望如何破案。” “是。”萧飒迟疑了片刻,拱手答道。 “皇叔,我也去。”李豫笑道:“皇叔亲自出马,怎可没有助手呢?” “好。”安王一拍李豫的肩,十分欣慰。 数十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避让。 “哎,皇叔,这好像不是去大理寺的路啊。”李豫小声嘀咕道。 “光你一个助手怎么行,这次的凶手阴险狡诈,当然得请个厉害的人对付他。”安王向前扬扬头。 众人顺眼望去,心中也都明白了。宝月楼!安王来此,绝不是寻欢的。 “去,把穆悠给我叫出来。”安王斜了一眼面前的青楼,朝身边的侍卫喊道。 “是。”两名侍卫冲了进去。 片刻后,穆悠便随着二人走了出来,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怎么了?带这么多人?”穆悠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瞟了一眼众人,满脸不悦。 “走,跟我查案去。”安王白了穆悠一眼,直入主题。 “查什么案?你整天有多无聊啊?”穆悠一摆手:“不去,我还没睡好呢。” “你有哪天睡好过吗?我才没睡好哩。昨晚本想把殷子木留下来的,那家伙,居然把我迷晕了跑了。过了不久,永乐知道了是我提议要把她嫁给安庆宗,又跑来找我闹,我又带着永乐去找圣人,最后换成了荣义郡主方才罢休。好不容易准备睡了,寝宫里两个侍寝的宫女又不停地找借口来烦我。我到现在头都还晕着哩。” “一夜对付两个人,难怪了,不是没睡好,是身子太虚了才晕的,你得让沈太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你看圣人,后宫多少嫔妃,不都应对自如。”穆悠说着,意味深长的笑笑,伸着懒腰转身就走。 “噗嗤”一声,旁边的李豫已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你……”安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忍住怒火对穆悠喊道:“你还想不想当官啦?帮我破了这个案子,我定让圣人给你封官。” 此话似乎很凑效,穆悠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真的?那我想当什么官,你就得求圣人给我封什么官。” “行。”安王说着,指了指李豫和萧飒:“我说话算数。他们都可以作证。” “好。说,什么案子?”穆悠笑道。 “昨晚小禄子……哦,安禄山,遇到了刺客……” “哦。一起死了七个侍卫,是我干的,好了,结案。”穆悠一本正经的说。 “啊?又是……你干的?”李豫瞧着穆悠那副认真的模样,不禁想到了前几日东街明康坊三巷一家四口被杀案。 “哼,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把死在朱雀门的九具尸体割下了头颅,扒了衣裳,摆在了大理寺门前的?”安王见穆悠又在胡言乱语,一时又有些气愤,然而想到昨日骂他时语气太重,差点儿害他跳楼轻生,又不敢责备。 “什么?九具尸体?被割下了头?还扒了衣裳?摆在了大理寺门前?”穆悠满脸懵了:“这什么时候的事?” 李豫松了口气,看来皇叔说得没错,这穆悠果然脑子有些问题,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好出风头。他朝穆悠笑笑:“穆半仙不是能掐会算吗?今早的事不知道?” 穆悠瞧着面前紧盯着自己的三人,尴尬的笑笑:“我也就是个半仙,哪儿能事事都知道。我昨晚在朱雀门前行刺了之后,就来了宝月楼,等着宵禁了,就出城去了,今早寅时才回来,然后就睡了,刚才被你们叫醒。早上发生什么事了?” 安王无奈地朝李豫努努嘴,李豫只得又将整个事情对穆悠说了一通。 “好巧啊。”穆悠笑笑:“广平王给太子请安,刚好就听到了这么绝密的对话?不会是有人知道你要进宫陪安王下棋,故意让你带的话吧?” 李豫看向穆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穆悠笑着,扳着指头数着:“四个加上三个,等于几?” 安王瞪了他一眼,无奈地答道:“七。” “回答正确。”穆悠疑惑地抓抓头:“那九具尸体从何而来?”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大理寺,朱望见皇子皇孙都来了,吓得赶紧参拜。 “安王殿下,呵呵,朱某实在无能,最近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怕是王妃早就不在长安了吧,如此一来,就更不知从何查起了。还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本王今日不是来找你要王妃的。我得到消息,说是大理寺门口又出了案子,我们就是来协助你破案的。说说看,你都查到些什么了?” “哦,是是是。呵呵。实不相瞒,昨晚戌时三刻朱雀门附近有人公然行刺,据说两个黑衣人……” “这我都知道了。”安王打断朱望的话。 “哦,事后东平郡王不想此事闹大,就让人把死者拖出城外安葬了……” “这我也知道了。”安王再次打断朱望的话。 “死了几个人?”李豫问道。 “这……”朱望一时语塞:“当时街上一片混乱,呃……应该是九个人吧。” “什么叫应该?”穆悠看向朱望:“我听说死的只有七人,多出的两人,难道是朱公杀的?” “啊?不不不不。”朱望连连摆手:“今早晨钟刚响,金光门一开,就来了一支胡人商队,随行的共六辆板车,说是昨晚错过了时辰,在城外待了一宿,城防守卫稍加盘问,便放进来了。谁知一刻钟后,大理寺门口便有人拉来了三车东西,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见半天没人拉走,才有一名衙役上前查看,却是九具无头裸体男尸。这肯定就是那群胡人拖进城的。” 安王直视着朱望:“你能肯定吗?” “是,朱某自知此事重大,所以立即差人去查,当时尚早,出行的人很少,而刚入城的那支胡人商队却没了踪迹。朱某查到东平郡王昨晚也是从金光门把死者拖出城的,就让人去搜查,结果只找到了一个大坑,尸首却不翼而飞。不知是何人又将尸首挖了出来,还割下了头,现在也不知这九颗人头在何方。” “此事还有谁知道?”安王问道。 “朱某不敢擅作决断,所以私下去请示了太子,太子命朱某秘密调查,不知殿下是从何得知此事的?”朱望说着,双眼瞟向广平王。 安王:“太子顾虑的是,居然敢在皇城下行刺,还将尸首摆在了大理寺门前,实在是嚣张至极。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可声张,要不然我大唐威严何在?” “是。”朱望揖手道:“殿下,九具尸体就停在敛房,您要不要……” “他哪儿敢看!”穆悠不屑地说。 “谁说我不敢看?”安王瞪了穆悠一眼:“我是来查案的,不验尸怎么断案?你自己怕,就在外面等着。走。” “好。” 片刻后,安王被李豫和萧飒架了出来,呕吐不止,一片狼狈。朱望跑前跑后,吩咐着人端茶倒水,一片混乱。 穆悠嫌弃地用丝帕捂着口鼻,冷眼瞧着安王,嘲讽道:“就你这样,还想断案?回去吧!实在闲得无聊,画几张画,弹几首曲子,写几首诗。” 半晌,安王总算缓过劲来,他使劲叹了口气:“我还就偏不回去,这个案子,我管定了。” “哦,仵作验尸的报告在此,请殿下过目。”朱望恭敬的递了上去。 安王接过来,瞪上朱望一眼:“既然都验好了,刚才不拿出来?” “报。发现了一些线索。”一名衙役跑过来说道:“在金光门外以西两里,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血衣。” 安王一听来了精神,也没心思看什么验尸报告了,将手一挥:“走,去看看。” “皇叔,不可。还是在大理寺等着,由衙役们将调查的情况报上来就行。” “报。”又一名衙役进来了:“找到一颗人头了。” “在哪儿?”众人齐声问道。 “就在刚才发现血衣的地方向南半里的树干上。” “看来那里就是凶手分尸的地方。来人,都跟我走。”安王说着,已兴奋地冲了出去。 “郎君。” “皇叔。” 萧飒与李豫也跟着追了上去。 “殿下。”朱望朝安王的背影喊道,朝众衙役一招手:“都跟我来。” 第128章 百无聊赖,荒野寻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背影,摇着扇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两刻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萧飒率先下马,接过安王手里的缰绳。李豫和崔虎郑明等也都各自找地方把马拴好,迅速围到安王身边,等候吩咐。 “是这里吗?”朱望将缰绳扔给身边的衙役,大声问道。 “是。这里都是血迹,还有一些血衣。”守卫在现场的衙役答道。 几人都围了上去。 “凶手应该就是在这里分尸的。”安王指着地上说道。 李豫也跟着蹲下身来:“那凶手的目的何在?” “不知是对安禄山不满,还是对我大唐的律法不满,总之,他想闹出些大动静来。” “吁。”穆悠骑着马总算到了,他慢悠悠地下了马,将缰绳一抛,任由马儿溜达着找草吃。身后一众衙役也小跑而至,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的。 安王不禁笑了:“哟,终于到了啊?我还以为你连马都不会骑,摔到半路上了。” “大清早的陪你们玩找头的游戏,真是无聊的很。”穆悠说着,不禁又是哈欠连天,依靠着一棵树又打起盹儿来。 安王一掌拍在树干上:“哎哎哎,你又睡?快帮忙分析案情啊。” 穆悠一脸委屈:“我真是没睡好。自从遇到了你,我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每天最多加起来也就睡两个时辰。” 安王满脸无奈:“你到底是来睡觉的还是查案的啊?” “我来看戏的,别管我。”穆悠说着又闭了眼:“主角还没登场哩,我先眯会儿,养精蓄锐。” “殿下,呃……现在我们从哪儿查起啊?”朱望小声问道。 安王环顾四周,只见一片荒凉,早已偏离了官道,西南边都是树林,只有北边还算平坦。 “所有人听令,分成三队,朱卿带一队人马向北搜查,豫儿,你带人向西查,剩下的人跟我去南边。” “皇叔。”李豫一拍安王的肩:“我要跟你一队。” “好。那崔虎郑明,你们两个带人向西去,记得一定要搜仔细了。有情况马上汇报。” “是。”所有人都领命而去。 “从这里向南半里的地方已经找到一颗人头了,大家再仔细搜搜,说不定还会有。”安王说着,已朝前走去。萧飒紧跟其后。 李豫:“前面的树林太密,骑马恐有不便。你们两个留下来照看马,等着他们的消息,有情况马上来报。” “是,广平王。” “穆半仙,你到底走不走啊?”李豫看了一眼穆悠,也随着一众人进了林子。 “走。”穆悠说着,几步跟上李豫:“哎,广平王,你数了没,此刻安王身边还剩几人?” “怎么了?”李豫朝前看去,穆悠说得没错,刚才皇叔从宫里带出的侍卫加上大理寺衙役至少上百号人,如此一分,跟着皇叔的也就三十多人了,如果……不不不,怎么会?他心里也紧张起来,嘴上却说道:“这些人都是皇叔宫中最厉害的高手,以一抵十不在话下,你就放心吧。” “殿下,殿下。有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高声喊道:“又发现了一颗人头。” “在哪儿?” “就在离上一个人头发现之处百步之遥,装在一个捕兽的铁笼子里。” “好,再仔细搜。” “是。” 众人皆忙碌着,唯独穆悠一人在林子中瞎转悠,他仔细观察着各种树木,还不时捡起散落在林中的树枝,一副若有所思的认真样。 萧飒瞟了他几眼,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紧紧跟在安王身边,出门在外,安王的安危最重要,至于破不破的了案,对自己来说倒是无所谓。 “穆悠,你干嘛呢?”安王也注意到了穆悠的异样,大声呵斥道。 萧飒望去,只见穆悠正吃力的拖着一捆柴向安王走来。 “哎,累死了。你们说,这么大一捆柴可以卖多少钱?”穆悠说着丢下捆柴的树藤,拍拍手上的灰尘,眼巴巴地看着安王,两眼放光。 李豫一时无语。 安王更是气得直瞪眼,他手指着穆悠:“我叫你来是协助我破案的,一旦我们破了案,你还愁圣人不给你封官?你……你……谁让你捡柴啊,这捆柴值几个铜板。井底之蛙!”他本欲再骂穆悠几句,又恐他承受不了,心里的火又无处发泄,抬起脚就朝柴踢去,连踢了几脚后,又朝身边的侍卫喊道:“来人,给我把这捆柴扔了!” “是。”两个侍卫也憋着笑,从地上抬起柴,往林子中随处扔去。 穆悠急了:“哎哎哎,别扔啊!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收集起来的证据。” “行了。”安王怒视着穆悠:“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我……我哪儿不正常啦?”穆悠一脸茫然。 “啊!殿……殿下,又……找到了一个头。”一个小侍卫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惊恐地看着那个害他绊倒的东西。很快便有两个大胆的侍卫过来,像拔萝卜似的抓着那人头上的头发,把整颗头从地里拉了出来。 “已经找到三个人头了。再搜仔细些。”安王吩咐道。 “是。”众人答道。 “郎君累了没有?要不歇会儿。”萧飒问道。 “还好,就是有点口渴了。” “是,你们两个去找找看哪儿有水。” “是,萧将军。” “这边有泉水。”片刻后,一个小侍卫喊道。 “他们也都辛苦了,要不让大伙儿都喝点水,歇会儿吧。”李豫看向安王。 安王点点头。 “所有人,都歇会儿。”萧飒命令道。 众人皆随着安王来到泉边,泉水清澈,从石缝中渗出来,顺着低洼的山沟流淌开去,在远处混着落叶汇成了一处深潭。 萧飒四下看看,摘下一片宽阔的树叶,洗净了捧起一捧水给安王端了过去。 “好甜啊!”安王脱口夸道。 “没错。”李豫也用手捧起水喝了个饱。 众侍卫见两位主子都已喝好,也纷纷上前一饮甘甜。 萧飒将手心的泉水饮尽,顺便抹了把脸,转头看去,只见穆悠独自立于远处,若有所思。 “穆悠,你不渴吗?过来喝水啦!”安王皱着眉喊道。 穆悠不为所动,似乎对那深潭颇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还找了一根长棍子,在里面倒腾起来。 “穆半仙可是有所发现?”李豫笑道。 穆悠扔了棍子,看了一眼安王,并不言语,伸出扇子朝潭中指去。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件东西———第四颗失踪的人头! …… “已经找到四个人头了。每个头隔的并不远,大家继续搜。”安王叹了口气,对侍卫说道。 “是。”众人答道。 “慢着。我们这个方向的人头已经找齐了。”穆悠摇着扇子大声说道。 安王不悦:“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没错。”李豫看向安王:“发现的第一个人头挂在树上,树在五行中属木。第二个装在铁笼子里,铁属金。第三个在土里,第四个在水潭中。” 安王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是按照五行藏的头?木,金,土,水,那火呢?应该还有一个藏在火里。” 李豫摇摇头:“火中如何藏东西?我们在分尸地的南边,南在五行中就属火。如此,金木水火土都已齐了,剩下的人头应在另外两方。” “哎,还是广平王英明,既然如此,还在这林子里瞎转悠什么啊,回去吧。”穆悠说着转身就走。 “殿下,快看!”一个侍卫朝林子尽头指去。 众人看去,只见在林子的另一端,一阵青烟徐徐升起。 “火!”安王说着,已朝烟火处跑去。 “皇叔。”李豫叫着,眼见拦不住,只得跟了上去。 众人一起穿过了树林,到了一处开阔之地。春光明媚,绿茵满地,山坡上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庙宇,那道青烟便是从庙后升起的。 众侍卫簇拥着安王朝庙宇逼近,突然,一道人影蹿了出来,蒙着面,身穿夜行衣,手持黑剑,他朝众人看了一眼,掏出一枚烟雾弹,瞬间一片朦胧。等烟雾散去,众人再看,那人早已潜入了树林中。 “追。”安王喊道,已有一众人跟了上去。 李豫一把拦住安王:“皇叔且慢,昨日行刺的是两人,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安王也反应过来:“你是说还有一名凶手在里面?” “没错。” 安王转身继续朝破庙走去。 “广平王英明,不过你数了没有,此时安王还剩几个侍卫?”穆悠阴阳怪气的说道,摇着扇子慢慢跟在后面。 萧飒扫视一眼,加上自己,十人而已。他与李豫对视一眼,心中大感不妙:“郎君,快回去吧。” “回去干嘛?你何时如此胆小了?凶手就在里面。来人!” “在。” “给我进去,捉拿凶手!” “是!” 所有侍卫冲了进去,庙门瞬间关闭了,只听得一阵兵器落地之声,片刻后,又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安王问道,然而里面毫无反应。 空荡荡的草地上,只剩安王叔侄及穆悠、萧飒四人了。 “皇叔,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李豫双眼扫视着四周,已感到了危险。 第129章 冷面杀手,黑影清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的长虹剑已出鞘,他跨到安王身前,眼里平静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里面的人没有打斗的声音,落地的声音很齐整,应该是一起中了迷香之类。” “江湖上的杀手众多,可最有名的当数黑影儿。听闻此人已到长安,他虽为杀手,可从不殃及无辜,雇主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此处,就是为了方便黑影儿行刺。”李豫说着,一手已抓住了安王的衣袖。 “真的有人要杀我?还请了天下第一杀手黑影儿?”安王瞟了一眼穆悠,仍是满脸疑惑。 萧飒转过头来:“穆悠,你当真是安王的朋友吗?” “当然。” “好,那你快和广平王一起带安王回城!” “皇叔,走啊。”李豫拉起安王欲朝后跑去,谁料刚一转身,就见一柄寒剑刺了过来,他猛地后退几步,将安王往旁边一拉,躲了过去。 “当”的一声,萧飒的长虹剑已迎了上去,两剑相碰,擦出一道刺眼的火花。萧飒只觉得虎口一震,不由得后退了三步,定睛看去,与自己十步之遥,江湖上传闻的杀手已赫然眼前,黑衣黑剑,黑纱遮面,连全身都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李豫双手握拳:“穆半仙,你还愣着干嘛,快带安王走啊!”说着已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黑影儿稍微愣了片刻,一个灵活的转身躲开了李豫挥过来的一拳,他似乎有些意外,估计也没想到如此养尊处优的皇孙会赤手空拳以命相博。 与此同时,萧飒再次起剑,身边一棵手腕粗的树干应声而断,他飞起一脚,将整棵断树朝黑影儿踢了过去。 黑影儿后退两步躲开了,手中的寒剑“刷刷”几下,便将树干上的枝叶剃了个干净。他手上一推,一根五尺长的木棍便朝李豫飞刺而去。 李豫闪到一边,顺手将木棍抓到了手里,不禁心头一震,此棍甚是合手,竟如同握着一件兵器。他感激的看向黑影儿,眼中充满了敬意。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竟一点便宜的事也不沾,可他要杀的人是自己的皇叔,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虽然可敬,可他仍是敌人。如此想着,李豫双手握着木棍朝黑影儿劈了过去。 “你放手。”安王随穆悠跑出十丈远,突然使劲儿挣脱开穆悠的手,远远地看着激战的三人:“我不能走,黑影儿武功高强,他们两个不知道能否脱身,黑影儿要杀的人是我,如果今日注定要死,我也决不能连累了你们。你快走吧。” 穆悠听安王说着,已悄悄掏出布包里的瓶子来,他慢慢靠近安王,趁其不备,从背后将倒了迷药的丝帕捂住了安王的口鼻。安王瞬间便瘫倒在地。 萧飒和李豫配合的倒还默契,你一剑我一棍此起彼伏,然而黑影儿更不简单,或进或退,挥剑闪身,冰冷的黑剑让人感到阵阵寒意,矫健的身影又让人一片目眩。恍惚间,李豫已中了一掌,虽然黑影儿只使出了五成功力,可还是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咬咬牙,翻身跃起,紧握木棍,准备再次出击。 “哎,广平王。”穆悠焦急的喊道。 李豫望去,只见穆悠扶着安王靠在一棵树干上,安王紧闭着眼,毫无反应。 “皇叔。”李豫快步上前,拍着安王的肩呼喊着,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穆悠见李豫也倒下了,将手中的丝帕裹好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他冷眼看着不知情的萧飒还在奋力拼搏,很显然黑影儿已没了耐心继续和他耗下去,出手也更狠了。 冰冷的黑剑已刺入了萧飒的右肩,这使得萧飒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他后退几步,身体从剑上争脱开来,带出一片血迹。他身体前倾,将剑点在地上调整一下呼吸,左手轻压着伤口,凝视着面前的杀手。他转眼朝一边瞟去,安王他们可曾走远了吗?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可他知道,作为安王的护卫,哪怕撑到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为安王赢得时间,毕竟自己当年的命就是安王救的,活了这五年,算是赚了。 可这无意中的一瞟,竟如同当头一棒,他惊愕地看见,不远处,安王和广平王竟双双躺在地上,而穆悠,那个自称是安王朋友的人,此刻正静静地立于两人身侧,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嘴角还挂着笑,眼中却又带着几分怜悯。穆悠,你这是干了什么?你到底是敌是友? 正在分神之际,只觉得胸口一痛,萧飒已是又挨了一掌。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很显然,黑影儿并未注意到穆悠已放倒了安王,只想快些制服萧飒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已抬手挥剑刺了过来,这一剑下去,就算不要萧飒性命,也必是重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这个不怕死的侍卫的纠缠,好去刺杀他的目标。 而这一剑,萧飒已是没力气去躲了,他感受到寒气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身体某个地方又将被刺穿的那种钻心的痛。 然而,那剑竟在离自己一拳的距离时突然转了方向,不是黑影儿改变了主意,而是有人击开了它。 萧飒诧异地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物件,那是一把折扇,一把普通的扇子,一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扇子,而此时,它却是一把不凡的扇子,一把有力道击开黑影儿宝剑的扇子。扇子上“穆半仙”三个字铿将有力,似乎也很是骄傲。 萧飒转头去寻找扇子的主人,不禁又是一惊,那个方才还在十丈外观战的穆悠,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自己身边。他微笑着看着黑影儿的剑偏离了方向,缓缓抬起手来,刚好接住了黑影儿还击过来的一掌。强烈的掌风震得刚起身的萧飒又跌坐在地,连黑影儿也后退了两步,然而穆悠未动,他还是面带笑容,一如常态。 “你是何人?”黑影儿终于开口了,他的剑指在穆悠胸前一尺的地方,言语中有些敬意又有些迟疑。 “在下穆悠,字悠之,山南东道硖州夷陵郡人,此次制科榜首。”穆悠拱手道。 黑影儿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剑垂了下去,然而,须臾间又抬了起来:“不,你怎么可能是穆悠?穆悠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安葬的他!” 萧飒吃力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穆悠,他居然真的认识黑影儿,黑影儿说穆悠十八年前就死了,那眼前的穆悠又是谁? 穆悠依然笑着,平静地看着眼前有些激动的黑影儿:“欧阳,十八年多没见了,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二十五年前吧,也正是春意盎然。那年,我才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见春光明媚,一时贪玩,便背着笔墨纸砚出了门。 我沿途登山、赏景、作画,一时贪恋美景,竟不知不觉迷了路。不知走了多久,我仿佛进入了桃花源。只见一位黑衣少年正在桃树树冠之上练剑,桃花纷纷洒洒,好一场桃花雨。而桃树之下,更有一位女子伴着花瓣跳舞,她一身粉衣,如桃花仙子下凡。 我一时心动,就摊开画纸将她画了下来。谁知刚画完,就觉得脖子发凉,你的剑不知何时竟架在了我脖子上。 当时你也是这样问我的:“你是何人?” 我答:“在下穆悠,夷陵郡人。我就住在龙泉镇上。” “师兄,怎么了?”桃花仙子赶了过来。 你答道:“师妹。他偷偷画你。” “这是你画的?”桃花仙子看着自己的画像,好像还挺喜欢。 “在下一介书生,平时就爱作诗绘画,今日出门本意画些山水春色换些闲钱,不想竟迷路了。刚才未经娘子应允私自给娘子画了像,确实是穆某的错,多有得罪,还请娘子见谅。” 桃花仙子笑笑:“既然画都画了,再怪罪你也没用了。不如就把这幅画像送给我吧?” “好,只是此画还未题字,也未署名,还不算成品。” “哦,那你接着完成吧。” 我就问:“敢问娘子芳名?” “我叫白云仙。” “白云仙,好名字。”我夸道,便提了笔:“白肤胜雪,云鬓如画,仙姿灼灼,人面桃花。”然后将我的名字也题在了后面。 从此,我们便经常见面,半年后更是喜结连理。在我弱冠之年更是有了我们爱的结晶———穆君逸。” 穆悠讲着故事,早已捡起地上的折扇,他伸出扇子将黑影儿晃悠着的宝剑扒开:“怎样?现在可以证明我是穆悠了吧?” “那你可知道她在哪儿?”黑影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穆悠眼中有些悲哀:“她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原来都在这里,让我好找!”李殷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在背后说道。 穆悠转身:“你怎么来了?” “我想去看看穆兄回来了没,却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他让你给欧阳前辈的信,你为什么不带着。” 穆悠笑笑:“假话是我忘了,真话是我觉得凭我这张脸,就可以摆平黑影儿,不需要这封信。” 李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信来径直走到黑影儿面前,抱拳道:“在下李殷,见过欧阳前辈,穆兄有事外出未归,这是他留给前辈的信,还请前辈过目。” 黑影儿接过信仔细看完,将信收入怀中,寒剑也入了剑鞘。 第130章 李殷解惑 ,真相大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三人。 李殷?殷子木?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和穆悠关系不简单,可他们却相互攻击,又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穆悠?你又是何人?安王一直认为他脑子有些问题,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没想到却都是真的。他居然和黑影儿这么熟,他居然真的会武功…… “喂,欧阳,我们可以走了吗?”穆悠说着,将萧飒扶了起来:“他本就有伤在身,你赢了也胜之不武。” 黑影儿已发现了远处的安王:“你们可以走,不过他得留下。” “你还要杀他?”穆悠问道,萧飒的心也悬了起来。 “作为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的索魂令已出,就得完成任务。” “刺杀安王,你该当何罪?幕后指使是谁?”萧飒强撑着持剑挡在安王的方向,厉声问道。 “放过李旭,他是我的朋友。”穆悠说着,也站在了萧飒身边。 “请欧阳前辈网开一面。”李殷手持宝剑,站在了萧飒另一边。 萧飒看着左右二人,这两个安王交的朋友,虽至今都没弄明白他们的身份,却对安王倒是真情实意。 “好。我放弃这次任务。”片刻沉默后,黑影儿终于开了口。 三人均松了口气。 “可以让他们醒过来了吧?”李殷看向穆悠,手指着远处的安王叔侄。 穆悠正要答话,突然猛地朝黑影儿冲去,一手按住了黑影儿持剑的右手。他惊恐地看着黑影儿抬起的左臂:“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刚才就说了,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的索魂令既出,就得见血。我答应你不杀安王,按规矩,我将自断一条臂膀,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黑影儿说着,又挥剑朝自己的左臂砍去,所幸穆悠也是内力深厚,使劲压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未能如愿。 “你怎么定了这么个狗屁规矩啊?”穆悠怒道:“金盆洗手也就罢了,何必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十八年前就定了这个规矩了。既是规矩就得遵守,你不要拦我。” “你怎么就一根筋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穆悠仍不松手,嘴里更是不饶人:“本来还挺同情你被人横刀夺爱,现在看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白云仙会喜欢上穆悠了。” “你……”黑影儿被穆悠说的有些难堪,他又沉默了片刻:“如果雇主自己放弃了计划,将我的索魂令还回来,倒是可以另当别论。” 穆悠大喜:“你的意思是说那样你就不用砍掉自己一只手了?” “是。” “哎,那你早说嘛,你收了多少定金,给我,还有,雇主是谁?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让他取消命令。” “定金不能退,我也不能告诉你雇主是谁。”黑影儿答道,手里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萧飒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黑影儿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有着自己的处世原则。可如此厉害的大侠若是真的要为了名誉而弄的身体残缺,不仅穆悠看不下去,连自己也觉得实在是可惜了。 “你等等。”穆悠再次喊道:“给我点时间,我这就去给你把索魂令拿回来。你不是在找你师妹吗?她就在城南郊外的桃花坳。你从安化门出城,往西南方走两里路就可以看到一片桃花。在桃花林中有一处宅院的遗骸,前面有座孤坟,坟前连墓碑都没立,她就住在里面。如今别处的桃花早就凋零了,唯独桃花坳的桃花花期要晚上一个月,不知是不是等着你去赏花呢?” “好,我知道了。多谢。”黑影儿缓缓转过身去,头上的黑纱完美的掩盖住他的忧伤,那身孤单的背影却让人感到一阵凄凉。 “我今晚会很忙。”穆悠对李殷说道,他瞟了一眼安王:“他要做个逍遥王,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太多。” 李殷心领神会:“好,我会给安王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穆悠看看萧飒,转身走了。 “多加小心。”李殷冲穆悠的背影喊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萧飒看着李殷,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李殷笑笑:“萧将军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多遍了,如果能回答你,穆悠早就说了。其实名字就只是个代号而已,就好比我不管是叫李殷,还是殷子木,我,还是我。” “李殷?穆悠曾说过,前几天和他在月湖泛舟的那位黄衣女子叫李殷,是他的仰慕者。是你吗?”萧飒抚着胸口咳嗽一声,手又压在了右肩上,殷红的血液已浸湿了他整个肩头。 “是。”李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来:“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要来点吗?” “多谢。”萧飒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李殷将药晾开:“还是我亲自给你上药吧,要不然她会怪罪的。” “谁?”萧飒任由李殷掀开衣衫涂起药来,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年来我早已没了亲人,除了莲儿,又还有谁会关心我?安王固然对我不薄,可我也就只是他的护卫而已,上次不小心差点伤了穆悠,安王就毫不留情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后来穆悠知道了,反而还想替我打抱不平,还想打安王。嗯,穆悠,他又为何护着我?他是朋友吗?他到底和莲儿是何关系?还有这个李殷,他又和莲儿相识吗? 分神之际,李殷已拿出了帕子替萧飒包好了伤口。 “萧将军觉得我们该给安王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李殷问道。 萧飒看了一眼安王和广平王:“我可不擅长讲故事,你不是很会讲嘛,还有广平王,故事讲的也不错。” “俗话说,三人成虎,我一人说,恐怕安王不信,此事还得请广平王帮忙。”李殷说着,已走到李豫身边,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他鼻子旁让他嗅了会儿,就见李豫有了反应。 “皇叔,皇叔。”李豫睁开眼,瞧见安王还躺在身边,赶紧扑上前喊道。 “广平王。”李殷唤道。 李豫方才注意到李殷和萧飒均站在身后。他看着李殷:“殷子木,你怎么也在?” “我在不足为奇,广平王一直坚守在安王身边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李豫不悦:“你什么意思?” 李殷笑笑:“我以为广平王会找个借口走开,看来是我误会了。” “你跟穆悠一样,也怀疑是我故意引安王出宫查案?”李豫满脸委屈,四下张望一番:“穆悠呢?” “他有事先走了。”萧飒答道:“广平王觉得是谁想害安王?” 李豫背过身去:“穆悠既然走了,想是已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你们又何必再问。” “不管他是受人挑唆还是一时冲动,此事都对安王打击太大。作为安王的朋友,我们不希望安王知道真相。”李殷说道:“请广平王编一个故事吧。” 李豫回过头来,面露难色:“那你先说说昨晚朱雀门附近的行刺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干的。”李殷答道。 “你们两个?”李豫看向萧飒。 “是。”萧飒答道,既然刚才广平王没看见穆悠出手,昨晚自己也不在宫中,索性替穆悠担下来算了。 李殷瞟了萧飒一眼,微微一笑:“一起死了七个侍卫,目的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广平王想必也感觉到自从晋国公不在了,安禄山如今越来越放肆了。得做出点动静来灭灭他的威风。” “真的是七人?” “没错,四个加三个确实等于七!”李殷皱起眉来:“我料到有人会就此大作文章,就一直潜伏在大理寺附近,那九具尸体送到敛房后我就去验了尸。其中七具尸体体形健壮,右手虎口处均有老茧,应是常年手握兵刃所致,尸体均已僵硬,确是昨晚我们刺杀的安禄山的侍卫。” “那多出的两具尸体呢?”李豫迫不及待的问道。 “另外两具尸体尚未僵硬,死亡时间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一人岁数较大,有些驼背,另一人年纪尚小,身材均较为瘦弱,皮肤黝黑,手脚均布满老茧,脚上还有血泡,应是常年穿草鞋的劳作之人。” “你是说另两具尸体是普通百姓?”萧飒大惊,不禁又想到穆悠刚才在树林的举动,于是问道:“刚才在树林里,穆悠捡了一捆柴,你怎么看?” “捡了一捆柴?”李殷舒展了眉头:“她可是从不同地方收集起来的?” “你是说,那捆柴是那两具尸体生前砍的?”李豫恍然大悟,和萧飒异口同声:“樵夫?” “没错。”李殷脸上有些沉痛:“或者准确的说很可能是一对砍柴的父子。” “他们挖尸割头,故弄玄虚,无非就是要把安王引到荒郊野外再行刺,以免殃及无辜,可为何又要向一对樵夫父子下此毒手?”萧飒也无比悲痛。 “应该是临时起意。他们在林子里布置藏头的把戏,没想到林中刚好有一对父子早早的就在砍柴,刚好看到了,于是干脆连他们也一块儿杀了,多加了两具尸体,多了两个人头,使得这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也让去了另外两方的人多耗些时间。”李豫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的安王,面露两难:“皇叔就是个犟脾气,越是不让他干的事越爱掺和,有人太了解他了。” “现在所有事都已经搞清楚了。广平王决定怎么说?” 李豫看着李殷萧飒二人,拱手道:“我会找他问个清楚,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李殷笑笑:“每个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实不相瞒,我能和安王在街上相遇就是故意安排的,我进宫去就是为了行刺安王。” “什么?你……”萧飒后怕不已。李豫也大吃一惊。 “可是后来我觉得安王挺可爱的,我就改变了主意,成了安王的朋友。”李殷摇摇头:“广平王与安王叔侄情深,更是五年的好友了,讲故事的机会还是就给广平王吧,我和萧将军给你作证即可。” 三人对视一眼,同看向安王,会心一笑。 第131章 拜访太子,回绝婉茹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贾淼有消息了吗?”太子问道。 “回太子殿下,还没消息传来。”静忠答道,偷看着太子的反应。 “长源呢?” “李先生自今早就闭门不出,早膳午膳也都没用过,不知在房里干什么。” “不要打扰他。是我让他做了他不愿做的事,他心里自责哩。”太子叹了口气,脚步也有些沉重起来:“你下去了,有消息了再来通知我。” “是。”静忠弓着腰退了下去。 太子缓缓地走进书房,随后关了门,整个人靠在门上,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心中却如同沸水翻腾。 黑影儿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杀手,从未失手过,一旦安王遇刺的消息传开了,朝堂之上又将出现怎样的状况。圣人年事已高,可否经得住这个沉重的打击?会有人怀疑自己吗?安王,毕竟是自己的兄弟,自己如此做,是否太绝情了? 太子想着,朝前走去,也许自己现在需要像长源一样打坐静心一下。他想着,猛地一抬头,不禁大惊失色,似乎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你……你你……” 他惊愕地看着正在自己书桌前忙碌的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 穆悠慢悠悠地放下笔,举起自己刚写完的字,似乎还比较满意。他转过头来,像是刚看见太子,赶紧拱手道:“在下穆悠见过太子殿下,到长安这么久了一直没找到时间登门拜访,还请太子见谅。”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太子缓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穆悠笑笑:“我来向太子讨一件东西。已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太子的文房四宝甚是精美,忍不住练了几个字。太子帮我看看,我这几个字练得如何?” 太子看去,书桌旁已是扔满了废纸,穆悠手里正举起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虽也算工整,但确实毫无美感。 穆悠见太子的反应,不禁有些尴尬:“怎么?这几个字还是很丑吗?” 太子不语。 他又瞅了瞅纸上的字:“方,圆,动,静。太子应该听说过吧?” 太子表情沉重:“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穆悠满脸疑惑:“二十六年前《咏方圆动静》的小神童如今不就在你家吗?干嘛问我?” “你……” “好了,我这次来就两件事:一是想提醒你什么时候该静,什么时候该动。”穆悠伸出手去:“二是,把索魂令给我。” 太子心头一惊:“什么索魂令?你可知擅闯东宫,该当何罪?还不速速离去!”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免死金牌吗?哪里不能去?”穆悠摇摇头,满眼尽是同情地看着太子:“我知道这十七年来你当太子也当的憋屈,可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何现在坐不住了?安王是你的亲兄弟,与你有何仇怨?为何要对他出手?你让人杀了他,你觉得自己就能脱的了干系?你难道不觉得一直有人在旁边挑唆你和安王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穆悠笑笑,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我的字写得难看,太子看看这个字写得如何?” “李?”太子读道:“何人所写?” “大概四天前我在街上摆摊,有一个找我测字的人写的。”穆悠神秘的说着,不禁又仔细朝字端详起来:“太子刚才把这个字念什么来着?” 太子背过身去,满脸不悦,片刻后见穆悠仍举着字像是在等着回答,再次不耐烦地答道:“李。” “啊?”穆悠眨眨眼,又将“李”字看了好几遍,满脸疑惑道:“我怎么看来看去,这上面都写得是‘十八子’啊?” “十八子?”太子上前几步抢过穆悠手里的字条:“没错,是他的笔迹。他居然在京城!” “是啊,他不是请旨去敬陵给武惠妃尽孝去了吗?为何偷偷返回了长安?”穆悠拿起腰间的扇子摇了起来:“安王出事,他可是有不在场的证据的,可太子……” “你知道他在哪儿?” “当然,我是谁?穆半仙!哪儿有我不知道的事?”穆悠说着又朝太子伸出手去:“索魂令!不就几千两银子的定金吗?太子又不差钱!” 他见太子还有些犹豫,又凑近了说道:“太子有没有听说过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很多秘密,杨国忠把它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太子想要,我明天送给你!” “你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索魂令!”穆悠依然笑着。 太子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漆黑的牌子递了过去。 “多谢太子殿下。”穆悠欣喜地接过牌子:“我的丝帕弄脏了,太子可有干净的帕子借我一用?” 太子不知何意,随手掏出身上的帕子来。 “太好了。”穆悠嬉笑着抓过帕子,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穆悠不才,先解答太子第一个疑问。太子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让太子看看我是怎么出去的。” 说着打开房门,使劲儿将茶杯砸在地上,高呼一声:“来人啊,有刺客!”说完朝太子莞尔一笑,将帕子系在脸上出了门。 “什么人,站住!” “别让他跑了!” “快,弓箭手,放箭!” “追!” 李泌本在屋内盘腿打坐,听到了府上的喧闹,原本忧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打开房门,大声喊道:“来人。” 两个小厮跑了过来,朝李泌拱手道:“先生勿要惊慌,想是府上进了小贼,定然会将他擒住。” 李泌拍拍肚子:“我饿了,上饭吧。” “是。” 太子立于书桌前,拿着穆悠写的“方圆动静”四个大字默默地看着,屋外嘈杂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殿下,您没事儿吧?”领头的侍卫赶过来问道。 “我等无能,让刺客跑了,请殿下责罚。”众侍卫皆跪倒在地。 太子微微一笑:“没事儿,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面面相觑,后退而去。 穆悠取下脸上的帕子,摇着扇子走进宝月楼,梅姨眼尖,马上围了过来:“哟,穆状元啊,您不是和安王办事儿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梅姨了呗,陪着安王有什么意思?”穆悠打趣道。 “瞧您说的。谁不知道您是想着我们无双啊!快上去吧!呵呵呵呵。”梅姨笑道,身边的女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穆悠进了房内,摘下面具,又成了穆仙儿的模样,她径直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柳婉茹微笑着关好房门:“你陪安王去哪儿了?这么累?” “倒也没走多远,就是心累。”穆仙儿说着,拍着右胸口。 柳婉茹不禁笑了:“没想到堂堂女侠也有喊累的时候。” “哎,没把你当外人才在你面前这样子,你还笑我?” “好,不笑你。”柳婉茹说着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一件小肚兜来:“怎么样,可爱吗?再过段时间天就慢慢热起来了,子谦晚上睡觉就用的着了,又凉快,又不会凉了肚子。” “不错。”穆仙儿瞧着上面的绣花甚是精美,想是花了柳婉茹不少功夫。 “那你先睡会儿,今晚就让子谦试试。” “不,今晚不能去看子谦了。”穆仙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 “这……”柳婉茹大失所望:“晚点没关系的,只要让我哪怕看上一眼就行。” “今夜都没时间。改天再说吧。”穆仙儿说着拉上被子闭了眼。 “仙儿。”柳婉茹坐到了床边:“子谦大病初愈,这几天我确实不放心,我……” 穆仙儿不得不又坐了起来:“柳姐姐说什么呢,不就是着了凉嘛,昨晚不都没事了吗?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子谦由柳絮她们带着,你就得相信她们才是。” “可是,仙儿。我……”柳婉茹在床边踱着步:“要不这样,你若实在不得空,能否让李大侠带我去?” “你说李殷?” “嗯。” “不行。”穆仙儿果断地回绝了:“李殷是我的男人,怎么能大半夜的带着你去荒郊野外的。” “不不不,仙儿,我没别的意思。” “好了,说不行就是不行。柳姐姐也不能光想着自己啊,这些天来我白天要忙,夜里还要陪你去看子谦,我都从没有睡好过,今晚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有重要的事。” “仙儿。”柳婉茹跪了下来:“这些天来确实让你受累了,你的恩情我无以回报。你没做过母亲,不明白一个母亲想念孩子时的那种痛,简直如刀割一般。”柳婉茹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 穆仙儿掀开被子下了床,脱下身上的男装,松了头发。她不慌不忙地从衣柜中挑出一件粉色布裙换上。然后坐在梳妆镜前打扮起来。 柳婉茹悄悄拭去了泪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夹杂着马上就可以如愿的欣喜。 穆仙儿已打扮好了,她将头发拢了一半盘在头顶用银簪固定好,剩下的头发编成了一头细细的小辫,一小片头发遮盖着右额头上的疤痕,脸上擦了香粉,桃红色的口脂更显得嘴唇娇小动人,整个人已没有了装男装时的英姿与穿女式劲装的那种侠气,仿佛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少女,天真烂漫又有些任性娇气。 穆仙儿朝柳婉茹笑笑:“这身打扮如何?” “好看。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我阿娘说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打扮成这个样子。”穆仙儿说着,已来到窗边,她划开窗户,看了一眼柳婉茹:“我今晚确实有事。”说着也不再听柳婉茹唠叨,已飞身跳了下去。 “哎。”柳婉茹完全没料到穆仙儿会来这一手,赶到窗口看去,哪儿还有她的影子。 第132章 桃花怀旧,欧阳多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太阳最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天地之间如同蒙上了一层黑纱。欧阳清风瘫坐在白云仙的坟前,他的黑纱斗笠随意扔在地上,连那柄靠着坟头的黑剑也倒下了,可他却浑然不知。他那两道浓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不知在看着什么。整张右脸被垂下来的头发遮的严严实实的,只留左脸满是沧桑。 “喂,发什么呆啊?又偷懒,就不怕阿耶知道了罚你!”穆仙儿左手挎着一个食盒,右手拎着一坛酒走了过来,狠狠地踢了欧阳清风一脚,满脸不悦。 欧阳清风大吃一惊,抬头望去,更是惊诧万分,口中不由得唤道:“师妹?是你吗?” 穆仙儿不理他,径直走出十多步远,寻到了一块大石板,将食盒和酒放了下来。 欧阳清风早已跟了上去,愣愣地站在她身后看着,眼中已噙满泪水,嘴角却挂着笑。 “你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啊?”穆仙儿嘟起嘴巴问道,抓起一根小辫子在手里把玩着。 欧阳清风有些激动,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满眼里尽是温柔:“师妹,十八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知道这是个梦。这些年来,你在我梦中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了,没想到……呵呵,今日又突然这么清晰,这么真实。” “什么梦不梦的?你是不是病了?”穆仙儿呵呵笑道,上前几步,抬起手摸上欧阳清风的额头:“还好啊,没发烧啊?” “师妹?”欧阳清风顺势一把抓住了穆仙儿的手,大惊失色:“师妹,你……” “怎么了?”穆仙儿撅起嘴巴,好奇地用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师兄,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了。”欧阳清风激动的摇摇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迷茫,恍惚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他只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十分温暖,让自己无比安心。 “你饿了没?我买了些好吃的。阿耶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不用等他。”穆仙儿说着,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摆了出来:“我还偷偷把阿耶藏的酒带出来了,是你最喜欢的桃花酿。师兄快尝尝。” “师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穆悠的事,我……”提到了酒,欧阳清风不禁又想起了十八年前到镇上吃酒误事的事情,一时自责不已。 “穆悠的事,什么事?穆悠又是谁?你新交的朋友吗?”穆仙儿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不认识?” 穆仙儿茫然地摇摇头:“你以前又没提过。” “我……” “好了师兄,你到底要说什么啊?快点吃饭啦。”穆仙儿抓起一块肉喂到欧阳清风嘴边。 欧阳清风小心地咬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瞧你吃的,满嘴是油。呵呵。”穆仙儿笑道,很自然的掏出了丝帕,替他擦起嘴来。 欧阳清风欣喜地感受着这温暖的情义,全然没想过,以前只能远观到的师妹对穆悠的恩爱,此刻却换成了自己。 两人愉快的用完晚膳,今日胃口大好,将菜都吃了个干净,连美酒也吃了半坛。 “好了,剩下的酒过会儿再吃。要是这会儿就醉了,就没人陪我了。”穆仙儿笑着,抢过欧阳清风手里的酒坛子,顺手将他一拉:“走,跟我来。” 欧阳清风任由她拉着手来到一大株桃树前,穆仙儿用手指指树干:“师兄,带我上去。” “好。”欧阳清风脱口而出,将穆仙儿拦腰一抱,两个人便跃上了枝头。 “从这里看月亮真是太美了。”穆仙儿坐在树干上兴奋地喊道,双脚悬在空中前后摆动着,整个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 “师妹,小心。”欧阳清风不禁担忧起来,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转而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刚一松手,又见她摇摇欲坠了。如此一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将左臂伸在她背后,目不转睛,只待随时相救。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很自然的将身子往右一倒,整个头便枕在了欧阳清风的肩上。她能听到他因为紧张与兴奋而心跳加速的声音,他的左手颤抖地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左臂,这使得她的身子终于有了靠的地方。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枝头,洒下一片恬静的光辉,星星若隐若现的眨着眼,也似乎在说着什么秘密。 “师兄,给我讲个故事吧。”穆仙儿在欧阳清风的耳边低语道。 “好。”欧阳清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思考片刻后缓缓道来:“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一个永远都不愿醒的梦……” 然而,是梦就总有醒来的时候,当刺眼的阳光将欧阳清风唤醒时,他还有些茫然,他摸了摸头,一时才反应过来身处何方。 他抬头看去,那座孤坟就在眼前,坟头竟放着一块牌子,一块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牌子,没错,索魂令,昨日那个自称是穆悠的人,竟然真的把它要回来了?他环顾一下四周,还是这片桃林,桃花纷纷扬扬伴着轻风飘落下来,静的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拾起地上的宝剑,拿起黑纱斗笠缓缓离去,昨夜发生的种种仍清晰的在脑中浮现。师妹?昨晚一起共进晚餐,一起赏月的人是你吗?一定是的,要不然自己怎会给你讲故事,怎会为你舞剑?你那身粉色的衣裙依旧如桃花一样美丽,你在桃树下伴着桃花欢舞的身姿依旧让人迷恋。 欧阳清风茫然地走着,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康隆客栈。 “欧阳大侠回来了。”掌柜的招呼道:“可曾用过早膳?” “还是老样子,送到房间吧。”欧阳清风笑道,径直朝房间走去。 “师父。”穆君逸早就在他房间外等候多时了,见他走了过来,赶紧拱拱手:“师父回来了。” “哦,逸儿。你的事忙完了?”欧阳清风笑着,慈祥的看着面前的爱徒。 “掌柜的说师父前天就到了长安,可昨晚却不在客栈。师父去了哪里?”穆君逸表情凝重的问道。 “哦,一晃又一年没来长安了,到处走了走。”欧阳清风笑道,被自己的徒弟质问,让他微微有些难堪,更何况有昨夜的那个梦。 “师父是去了桃花坳吗?”穆君逸伸手摘下欧阳清风头发上夹着的一片桃花花瓣:“有件事我正想当面告知师父……” “哦,你是说你娘吗?”欧阳清风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昨夜好像见到你娘了……我们整夜都在一起,天快亮时我却睡着了,醒来她却不见了……” “我娘已经死了。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哦,我……我已经知道了。昨天有个叫穆悠的人告诉我了。其实,我早就有预感她已不在人世了。我……我经常会梦见她……但从没像昨夜的梦那么长,那么美,那么真。” 穆君逸欲言又止。 欧阳清风说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师父。”穆君逸正想说什么,已被关在了门外。 他叹了口气,望向对面不远的宝月楼,心中无比气恼,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平时自己已经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事事迁就她了,甚至还不惜名声为她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可她这次,居然为了两把剑算计起自己的师父来,简直是不管教不行了。 宝月楼里,穆仙儿疲惫的倒在床上,瞬间便没了动静。柳婉茹放下床帘,叫几个丫头打来了几桶水倒在浴盆里,舒舒服服泡起澡来。昨日未能见到子谦,今日一定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好好抱抱他。 柳婉茹甜蜜的幻想着自己的孩子,不知不觉中,水也有些凉了,她慢慢地起身出浴,纯洁无瑕的胴 体如出水芙蓉。 穆君逸憋着一肚子的气跃上宝月楼屋顶,四下张望一番,一个翻身顺着窗户潜进屋来。他刚落地,便被吓得一惊,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漂亮的女子他自然见过不少,可却不曾见过女子的身子,她就这样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眼前,愣愣地看着自己,双眼里如自己一样满是惊恐。 “啊!”柳婉茹羞愧地惊叫道,用手捂在胸前,眼睛四下寻找着可以遮羞的物件,奈何刚才把衣裳脱了扔在梳妆台上,相隔也有五步之遥,一时怎够得着。 她慌乱地欲向一边的屏风躲去,谁知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竟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整个上半身都跌进了浴盆里,顿时水花四溅。 柳婉茹本就不会水,已被迫呛了好几口,连呼吸也都有些困难了。难道命中注定今日会溺死在浴盆里吗?不!传出去也太丢人了,更何况还有子谦。她想着,双手挥舞着,倒挂在盆沿的双腿也一阵乱踢,奋力挣扎起来。 穆君逸早已满脸通红,每次都见她们这样走窗户,没想到今日自己走一次竟会见到……谁能想到她大早上的洗什么澡啊! 穆君逸已顾不上找穆仙儿算账了,转身便欲离开,谁知柳婉茹又突然溺水了。他已来不及多想,出于本能,上前几步,伸手抓起柳婉茹的胳膊,将她拽了出来。 柳婉茹不禁一阵呛咳,拼命的吸上几口空气,满头的秀发湿漉漉的沾在羞红的俊脸上,雪白的肌肤再次充分暴露在穆君逸眼前。 第133章 出水芙蓉,墙头之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君逸再次心头一震,连耳朵都能感受到一阵火热。刚才还保持着些距离,此刻自己的手却正握在她如藕般的玉臂上……他心里慌乱极了,这些年来不知经历的多少生死决斗,都没有让自己这么紧张过。可此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赶紧松手,将她推开。 “扑通”一声,惊魂未定的柳婉茹这次都来不及发出一个字就再次跌进了水中。 穆君逸完全懵了,他看着盆中挣扎着的玉人儿,一时不知所措。他虽是杀手,可从想过会杀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女子,更何况是将她推进浴盆里溺死。他咬咬牙,再次俯身把她从浴盆里捞了起来。 “喂,大哥,你这是干嘛呢?”穆仙儿掀开床帘,靠在床头,睡眼惺忪的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穆君逸一手抓着柳婉茹的手,另一条臂膀撑在她的后背上以防她再次倒下去。他尴尬地闭上了眼睛,满脸羞愧,听穆仙儿发问,终于回过神来,之前心头的怒火再次点燃:“我来找你,有事!” 穆仙儿冷冷一笑,随手抓起床上的一条毯子抛了过去:“大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连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穆君逸接过毯子裹住柳婉茹,将她放在地上,柳婉茹飞快地抓起衣裳躲在屏风后面去了。 穆君逸总算松了口气,向穆仙儿走近几步:“说,你昨夜去哪儿了?” 穆仙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困死了,我要睡了。” “你起来。”穆君逸说着,就准备去掀她的被子。 “啊,我可没穿衣裳。”穆仙儿大叫着。 穆君逸的手僵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本想好要说的话被刚才一闹,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我就是想问你,昨夜是不是你装成了阿娘的样子去见了我师父?” 穆仙儿一听此话,倒有几分得意:“是啊,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我装的可像了,欧阳清风真把我当成阿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陪了我一夜。到天快亮了,我实在困得不行,才给他酒里下了点药,将他迷晕了,我才走。” 穆君逸愤怒道:“你……他是我师父。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穆仙儿坏笑道:“当然是为了紫电青霜剑啊,半年前,我们在襄州认识时,我不就在找黑影儿的这两把剑嘛。” “你……你已经得到了《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了,还不甘心吗?” “我答应过师父,会帮她把所有的宝贝弄到手,就一定说到做到。” “你和花无忌的事,我不想多说了,你在我养伤期间和李殷骗走了神龙山庄的《神龙剑谱》也就罢了,现在又来招惹我师父,你……”穆君逸满脸无奈:“我绝不会再让你胡闹了。” “谁胡闹了。你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若不是穆君逸,信不信我早就一剑把你劈了。” “信。”穆君逸冷笑道:“半年前你不就想杀了我给花无忌陪葬吗?” “哼。知道就好。所以我的事,你少管。” “可你别忘了,现在东方宏还在四处追杀你。李旭也悬赏了五千两银子寻找你的下落。你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我可以依着你,老老实实的让圣人给你封个官了,我们一同回老家去。你别再到处惹事了!” “谁惹事儿?让你求你师父把紫电青霜给我,是你不肯。他那两把剑又不用,留着干嘛?还不如给我拿去讨我师父欢心。”穆仙儿笑笑,倒是满脸自信:“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用美人计我可是得心应手,你看着,这两把剑我势在必得。” “你!”穆君逸生气的瞪着穆仙儿,手里的剑因激动也跟着颤抖着。 “哼,手下败将,在我面前凶什凶啊!”穆仙儿说着,翻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不再理他了。 穆君逸讨了个没趣,还欲再跟她理论一番,一偏头,却见柳婉茹已穿好衣裳走了出来,她一身红衣,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背后,满脸绯红,正羞涩地看着自己。 “小女子柳婉茹,见过穆大侠,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哦,你……快起来。”穆君逸以为柳婉茹是指刚才的事,一时又有些语塞,浑身也不自在了,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回头看向床上的穆仙儿:“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瞟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柳婉茹,慌忙地转身跳下了窗户。 穆仙儿一把掀开被子,大吸几口气:“怎样,柳姐姐见识到了吧。我可没冤枉他,是不是特别像只乌鸦,整天叽里呱啦,烦死了!” 柳婉茹摸了一把火热的脸颊:“他……真的是你兄长?” “嗯。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特讨厌。进女子的房间都不知道敲门,还大侠?简直就是个登徒子。每天就只知道管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仙儿……我……”柳婉茹一想到刚才的情形,不禁又羞愧难当。 “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就说,要不要我去挖了他的眼睛替你报仇?” “啊?不不不。穆大侠也是无心的……算了。” “好,你既然原谅他了。我就放他一马。被他气得我瞌睡都没了。我还得进宫一趟。”穆仙儿说着,起身出了门。 宣政殿外,文武大臣焦急的等待着,有的独自翘首以盼,有的三五成群的谈论着什么。 “郎君,打听过了,安王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贾淼低声说道。 “豫儿昨天找过我,说是一切都给我摆平了。呵呵,什么时候我做的事,还需要当儿子的来补锅了?”太子说着,满脸苦笑,又带着一丝欣慰。 “广平王虽与安王交好,可毕竟是您所生,自然是向着您的。”朱望也瞅准机会奉承道。 “这个案子快些结了,免生事端。” “这……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不悦了:“跟上次的案子一样,推到江湖人身上。” “是。”朱望点点头,不禁又朝太子看去:“朱某听到传言说,昨日下午东宫进了刺客,不知……呃……” “你听何人说的?”贾淼低声问道,也朝太子看去:“郎君觉得是何人走漏了消息?” “是真的?”朱望大惊:“殿下可曾查到是何人所为?” “穆悠拜见太子殿下。”穆悠大声喊道,深深一揖手。 太子诧异地看着他:“穆悠。” “穆某捡到了一件东西,好像是太子遗失的,特来奉还。”穆悠笑着,递过昨日借用的帕子。 太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人确实有些本事,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昨日便可动手,然而只是对自己谴责一番,又故意闹出动静后逃走,实在不知何意。 穆悠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卫国公病了,我刚才去探病,从他书房中捡到了一本小册子,甚是有趣,随手就给带走了。事后想想实在不妥,有劳太子帮忙还给卫国公,多谢。”说着,将小册子递了过去。 太子接过小册子翻了起来,原本散开在四处闲聊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聚了过来,个个面色凝重,一片哗然。 “这上面记的是……”太子翻看着,一脸茫然。 “都是暗语。”穆悠翻了几页:“比如这页写着:天十正一开二十点十七贾白一千。太子可知是何意?” 太子摇摇头:“愿闻其详。” 贾淼额上淌出汗来:“什么暗语?郎君休要听他一派胡言。” 穆悠瞟了贾淼一眼,微微一笑:“天十正一:天宝十载正月初一;开二十:开元二十年;点十七:中榜的第十七名;贾为姓氏,白一千:白银一千两。如此解释一番,太子可明白了?这条暗语记的是:在天宝十载的正月初一,有一个在开元二十年高中第十七名的姓贾的人,行贿了白银一千两。我这里刚好找到了一份开元二十年常科进士的名单,当年的十七名为贾淼,哎,好巧,刚好和贾侍郎同名同姓。” “是吗?”太子接过名单看了看,瞟向一边的贾淼:“原来你一直都在替卫国公效力啊?”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我不是……”贾淼赶紧辩解,已是汗流满面。 穆悠笑笑:“没错,太子误会了。他当年也就是个从六品的通直郎,哪有一千两银子去行贿。” “那这上面记的?” “他没钱,别人有啊,比如前几天就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商人来找我测字,他写了一个“李’字让我帮他算算前程,随手就丢给了我一两银子。这世上,有钱的好人真多。”穆悠意味深长地说道。 “太子,太子。”周边的人都围了上来打着招呼。 “臣听闻昨日下午东宫进了刺客,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对太子不敬?” “是啊,太子殿下没事儿吧?” “敢问太子,刺客可曾抓到了?这种人定不能轻饶啊!”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太子面带笑容,沉默不语,只觉得耳边一片聒噪,再看时,穆悠早已走远,只留一道神秘的背影。 第134章 鉴赏美玉,安王献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郎,您进宫了。安王正差奴婢去找您呢。”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跑了过来。 “安王找我何事?” “这……奴婢不知,说是有件宝贝让您看看。” 穆悠随着小太监来到敬玉轩书房门口,只见安王正聚精会神的欣赏着一件小物件。他见穆悠过来,盖上了盒子,挥挥手让左右退下。 “什么宝贝这么神秘?”穆悠偏头看去,只见盒子甚是精美。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安王直视着穆悠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给你点回忆。”安王平静地说道:“我们去郊外查案,黑影儿出现了,萧飒和豫儿与他交战,我们趁机跑出十丈远后停了下来,我让你先走,然后了?” “然后我就走了呗。我这么听话的人,哪儿敢抗旨?” “然后有人在身后用帕子把我口鼻捂住,我就晕了过去。我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殷子木,而你和黑影儿均已不知去向。萧飒受了重伤,豫儿告诉我,说你早就丢下我们独自逃命去了,是他们三人合力击退了黑影儿。” “所以呢?” 安王紧盯着穆悠的眼睛:“我想让你告诉我,豫儿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穆悠理直气壮的说:“我是谁?穆悠!我可是你的朋友,怎么会丢下你们独自逃命呢?” “那你干了什么?” “我……我啊,我就在丝帕上倒了点迷药,然后……呵呵,你刚才不都说了嘛。然后你就晕了。” “你……”安王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你把我迷晕的。很好玩吗?你有点迷药很了不起吗?到处不分场合的给人下药?”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其实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穆悠说着,一脸无奈:“当时那么危险,我拉你走你偏不干,还想充英雄,我只能把你迷晕了,好背着你走。谁知你重的跟头猪似的,我背也背不动。刚好殷子木来了,我想着他武功高强,若是和萧飒广平王联手一定能抵住黑影儿,所以就把你藏到了一边,独自跑去搬救兵了。不相信你问萧飒!萧将军!萧将军!” “好了,别喊了。萧飒受了重伤,我让他回家养伤去了。”安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又养伤去了?这个萧飒也太不经打了。你怎么选了这么个护卫啊?那你问其他护卫,可是我跑去喊他们救驾的。” “行了,我都问过了,只是想再证实一下。失踪的九个人头都找到了,殷子木和豫儿也查清了:杨国忠对安禄山不满,请了两个江湖人去行刺,结果安禄山身边的侍卫也身手不凡,他们杀了九个侍卫便匆匆逃走了。 安禄山想平息此事,把死者悄悄埋了。可又有人想借此兴风作浪,坏我大唐威严,就把尸体挖了出来,还割去了首级,摆在了大理寺门口。他们还把人头藏了起来,诱使我去查案,还让人假扮成黑影儿来杀我。 世人都说我是圣人最宠爱的皇子,如果我死了,圣人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有可能……” 穆悠愣愣地听着,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你等会儿,你说昨天那个黑影儿是有人假扮的?” “那还用说,真正的黑影儿岂是轻易请的动的?而且黑影儿一旦接单,就从不会失信于人。更何况黑影儿武功天下第一,殷子木的武功勉强能和萧飒势均力敌,豫儿的武功更是不及,纵然他们三人联手,又怎可轻易打败黑影儿?” 穆悠打了个哈欠,连连摇头:“我想你搞错了吧,殷子木的武功是他们三人中最高的,广平王次之,萧飒的武功才是最差,要不然为何只有萧飒一人受伤。” “你看事情不能只看结果,豫儿以前和萧飒比过武,他哪儿是萧飒的对手,殷子木上次和萧飒比武你也见识过。所以说……” “好了好了,争这个有意思吗?你眼里看到的始终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别看广平王整天嘻嘻哈哈的,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那是,要不然怎么会是我的朋友。”安王说道,相当得意。 穆悠本欲反驳几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安王的朋友,安王的话不是连自己也夸了吗,这样一想,也高兴起来。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那你觉得是谁要杀你?” 安王无比肯定的答道:“吐蕃人。他们一直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虽表面称臣,实则一直都欲图谋不轨。昨天早上,从金光门进城的那波胡人商队就是吐蕃的奸细。” 穆悠倒是震惊了:“我真是越来越服你了。你怎么这么会编故事啊?” “什么编故事?”安王见穆悠否认他,很是不悦:“这是推理。推理,你懂吗?豫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已给各个城门传了令,今后凡是进城的商队一律严查。还有各个客栈,所有住店的客人一律做好登记和盘查,以防有细作混入长安。” “哦,安王英明。”穆悠憋着笑夸道,这个李旭真是单纯,还推理?李殷啊李殷,有你在,确实让人省心不少啊。 “好了,不说这个破案子了。我叫你来是给你看样东西的。”安王说着,打开了锦盒:“帮我鉴赏一下。” “我哪见过什么宝贝啊,不会!”穆悠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倍感疲倦。 “快来,看看。这可真是件宝贝。安禄山前天送给我的玉石,我亲自画的花纹让人雕刻的。”安王兴奋的像个孩子:“别说你不会,前些天崔虎郑明跟踪你时都告诉我了,说你对玉石很有研究,连卖玉的老板都夸你是行家。” “安禄山的东西,不感兴趣。”穆悠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连眼睛也开始迷糊了。 “我知道你对他有成见,不过他确实是个老实人,每次来长安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带来。这块玉,他既献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再也与他无关。”安王说着小心地将玉镯从盒中取出来:“我曾经答应过我的王妃,一定会为她寻一块美玉,这只玉镯,莲儿一定会喜欢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她戴上。” “天下喜欢这只玉镯的女子多了,你何必把心思全放在杨莲身上?”穆悠缓缓转过身去:“我太困了,现在只想睡觉,再借你的床用用?” “一会儿再睡。先帮我看看。”安王举着玉镯送到穆悠眼前,自己也偏着头跟着看了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哎,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红点?” 穆悠使劲儿抬起眼皮看去,安王手里的玉镯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哈欠,嘴里附和着:“嗯,不错,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里居然有个红点,可惜了。”安王满脸失望的说。 “你确定是玉里面的?” 安王掏出丝帕擦了擦,又是一脸兴奋:“不是。想是沾上了我桌上的红色颜料。呵,你看,掉了。” 穆悠已懒得答话,他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似乎连站着都可以睡着了。 安王的心思全在手中的玉镯上,压根没注意到穆悠已是睡意正浓,他见穆悠没有吱声,以为他没看到,又将玉镯亮高了些,头也朝穆悠靠了过去,他压低一点身子,让自己的目光和穆悠保持一致:“这样,看到了没?是不是完美无瑕了?” 书房外,广平王正随小夏子走了过来:“安王得了什么宝贝了,这么急着喊我过来?” “呵呵,殿下进去一看就知。” 广平王快步跨进书房,如寻常一样大声唤道:“皇叔!” 安王听是李豫的声音,寻声望去,全然忘了穆悠的脸就近在咫尺,这突然的一转头,自己的脸刚好擦过他的面颊,而自己的双唇竟和他的唇碰在了一起。 安王能清楚的感受到穆悠双唇的温度,还有他唇上的口脂散发出的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安王心头一震,此刻什么玉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献出了自己的初吻,而且,吻的还是一个男子。更可怕的是,这种美妙的感觉竟让自己有些迷恋,只愿时间也能静止了才好。 然而也就须臾之间,穆悠已感觉到不对劲,他抿抿嘴,使劲儿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抬起千斤重的眼皮,瞪大眼睛向前看去,顿时气得睡意全无。 李旭,这个家伙居然偷吻我!连李殷都只吻过一次我的额头。他恼羞成怒地后退一步,使两人分开来,抬起手朝安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你这个混蛋!” 安王只觉得左脸上一道火辣辣的痛,身子早已站立不稳,狠狠地跌倒在地,口中便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块价值连城的美玉便也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两截。 小夏子张大嘴巴瞪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 广平王李豫也是大惊失色,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对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怀疑。 穆悠用衣袖擦拭着嘴唇朝门口走来,见两人堵在门口,大声喊道:“滚开!” 小夏子和李豫总算回过神来,赶紧朝两边让开,就见穆悠大步走出门去。 第135章 柔情蜜意,穆悠逃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哎哟,殿下,您还好吧?”小夏子赶紧上前将安王扶了起来。 “皇叔……你……没事儿吧?”李豫也关切的问道。 安王晕晕乎乎的失了初吻还挨了打,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听李豫发问,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你喊什么?你又来找我干嘛?” “哦,我……我来……我……”李豫从没见皇叔朝自己发火,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焦躁的抓抓脑袋:“我……我干嘛来了?哦……哎,不对啊,皇叔,是你让人请我来的啊!你说请我来看你新得的宝贝。是什么样的……宝贝?” “殿下,这玉……”小夏子双手捧着两截玉镯子,心疼不已。 安王的脸不知是被穆悠打的还是羞的,已红成了一片,他咽了口唾沫:“把这块玉拿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还有,刚才的事,你们两个谁也不可说出去!” “是。”小夏子快步退出殿去。 李豫满脸茫然:“啊?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叔的脸怎么了?” 穆悠已出皇宫,飞快的来到悦来客栈,在甲字五号房门上拍下“三重两轻”的暗号,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李殷开门向四周看了看,也跟着去了穆悠的房间,他关好了房门,关切地问:“仙儿,发生什么事了?” 穆悠转过头来,他已摘下了面具,成了穆仙儿。她看了一眼李殷,微微低下头去:“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李殷温柔地笑了:“你是说昨夜你装成你娘的模样去陪了欧阳前辈?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穆兄来找过我,他挺生气的,怪我由着你胡闹。呵呵,你放心,我相信你。我知道无论你做出的事有多荒谬,都有你的道理。” 穆仙儿听李殷如此说,心中更是感到愧疚,她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李殷。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这么多年来,她确实已经习惯了他守候在身边,无论何时,只要有他在,都能让她感到安心。虽然他们之间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不愉快,但正是因为经历了花无忌的事,反而使得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仙儿。我知道你想收齐所有的宝贝送给师父,从而让师父喜欢上你。不过,你放心,就算师父仍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没关系,哪怕离开天圣宫,哪怕一直浪迹江湖,我都愿意永远陪着你。” 穆仙儿轻轻推开李殷:“我……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有件事我觉得不该瞒着你……可是又怕你听了不高兴……” 李殷笑笑:“说吧,我哪敢生你的气。” “我……刚才我进宫去了……” “哦。” “去见了……安王。” “我猜到了。” “他让我帮忙鉴赏一件宝贝。” “我知道,是一只玉镯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穆仙儿疑惑地问。 “前天安王得到了一块玉石,他问我制成什么玉器好。我说,如果男子用可以制成玉佩玉簪,女子的话制成玉镯子最为合适。安王当时就有些遗憾的说,王妃失踪了,要不然给她制一只玉镯子戴上,她肯定喜欢。” 李殷平静地说着,轻轻拉起穆仙儿的手:“仙儿,我知道你和安王的感情,可那只是小时候的情义,你现在对他只是有些内疚而已。你们的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说过吗?从五年前,欧阳前辈把你从杨府劫走那天起,杨莲就已经不存在了。” 穆仙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刚才,安王亲了……我的……”穆仙儿说着,不禁脸上泛起了红晕,她瞟了李殷一眼,伸手朝自己的嘴巴指指,等待着李殷的反应。 “啊?”李殷确实出乎意料,他收敛了笑容,一时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李殷再次看向穆仙儿:“李旭,他认出你来了?” “不不不,他还不知道。”穆仙儿摆摆手,一时有些尴尬,她看了一眼李殷:“我们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当时我困得要命,正闭着眼睛打瞌睡,就是这样,你就当是我,站在这里,闭上眼睛睡觉,我现在好比就是李旭,这块金牌就是玉镯子,他当时就这样拿着,我们就这么看着,突然李豫跑来了,在门口大喊一声“皇叔”,李旭那家伙转头看过去,就……” 穆仙儿按照刚才敬玉轩里的情景演示着,她学着安王的样子一回头,刚好如方才安王亲上她一样,将自己的唇贴到了李殷嘴唇上。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好似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两人明亮的双眸,印出对方心中的惊慌和窃喜。 穆仙儿觉得脸上有些燥热,她后退一步,从李殷唇上分开来,低头抿嘴一笑,续而又缓缓抬头羞愧地看着李殷:“就是这样子,真的只是不小心。哦……我当时一下就被吓醒了,我毫不犹豫的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就像这样。”她说着,抬起手来,如同刚才对安王那样朝李殷狠狠地打了过去。 李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穆仙儿的手腕,双眼温柔地看着她,两人再次相视而笑。 突然,他握着穆仙儿的手朝前用力一拉,穆仙儿始料不及,整个人便朝前扑了过来。李殷的另一只手已稳在了穆仙儿的脑后,他瞄准穆仙儿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穆仙儿瞪大了眼睛,卷翘的睫毛惊的一震。认识李殷已经五年了,他一向都是特别稳重的一个人,而此刻,却似乎完全失控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满脸通红,鼻尖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贪婪的吸吮着她的双唇,继而用舌尖抵开她的唇瓣,仔细地探索着更深处的秘密。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吸和慌乱的心跳,以及他那湿润的柔软带来的一阵甜蜜。 突然,他停了下来,再次与穆仙儿四目相对,他从她唇边分开来,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意:“别瞪着这么大双眼睛看着我,要不然我也会不好意思的。”他说着,自己倒真是害羞的笑了起来。 “哦。”穆仙儿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满脸也已羞得通红,她带着温柔的笑容,双臂缓缓地勾住了李殷的脖子,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李殷微微一笑,她满脸娇羞的样子,似乎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他将双手环绕在她的背后,头又不自主地靠了过去。 “穆郎,穆郎在吗?”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旖旎。两人惊慌地分开来,面面相觑。 “穆郎,快开门啊。” “嘘。”穆仙儿伸出手指靠向唇边,低声道:“好像是店小二。” “穆郎,穆郎,知道你在屋里,我看见你进去了,快开门啊!”敲门变成了拍门,明显已透露着不耐烦了。 李殷朝房门努努嘴,微微一笑。 “穆郎,穆……” “干嘛啊?”穆悠打开门来,眼中尽是不悦。 “哦,穆郎,我是说看见你进屋了嘛。”店小二说着,朝房间里瞟上一眼:“哟,殷大侠也在啊?你们干嘛呢?我喊了这半天都没听见?” “我们有要事相谈,你在这喊什么?”穆悠怒视着店小二。 “不是,穆郎,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掌柜的差小的来问您,您这房间到底还住不住的啊?还有房租,您都拖了好些天了,也该交了吧?” 穆悠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扇子狠狠地朝店小二肩上打去:“你大呼小叫的坏人好事,就是为了要房租?我像是差钱的人吗?啊!” “呵呵,知道您是安王的朋友,不差钱,那您就把房租交一下吧,小的下去也好给掌柜的交代,呵呵。” “房租过会儿再说,我和殷大侠还有话没说完哩。”穆悠说着就欲关门。 李殷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对着穆悠,脸上憋着笑:“今日就这样吧,没讨论完的事改天再说。呃……先别让我看见你的脸,我……还需要……适应一下。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先告辞了。” “呵呵,穆郎,您看,劳您受累,随我下楼一趟吧。” “喏,看着,一百两银票。安王给的。”穆悠从布包里掏出银票来,在店小二眼前晃悠着,甚是得意。 “哟,是是是。穆郎请。” 穆悠锁好门,随着店小二下了楼,刘掌柜也赶紧围了过来:“哦,穆郎,好些天不见了,别来无恙?” “哦,都好。好得很。” “呵呵,您稍候,这房租一共……” “哎,掌柜的。听说过宝月楼吗?” 刘掌柜抬起头来,满脸推笑:“知道,您不就天天去吗?”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知道无双是谁吗?” “呵呵,不就是您的相好吗?” “哎,无双啊,一晚上就得五十两,这张银票就只够两晚。”穆悠说着,满脸愁容:“所以房租嘛,等着,我再去找安王借去。”说着已是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哎,穆郎。”刘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再追出去,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他满脸无奈地拍腿怒道:“这……这……这什么人啊!有钱嫖妓,却没钱交房租?空着房子又不住,什么意思嘛!” 第136章 时光倒转,如梦如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康隆客栈里,欧阳清风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穆君逸,他微微一笑:“逸儿,有事吗?” “哦,师父。”穆君逸回过神来,抱拳道:“天色不早了,不知师父晚膳想吃些什么?” “不用了,我出去吃。” “师父要去哪儿?” “没事儿,就是出去走走。” “可是要出城?是去桃花坳吗?你还想去看我阿娘?” 欧阳清风原本兴奋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我知道你娘已经不在了,能在梦里陪陪她,我已很知足了。我的事,你不用管。” “师父。”穆君逸朝欧阳清风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你昨夜不是在做梦,你见到的人也不是我阿娘,她叫穆仙儿,是我妹妹,亲生妹妹。” 欧阳清风诧异地回头:“你妹妹?你何时有个妹妹?” “我们也是去年中秋才相认的。当年我阿娘被抢走时已有了身孕,她怕耽误我阿耶进京赶考,瞒住了所有人。” “好。我知道了。”欧阳清风说着,沉默了片刻,继续朝外走去。 “师父!”穆君逸在后面追着喊道,然而无济于事。 “穆兄今晚想去哪儿吃酒?”李殷从墙角现身问道。 穆君逸脸色有些难看,他生气的背过身去:“你也看到了,师父又出去了。” 李殷笑道:“欧阳前辈武艺高强,穆兄不用担心。” “你!”穆君逸瞪了李殷一眼:“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你可有劝过仙儿?” “早上我就说过了,仙儿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可他是我师父!“穆君逸满脸焦虑:“你知道吗?这十八年多来,我从来都没见师父笑过!可是今天,他居然对我笑了!” 李殷不以为然:“这样不是很好吗?喜怒哀乐本是人之常情,既然有些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该放下了。” “我也不希望师父一直活在对我阿娘的愧疚中,我也想他去过自己的生活,可这个带给他全新生活的人不该是我妹妹。”穆君逸说着,疑惑地看着李殷:“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仙儿,可为何就这么放任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李殷依然保持着微笑:“我说过,我的原则是:凡事仙儿高兴就好。如果穆兄真要我说出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对仙儿的信任,还有,对自己的自信。” “你……” “好了,穆兄,吃酒去!” 穆君逸看着李殷,竟一时也无可奈何,他长长叹了口气:“那你请客!” “没问题。” 穆君逸一脸鄙视:“你还有钱吗?” 李殷得意地掏出一张银票来:“前天安王替穆悠还了我一百两。” “仙儿用了你的钱,为什么要李旭还你?” “呃……”李殷忍不住笑出了声,片刻后他终于忍住笑:“走吧,这件事我们边吃边聊。” 等欧阳清风来到桃花坳,天已全黑了,空中星光点点,散发出淡淡的光辉。他缓缓地走进桃花林中,穆君逸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师兄,你终于来了。”穆仙儿雀跃般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兴奋地说道:“我还以为师兄不会来见我了哩。” “怎么会,昨天我说过会天天舞剑给你看的。”欧阳清风答道,任由穆仙儿抱着,也不迎合,也不拒绝。 片刻后,穆仙儿分开来,拉起欧阳清风的手:“来,师兄,我今天又随意买了一些酒菜,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欧阳清风静静地看着穆仙儿倒着酒,她今日已换了一身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袖口倒是十分宽松,如荷叶一般。她的头发简单的用银簪子束于头顶,扎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又略带一丝妩媚。 “来,师兄,我敬你。”穆仙儿从另一只小坛子里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欧阳清风喝掉面前的酒,抬头凝视着穆仙儿:“我记得师妹不能吃酒,一沾酒全身都会起红疹子。” “师兄连这都记得啊。”穆仙儿再给自己满上一碗,端到欧阳清风面前:“师兄闻闻,这是酒吗?” “杏仁酪?” “嗯,没错。师兄要不要来一碗?”穆仙儿说着,也不等欧阳清风答话,已给他倒上了。 “好喝。”欧阳清风将空碗放在石头上,一时又有些迷茫了。明明逸儿已经说过她不是师妹,可为何总觉得她和师妹如此相像?为何自己会禁不自禁地来见她? “师兄在想什么?” “哦,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呵呵呵,我记得阿耶当年把你捡回来时,你全身脏兮兮的,鼻涕都冻成了两根冰条。我烧了一大锅热水让你洗澡,结果洗完了水都黑的像墨一样。然后你把阿耶买回来准备吃一天的馒头都吃光了。阿耶当时就急了,一边跺脚一边拍着胸口说:坏了坏了,这孩子留不得,他吃饱了,我们都得饿死了。”穆仙儿边说边学着样子,自个儿已笑弯了腰。 “可师父还是把我留了下来。”欧阳清风说着,眼眶已湿润了:“没想到这些事你都记得。” “当然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嘛。如今一晃七年都过去了,我们也都大了,至少不用再挨饿受冻……”穆仙儿收敛了笑容,心里也感慨万千。 “七年?”欧阳清风忍不住叹气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穆仙儿欣慰地看着欧阳清风:“师兄,这些年来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照顾着这个家。你也知道,阿耶的病越来越厉害了,他有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可他却还记得你的生日,还专门为你打制了这把‘魅影 ’。在他心里,他早把你当成了一家人。” “师妹!”欧阳清风拿起地上的宝剑脱口唤道,突然又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穆仙儿,一时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告诉你我喜欢桃花,你就为我种了这片桃林。别人都爱看花开,而我最爱看花落,微风吹过,桃花纷纷洒洒,如同下雪一般,如诗如画。” 欧阳清风抬头望去,一阵晚风吹来,又有一片桃花洒落。 “师妹说过,世人均以花落而伤感,殊不知花落并不是生命的终止,而是生命的起源,每一朵落花后都有一个小桃子孕育而出,然后慢慢长大,成熟,变成可口的果子,最后它的果核会被重新落入凡尘中,再长出一株大树来。如此生生不息。” “每个女子的生命就如同桃花一般,慢慢含苞,绽放,凋零,再孕育出下一代。阿娘刚生下我就遭仇人杀害了,阿耶只想我做个平凡的人。他把毕生武功都交给了你,也把我交给了你。”穆仙儿温柔地看着欧阳清风:“师兄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吗?” 欧阳清风心头一震,若是昨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如果时光真能够倒流该有多好,此刻穆悠还未出现,师妹心中只有自己一人。 “师兄怎么了?” “哦,没事儿。” “你不是说要为我舞剑吗?” “好。” 英姿飒爽,落英纷飞,欢声笑语,如梦如幻。 都说快乐的时光时光格外短暂,似乎就在转瞬间,天已大亮。 宝月楼里依然热闹非常。 “快来啊,这边!呵呵呵呵。” “别跑,我来了。” “这边啦……” “哈哈哈哈。” “小坏蛋,看……看我抓到你了……怎么……收拾你。” “那就先抓到了再说。” …… 隔壁房间里嘈杂的声音传来,搅得穆仙儿心烦意乱,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着,尽管已用被子捂住了头,可依然难以入眠。 “啊!”穆仙儿气愤地把被子扔开,双手捂着头,只觉双眼干涩,头痛欲裂,全身也是瘫软无力了。 “仙儿。”柳婉茹放下手里的针线,关切地走了过来。 “旁边是谁啊?还能不能让人睡觉啦?” “绸缎铺的徐掌柜在吃酒哩。” “吃酒就吃酒,瞎叫什么啊?”穆仙儿生气的开门朝隔壁走去,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问道,女子软糯的娇笑声戛然而止。 “我,穆悠。” “哦,是穆状元。”女子兴奋的声音传来,房间也应声而开。 “穆状元啊,有事儿?”一个穿紫衣的女子扭着身子,娇滴滴的问道。 “你不是一直都让无双姐姐陪的嘛,怎么来找我啊。”另一名穿绿衣的女子拿着丝帕朝穆悠英俊的脸上挥去,话语中满是醋意。 穆悠打开扇子挡在胸前,轻轻扇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忍不住又是哈欠连天:“能安静点吗?这么吵,我怎么睡?” “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管我……屁事。滚……别打扰……我……我………”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汉子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帕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带来一身酒气。 “哎哟,徐郎,看你醉的,这是穆状元。”紫衣女子扶住徐掌柜,冲穆悠抱歉的笑道。 “穆状元,谁啊?” “安王的朋友。”绿衣女子在另一侧架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 第137章 嘈杂难眠,进宫致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他就是如今京城里的那个……”徐掌柜拍拍脑袋,朝穆悠上下打量一番,似乎酒醒了些:“哎哟,原来是穆郎。多有得罪,呵呵,多吃了几杯,您别见怪。” “好说好说,吃酒就吃酒,安静。”穆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身走了。 “听见没有,安静!”徐掌柜说着,朝紫衣女子扑了过去。 “啊,不要!”紫衣女子赶紧躲开,笑声伴着尖叫声响成一片。 “嘘。”徐掌柜将手指靠在嘴前,续而顺势拭去嘴角的油腻:“我看你们往哪儿跑,我要……把你们都吃掉……哈哈哈,我是大灰狼,呜呜。” “救命啊,哈哈哈。”绿衣女子笑着只往紫衣女子身后躲去。 “安静。” “就你最吵了。” “没错,就你就坏,哎哟,坏死了。呵呵呵。” “啪啪啪”,重重的敲门声再次传来,绿衣女子开门看去,就见穆悠正瞪着自己。 “知道什么叫安静吗?啊?” “哎哟,穆状元,这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啊,要不进来一起玩?” “是啊,是啊,无双姐姐最没趣了,我们陪你玩点花样。” “呵呵,穆郎……今日……我,我请客……来,来……”徐掌柜说话间又被紫衣女子喂了杯酒,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 “好。”穆悠大步走进房去,接过绿衣女子手里的酒,朝徐掌柜一举杯:“来,今日既然碰到了就是缘分,我敬你。” “哟哟哟,不敢,不敢。请。”徐掌柜说着赶紧一饮而尽,又接过绿衣女子手里的酒给两人满上。 “你太客气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穆悠说着举起杯来。 “在下……姓……徐……”徐掌柜跟着又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继续说道:“叫……徐……徐……”他眯上了眼,手里的酒杯落地,整个人瞬间醉倒在桌上。 “穆状元好酒量。”绿衣女子夸道,朝穆悠身边靠了靠。 “来,穆状元,你一定得陪我吃一杯才行。”紫衣女子也不甘示弱。 “好,来,一起。干了。”穆悠说着朝二人碰碰杯,三人均一饮而尽。差不多同时,两个女子便倒了下去。 穆悠笑笑,摇摇头,拉上房门,回到了柳婉茹的房间,再次取了面具,倒在了床上。 柳婉茹微微笑道:“终于安静……” 然而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啊!”穆仙儿猛地坐了起来,已经要发狂了。 “无双,无双。”梅姨的声音拍着房门。 “梅姨有事儿吗?”柳婉茹在门边小声问道。 “你先开门啊。” 房门终于被打开了一小个缝,梅姨笑脸如花:“穆状元还在睡啊?没打扰你们吧? “梅姨何事?” “西市玲珑坊胭脂铺前几日不是被查了嘛,那郝玲珑散尽了钱财,总算脱了官司,连铺子也盘出去了,今日新铺开业,所有脂粉可便宜了。你想要些什么,我一并给买回来。” “不用了,我的脂粉还多着呢。”无双说着就欲关门。 “买,有好东西当然要买。”穆悠从身后将门大开:“无双如此漂亮,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梅姨舍不得花钱,用了多少钱都记在我账上,我自然会去找安王借。” “哎哟,穆状元就是出手不凡。我们无双可真是有福气。” “我出去一趟,就算我不在,也不许无双接客,梅姨可记住了?”穆悠朝梅姨吩咐道。 “那是,那是。穆状元有事尽管去忙就是。” 柳婉茹满脸失望:“你今晚不来了吗?” 穆悠笑笑,也不多说,径直走了。 梅姨瞟了一眼柳婉茹,忍不住笑了:“这才几天功夫,就这么难舍难分了?你算是命好,碰到了这么痴情的人,你若真想跟他,好好跟他说说,看他愿不愿给你赎身?” 柳婉茹已连着两天没见到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穆仙儿这几晚都在忙些什么,原以为今晚可以出去,看来计划又落空了,她不免有些难过,没想到却被梅姨理解成对穆悠不舍。她朝梅姨笑笑,转身关了门。 敬玉轩安王的寝宫中,沈太医仔细检查了安王的伤势,微微一笑:“和昨天相比,肿消了些,殿下可以像这样,拿剥了壳的热鸡蛋滚一滚。” “好,知道了。”安王接过鸡蛋自己滚着,瞟了一眼沈太医:“昨天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是。殿下放心,沈某绝对守口如瓶。” “好了,退下吧。” “是。” 安王一招手,小夏子举着镜子走上前来,他对着镜子朝脸颊上的红肿按了按,顿时又疼得一哆嗦。 “殿下,好些了吧?”小夏子皱着眉,好像自己也能感到疼似的:“这穆郎下手也太狠了吧。” “说什么呢?”安王瞪了他一眼。 “哦,奴婢该死,说错了,是……是牙疼。”小夏子拍拍自己的嘴,赶紧纠正。 “谁牙疼啊?”穆悠的声音传来,两人望去,人已进了屋。 安王顿时有些尴尬,赶紧背过身去。 穆悠瞟了一眼小夏子,看着安王微微一笑:“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只是出于本能就出手了,我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只用了两分力,要不然,你现在早躺棺材里了。” “你……”安王气愤地转身:“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穆悠偏着头朝安王脸上瞟去,见安王还想躲着,干脆伸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还好啦,就有点红肿,不碍事。一个大男人受这点伤,瞎叫唤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你殴打皇子,你知道是什么罪吗?”安王压低声音,脸上因为穆悠的触碰,一时又羞得通红。 “那你问夏公公,我为何打你?”穆悠指着小夏子,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都原谅你了,你还在我面前逞威风。” “你……”安王一时语塞,对于穆悠,他向来都说不过他,可一想到昨天的事又让自己感到无比羞愧和委屈,不说他一顿似乎又心有不甘,可又担心说重了他承受不了。 “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穆悠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我困死了,你这里倒是安静,借你的床睡两个时辰。” 安王见穆悠转了话题,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不服软:“每次都跑我这里补觉,你昨夜又干嘛去了?” “我昨夜……”穆悠说着打了个哈欠,抓了抓脑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安王使劲儿压住心头的怒火:“真话。” 穆悠点点头:“说的也是,朋友间确实不宜说谎,好吧,我决定了,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夏子:“能否请夏公公回避一下?” 小夏子愣愣地看着穆悠,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小夏子,你也退下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夏子退了出去,关好门,在门口徘徊着。 “小夏子,站在这里干什么啊?安王怎么样了?”李豫走了过来就欲推门。 “哎,广平王殿下。”小夏子拦住了李豫:“安王说了,任何人不能进去。” “安王还在睡吗?脸上的伤还看得出来吗?” “昨天夜里倒是断断续续疼了半夜,今日好多了,方才沈太医已来看过了,肿也退了些。” “哦。那就好,这个穆悠,真是胆大妄为,下次让我见到他,非得替安王把这一巴掌打回来。” “呵呵,广平王息怒,安王都已经原谅他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小夏子朝房门指指:“穆郎来了,和安王正在里面说着话哩。” 寝殿内,安王瞟了一眼门口:“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说!” “那你要保证,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惊慌,更不要告诉别人。” “好,”安王见穆悠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举起手来:“我发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决不让第三人知道。” 穆悠又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坐了下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是穆悠,真正的穆悠已经死了。” 安王虽已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穆悠的话吓得一惊,脱口问道:“那你是谁?” “我叫穆仙儿。” “穆……仙儿?”安王诧异地盯着穆悠的脸,手中的鸡蛋也滑落到了地上。 “没错。”穆悠点点头,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迷倒长安万千少女的俊脸,其实是我手下的人制出的人皮 面具。你听到的声音也是假的,是我用内力压着喉咙发出的声音。” “那你本身的容貌和声音呢?” 穆悠摇摇头:“这个很抱歉,我不能撕下面具给你看。我手下那人姓钱,家中本是靠杂耍卖艺为生,其中有一项绝活儿就是变脸,他们一家走南闯北,虽然辛苦,可也算衣食无忧。 可是途径范阳,却遇到了一个登徒子调戏他阿姐,还派人打死了他爷娘,他阿姐受了辱也自尽了。他捡了条命,一直侍机报仇,终于在赌场趁乱将那人给杀了。 为了逃脱追捕,他进宫净身做了一个小太监,一直在掖庭当值,一待就是三年。直到元宵节那天早上,他犯了点小错,被管事的太监打了个半死,赶出了宫门。” 安王听得目瞪口呆:“你是在给我讲故事吗?” 穆悠笑笑:“是小钱钱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我其实就是元宵节那天到长安的。那晚的烟花很美,让人心情大好,我原谅了李殷,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第138章 和盘托出,再遭误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李殷?” “就是殷子木,难道他没跟你讲过他和仙儿的故事吗?” 安王听着,满脸茫然:“讲过。” 穆悠无视安王的疑虑,接着说道:“我和李殷,不,他现在化名叫殷子木。我和殷子木看完了烟花,沿着河边散步,刚好看见一人站在桥上想要寻死,我便救了他。” “谁?” “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被赶出宫的小太监。”穆悠说着,倍感欣慰:“我把他留在了身边,帮他治好了伤。他便毫不保留的把他的故事告诉了我。我便稍微改动了一下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 “其实我这次来长安就只两个目的,第一是为了报仇。” “你在长安有仇家?” “是,这人就是当朝右相,卫国公杨国忠,我的父母都是他害死的。” “这人我也不喜欢。”安王说着也在床沿坐了下来:“那你决定怎样找他报仇?” “如果只是杀了他,反而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失去圣人的信任,失去群臣的拥护,整日惶恐不安。”穆悠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目前看来,这个仇,我已经报了。” 安王听他讲着,反而镇静下来:“那第二个目的呢?” “实现我父亲的梦想,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哦,”安王松了口气:“那这个目的你也差不多实现了,圣人给你封官也是迟早的事。” “没错。不过这其中有一点小小的变动。”穆悠凑近安王神秘的说。 “什么变动?” “早在半年前,我就和花无忌制订了一套详细的计划……” “稍等。花无忌?”安王满脸迷茫:“你是说半年前江湖上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没错,前几天樱桃宴那天早上你不是见过了嘛。”穆悠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是计划花无忌以穆悠的名字去考试的,考完后再动点手脚,穆悠定能高中榜首,可是后来发生了点事情,殷子木应该也给你讲过,我……把花无忌杀了。” 穆悠叹了口气,疲惫的双眼中不禁充满了忧伤:“殷子木不忍见我伤心难过,决定替花无忌完成我们的计划。” “再打断一下啊,”安王怯怯地说:“那个花蝴蝶花无忌,是你杀的?” “是,谁让他欺骗我的感情。这件事你别再问了,我想起来还有些难受。” 穆悠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和殷子木到了长安后便一直到处打探朝中形式,还搜集了一些朝中大臣的把柄。发现了小钱钱的本事后,我更是无比欣喜,有了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让他帮我做一张人皮 面具,我亲自替穆悠完成梦想。” “人皮 面具?”安王呆呆地看着穆悠,见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不禁朝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没事儿,你尽管看。我找人画出了穆悠的画像,小钱钱就把面具做出来了,开始那张不是很透气,戴在脸上有些闷,前几天他又改良了一下,现在我脸上的这张舒服多了。” 穆悠倒是十分大方地伸出脸去:“你看看,能看出破绽吗?你仔细看,还有毛孔,一直戴到脖子上,你看这里,连喉结都有。你再摸摸,这脸还蛮有弹性,跟真的皮肤一样。没事儿,摸摸看,怕什么?虽叫人皮 面具,不是用人的皮做的,是用的一种树胶,来啊,你摸,这手感真的不错。” 安王偏着头仔细打量着穆悠的脸,那张脸光洁细腻,吹弹可破,难道真如他说的一样是假的?他犹豫着,见穆悠不断的蛊惑,终于忍不住好奇,缓缓地伸出手去。 “他们在屋里说什么啊?这么久还没好?”广平王李豫在门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小夏子,你去看看。” 小夏子面露难色:“这个……奴婢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豫说着走到门边,正想推门,想了想还是住了手,他左右瞟了瞟,悄悄来到窗边,用手把窗纸捅破了一个洞,将眼睛贴了上去。 安王轻轻地将指尖落在穆悠的脸颊上,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脸上也一片火热,他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将整个手掌摸了上去,眼睛也凑近了些,仔细观察起来。 “怎样?仔细感受一下,和真正的皮肤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你看我鼻子、嘴巴上面,瞧仔细了,有没有发现痕迹?”穆悠小声指点着。 李豫贴在窗口,已是目瞪口呆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屋里的两人,正坐在床头,他们……皇叔啊皇叔,你……昨日的事算是个意外,可此刻……李豫心头如万马奔腾,赶紧扭过脸来。 “广平王,怎么了?”小夏子见李豫满脸通红,表情怪异,紧张地问道。 李豫深深吸了口气,朝窗户指指:“你自己看。” “是。”小夏子本已是满肚狐疑,此刻有广平王发话,如找到靠山一样,赶紧凑了上去。然而只看了两眼便突然转过头来,已是如李豫同样的神情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沉默起来。 “这……这……广平王,怎么办啊?”小夏子手指着寝宫怯怯地问道。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你不是敬玉轩管事儿的吗?问我?”李豫瞪了小夏子一眼:“我还要陪圣人谱曲子去,就当我没来过。” “哎哎哎,广平王,奴婢……”小夏子轻声唤道,眼看着李豫走远,满脸无助。 “怎样?发现了什么破绽了没?”穆悠问道。 安王收回手来,往后坐了坐,整个人如被戏弄了一样,他本欲发火,又怕穆悠受不了刺激,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地答道:“没看出什么不同之处。” “那就对了!穆悠十分得意:“我就说嘛,小钱钱做的这张人皮 面具简直是太完美了,这么厉害的人,差点儿被你们埋没了。” 安王愣愣地看着穆悠:“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睡觉啊。”穆悠说着,鞋也不脱,已躺在了床上,拉上了被子。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啊?你现在睡了,晚上干嘛去啊?” “晚上还有事,”穆悠打了个哈欠,撑起身来神秘的说:“晚上,我还要去陪黑影儿吃饭看月亮聊天呢。” “陪黑影儿?”安王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完全感觉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真的,我不骗你,这连续两天夜晚我都在陪黑影儿,今天是关键的一天。我有信心今天晚上一定能把黑影儿手里的紫电青霜剑弄到手。” “你也听说过紫电青霜剑?你要它们做什么?” “不是我要,是我师父想要。这次殷子木来长安其实就是奉师父的命令要杀你,他纠结了好久,终于决定放过你,可这样回去却无法对师父交待,所以我们必须带点师父高兴的东西回去,那就是紫电青霜。” “你有完没完,殷子木确实说过来长安要杀一人,你为何偏要说这人是我?我跟他师父又有何仇怨?” “你知道李殷为何要化名殷子木吗?因为我们师父也就是他阿娘姓殷,二十多年前和你阿娘一同被分在张婕妤宫中,两人可是情投意合的好姐妹。 一日,圣人按照规制来到张婕妤宫中留宿,恰巧张婕妤身子不适,不便侍寝。张婕妤恐圣人不悦,就命我师父伺候了圣人一夜,没想到圣人龙颜大悦,将我师父封为了采女,虽然地位低下,可总算不用再像宫女那样辛苦了。殷采女倒也有些本事,不久就有了身孕,她趁着盛宠正浓,求圣人把你阿娘讨了过来当了自己的贴身宫女。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可是好景不长,那是夏日的一个阴天,你阿娘忙完手头的活儿,闲得无聊在蚁树下逗蚂蚁。刚好圣人和殷采女散步经过。圣人见你阿娘单纯可爱,当晚便宠幸了她,不久后你阿娘便有了身孕,母凭子贵,也被封为了采女。 一个原本自己身边的宫女,突然和自己平起平坐了,还和自己一样怀了龙种,你若是殷采女,你会怎么想? 殷采女便没有想通,她想尽办法找人弄到了一点打胎药加进了张婕妤送来的莲子羹中,想骗着乔采女先喝,然后自己再装装样子,这样一来就没人怀疑到她,而凭她制造的假象,罪魁祸首将指向张婕妤。怎样,是不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 哎,可惜啊!圣人突然来了,巧的是,圣人刚好饿了,看着那么大一碗好吃了,居然也馋了。圣人入口的东西当然得好好检查一番,这一查下去,殷采女可是搬起了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凭着有孕在身,殷采女的性命暂时保住了,被关进了冷宫反省思过,只等把皇子生下来再作处理。可她岂会坐以待毙,没过半个月,趁着身边的宫女不留神,将宫女打晕,换了衣裳跑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整个冷宫里一片火海,死了好些人。本就是些不受宠的人,谁会挨着去验明正身?殷采女当然也被报了死讯,而实际上她早就随着倒夜香的马车偷偷出宫了。” 安王突然听穆悠讲了这些与自己阿娘相关的往事,一时更是惊诧万分:“你……你是说当年的殷姨还没死?” 穆悠笑笑:“这么多年了,你又没见过她,居然还叫她殷姨?” “阿娘在世时,每年都会带我到冷宫外去缅怀她。阿娘说殷姨也是一时冲动,并不怪她。”安王看着穆悠:“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我正月十五就到了长安,二月底才和你见面,这一个多月来我可没闲着,我安排了手下的人把这长安城的秘密翻了个遍。” 安王疑惑地看着穆悠:“那殷姨现在何处?她……” “她在宫外生下了孩子,从小带在身边,教他习武,还找了先生教他读书认字。他很聪明,天文地理,兵法策略,琴棋书画,甚至连洗衣做饭都是一点就通。如此优秀的人,你说我整天和他待在一起,能不心动吗?” 安王哭笑不得:“你讲了半天,是说:殷子木是我哥?而你是仙儿?” 第139章 妄想之症,不得安睡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没错。”穆悠一本正经的答道。 安王再次凝视着穆悠:“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穆悠打了个哈欠:“说。”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穆悠斜了安王一眼:“这个重要吗?你只要知道我是你朋友就行。” 安王一时又急了:“这都不重要了,那还有什么最重要啊?” “当然是睡觉啦。”穆悠怒道:“我给你讲了这半天,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只有睡好了觉,等会儿夜里才有精力去会黑影儿,才能拿到紫电青霜给师父,师父才不会怪殷子木不杀你。” “你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想睡觉?” “对。” 安王叹了口气:“那你睡吧。” 小夏子正焦急地独自在门前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一抬头见安王总算出来了,大喜过望:“呵呵,殿下,呵呵。”他尴尬的笑笑,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时也觉得挺难为情。 “把沈太医叫到书房来。”安王并未察觉到小夏子异样的眼光,吩咐道。 “是。” 片刻后,沈太医随小夏子到了安王的书房,他行过礼,担忧地朝安王脸上看去:“殿下,可是脸上的伤又疼了?” “不是。我就问你点事。” “哦,殿下请问。” 安王朝小夏子一挥手,见小夏子走远了,终于说道:“你行医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没有碰到有人把自己幻想成另一个人的病症?” 沈太医一脸迷茫:“请殿下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哎,就是,比如一个人,他本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武艺高强的侠客,甚至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了,这……算是病吗?” “算,当然算,可以算是妄想之症。不知殿下为何有此疑问?” “我……那你说,这种病有治吗?” “此乃心病,光靠汤药很难治愈,得先解开他的心结才对。不知此人可是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有什么不如愿?” “没错,没错,他就是曾经家中惨遭变故,而且他应该最近也听了一些江湖故事,像我一样恨不得自己也能叱诧江湖,可我就是想想,他却入迷了。” “不知殿下说得此人是……” “哦,这你别管。”安王摆摆手:“我找你就是想问个清楚,如果这种妄想症不治疗,会怎么样?” 沈太医却卖起了关子:“殿下随我去一个地方,一看便知。” “哪里?”安王好奇地问,终于还是忍不住随着沈太医而去。 半晌后,一众人总算在冷宫外停了下来。 “沈太医,你带殿下来这里干什么?”小夏子抱怨道,赶紧拦到安王面前,又换了张笑脸:“呵呵,殿下,这里面晦气,还是回去吧。” “这么多人跟着哩,怕什么?沈太医,请吧。” “是。” 一众人紧随安王踏进院墙。 安王环顾四周,只觉得一片凄凉,上次素心便是死在外面的枯井里,本以为那里已经够冷清了,没想到院墙里面更是散发出阵阵寒意。风儿吹得屋顶的残瓦呜呜作响,房顶的乌鸦也发出声声哀鸣。院落里因为疏于管理已是杂草丛生,七八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安王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感到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后,有一双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 “三郎,是三郎来了吗?”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夺门而出。 “张才人。” “快拉住她。” “哎,你快回来。” 安王寻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妇人正欲从屋里冲出来,被三个人拼命的往回拽。 “住手。”安王说道。 那三个人赶紧撒开手,也跪在了地上。 那妇人抬起蓬乱的头发看向安王,隐约可见倒还有几分颜色,可是双眼无神,面露痴笑,显然已不是正常人了。 安王:“你是何人?” 地上跪的一个小太监赶紧跪行几步来到安王身前:“回安王殿下,此人是张才人。” “张才人?” “哦,殿下忘了,她就是以前的张妃,五年前殴打殿下,被圣人贬为了才人闭门思过,但她仍不安分,又被打入了冷宫。” “啊,是她!”安王大惊:“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呵呵呵呵,你们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还不下跪!我可是皇后,谁敢对我无礼?”疯妇瞟了一眼地上,见所有冷宫中的奴婢都跪下了,安王一行人却站着,一时甚为不满。 “张才人。”安王心头升起一丝怜悯,朝她拱拱手,算是见礼。 “你这狗贼,想要害我!快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张才人大吼着突然朝安王扑了过来:“我要杀了你!” 崔虎、郑明早已挡在了前面,小夏子吓得赶紧拉着安王就走。 “恭送安王殿下。”地上的奴婢说道。 “放开我,我是皇后,你们居然敢抓我,我灭你九族!”张才人声声怒吼穿透了院墙传了出来,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哎哟,殿下,您说刚才多险,那疯妇若是伤着您可咋办。” 安王有些伤感:“她是五年前的张妃,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太医走上前去:“张才人不能接受自己被贬的事实,一时受了打击,便有些谵妄。她这些年来一直幻想着圣人能来接她出去,还想着圣人封她做皇后。” “你……你的意思是说……这就是妄想之症?” “是。” 安王吓得一惊。穆悠这些天的表现不也是如此吗?他可以看见不存在的人和物,他应该也听殷子木给他讲过仙儿的故事,在殷子木口中,仙儿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侠,如果穆悠的妻子和爱人也是如此,当年就不至于葬身火海,也不至于沦落风尘。穆悠想让她们像仙儿一样活着,还把自己想成了仙儿…… “殿下,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开导。” “那能不能配合着汤药一起服用?” “倒是可以用点静心安神的药,一般此类病患,一到夜晚都会精力旺盛,白天却总是昏昏欲睡,这样下去黑白颠倒,他便会慢慢的脱离周围的环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错没错,他就是这样。”安王脱口而出:“那你快给他开药啊!” “殿下还未告知沈某,病人是谁?我得先诊了脉,才好用药。” “哎,算了,跟我来吧。”安王抓起沈太医的手飞奔回敬玉轩,直来到寝宫中。 穆悠睡得正香,冷不防被安王的拍门声吓了一颤。他猛地坐了起来,四周看了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他眯着眼睛朝房门看去,还未及开口,就见安王拉着沈太医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不是答应了让我好好睡一觉的吗?”穆悠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安王笑道:“沈太医过来给我请平安脉,我看你这些天总没什么精神,可别是病了啊,顺便让沈太医也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穆悠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我身体好着哩。就是没睡好罢了。你们都出去,让我睡会儿。”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就让沈太医给你把把脉,耽误不了你睡觉。难道你也讳疾忌医吗?” “我……我真的好的很。半年前花无忌给我检查过,有些小毛病也给我调理好了。真……没事儿。”穆悠有些烦了:“我真的快困死了,我就想睡觉。” “好好好,马上,就把个脉,看完了就让你睡,沈太医,快!” 沈太医心里一片慌乱,显然没料到安王说的人是穆悠。这人确实总是口出狂言,但真的不简单。他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可却守口如瓶,应该是友非敌。安王单纯,说穆悠是一个文弱书生,可此人虽看着精神不济,却呼吸平稳,说话中气十足,何曾像个病人? “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啊。”安王又吩咐道。 沈太医回过神来,蹲在床边,朝穆悠看去,刚好迎上穆悠异样的目光。 “好吧,那就请沈太医帮我好好看看。”穆悠说着伸出手去。 沈太医点点头,将手搭在穆悠的手腕上,他能感觉到穆悠的脉搏浑厚有力,虽满眼疲倦,可眼神犀利,定然是内力高强之人。突然,沈太医变了脸色,他努力平静下来,再用力按了按脉搏,惊愕地朝穆悠看去,刚好和穆悠四目相对。 “请伸出另一只手来。” 穆悠瞪着沈太医,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沈太医双手均搭在穆悠的手腕上,左右脉搏对比着,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种脉搏很独特,作为一名医者,一生中能碰见一例都是难得,可就在不久前,自己就碰到了一例,杨莲,失踪的安王妃,便是此种脉象。难道……沈太医抬头望去,又再次触碰到穆悠那道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沈太医,”安王将他拉到一边:“怎样?” 沈太医微微一笑:“穆郎身体无恙,只需多注意休息即可。无需服药。” 安王大喜:“你的意思是说他才刚起病,只需解了他的心病就可好转?” 沈太医偷偷叹了口气:“是。” “这我就放心了,呵呵,你下去吧。”安王见沈太医走远,回头朝穆悠看去:“沈太医说了,你这样黑白颠倒对身体可不好。走,别睡了,陪我蹴鞠去。” “不,不去,我不会。” “那你在旁边看着,给我加油。走。” “我就想睡会儿……” “晚上再睡。走啦!” “我真的困死了。” “那吃了午膳再睡。” “我……” 第140章 再会欧阳,安王困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清风独立于白云仙的坟前,眼见天边落日的余晖逐渐被黑暗淹没,天与地之间已成了浑然一体。他突然感到自己在这天地间竟如此渺小,似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以前活着还有个目标,他在穆悠的墓前起过誓,要抚养逸儿成人,要找到师妹。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蹲下身来,抚摸着白云仙的坟头:“师妹,我现在已无牵无挂了,你想让我来陪你吗?” “有师兄陪着当然好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欧阳清风寻声望去,只见穆仙儿正挑着灯笼穿过夜色徐徐走来。她全身一身男装,正是前天破庙前那个穆悠的装扮。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欧阳清风说道,眼中已多了几分不舍。 “知道师兄会来,怕你一个人又干出什么傻事来,我不放心。”穆仙儿笑道,将一坛酒放在地上,将另一只手里的灯笼插在了坟头,口中说着:“阿娘,帮我拿一下。” 欧阳清风愣愣地看着她,只见她又从身上的布包中掏出一大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递了过来:“师兄,这是我从宫中给你带的烤鸡,挺香的,快吃吧。” 欧阳清风打开油纸,果然一阵香味扑鼻,他揪下来一个大鸡腿,正欲递给穆仙儿,穆仙儿却说话了:“师兄不用管我,我……在宫里……已经吃过了。”她说话间已是连打了两个大哈欠,用手揉揉眼睛,满脸疲倦。 “你看起来很累。”欧阳清风借着灯笼的光辉看去,不禁有些心疼。 穆仙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今日是没怎么睡好,不知道那个李旭哪儿来的那么多事。一会儿拉着我看他蹴鞠,一会儿又要教我练字,连那宫里的奴婢也是,不是这个丢了东西,就是那个寻死觅活,都要我帮忙处理,哎……师兄,还是和你聊天痛快,呵呵,你再跟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我都不太记得了。” “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吧。” “呃……好,那我就眯一小会儿。”穆仙儿又打了个哈欠,靠在了欧阳清风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欧阳清风心头一震,突然又感觉到自己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现在就是仙儿的靠枕。他看着肩头这个跟师妹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仙儿,是的,她叫仙儿,昨日逸儿已经告诉我她的名字了。她是师妹的骨血,她不但拥有着师妹的容貌,连性格也是那么相似,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让人心头割舍不下。 欧阳清风想着,不禁又收敛了笑容,刚才穆君逸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师父,你醒了。”穆君逸守在门口,见欧阳清风开了房门,赶紧拱手行礼。 “哦,逸儿。”欧阳清风笑笑,感觉有些尴尬。 “师父不会又要出去吧?” “是。” “去哪儿?”穆君逸凝视着欧阳清风:“还是桃花坳吗?” “是。” “我昨天就说过,她不是我阿娘,她叫仙儿,是我妹妹。” “我知道。” “那师父可知她为何要以我阿娘的身份接近你?” 欧阳清风抬眼盯着穆君逸,满脸迷茫。 穆君逸叹了口气:“为了师父手里的紫电青霜剑。” “好。我知道了。” “师父一定不要被仙儿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她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手段。” 欧阳清风笑笑:“你就这样说自己的妹妹?” “她虽是我妹妹,可她也是和你并称江湖双煞的笑面杀手,天圣宫的白衣圣使美女蛇。” “什么?”欧阳清风大吃一惊:“她就是美女蛇?” “没错。”穆君逸点点头:“师父可曾听说过,半年前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花蝴蝶?” “听说过,传闻此人被一位号称白云仙子的女侠所杀,是你借用了你娘的名字吗?” “不是。是仙儿杀的。因为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天书残卷》就在他手里。”穆君逸表情凝重:“还有,神龙山庄的少主东方宏的事,师父想必也听说了吧?” “你是指美女蛇对东方宏使美人计骗走《神龙剑谱》的事?” “没错。江湖上传闻拥有了三件宝贝便可功力大增,一统江湖。如今,天圣宫已得两样,就只差师父手里的紫电青霜了。”穆君逸朝欧阳清风一抱拳:“美女蛇最擅长的就是狐媚之术和宫心术、易容术。师父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了。”欧阳清风说着,已朝楼下走去。 “既然师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出去?” “我去看看你娘。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完哩。” 欧阳清风想着和穆君逸的话,心里有些困惑,可再看看靠在自己身上睡得无比香甜的穆仙儿,不禁又放下了戒备。他抱起酒坛子饮上一口,顿时感觉无比畅快,果然不愧是皇宫里的美酒,当真可以一饮解千愁。 最近睡不好觉的人很多,除了穆仙儿,安王也饱受失眠的困扰。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惹得值夜的蔷薇频频进前问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穆悠拥抱在了一起,穆悠并不反感,还朝自己笑着,他挥起手里的“穆半仙”一扇,突然竟变成了杨莲的容貌。 安王猛然惊醒,心中一片慌乱,他将怀里的画轴打开,杨莲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莲儿,你还好吗?你到底在哪儿?为什么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可是又找不到你?” 画中的杨莲依然笑而不语,安王也无奈地笑笑,将画挂在床头,走到窗边看去,天空中已隐隐泛白了。 “殿下,天还早着哩。”蔷薇轻声说道。 “睡不着了,打水来。” “是。” 太阳逐渐爬上了屋顶,李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夏子赶紧迎了上去:“哎哟,广平王,您可算来了。” “安王怎么了?” “这奴婢也说不清楚,反正昨天一夜都没睡安稳,今早老早就醒了,迷迷糊糊吃了几口早膳,就一直在书房看书呢。可是一本书拿了一个时辰了,也没翻过页,跟丢了魂儿似的。” “昨天我走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哦,昨天啊……”小夏子于是就把昨日安王如何去了冷宫,如何请沈太医一字不漏的讲开了。 安王心不在焉地拿着一本书,眼睛虽看在书上,可心思不知飘到了何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时而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萧飒缓缓地走进书房,一身褐色的劲装依然英姿飒爽,他摸了一把右肩,拱手道:“郎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安王并没有任何回应。萧飒诧异地看了安王一眼,迷茫地退了出去。 “哟,萧将军,你回来了?”小夏子正随李豫迎面而来,老远便打起了招呼。 “广平王。”萧飒朝李豫拱手道。 “萧飒啊,你的伤都好了?” “回广平王,已无大碍了。” “哦,那就好。” “多谢广平王关心。”萧飒说着又看向小夏子:“萧某想请问一下夏公公,我这几日不在,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啊。”小夏子摇摇头:“好像没什么事啊。” 萧飒却满脸疑容:“可我怎么觉得安王好像不太对劲。” “啊?是吗?”小夏子故作正经:“方才沈太医还过来请过脉,并没说安王身体不适啊?” “不,我就觉得安王看起来怪怪的,还请夏公公直言,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夏子急了:“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不信你问广平王。” 李豫一听小夏子这话,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萧飒笑道:“萧将军多虑了,哪儿来的什么事?我这几天天天都来陪安王下棋,你就放心吧。哎哟,你可真是尽职,安王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的吗?快快快,小夏子,带他到偏殿歇息去,安王身边有我呢。” “哦,是是是。萧将军,来,你可得把身体养好了。歇息去吧。” 萧飒看看李豫,又看看小夏子,不知二人想要掩饰什么,不容多想,已被小夏子推拉着走出了老远。 李豫瞧萧飒走远了,轻轻松了口气,悄悄地走到门边看去,安王果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皇叔?”李豫弓着腰,探出头喊道。 安王微笑着,毫无反应。 “皇叔!”李豫一掌拍在安王肩上。 “啊?”安王总算回过神来:“呵呵,豫儿来了啊?” “皇叔看什么书呢?这么专注!”李豫从安王手里抽过书来,不禁笑道:“皇叔好厉害,居然可以倒着看!” 书拿倒了吗?安王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清了清嗓子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找我有什么事吗?”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李豫故意挑出几句念道,随即满脸坏笑:“皇叔怎么想起看《诗经》来了?” “随便翻翻罢了。” “哦,随便一看就是《关雎》啊。小夏子说你一夜都没睡踏实,不知辗转反侧是为了哪位淑女啊?” 安王已满脸通红:“哪有?” “怎么?我们可是五年的交情了,皇叔对我也不说实话吗?” “我……”安王瞟了李豫一眼:“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人。” 第141章 克制情感,仙儿露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豫靠上前去:“谁啊?哪家小娘子这么幸运?” “他……”安王欲言又止,他缓缓地背过身去,半晌后回头羞愧地看了李豫一眼,低下头去,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来:“穆悠。” 虽然李豫已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安王亲自说出口来,还是大吃一惊,他诧异地看着安王:“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还真不少啊,不知这穆娘子……” “好了,哪儿来的穆娘子,就是你也认识的,穆悠!” “哦,穆悠啊!”李豫深深点了点头:“不知皇叔所谓的喜欢是欣赏他的才华呢?还是敬佩他的胆量?” “都不是,就是那种……就跟当初喜欢莲儿一样,总盼着能看到他……他不在,就感觉特无趣,哎,我……”安王双手捂住了头,一时甚为尴尬。 李豫正视着安王:“那婶婶呢?你还想她吗?” “我……夜里会想,不看着她的画像,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睡不着……可是……只要穆悠来了,我就……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每次看着穆悠,我都能把他想成莲儿。特别是他的眼睛,还有……他做事时那种胆大妄为的性子,还有,就连他吃东西的样子都……哎,反正,怎么看都像莲儿……”安王说着,满脸愁容,整个人在房里焦躁地徘徊着:“豫儿,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好困惑,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豫沉默了片刻:“皇叔喜欢听故事,我就先讲两个故事你听听: 战国时,魏王对龙阳君甚为宠爱,一日,两人同船钓鱼,龙阳君钓得十几条鱼,突然哭了起来,魏王惊问其故,龙阳君说,最初钓得一条鱼十分开心,可后来钓的鱼越来越大,便将小鱼丢弃。由此思己,四海之内,美人颇多,担心魏王爱上其他美人,必将抛弃自己,所以痛哭。魏王为不让他担忧,下令举国上下禁止谈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以表其独爱龙阳君。 汉哀帝也有一位男宠名为董贤,对其爱之深切。二人时常同车而乘,同榻而眠。一日汉哀帝早晨醒来准备起身出门,但是自己的衣袖被正在熟睡的董贤压住了。汉哀帝想要把衣服抽出来,但又不忍惊动董贤。情急之下,就用佩刀把衣袖割断,然后悄悄出去。董贤醒来后,看见身下压着汉哀帝的断袖,十分感动,从此,董贤越发柔媚,一直陪伴在身边,照顾多病的哀帝。” 安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好啦,不就是‘龙阳之好’和‘断袖之癖’的典故吗?谁让你说这些?” “好,不讲典故。那讲讲我们大唐的故事:太宗皇帝时,太子李承乾便十分宠爱一名乐童,名为称心,可太宗知道后,便毫不留情的将称心处死了。 高宗皇帝时,章怀太子李贤也宠幸过一个叫赵道生的男宠,最后那个赵道生也被处死了,武皇还借题发挥废掉了李贤的太子之位。” 李豫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大唐可以说算是比较开明了,可为何却对皇子行径如此苛刻?皇叔知道原因吗?” 安王早已皱起了眉:“不知道,我也不想管他们怎样,我只想让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皇叔还没明白吗?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有着你这种想法的人很多,这也不算是多丢人的事。可是最终的结局如何?魏王和汉哀帝他们是君王,他们喜欢的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带在身边,还会被传为典故。可是一旦他们驾崩,他们曾经宠爱过的人又落得了怎样的下场?我大唐的两位皇子更不用说了,自己还在世都很难保住所宠之人的性命。”李豫叹了口气:“至于穆悠,若是一个普通人,你大可以把他变成个小太监藏在敬玉轩里……” 安王急了:“不行,不能伤害他!” “哎哟,皇叔,瞧你急的,我是说假如他是个普通人的话。可是现在,他不是,他是我大唐这次制科榜首,你到长安城去转转,大街小巷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吗?就在前天,那个穆半仙,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了一本小册子,在宣政殿外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给了我父亲。皇叔知道上面记的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我让你帮我解决我的困惑,你扯这么远干什么?” “我这不是正帮你分析嘛。你知道吗?那本册子上记的都是朝中的大臣给杨国忠行贿的证据。” “什么?”安王大惊:“穆悠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李豫叹了口气:“这两天你知道我家成什么样了吗?以前是门可罗雀,现在成了门庭若市。我这两天就是到你这里躲清静的。” 安王满脸凝重:“杨国忠向来和太子势如水火,穆悠公然把他阵营里的人都给太子拉过去了,这要得罪多少人啊?” “不多,以前想杀穆半仙的人可以从你这里排到宫门口,现在估计可以排到西城金光门去了。” “哎,这个穆悠,我早就觉得他太爱出风头,必定会让有些人不悦,可没想到他怎么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李豫笑笑:“穆半仙才不糊涂,他聪明的很。他虽然树敌颇多,可是没人愿意亲自动手,想杀他的人都等着别人出手,这样他反而平安无事。可如今,皇叔对他有了这种感情,要是被别有心机的人发现,一定会大作文章。到时候圣人为了所谓的大唐颜面,肯定不会怪罪皇叔,可是穆悠,将必死无疑。” “你说……会有人让圣人动手?”安王吓得瘫坐在椅子上:“不,圣人或许……什么大唐颜面?贵妃以前不就是寿王妃吗?朝堂之上谁敢多言?天下之人谁不羡慕?” “可他是圣人,天下之主。皇叔在这深宫中待了二十年了,难道还没看清这个世道?历来的规矩何时约束过统治者,管的都是手下的人罢了。”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安王叹了口气:“莲儿以前说过,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这世上的事,哪又能事事如愿呢?” 李豫也松了口气:“皇叔能想明白就好。” “陪我下盘棋吧,我想静静心。” “好,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请。” 两人在棋盘前落座,然而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又岂是能轻易做得到? 安王手持棋子,表面平静,心头依然思绪万千:与穆悠相识是在二月底,那时对穆悠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很有才华,后来穆悠才坦言说,那人是自己请的一个长相颇似自己的替考。真正让自己有些触动,是莲儿还愿去的那天,那日,穆悠在街头摆摊算命,那抬头一笑,就已经让自己震惊了。这十多天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自己身边,甚至让自己都忽略了莲儿。 “皇叔,你这棋子都在手里握了半天了,还下不下的啊?” “啊。”安王回过神来,扫视一眼棋盘,将手里的棋子落下。 李豫无奈地笑笑,跟着落下一子,又耐着性子等着安王发呆。 “皇叔……” “咳咳……” 李豫再次轻敲棋盘:“好了,这次你输了啊。” 安王放下棋子:“我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了。” “我知道,慢慢来。”李豫说着,转头看向房门,大喊道:“是小夏子在门口吗?” 小夏子本来偷偷在房外听着,赶紧推门上前:“呵呵呵,殿下,已午时了,殿下早膳都没吃多少,想是饿了,是否传午膳啊?” 安王习惯性的朝门口望去,嘴里不由得说道:“再等会儿吧。” “是。”小夏子退到一边。 李豫摇摇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皇叔,我饿了。” 安王又瞟了一眼门口:“再等会儿,先陪我练会儿字。” 桃花坳里,一夜春风过后,只剩零星的几片残花,有的枝条上还萌出了新叶。 欧阳清风温柔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一片桃花落在穆仙儿红润的脸上,她咂咂嘴,睫毛抖动了两下,然后微微一笑,还不忘翻个身,刚才枕过的地方早已被她的口水浸湿了一大块。她伸出手去习惯性的想搂一下枕头,似乎突然感到不对劲,手触摸到的居然是……她大惊,猛然醒来。 “醒了?”欧阳清风刚好与穆仙儿四目相对。 “嗯。”穆仙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枕着欧阳清风的腿睡了一夜,不禁有些难为情。自己昨天最开始是靠在他肩上,至于后来怎么睡着睡着就枕到了他的腿上,实在是不记得了。自己睡觉本来就不老实,更何况这几天实在太困了,估计睡姿一定惨不忍睹。 她迅速坐了起来,朝他腿上看去,果然,他那身黑衣上已落下了片片湿润。这让穆仙儿更是难堪,不知何时开始,每次一睡着就会梦见好吃的,就爱流口水,这毛病…… 穆仙儿尴尬的笑笑,赶紧抓起自己的袖子朝欧阳清风身上擦去。 “你……眼角这里……”欧阳清风指指自己的眼睛,朝穆仙儿示意着。 啊?难不成是……眼屎?穆仙儿心中一片慌乱,连忙抬手朝眼角抹去。自己的形象啊,今日可是毁的一塌糊涂了。 “哦,你……仙儿,对吧?”欧阳清风看着她一副憨厚可掬的样子,竟像极了师妹,转而又想到第一夜把她当成师妹的事,一时倒也羞愧起来。 他笑着想要起身,刚一收腿,不禁一阵发麻,整条腿被她压了一夜,此刻突然觉得如万根针扎一般,又轻飘飘的找不到落脚点,他颠簸着后退两步,如同踏在积雪上,又觉得整条腿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穆仙儿也注意到了他的狼狈样,自己的尴尬便瞬间消失不见了,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师兄,还好吗?” “无妨。”欧阳清风答道,弯腰轻捶着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142章 夜探杨府,杨莲被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昨晚给师兄的酒……师兄觉得如何?” “不错。”欧阳清风指指倒在旁边的酒坛子:“都吃光了。” “哦。”穆仙儿若有所思,伸手朝自己的布包里摸去。 欧阳清风笑道:“你昨晚太困了,没来得及给我下药就睡着了。” “哦,原来如此。”穆仙儿尴尬的笑道:“师兄果然有个好徒弟,看来什么都给你说了吧。” “是。” “那你为何不揭穿我?” 欧阳清风收敛了笑容,朝白云仙的坟头看去,那盏灯笼早已熄灭,只有风儿轻轻抚起一丝丝尘埃。 “其实,我们五年前见过面。我记得你的脸。” 欧阳清风疑惑地看着穆仙儿:“五年前?” “那天是四月十一,我和安王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参加樱桃宴。那晚我睡得好早,可是突然被府上的嘈杂声惊醒了……” “你是……你就是五年前帮我从杨府脱身的那个小娘子?”欧阳清风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穆仙儿微微点点头,五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别让他跑了。” “围起来。” “抓活的。” …… 杨莲躺在床上,只听得外面一片嘈杂。她快速穿上衣服,抓起压在枕头底下的弹弓,飞跑出去。 杨府中进了刺客,看样子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黑影儿,幸好卫国公早有防备,屋檐院落各处都暗藏了机关陷阱,府中更是养了一批精良的护卫。就算黑影儿武功再高,恐怕这次也难以脱身,一定要留下活口,逼出幕后指使之人来。 杨莲寻声走去,耳边听得远远围观的奴婢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心中已是非常清楚怎么回事了。 此刻,杨国忠,这个害了自己亲生父母的仇人,正躲在五六个护卫的身后,他冷眼旁观着还在奋力拼搏的黑影儿,满脸胜算。 不,不能让黑影儿落在杨国忠手里!杨国忠既然是我的仇人,那黑影儿来杀他,那就是我的朋友。 杨莲担忧地朝黑影儿看去,数十个护卫轮番上阵,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这是要用车轮战术把他活活累死吗? 杨莲咬咬嘴唇,瞟了杨国忠一眼,这些年来,这个“父亲”的手段她是见过的,严训逼供的花样更是让人生不如死。 终于,一番打斗下来,原本身负重伤的黑影儿早已体力不支了,他将剑深深刺进地上,整个人撑着剑已是摇摇欲坠。 “住手。”杨国忠挥挥手。 十来个护卫散开来,将他团团围住,手里的佩刀仍远远地指着他,防着他随时反击。 “摘下面纱来。让老夫看看叱咤江湖十多年来的黑影儿到底长什么样?”杨国忠笑道。 黑影儿撑着剑的手颤抖着,却不为所动。 “是谁派你来的?” 黑影儿仍不答话。 杨莲心头早已有了主意,她突然上前几步大喊道:“哪儿来的小贼,敢闯我杨府,拿命来!” 说话间,杨莲已从围着黑影儿的护卫旁冲了上去,伸着头就朝黑影儿腹部顶去。 杨府的人都没料到一向风风火火的杨十三娘此刻竟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亲自上了阵。 黑影儿也愣住了,他抬起头透过黑纱看去,冲过来的竟是一位少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还击。恍惚间,黑影儿已是被杨莲顶倒在了地上,而杨莲用力过猛也栽在了他身上。 “快劫持我,走。”杨莲趁机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黑影儿会意,从地上站起来,左手抓起杨莲,右手的黑剑已横在了她肩上。 “父亲,快救我啊,父亲。”杨莲发出凄惨的叫声:“别杀我,我明天还要进宫去哩。” “放了她。”杨国忠看着这个突然坏了自己计划的女儿,一时倒是有些意外,他手指着黑影儿:“你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名声的人,挟持一个孩子算什么好汉?” “让开。出了府我便放她。”黑影儿冷冷吐出几个字来。 片刻的沉默后,杨国忠缓缓一挥手:“让他走。” 围着黑影儿的护卫终于让出了一条路,黑影儿左手将杨莲腰间一搂,右手黑剑点地,拼着最后一口气跃上了屋檐,跳了下去。 “追。”杨国忠恨恨的喊道。 “是。” 众人答道,脚步声,兵刃声响成一片。 “来,这边。”杨莲从地上爬起来,拉起黑影儿跑开十来步远,躲在了一个草垛旁。 她秉着呼吸,等一大批护卫跑过了,又朝另一边指指,小声说道:“这边。” 黑影儿强撑着,任由她拉着跑,已是气喘吁吁。 杨莲左右看看:“你等我一会儿。”说着扒开旁边的茅草丛,顺着一个狗洞竟钻进了一道院墙内。须臾之间,她又从另一边跑了过来,扶起黑影儿:“来,这边有门。” 两人晃悠着从一道小门走进了院内,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 “药铺?”黑影儿脱口而出。 “嘘,小声点,别让人发现。”杨莲已关好了院门:“你身上伤得不轻,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这是你家?”黑影儿轻声问道。 “你不是都说了是药铺嘛。来,坐在这里,这瓶是止血的药粉,很有效的。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黑影儿说着,接过药瓶却没法够到伤口,刚一用力,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还是我帮你吧。”杨莲说着,已轻轻扒下了他后背的衣服,借着月光看去,他背上的刀口横七竖八,右肩胛处更有两处深可见骨,更有一支飞镖深深钉在他的背心,很显然都是有人在背后下的黑手。 黑影儿见她不语,想着小女孩儿都怕血,挣扎着想把衣裳穿上。 “别动!你忍着点儿,我帮你把暗器拔出来。”杨莲说着,一手迅速拔镖,另一只手将准备好的倒了药粉的布条紧紧按了上去。 “谢谢。呵,你是大夫吗?手法还挺熟练。”黑影儿轻哼一声,尽量找些话说来分散杨莲的注意力。 “不是。但我萧叔经常受伤,我和奶娘帮他上过药。”杨莲说着瞟了一眼邻间的屋子:“这间药铺晚上就只一个耳背的老头儿守门,你听,他还打着呼噜哩,别把他吵醒了就好。来,胳膊抬起来,得多缠几道……好了。你饿了没?我去拿吃的。” 黑影儿轻轻靠在墙角,看着杨莲无比娴熟的为他端来一碗水,过了一会儿又跟变戏法似的拎来了一包糕点。 “快吃吧。”杨莲偏着头看着黑影儿的黑纱斗笠:“你要不要把头纱取了,要不然怎么吃?” “我的脸很可怕,会吓着你。” “怎么会?我杨莲就没有怕的东西!” “杨莲?你的名字?” “嗯。” “你多大了?” “嗯……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三了。” “你是杨府的人吗?你刚才在杨府叫父亲,你是……” “这可是个秘密,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杨莲神秘的说:“杨国忠表面上是我父亲,可实际上是我的仇人,我的父母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待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报仇。” “什么?那他没有察觉吗?”黑影儿觉得不可思议。 “不会,我在他身边一直都表现的挺乖的,还有,姑姑一直都挺喜欢我的,还有安王,是我的朋友。” “呵呵,你倒是挺厉害!”黑影儿说着摘下了黑纱斗笠:“既然你把秘密告诉了我,我就该以真面目见你。” “你……的脸?”杨莲诧异地看着他右脸上丑陋的疤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是烧伤的。”他抬起浓浓的眉毛,细长的眼睛看向远方,高高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靠在碗口,将水一饮而尽:“不单是脸上,整只右臂也都烧伤了。” “是碰到仇家了吗?”杨莲看着他的右手腕,虽有衣袖遮挡,可疤痕仍十分明显。 “不,是为了救人?” “谁?” “一个孩子。”黑影儿看向天空的月亮:“我的……儿子。” “你真是一位好父亲!” “不,我不是。我对他挺严的,从来都没对他笑过。” “那……他怕你吗?他平时不听你的话,你会打他吗?” “不,是我怕他。他越来越大,我越来越怕面对他。” “为什么?” “呵呵,怕他管着我。他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偷偷进了杨府还弄得一身伤,又要说我了。” “这……”杨莲歪着头,一时也没能想明白,她又瞟了一眼黑影儿:“那你为什么要刺杀杨国忠?你跟他有仇,还是帮别人……” “不,我并不是来杀他的,我只是进府找个人。” “找人?你要找谁?” “我师妹。” “你为什么觉得你师妹在杨府?”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到处看看。” “啊?如此漫无目的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师妹,她……”黑影儿正讲着,突然住了口。 “这边,仔细搜!”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们去那边,他受了重伤,所有的药铺都不要放过。” “是。” “开门,开门。” 前院传来重重的撞门声。 “不好,他们追来了。不能在药铺待了。快走。”杨莲说着,将地上的痕迹迅速清理干净,扶着黑影儿朝后门跑去。 “什么?抓谁?没人进来啊?你说什么?” 杨莲刚栓好后院的门从狗洞钻出去,就听后院里耳背的老头与人大声喊着话。 又一次幸运脱身,使黑影儿对面前的小女孩十分钦佩:“你好像对这一带熟的很。” “那是。这几家店子我可是经常光顾。”杨莲说着无比得意。 “光顾?”黑影儿觉得有些好笑:“像刚才那样?” “呃,算是吧。好了,快走吧,跟我来。”杨莲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番,见没人,拉着黑影儿朝南边逃去。 第143章 沦落江湖,逃离青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还有半个时辰晨钟就响了,城门一开,你就马上从安化门出城,城门外不远有一处宅院,里面有棵大枣树,那是我奶娘生前住过的,那一带不久前闹过瘟疫,杨府人怕死,不会去搜。” 杨莲拉着黑影儿边说边走,片刻后在一株垂柳后停了下来:“到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这么高的城墙你飞得过去吗?不行的话,你就把剑藏好,最好跟着商队或者倒夜香的车出去,不要一个人,免得引起守城的官兵怀疑。杨国忠不会明目张胆的抓你,但他在长安党羽众多,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受教了。”黑影儿看着杨莲那张还充满着幼气的脸,而说出的话却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一时觉得甚是有趣。 杨莲不禁也笑了,自己平时给安王出主意说惯了,黑影儿行走江湖十多年了,哪还需自己教?如此想想,也笑道:“那你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好。”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我能跟你学武功吗?” 黑影儿笑笑:“有缘的话,江湖再会!你多加小心。” “没事儿,这条路我熟的很。”杨莲摇摇手,潇洒地走远了。 五年了,那个娇小的背影一直深深印在自己心中,没想到如今还真能再见。黑影儿疑惑地看着穆仙儿:“你当时不是决定回杨府的吗?为何又改变了主意,成了江湖人?” 穆仙儿笑笑:“我和阿娘在一起半年的时间,阿娘帮我想过一个报仇的计划:留在杨府,做杨国忠的棋子,然后慢慢壮大安王的实力,用安王对我的情义去对付杨国忠。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事与愿违,我在回府的路上,不知被何人打晕了,醒来时已在宝月楼里。” “宝月楼?” “青楼。”穆仙儿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无助的一天: 梅姨偏着头看着手下的伙计熟练的打开麻袋,从里面露出一个丫头来,她用手抬起她的脸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还不错,把钱拿了,快滚吧。” “谢梅姨。”两个小泼皮捧着银子开心的走了。 梅姨朝手下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一碗水泼在杨莲脸上。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杨莲睁开眼四处扫视一番,抬起袖子拭着脸颊,起身朝梅姨呵斥道。 “哟,醒了啊?”梅姨笑道:“多大了?” 杨莲并不回话,反问道:“这里可还是长安?” “是。” “那离卫国公府多远?” 梅姨狐疑地盯着杨莲:“不远,就两三里地吧。问这干嘛?” “我就是卫国公的千金。你派人送我回府,我给你一百两,黄金!”杨莲正视着梅姨,一本正经的说道。 梅姨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你说……你父亲是卫国公?” “没错。” “就你?还给我一百两黄金?你见过黄金长什么样吗?”梅姨把杨莲上下打量一番,拉了拉她身上的衣裳:“你是刚才被打晕了,还是没睡醒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派人去我府上打探一下,你送我回去,到时候绝少不了你的好处。我虽然没有一百两黄金,可我父亲有,若是父亲舍不得,我可以进宫去找安王,去找贵妃,甚至找圣人都行。我杨莲向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哟,小娘子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连皇宫里都有人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你怎么不说你是公主啊?” “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你怎么就凭我身上的衣裳,就断言我在说谎呢?”杨莲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难道不知道,向来大户人家规矩多,作为大家闺秀,我只能偷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裳出来玩玩罢了。” 梅姨眼珠子转悠着,似乎有些犹豫,她朝旁边的伙计耳语了几句,那伙计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娘子别急嘛,我梅姨也是个爽快人,刚才有两个泼皮把你送过来,我也花了银子的。你若真是卫国公的千金,能到我这楼里坐坐,也是我们的福气,我定派人把你平安的送回府去,哪还能要你的赏赐。就连绑你来的那两个泼皮,我都可以派人找到了交给你,任凭小娘子处置。” “如此甚好。敢问大娘如何称呼?” “我姓梅,大家都唤我梅姨。呵呵。” “哦,梅姨。我有些饿了,传早膳吧。”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准备好吃的。你先休息一会儿啊。”梅姨微笑着一挥手,所有人都退出房去,她朝杨莲点点头,拉上门也退了出去。 杨莲透过门缝看去,门口依然有两个大汉把守着。哼,梅姨,看来还是不信自己。杨莲在屋里徘徊了一阵,感到有些疲惫,便趴在桌上打起盹儿来。 “开门。”伴随着一声呵斥,房门终于开了,杨莲也随之惊醒了,抬头望去,梅姨已扳着脸踏进屋来。 “梅姨,怎样?我……” 梅姨一抬手,一巴掌将杨莲扇倒在地:“死丫头,竟敢拿老娘消遣!还卫国公的千金?呵呵,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好好栽培你,过个三五年,让你做宝月楼的千金。” “放肆!你居然敢打我?”杨莲捂着脸,手指着梅姨:“我要让我姑父治你的罪,烧了你的宝月楼,把你们都打入大牢!” “呸,闭嘴,还做梦呢?来人,把她绑了,扔到柴房去,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你们放开我,放手,救命啊……救……”杨莲奋力挣扎着,可如何是那几个壮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两人按倒在地,将双手双脚从背后捆了,嘴里也被塞满了布团。 “进去好好待着吧。”两人重重地把杨莲扔进了柴房,如同抛弃小猫小狗一般。 杨莲慌乱地抬头望去,四周一片凌乱,布满尘埃的地上,粗粗细细的木柴堆了半屋,低垂的屋梁上一张蛛网晃晃荡荡,几只蟑螂见来了人,飞快地潜进了柴堆里。 “老实点,否则,有你好看!”一个汉子恶狠狠地吼道,拉上了房门,屋里顿时昏暗下来。 看这些人的着装表现,这里该是青楼无疑了。奶娘曾说过,女子孤身在外一定得小心,一旦被卖进青楼,这辈子就算完了。 可现在怎么办,杨国忠显然没有公然派人寻找自己,他是识破了自己的计划了吗?他的女儿多了,又岂会在乎自己一人? 不,决不能坐以待毙。 如此想着,杨莲使劲挣扎起来,身后的绳索勒的手腕无比疼痛,嘴里的布团堵得自己也有些呼吸困难。她蹲下身来,努力用手指摸索着慢慢解开脚踝处的绳索,然后走到柴堆旁,将手靠近木柴的棱角上摩擦起来。 “吱吱吱”,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用湿湿的鼻子嗅着她的手指头,老鼠?杨莲一哆嗦,赶紧向前跑去,顿时脸上便是一片黏糊糊的,显然是毁掉了某人的家,吓得那八只腿的小主人飞快的从她脸上爬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绳子总算磨开了,杨莲赶紧扯出口里的布团,深深大吸了几口气,她摇着手腕走到门边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绳索上的衣裳被褥随风飘荡着。她使劲儿拉了拉门,外面上了锁,打不开。她已逐渐习惯了屋里的光线,放眼望去,整个屋子连扇窗都没有。她仔细搜寻着每个角落,渴望着发现可以出去的通道。 杨莲饥肠饿肚的靠坐在柴堆旁,此刻,宫中的樱桃宴应该也已结束了吧。安王发现我没去,可会去找我?姑姑,你是真的疼莲儿吗?你会让姑父派人来寻我吗? 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杨莲赶紧从门缝瞧去,屋外天色已黑,一人挑着灯笼正走了过来。 杨莲将布团塞回到口中,抓了根木柴背在了身后,歪坐在地上等着机会。 “咯吱”一声,门开了,一道亮光刺的杨莲睁不开眼睛。 “哟,小美人饿了没?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一个高瘦的伙计将灯笼放在地上,将盛满饭菜的碗凑到杨莲面前:“真香啊!想吃吗?” 杨莲害怕的朝后躲了躲,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这就乖了嘛,我们这儿来的小娘子多了,谁要是不听话,先都得饿几天,再不听话,就得挨打,前几天就有个小丫头,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就被梅姨活活打死了,你说,多可怜啊!”他嘴上说着,猥琐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笑,已伸手扯出了杨莲口中的布团。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杨莲哀求道,使劲儿摇着头。 “好好好。小美人别怕,哥哥我心疼你都还来不及了。来,别出声,先亲我一下,来嘛,依了我,我就给你松绑,还给饭你吃。”那淫贼跪坐在地上,偏着头,将一张满是痘疤的脸伸了过去。 “你说话算数?”杨莲怯怯地问。 “那是,算数。小美人,来,这里。” “那你闭上眼睛,我……不好意思。” “哟,还害羞啊。好,哥哥依你。”痘疤脸笑着,闭上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杨莲飞速地抡起身后的木柴狠狠地朝他头上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杨莲自己也不记得打了多少下,只觉得有点点滴滴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鼻子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终于,她或是累了,停了下来,借着灯笼的余光看去,地上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了。 她慌乱的跑出了柴房,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迹或是脑浆,收下院落绳索上的一件衣裳朝前厅走去。 “李郎,慢走啊,下次记得来找我啊!” “好好好。”一位中年汉子答应着走开了。 出口在那边! 杨莲双手托着叠好的衣裳,故意放慢脚步,随着那叫李郎的汉子缓缓朝门口走去。 第144章 初遇李殷,讨要宝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喂,你,过来,给我打盆水来。”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喊道。 杨莲不予理睬,脚步却匆忙起来。 “喂,新来的丫头,叫你呢,耳朵聋了?” “新来的丫头不是在柴房关着吗?” “那刚出去的那个是……” “不好啦,不好啦,死人了……老六在柴房被人打死了。” “什么?那个丫头呢?” “跑了。” “还不快追!” 杨莲早已夺门而出,月色昏暗,静静的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她奋力向前跑去,来不及分辨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摆脱身后追赶的人。 “啊。” 杨莲突然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安王? 哦,不。只是一个酷似安王的少年。 “你没事儿吧?”少年关切地问道。 “在这里呢!”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一张张愤怒的脸在火把的光照下无比狰狞。 杨莲本已饿了一整天,再加上没休息好,早就体力不支,此刻飞跑了这老远,已是全身乏力,她拉着少年的衣角倒了下去,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来———“救我!” 再次醒来时,耳边的嘈杂早已消退,只闻得阵阵水声,好似船桨划过水面。 刚才撞到的少年仍守在身边,见杨莲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你总算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船上,城南郊外。” “我们不在长安城里了吗?” “嗯。”少年点点头,将桌上的包裹取过来,翻出一小包糕点来:“来,你饿了没?先吃点东西吧。” 杨莲抓过糕点一顿狼吞虎咽,随后又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她擦了一把嘴:“是你救了我?” “是。”少年朝外看看:“还有我师父。” “哦。” “刚才追你的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银狐。” “什么?” “银狐,”少年瞟了一眼杨莲,低下了头:“白银的银,狐狸的狐。” “银狐?这叫什么名字?” “不是名字,是外号。师父说,人在江湖,都会有外号。我……没有名字。”少年又瞟了一眼船舱外:“师父只告诉我,父亲姓李,母亲姓殷。” “李殷!”杨莲脱口而出。 “李殷?”欧阳清风笑笑:“就是前几日给我送信的那位?” 穆仙儿满面含笑:“是。当时师父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拜师入天圣宫,要么走。” “你选择了拜师?” “不,我想走。” “那为何又留下了?” 穆仙儿苦笑道:“当时船在河中心,如何走?师父一掌把我推进了河里。我不会水,差点淹死。李殷又救了我。” “看来你师父很想收你做徒弟。” “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两人沉默了片刻。 穆仙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我一直贴身带着,可惜当时落水打湿了。” 欧阳清风激动的接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这是穆悠的画像?” “是。师兄喜欢,便送给师兄了。”穆仙儿瞧着欧阳清风的反应,知道这人已被自己拿下了,暗自欣喜,接着说道:“想必我阿兄都告诉你了吧,我想要你的紫电青霜剑,还望师兄忍痛割爱。” “好,剑可以给你。不过,以后不许再叫我‘师兄’了。” “为何?” 欧阳清风慈祥的笑道:“你外祖父是我师父,你阿娘是我师妹,你兄长是我徒弟。按着辈分,你也得叫我叔叔才行。” “哈哈哈哈,看来,你的宝贝徒弟对你还有所隐瞒啊。”穆仙儿双眼满是笑意:“半年前,穆君逸和花蝴蝶有过一场生死决斗,结果两败俱伤,我趁机以白云仙子的名号杀了花蝴蝶。我本来打算连穆君逸也一起杀了的,可看在他是我兄长的份上,饶了他一命。我们在翠竹阁住了下来养伤,没过几天却突然来了一个人,师兄猜是谁?” 欧阳清风摇摇头:“这我如何猜得?” “给点提示:是个六七十岁的疯老头,偷我家酒吃哩,我去制止他,谁知,他拉着我就不撒手,一口一个‘云仙’的叫我,还偏要教我武功……” “师父!”欧阳清风忍不住喊道。 “没错,就是我师父。”穆仙儿接着说:“其实我开始也很不乐意拜他为师的,哎,没办法,他武功太高了,穆君逸又受了伤,他一把夺过穆君逸手里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还威胁我说:‘你要是不拜我为师,我就杀了穆悠,云仙啊,你看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他如何能保护你啊。我求你了,你就拜我为师吧。 ’ 哎,没办法,为了穆君逸一条小命,我只能答应他。于是,他把所有的内力功法都传给了我,他说,这辈子就收了我和欧阳清风两个徒弟。你说,我该如何称呼你啊,叔叔?” 欧阳清风听穆仙儿绘声绘色地讲着,已是全明白了,他咳嗽一声:“呃,那你还是叫我师兄吧,不过,我的师妹只有一人,我只能叫你仙儿。” “行。师父不在,师兄的话就是圣旨。”穆仙儿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占了很大的便宜:“师兄饿了没?都已晌午了,走,我请师兄吃酒去。” “好。” “哦,对了,师兄的剑呢?” “呵呵,说了会给你自然就是你的,只是我没带在身边。” “呃,这么宝贵的东西,师兄放哪儿了?” “益州。一年前,我途径益州时,见两个帮派正在争夺一个匣子,一时兴起,为平息他们的争斗,就把匣子抢走了,打开才知竟是江湖上失踪已久的紫电青霜剑。” “师兄既然得了宝剑,为何不用,你们师徒刚好一人一把,岂不比你们现在手里的魅影和乌啼好?” 欧阳清风举起手里的黑剑:“魅影,是我生辰时师父送我的礼物,乌啼,也是我在逸儿二十岁生辰时送给他的成人礼。其它宝剑再名贵,自然无法相比。再说,紫电青霜剑也不是谁都会用的。” “什么意思?” “当年王将军得到了这两把宝剑,觉得它们杀气太重,就找了个能工巧匠,将剑封印了……” “封印?” “是的,一般人就算得到了这两把剑,根本就无法将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那,师兄……” “我也试过,也不行。” 穆仙儿“噗嗤”一笑:“难怪师兄把魅影看得这么宝贵呢。” 欧阳清风知道穆仙儿在嘲笑他,也笑笑:“用上《天书残卷》里的内力才能使宝剑出鞘,再配上《神龙剑谱》里的剑法,必然将两柄剑使得出神入化,若是能两人一起配合,定然天下无敌。” “哦,原来这一年来江湖上流传,说得了这三样宝贝就能一统江湖,是这么回事。”穆仙儿恍然大悟,转而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刚出道一年,江湖上的事,还不甚清楚。” “呵呵呵,出道一年!这一年来,你的名气倒是不小了,居然能和我并称江湖双煞,看来,江湖中人对你也是十分畏惧。不过这也难怪,我在大漠都听说了,你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不知从何处找到了《天书残卷》,还从神龙山庄盗走了《神龙剑谱》,实在是不简单啊。” “呵呵,师兄过奖了。”穆仙儿骄傲的昂起头来:“师兄为何去了大漠?那里好玩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欧阳清风脱口而出。 “哇,真想不到连师兄都会作诗啊?” “我哪儿会作诗啊?是王维的诗。十八年前,王维奉命赴西河节度使府,慰问将士时作的。” “王维?吏部给事中王维?”穆仙儿抓着头想了半天:“他倒是没什么把柄在我手上。” “他才华横溢,为官清廉,是穆悠当年最崇拜的人。” “啊?穆悠仰慕的人怎么是王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李白吗?” “可据我所知,穆悠好像更喜欢王维的诗,而且你娘也特别喜欢。那日傍晚,穆悠看着天边的落日,便念了这首《使至塞上》。当时你娘就说了,从来都没见过大漠边塞的美景,好想……” 欧阳清风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穆悠说,等考完了,全家一起去看看……我……我突然觉得,自己仍是个多余的人,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吃饭,跑到龙泉酒肆吃酒去了……” 穆仙儿表情凝重起来:“你是说……就是我阿娘他们出事的那天?” “是。当我醉醺醺的回来时,老远就看见一片火光,整座茅屋都烧着了……穆悠倒在院子里,胸前被刺了一刀……他说,云仙……被抓走了,他指着火海说……逸儿……然后就……” “好了,师兄,你别说了!你能救出我阿兄就已经尽力了,我父母的事不怨你。”穆仙儿抬起袖子擦掉泪水:“我一直很想听我父母以前的故事,但不想听那天的事。” “好。不说了。我去大漠也就是带着他们的愿望去的,我昨夜已把这近一年来在大漠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你娘听了。” 欧阳清风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其实这些年来,我已经感觉到你娘已经不在世上了,逸儿也已经长大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长安,长源给我介绍了一桩大买卖———刺杀安王。我本来打算给逸儿留下最后一份钱财,然后就……可是,你让我又觉得……” “我还需要你,你不能死。”穆仙儿怒道:“我阿娘有穆悠陪着,哪要你在旁边瞎掺和啊。” “好,你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找到了你娘,我就要履行对穆悠的承诺,送你娘回家去。” “好,先去吃饭吧。下午,我去讨点东西,有劳师兄给我阿耶带回去。” 第145章 兄妹相争,客栈行骗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悦来客栈里,穆君逸扣响了甲字五号房,随即转身离去。 李殷开门,下楼,来到一楼大厅,见菜已上桌,穆君逸独自吃着酒,满脸愁容。 “穆兄。”李殷落座,倒酒,朝穆君逸举杯:“敬穆兄。” 穆君逸不理他,杯中的酒已一饮而尽。半晌终于开了口:“昨天,师父又一夜未归。” “哦。” “都连续三天了。” “哦。” “你……都这个时辰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穆兄觉得,我要担心什么?” “你……你是真的喜欢仙儿吗?” “是。” “仙儿和我师父,他们……孤男寡女在外面连待了三夜,你都没一点感觉吗?” “感觉?”李殷慢慢吃上一口菜:“哦,现在夜里还是感觉有点凉,我确实有点担心,你说,他们夜里在荒郊野外的,也没床被子,会不会冻着?” “你……”穆君逸白了李殷一眼:“你这是所谓的信任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信任。”李殷笑笑:“穆兄操心的事太多了。” “哼,你以为我愿意吗?别人的事我才懒得去管,可他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师父。” 李殷饮完一杯酒:“那穆兄是信不过自己的妹妹,还是信不过自己的师父?” “你……” “哎,门口。”李殷起身。 穆君逸顺势望去,只见欧阳清风正与穆仙儿谈笑着并肩走了过来。而穆仙儿一身男装,分明就是穆悠的打扮。 “哟,穆……哦,不好意思,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上下打量一番穆仙儿,朝店里伸伸手。 “再随意添两个菜。”穆仙儿笑笑,已在李殷旁边落座了。 “欧阳前辈。” “师父。” 李殷与穆君逸抱拳行礼。 欧阳清风点点头,一起落座。 穆仙儿已抓过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倒在丝帕上擦起脸来。这随意的举动让欧阳师徒又觉得十分诧异,不由得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看什么?没见过人洗脸吗?”穆仙儿不屑地说,随手接过李殷递过来的干净丝帕拭干脸上的水滴。 “客官,你们加的菜。”刘掌柜笑眯眯的端着盘子过来,手上摆着菜,眼睛却直勾勾地朝穆仙儿脸上看去。 “看什么?我欠你房租啦?” “哦,不不不。只是瞧着客官有些眼熟,呵呵,几位客官慢用。”刘掌柜连连摆手,退了下去。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偷笑不已。 “来,欧阳前辈,请。”李殷帮欧阳清风斟满酒,举杯道。 “师父。”穆君逸见欧阳清风饮完了杯中的酒,赶紧满上。 “喂喂喂。茶。”穆仙儿也将面前的空杯子推了出去,坐直了身子等着。 穆君逸白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哎,怎么回事啊?”穆仙儿怒道:“师兄,你怎么教徒弟的?这么没规矩?连给师叔敬杯茶都不会吗?” “你……不许你叫我师父为师兄。” “哼,你谁啊?你说不行就不行?”穆仙儿杠上了:“半年前,白思凡跪着求我拜他为师时,你不在吗?要不是为了救你一条小命,你以为我愿意认这么多师父?我这个疯师父就我们两个徒弟,再加你一个徒孙。你自个儿差了辈分,对我凶什么凶?还敢瞪眼?又想切磋切磋吗?来啊,谁怕谁?哼,手下败将。” “来,仙儿。”李殷无奈地摇摇头,已帮穆仙儿倒上了茶水。这对兄妹俩每次吵起来都是如此,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哎,听说了没有,最近长安城里来了好多江湖人。”邻桌一个胖子神秘的说。 “这还用听说,你没长眼吗?最近好多拿着刀剑的江湖人到处逛,喏,你看旁边那桌,四人中就有三人配着剑,你看那一老一少,都是一身黑衣黑剑,说不定就是杀手。”另一个瘦子压低了声音,凑在胖子耳边说道。 “听说江湖上第一杀手黑影儿就在长安。就在几天前还到皇宫宫墙上现了身,我表侄子就是宫中的侍卫,亲眼瞧见的,说那黑影儿就跟道影子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胖子说着,左右瞟了一眼,见无人在意,吃了口菜,又接着说:“听说江湖上有三样宝贝,其中两样都被美女蛇得去了,只剩紫电青霜剑了,而这两把剑就在黑影儿身上。” “你是说,天圣宫的妖女美女蛇也在长安?”瘦子说着,四处瞟上一眼。 “说不准哦,那美女蛇这一年来能把《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弄到手,自然有些手段,她岂会不想要那两把宝剑?” 欧阳清风笑着向穆仙儿看去,刚好迎上穆仙儿得意的目光。 “可剑在黑影儿手上,论武功,天下谁是黑影儿的对手?” “谁说要比武了?听说美女蛇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易容术和媚术。” 瘦子眯起眼睛,抹了一把嘴,脸上露出一丝淫笑:“你的意思是说,美女蛇会对黑影儿使美人计,让黑影儿乖乖的自己把两把宝剑拿出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说不定此刻两人都已经……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倒是会想。” 他们自以为说得小心,没料到旁边的四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穆君逸本就觉得师父和仙儿孤男寡女共处了三夜有些有悖礼数,又听他们议论,顿时便火冒三丈,手已不由自主的朝剑伸去。 “穆兄,来,吃酒。”李殷将他的剑往桌子中间推了些,为他满上酒,转眼间仙儿却已离席而去。 “哎,张兄,这么巧!”穆仙儿一把拍住胖子的肩膀,兴奋地说。 “你谁啊?”胖子抬头,满脸不悦。 “哦哦哦,不好意思,在下一时认错人了,实在抱歉。”穆仙儿笑笑,拱拱手,退了下去,转身又朝李殷一等人点点头:“你们慢用,我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李殷笑着回礼,欧阳师徒对视一眼,不知何意。 片刻后。原本正在畅饮的胖瘦两人均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面色苍白,全身抽搐,不能言语。 “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刘掌柜与店小二们都围了过来,掐人中,呼喊着。周围的人更是议论纷纷。 “愣着干嘛,快,快去,请大夫。”刘掌柜冲店小二焦急地喊道。 “这是怎么了?”穆悠举着布幡跨进店来,身上的布包里鼓鼓囊囊的随着脚步摆动着。 “哟,穆郎。”正要出门的店小二如同看到了救星:“这两位客官吃着饭,不知为何就这样了。” “穆郎,你快帮忙看看。你得帮我作证啊,我这可是正经客栈,这……”刘掌柜急的脖子都红了。 人群让出了一条路,穆悠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一会儿,指着两人的额头:“你们看,这印堂发黑,必是中了邪了!” “什么?中邪?”人群一片嘈杂。 地上的两人双眼凝视着穆悠,满眼充满了恐惧。 “别怕,有我呢。”穆悠从布包中掏出两个十寸长的白色小瓷瓶:“这里面是我精心提炼的神仙水,可以祛病驱邪,除烦解忧,一两银子。要吗?” “哎哟,穆郎,他们都这样了,别钱不钱的,你先救人啊!”刘掌柜焦急地喊道。 “好。来,一人一瓶,给他们喂了。” 几个店小二齐上阵,手忙脚乱地将神仙水给二人灌了下去。 果然是神药,两人瞬间便缓过劲来,面色也恢复了血色,人也清醒了。 “醒了醒了!” “还真是神啊!”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多谢先生。”两人朝穆悠拱手答谢。 “一人一两银子。”穆悠笑笑:“我穆悠向来都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你是……穆……”两人愣住了。 “他就是这次制科榜首,安王的朋友。”刘掌柜赶紧介绍。 “刚才的神仙水共二两银子,若要算命测字卜卦,也是一两银子,对安王也是这个价,概不赊账。” “哦哦哦,好,给。多谢穆郎救命之恩。”两人赶紧掏钱。 “哎,神仙水还有几瓶啦,需要的赶快啊,一两银子一瓶,治病驱邪,除烦解忧,每人限购一瓶。”穆悠吆喝着将布包里的瓶瓶罐罐都摆了出来,干脆在店里摆起摊来。 穆君逸早已变了脸色,又不便发作,只得一杯接一杯吃着酒压着火。 欧阳清风愣愣地看着那张酷似穆悠的脸,也已明白了仙儿的易容术是怎么回事了。 “啊,穆先生,真的是你啊,你这神仙水简直太神了。”李殷围了过去:“上次喝了你的神仙水,我睡觉安稳多了,还有我师父,喝了你的神仙水,腰酸背痛的毛病全好了。” “是吗?那就好!” “来,再给我三瓶。”李殷说着大方的递上银子。 “不,每人限购一瓶。”穆悠递过来一瓶神仙水,顺手将多的二两银子也推了出去:“你去打听打听,我穆悠是差钱的人吗?卖这个完全是为了替百姓除烦解忧。” “那是那是,穆先生高风亮节,无欲无求,在下首肯心折,只是我刚好有两位朋友也在,能否请先生通融一下……呃,多谢先生了。”李殷诚恳的说着,指了指欧阳师徒,又将二两银子推到穆悠面前。 “哎,好吧,既然同在一片屋檐下,也是缘分,拿去吧。下不为例。”穆悠勉为其难的收了银子,再递上两瓶神仙水。 “多谢多谢。”李殷赶紧兴奋地点头致谢,如同抢到了宝贝。 如此一来,原本在旁看热闹的食客也都围了上来。 “给我一瓶!” “我也买一瓶。” “别急别急。排好队。这可不是人人都能买的,得看缘分。我告诉你们,别看这小小的一瓶,可每一滴都是耗费了我深厚的功力才提炼而成……”穆悠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第146章 韩孟辞别,私会李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师父,我父亲生前是这样的吗?”穆君逸问道。 “不是。”欧阳清风回过神来,笑道:“他们两个倒还挺般配。” “欧阳前辈,穆兄,来,尝尝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李殷回到桌旁,将神仙水摆到二人面前。 “好玩吗?”穆君逸压低声音,无奈地问道。 “我觉得还不错。”李殷已打开瓶塞喝了一口,一语双关地说。 欧阳清风也打开了瓶塞,放在鼻子下闻着,眼睛瞧向李殷:“这是什么?” “神仙水啊!仙儿的独家秘方。” “师父别听他瞎说,其实就是凉开水里加了点蜂蜜和醋。” “嘘,穆兄,别让人听见。”李殷咳嗽一声,又举起手里的瓶子,大声说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来,一起喝!” 欧阳师徒瞧了瞧忙得正欢的穆悠,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李殷,无奈地举起瓶子碰在了一起。 “好了好了,没有了,下次再来吧。”穆悠将桌上的银子装入钱袋,满脸欢喜。 “穆兄。” 穆悠抬头,见是韩俊平和孟云卿,不禁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能和穆兄同榜,也是缘分,只是穆兄平日里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呃,呵呵,实在不方便拜访。”孟云卿说着,倒是有几分失望。 韩俊平接着说道:“这些天,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诗社应酬倒是不少,很多人都想一睹穆兄的风采,穆兄却一直未曾露面,实在是可惜了。” 穆悠摆摆手:“哎,可惜什么。我这人一向比较谦虚,我要是去了,哪儿还有你们什么事啊。” “呃,是,呵呵。”两人对视一眼,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找我有事?”穆悠问。 “哦,前几日樱桃宴上圣人已给我们封了官,这几日所有的事也都忙完了,明早我们就要离开长安赴任去了,今日特地来向穆兄辞行。” “圣人给你们封的什么官儿啊?” “哦,在下不才,被封为了益州司马。”孟云卿答道。 “魏州长史。”韩俊平也跟着答道。 穆悠点点头:“不错嘛,都比我的官儿大。” “呃,圣人也给你封官了?”两人疑惑道。 “快了快了。我不是给你们说过嘛,我要当夷陵县令,也就是个七品芝麻官。” “你自己算的?”孟云卿看了看桌边的布幡。 “那是,我可是算命先生。” 韩俊平四下张望一番:“穆兄,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穆悠笑了:“一般这么问就是想说,既然想说,但说无妨。” “从放榜至今还不到半个月,穆兄在长安城里已经算是家喻户晓了。穆兄自放榜之日起就结识了安王,听说前日又公然投靠了太子,不知穆兄心中到底作何打算?” 孟云卿也表情凝重起来:“长安虽好,可朝中重臣云集,免不了有帮派之分。穆兄如果稍有不慎,恐怕会得罪一些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我都知道。”穆悠凑近二人:“此刻,在这客栈四周,就潜伏了好几波人马盯着哩。想杀我的人多了。” “你知道?”孟云卿满脸诧异:“那你为何还如此招摇?” “穆兄行事确实太狂妄了一些,这样也实在是……” “好了,多谢你们关心,我心里有数。”穆悠拍拍二人的肩:“官场水深,人心叵测,你们也得多加小心。” 韩俊平揖手道:“好,那别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告辞。” 孟云卿也道:“保重。” “哦,来,孟兄,这个你拿着。”穆悠将布包里的银袋递了过去:“路上的盘缠,到任后打赏下官都用得着。”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孟云卿推辞着。 “穆兄送的,你就拿着吧。” “没错,我穆悠像是差钱的人吗?拿着。”穆悠说着,已将钱袋塞到了他手里。 “好,多谢穆兄。” “那就走吧,我最讨厌送别了,快走快走!” “穆兄珍重。” “穆兄,后会有期。” “好好好。告辞告辞。” 眼看二人走远,穆悠不禁觉得有几分不舍,这算是又顺道交了两个朋友了吗? “穆郎。”刘掌柜在背后喊道。 “哦,吓我一跳。有事儿?” “呵呵呵,穆郎,难得碰到你,呵呵,你看这房租……” “房租啊?”穆悠两手一摊:“没钱!” “你刚才不是骗了……哦,不不,挣了那么多钱吗?” “你没看到我朋友去上任没有盘缠,我都送朋友了嘛。” “啊,你没留点儿?” “谁让你刚才不说?” “这这这……” “好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挥:“房租的事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儿呢。”说着头也不回,举着布幡扬长而去。 欧阳清风笑笑,也跟了出去。 太子府中人声鼎沸,果真是门庭若市。李泌闭门独坐房中,虽处于后院,可依然不得安宁。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李泌起身开门,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欧阳清风微微一笑:“怎么,不欢迎吗?” 穆悠也赶紧揖手,唤道:“李叔叔。” “逸儿,哈哈,快进来。”李泌将二人迎进屋:“你们也太放肆了,这里可是太子府。” “早就得知李叔叔在此,一直未曾登门拜访,还请李叔叔见谅。” “哎,逸儿不必见外。前几日我还跟欧阳说哩,每次相聚也不带着你,搞得你都不认识我了。” “哦,上次没认出李叔叔来,还派了人来打扰了李叔叔……” “无妨,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十九年了,想当年第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如今跟你父亲一样,也是一表人才了。”李泌感叹道。 “听师父说李叔叔也就与先父相识十天而已,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先父,这份情义实在难能可贵。” “十九年前,我还不到十六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也想效仿江湖游侠四处闯荡,那日春光明媚,我来到夷陵一个小集镇,谁知竟糊里糊涂的弄丢了钱袋,等到吃完饭结账时才发现。当时,那掌柜的貌似也吃醉了酒,不依不饶,叫上伙计就要打我板子,幸好欧阳出手救了我,悠之更是慷慨解囊,帮我付了饭钱。” 欧阳清风笑道:“其实也就两个素菜,几十个铜钱的事,亏你还记了这么多年。” “当天,悠之带着妻儿到集镇,卖了好些书画,好不容易换了些钱财,原本是想给你们母子俩添几件新衣的,谁知都被我给……”李泌说着,满脸愧疚:“你那时才四岁多,听说新衣服买不成了,还大哭了一场。” 穆悠笑笑:“我阿耶也太寒碜了吧,就差那几十个铜钱?” “不,饭钱只几十个铜钱,可是后来我在你家里还住了十天,临走时,悠之还送了盘缠,加起来也不少了。” “你去过我家?” “没错,我与你父亲相谈甚欢,虽然他比我年长十岁,可我们还是结为了忘年之交。悠之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也熟悉《周易》,真是难得的知己啊。我自称白衣山人,也给你父亲取了个雅号,叫悠哉先生。我们一起谈古论今,畅所欲言,常常促膝而谈,废寝忘食。”李泌说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年纪。 穆悠忍不住笑了:“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哈哈,你当年就嫌我话多,怨你父亲光和我聊天,也不给你讲故事了,还说我是坏人。有一天,竟偷拿了你师父的剑吓唬我,想赶我走,却不小心刺伤了自己的腿。” 穆悠偷笑着看向欧阳清风:“我腿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欧阳清风笑而不答。 “那我师父平常干嘛呢?” “他啊,练剑啊,帮你家劈柴,挑水什么的。” “哦,师父真是勤快。”穆悠意味深长的瞟了欧阳清风一眼,又问道:“那我阿娘呢?” “云仙姐姐也是热情的很,每天会做好多好吃的,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虽说就只几间茅屋,但让人住着心旷神怡。” “我阿娘不烦你?” “云仙姐姐说,幸亏遇到了我,让你父亲憋在肚里几十年的话全发泄了出来。她还挺感激我的。” “哦。” “悠之怀着一腔热血,很想为大唐做出点什么,然而一直都未曾如愿,有时候要想做出一番事业,不是光靠才华就行的,还得靠运气。”李泌说着,也有些惆怅:“半个月后,我回了长安,还带了一些悠之的诗作,准备献给当时的宰相张九龄,谁知,天不随人愿,张相公病重,李林甫成了右相,而悠之的诗文最终也未能呈献上去。哎,真是可惜了。” “那,我家出事那天,师父说我阿耶准备去长安应考……” “哦,那又是半年之后的事了。李十郎为了笼络人心,向圣人提议在全国招揽人才,所有有志之士都蜂拥而至,都想为大唐奉献自己。我也和你父亲通了书信,把长安的宅子也腾出了一间,就等着悠之到来。可是只等到考试结束,也没能见到悠之的身影。” 穆悠听着又有些伤感:“如果不是杨国忠派人抢走了我阿娘,杀了我阿耶,说不定我阿耶还真能干出一番大事。” 欧阳清风听着,又悔恨交加:“都是我的错……” 第147章 野无遗贤,别院求诗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不,那场考试就是一场骗局。”李泌摇摇头,叹了口气:“李十郎为了讨好圣人,更为了自己的地位,他骗了天下所有才子。” 穆悠诧异地看着李泌:“骗局?” “李十郎说要替圣人分忧,亲自监考阅卷,所有考生都翘首以盼,等着放榜。可是最后竟无一人中选。” 李泌苦笑道:“面对圣人的疑虑,李十郎竟一本正经的说,实在是选不出人才出来了,因为有才华的人都早已被圣人揽入朝中了。圣人听后竟然真的信了,只是可惜了那些满怀希望来长安寻梦的才子们,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寒了多少志士的心。” “李叔叔讲的可是‘野无遗贤’的事?” “是。哎,真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啊!逸儿这次能高中,也算是实现了悠之当年的梦想了。欧阳,你这么多年来为悠之做的已经够多了。” 欧阳清风笑笑:“我只是做了一个‘师父’该做的。” “那逸儿今后有什么打算?这半个月来你已经把整个长安都闹得不得安宁了。” “什么?”欧阳清风诧异地看向穆悠。 穆悠笑道:“师父,没这么夸张。” “这些天我也打探到一些事情:逸儿做事虽然狂妄不羁,可也自有分寸,欧阳不必太担心。他身后还有两个江湖高手暗中相助,一个叫李殷,不久前到我屋里来过,不但身手不凡,而且很有谋略。还有一人,应该就是前几日在樱桃宴上撒花的樱花仙子吧,敢在陈玄礼将军眼皮底下来去自如,定是武艺高强,胆识过人。” “李叔叔闭门不出,却能知天下事,实在堪比诸葛卧龙了。” 欧阳清风也不禁感慨道:“如此有才能的人,也被逼成了道士,如今的大唐,早已今非昔比了。” “哎,我可是自幼就崇尚道教,若不是四处游历,又怎会有机会结识你和悠之?” “好了,我一向不爱和你多说话,也争不过你。我这次来是和你辞别的。” “你不是刚从大漠回来吗?又要去哪儿?” “我已经找到师妹了,我要送师妹的灵柩回乡。”欧阳清风看着李泌:“我答应过穆悠的。” “云仙姐姐她……”。 “我阿娘五年前就过世了。” “哦,哎……何时走?” “明日。” “那逸儿呢?” “我?当然是等着圣人封官了。既然在我大唐当个官这么不容易,这次好不容易高中了,岂能错失机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的性子很像李太白,朝堂之上容不下你们这种人。” “所以我只想回夷陵去,做一个小县令。” “那你为何要与安王深交?” “李叔叔这话说的,你能与太子做朋友,我为何就不能和安王做朋友了?” “哈哈哈哈,逸儿这张嘴比悠之可要厉害的多了。” 穆悠得意的高昂着头,突然他收敛了笑容,朝门口望去。 欧阳清风也感受到了:“有人进了院子。” “哦,那我们先告辞了,免得被人看见,给李叔叔添麻烦。” “你们多加小心。” “保重。” “告辞。” 两人走到门后,果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李泌已在地上盘腿而坐。 门开了,一个丫鬟托着茶盘走了进来:“李先生,您的茶。” “放着吧。” “是。” 欧阳清风与穆悠大大方方地从门后走出,再次朝李泌揖手作别,随后走了出去。送茶的丫鬟放下茶壶,也退了出去,丝毫没觉察到有什么异样。 穆悠与欧阳清风出了太子府,欧阳清风去准备车马,穆悠则一人甩掉“尾巴”出了城。 他施展轻功向南急行了半个多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宅院。刚从太子府的喧嚣中出来,此处的僻静竟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他看着远处的终南山延绵开去,山顶云雾缭绕,仿佛可直达仙境。 他走近宅院,抬眼看着大门上的匾额,上面“蓝田别院”四个清秀的大字透露出一种空灵淡远的韵味,让人觉得十分随性惬意。 他抬手扣门,门开了,一个小厮歪着头眯着眼睛盯着穆悠看了半天:“阁下是……” “哦,在下穆悠,特来拜见王公。” 小厮抓抓脑袋:“穆悠?谁啊?阿郎并未交待过会有人来访。请回吧。” “慢着。你居然不知道我?”穆悠一把撑着即将关上的门,将布包里的金牌亮了出来:“那你认识这个吗?” “免……免死金牌!”小厮慌忙跪地:“你……” “凭这块牌子我连皇宫都出入自如,到你这里来还不让进了?” “是是是,郎君请。” “我来找王公讨点东西。他人呢?” “哦,阿郎在佛堂。郎君这边请!” 穆悠随着小厮穿过亭台楼阁,终于在一间充满着香火味儿的房前停了下来。 “请郎君稍候。”小厮说着跑了进去,片刻后终于出来了:“郎君里面请。” 穆悠走进屋去,屋内清香缭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黑色幞头,相貌端正,下颌蓄着长须,身着素衣,手里掐着佛珠,正闭着眼打坐。 穆悠见他并不理会,知道是文人难免的傲气,只得先拱手行礼:“晚辈穆悠拜见王公。突然造访,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哦,穆郎。”王维睁眼打量一下穆悠,微微一笑:“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不知穆郎所谓何事?” 穆悠笑笑:“我也是刚刚得知我有位朋友特别仰慕王公,他明早便要走了,所以我此刻赶来想向王公讨要点东西作为赠礼。” “讨我的东西送朋友?”王维起身撸了撸胡须:“何必这么麻烦,你大可让你的朋友直接来找我。” “哦,其实,我也特别仰慕王公,王公清正廉明,独身自好,与朝中那些显贵想比,实在是高风亮节,不可同日而语。” 王维笑笑,指了指身边的蒲团:“请坐吧。” 穆悠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朝佛像磕了三个头,敬上一柱香,然后虔诚的站在了王维身边等候着。 “穆悠?此次制考的榜首,安王的朋友,前日又投靠了太子,听说圣人也很喜欢你,别人都封了官了,就差你还未定官职,恐是要委以重任啊。” “哦,呵呵,全凭圣人定夺。” “穆郎第一次面圣就替朝廷揪出了陈光杰等七大蛀虫,听说樱桃宴上传旨请花,犹若神明,百官宴上更是翻出了李十郎的旧账,把东平郡王戏弄的无地自容。真不愧是我大唐的才子啊。” “哦,王公谬赞。穆悠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不,你很不简单啊。很难有人把朝中重臣都得罪了还能安然无恙,更很难有人和皇室成员混得那么亲近的。” “呃,其实,把他们的习性摸清楚了,交往起来也还好。不管他是圣人,贵妃,安王,太子,广平王,永乐公主,寿王……” 王维盯着穆悠:“那你可知道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穆悠皱眉思考了片刻:“哦,玉真公主啊!知道知道,熟的很。不就是圣人一母同胞的妹妹嘛。玉真公主真是与众不同,她不愿做公主,只一心求道。” 王维笑着看向穆悠:“那在你看来,玉真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呃。玉真公主啊。”穆悠小心地踱着步,突然若有所思,兴奋地念道:“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王维听着,渐渐收敛了笑容,手里一用力,佛绳断开,佛珠也撒落了一地。他盯着穆悠,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请回吧。” “啊?”穆悠似乎没听清。 “穆郎想是走错地方了。”王维背过身去:“来人,送客。” “那能不能送我点书稿,或者给我写点儿诗什么的?” “没有。送客!” “哎,别呀,这怎么了?”穆悠满脸茫然。 “穆郎,请!”小厮朝门外伸着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穆郎,请吧!” “哼,什么东西?”穆悠倍感无趣,嘀咕着出了院子,院门随后紧闭。 上百骑铁骑围了过来,一辆豪华的马车也紧随而至。萧飒诧异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穆悠,下马将安王迎了出来。 “穆悠,你怎么在这儿?”安王看着穆悠,眼中有些许欣喜,转而又慌乱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 “真是阴魂不散啊。在这里也能遇到你!昨天你差点儿误了我的大事。好在都摆平了。” 穆悠说着,走上前来,又看向旁边的萧飒:“萧将军的伤没事儿了?” 萧飒将剑抱于胸前:“无碍。” 安王望向萧飒,大吃一惊:“萧飒?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郎君现在才看到我?” 安王已转向了穆悠:“我曾随王公学过书法和诗作,他也算是我的老师,上次百官宴他告病未去,这几天也不知好些了没有,我今日也闲来无聊,就带了沈太医来给他瞧瞧。” “我又没问,给我说这么多干嘛?” “我……” “哦,没错,是得让沈太医好好儿给他瞧瞧,这人脑子就有毛病。我诚诚恳恳的来拜访他,就想讨个诗稿什么的,本来聊天聊的好好儿的,他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东西啊!” 安王忍不住又看向穆悠:“你仰慕的人不是李白吗?怎么来找他讨诗稿。” 穆悠笑笑,将安王拉到一边,神秘的说:“哎,我刚才才知道,穆悠喜欢的人居然是王维,而且我阿娘也喜欢。” “你喜欢王维?” “你没长耳朵吗?穆悠喜欢王维!” “你……你不就是穆悠吗?” 穆悠掏出腰间的扇子朝安王头上拍去:“你什么记性,昨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是穆仙儿。” 第148章 道听途说,瓜李之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吧。不就是要些诗稿吗?老师很好说话的,怎会不给你?” 穆悠一听就来气:“我哪儿知道?突然发疯了呗。” “你是不是在他面前提李白了?” “没有啊,我想要王维的诗,提李白干嘛?” “那你怎么得罪他了?” “我哪儿知道?”穆悠气冲冲地指着大门,怒道:“他问我,觉得玉真公主是个怎样的人。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玉真公主是当今圣人的妹妹,今年也该六十多了,我也没见过。幸好,我知道李白的一首诗,刚好就是写玉真公主的,我就念给他听了……” 安王哭笑不得:“你不会是念的那首《玉真仙人词》吧?” “没错,就这首。怎么了?” “我老师没被你气死?” “此话……怎讲啊?”穆悠一脸懵。 安王见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叹了口气:“你等着,我去帮你要。” 小夏子已扣开了院门,萧飒和沈太医随着安王而去。 穆悠跳上马车,打起盹儿来,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见王维送安王一等人出来了。 “来,你要的诗稿。”安王上了马车,将《摩诘诗稿》递了过去。 “到手了?”穆悠兴奋地接了过来:“是他自愿给你的,还是你命令他给的?如果明抢的话,我也能弄到手,只是那样就脏了这本书了。” “当然是他送的。”安王叹了口气:“你好好说,他也会给你,谁让你自作聪明。”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那首诗念错了?” “在王维面前念李白写给玉真公主的诗,也只有你才做的出来。你不是仰慕李白吗?你不是也希望像李白一样广交朋友吗?你读了李白那么多首诗,他的朋友多了去了,可有提过王维吗?” 穆悠冥思一想:“好像还真没有哦?” “他们两个同岁,也曾同时在朝为官,为什么没有来往?” “为什么?死对头?还是所谓的文人相轻?”穆悠疑惑地瞅着安王,眼珠一转:“难不成是因为玉真公主?他们两个是……” “我也是道听途说:当年王维状元及第,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是一表人才,他除了文才好,在乐曲方面也颇具有天赋,皇亲贵胄们都爱与之结交,其中就包括玉真公主。当时,曾传闻他们两个……呃,后来王维却私自娶了妻,可没过多久就被贬济州,理由很简单,只因他在圣人不在场时,命伶人舞了黄狮子。” 穆悠凑上前去:“你的意思是:玉真公主找的借口报复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然后呢?” “然后李白出现了,为了找到机会为朝廷效力,也去拜访了玉真公主,李白也信道,与玉真公主相谈甚欢,第一次见面就给玉真公主作了首《玉真仙人词》。经玉真公主引荐,李白被供奉翰林,深得圣人欢心。” “哈哈,不愧是我仰慕的人,就是有些本事。” “可是此人太猖狂,特别是一吃酒就胡言乱语,得罪的人太多了,没过两年就被圣人‘赐金放还’了。” “哦,这我知道。” “可李白走了没多久,玉真公主就向圣人上书,削去了公主名号,归还公主府第,从此长居于敬亭山中。我都没见过这个玉真姑姑,你就更不用说了。”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个故事啊!只是你这样在背后议论你的老师和你姑姑,合适吗?” 安王眨眨眼:“我说什么了?我只是据实讲了几件事情,我可什么都没说。” “殿下。”小夏子一拉车帘,把二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安王慌乱地吼道。 “呵呵,殿下,不知何时启程回宫去?” “现在就走啊!等什么?还准备在外面过夜吗?”安王不耐烦地说道,一偏头,见穆悠还凑在自己身边,不禁又想到前日两人隔的近不小心碰在一起的画面,便脱口道:“离我远点!” “刚才的故事说完了?”穆悠见安王不再说话,往一边挪了挪,翻起手里的诗稿来。 马车晃悠起来,车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车轮咕噜作响,还有那杂乱的马蹄声让人不由得心烦意乱。 这两天来,总会在静的时候想起那天的事,那个意外的吻,像一个魔咒,已不经意间印入了脑海,并在眼前一遍遍重现。更要命的是,那种美妙的感觉,那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总是诱发出一阵阵渴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穆悠缓缓地念道,双眼泛光:“没想到这首《相思》居然是王维写的?不会是想念玉真公主时作的吧?” “不是,这首诗是王维当年离开长安后,想念李龟年所作,他们都曾在梨园待过,是最好的朋友。这是首表达友情的诗,但世人不知,以为他想念的是自己的爱人。”安王说着,情不自禁地又朝穆悠看去:“友情和爱情都是最珍贵的情感,有时候真的不好区分。” “哦,原来如此。”穆悠应着,并未注意到安王的表情,他又翻上几页:“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这句和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倒是不分高下。”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对朋友重情重义的人,可彼此之间却没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可惜了。” “哎,这首更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穆悠念着,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想象一下这个画面,真是太美了。” 安王冷笑道:“哼,怎么,李白的仰慕者,准备移情别恋了吗?” “我终于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互相不搭理了。李白的诗透露的是一种阳刚之气,而王维的诗却有一种阴柔之美。在李白的诗中我感受到了放浪不羁的豪迈,而在王维的诗中我却体会到了清新淡雅的内敛。再者,李白信道,王维信佛。这两人,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玩到一块去。” 安王不禁笑了:“你分析的倒是很透彻,不愧是我大唐的才子啊!” 穆悠早已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那是。” 正说着,马车一个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上,车子向一边晃悠开去,安王毫无防备,重心不稳,已直挺挺地朝穆悠扑了过去。 穆悠这次倒是反应快,一手捂住了安王的嘴巴,一只脚也蹬在了安王的腰上,使得安王被架在了空中无法触碰到自己。 车停了下来,小夏子掀开车帘:“殿下没事儿吧?” 安王惊魂未定,若不是穆悠挡这么一下,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而此刻,自己虽没做出什么,可穆悠的手指却还是触碰到了我的脸颊,他的手掌紧贴在我的唇上,可以算是我又亲了他的手心吗? 如此想着,安王脸红了,他飞快地返回到座位上,朝外怒道:“怎么回事?” 穆悠早已探出了半个身子:“你怎么驾车的?差点儿摔了安王。来人,拉下去砍了!” 可怜的车夫一听这话,魂都快吓掉了,赶紧跪地求饶。 “好了,下次小心点。”安王说着,又瞟了一眼穆悠:“你,下去。” “我?”穆悠手指自己:“下去干嘛?你顺路带我一程呗,要不然,我怎么回去?” “那你怎么来的?” “刚才啊,我可是施展我的轻功飞来的,花了半个多时辰,腿还疼着哩。” “飞来的?你是鸟吗?”安王斜了穆悠一眼:“那你飞啊!” 穆悠瞟了周围的侍卫一眼:“我虽然武功高强,但我这个人嘛,不爱张扬,不想在人前卖弄。不信你问萧飒,我说的都是真的。” 安王板起脸来:“下去。” “别这样嘛。”穆悠嬉皮笑脸地在安王身边坐了下来:“我哪儿得罪你了?” “离我远点儿,下去!” 穆悠往座位上一躺:“不下,朋友间,这顺带一下怎么了?” 安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阵慌乱,他似乎能感受到旁边小夏子异样的眼光。豫儿说得没错,不能让别人觉察出自己对穆悠的这种特殊的情感,两人单独在这马车内,难免会闹出什么误会来。 “你听不懂话吗?我命令你:下去!” 穆悠将诗稿装入布包里,一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置若罔闻。 安王看着他那副模样,一时也无可奈何,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大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扔下去。” “是。”两三个侍卫冲了过来,抬起穆悠扔下了车。 “走!” “是。”车夫应道,一扬鞭,马车急驰而去。 萧飒看了一眼穆悠,一勒缰绳,随着众侍卫跑远了。 穆悠诧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车马骂道:“李旭,你这个混蛋!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这样对我吗?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给我说清楚!你回来!” 安王听着穆悠的骂声,撩开车后的帘子悄悄地从缝隙里看去,只见穆悠的身影已被渐渐地抛出了老远。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头靠在车厢上,心里一片茫然。 第149章 上车下车,尿布之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小夏子。” 片刻后,安王掀开门帘唤道。 小夏子坐在车头,听安王叫他,赶紧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停车,歇会儿。” “哦哦哦,停车。”小夏子吆喝道,转而笑容满面地看向安王:“殿下,来,喝点水,要不要吃点儿点心?” “从这里走回去要多久?” “啊?走?这儿离长安城差不多四十多里,靠走,估计得两个多时辰吧。” “知道了。”安王闭上了眼睛,两个时辰后天早黑了,这一路人烟稀少,路上若是碰不到车马,穆悠只能徒步走到底,说不定还会遇到野狗什么的野兽,说不定……他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在这荒郊野外行刺…… 安王想着,赶紧跳下车焦急地朝后望去。 “所有人原地休息。”萧飒命令道,也下了马。 “殿下,快看,来了来了。”小夏子指着穆悠的身影欢呼雀跃道。 安王总算放心了,可看见小夏子那副表情,又有种被人看破心事的不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靠着马车喝起水来,见穆悠走近了,慢悠悠地说道:“哟,还飞得挺快嘛!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穆悠毫不理会,继续前行。 安王上车,靠着车窗:“走!” “是。”车夫一扬鞭,马车便又窜出了老远。 “慢点,跑这么快干什么?”安王怒道。 “慢点慢点,没一点眼力劲儿。”小夏子也跟着责怪道。 “哎哟,好可怜啊,这两条腿走的也太慢了,我可听说了,这路上可有野狼,一到天黑,都会跑出来找吃的……”安王趴在车窗上一脸坏笑。 穆悠不语,急行几步,将安王的车马抛在了身后。 “怎么驾车的?还没他走得快?” “哦,快点快点!” “是。”车夫轻轻敲了敲马屁股,已是满头大汗。 “哎,看你实在可怜。上来吧!”安王赶上穆悠,平静的说。 穆悠仍不理会。 “呵呵呵,穆郎,殿下准你上车了。”小夏子在一边招呼道。 穆悠瞪了他一眼:“不上。” “上来,带你进城!” “不上!” “你……我命令你,上车!” “就不上!” “穆悠!你……你敢抗旨?” “哼!你让我下就下,你让我上就上?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你的奴婢!”穆悠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哼!怎么这么慢,怎么驾车的?快点!” “是。” “跑这么快想颠死我吗?” “奴婢……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萧飒透过车窗瞧了一眼喜怒无常的安王,再回头看了看马车后不远处的穆悠,叹了口气:“夏公公,可有带帐篷被褥?按这个速度,恐怕宵禁前回不了城了,得在城外露宿了。” “呃,这……”小夏子面露难色。 安王偷眼瞧着车后,穆悠想是也体力不支了,脚步也慢了下来。突然,他停了下来,手抚着头,缓缓倒了下去。 “停车!”安王喊道,不等马车停稳已跳了下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都七手八脚的过来扶。 “穆悠!你怎么了?”安王扒开众人,飞快的朝车后跑出,他扶起穆悠靠在自己身上:“你快醒醒啊!沈太医,沈太医!” 沈太医从前面的马上下来,愣愣地看着这场闹剧。 “沈太医,你还愣着干嘛?”安王怒道,摇着穆悠的肩:“穆悠,穆悠。你……快帮他看看啊!” “哦,是。”沈太医慢慢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穆悠的手腕上,果然不出所料。他偷眼瞧了瞧安王,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样?” “呃,殿下不必紧张,穆郎……呃,只是累着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你想办法让他醒啊!” “是。”沈太医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针来:“待沈某给她扎几针,她必定醒来。” 萧飒偷笑着看着沈太医取下一根长针,已对准了穆悠的眉心,慢慢接近。 突然,穆悠睁开了眼睛:“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醒了。”安王松了口气:“你就爱逞能,活该把自己累死。对我服个软就这么难?” “呃,穆郎身子弱,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沈太医将针收了回去。 “上车吧。是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我错了,行了吧。”安王压低声音说道,满脸无奈。 “行。”穆悠上了马车,见安王跟了过来,一把拦住:“我不想和你一起坐,刚才……如果又出什么意外,你让我回去如何跟李殷解释。” “我……好。算你狠。”安王叹了口气:“萧飒,把你的马给我,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上车坐吧。” 终于如愿以偿,穆悠默默地挪到萧飒身边,满脸偷笑。 萧飒白了他一眼:“穆大侠不简单啊!沈太医也是你的人?” “哇,萧将军受了伤,好像变聪明了。”穆悠笑道:“沈太医不是我的人。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 “嗯,就是像你一样,对安王忠心不二,必要时可以为安王拼命的人。” “哦,是吗?那穆大侠呢?算是自己人吗?” 穆悠一掌拍在萧飒右肩上,引起萧飒又是一阵剧痛。他满脸坏笑的凑到萧飒耳边:“我是萧哥哥最亲的人!” 萧飒全身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挪:“哼,我们有这么熟吗?” “当然了,论亲密关系,这世上就我们两个最亲了。我们算是……那个……呃……尿布之交。” “啊?什么?” 穆悠又凑上前去:“你还愿意被我欺负一辈子吗?” 萧飒心头一颤,满脸也火热起来,这个穆悠……他咽了口唾液,将剑鞘一指:“你……你离我远点!坐过去!” “凶什么?”穆悠嘀咕着走到一边坐下,在布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照着,拿出口脂在唇上涂抹起来。 萧飒愣愣地看着他,倒吸了口凉气,将手里的剑抱得更紧了。 穆悠一个转身又靠在了萧飒身边:“萧哥哥,你要不要也擦点?” “不用。” “擦点吧。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来,我帮你。” “不用。” “真的没关系,来。” “离我远点!” …… 回到长安已是酉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萧飒迫不及待的下了车,长长松了口气。 “脸怎么这么红?”安王问。 萧飒无比尴尬:“呃……车上……有些闷。” 安王掀开门帘:“喂,醒了。” “哦,到了啊。”穆悠跳下车来,伸了个懒腰:“哎,怎么是悦来客栈啊?” “进去吧。” 穆悠抬头看看天:“都这个时辰了。我还要赶去宝月楼。先走了啊!” “站住!”安王怒道:“宝月楼是你家吗?” “悦来客栈我就放了些行李,宝月楼才……” “不许去。” “为什么?我再不去无双就要跟别人了。你不知道那个梅姨多贪钱,虽然我打过招呼,让她把无双给我留着,可万一有其他人出了银子,她肯定……哎呀,我不和你说了。” “拦住他。”安王一开口,侍卫们已将穆悠围了起来。 穆悠怒视着安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安王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醋意:“我就是不想让你和那个无双在一起。” “你……你不是说我和无双两情相悦,你要成人之美吗?” “可我现在又不这样想了。”安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从今天起,你就给我老实住在客栈里。” “哼,如果我说不呢?” 安王凝视着穆悠:“那我就……杀了那个无双!” “你!”穆悠大吃一惊,没想到安王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立即反驳道:“无双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杀她?”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我是安王,她只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我想杀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信,你试试看。同样的话我不想多说,进去!” “好,算你狠。”穆悠瞪了安王一眼,进了客栈。 “见过安王殿下。”李殷走出客栈,朝安王见礼。 “殷兄。”安王快步上前,拉起李殷的手:“我正想让人去请你呢。” “殿下找我有事?” “你不是刚好住在穆悠隔壁吗?我想请你帮个忙。穆悠这些天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怕……客栈里虽然比青楼要规矩一些,可住的人也是鱼龙混杂。我派的人守在客栈外面,里面有什么事就有劳殷兄了。” 李殷笑笑:“殿下尽管放心。殿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萧飒冷冷地看了李殷一眼,也不多说。 “呵呵。殿下对朋友真是重情重义啊。”小夏子夸道。 安王微微一笑:“去宝月楼。” “啊?” “我要去看看那个无双到底如何惊艳,能让穆悠乐不思蜀。” …… “穆郎,这房租……”刘掌柜跟在穆悠身后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钱。” “刚才安王不是刚送你回来吗?你就没找安王借点?” “忘了。” “哎,这……”刘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何必心急,他是安王的朋友,岂会赖你的房租,放心,会给的。”李殷拍了拍刘掌柜的肩,撂下一句:“饭菜送到房里来。”然后便上了楼。 “好好好。”店小二赶紧答道。 “没错。他说的对。我又不会跑,就算我跑了还有安王嘛,又不会改朝换代。” “哎哎哎,穆郎慎言。”刘掌柜连连摆手。 穆悠却突然变了脸色:“无双啊,我的无双。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我不去找你,是安王不让我出客栈。呜呜呜,我的无双,你让我今晚一个人如何安睡啊?” 第150章 婉茹赎身,才子索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刘掌柜见穆悠又转了话题,一时无可奈何。这个穆悠,虽说是一介布衣,可当官是迟早的事。但是他拖欠房租也是事实,也不能不要啊。可要了他不给又该如何是好?哎,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哎,刘掌柜,准备点酒菜,我要一醉解千愁。”穆悠失魂落魄的在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饭钱先记在账上。” “哎,好。”刘掌柜无奈地招招手,一会儿,伙计便端上了一壶茶,两盘小菜。 “就这?”穆悠用筷子在盘子里拨了拨:“青菜豆腐?这如何吃?” “呵呵,你不是修道吗?” “我是俗家弟子,百无禁忌。圣人要是知道我大唐的才子就吃这个,一定会怪罪你的。去,换几个荤的,再加壶美酒。” “哦,呵呵。呃……穆郎稍候,这就给你换,呵呵,换。” 穆悠一脸坏笑:“多谢掌柜。” “掌柜的,这……我就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他怎么会没钱?他逛青楼都是大张大张的银票,花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看到了?” “呃,呵呵,我看到过他手里拿了银票。至于逛青楼什么样子是我自己想的。” 刘掌柜一巴掌拍在店小二脑袋上:“滚,干活去。” “哎,无双啊,无双!”穆悠大叫着,在大厅里东跑西窜,搅得邻桌的客人也不得安宁。 “哎,穆郎穆郎,你醉了,进房歇着去吧。” “不,我没醉。我要我的无双。”穆悠说着,将桌上的碗盘扫落在地:“无双。” “哎,穆郎。”刘掌柜眼见又碎了一地碗,一时又心疼不已:“你别叫了,你再叫,人又不会来。” “无双,我的无双!”穆悠不管不顾,叫的更大声了。 “哎哟,穆状元。瞧我带谁来了?”梅姨的笑声传了过来。 穆悠转头看去,也是瞠目结舌:“无双,你怎么来了?” 柳婉茹挎着包袱跟在梅姨身后,低头不语。 梅姨倒是笑开了:“穆状元啊,从今往后,无双可就跟着你了,你可别亏待了我们无双啊。” “梅姨什么意思?” 柳婉茹朱唇微启:“安王刚才替我赎身了。” “啊?”穆悠看向梅姨:“花了多少钱?” 梅姨喜笑颜开,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两银子?”穆悠苦笑道:“梅姨,你还真敢开价啊!” “哎哟,穆状元,瞧你说的,反正安王又不差钱。” “梅姨就不怕有命挣钱,没命花?” “在长安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点胆量还是有的。”梅姨笑着,拉过无双往穆悠身边一推:“好了,人我已经给你送到了,你们忙着,我先走了啊。”说着朝穆悠挥挥帕子,扭着腰肢走了。 “无双啊,我还以为今晚见不到你了。”穆悠一把抱住柳婉茹,动情的喊道,引来屋里的人纷纷侧目。 “穆郎醉了,回房歇息去吧。”柳婉茹羞愧地从穆悠怀里挣脱出来。 “好,回房。入洞房。”穆悠说着搂着柳婉茹上了楼。 “呸,真是不知廉耻。”刘掌柜低声骂道。 店小二伸出三根手指头发着愣:“三千两银子。那该有多少啊?” 刘掌柜又是一巴掌:“做什么梦呢?干你的活儿去。” 穆悠同柳婉茹进了甲字六号房,摘了面具又成了穆仙儿。她将面具装入布包里,无可奈何的盯着柳婉茹。 “仙儿,怎么了?” “哎,安王,他怎么就给你赎了身呢?” 柳婉茹放下包袱,环视着客房:“真的很感谢安王,我终于自由了。我们现在就去看子谦吧。” “不行。” “为什么?现在没人管我,天还没黑,城门也没关,都不用翻墙。你……晚上还有事儿?” “不,没事儿。” “那我们就走吧。” “不行,这样子谦他们都会暴露的。”穆仙儿甩开柳婉茹的手:“现在想杀穆悠的人太多了,一直有人跟踪我,在这客栈四周都埋伏了杀手,我实在不方便带你出去。” “那等宵禁后呢?” “也不行。” “可是在宝月楼,我们不是出去很多次了吗?” “宝月楼后面有一个院里,院子有一方连着一条小巷子,比较隐蔽。而悦来客栈四面都是街道,没有藏身之处。 而且以前穆悠还没招惹太多人。但是几日前百官宴上他公然羞辱了安禄山。前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他们给杨国忠行贿的小册子送给了太子。 呵呵,柳姐姐算算,现在想杀他的人有多少?” “你……仙儿,你为何要惹这么多事啊?”柳婉茹听着,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有太多的事看不惯,我可是穆悠,穆悠早就是个死人了,我还怕什么?” “那,那我们乔妆了出去,我扮成男人,你快换上女装。” “不行。我换成女装就是杨莲的样子了,安王的人正四处找我呢。再说了,这天都快黑了,人们都是急着投店,哪还有人往外跑的?围在客栈外面的人又不是傻子,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那怎么办?” “好了,柳姐姐,你再多忍耐几天,等圣人给我封了官,我就带你和子谦去夷陵上任去。保证让你们母子永远在一起。” “可是……” “好了,我再去开间房。” “哎,仙儿。开房就不用了,这间就很好,何必再浪费房租。”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身上确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是这间房……” “这间房怎么了?” 穆仙儿挤出个笑容:“呵呵,没事儿。” 天已逐渐黑了下来,穆仙儿打开抽屉,拿出半截蜡烛来点上,那是孙山后没用完的半截蜡烛。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她仿佛还能看见孙山后的身影。他头戴灰色幞头,一身浅灰色的布衣,衣角皱皱巴巴的,脸上戴了穆悠的面具,让人已想不起他本来的长相了。 他坐在书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书,他在纸上模仿着她的笔迹,他在屋内徘徊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给杀手开了门,他都没来得急呼救就倒在了血泊中,他最后靠坐在房门后,看着小马将一盆鸡血掩盖在他的鲜血上,听着门口刘掌柜的责备,随后被李殷装入了麻袋,背了出去,被青龙红鱼等人葬在了荒郊。 柳婉茹翻过身来,看见穆仙儿站在床前望着门房发呆,满脸困惑:“仙儿,你在看什么?” 穆仙儿抬起手缓缓地朝房门指着:“穆悠。” “仙儿,你说什么呢?快睡吧,我先睡了啊。”柳婉茹瞟了一眼房门,往里挪了挪,沉沉睡去。 穆仙儿在床边侧身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救我,救救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穆仙儿看去,地上全是血,穆悠正在血泊中挣扎着,他抬起头来,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他好像也看见了穆仙儿,于是拼命的向床边爬来,他伸出沾满血的手:“救救我。” 穆仙儿想去拉,可刚一碰到他的手,他却消失不见了。再看时,他已靠坐在了门后,朝着穆仙儿微笑着。 穆仙儿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是你害了我。”穆悠说着,嘴角的血又流了下来,同时,双眼鼻子里也血流如注。 “对不起。”穆仙儿答道:“可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也有父母妻儿,他们都在家等着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只顾读书应考,从来没有尽过一天孝道,更是不配做一个丈夫,不配做一个父亲。”穆悠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你说过,帮你替考了可以得二百两银子,是真的吗?” 穆仙儿点点头:“是。” “我帮你不是单纯的为了二百两银子,只是为了圆个梦,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穆悠他很幸运,他至少还能找到人举荐,我连个举荐的人都找不到,要不然我完全可以自己去考。这次制科不就是圣人给我们的第二次机会吗?” “我找的举荐的人也是造的假,包括身世。”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有才华的嘛。可为何就是考不中呢?” “常科考试我不知道,这次制科阅卷的几个人都有把柄在我手中,我交待过他们必须据实评判。” “哦,原来如此。哎,好在我也挣了二百两银子。” “可是,银子如何给你?” 穆悠笑笑:“我都死了,还要银子做什么?留给我儿子吧。” “你真名叫什么?你家在哪儿?” “我……我叫孙……孙……”穆悠说着,身体飘渺起来,瞬间变成了一股青烟,消散得没了踪迹。 穆仙儿瞬间惊醒过来,只见自己正半跪在门边,回头看去,柳婉茹还在熟睡。 她起身开门出去,来到甲字五号房,还未敲门,门便开了,李殷温柔的笑容也出现在了眼前。 “知道你睡不着,快进来吧。”李殷说着,把穆仙儿让进屋,自己却下了楼。 穆仙儿四下看看,整个房间依然是那么干净雅致,她将身上的布包取下来放在桌上,整个人朝床上倒去。她闭着眼睛感受着被褥枕头上李殷留下来的气息,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第151章 体贴入微,魂归故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端着一盆热水回到房间,笑着将盆放在床边,很自然的抓过穆仙儿的双腿按摩着:“东西要到了吗?” “那是当然。”穆仙儿坐了起来,就见李殷已帮她脱掉了鞋袜。 “你有时候就爱逞能,欧阳前辈说你连马都没骑,徒步跑那么远,脚不疼吗?”李殷说着将穆仙儿的双脚泡入水中揉搓着,满眼中尽是心疼。 “这样才能显示我的诚意嘛。真没想到我爷娘居然喜欢王维,哎,今日幸好碰到了安王,要不然,我还得不到他的诗稿哩。” 李殷笑笑:“安王对你倒真的不错。” “他是去探病的,刚好碰上,顺便帮了个忙,然后就顺路带我回来了,一路上他骑的马,我和萧哥哥同车。你别误会……” “好了,我相信你。你不用告诉我这些。” 穆仙儿低头欣慰的看着李殷,有些感动:“你对我真好!” 李殷抬头笑道:“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吗?谁让你是白衣圣使,而我只是你手下的副使,当然得对你好点。再说呢,安王刚才也下旨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有欧阳前辈和穆兄,他们可是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他们师徒俩我可敌不过,还有……”李殷四处张望一番:“花无忌,他死前可是拜托我照顾你的,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哪儿飘着哩……” 穆仙儿也朝屋内四处张望一番:“哪儿有?他最近好几天没出现了。” “哦,那就好。哎!反正我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注定了要伺候你一辈子了。这就是命啊!” “讨厌!”穆仙儿瞧着李殷那一副可怜样,惹不住抬脚踢去,李殷飞快的躲开,她那一脚刚好落在了盆上,整只盆反扣在了地上,水也泼了一地。 “呵呵,好了,来,早些睡了。”李殷说着帮穆仙儿擦干脚,拉过床上的被子。 穆仙儿歪着头盯着李殷:“那我睡你的床了,你睡哪儿啊?” 李殷低头笑道:“我最听仙儿的话了,仙儿让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穆仙儿双手捧起李殷的脸颊揉捏着:“我怎么觉得某人不怀好意呢?” 李殷抓过她的手:“我觉得是某人太有魅力了,李某道行太浅,定力不够,很容易打什么歪主意。” 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慢慢向对方靠了过去。 “开门,快开门!”重重的拍门声传来,夹杂着浓浓的怒气。 “殷大侠,开一下门,有事。”是店小二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早已没了兴致。 李殷将门打开一道缝:“有什么事吗?”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你说有什么事?”店小二旁边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顶着一头湿发,手指着身上的湿衣:“我正从楼下过,突然哗啦啦一阵把我浇成了落汤鸡了。是什么水啊就到处泼?” 李殷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歉意的笑笑:“是干净水,特别干净。刚打来还没洗,不小心把盆打翻了。” “出门在外,又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做事总得顾及一下别人吧。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落汤鸡说着突然住了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殷的手里,那是一锭银子,一两白花花的银子,足够交好几天房钱,外加美酒佳肴吃上好几顿了。 “真是对不住了。这点钱你拿着吧,算是给你赔礼了。” “这……呵呵,大侠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谁能保证没个失误的时候,呵呵,那多谢啦。”落汤鸡接过银子,满脸堆笑。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儿。大侠休息吧,打扰了。” 店小二也跟着点头哈腰:“打扰殷大侠了。” “无妨。”李殷笑着关了门,回头看去,穆仙儿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他微笑着走上前替她盖好被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轻轻垫在她的嘴角边,然后来到桌边,从她的布包里拿出《摩诘诗稿》,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敬玉轩中,安王来到寝宫,眼光扫视一下四周,心中感到一阵异样,小夏子连寝宫里伺候的人也换了,木槿和蔷薇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太监,正怯怯地跪在床边,低着头,不知所措。 “好好伺候着。”小夏子朝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吩咐道,转而向安王微微一笑:“殿下早些睡吧,奴婢先告退了。” 安王挥挥手,小夏子拉上门退了出去。 安王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张开双臂:“起来吧。宽衣!” “是。”小太监起身,慌乱的看了一眼安王,颤抖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安王抬着双臂,半天没等到小太监的反应,回头看去,不禁大怒:“你脱自个儿的衣裳干什么?帮我宽衣!” “哦,是。”小太监赶紧过来,帮安王取了发簪,解了腰带,脱去外衣。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名叫月奴。”小太监低头答道,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 “月奴?你以前也是我宫里的?” “是。奴婢以前负责打扫庭院。” “知道了,睡去吧。” “是。”月奴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安王,清秀的脸庞已羞得通红,他咽了口唾沫,快步走到安王床前,躺了下去。 安王诧异的看着他,手指不远处的屏风:“你睡那后面,有事我会叫你,这是我的床。” “是。奴婢该死。”月奴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不知所措。 “起来。”安王说道,有些哭笑不得:“我有这么可怕吗?下去吧。” “是。” 安王靠在床头,取出枕头底下杨莲的画像展开,脸上露出温柔地笑。 “莲儿,你还好吗?你到底在哪儿啊?对不起,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豫儿说让我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小夏子和萧飒刚才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小夏子还把我侍寝的宫女给换了。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的心思。莲儿,我好想你在我身边,帮我出出主意。” 安王低声说道,抚摸着画像上杨莲的面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柔和的阳光再次撒向大地时,穆仙儿和李殷早已分别摆脱了盯梢的人出了城。 桃花坳的桃花差不多都凋零了,将白云仙的坟墓装饰成了一片粉红。 穆仙儿烧上一些纸钱,然后举起清香拜了起来。穆君逸和李殷也在两侧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进香。欧阳清风静静的看着,沧桑的脸上早已湿润。 祭拜过后,三个男人一起动手起棺,开棺,又是一阵悲痛。 “阿娘,五年了,阿耶还等着你回家哩。今日师兄先送你回去。等我忙完了再去看你。”穆仙儿小心的把《摩诘诗稿》放在白云仙的骸骨边,早已泪流满面。 “仙儿。”李殷温柔地揽过她的肩:“一切都过去了,你父母也将团聚了,你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穆君逸红着眼眶默默地看着棺材里的白骨,又看看穆仙儿,当年年纪小,虽然欧阳清风时刻讲起父母的事,可他们的相貌早已模糊了,仙儿真的长得像阿娘吗? “师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回家。”欧阳清风颤抖着向棺材里伸出手去,已是泣不成声。 寂静的荒野里,几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人,此刻已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为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是一具白骨,泪洒一片。 “师兄,路上小心。” “好。我会顺路去趟益州给你取剑,在夷陵等你们。”欧阳清风慈祥的看着穆仙儿:“你们三人在长安一定要相互照应,保重。” “师父保重。” “后会有期!” 穆君逸和李殷也一同抱拳。 欧阳清风坐在板车车头,身后捆着棺木,他轻轻一扬鞭,两匹马便驾着车缓缓离去。 穆仙儿平静的看去,那具棺材居然幻化成了白云仙的模样,她像极了自己,正身着一身粉裙,与欧阳清风背靠着背,手里拿着《摩诘诗稿》认真的看着。突然,她抬起头来,冲穆仙儿挥挥手,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李殷看着穆仙儿的表情,知道她又幻想出了什么,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穆仙儿缓过神来,朝李殷怀里扑了过去。 “咳咳。”穆君逸看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又搂搂抱抱,不禁咳嗽了两声。 两人似乎没有听见,李殷伸手理了理穆仙儿被风吹乱的头发,穆仙儿更是亲昵的搂住了李殷的脖子。两人含情脉脉,双眼中爱意浓浓。 “咳咳。”穆君逸眼见两人还是对自己视若无睹,一时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穆仙儿推开李殷,冲穆君逸满脸怒火道:“咳个什么咳?你得肺痨了吗?” “你!”穆君逸一时语塞,停了片刻终于回道:“作为女子,还是得多注意一样自己的言行才是,你就愿意被别人骂一辈子妖女?” “我怎么不注意了,李殷是我的情郎,这谁不知道,情人之间亲昵一点又怎么了?我们昨天就在一个房里睡的,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了。” “你……”穆君逸听着,狠狠地朝李殷瞪去:“李殷,你跟我来。” 穆仙儿挺身拦在李殷前面,怒视着穆君逸:“你想干什么?有本事和我打。” “仙儿,没事儿的,我去去就来。”李殷拍拍穆仙儿的肩,随着穆君逸走出了老远。 第152章 思子心切,婉茹出走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远远地看着李殷和穆君逸谈论着什么,也不好上前干涉,无聊之间已将野坡里的野花采上了一大把,举到鼻子下嗅嗅,花香袭人,倒让人心旷神怡。 终于,两人朝她走了过来,穆君逸的脸色似乎平静了许多,李殷也面带微笑。 “怎么了?他没为难你吧?”穆仙儿赶紧拉着李殷问道。 李殷摇摇头:“穆兄关心你哩,怕我对你始乱终弃。我已经对他起了誓了,此生绝不负你。” 穆仙儿满足的笑了:“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有些人就是瞎操心。” 穆君逸忍不住插嘴道:“爷娘不在了,我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 穆仙儿并不买账:“是吗?凭什么?手下败将!我觉得谁武功高强听谁的。” 李殷唯恐兄妹俩说的不好又“切磋”一番,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出来有一阵了,回去吧。” 穆仙儿摇摇头:“再等会儿,给某个人多点时间,毕竟要背叛自己的恩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下决断的。” 穆君逸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李殷也看向穆仙儿:“你是说柳婉茹?” 穆君逸不认可:“柳婉茹如何会背叛你?” 穆仙儿坏笑道:“哎哟,我说大哥,我还以为你上次已经把她看得够透彻了,没想到还是没看清她的为人啊。真搞不懂你这些年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 “你!”穆君逸怒道,脸上一片绯红。 李殷凑近穆仙儿,满脸疑惑:“穆兄何时和柳婉茹认识?” 穆仙儿“噗嗤”一笑,附在李殷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不许说。”穆君逸尴尬的喊道,一想到那天的事,羞得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哎哟,这还是乌鸦吗?怎么变成猴子了,李殷,你瞧他这屁股多红。” “你……你闭嘴!” “我是你师叔,怎么说话的?”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原本寂静的荒野里一片嘈杂…… 悦来客栈里,柳婉茹独自坐在床沿上发着呆,如穆仙儿所料,她有些犹豫不决。 一刻钟后,她终于想通了,起身在衣柜里翻出了穆悠的衣裳换上,把自己扮成了男子的模样,收拾了包袱,在桌上留了信,飞快的出了客栈。 柳婉茹低着头在街上走着,伸手拦下一辆马车出了西城延平门,接着向南行了五里,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劳驾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柳婉茹朝马车师傅吩咐道,敲开了那道期盼已久的院门。 “你是……哦,柳娘子来了。”钱管家笑道,朝她身后看看:“主子没一块儿来吗?” “她……她遇到了一点事,让我来叫你,你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钱管家满脸困惑:“什么事?” 柳婉茹压低声音道:“好像是面具的事,她就在悦来客栈,她让你悄悄过去,不要乘车,以免暴露。” “哦,好。”钱管家答道,飞快地跑开了。 “钱管家,是谁啊?”柳絮的声音传来。 柳婉茹迅速跑进院子:“柳絮。” “娘子。”柳絮兴奋的喊道:“娘子你怎么这副打扮?你都好几天没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子谦呢?” “刚吃了奶,睡了。”柳絮拉着柳婉茹进了屋。 “子谦。”柳婉茹激动的轻抚着他的脸蛋:“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娘子,小郎君挺乖的。”田娘子招呼道,突然也想到了什么:“咦?穆郎呢?娘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此话一说,柳絮也反应了过来,她朝外看看:“没错,娘子,穆郎呢?” “哦,穆郎遇到了一些事,让我们先走。奶娘,你快去收拾东西,赶重要的东西拿。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哩。” 田娘子看着柳婉茹有些慌乱,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回房忙开了。 “娘子,穆郎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让我们去哪儿?” 柳婉茹一把抓起柳絮的手:“我们回江陵去。” “回江陵?”柳絮有些疑惑:“是穆郎的意思吗?娘子好像有事瞒着我。” “哪有?”柳婉茹说着背过身去:“你快些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一下。” “娘子为何不敢看我。我们打小一起长大,娘子从未骗过我……” “我……”柳婉茹红了脸:“我已经把钱管家支开了,奶娘要给子谦喂奶,不能丢下她,等到了江陵再给她细说。我们快走吧,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娘子果然是偷偷逃出来的。”柳絮也紧张起来:“那穆郎知道吗?” “不,我现在是自由的,安王替我赎身了。” “真的?太好了。”柳絮雀跃道,转而又朝门口望去:“那穆郎呢?圣人给他封官了吗?” “别管她了。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我和她不可能在一起。我们快走吧,等钱管家发现我骗了他,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柳婉茹着急的收着子谦的衣物:“我身上还有一些首饰,可以换些钱。” “不,娘子。”柳絮一把夺过柳婉茹手里的东西:“你要离开穆郎吗?” “是。” “那穆郎知道吗?” “不知道,她一大早就出门了。” “那你怎么能背着他偷偷走呢?穆郎那么喜欢你,天天护着你,要不是他求安王,安王又怎会为你赎身?还有子谦,若不是穆郎,你们又怎会再相见?” “可我不喜欢她。”柳婉茹急了,狠狠地说:“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不受人欺辱,为了能从宝月楼出来。现在,我已经自由了,又何必还跟在她身边担惊受怕?柳絮,你不知道,她……哎,她这些天得罪的人太多了,朝中有好多人要杀她。你不知道,跟在她身边有多危险!” “娘子!”柳絮摇摇头,失望地看着柳婉茹:“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因为穆郎有危险就弃他不顾?他可是我们的恩人!” “我知道。我给她留了信了,她对我的恩情,我来世一定为她做牛做马……” “来世?”柳絮冷笑道:“哪儿来的来世?娘子何必自欺欺人?” “好了,柳絮。我从小都是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我真的不想你出事,跟着穆郎真的很危险。相信我,好吗?” “不,我不会走。” “柳絮,你……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子谦这么小就身陷险境?” 柳絮慈爱的看向子谦,那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睡得甚是安详。她拉起子谦的手:“娘子想的太简单了,就我们三个弱女子,又如何能保子谦平安?离了穆郎,恐怕连每日的温饱都成问题。” “这个……这我以后自然会做打算。我……”柳婉茹瘫坐在子谦身边,突然也有些迷茫了。 “娘子。”田娘子默默地走了进来,手里挎着收拾好的包裹:“娘子,恕我多嘴,我也觉得柳絮说得没错。穆郎不管怎样也是孩子的父亲。不论你们现在的感情如何,你都不能一时任性就苦了孩子,让孩子从小就没了父爱。再说,穆郎他是真心喜欢孩子的,他每次过来看孩子的眼神,我都能感觉到浓浓的爱。” 柳婉茹知道田娘子已听到了她和柳絮的对话,有些不悦:“你知道什么?难道你也和钱管家一样,也是穆悠派来监视我们的吗?” 田娘子一脸茫然:“娘子这是何意?我自子谦出生那天起就一直是他的奶娘,是李大侠和穆女侠把我们从金宅接出来的。我……” “是啊,娘子。你如何又拿奶娘出气了?”柳絮赶紧过来劝道。 “好,都是我的不对啦。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受人控制。”柳婉茹说着委屈的落下泪来。 “受人控制?”田娘子笑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子既已为人妇,而且还有了孩子,哪还能像以前独身一样自由?更何况穆郎是个好人,娘子跟着他,亏不了。” “好了,别说了。你们对她了解多少?她也只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好,为了子谦,我会暂时留下来,但我不会跟她住在悦来客栈,我就住这里。等她找来,我会好好和她谈谈。”柳婉茹说着放下包袱,爱抚着子谦的小脸:“奶娘,你去把车钱结了,让马车走吧。” 柳絮见柳婉茹改了主意,虽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心生嫌隙,可看她终于让步了,知道两人之间或许还有转机,也松了口气。 田娘子打开院门,马车果然还等着,那车夫想是等的无聊,靠在车门上用斗笠盖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喂,师傅。”田娘子拿出钱袋:“我们不要车了,你算一下刚才的车钱。” 车夫拿开斗笠,俊脸微微一笑:“不要钱,穆郎吩咐了,你们想去哪儿我送你们。” “李……李大侠!”田娘子大吃一惊:“怎么是你?穆郎……他……你可别误会,娘子就是想孩子了,并不是要离开穆郎。” “如此甚好。”李殷笑笑,朝一边喊道:“钱管家。” “李大侠有何吩咐?”钱管家从院墙旁跑了过来。 “马车给你们留着吧,她们想去哪儿别拦着。”李殷说着,将马鞭扔给钱管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53章 杜甫求荐,太子求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捧着刚采的野花回到悦来客栈,他悄悄靠近在墙角盯梢的两人,一手拍在其中一人肩上:“你们看什么呢?” “没你的事,滚开!”那人朝穆悠骂道,突然住了嘴,双眼惊愕地看着他:“你……你……” “不好意思,刚才出了一趟城,在野坡里采了点花。你们没看见我出去吗?”穆悠坏笑道:“嘘,别说出去,要不然你们主子知道了,会怪罪你们的。” 说话间,他已进了客栈,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他兴奋地朝客房跑去,不一会儿却灰溜溜地走了下来:“刘掌柜,人呢?” “什么?”刘掌柜一脸懵。 “我的美人啊!”穆悠将手里的信扬到刘掌柜面前:“她去哪儿呢?” 刘掌柜瞟了一眼信,连连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我这是客栈,这人来人往的,哪能帮你看着。” 穆悠一听这话,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无双啊,无双,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怎么能抛弃我啊!” 所有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穆悠却毫不在意,依然悲痛欲绝的哭喊着,倒是刘掌柜显得很不好意思,却也是一脸无奈。 穆悠正哭着,只见一双脚停在了身前,仔细看去,那是一双布鞋,鞋面倒是干净,但早已退了色,想是有些年头了,一身粗布长衫刚及足踝,边角也是毛毛躁躁。 他寻着衣衫向上看去,来者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十分瘦弱,满面蜡黄,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他正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叠纸,上面好似写着什么。 书生? 不容穆悠多想,来者却先将手一揖:“敢问阁下可是穆郎?” 穆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微微点点头:“是。” “哦。”来者疑惑地再次打量一番穆悠,微笑道:“在下杜甫,字子美。久仰穆郎大名。” 杜甫,子美? 穆悠脑中飞速转着,安王抄录的《太白诗集》中,李白提过的人一个个涌现在眼前。 突然,他终于看到了杜甫的名字,笑吟道:“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李太白的这首诗写的是你么?” 杜甫苦笑道:“正是在下。” “哦,既是李太白的朋友,就是我穆悠的朋友。不知阁下找穆某所谓何事?” “呃,实在是难以启齿。哎……” 穆悠轻笑:“囊中羞涩?” “哦,不不不。”杜甫忙摆头,双手呈上:“在下闲来无事做了些诗,想请穆郎过目。” “诗啊?”穆悠双手接了过来,随意翻上几页,笑道:“你是想让我把这些呈给安王还是圣人?” 杜甫大喜:“均可。有劳了。” “无妨,敢问尊驾家居何处?” “这……说来惭愧,杜某来长安也十多年了,一直居无定所,目前暂住在集贤院,妻儿老小都在奉先老家,只能在逢年过节回去探望。倘若能谋个一官半职……呃,实在是……哎……”杜甫说着,已满脸羞得通红。 穆悠笑道:“想当官为朝廷效力,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想当年,李太白为了当官,不也求过玉真公主吗?” “呵呵,穆郎所言极是。” “此事包在我身上了,杜公静候佳音即可。” “多谢。”杜甫又一揖手:“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慢走。” 目送杜甫出了门,穆悠翻起了诗稿,不禁觉得好笑,自己都还是一介布衣,却倒替别人谋起官来了。他苦笑着一回头,就见刘掌柜正紧紧地跟着自己。 “呵呵,穆郎。”刘掌柜笑笑:“你这房钱……呵呵……” 穆悠满脸不悦:“不就几个房钱吗?至于吗?一天催几遍!” “这……不光房钱,还有你平时的饭钱,洗衣裳的钱,还有你上次还买了一坛醋一坛蜂蜜,还有些瓶瓶罐罐的钱……杂七杂八的,我这儿都记着账了。我也是小本经营,这都月底了,我这儿店里伙计的工钱,平时买米买菜,酒啊什么的,不都要给人家结账不是?” “哦,这样啊。”穆悠点点头:“可我没钱。就小命一条,你想要,拿去!” “你……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呵呵,你这,随便给别人算几卦,那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来了吗?” “我的美人跑了,我现在心里……哎,难受!哪儿还有心情算卦啊?” “你……你这……哎,穆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我刘某在长安混了十多年了,什么事没见过?我知道你是安王的朋友,可也不能仗势欺人不是?我就直说了吧,今儿这欠款,你可得给我付清了,要不然,你休想出我这道门!” “好,不出就不出,正好在房里好好休息一下。”穆悠说着就朝后走去。 “你……”刘掌柜涨红了脸。 “穆郎留步。”有人喊道。 穆悠寻声望去,认出来者是太子的贴身太监静忠,微微一笑:“有事儿?” “太子有请,马车在门外候着哩,请!”静忠瞟了穆悠一眼,朝外伸着手。 穆悠斜了刘掌柜一眼,摇摇头:“烦劳公公回去转告太子,我去不了。” “大胆,穆悠!你也就一布衣百姓,居然敢回绝太子?” “哪儿敢?刘掌柜说了,我欠着债哩,今日不让我出去。” “不不不,玩笑玩笑。”刘掌柜吓得连连摆手:“穆郎有事尽管去忙,欠的债记着,呵呵,不急,以后再算。” “哼,走吧。”静忠瞪了两人一眼,再次朝门口指去。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随静忠出了门。放眼看去,一辆马车停在门旁,虽然没有安王的马车豪华,但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车身的装饰用料也很讲究,绝不是寻常可见的。 静忠见穆悠还在犹豫,说道:“上车吧。” 穆悠靠近车窗,微微笑道:“穆悠拜见太子,不知太子找我,所谓何事?” 车窗的纱帘被掀起来,太子的笑脸印入眼前:“上来。” “不敢。” “呵,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太子说着,递出一张银票:“静忠,拿去帮他把房钱结了。” “是。” 静忠刚想去接,却被穆悠抢了过去:“不劳公公,等换了碎银子,我自己去付。” “好,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悠犹豫了一会儿,坐了进去:“太子要带我去哪儿?” “如今春光明媚,曲江池附近风景甚美,听说长安城里,好些达官显贵都在那里购置了宅子,连安王府都在那附近。你想不想去选一座?” 穆悠笑笑:“谁不想在长安安家落户啊,可我……没钱。” 太子也笑了:“这么巧,我刚好有钱,虽然不多,可买个宅子还是绰绰有余。” “呵,太子此话,是在向我炫富吗?” “这两天太忙了,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来。我刚才去了宝月楼,本想做回月老,帮你把佳人接出来。可没想到,安王早就快我一步,昨天就替无双赎了身了。如今,美人在侧,你难道还想在客栈里住一辈子?” “太子想是弄错了,穆悠独身一人,身边哪儿来的美人?” “实不相瞒,盯着悦来客栈的人中也有我的人。你没必要骗我。” 穆悠笑笑,将柳婉茹留下的信递了过去:“穆悠一介布衣,岂敢欺骗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信,也跟着皱了皱眉,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看来安王三千两银子算是打了水漂了。但不管怎样,总还得有个安身之处吧,说不定哪天又遇到了佳人,别人一看只能跟你住客栈,岂不是又吓跑了?人能跑,宅子可没腿,只要你愿意,一直都是你的。” 穆悠拿回信放进布包里:“太子身为大唐储君,带头行贿,合适吗?” “哎,怎么能这么说?安王送你的美人,你不也收了吗?” “安王是我的朋友,为我花三千两银子算不了什么。” “我是求贤若渴,当年刘皇叔为得诸葛卧龙不惜三顾茅庐,我也想求一名贤士,区区一处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贤士?”穆悠将杜甫的诗稿递了过去:“太子可知道集贤院杜子美?” 太子翻阅着诗稿:“杜甫?穆郎何意?” “刚刚此人来求我,欲谋个一官半职为大唐效力,我念他是李太白的朋友,便一口允诺了。可此刻一想,我都自顾不暇,如何能帮他?太子刚好要寻贤士,我看他的诗文也还不错,想把他举荐给太子。” 太子浅笑:“十八年前,圣人下令广求天下之士,命令精通任何一种技能的人,都可来长安接受考核。在那次全国大规模的征举中,杜甫也在其列,可最终却因为李林甫所谓的“野无遗贤”,而无缘朝堂。直到五年前,圣人的祭祀盛典,杜甫献上《大礼赋》,得到了圣人的赏识,命待制在集贤院,等候分配。” “太子是说,圣人知道此人?那为何五年了,还不给他个官职?” “我大唐向来不差诗人,可一个人纵然才华横溢,不一定就会为人,会为官。”太子摇摇头:“李太白是你仰慕的人,更是我的朋友,他的才华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他虽做了官,可不一样没两年就被赐金放还了吗?你知道是何缘故?” 穆悠笑笑:“历来文人多轻狂,得罪的人太多了呗。不过,如今他到处游历,倒也无拘无束,潇洒自在。” 第154章 手足兄弟,纸鸢往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几句诗便是杜甫称赞李太白的。 当年李太白狂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命贵妃帮他倒酒,让高力士给他脱靴子,连圣人招他作词他都不去。这让圣人十分气恼,可杜甫却作了诗对他大嘉赞赏。 你说,在圣人眼里,杜甫又是个怎样的人?你若是圣人,你会给他封官吗?” “小心眼!”穆悠脱口而出。 太子轻笑:“穆郎慎言。” 穆悠叹了口气:“那算了,停车吧,我还要进宫去,不管如何,安王为我花了三千两银子,我总得亲自给他说个“谢”字。” “那宅子不看了?” “不敢。太子一向小心谨慎,生怕圣人不悦,连顺手的人情都不愿帮忙,要是公然送我一套豪宅,不知圣人又会如何想。” “哈哈哈哈,你啊。”太子无奈地笑道:“那这个忙,我还非帮不可了?好吧,这些诗稿我先拿着,等圣人高兴时再献上去。” 穆悠一听这话,立刻又是笑容满面:“多谢太子。” “静忠。” “奴婢在。” “改道,进宫。” “是。” 穆悠心满意足的撩起窗帘向外看去,突然微微变了脸色,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格外扎眼———他一身白色劲装,手持银色宝剑,英俊的脸上略带着疲倦,正匆忙与马车擦身而过。 穆悠迅速放下帘子,一回头,刚好迎上太子疑惑地目光。 “怎么了?” “没事儿。”穆悠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一个大胆的计划又开始在脑中萌芽。 “我们现在算朋友吗?”太子又问。 “什么?”穆悠回过神来。 “你既是安王的朋友,为何又要帮我?” 穆悠笑笑:“帮太子难道不等于在帮安王吗?” “此话怎讲?” “让太子有了自信,就不会担心安王成为你的对手,自然也就不会去花心思加害安王。” “就因为这个?”太子显然不信:“既然你不是真心想帮我,为何不直接废了我让安王上位?在朝堂之上拥护安王的人不少,圣人似乎也有易储的打算。” 穆悠摇摇头:“可安王不愿意,他只想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世上当真有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吗?” “太子若不信,为何不亲自去问他?” “问?如何问?” “你们是亲兄弟?想怎么问就怎么问,有什么顾虑的。” “亲兄弟?”太子有些伤感:“最是无情帝王家,哪儿来的这么多真情?” 穆悠又撩开了窗帘:“太子看空中,哪儿来的那么多鸟?” 太子顺眼望去,笑道:“穆郎是眼神不济,还是不认识纸鸢?” “纸鸢?” “春风阵阵,正是孩童们放纸鸢的时节。别告诉我你从没玩过?” “太子玩过?” “当然。” “那安王玩过吗?” “自然也玩过。” “哦,那如果安王正放着纸鸢,可纸鸢落在了树上,刚好太子经过,太子会怎么做?” “什么?”太子心头一震,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好久好久之前的景象: 那也是个风和日丽的时节,年幼的李旭手持线轴在御花园飞奔着。 杨莲在一旁呼喊着:“放线,快,再高点儿。”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右额上的伤疤也跟着一阵颤抖。 李旭再松了几圈线,那纸鸢突然没了束缚,竟低头栽了下来,刚好落在一大棵桂花树上。 “啊。”杨莲大叫一声,赶紧上前和李旭一起收线,然而纸鸢刚好卡在树梢,轻轻拽上几下竟纹丝未动,若再用力又恐被扯破,两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莲儿,都怪我。”李旭怯怯地看着杨莲,等着她责备。 杨莲四处看看,拍拍树干:“没事儿,我去把它取下来。” “你会爬树?” “当然。来,你蹲下来,对,再慢慢站起来,好,就这样。”杨莲指挥着站在李旭肩上,终于够上了树丫,她抓着树枝慢慢向纸鸢爬了过去,只看的李旭提心吊胆。 终于,眼瞧着就快够上纸鸢了,可是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掉了下来。 “莲儿!”李旭惊叫一声。 一个红色的身影已飞窜上去,蹭的一脚点地而起,将杨莲接住,然后飞落在地上。 “莲儿,你没事儿吧?”李旭赶紧上前询问。 “没事儿。”杨莲答道,眼睛却盯着抱着自己的人。 红衣男子将杨莲放在地上,瞟了一眼她额上结痂的伤口,微微一笑:“这伤还没好,又爬这么高,不怕又摔着?” 杨莲已认出救自己的人是太子,调皮的吐吐舌头:“谢谢太子哥哥。” 李旭见杨莲没事儿了,松了口气,眼睛不由得朝树上的纸鸢看去。 太子也抬头看看,再纵身一跃,纸鸢已在手中,他拍拍杨莲的头,将纸鸢递给李旭:“旭儿,你们两个去那边空旷的地上玩去,小心点儿。” 李旭欣喜地接过纸鸢,低头小声说道:“谢谢……三哥。” 三哥? 是啊!自己还是他的三哥啊!他已经好久没这么称呼自己了。太子想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穆悠笑笑:“太子可是想到了十年前的事了?如果现在太子进宫去,刚好安王的纸鸢也挂在了树上,正一筹莫展,太子还会帮忙去捡吗?” 太子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个字:“会。” 穆悠笑笑:“兄弟如手足,你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又何必偏要搞得那么生分呢?” 太子苦笑:“人总会变的,哪怕是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小时候相亲相爱,可大了,心思多了,难免也有闹矛盾的时候。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一个人多好,你要是有个兄弟,你就能懂我现在的处境了。” “谁说我是一个人?告诉你,我还真有个兄长。” “什么?可我派人打探的情况是……” “好了,别提那些没用的。真的,我阿兄就在长安。” “是吗?你倒还真是藏的够深。”太子无奈地笑笑:“那你和令兄感情好吗?” “感情?呵。我们自幼失散,半年前才相认,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感情?当时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认出了他是我阿兄,我早就一剑劈了他了。”穆悠愤然地说。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那令兄可会武功?他可想寻个一官半职,我手下倒是有几个武将的空缺……” 穆悠轻蔑地直摇头:“你还想拉拢他?得了吧。你知道他是谁吗?” 太子紧盯着穆悠:“他是谁?” 穆悠伸出扇子俯耳道:“江湖第一杀手黑影儿的徒弟。” 太子大吃一惊:“什么?” 穆悠甚是自得:“要不然前几日你派黑影儿刺杀安王,为何黑影儿见我在便收了手?” 太子半信半疑:“原来如此。” 穆悠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你是不知道我阿兄有多卑鄙无耻下流,他做过的坏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啊?” “真的,他经常偷东西。你府上丢了东西没?” “没有。除了你,谁敢到东宫行窃?” “怎么没有?你忘了?你不是曾经让李泌放出了一只鸽子,去打探我的身份吗?可是,这么久了,鸽子回来了没?” “难道……” “没错,那鸽子刚飞回来,就被我阿兄逮住了,炖了汤了。你说,可恶吧!对小动物太没有爱心了!”穆悠满脸不屑:“偷别人家鸽子吃。你说这是大侠干的事儿吗?关键是,他吃的时候都没告诉我,连一口汤都没给我留。哼,你说,这人,配为兄长吗?” 太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此人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过自己的府邸,看来武功也是高深莫测了。 “哎,你还说要给他谋个差事,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不懂规矩: 就在前几日,他吃饱了撑着了睡不着,你说长安城这么大,哪儿不好逛啊?他偏跑到宫墙上去散步。当晚闹出了多大动静,太子难道不知?” 太子再次惊愕不已:“前几日确实有传言说黑影儿进了皇宫,原来……” “是我阿兄。哼,简直不把我大唐的律法放在眼里。你说,可恶吧?” “看来令兄倒还真是……呃……” “还有,哎,我都羞于启齿,可不说出来更是心里堵得慌: 就在三天前,我在宝月楼睡觉,我的美人无双正在沐浴,我阿兄居然翻窗户进来了,当着我的面,对无双是又搂又抱,简直是恬不知耻。 我当时就气得直接骂他了,我说:“你干什么呢?我的女人你也碰!” 他听了才羞愧的走了。 你说,他的所做所为配做我的兄长吗?” 太子疑惑地看着穆悠,不知他为何说出这些来,世上真的有这么不堪的人吗? 穆悠见太子不信,举起手来:“你可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若有半句假话,我……我就一辈子娶不到娘子。” “哦,令兄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那你记恨他吗?” 穆悠叹了口气:“恨又怎样?无论他多么混蛋,他都是我阿兄,这是改变不了的。想比而言,你们兄弟之间倒还太平多了。” “可我也曾派了杀手想杀他。” “恕我直言,那件事可真不像是太子能有胆量干出来的。” “你也觉得我太懦弱了?” “不,是……仁慈。向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也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连太宗皇帝那样的明君都能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而太子,跟我一样,是一个很看重亲情的人。 如果不是寿王指使贾淼在你面前三番两次的挑唆,你会对安王下手吗?在整个计划实施的那刻起,你可曾后悔过?” “所以我倒是要感谢你,让我没能杀了安王。否则,我可能真的会良心不安。” “太子客气了。” “我上次的问题还请穆郎给个答复。”太子平静地看着穆悠:“寿王在哪儿?” “怎么?太子这几天还是毫无所获?这长安也没多大的地方啊!” “一个人若真想躲着不让人见,又如何找得到?” “太子找他做什么?” “既然是他想挑事,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弄个明白,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穆悠浅笑,轻轻吐出几个字:“长安客栈,二楼东边第一间房。那后会有期。” “哎,不急,我先陪你进宫。” “太子想先去慰问安王?” 太子笑而不语。 第155章 探望安王,赠送佳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敬玉轩中,院落里花香阵阵,绿树依依,春意盎然。石桌上茶具精美雅致,茶水热气腾腾。 沈太医刚给安王把完脉,他缓缓收回手来,微笑道:“殿下身体安康,只是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可是昨夜睡得不太好?” 安王捏了捏眉心:“最近确实有些事很困惑,昨晚睡得晚了些。” “哦,还请殿下放宽心,只有休息好了……” “行了。知道了。”安王打断沈太医的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昨天你给穆悠把过脉,你觉得他的病怎么样了?” “穆郎的病?” “嗯,不是你说的嘛,他有妄想症。”安王叹了口气:“我看他昨天的精神倒是不错。应该是作息规律了些吧。接下来该给他怎么治?” “呃……”沈太医瞧瞧旁边的广平王和萧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穆悠有妄想症?难怪平日里……呵呵,穆半仙,穆大侠。”李豫放下手里的茶杯,大笑不已。 “呃,穆郎其实……呃,只要她多注意休息,少受刺激,慢慢地定能痊愈。” “你是说他的病能治好?太好了。”安王高兴不已。 “是。”沈太医深深低下头去。 “我就觉得他缺乏休息,每晚在宝月楼醉生梦死,白天里就精神萎靡。所以,我昨天干脆花了三千两银子帮他给无双赎身了。” “三千两?皇叔出手真是阔绰。”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挂念,一旦得到了,是不是反而就没那么强的欲望了?” “皇叔指的是?” 安王瞧瞧旁边并无外人,叹了口气:“你不觉得穆悠有些……纵欲过度?” “哦。”李豫也心领神会,笑道:“皇叔倒也会诊病了?” 安王白了他一眼:“穆悠身边确实差个人照顾着。” 沈太医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默默听着安王叔侄的对话,心中忐忑不安,安王妃逃婚,定是不愿嫁给安王,可她又扮成穆悠的模样接近安王,成了安王好友。她到底有何目的?但不管如何,她定不会加害安王。 最近穆悠风头太过,得罪了朝中太多人了。她整晚混迹青楼,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去做,也是为了掩饰身份。可安王自作聪明把那个青楼女子送到了她身边,她便不好再找由头出去了。那个青楼女子是可靠的人还好,若…… 哎,安王原是好意,只为治穆悠的妄想之症。安王妃啊,你可别怪沈某。 “沈太医还有事儿?” “哦,沈某告退。”沈太医回过神来,歉意的冲安王笑笑,退了出去。 “殿下。太子来了。”小夏子快步进院禀告。 “什么?太子?”安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说我在啊。”李豫也变了脸色,赶紧钻进了房中。 安王起身朝院角的长廊望去,远远走近的两人,果然是太子,还有,穆悠! 太子为何来此?穆悠为何同行?安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礼节性地弯腰拱手行礼:“拜见太子。” 太子回头看了穆悠一眼,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扶起安王:“又没外人,不必如此大礼。” 安王平身,看了一眼穆悠:“不知太子来此,有何贵干?” 萧飒见完了礼,也瞟了穆悠一眼,紧抱着剑立于安王身后。 “悠之,你说的没错。看来兄弟间还是得多走动才是,要不然,还真生分了。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三哥今日也没别的事,就是进宫来给圣人请安,顺便看看你。”太子环视一下四周:“旭儿,王妃还是没音讯吗?” 安王听太子问及杨莲,不禁又有些伤感:“没有任何消息。” “这朱望怎么办事的?哎,这都十多天了,真不知道……” “三哥多虑了,莲儿不会有事儿的。五年前她就离开过我一次,不也平安回来了吗?” “哦,是。我也不太会安慰人。”太子瞟了一眼石桌上的茶杯,拉了一把身边的穆悠:“我今日啊,本来决定陪悠之去曲江池畔看宅子的,他说要先进宫来,便一起来了。” 安王看向穆悠:“你要买宅子吗?” 穆悠推开太子的手,笑道:“太子既是来看安王的,说我干嘛?” “怎么说话的?你啊,有时候就是没个礼数,难怪平日里得罪了那么多人。好在我派人暗中保护着你,要不然啊……”太子说着,无奈地看向安王:“呵呵,旭儿,你看,他这人就这样,你可别见怪啊。” 安王见太子对穆悠举止亲密,心头不禁一阵酸酸的,他浅浅一笑:“怎么会,我已经习惯了。” 太子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哦,对了,悠之啊,刚才给你的一百两银子,你随便花,用完了再找我拿。还有,下次再到我府上不用偷偷摸摸的,你尽管走正门,谁还不让你进啊?” 穆悠看着太子,轻蔑地说道:“太子不是还要给圣人请安吗?可别闲聊忘了正事。” “哦哦哦,还好你提醒了我。晚上到我府上去,想要什么样的美人你自己选。”太子意味深长的对穆悠笑笑,又朝安王点点头:“我先走了。” 安王勉强挤出一丝浅笑,揖手道:“三哥慢走。” 萧飒和小夏子也赶紧见礼送客,穆悠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一脸平静。 安王冷冷地盯着穆悠:“哼,我以前就问过你,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原来,你竟是太子的人。” 穆悠怒道:“我怎么就是太子的人了?就因为我和太子同车而来,就因为太子刚才那番话?” “这些还不够证明吗?” “说你单纯真是抬举你了,你简直就是个猪脑子!”穆悠手指书房:“那广平王每日都来见你,和你聊天下棋,陪你的时间比太子还多,难不成他就成你的儿子了?” “你……”安王听着穆悠骂自己,心中竟莫名的感到一阵窃喜,脸上却依然不悦:“平白无故的为何要买宅子,你有钱吗?是你买还是太子送?为何要拿太子的银子,还有,太子为何让你晚上去他府上选美人?我不是帮你把无双赎出去了么?” 穆悠听着安王质问,顿时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趴在石桌上抽泣起来:“无双,我的无双啊。” “这是怎么了?”广平王偷偷上前来,一脸茫然。 安王见穆悠一副悲痛的样子,也是一头雾水。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无双的信递了上去。 “什么?无双跑了?她不是和你两情相悦吗?还是你一厢情愿?” 李豫看着信也是连连摇头:“真是薄情寡义啊,还说什么下辈子再结草衔环相报,这辈子都不愿跟你,还哪儿来的下辈子?皇叔啊,你这三千两银子花的实在亏惨了。” 安王看着穆悠的样子,刚才的不悦早就没了踪迹:“花三千两银子看清一个人,亏什么?好了,为这种人,哭什么?不就是美人吗?小夏子,把所有宫女都叫来。” 穆悠瞬间止住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安王。 安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然还把我当朋友,有什么困难就得第一个告诉我,何必麻烦他人?” “哦。”穆悠破涕为笑,端过安王面前的茶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我……”安王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就见穆悠已将茶杯靠近了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那是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穆悠此举……安王想着,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穆悠双眼微闭着,深吸一口热气,卷翘的睫毛便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嘴角露出一丝尴尬:“我还是辨不出这是哪种贡茶。” “茶本来就是解渴的,辨不出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嫌弃我了?”穆悠欣喜地看向安王,又饮上一口,似乎相当满足,他咂咂嘴:“嗯,我还是挺喜欢这茶香的,让人神清气爽。” 安王看着穆悠那副憨厚可掬的模样,一时竟有些痴了,笑道:“你喜欢就好。” 李豫已隐隐感觉到安王有些不对劲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却引得萧飒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皇叔啊,说好的要控制自己的情感的,这样下去,怎么瞒得住?他一时情急,偷偷地伸出脚在桌下朝安王踢去。 安王终于回过神来,已是满脸绯红,他赶紧转头看向一边,用手撑起额头,掩饰着心中的慌乱。 “殿下。”小夏子近前对安王耳语了几句。 “好。”安王点点头。 小夏子后退两步,一拍手,上百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便飘然而至,齐声见礼:“奴婢拜见安王殿下。” “平身吧。” “谢殿下。” “我觉得你敬玉轩中的宫女都好漂亮啊!”穆悠早已放下了茶杯,眼光扫视着那一个个玉人,唇边的口水也忍不住滴了下去,赶紧慌乱地抬起衣袖去擦。 安王一脸嫌弃地瞧着穆悠那副色咪咪的样子,将怀里的丝帕递了上去:“你能有点出息么?擦擦!” “呵呵。”穆悠咽了口唾沫:“你的意思是?” “晚上你不用去太子那儿了。想要谁,自己挑吧。” “真的?那我可以挑几个?” “你……哼,随便,只要你养的起。” “你真的……舍得?” 安王笑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身边从不缺美女。” “那恭敬不如从命。呵呵。”穆悠说着已飞奔到宫女中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如蜜蜂在花海中飞舞。 “皇叔,你让他选,他肯定会选最漂亮的,可人家不一定就愿意跟他。若是再碰上无双那样的,那怎么办?” 安王若有所思,片刻后微微一笑:“所有人都听着,召你们过来是有件事要说。你们也都知道,王妃失踪已经十多天了,敬玉轩中一直缺一位女主人。今日本王决定,从你们中间选两位侍妾……” “喂,你什么意思?到底是你选还是我选?”穆悠满脸不悦。 安王手指穆悠:“这位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他是我的朋友,想找我讨几名丫鬟,你们中间有谁愿意跟他,站出来!” 穆悠一听这话,马上又变了笑脸,取下腰间的扇子潇洒的扇着,眼睛扫视着人群。 原本安静的宫女们低声细语,交头接耳起来,一张张兴奋的脸更是光彩夺目,然而并没有一个站出来。 “其实,我这个人真的不错,跟着我你们亏不了,你们别害羞,大胆站出来。”穆悠自夸道。 宫女们看看安王又看看穆悠,仍不为所动。 第156章 锦绣出宫,李殷躲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穆悠也逐渐收敛了笑容,扭头就走。 “哎。”安王伸手去拉。 “穆郎。”最后排一名宫女快步走上前来,欠身行礼:“奴婢锦绣,愿侍奉穆郎。” 锦绣?敬玉轩宫女众多,平时也没在她们身上花太多心思,实在记不得还有此人。仔细看去,此人中等身材,一张瓜子脸倒也清秀,但在这美女如云的皇宫实在也太过普通,难怪毫无印象。穆悠酷爱绝色美女,这样普通的女子他会喜欢吗? 穆悠见有人选他,止了步,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你愿跟我?” “是。” “她们都不选我,你却选我,为什么?” “奴婢……” “我想听真话。” “是。奴婢……奴婢自十八岁进宫,如今已十年了,奴婢想跟着穆郎,想出宫。”锦绣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安王同情的看着穆悠,这人自认为自己貌若潘安,可以迷倒长安万千少女,如今却没一人看中他,而这锦绣愿跟他,也只为能随他出宫。哎,穆悠实在是可怜。可这些宫女都愿做自己的侍妾,当真是喜欢自己吗?不也只是看中了自己安王的头衔么?如此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穆悠一样可怜? 穆悠听锦绣说完,深深朝安王一揖手:“多谢安王赏赐。”说着一手牵起锦绣就走。 “皇叔。”李豫上前几步,看着安王的表情,不知所措。 “呵,锦绣……突然竟嫉妒起一个宫女了。”安王低语道:“我也在这皇宫中生活了二十年了,也好想能有个人带我出宫……” 李豫紧张地看看远处的萧飒和小夏子:“皇叔,你胡说什么啊?” “我是认真的。与其做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更愿成为一只麻雀。” “皇叔,你又来了。既然已是尊贵的安王,可以养尊处优,又何必去羡慕漂泊不定的江湖生活?” “呵呵,你虽是我的朋友,可你还是不够懂我。真正懂我的人只有莲儿,还有……穆悠。” “好,我慢慢懂。可是,皇叔,我觉得你现在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总不能把这些宫女都晾在这里吧。” 安王回过神来,朝宫女们走去,人群中又激动起来。 突然,安王捂着头向下倒去。 李豫一把接住:“皇叔,怎么了?” “殿下,殿下。来人,传太医。” “殿下,殿下。”宫女们七嘴八舌的呼喊着。 萧飒怒道:“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还不都退下!” 众宫女慌乱的退了下去,院中又恢复了平静。叔侄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悠牵着锦绣刚出敬玉轩,就见李殷远远走来,脸色有几分紧张。 他也见到了穆悠,抱拳道:“穆郎。” 穆悠不屑地瞟了李殷一眼:“哟,原来是殷大侠啊?今日怎么又想到进宫来了?” 李殷:“人在江湖,总会结下仇恨,五个月前不小心得罪了一人,甚是难缠,今日居然找到长安来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决定还是在安王这里躲几天。等他找不到我,自然就走了。” “俗话说,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若是我,就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让他自顾不暇。” “哦?还请穆郎赐教。” “那你跪下求我啊。” “哼,既然来了,总得去拜见一下安王。告辞。”李殷朝穆悠点点头,进了敬玉轩。 穆悠从怀中掏出免死金牌放在锦绣手中,又拿出太子客栈前赏的银票:“拿着金牌出宫,没人敢拦你。这是一百两银票,省着点花,够你用一辈子了。你自由了,走吧。” “穆郎?”锦绣惊愕不已。 “走。” “是。多谢穆郎。”锦绣拜倒在地。 穆悠也转身朝敬玉轩走去,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两人鬼鬼祟祟的跑开了。 “安王。哦,广平王也在?”李殷笑着走上前去。 “殷兄?” “殷大侠?” 叔侄俩颇为意外。萧飒也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我决定离开长安了,今日得空,特来提前告别。” “啊?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吧。” “怎么这么急?” “师父给的三月期限已经到了,总该回去露个面。” “哦。哎,仙儿呢?你也不带她进宫来让我看看?” “哎,皇叔。”李豫轻轻拉拉安王的衣袖。 “哦,殷兄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手刃淫贼花蝴蝶的女侠白云仙子是何方神圣。” “呵呵,仙儿不爱见生人,实在抱歉。” “白云仙子?这名号我好像听过。有什么故事吗?皇叔。” “这是殷兄的故事。平时让你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你还不情愿,殷兄可是给我讲了好些哩。我也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李豫嘟起嘴来。 “广平王想听,我给你讲,一两银子一个。” 众人寻声望去,穆悠! 安王大喜,嘴上却道:“你不是牵着美人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穆悠指了指李殷:“此人突然进宫,我怕他对你不利。回来保护你啊。” “哎,你怎么又说这话?”安王佯怒道:“殷兄怎会害我。” “哼,老实说,你有什么企图?” “呵呵,殷某自认为并未得罪穆郎,实在不知穆郎为何处处针锋相对?” “好了,一起来吃点东西,看看歌舞不好吗?”安王拉着二人进殿,一挥手,瞬间,各色糕点果子便上了桌,丝竹声响起,舞姬们彩衣飘飘,婀娜多姿。 萧飒看向穆悠和李殷,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按上次在破庙前的情况看,李殷应该是听命于穆悠才对。而李殷口中的仙儿是谁?白云仙子?女侠?会是莲儿吗?可穆悠几天前在破庙对黑影儿也提过白云仙这个名字,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此刻李殷突然进宫,穆悠也抛开美人返回,不知又是何故。 “殿下,”崔虎进殿禀告:“神龙山庄少庄主东方宏求见。” “咳咳。”李殷正吃着茶,冷不防被呛的直咳嗽。穆悠伸出去拿糕点的手也略略停顿了一下。 “东方宏?”安王想着,突然笑了起来:“哦,是他。他来做什么?” “轰出去。”穆悠一拍桌子:“这里是皇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这……”崔虎看向安王:“可此人说他知道王妃的下落。” “什么?”安王站了起来,一挥手,舞姬退了下去:“快宣他进宫。” “是。” 穆悠与李殷对视一眼,掏出扇子扇了起来,他轻轻吐出口气,挤出个笑容:“殿下连这也信?他一个江湖人,如何知道王妃的下落,搞不好就是江湖骗子。” 安王眼望向门口:“哪怕有一丝线索也好。” 李殷拿起一块水晶糕咬上一口,忍不住夸道:“这糕点真不错,香糯可口。” 穆悠噗之以鼻:“原来是来宫里混吃混喝的。真是恬不知耻。” “穆郎误会了,我是来辞行的。” “是吗?临走了还不忘进宫来看看,想要安王赏赐点什么?” “殷某不图赏赐。” “哼,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人,虚情假意。既然不要赏赐,那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好,殿下,殷某告退。”李殷起身抱拳道,长长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哎,”安王一把拦住,无奈地看看穆悠:“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穆悠,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他既要走,殿下又何必拦着,这种人滚的越远越清静。” “你。”安王叹了口气,一手牵起李殷的手,另一只手又将穆悠的手拉了过来,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只是性格不同,彼此有些成见。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闹矛盾了好不好?” 李殷无奈地看看安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脸色又紧张起来。 穆悠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殿下都发话了,那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好,我答应你,以后绝不针对他,呃,一定和他相亲相爱,行了吧。”说着已挣脱安王的手,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李殷,趁机在他耳边低语了四个字:“见机行事。” “殿下,东方宏带到。” “进来。” “在下神龙山庄东方宏拜见安王殿下。”一身白色劲装的年轻男子抱拳道,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整齐的束于头顶,英俊的脸上略显疲倦。 “平身。” “谢殿下。”东方宏从容答道。 “你说你知道王妃的下落?” “是。”东方宏扫视一眼四周,眼光略过安王,广平王,萧飒,小夏子,穆悠,最后停在了李殷的背影上。 “那王妃现在何处?” “长安。不,或许,就在宫中。” “什么?”安王大惊。 “在下见殿下宫中也有几位江湖朋友,不知可否认识一下?” 安王用手分别指去:“这是广平王,这是我的护卫萧飒,这位是……哎,殷兄,醒醒。哦,他是我的朋友殷子木。” 广平王微微一笑。 萧飒抱着剑,微微点头示意。 李殷背着身撑着头本在假寐,见安王点名叫他,知道躲不过去了,缓缓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在下殷子木,久仰东方少主大名。” “是你!”东方宏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殷的领口:“果然是你们在兴风作浪!美女蛇何在?” “住手,皇宫里休得放肆!”萧飒上前一步,抓住东方宏的手,将二人分开来。 “怎么?”安王一头雾水,看看东方宏又看看李殷:“你们认识吗?” “哎,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大喜,但也不至于如此激动。”穆悠走上前来,朝东方宏揖手道:“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此次制科榜首。久仰东方少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东方宏紧盯着穆悠的双眼:“穆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呵呵,穆某原本只是一介游方道士,四海为家,也算是个江湖人,没准还真见过。” “哎,好了。”安王急了:“东方少主刚才说王妃在宫中,可否说的再明确一些。” 第157章 鬼怪故事,江湖妖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殿下可曾听说过美女蛇?” “美……” “美女蛇啊,听过,听过。”穆悠抢答道: “说是在前朝,有一位书生,进京赶考,为省盘缠,便在一座破庙里住下了。黄昏时分,他正看书,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李东升,李东升!” 李东升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而后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颓废的院墙上有一个女子正冲他笑着,那女子只露出一个头来,长得是美如天仙。 那李东升一见,顿时便魂不守舍,赶紧问道:“娘子可是唤我?” 美女说:“小女子见郎君也是孤身一人,不知可否与小女子为伴?” “好好。”李东升一听,心花怒放。 “李郎别急,小女子害羞,要是碰到外人可不好,等到夜半时分我再悄悄过来,李郎可别走了。” “好好好。李某一定等着娘子。”李东升激动的说,就见美女笑着离开了。他心里想着美女的话,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看书啊,赶紧铺好床铺,只等着入了夜能和美女共度良宵。 可是没多时,突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道士,他仔细打量着李东升:“我看施主印堂发黑,可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李东升听老道士如此说,便把碰到美女的事说了。 老道士说:“你这是遇见美女蛇了,她是个人首蛇身的怪物,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你的肉。” 李东升半信半疑。 “把这个小盒子放在枕边,便可高枕无忧。”老道士留下一个盒子,转身走了。 到了半夜,果然妖风阵阵,外面沙沙作响,李东升从门缝看去,果然是一个有着美女头的蛇妖来了,吓得抖作一团。 突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 老道士也现了身说:“这是飞蜈蚣,它能吸蛇的脑髓,美女蛇已被它治服了收在了盒子里。你没事儿了。” 李东升赶紧道谢。 老道士说:“施主切记,独身在外,一定要洁身自好,否则丢了性命,悔之晚矣。” 几人安静的听穆悠讲完,安王刚松了口气,就见穆悠张牙舞爪的学着鬼叫声朝自己扑来:“呜哇,我是美女蛇,要吃你的肉。” “殷兄,快救我。”安王嬉笑着朝李殷身后躲去,李殷也笑着张开双臂挡住穆悠。 三人疯作一团,小夏子也跟着傻傻的笑着,李豫和萧飒对视一眼,很惊讶安王居然会如此活泼,东方宏更是一脸懵,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李豫清清嗓子,轻声唤道:“皇叔。” “啊。”安王揉着肚子,笑着扫视一眼四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哦,刚才说到哪儿啦?” 东方宏见安王相问,赶紧揖手道:“呃,说到美女蛇……” “吃你的肉。”穆悠笑道,又朝安王扑来。 “好了,别闹。”安王一手挡开他:“那书生怎么叫我的名字啊,我觉得应该叫穆悠才对,就你最好色,迟早会碰到女妖。呵呵呵。” “咳咳,皇叔!” “哦。东方少主啊,你说王妃在哪儿?” “我……” 穆悠凑近安王嗅嗅:“好饿啊,肉真香。” “好啦。”安王笑着又朝一边躲去。 “皇叔。”李豫一把拉住他,唯恐场面又不可收拾。 “哦,穆郎的故事真是精彩。不过我说的美女蛇并不是鬼怪故事,而是一个江湖人的外号。”东方宏赶紧趁机说道:“江湖上帮派众多,其中天石岛上有一邪教,名为天圣宫,宫主名唤冷阑珊,手下有三大女弟子:大弟子为红衣圣使火凤凰,二弟子为黑衣圣使毒蝎子,三弟子便是与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的白衣圣使美女蛇。” 安王:“哦,这我听人讲过。冷阑珊,一个女子,独创一个帮派,还收养了一大批孤儿,确实让人钦佩。” “不,殿下有所不知,冷阑珊野心勃勃,一直想称霸天下,她精心培养的细作一旦混入到江湖正派,或是潜入朝堂之中,其后果不堪设想。 早在一年多前,郢州刺史就准备围剿此教,被美女蛇使计大败而归。美女蛇也因此名声大震,得以与黑影儿齐名,而天圣宫也成了江湖第一的邪教。” 安王一脸茫然:“东方少主此次前来,不是说知道我王妃的下落吗?为何要给我讲天圣宫的事?” “回殿下,在下得知王妃失踪后,觉得此事蹊跷,细细分析,觉得此事或许跟天圣宫脱不了干系,而此刻,我更是可以大胆的推测,失踪的王妃就是天圣宫美女蛇。” 安王大吃一惊:“什么?” “美女蛇是冷阑珊最器重的弟子,此女最擅长用毒和乔装术,她外表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可是心狠手辣,常常让人防不胜防,被称为笑面杀手。据说,当年天圣宫大败郢州官兵,就是美女蛇扮成了丫鬟潜进了刺史府,做了内应。” “哼,纵然美女蛇再厉害,可与我何干?我的王妃名叫杨莲,她怎会是你口中的江湖妖女?” “可我听说王妃失踪了五年,刚好是在殿下选妃前夕才回来的,这未免也太巧了。殿下难道就没怀疑是人假冒?” “东方少主多虑了,我和王妃青梅竹马,纵然五年未见,可我在大街上一眼都认出了她。” 穆悠笑笑:“既然东方少主说美女蛇擅长乔装术,不知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东方宏瞟了一眼李殷:“江湖上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不过刚好算我一个。” 穆悠一拍桌子:“那就好,夏公公,烦劳跑一趟,去寝殿把王妃的画像取来给东方少主看看不就成了。” 安王瞟了一眼穆悠,朝小夏子一挥手,小夏子赶紧跑开了。 东方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冷冷地看着李殷:“你们确实很厉害,才五个月未见,居然都进宫了。不过今日我来了,你们休想再猖狂。” 李殷笑笑:“东方少主可是认错人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又如何猖狂了?” “东方少主也觉得他有问题?”穆悠凑近东方宏问道:“这人在西市救了安王一次,便成了安王的朋友,我也一直觉得太巧了,这人一定是故意接近安王,不知有何目的。” 李殷朝穆悠笑笑,看看安王,也不反驳。 东方宏上下打量穆悠一番:“放心,我定会让一切真相大白。” “那就好。哎,没想到安王妃居然是美女蛇假冒的。哎,真是可惜了,那么漂亮,怎么就是个妖女呢?”穆悠摇着扇子直摇头:“真是倾国倾城,让人魂牵梦绕啊。你不知道,我前几天就在安王床上午睡过,王妃的画像就挂在床头,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东方宏一脸茫然:“什么?” “我梦见和王妃一起修炼了一本秘籍……” “什么秘籍?”李豫问道。 安王大怒:“穆悠,你放肆!” 穆悠一捂嘴:“呵呵,就做了个梦嘛,至于这么小气?” “殿下,王妃的画像。”小夏子手托着画轴进殿说道。 东方宏看了一眼画轴,又瞟了李殷一眼,已是满脸胜算。 安王瞪了穆悠一眼,朝小夏子一挥手:“拿回去放好,王妃的画像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是。”小夏子赶紧退了下去。 “殿下……”东方宏颇为不解。 “哎,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啊,就一张画像,让他看看又怎么了?”穆悠却是愤愤不平。 安王叹了口气:“好了,我也累了。东方少主如果没有其它线索便可以出宫了。” “殿下,在下确实知道王妃的线索。”东方宏抱拳道,转而一指李殷:“此人名叫银狐,江湖人称玉面郎君,为天圣宫白衣副使。他一直都和美女蛇出双入对,他在宫中,美女蛇也必定在他身边。” 安王看看李殷,对东方宏笑道:“那你说美女蛇在哪儿?” “美女蛇十分狡诈,总是时男时女,时老时少,很有可能她就在大殿之中。”东方宏眼神犀利地扫视着殿里的人,安王,护卫萧飒,广平王,刚放完画回来的夏公公,还有,穆悠,不,门外还有宫女太监。 安王眯着眼也左右看看:“你找到了没?我们中谁是美女蛇?” “哎,我有个问题啊,这美女蛇到底是男是女?”穆悠举手问道。 东方宏的眼神又落在了穆悠身上:“当然是个女子。” 穆悠一挥手:“那还不简单啊,来,我们所有人一起把衣服脱了,验明正身不就完了?来来来,把门外面候着的宫女也一起叫进来!” “穆悠!”安王见穆悠说话间已动手解起腰带来,不禁又是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又怎么了?你怕什么?难道你是美女蛇?”穆悠一副害怕的模样直往东方宏身边靠去,抓住了他的衣衫:“你觉得美女蛇会不会乔装成安王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随意在宫里走动,没人敢怀疑她。 广平王,夏公公,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安王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堂堂安王,不近女色,而且最近见了我都一副色咪咪的样子。还有,他对这个什么,哦,银狐,特别好,刚认识就结为了朋友,真是可疑。说不定真的安王早被她杀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扒了他的衣服看看!” 安王见穆悠轻薄杨莲已是十分不悦,之后他又要当众宽衣,而此刻更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顿时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冒。一偏头刚好见李豫和小夏子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禁更是恼火,他抄起一只杯子就朝穆悠砸去:“滚!” 穆悠怯怯地松开东方宏的衣衫,躲开了杯子,跑出了大殿。 第158章 安王搜宫,情侣落难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郎。” 穆悠刚出敬玉轩,就见高力士远远地候着。 “高公公,有事儿?” “圣人找你,请。” 穆悠大喜:“圣人可是要给我封官了?” 高力士笑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李殷见穆悠脱身了,嘴角闪过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意,微微一抱拳:“穆郎向来口无遮掩,殿下又何须动怒。” “哼,这个穆悠,一天不骂他就无法无天了。不过,他说的方法倒也不错,只不过,当众宽衣实为不雅,不如这样,搜身吧。” “搜身?”李豫面露难色。 “对,就搜身,敬玉轩所有人都搜。”安王说着来到东方宏面前,扬起手来:“既然我最可疑,你先搜我。” “这……” “搜!” “得罪了。”东方宏也不再客套,伸手将安王全身搜了个遍,除了他腰间悬挂的玉佩和怀里的安王令牌,别无它物。 安王笑笑,来到李殷面前:“殷兄。” 李殷笑着张开双臂,任由安王搜查完,除了搜出一支金箫,也未有所获。 “不对,你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安王说道:“我给你的通行令牌呢?没有令牌,你怎么进的宫?” 李殷慌忙朝怀中掏去:“哦,刚才还在,许是掉了,我这就去找找。”说着就欲走。 “哎,等会儿再找。”安王不及东方宏动手,已拦住了李殷,指指李豫:“有劳殷兄帮忙搜他。” “啊,不,皇叔,我就算了吧,我们都这么熟了。”李豫说着往后退去。 “搜。” 李殷朝李豫笑笑,动手在他身上搜索起来,突然,他的手停在了李豫胸前,回头看向安王。 “怎么了?”安王问,东方宏也紧张起来。 李豫尴尬的笑笑,自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安王一眼就瞟到了上面的字,一把夺了过来,怒道:“好啊,长本事了,连我的东西也偷?” “不是,皇叔,我就拿回去看看,明早过来不就还给你了。嘿嘿。” “哼,我上次就说过,这本《太白诗集》是我亲自给莲儿抄录的,不借。”安王狠狠瞪了李豫一眼,对小夏子喊道:“你们以后注意了,不许他再踏进我书房半步。” “是。”小夏子低头答道。 “别啊,皇叔。我……” “好了,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你,搜萧飒!” 李豫叹了口气,转身在萧飒身上搜查起来,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朝安王嬉笑道:“皇叔,有发现。” “什么?”安王上前从他手里拿过来,见是一只珍珠耳环,不禁笑道:“萧飒,这个应该不是你的东西吧?哪儿来的?” 萧飒的脸微微一红:“捡的。” “捡的?我看是别人送的吧。应该是一对,一人一只,皇叔,你觉得呢?” 安王也笑了:“行啊,萧飒,藏的够深啊!穆悠前几天还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我这些天还琢磨着给你物色一个哩。没想到……呵呵,说说,是谁啊?哎,我怎么看着这只耳环有些眼熟呢?” 李豫也仔细看看:“没错,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 李殷笑笑:“这种耳环在长安城很常见,我昨天还给仙儿买过一对。” “哦。哟,萧飒,脸怎么红了,还害羞啊,呵呵,来来来,快收好了。”安王将耳环塞回萧飒怀里:“你去搜小夏子。” “是。”萧飒答道。 小夏子头埋的更低了,全身也颤抖起来。 所有人的眼光也都盯在了他身上,萧飒也迅速搜出了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来。 “什么?打开。”安王说。 “奴婢该死,殿下饶命啊。”小夏子赶紧跪地求饶。 安王亲自打开布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还有四个月就是莲儿的十八岁生辰,这是我准备送给莲儿的礼物,我答应过要送她一块美玉的。” 李豫:“这镯子前几日不是被穆悠打碎了吗?小夏子何时修好了?” “奴婢该死,奴婢见这玉镯只是碎成了两截,埋了实在可惜,便私自做主找人镀了两圈金……” 安王举起玉镯仔细端详着,两道金圈甚是精美,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修补的,倒像是刻意的装饰,美玉纯白无暇,黄金金光闪耀,整只镯子显得更加珍贵。 “既然修好了,为何要私藏?” 小夏子早已羞愧难当,他颤抖着狠狠摔了自己两记耳光:“奴婢该死,一时鬼迷心窍,求殿下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安王见他那副模样,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大半:“看来本王平时对你们实在太仁慈了,今日得好好儿把敬玉轩清理一遍。你伺候我也有十年了吧,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去办吧。” “是,谢殿下恩典。” 安王看着东方宏:“来人,上茶。东方少主稍候,如果你要找的人在敬玉轩,我一定帮你搜出来。” “谢殿下。” 安王也坐下抿了一口茶:“如果找到了美女蛇,东方少主决定如何处置?” 东方宏:“美女蛇作恶多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我神龙山庄为江湖正义之帮,理当除此妖女,以绝后患。” 安王轻笑:“东方少主可真是正气凛然,不过据我所知,美女蛇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不知道在你们江湖人眼中,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这……” “刚才穆悠讲了一个美女蛇的故事,实在精彩。而我刚好也听过一个有关美女蛇的故事,不知东方少主是否感兴趣?” “好啊,皇叔,快讲讲!”李豫忍不住凑上前来。 东方宏瞟了一眼李殷,也抱拳道:“在下愿洗耳恭听。” 李殷嘴角含笑,已猜到安王要讲什么了,而半年前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蒙蒙细雨给深秋的卧龙岭又增添了几分寒意,群山中云雾缭绕,山路本就崎岖,再加上这场雨,更是湿滑难行。 一对男女飞跑入一个山洞之中升起火来,烘烤着衣裳。男子一身白色夹袄,手持银色宝剑,女子身穿蓝色薄袄,也是相同的佩剑。两人抬头相视一笑,俊男靓女,倒也般配。 “师妹。”男子递上一块帕子。 “谢谢师兄。”女子娇羞的接过来,擦拭着脸颊的雨滴。 “饿了没?”男子问着,掏出包裹中的馒头用剑刺着伸在火上烤了起来,顿时一阵香气扑鼻。 “林妹,我们在这里躲会儿雨吧。” 伴着话声,一位年轻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也走进了山洞。 他轻轻的放下女子,一抬头,见到火堆前的师兄妹俩,微微一愣,赶紧揖手道:“打扰了,不知可否借贵地暂避一时风雨……” “呵呵,你们随意。”蓝衣女子见书生文绉绉的,忍不住笑道。 “多谢。哎,林妹。”书生扶着女子刚走几步,那女子突然身子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蓝衣女子热心的上前查看,只见那女子左足踝处一片红肿,满面潮红,用手一拭,额头一片滚烫。 “林妹,快醒醒啊。”书生摇晃着女子的肩膀焦急的呼喊着。 “看她的伤口像是被有毒的藤蔓划伤的。”蓝衣女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在了女子的伤口上:“这是清热解毒的药,希望对她能有用。” “多谢女侠。” 蓝衣女子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王蓝蓝,他是我师兄东方宏。” “哦,原来是王女侠,东方大侠。在下胡银,她是我……未婚妻林玉荷。” 东方宏扫视了一眼二人:“在这荒郊野外有许多不知名的毒虫毒草,除了采药的人,一般很难有外人来此。不知二位又是何故至此?” “这……”胡银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雨滴,欲言又止。 王蓝蓝上下打量一番胡银,见他头戴灰色幞头,身上灰色的布衫早已湿透,腰侧还系着一个包袱。而他身边的女子却是满身绫罗绸缎,很明显两人并不相配,至少从穿着打扮看应是如此。 “水……”林玉荷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来,快喝吧。”王蓝蓝递过水囊。 林玉荷喝了一口水,微微睁开了眼睛:“胡郎……”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他们追来了吗?” “放心吧,山里雾大,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胡银扶林玉荷在火堆前坐下,抬起衣袖帮林玉荷拭着额头。 王蓝蓝朝洞口望去:“谁在追你们,是仇家吗?” “不是。”胡银摇摇头,欲言又止。 林玉荷瞟了一眼师兄妹俩,低下头去:“是我阿耶。” “什么?”东方宏瞧着二人的狼狈样,满脸疑惑。 “我家就住在襄州城里,阿耶在城东开了家绸缎铺子,一家三口也算生活安康。可是五年前阿娘因病过世,没过半年阿耶又续了弦,前年更是给我添了一个弟弟……”林玉荷讲着咳嗽两声,落下泪来:“继母强悍,连我阿耶也畏忌几分,自从生了儿子,阿耶对她更是言听计从。继母唯恐我得了家产,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张罗着想把我嫁出去。” 王蓝蓝笑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没什么啊?” 林玉荷摇摇头:“继母贪财,一直都想把我嫁给杨财主做小妾,那杨财主都快六十岁了,我……” “那怎么行?那你父亲同意吗?”王蓝蓝也急了。 林玉荷擦了把泪:“我阿耶当然不同意,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两个月前,府衙贴了告示,圣人将搜寻天下美女,为安王选妃。继母已将我的名字报了上去,这次我阿耶也心动了,毕竟若是能嫁入皇家,可是天大的荣幸,就算落选,也可以结识长安其他官宦子弟,阿耶也可以把生意做大,甚至可以去长安城安家置业。” “这……”王蓝蓝看向胡银:“那你们……” 第159章 神龙山庄,怜香惜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林玉荷咳嗽一声,低头不语。 胡银尴尬的笑笑:“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十年前就定下亲了。我阿耶是做药材生意的,五年前去了长安,谁曾想不到半年时间,范阳竟闹起了瘟疫,不久便波及到了长安,当时所有药铺被强制出人出药材抗疫,先父为了救人也不幸感染瘟疫,没几天全家都……过世了。 我当时在幽州求学,算是躲过了一劫。一个月前我回到襄州,找到了林伯父,想履行当年的婚约,可是……” “对不起。”林玉荷拉起胡银的手,满脸歉意。 “不,是我配不上你。”胡银苦笑道:“不过你放心,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这次的科举考试我一定会金榜题名,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的娶你。” “嗯。”林玉荷甜蜜的笑了,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 王蓝蓝看着如此恩爱的一对璧人,心中无比感动,她轻叹了口气:“可离开春的科举考试还有三个月时间,你们又将去哪儿?” 林玉荷微微一笑:“我们已经在这山中躲了两日了,身上带的干粮都吃光了……等阿耶派的人走远了我们就下山,我会随着胡郎去长安赶考,没钱坐车我们便走着去,没钱住店我们便住破庙住山洞,我……我相信办法总会有的。” “林妹,雨停了。”胡银看向洞外:“我刚才看前面半山腰有一片红,好像是野柿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摘一些。” “不,我跟你一起去。” “好,来,慢点儿。”胡银搀扶着林玉荷,一起朝师兄妹俩点点头:“打扰了。”说着踉踉仓仓的走了出去…… “哎,这柿子如何充饥?” 林玉荷回头看去,见是王蓝蓝,微微一笑:“姐姐,这么巧,又碰到你们了。” 王蓝蓝朝东方宏看去:“师兄……” 东方宏面露难色:“师妹,你也知道,我们神龙山庄的规矩,向来不收留外人。” “师兄的意思是要赶我走吗?” “师妹,我何时说你了?你早已拜父亲为师,当然就成了神龙山庄的人。”东方宏看胡银半天也没够着枝头的野柿子,林玉荷也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一时也心软了:“好吧,父亲刚好这一个月闭关,林娘子中了毒,也不宜在野外露宿。” “太好了,师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呵呵。”王蓝蓝雀跃般拉起林玉荷的手:“我们是神龙山庄的,就在山顶,再向上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你们无处可去,要不就到庄上去住上几天吧。” 林玉荷与胡银对视一眼,朝王蓝蓝笑着摇摇头:“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实在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哎,这有什么麻烦,你既然叫我姐姐了,我又怎么忍心看你受苦。我这人最见不得相爱的人生离死别的。” “可是……胡郎……” “在下也觉得……” 王蓝蓝见胡银想要推辞,赶紧一挥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快扶着玉荷妹妹,走吧!” “这……”胡银瞟了一眼东方宏,挽起地上的包袱,欲言又止。 “请。”东方宏笑道。 “那,多谢了。” 四人沿着山路一路前行。刚下了雨,山路本就湿滑,加上林玉荷又受了伤,胡银背着包袱,扶着林玉荷,早已气喘吁吁,寒风阵阵,更是让人摇摇欲坠。所幸有东方宏师兄妹在旁帮持着,时而拉上一把,走走停停,眼看终于是到了。 放眼望去,山庄静落于满山绚丽之中,白墙绿瓦,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东方宏着人收拾了两间房,林玉荷的房间在东院挨着王蓝蓝,胡银的则在西院与自己相邻。 “玉荷妹妹,你看看这间房怎样?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蓝姐姐太客气了,能有个住处就已经很感激了,哪还会不满意。” “是啊。”王蓝蓝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十年前被师娘收留的孤女。虽然在庄上已经生活这么多年了,可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师父有些喜怒无常,让人心生畏惧,不敢亲近。师娘倒是慈眉善目,可是常年有病,总是一个人在房中礼佛诵经,不管世事。 庄上的弟子觉得我是师父的义女,平时也都对我敬而远之。而那些奴仆又当我是客人一样。 只有师兄能陪我说说话,可他庄上大大小小的事总是忙不完的样子…… 哎,好在现在你来了。呵呵,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近。” 林玉荷拉起王蓝蓝的手:“我也是,总感觉蓝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呵呵呵呵。”两个女子欢快的笑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林玉荷脚踝的伤也已痊愈,每日由王蓝蓝陪着在庄里闲逛,或是在山野中采野菊制花环,或是摘野果制果酱,倒也开心惬意。而那胡银,却是整日宅在房中读书,从不露面。 东方宏仔细观察着,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闭关,自己私自带外人入庄已是不对,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当时师妹相求不好拒绝,可如今好几天过去了,二人却再也没提要走的意思,不知还要住上多久。 “师妹,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东方宏犹豫着,笑着瞟了林玉荷一眼,眼睛盯着王蓝蓝头上的雏菊。 “哦,那我先回去了。”林玉荷捧着一大束菊花,朝王蓝蓝挤挤眼,知趣的走开了。 “漂亮吗?”王蓝蓝指指头顶,笑得如花一般。 “师妹,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过何时下山?” “什么?”王蓝蓝收敛了笑容:“师兄什么意思?” “当时我是答应他们住上几天,可是一晃都……” “师兄是要赶他们走?” “我们神龙山庄不留外人,对他们已经算是破例了。” 王蓝蓝已变了脸色:“既然师兄容不下他们,为何不亲自下逐客令?” 东方宏面露难色:“我……这要我如何开口?” “那师兄决定何时赶我下山?” “师妹,你怎么又说这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 …… 林玉荷潜伏在山石之后,眼见师兄妹俩争执了起来,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东方宏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间,本欲让师妹装作无意间询问一下林玉荷他们的想法,却不曾想反而惹得师妹不悦,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习惯性的靠近与胡银相邻的墙壁附耳听去,隐隐传来胡银吟诗的声音,时而平和,时而又似乎有些急躁。 这个书生倒是刻苦,不知道三个月后是否能得偿所愿,只是他们这样不知要住到何时,要是父亲出关了他们还没走,那要如何和父亲交待? “胡郎。”伴随着扣门声,林玉荷的声音传来。 “进来。”胡银喊道。 “呵呵,你看我编的花环漂亮吗?来,你带上看看。” “不用,哪有大男人戴花的?”胡银答道,言语中有几分烦躁。 “来嘛,戴上我看看嘛,又没人知道,呵呵呵。” “好了,别闹!”胡银吼道。 “怎么了?” “哼。”书本落地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嘛?看不进书就出去玩玩嘛,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迟早有一天得憋出病来。你不知道,山中的景色可美了:松柏长青,枫叶却红艳似火,还有银杏和那漫山遍野的野菊,宛如黄金。呵呵。” “哼,你就知道玩。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陪你玩了,到时候还不名落孙山?” “呵呵呵呵,是说今日怎么脾气这么大,原来是考试焦虑症!”林玉荷嬉笑道:“这样可不好,走,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走啊。” “哎呀,说了不去。” “走嘛,陪我逛逛嘛。” “逛逛逛?逛什么?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平时还是得多注意点儿,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别太随意了。” “蓝姐姐和宏哥哥说了,让我们不要见外,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那是客套话,你还当真了?哼。说不定别人早就嫌我们麻烦,盼着我们快点走哩。” “是你想多了,庄上的人都挺好的。好了,别自寻烦恼了,走,陪我出去走走吧,你都好久没陪我了。” “说了不去!” “啊!” “扑通---” “啪---” 有人重重摔倒的声音,好像还碎了什么东西。 “嗯……嗯……”的抽泣声传来,断断续续。 “好了,快起来!哭什么?我都说了不去,谁让你这么烦?好了,听到了没有?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想要搞的别人都知道吗?” 抽泣声小了些,凌乱的脚步声朝门外跑去。 东方宏从门缝瞧去,只见林玉荷抚着左臂正哭着从门前跑过,那瘦弱的背影让人不由得升起一阵怜惜。 他居然动手打了她?一个人可以愤怒,但怎么可以控制不住朝一个弱女子动手? 可这,又与自己何干? 东方宏沉默了许久,走出房去,来到胡银房前。 他房间的门半开着,他正弯腰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哦,少庄主,你回来了?”胡银也发现了东方宏,微微一笑,展开手里的瓷片儿:“真是抱歉,一时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 “哦,无妨。午膳好了,先吃完饭再看书吧。”东方宏说道,眼前的书生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显然不知道刚才自己偷听的事。 “好。” 两人在桌旁落座,东方宏瞟了胡银一眼,一时倒有些尴尬。平时都是四人一起吃饭,林玉荷和王蓝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两个男人也乐意当观众。可今日,自己无意中惹得师妹生气了,胡银也失手打了林玉荷,看来她们都不会来了…… 第160章 挑拨离间,棒打鸳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着了。” 东方宏正想着,一抬头却见林玉荷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笑道:“宏哥哥,蓝姐姐说今日在佛堂陪你阿娘吃饭,让我们不用管她。” “哦。好。”东方宏笑笑,偷眼望去,胡银一脸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来,林妹。”胡银贴心的给林玉荷夹上一些菜。 “嘶。”林玉荷想端碗去接,奈何左臂有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妹?手疼吗?可是不小心摔着了?”胡银关切地问。 林玉荷揉了揉胳膊,低头道:“哦,没事儿,刚才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上点药?下次当心点。” “嗯,没事儿。”林玉荷默默吃起饭来。 东方宏笑笑,眼前的两人看似恩爱无比,而实际又有多少真情呢? “林妹,你吃好了没?走,我陪你赏花去。”胡银突然说道。 “赏花?” “嗯,我看这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甚是漂亮,不好好欣赏一番岂不可惜?” “嗯。”林玉荷露出甜蜜的笑容,她看向东方宏:“宏哥哥,你也一起去吧。我早上和蓝姐姐见到一大棵山楂树,上面的果子又红又大,蓝姐姐说了,改天摘一些,洗干净了裹上一层蜂蜜,吃起来又酸又甜。”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胡郎不会爬树,他摘不到的。宏哥哥武功高强,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呵呵。” 东方宏偷眼望去,见胡银略有不悦,笑道:“我确实有事,这个季节果子都熟透了,你们使劲儿摇树,说不定就落下来了,或者找根长杆子打下来。” “哦,也对。宏哥哥你真聪明,呵呵。”林玉荷笑道,一拉胡银:“胡郎,我们快走吧。” “走。”胡银笑道。 两人牵着手跑开了。 看着二人和好如初,东方宏也欣慰的笑了。 林玉荷单纯可爱,这点和师妹很像,可师妹有些小心眼,有时候爱钻牛角尖,确实让人头疼,更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当众和自己争论,弄得自己很是难堪。 相比而言,林玉荷倒是心胸开阔的多,也更懂得顾及他人的颜面,胡银遇到此女,倒真是他的福气。 哎,师妹,这次你又要气多久?我又该如何哄你? 不,等等,刚才林玉荷说什么来着?山楂?蜂蜜? 没错,师妹每到这个季节确实喜欢摘一些野果子,或泡酒,或捣成果酱。而山楂,最爱裹上蜂蜜,放在屋外冻一夜,再吃起来翠翠的,酸酸甜甜的。 东方宏想着,咽了口唾沫,嘴角露出一丝甜蜜,也追着胡银他们去了。 东方宏朝着山楂树走去,远远的见那二人早就到了,可却不摘果子,好似在争执着什么。 林玉荷立于树下,仍抚摸着左臂,胡银却是张牙舞爪,好像十分愤怒。 东方宏来不及多想,屏住呼吸,悄悄靠了近去。 “胡郎,你误会了,我和宏哥哥真的是清白的。” “清白?哼!我不在,你们做过什么谁知道?” “胡郎,宏哥哥他……” “哼,宏哥哥?叫得多亲热!你还说对他没什么想法?” “这……是蓝姐姐让我这么叫的,第一天来时,蓝姐姐都说了,以后她就是我姐姐,宏哥哥就跟我哥哥一样。你真的想多了。” “我想多了?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废物?就那个东方宏有能耐?就他聪明是吗?他不就比我身世好,一出生就是神龙山庄少庄主,有钱有势,和你倒是门当户对啊。你生怕你父亲把你送进宫去,又怕我名落孙山,靠着他才最有保障,对吗?” “不,胡郎,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知道这些天你压力很大,可你不该拿我出气。” “压力大?那还不是被你父亲逼的?我大老远从幽州来到襄州,只为履行当年的婚约,可你父亲怎么对我的?在你家住的那几日,你父亲每天都在我面前翻他的账本,搞得我自惭形秽。还派家丁盯着我,跟防贼似的。我受够了。”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跟你走了吗?虽然在外面条件苦了些,可你不用再看我阿耶的脸色了。等你考取了功名,再去向我阿耶提亲,我阿耶定会同意的。”林玉荷拉起胡银的手:“相信我,我想嫁的人只有你。” “是吗?”胡银抬起林玉荷的下颌,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好,那我现在就要了你!”说着已是朝着她扑了过去。 “不,胡郎,不要这样!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呢,这样有违礼数!”林玉荷没料到胡银突然做出此等举动来,赶紧慌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朝一边躲去。 东方宏也愣住了,这个胡银,没想到如此狭隘而多疑,居然怀疑林玉荷不忠。好在我东方宏光明磊落,也不怕他查。只是他现在…… “胡郎,你放开我!” 分神之际,只见林玉荷又被胡银搂在了怀里,拼命挣扎着。 “你不是说想嫁给我吗?” “啊!” 伴随着胡银的一记耳光,林玉荷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反正我们都已经订过亲了,不如早些将生米煮成熟饭,你父亲不同意也不行了。你说,我这主意不错吧?”胡银说着,又朝林玉荷扑去。 “不。”林玉荷花容失色,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去。 “啊。”胡银捂着肚子大叫一声,涨红了脸:“你居然敢打我!好,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痛快痛快。” 胡银说着已先松开了自己的腰带,扑上去揪起林玉荷的头发,另一只手已撕破了她的外衣。 “放开我,救命啊!” “住手!”东方宏再也看不下去了,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一把拉开胡银,将地上惊魂未定的林玉荷扶了起来。 “宏哥哥。”林玉荷颤抖着躲到东方宏身后,靠在他肩头,怯怯地看着胡银,仍是满脸惊恐。 “哦,原来是少庄主。”胡银马上又变了笑脸:“我们闹着玩哩。她是我未婚妻。” “知道,可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就算她是你的妻子,你也不能对她动手。” “呵呵,我怎么了?少庄主操心的事是不是太多了?”胡银朝林玉荷伸出手去:“林妹,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屋吧。” 林玉荷含泪摇摇头,整个人缩在东方宏身后纹丝不动。 “怎么?你没听见吗?”胡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东方宏看了眼林玉荷,对胡银说道:“她愿意待在这里。你想去哪儿,随意。” “哼,你还说没什么?你愿意跟他在一起都不愿跟我走。”胡银怒视着林玉荷,见她低头不语,猛地上前一步拽起她的头发就朝一边拖去。 “啊!你放开我。”林玉荷吃痛,哭喊起来。 “放手!”东方宏一把握住胡银的手臂,稍一用力,将二人分开来。 他瞪眼朝胡银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好,哼。”胡银瞪了林玉荷一眼,气愤地走了。 “没事儿吧?” “宏哥哥。”林玉荷猛地扑在东方宏怀里,抽泣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师兄。”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师妹?东方宏心头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道蓝影已跑出了老远。 “是蓝姐姐吗?”林玉荷拉着东方宏问道。 “是。”东方宏慌乱地将林玉荷从怀里推开:“师妹肯定是误会了,我得给她解释清楚才好,你自己回屋去吧。” “哎,我跟你一起去给蓝姐姐解释。”林玉荷说着,跟了上去,可没跑两步,突然,脚被草藤一绊,竟顺着山坡朝下滚去,口中发出一阵惊叫。 东方宏停下脚步,回头见身后的林玉荷深陷险境,不容多想,飞奔上去将她救起,再看时,王蓝蓝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用管我,你快去看看蓝姐姐。”林玉荷说着推开东方宏,不料刚一迈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抚摸着足踝,满脸痛苦。 “我先送你回去吧。”东方宏于心不忍,将林玉荷抱了起来朝山庄走去。 王蓝蓝一口气跑回了山庄,蹲在一处没人的角落暗自落泪。 一个时辰前和林玉荷在房中还是相谈甚欢,她是知道自己对师兄的情意的。 “玉荷妹妹,我想问你个事情。” “蓝姐姐有话直说。” “呃……你和胡大哥……就是……你怎么知道胡大哥喜欢你啊?” 林玉荷害羞的低下头去:“他说的啊。他给我送了好几首情诗,呵呵。他还对我阿耶承诺过会娶我,嗯,你们不也听他说过吗?” “哦,这样啊。那……那如果一个男子,他什么都没说过,那又该如何知道他的想法呢?” “噗呲”一声,林玉荷忍不住笑道:“蓝姐姐是对宏哥哥有意思吧,就是不知道宏哥哥是不是也喜欢你?” “啊,不是。”王蓝蓝羞红了脸:“你啊?太讨厌了。” “蓝姐姐害羞不好意思问,我帮你去问。”林玉荷说着就欲走。 “哎,别去。”王蓝蓝一把抓住她:“如果他对我没有这种想法,那问了多尴尬。” “那蓝姐姐给我好好讲讲,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平时你们又干了什么?我来好好帮你分析分析。” 王蓝蓝见林玉荷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便打开了话匣子,把两人之间的细枝末节都说了出来。 林玉荷仔细听完,微微一笑:“我觉得可以好好试他一下。” “试?如何试?” “就是你故意不理他,看他会不会想你。或者是,你故意生气,看他会不会主动向你认错,会不会哄你。” “这……可行吗?” “当然。”林玉荷信心十足:“你刚才讲,你这个时节喜欢摘野山楂,如果他把你放在心上,自然就记得。等会午饭你就别来了,我故意提提,看他会怎么做。这样,半个时辰后你去山楂树那里,到时候看看不就安心了。” 按照林玉荷的计划,自己去了,可是却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第161章 再制误会,横刀夺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王蓝蓝回忆着与林玉荷之间的小秘密,突然听得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想是东方宏又过来赔不是,也不搭理。 一件披风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她起身甩掉披风大吼道:“你走,我不用你管!” 胡银默默捡起披风:“事已至此,何必如此难过,伤了自己的身子?” “胡大哥?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你师兄吗?”胡银将披风重新给王蓝蓝披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现在应该还和林妹在一起吧。” “不,怎么会?”王蓝蓝擦掉眼泪:“我刚才或许是误会了。” 胡银苦笑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刚才的事我也看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林妹提过要去摘山楂,我说陪她去,她不让。刚才见外面起风了,我怕她冷,给她拿了件披风,却看见她和少庄主抱在一起。” “不,玉荷妹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会……或许是……会不会是她不舒服,呃……晕倒了,所以师兄才……” “我也一直想骗自己,我觉得林妹不会抛弃我,可是,我撞见他们私会也不是一两次了,他们……这都怪我,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了,我真的好紧张,这半个月来,我一直闭门不出,一心备考,确实忽略了林妹。而她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怎么会甘心被人忽视。少庄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林妹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不,我还是不信。”王蓝蓝又落下泪来。 “好,那我们就去东院一探究竟。”胡银拉起王蓝蓝就走。 两人在墙角停了下来,眼神哀怨的看着远方———不远处,东方宏正抱着林玉荷进了院子,然后,进了房间。 “我说的没错吧。感情的事是强求不得的,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能做的只有祝福。请你帮我转告少庄主,这些天在庄上打扰了,承蒙关照,如果我他日能够金榜题名的话,定然再次登门道谢。告辞!” “你要走?” “别人当我是客人,可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寄人篱下的滋味林妹不懂,因为她家有钱,大不了等她阿耶气消了,派人送些厚礼来答谢。而我却身无长物,天下之大,又何必偏要赖着这一处屋檐呢?” 王蓝蓝看着胡银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时又伤感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呢? 东方宏缓缓地将林玉荷放在床上。 “多谢宏哥哥。” “好了,你好好儿休息吧。” “你放心,等蓝姐姐回来,我一定向她解释清楚。” “好。”东方宏笑笑,一回头,只见王蓝蓝正静静的站在门口。 “师妹。”东方宏追了出去。 王蓝蓝已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房门随之关闭。 “师妹,你开开门。” “你走。我不想见你。” “你听我解释啊,师妹,开开门吧。” “我累了,你走啊!” “师妹!” “你走!走啊!” 东方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走了。 林玉荷立在门边,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林玉荷叩开了王蓝蓝的房门。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王蓝蓝愤怒转身倒在床上,自己视若亲妹妹的朋友突然变成了情敌,这如何让人接受。 “蓝姐姐,对不起。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林玉荷走到床边坐下,低头道:“午饭时,我提过你想摘山楂的事,宏哥哥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就想去给你摘一些。到了那里不久,宏哥哥也来了,他说……他喜欢我。我……我当时真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被他抱住了,我……我看到你了,想去追你,不小心扭到了脚,宏哥哥就将我抱了回来。我……” “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王蓝蓝擦掉泪水,抬头看着床边的林玉荷:“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宏哥哥风度翩翩,对我关怀备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子。可是,我早就和胡郎订过亲了,我阿娘以前说了,作为女子,要从一而终。我……” “也就是说,你也喜欢他,是吗?” 林玉荷微微点点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感情的事不可强求,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呵,错的是我,他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成他的妹妹而已。记得当年师娘在永清县救我时他就说过,终于又多了一个妹妹陪他玩。呵呵,妹妹。”王蓝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凡事说清楚了就好。胡大哥也知道了,他已经走了,他愿意成全你们,我也祝福你们。” “蓝姐姐……我……” “好了,别说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三人各怀着心思,辗转反侧又是一夜。 立冬好几天了,今日天气真的冷了,然而比这天气更冷的是东方宏的心。以为过上一夜王蓝蓝的气就消了,以为多哄上一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满怀希望的来到她的房间,只见到一封诀别的信。 “宏哥哥早。”林玉荷也走进屋来喊道:“蓝姐姐。” “她走了。”东方宏递过信去:“她说想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林玉荷默默看完信:“蓝姐姐以前是给我说过,她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她渴望成为一个女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走了。” “是我让她误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不告而别。” “不,宏哥哥,昨天你走后我把事情都给她解释清楚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她生气是因为自己始终不能把山庄当成家,觉得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东方宏轻轻叹了口气:“不怪师妹多心,这十年来,山庄确实不如以前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东方宏看着林玉荷关心的眼神,不知为何,这些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了,把所有的烦恼、疲倦全都宣泄了出来。 林玉荷专注地听着,时而安慰一番,时而又点头附和,真是一位好听众。 “给你发了这么多牢骚,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东方宏苦笑道,自己终于一吐为快,却不知林玉荷是何感受。 “怎么会?”林玉荷笑了:“宏哥哥肯对我说这些,就是把我当朋友,这是玉荷的荣幸。” “呵呵,以前师妹最烦我说这些了……”东方宏说着,突然住了口,师妹,她已经走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林玉荷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安慰道:“蓝姐姐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行侠仗义哩?她武功高强,宏哥哥不用担心。” “哦,我还要去授课,你好好儿休息吧。” “宏哥哥。”林玉荷叫住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宏哥哥,你看这个香囊漂亮吗?这是我准备送给胡郎的,好些天前就绣完了。” “呵呵,挺漂亮的。只是胡银已经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送出去吗?”林玉荷慌乱地瞟了东方宏一眼,娇羞地低下了头:“因为在绣这个香囊时,我每一针每一线想的人都是你。” 东方宏心头一震,这……林玉荷这是在向自己表白吗?她喜欢我? 就在他分神之际,林玉荷已将香囊塞在了他手里,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房门也关上了。 东方宏握着香囊看着那道房门,只觉得整个人一片恍惚。 “师兄,赵家宝他们几个跑到后山去了。”一个弟子慌忙禀报。 “什么?” 东方宏火速赶到后山,果然见到了赵家宝三人的身影,不禁怒道:“谁让你们私自来后山的?” 三个小家伙大概都只八九岁的年纪,虽都穿着庄上统一的白色劲装,可一个个傲气的小眼神不难看出个个出身不俗。 中间一个个头最矮的晃悠着小身板迈前一步:“师兄,我们可不是来玩的,是来抓奸细的。” “没错,没错。”旁边两人附和着。 “我们正准备去院子里上课哩,突然看见一道黑影往后山去了,这才赶过去。师父不是在后山闭关嘛,师兄就不怕来者对师父不利?” “就是,就是。”两人忙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东方宏朝两人问道。 两人一愣,摇摇头,手指中间的孩子:“赵家宝说的。” “他说什么你们就信?滚回去练功去。” “是,师兄。”两人朝中间的兄弟看看,吐吐舌头,转身走了。 “哎,你们两个别走啊,真有黑衣人,我们仔细找找,一定把奸细抓出来。” “够了。你隔几天不闹点儿事心里不舒服是吗?走!”东方宏一把拽起他来到西院,扔进房间里:“你今日不用练功了,待在房里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吃饭。” “哼,不吃就不吃,把我饿死了,看你们怎么跟我阿耶交待。” 东方宏叹了口气,对付这种混小子自己确实头疼。 林玉荷远远地看着,待东方宏走远了,缓缓回过头来:“王蓝蓝确定已经走了吗?” “是。”胡银笑道:“我暗中跟着她到了永清县才回来,你放心,青龙和红鱼会好好“招待”她的。” 第162章 妖女妙计 ,反客为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那几个小家伙是你引到后山去的?” “是。”胡银点点头:“整个山庄能藏书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东方英的书房,另一个便是后山的密室。” “那你觉得《神龙剑谱》最有可能在哪儿?” 胡银:“东方宏向来小心谨慎,如果《神龙剑谱》藏在后山,他就算不确定那孩子说的黑衣人是否属实,也会仔细查看一番。可是他没有。所以,东西必定在书房。” 林玉荷:“东方宏曾提到过,当年,他祖父东方神龙建这座山庄,就是为了保管紫电青霜剑,还和好友一起悟出了一套内功心法和剑法。 后来,两人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各奔东西。紫电青霜剑也被东方神龙的好友带走,不知所踪。 东方神龙将内功心法和剑法写成了两本书,便是《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其中《天书残卷》在十年前一场大火中被歹人抢走了,剩下的《神龙剑谱》便成了镇庄之宝。 东方英闭关修炼,练的肯定不是《剑谱》,你想,这么多年了,《剑谱》上的招式他不可能不会。” 胡银:“东方英的书房上了锁,我已查看过那锁的构造,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那屋子四周都设了机关,不可能硬闯。” “钥匙就在东方宏身上,我搜过他的身。可就算有了钥匙开了门,恐怕里面还有别的机关暗道。我这些天和王蓝蓝闲聊,套了很多话,王蓝蓝说,连她都没进去过,只有东方宏每隔一天会亲自进屋打扫。” 胡银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任务不太好完成。你当时真不该对师父许诺帮她夺《剑谱》。” 林玉荷笑笑:“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我越是要想办法弄到手。” 胡银叹了口气:“那你拿到钥匙,我晚上进去找找。” “不,不可冒险。我想办法让东方宏带我进去。你在山下等着。” 胡银摇摇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山庄?” “东方宏疑心颇重,你在,难免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胡银迟疑了片刻:“好,你自己多加小心,《剑谱》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沉默了。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屋里的烛光摇曳,墙壁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独的身影。 东方宏在屋里徘徊着,手里握着香囊,林玉荷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荡,不,还有她的笑脸,还有泪水,还有那让人怜惜的模样…… “宏哥哥,你睡了吗?”门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东方宏心中一惊,没想到刚在想她,她居然就来了。 门开了。林玉荷的笑脸依然灿烂,额上的钿花印出一片寒意,她托着盘子,汤碗中却是热气腾腾:“宏哥哥,天气太冷了,我去厨房给你熬了鸡汤。” “哦,有劳了。”东方宏赶紧伸手去接,一时紧张,无意中触碰到那双冰凉的双手,心头又是一片慌乱。 他小心地将汤碗放在桌上,回头看去,林玉荷仍静静地站在门口,发丝凌乱的拂过冻得通红的脸颊,身上的披风被寒风吹的左右摇摆,她那单薄的身体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 “多谢了。天冷。你快回房歇着吧。”东方宏表面平静地说,心头不禁感动不已。从厨房端着汤顶着寒风走到西院,这一路该有多冷。此刻还要从西院男子的卧房回到东院,这让她又要走好久。晚上天黑,或许地面早已结了霜,她一个弱女子,若是不慎摔着了…… 林玉荷低下头去,然后又裂开嘴角轻轻一笑:“宏哥哥,其实今晚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什么?”东方宏大惊:“你要走?” 林玉荷依然笑着,笑容中却让人感到无比忧伤:“是。打扰了这么多天了,我也该走了。我也知道庄上的规矩,让庄主知道宏哥哥私自留宿外人,庄主会怪罪的。我……我明天天一亮就走,这些天了,我阿耶也该消气了。” “哦,那你路上小心。” “嗯。”林玉荷点点头,果断地转身离去。 一夜的寒风,终于带来了雪花,那一片片纯洁的精灵在天地间飞舞着,给这静谧的山岭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 林玉荷裹着昨晚的那件纯白的披风小心地走着,她将披风上的帽子紧紧罩在头上,如一个雪人。 身后五步开外,东方宏默默地跟随着,他双眉紧蹙,心头更是一团乱麻。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应该留客才对,可是…… “啊。”林玉荷一声惊叫,已顺着山路滚下去。 “玉荷!”东方宏回过神来,飞身上前将她扶起。 林玉荷笑笑,抬头看看天空,像是刚发现在飘雪,她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终于下雪了,这是今年我见过的第一场雪,真美。” “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回去吧。”林玉荷推开东方宏的手,朝一边的小路走去。 “哎,那不是下山的路。”东方宏说道。 “我知道,蓝姐姐带我来过,往那边走半里路就是绝情崖,那里好多松树,今日下雪,松枝上肯定都结了冰花,我想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林玉荷笑笑:“送客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在神龙山庄的这些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今日还能和你一起赏雪,我已经很满足了。”她走出两步,猛地又回过身来:“宏哥哥,我送你的香囊还在吗?” 东方宏不语,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香囊来。 林玉荷微微一笑,绕过前面的土坡,随后已不见了踪影。 东方宏愣在原地,林玉荷在神龙山庄的一幕幕不断涌现在眼前,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她乐观开朗,宽容大度,而且还对自己心生爱慕。而自己呢?对她猜疑过,防范过,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面对她的离开而没有半句挽留。 东方宏朝那条通往绝情崖的小路望去,松树?冰花?这片山岭哪里没有松树?冰花挂在枝头沿路可见。绝情崖?没错,她要去的只是绝情崖!她要做什么?难道…… 不!东方宏心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飞速朝绝情崖跑去。 玉荷!东方宏放慢脚步,屏住了呼吸,林玉荷的披风随意扔在地上,已与地面的雪花融为了一体,而她单薄的背影正逐步向悬崖边走去,离万丈深渊已是近在咫尺。 “玉荷。”他轻唤一声,伸出手去慢慢靠近她。 “你别过来。”林玉荷笑着,泪水却夺目而出:“你不要管我。” “玉荷,你可千万别干傻事。” 林玉荷摇摇头:“我没办法,胡郎可以去长安应考,蓝姐姐可以去闯荡江湖,而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家里已经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我只能去参加选妃。 安王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他的正妃必定从王公大臣里面选,我若命好也就是个侍妾,或许,根本就选不上…… 呵呵,阿耶最好面子,绝对不会让我落选,哪怕只做个宫女,他也会使钱把我塞进宫去。我便会在那高高的宫墙之内,带着家族的期盼,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熬到白头。 不,或许根本就等不到老的那一天,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没准哪一天犯点儿错,主子一生气就给拉出去砍了。 呵呵呵,与其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现在就安安静静地……” 林玉荷说着,越来越激动,人已到了悬崖边,她捂着头,双眼一闭,整个人便朝后倒去。 “玉荷!”东方宏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拉起林玉荷的手一个转身,两人相拥着倒在了地上,回头看去,刚才林玉荷站的地方早已崩塌了下去。 “玉荷,玉荷。”东方宏呼喊着。 林玉荷靠在他怀里,慢慢睁开眼睛:“宏哥哥,你放开我。”说着就欲挣脱开去。 东方宏将她搂得更紧了:“不,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别再做傻事了。傻丫头,任何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什么办法?”林玉荷停止了挣扎,似乎平静了许多。 东方宏松了口气:“跟我回去吧。阿耶要怪罪我再和他解释,我求他,他会同意你留下来的。你就躲在神龙山庄里,躲到安王选完妃了再回家,你说可好?” “我……”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来,快把披风披上,看你,手跟冰似的。” “宏哥哥。”林玉荷再次扑进他怀里。 东方宏迟疑了片刻,双手缓缓地搭在了林玉荷的后背上。 “好香,哪儿来的梅花?” “回少庄主,是林娘子让我们在山中采的,说是插在瓶子里摆在房中可以清心养神。”小厮答道。 “少庄主,林娘子做了一些吃的,你尝尝。”另一名小厮提着食盒走进房来,将里面的食物挨着摆出来:“这是山楂糕,这是柿饼,这是梅花酥。” 东方宏拿起来品尝一番,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收好了,我等会儿再吃吧。” “师兄好。”院中上百名弟子早已排好了队,见东方宏走过来,赶紧抱拳行礼。 东方宏点点头,朝人群中看去,不禁喜出望外,那三个最调皮的家伙居然也老老实实的练起拳脚来。 “不错啊。就是这样。”东方宏帮他们纠正一下招式,朝赵家宝笑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时不是不屑于我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吗?是谁说混完五年就各奔东西的?” “对不起师兄,以前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告诉师父,更不要告诉我阿耶,我一定认真学功夫。” 东方宏一拍他脑袋:“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赵家宝小眼睛一斜:“这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经答应林姐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信守承诺。” 第163章 智取剑谱,巧妙周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林姐姐,林娘子,林玉荷…… 这三天来,庄上每个人都在提她。而自己不也开始依赖她了吗? 庄上的事,比如采办、教学经费都委托给了管家全权负责,自己只需每天花上一刻钟听管家报账就行。自己省出了不少时间,而管家反而比以前更卖力了。 庄上自阿娘信了佛便不再收女弟子了,男弟子倒是越来越多,如今已是上百人,年龄却是参差不齐,最小的也就七八岁,大的却有二十左右。再加上上百名护院,西院房中早已是凌乱不堪,而东院也就二十个丫鬟婆子住,还空出了一些堆着杂物。可就这两天的功夫,玉荷竟把东西院做了重新的隔断和规划,不但男子的住处扩大了,房间里也都整洁了起来。 “少庄主。”一个丫鬟退到一边朝东方宏见礼道。 “哦。”东方宏回过神来,朝她手上望去:“这是什么?” “哦,这是给娘子送去的,林娘子说天气太冷了,怕娘子跪地礼佛冻了腿,让我们赶制了这张羊毛毡子。” “好,去吧。” 东方宏步态轻盈地来到林玉荷房前,门虚掩着。他犹豫着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玉荷。”东方宏推门进去,就见林玉荷正剪断衣裳上的针线。 “宏哥哥,你来的正好。”林玉荷摊开衣裳朝东方宏比过来:“我给你做了件夹袄,里面缝的羊绒,保证又轻便又暖和,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玉荷。”东方宏怜惜地看着她:“你别把自己累坏了,这几天,你为庄上做的事太多了,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呵呵,宏哥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在这里总不能白吃白住吧。没事儿,我以前在家经常帮我阿耶管铺子,对我来说,这些也都是举手之劳。” “呵呵。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些本事,好在我把你留下来了。”东方宏笑着,已套上了新衣裳,刚好合身。 天越来越冷了,东方宏如平常一样来到东方英的书房外掏出钥匙开锁。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是林玉荷。 “宏哥哥。”林玉荷扔过来一个雪球:“雪落得真厚,宏哥哥会堆雪人吗?” “去年陪师妹堆过,只是我现在要去打扫房间。” “哦,那我帮你!”林玉荷说着就准备推门。 “哎,我一个人就行。”东方宏拦住她:“阿耶的书房平常从不让人进的,只是这个月阿耶闭关,我才帮忙打扫。” “哦,那我等你。”林玉荷后退一步,仍满脸笑容。 东方宏独身进了书房,想到林玉荷顺从的样子,一时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王蓝蓝也曾提过要进书房,被拒绝后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林玉荷……哎,怎么又不知不觉把她们两个比较了起来。 等我?她在哪儿等?外面那么大的风雪!东方宏从门缝瞧去,果然是个傻丫头,她当真就站在门口等着,这么冷的天! “玉荷。” “宏哥哥。”林玉荷抬起冻得通红的脸:“你忙完了?” “外面冷,进屋来吧。” “不,你不是说……” “进来。” 如果说林玉荷能留在神龙山庄,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那她被东方宏带进了书房,她取《剑谱》也就是唾手可得了。 不过当天她并没有动手,虽然她装作漫不经心的已熟悉了书房里的机关暗道,可她依然只是认真的打扫了房间里的灰尘,随后和东方宏出了书房,堆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两人每天如影随形,在庄上所有人眼中,林玉荷已然成了日后神龙山庄的女主人。而东方宏以前对她的防备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东方英不让外人踏进的书房,他们很随意的进出,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东方英出关前一天,林玉荷突然头晕,没能陪东方宏再进书房打扫,而东方宏在擦净桌上的灰尘后,却惊愕的发现藏在机关匣子里的《神龙剑谱》不翼而飞了。 第一时间,他想到了林玉荷,不是怀疑她,而是找她商议对策,而林玉荷,早已如《剑谱》一样没了踪迹。 东方宏不知道的是,昨晚林玉荷与他分别回房时,那个温暖的拥抱间,已调换了他的钥匙,随后,进书房盗走了《剑谱》。可她并没有急着走,还在山庄过了一夜,早上还偷偷的把真的钥匙还在了他身上。 而在半个时辰前,胡银已备好了快马等候在山脚下,就在东方宏开锁进书房打扫时,林玉荷正拿着《剑谱》大摇大摆下了山,和胡银一起策马而去了。 …… “潜伏一个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贵庄的镇庄之宝,却又不曾伤及一人。你们称她妖女,我倒是觉得她真是一个奇女子!”安王讲完故事,已忍不住感叹道。 东方宏使劲儿拽着拳头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皇叔的故事真是精彩,让人听了,觉得身临其境。真不知道是那美女蛇太聪明哩,还是那东方宏太……”李豫说着,突然意识到故事里的人就在身边,赶紧捂住了嘴:“呃……东方少主,对不住啊,知道你是受害者,本不该笑你,可是一时……呵呵呵,没忍住。” “殿下的故事很好,只是不知是从何听来的?”东方宏使劲挤出一丝浅笑,眼睛却狠狠地朝李殷瞪去。 安王:“殷子木讲的。” 李殷笑笑:“在下也是听江湖上传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殿下。”东方宏揖手道:“美女蛇确实诡计多端,在下一时不慎,被她所骗。可她骗过的人又岂止我一个,很可能殿下也在其中。” “她骗你是为了《神龙剑谱》,她骗我什么?我可没丢什么东西。” “她骗了殿下的感情,成了安王妃,殿下不惜悬赏五千两寻找她的下落,这难道不算吗?” “可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损失什么啊。只有穆悠得到了一百两银票,至于你,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不好意思。” “我可以不要赏赐,只希望殿下能派出大批人马全城缉拿她!” “放肆!”安王大怒:“我再重申一遍,我的王妃,不是美女蛇,更不是通缉犯!你和美女蛇有仇,那是你们之间的江湖恩怨,与我何干?我乃堂堂安王,还要听命于你吗?” “殿下息怒,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东方宏赶紧揖手道:“既然殿下不信我,那请殿下将此人拿下,严刑拷问,必有所获。”东方宏说着,手指向李殷。 “他是我的朋友,我为何要对他用刑?” 李殷也上前一步:“不用严刑拷问,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若知道王妃的下落,岂不是早就找殿下领赏了?” “银狐,你还想狡辩!” “阁下口口声声说我是银狐,又有何证据?” “证据?我就是证据。殿下,此人化名胡银,在神龙山庄与我共处了半月,我怎会认不出他?还请殿下明鉴。” “在我的故事中,东方宏确实是认识银狐。”安王转向李殷:“殷兄,难道……你真是……” “故事是我讲给殿下听的,我若是银狐,岂会把自己的行踪到处张扬,唯恐仇家找不到我吗?”李殷摇摇头,看向东方宏:“故事中,东方宏确实认识银狐,可阁下是谁?” 东方宏见李殷死不认账,一时气得脸都白了:“我就是东方宏。” “证据呢?”安王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吗?我如何信你?” 东方宏见安王如此问,反而松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此乃神龙山庄的神龙令。” 李豫半天没插上话正憋的慌,此刻早忍不住凑上前去,可只瞟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岔了气:“呵呵,皇叔,怎么天下的令牌都长一个样吗?” 东方宏也朝手里的令牌看去:“不,这……这不是我的令牌。” 安王一把将令牌夺了过来:“这当然不是,这是进出宫的通行令。殷兄,看看,是你掉的那块吗?” “没错,正是。原来是阁下捡着了。”李殷接过令牌,满脸笑容。 “那这位大侠到底该如何称呼?”安王偏头笑道:“你的神龙令呢?” “掉了。” “掉了?我说你们这些江湖人也太马虎了吧。都这么爱掉东西?”安王不屑道。 东方宏脑中飞速闪过所有接近过自己的人,进宫前可以确定令牌还在,宫门口搜身,侍卫刚取走了佩剑,还不及细细检查身上的东西就被急急传召,之后随侍卫一路到敬玉轩,那时令牌还在吗?之后接近过自己的只有安王,还有穆悠,对,就是那个穆悠,他不但靠近过自己,还围着银狐走过几圈,一定是他掉了包。 如此想着,东方宏心头一震:“敢问殿下,刚才那个穆悠是何人?” “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是他拿走了我的令牌,他和这个银狐是一起的。他或许就是美女蛇!” “呵呵,我真是服了你,你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跟穆悠简直有的一比了。”安王哭笑不得:“那个穆悠,脑子有些毛病,他有幻想症。你不信,去找他问问,他绝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殿下……” “好了,先证明了你就是东方宏,我们再好好谈。”安王一挥手:“走,屋里待的闷了,殷兄,陪我去御花园逛逛。” 李殷:“好。” “殿下……” “萧飒,送客!” 东方宏还欲说什么,萧飒已一剑横在了身前:“请!” “皇叔。我刚才看那边牡丹全开了。” “你给我滚远点,小贼。哼。” “哎,皇叔,别这样嘛。下次再也不敢了,呵呵。” 叔侄俩嬉笑怒骂着已走出了老远。 东方宏瞪着李殷:“你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让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第164章 微服出宫,路遇不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话说穆悠自出了敬玉轩就碰到了高力士,一路七拐八绕的总算来到了御书房。 “大家,穆郎到了。” “臣穆悠拜见圣人。”穆悠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 “平身吧。”皇上挥挥手。 “谢圣人。”穆悠起身,突然满脸堆笑朝一边看去:“哟,东平郡王也在啊?” 安禄山转过身“呵呵”一笑,脸上的横肉也跟着颤抖起来。 “叫你过来是帮我留客的。我已封荣义郡主为公主,下个月与东平郡王的长子完婚,可东平郡王偏要走,对我说了一大堆理由啊,个个让我无法拒绝。都说你一张嘴厉害,你帮我劝劝。” 穆悠笑笑,转向安禄山:“东平郡王身为胡人,中原的礼节或许不太懂,圣人既然话已出口要留你,那就是圣旨,你若执意要走,那可就是抗旨了。按《大唐律》,抗旨者视为谋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圣人饶命啊!圣人……我,我对圣人绝对是忠心耿耿,太阳和月亮都可以作证。只是家中幼子突然病重,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得很。穆郎没有孩子,不懂得为人父母的心,圣人却是知道的,那可是牵着肠子挂着肚子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等我回去看了幼子,一定赶回来参加长子的婚宴,求圣人恩准。”安禄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穆悠将安禄山拉起来:“东平郡王不必担忧,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圣人仁慈,定会派出太医去看望。你就安心在这儿多待几天,等令郎完婚了,再走也不迟嘛。” “可是……” “好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哭什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人笑话。我再不让你回去反而是不近人情了……” “圣人……” “准了,走吧走吧。” 安禄山大喜:“谢圣人,臣一定尽快回来。臣告退。” 穆悠冷冷地看着安禄山退出门去,轻轻叹了口气:“圣人此举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 “放虎归山。” “哈哈哈哈。”皇上大笑:“就他那样,还叫虎?” “人不可貌相,有人表面憨厚可掬,实则却是毒蛇猛兽。而我,最擅长读心术。” 皇上摇摇头:“你已让旭儿献计扣下了安庆宗母子,就算安禄山有不轨之心,他也不得不顾及他长子的性命。” “圣人误会了,不是我唆使安王献的计。” “哦?旭儿自己想到的?不错不错。”皇上点头称赞,转而又看向穆悠:“你和安禄山有仇吗?” “无仇无怨。” “那你为何对他处处刁难?” 穆悠一展扇子,上面“穆半仙”三个字浑厚有力:“在下原本就是一个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觉得此人心怀不轨,圣人若不小心,恐怕迟早会起祸端。” “哈哈哈哈,你这还没有踏足官场了,就这么急着排除异己!” “圣人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唐。” “好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旭儿已问了我好几次了,别人都封了官了,也不能老把你这么晾着。你自己说说看,看中哪个位子了?” 穆悠见皇上总算提到封官的事了,赶紧揖手道:“谢圣人,臣自知才疏学浅,不敢身居高位,只求圣人封个七品县令便足矣。” “什么?”皇上大惊,和高力士对视一眼:“我没听错吧?你在长安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就只想做个小县令?” 穆悠深鞠一躬:“臣的梦想就是衣锦还乡,做夷陵县令,还望圣人成全。” “呵呵,人各有志,只是你这志向实在是出乎意料啊!”皇上围着穆悠绕着圈,试图能把他看透些:“我这朝堂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既如此,你又何必去招惹我的儿子,搅得鸡犬不宁。” “圣人多虑了,我和安王纯粹是朋友而已。” “那太子呢?” “我和太子并无深交。” “是吗?今早太子亲自到悦来客栈接你,你们同车进宫,听说太子还在曲江池畔为你购了宅子。我以为你会留在长安为太子效力呢?” “太子惜才,虽对自己十分节俭,但误以为臣是栋梁之才,所以一时为了大唐慷慨了一次。” “哦,是吗?看来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啊?说说,太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啊?” 穆悠尴尬一笑:“这我如何知道?” “说说吧,这天下怎么会有你穆半仙不知道的事?”皇上端起茶来慢慢品上一口:“安王妃莫名其妙的在护卫眼皮底下失踪了,东平郡王在大街上就有人公然行刺,安王又大老远跑出郊外查案差点遇险,大白天的连东宫太子府上都有刺客全身而退……哎,这一桩桩,都是悬案啊!就连护送暖心的两个侍卫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复命……是何人如此无法无天,神通广大啊!” “呃,这……”穆悠笑笑,低下头去。 “行了,这些我也不再追究了,你的愿望我也能帮你实现。” 穆悠吐吐舌头,偏头问道:“那条件呢?” 皇上嘴角轻扬:“跟你说话倒是痛快!” 宫门口,穆悠冲紧跟在身后的人低头一笑:“呃……我还是觉得陈将军说得没错,圣人此举太轻率了,万一出点什么事,要我如何面对安王,面对天下……” “好了。”身后的老者抬起头来,虽已是满头白发,满身粗布烂衫,可依然威严,他将用旧布紧紧包裹的手杖在地上重重一杵:“一剑在手,走遍天下,再说,不是还有你护驾吗?” “呵呵,圣人,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刚才从宫里出来,一路上宫女太监对你是毕恭毕敬,连门口的侍卫都没搜身,你的面子倒真是大!” “哪有,我充其量也就是只狐狸罢了,圣人虽然换了装,可容貌依旧,宫中谁人不识。” “呵,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错。” “呵呵,谢圣人夸奖。” “咳咳,都出宫了,哪儿来的圣人?” “哦,三郎。”穆悠无奈地改口道,朝旁边一指:“这边请。” 晴空万里,暖风阵阵,绿杨轻摇,行人如织。 皇上双手杵着剑,看着长安城中一片繁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难怪旭儿现在也爱往宫外跑,确实有宫中不一样的美景啊。” “呵呵,那是。” “嗯,此情此景,先做首诗吧。你好歹也是我大唐才子,都还没听你做过诗哩。” 穆悠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好好的,突然做什么诗嘛?” 皇上满脸狐疑:“你才疏学浅的连诗都不会做了?” 穆悠笑笑,一挥扇子,开口吟道:“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绣户中,相经过。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穆悠手舞足蹈地吟完诗,歪着脑袋冲皇上一笑:“此诗如何?” 皇上冷笑一声:“好诗!” “谢……三郎夸奖!呵呵。” “说实话,李白这个家伙真是让人讨厌,就这么几首诗还差不多。走吧,再往哪边走?” 穆悠:“这边请!” …… “啊!” “怎么啦?” “小心!” “不想死的,滚开!” 街上的人群中突然沸腾起来,人们纷纷向路边让去,夹杂着惊叫声,两个魁梧的黑汉子挥着鞭子抽出一条路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辆豪华的马车。 车帘的轻纱飘起,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左右手搂抱着两个美丽的异族女子,左边的女子皮肤白皙看起来乖巧可人,右边的女子发髻高耸身段曼妙。 马车后更是紧随着十多个护卫,一路浩浩荡荡,很是气派。 “这路是他一个人的吗?”一个妇人捡起被鞭子抽掉的篮子,小声嘀咕道。 “就是,太嚣张了。”另一人抚着手臂,满脸痛苦。 “快点。”车中的公子懒洋洋地掀开车帘说道。 “是。”车夫答道,使劲儿一扬鞭,马吃痛,直向前奔去。 穆悠已认出马车中的人是魏方进的小公子,此人前几日在平康坊企图轻薄薛楚儿,今日居然又当街耍横,实在是仗势欺人。 他转头看去,皇上已是满脸不悦,手中的剑已是蓄势待发了。 “啊!” “快跑!” 人群中更加混乱了,开始大家只是躲着鞭子,全然没料到有人会当街策马,一下子赶紧朝路边跑去,反应慢的都急哭了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一位妇人大叫道,眼看自己的小孩猛地挣脱了自己,向路中间跑去,去捡手里滚出去的铜钱。 “娘。”孩子好像也感到了危险,一时吓得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出于母亲的本能,妇人已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张开双臂护在了孩子身上,眼见马足底的铁掌朝自己踏了过来。 路边的人也都吓得屏住了呼吸,胆小的已捂住了双眼…… 然而,母子却没事,随着“扑通”一声,倒地的是那匹俊马,连带着驾驶的马车也侧翻在了路上。 魏公子狼狈的从车里爬出来,只闻得一股脓脓的血腥味,马的脖子上雪白的鬃毛已被鲜血染红,地上散开了一片血水,它嘴中哀鸣了一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老不死的,你居然敢杀我的马?”魏公子上前一步,怒视着面前粗布烂衫的老者,他杵在手里的剑已去了包布,左手拿着剑鞘,右手的剑刃上鲜红的血嘀嗒而下。 “纵容恶奴当街伤人,还闹市策马,你该当何罪!”老者怒道,唇上花白的胡子也飞舞起来。 两位美女起身整理着衣裳,满脸不悦,两个黑汉子和众护卫们也围了过来。 魏公子朝地上唾了一口:“呸,要你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围观的人知道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了,都飞快地躲开了。刚刚还热闹的街道一下安静了起来。 穆悠笑着上前道:“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此乃长安城中贵族子弟的标配,郎君能有此三类人相伴左右,定然非富即贵。” “哟,总算来了个长眼睛的!哈哈哈。”魏公子更是得意,一指面前的老者:“老不死的,老子今天心情好,赔我一千两银子,再跪地磕三个响头,咱们这事儿就算了。” 皇上怒而不语。 第165章 君臣联手,行侠仗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别叫得这么难听,你都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有点礼貌?他在家排行老三,再怎么着也得叫声三郎吧。”穆悠摇着扇子,笑道:“在下身无长物,就这张脸还值几个钱,给我个面子,一匹马而已,算了吧。” “给你个面子?”魏公子上下打量一番穆悠,满眼不屑:“你是什么人?” “在下穆悠,此次制科榜首。” “哦,原来是穆状元啊?长安城中都传闻你和安王交好,我当是何方神圣,原来就是个小白脸啊!哈哈哈哈。好,给你个面子,你走吧。不过,这个老家伙得留下。来人,给我好好伺候着。” “是。”众护卫应道,已一哄而上。 皇上提剑,拳脚并用,已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何必把简单的事搞得这么复杂呢?”穆悠叹了口气。 魏公子轻蔑地一笑,冲人群中喊道:“把这个老家伙剁碎了喂狗!” “啊。” “哎哟。” 众人看去,一个个护卫倒在地上,已是浑身带彩,叫苦不迭。而那老者,依然威风凛凛,面对一个个迎上来的凶徒,毫不畏惧。 “还挺能打啊,你们两个,上!”魏公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两个昆仑奴咬牙切齿,把拳头捏的“叽嘣”响,摇晃一下脑袋,舒展开肌肉,冲上前去,光那架势就让人觉得不好对付。 果然,皇上也明显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一脚下去,那昆仑奴也就抖了下胸脯的肌肉,整个人却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另一人已绕到他身后,他只觉得全身一轻,已如石头一般被人抱起朝地上掷去。 所幸,皇上也是老当益壮,就地一滚,已跃地而起,他挥起手中的剑直刺过去,不料昆仑奴虽然块头大,倒也灵活,竟侧身躲开了,还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已朝街边的石头上一头撞了过去,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 皇上眼见就要碰个头破血流,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稳住了自己,他回头一看,穆悠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小心。”穆悠小声说道。 皇上转身一看,就见昆仑奴已一拳打了过来,赶紧挥拳相迎,心头则毫无胜算,这一拳下去,不知……不容多想,那股强大的暖流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后背上,顺着血脉,到了右臂,拳头。好强的内力,皇上想着,昆仑奴的拳头已击了过来。 “啊!”一声惨叫,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响,那张如碳般的黑脸早已痛的变了形,一口鲜血也染红了唯一白净的牙齿。 皇上回头一看,穆悠正怯怯地躲在自己身后,但暗中却帮自己运着功。 “上!”魏公子朝另一个昆仑奴喊道。 “啊!”那人大吼道,如一头野兽般扑了过来。 皇上微微一笑,飞起一脚,伴着一声“嗷”叫,那人便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 “你……你们……”魏公子看着自己的人倒了一片,更加恼羞成怒:“你知道我阿耶是谁吗?” “谁啊?”皇上问道。 “我阿耶就是……” 穆悠一扇子挥过去,打断了魏公子的话:“管你阿耶是谁?还不快滚!” 魏公子摸着面颊:“穆悠,你居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阿耶……” “啪”的一下,穆悠抬起折扇,魏公子另一边脸颊也多了一道红印。 “你……” “啪啪”,又是两下。 魏公子嘴角落下两道血水来,手捂着脸颊,不敢再说。 “郎君,走吧。这两人在长安城,阿郎迟早会把他们收拾了。”手下的护卫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护着魏公子走了,当然,还不忘喊上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好像多出这一句就会挣回一些颜面似的。 皇上眼见他们走远了,松了口气,一指地上的剑:“帮我捡回来。” “还好吧,三郎?呵呵,三郎真是身手不凡啊。” 皇上轻轻眨眨眼:“右边的腰闪了。” “这儿么?”穆悠扶着皇上,一手悄悄按去。 “啊,疼。”皇上微微皱眉道,将穆悠重新套上布套的剑重重杵在地上。 “慢点儿。”穆悠说着,四下瞟上一眼,扶着皇上转过街角,寻了一处摊位坐了下来:“歇会儿。”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穆悠朝招牌看去:“两张胡麻饼,肉馅的,再加两碗羊杂汤。” “好咧。二位稍等。” 穆悠再次四下瞧瞧,伸出手去按在皇上腰间,悄悄运功,顿时已帮皇上打通了腰间的血脉。 “嗯,好多了,身手不错。” “三郎过奖了。呵呵。” “如此身手,为什么不去考武状元?” 穆悠笑笑:“呃,走错考场了。” 皇上佯怒道:“真话?” “二位,慢用。”小摊老板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来,随后香喷喷的肉饼也摆在了眼前。 “长安的伙食你吃的惯吗?” “当然。我其实是在长安出生的,直到十二岁多才离开,然后一直四处漂泊。硖州夷陵是我阿耶的故乡,而我从未去过,甚至,我都没见过我阿耶。”穆悠笑笑,喝上一口汤:“我阿耶是真正的大才子,如果他参加科考,定能高中状元。可惜,他还没等到考试就过世了。我想当夷陵县令,也就是为了完成我阿耶的梦想罢了。” “好一个孝子,不像刚才那小子……” “好了,三郎的气还没消呢?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我已经替他父亲教训了,三郎心胸宽广,应该不会还去追责他的家人吧?” “你认识他?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也有你顾虑的人?” 穆悠摇摇头:“不是怕,这段时间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杀我的人也太多,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好,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给你个面子。” “多谢三郎。” “好吃!”皇上将汤喝尽,十分满足。 “呵呵,二位吃好了吗?”老板笑着小跑过来,对穆悠说:“饼子三个铜板一个,汤两个铜板一碗。” “哦,价格实惠。”穆悠点点头,见老板盯着自己,拿扇子指指皇上。 老板会意,转身一笑:“呵呵,一共十个铜板。” 皇上擦了一把嘴,朝穆悠一瞪眼:“就一顿饭,还要我请?你觉得我出门会带钱吗?” 穆悠大失所望:“啊?这么巧?呵呵,我也没带。” “什么?你们两个是想吃白食吗?”老板直起身来,嗓门也粗了起来。 “先记着,等我回家派人给你送来。” “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还派人送?”老板怒了:“我说你,一把年纪了,不懂事吗?没钱也敢吃得这么欢?这是你儿子吧?从小怎么教的?还笑?长得人模狗样的,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怎么混的?会写字儿吗?帮别人写个信写个对联什么的就可以赚几个铜板。有力气吗?去码头帮忙搬个货换个饭钱不难吧?跑到我这儿吃霸王餐来了,就为赖十文钱,也不害臊?” 穆悠起初见老板数落皇上,还在偷笑,谁知老板没说几句把自己也教育上了,一时收敛了笑容,想争辩,又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咬着嘴唇看着老板,此人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知者无罪,况且说得也在理,好久都没人敢骂过自己了,今日被一个小百姓教训,心中竟感到无比痛快。 二人低头听着老板唠叨,突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老板见二人毫无愧疚感,更是气得胡子都歪了:“我说你们父子俩脸皮还真是厚……” “好了,老五,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就十文钱,算了吧。”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抖了抖手上的面粉,在身后喊道。 “哎,”老板冲身后笑笑,回头叹了口气:“我阿娘心善,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谢大娘。”穆悠甜甜的笑道,瞟了一眼炉子上刚起锅的饼子:“能再来两个吗?待会儿饿了吃。” “你……”老板手指着穆悠,反而无语了。 大娘也愣了片刻,抄起桌上的油纸将饼子包了起来递给穆悠:“拿着吧。” “快走快走。”老板挥手嚷道。 “多谢。”皇上点点头。 穆悠接过饼子:“我掐指一算啊,你们不日定会大富大贵。” “呵呵,借你吉言。”大娘笑道。 “娘,您歇会儿,我来,我给您说,这种人啊,一看就是好吃懒做,不值得您可怜……” “哎,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母子俩低语着,两人已走出了老远。 “你这带我兜圈子呢?太子到底在哪儿啊?”皇上小声问道。 “呵呵,其实三郎不必把事情搞这么复杂,您想见太子,让人传个信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出来找呢?再说,太子身上长着腿,我哪儿知道他会跑哪儿去?”穆悠面露难色:“您看这长安城多热闹,我就带您好好儿玩玩,多好。” “不好。”皇上一翘胡子:“男子汉大丈夫,就得说话算数。怎么,你不想当官了?” “想。”穆悠嘟起嘴道:“能不能再换个条件?” “不能。” “哎,好,三郎这边请。” 第166章 善恶有报,是敌是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长安客栈位于东市最热闹的街道上,正值午时,人来人往,一片繁忙。 穆悠将手里的饼子塞给皇上:“三郎自己进去吧,二楼东边第一间房便是。” “陪我进去。” “这么多人进出,没人管您。” “想抗旨?” “好,陪。您说了算。”穆悠叹了口气,率先进了店。 正是饭点,店里的伙计忙得不可开交,两人穿过前厅上得二楼,远远地就见一人凑在门前附耳偷听。 穆悠一眼便已认出此人是贾淼,悄声上前,一手拍在他肩头。 “穆悠,你……”贾淼大吃一惊,左眉弓上的黑痣又是一颤。 “开门。”皇上吩咐道。 “圣……圣人。”贾淼满脸惶恐,腿一弯,已跪在了地上,头也低垂了下去。 穆悠绕开他,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人起身朝穆悠看去,连脸上表情都是惊人的相似。 “臣穆悠拜见太子、寿王殿下。”穆悠微微一揖手,说完也不等二人答话,已退到一边。 “多亏穆半仙啊,要不然,我绝想不到我的皇子居然待在这里。”皇上也跨进屋去,将饼子扔在桌上,双手杵着剑,眯着眼朝跪在地上的二人看去:“聊什么呢?这么神秘?吃饭了没?” “圣人……”寿王低语道,已是满头大汗。 “回圣人,儿也是听穆悠说十八弟在此,故而前来探望。刚闲聊了一会儿,还不曾用过午膳。”太子揖手道。 “给你们带了两张饼,还是热的,吃吧。”皇上朝桌上努努嘴,坐了下来:“穆悠,没你的事儿了,明早进宫来听宣。退下吧。” “是。臣告退。”穆悠后退几步,拉上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讨好了圣人,就等于出卖了太子和寿王。哎,这父子三个活得还真是累。 “穆郎,求你救救我,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贾淼跪行几步,赶上穆悠,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哀求着。 “救你?为什么要救你?给个理由。”穆悠弯下腰来,冷冷地说。 “我……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可我也是没办法啊!跟你一样,我也是寒窗苦读,凭自己的本事金榜题名。可是,你也知道,要想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身后没有靠山怎么行?我只有投靠寿王,按寿王的命令行事。” “寿王为你出钱,让你贿赂杨国忠,成了他的党羽,之后,你又被安插在太子身边,做了太子的亲信。一个人找靠山没错,但跟的主子太多了,总有翻船的时候。你现在还弄的明白你真正的主子是谁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贾淼晃悠着站了起来:“可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退路。” 穆悠冷笑道:“那也不能为了讨好主子,就草菅人命。你也是寒门书生,应该更明白贫苦百姓生活有多不易,他们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没有被生活打倒,却被你害死了,而且还是身首异处。” “你都知道了?可,那是太子……” “太子被你唆使,想致安王于死地,但不想牵连太多人。他让你想办法把安王引到偏僻的地方去,你利用了安禄山护卫的遗体,这我可以接受,可你不该对一对无辜的樵夫父子动手,你不该忘本。” 穆悠向房门看去:“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吗?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父子,管它什么夺妻之恨,什么欺君之罪?开了门照样是父慈子孝,一片和谐,所有的罪只能推到我们这些外人身上。 这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哼,想想,挑拨皇子之间争斗,你意欲何为?该当何罪?抓紧时间好好安排后事吧,想想怎样才能不祸及家人。” 穆悠摇着扇子下了楼,刚走几步,身后一道身影直直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庭院的石头上,周围溅起一片血花。 “啊!有人跳楼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就看他站在了二楼栏杆上,突然就跳了下来。” “还有救吗?” “死了。” “快,快报官!” 穆悠瞟过围观的人群,朝二楼看去,皇上撑着栏杆,左右立着太子和寿王,三人正盯着自己。 穆悠朝他们微微一笑,再次揖揖手,转身出了客栈。 相比长安客栈,悦来客栈要小的多,也安静多了。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忙着吃饭喝酒,偶尔低语几句,很是冷清。 刘掌柜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不住叹着气,昨日穆悠在店里驱魔捉鬼闹了一通,今日客人明显少了,难道还是怕客栈里不干净? 哎,穆悠,该把他怎么办才好?自己也实在想不通是哪儿得罪他了?昨晚安王赠送佳人,今晨太子又亲自相邀,如此倍受恩宠的人物,自己又如何敢得罪,只希望他早早退了房才好。 “掌柜的,敢问穆悠可是住在这里?” 刘掌柜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容貌俊秀,看上去略显疲倦,全身一套白色劲装,右手还持着一柄银白色宝剑。 江湖人?找穆悠? “哦,大侠是找穆郎?穆状元?”刘掌柜问。 东方宏点点头:“没错。不知他住哪间房?” “他啊,不在,上午就出去了,多半是进宫去了吧。” “进宫?他还没回来吗?” 刘掌柜满脸鄙视:“他回来干嘛?大侠若有急事找他,去宝月楼什么的地方去看看,说不定会碰到。” “宝月楼?” “说是那儿的小娘子个个都漂亮着哩。穆郎啊,整天都混在青楼,那里才是他的家。”刘掌柜说着,翻开账本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宝月楼,青楼?穆悠天天混在青楼里? 东方宏想着,出了客栈。 穆悠,你到底是谁?那双眼睛如此熟悉,你是美女蛇吗?近过我身的,除了宫门口的侍卫和安王,就只有你,我的神龙令在你手里吗? 东方宏边走边想,刚踏进客栈旁边的小巷,突然,只觉得身后有人飞身落地,他刚一转身,一把寒剑已刺了过来。 他侧身躲开,手里的宝剑也出了鞘迎了上去。 来者一身黑色劲装,连头上的发冠也是纯黑,如今已是暖春,此人却带来一阵严冬的寒意。 “你是何人?”东方宏盯着那张冷俊的脸问道,准备着一场较量。 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东方宏,却猛地收了剑转身就走,嘴边轻轻飘过几个字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认错了人? 东方宏看着擦身而过的黑影,心中感到无比气恼,明明是他先出手挑衅,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应战,却突然又不打了!这叫什么话? “喂,站住。”东方宏大喝一声,已持剑虚刺了过去。 黑衣男子止了步,手里的寒剑回击了过来,两剑相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强的剑气!东方宏心中叹道,手腕一转,换了方向又是一剑,这一剑比刚才更快,更狠,直击他的胸前。 然而黑衣男子却仍镇定自若,他上半身朝后扬去躲开了这一剑,脚下却如踩在了冰面上,向后滑去,眨眼间,人已在两丈开外了。 好强的轻功!东方宏心中又是一震,此人看样子与自己年纪相仿,而武功已是如此高强,不,是貌似在自己之上。江湖之大,果然能者众多,只是不知他是哪门哪派?是敌是友? 正想着,那黑影早已如一只燕子跃上了屋顶,看了东方宏一眼,飞到了另一片屋檐上。 东方宏不容多想,双脚点地,也跃上了屋顶,朝着黑影追了上去。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楼顶有两大高手正在切磋,一黑一白,如黑燕盘旋,如白鸽轻舞,连那黑白之剑,也好似相见恨晚,分分合合,一片炫目。 终于,几十个回合下来,东方宏败下阵来,他眼看着黑衣人的寒剑刺向自己的胸口,已无法抵抗。 然而,他却停了下来,将剑收入剑鞘,冰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康隆客栈? 东方宏也跟着落地,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的招牌,跟了进去,走向他的饭桌。 “干嘛跟着我?”黑衣人抬头浅笑:“想请我吃酒?” “好啊。”东方宏笑笑,落座,倒上酒:“在下东方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微微一笑:“穆君逸,君子的君,安逸的逸。” “哦,原来是穆兄。”东方宏抱拳道:“穆兄身手不凡,不知隶属哪个帮派?” “无门无派。”穆君逸答道,饮上一口酒:“东方宏?神龙山庄庄主东方英,不知与你有何关联?” 东方宏眼前一亮:“穆兄认得家父?” “原来是令尊,一年前和师父在永清县曾和东方庄主有过一面之缘。” “哦,原来如此。”东方宏再次打量一番穆君逸,也没想起此人的名字来,不过此人武功高强,却并未伤及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是敌人。 “东方兄,请!”穆君逸举杯道。 “请。” 两人均一饮而尽。 第167章 强强出击,再戏东方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东方兄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不知所谓何事?” “报仇。”东方宏皱起眉头:“一个小贼偷了我家的东西,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碎尸万段。” “哦。”穆君逸送到嘴边的酒停了停:“半年前,我在襄州结识了一人,他武功高强,我和他切磋了一次,结果我输了。这半年来,我勤加苦练,想再和他一决胜负。他说过会来长安,他的背影看起来跟东方兄颇为相似,刚才一时看错了,还望东方兄不要怪罪才是。” “哦,原来如此,既然解释清楚了就好。”东方宏放下戒备:“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能认识穆兄也是缘分,请。” 两人推杯换盏,倒是相谈甚欢。 “不知穆兄在何处安身,有空也好再次讨教一二?” “哦,我就住这客栈。”穆君逸吃上一口菜:“这里的酒菜不错,房间倒也干净。” “好。小二。”东方宏招呼道:“还有空房吗?” “哎,有有有。”店小二喜笑颜开地跑过来:“客官是要住店吗?” “带我看看房间。” “好好好,客官楼上请,绝对包您满意。” 东方宏朝穆君逸笑笑:“穆兄慢用,酒钱记我账上。” “好,东方兄请便。” 眼见东方宏跟店小二朝客房而去了,穆君逸终于松了口气,他抄起桌上的剑,飞快出了客栈。 穆悠在离悦来客栈不远的转角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客栈门口依然有不少人逗留。虽都乔装成了不同的身份,可在自己面前,不都是班门弄斧吗? 虽没有威胁,可毕竟有人盯着,进了客栈就犹如进了牢房一般。要进去吗?还是再去逛逛青楼? 正想着,感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他挥手一把接住,只是一块小石子。回身看去,一道黑影已跃上了旁边的屋顶。他跟了上去,撕下脸上的面具,慢悠悠地开口道:“怎么了?找我有事?” 穆君逸看着穆仙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由得一股怒气又串了出来:“你又跑哪儿去了?圣人还没有给你封官吗?” “快了,明天应该就要下旨了。大哥今日可去过城外?柳婉茹她们还好吧?” “我没和她们说话,不过小钱说,她们好像并不乐意跟你去夷陵。既如此,随她们去吧,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呵呵,我从来不会强迫她们,我料到柳婉茹想摆脱我,已经让李殷给她们带过话了,是走是留随意。” “好了,我找你不是为了柳婉茹。”穆君逸脸色沉重起来:“东方宏来长安了。” 穆仙儿轻笑:“我知道,他刚才进宫去了,已经和我们见过了,只是不知道他认出我了没?呵呵,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他以为可以发动安王一起对付我,简直是异想天开。哈哈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他已经在康隆客栈住下了,看来不把你找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什么?他和你住一个客栈了?太好了,那就有劳大哥帮忙照顾着,多给他找些事做,再等两天我就走了。” “哼,你又想让我干什么?我上次就已经说过,暖心的事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解决。与我何干?” “哎,你别走啊。有你这样当哥的吗?”穆仙儿眼瞅着穆君逸转身离去,气愤地喊道:“不帮算了,我就不信了,离了你还不成了。” “仙儿。”李殷在身后唤道。 穆仙儿回眸一笑:“你怎么也出宫了?干嘛不留在安王身边?” “安王是想留我,我若答应,反倒像是怕了东方宏一样。既然他已经认出我了,也没必要躲着藏着了。只是,你不要暴露就好。刚才是大哥吗?他怎么说?” 穆仙儿嘴角轻扬,一摇“穆半仙”:“别管那只臭乌鸦,山人自有妙计!” 太阳西斜,悦来客栈里如同被撒入了一道金纱,刘掌柜撑着头打着瞌睡,唇上的八字胡在脸上印出两道弯弯的弧线。正迷糊着,感觉有人重重的拍在柜台上,赶紧抬眼望去:“哦,大侠,又是你啊?” “穆悠回来了吗?”东方宏问道。 刘掌柜朝店小二瞧瞧,见店小二摆手,也跟着摇摇头:“还没呢。八成是又歇在青楼了,那宝月楼就是他的家啊。大侠还是上那里找去吧。” “打扰了。”东方宏走出客栈,穆悠啊穆悠,你到底在哪里? 他心里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巷子另一头正走来一人,身着灰色长衫,肩上斜挎着一个银白色的布包,手持折扇,不是穆悠又是谁? 穆悠也认出了东方宏,微微一愣,笑着走了过来。 “宏哥哥,听说你在找我?”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地从旁边的屋檐上飘了过来。 东方宏心头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他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正屹立在屋檐上,她背对着自己,身着一身白色纱裙,裙摆刚及足踝,显得飘逸又不太累赘,头发全都束在了头顶,发丝垂落在脑后,如马尾一般。 东方宏已顾不得穆悠了,双脚点地,也跃上了屋檐。 白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冲东方宏微微一笑:“宏哥哥,一别五个月了,今日再见,真是有缘啊。” 没错,是林玉荷,不,应该是美女蛇才对! 这笑容曾让自己感到无比温暖,而此刻,却像利剑直刺向自己的心田。 “妖女,你果然在长安!”东方宏狠狠地说道,已握紧了手里的剑。 五个月前,当自己如往常一样去打扫书房时,发现《剑谱》不见了,着实大吃了一惊。当知道失踪的还有林玉荷时,曾经还纠结过,觉得那么柔弱善良的女子不会是贼,觉得是有贼人偷走了《剑谱》,顺带掳走了林玉荷。直到美女蛇的故事传遍江湖,直到自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直到整个神龙山庄跟着蒙羞…… 这几个月来,自己不是没想过去天圣宫讨个说法。可是天圣宫地处孤岛,四面环水,外人根本无法靠近。阿耶出关后,知道《剑谱》被盗,大怒之下,口吐鲜血,元气大伤。 都是自己的错,只能自己解决。听得传闻说美女蛇正在图谋黑影儿的紫电青霜剑,并不在天圣宫,这倒也好,只是天下之大,不知黑影儿在何方?美女蛇又在何方? 直到几天前,无意中听到传闻说安王大婚之日王妃离奇失踪,黑影儿也在长安现身,又细细打听得知安王妃才回长安不久,这才大胆推测安王妃会不会与美女蛇有关联。 本也只是猜测,谁曾想竟在安王宫中直接撞见了银狐,真是冤家路窄。只是那银狐太过狡猾,让安王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没想到此刻,这美女蛇倒是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倒也是够胆量,不,实在是太放肆了! 如此想着,东方宏的剑已经出了鞘:“把《神龙剑谱》还我!” 穆仙儿憋憋嘴,依旧如当时的林玉荷一般娇声道:“宏哥哥,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可惜我们各为其主,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师父可凶了,她想要的东西我就必须给她弄到手,要不然她会惩罚我的。你那《剑谱》放在山庄也没人看,就借给我师父练练呗,等我师父看完了我一定还你。” “你……看剑!”东方宏听她亲口承认了,却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更是气得青筋直冒,右手一扬,手中的剑已朝穆仙儿刺了过去。 “啊!”穆仙儿惊叫一声,躲开了去,故作害怕的样子道:“人家都已经向你认错了,宏哥哥为何还要杀我?” “你还装!拿命来!”东方宏不容多说,抬起剑又朝穆仙儿刺去。 “砰”的一声,另一把剑从天而降,将东方宏的剑挡开了,一道银灰色的身影也挡在了穆仙儿身前。 “胡郎,这人欺负我。”穆仙儿靠在李殷的背后,怯怯地探出半个头来,娇滴滴地说道。 李殷微微一笑,转身看着穆仙儿,左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林妹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嗯。还是胡郎疼我。”穆仙儿说着,温柔地朝李殷怀里靠去。 “一对狗男女!”东方宏骂道,一剑朝二人劈过去。 李殷轻笑,将穆仙儿轻轻推开,自己后退一步,躲过了一击,然后抡起大宝也砍了过去。 东方宏一击不中,见李殷的剑已到身前,赶紧侧身,挥剑。两剑再次相击在一起,迸发出刺耳的脆响。 “胡郎,我饿了。”穆仙儿在一边撒娇道。 “你先去点菜,我马上就来。”李殷答道,手中又多了几分力道,向东方宏逼近了去。 东方宏后退一步,将剑分开来,转身运功,又是一剑。 李殷飞身跃起,一脚点在东方宏的剑尖上,手中的剑直朝东方宏的脖子挥了过来。 东方宏暗自一惊,此人的内力不容小嘘,江湖上只是传言美女蛇与银狐诡计多端,没想到银狐的功力也如此高强。心中想着,手上的剑已挡了上去,一场恶战已是在所难免了。 谁知李殷并不恋战,突然后退出一丈远,伸出手来:“哎,等等,能不能等会儿再打,我也饿了,林妹还等着我吃饭哩。” “你……”东方宏被气得无语了,然而也不等他说话,李殷突然掏出一枚烟雾弹扔了过来,周边便是一片混沌。 第168章 故布迷阵,疑虑尽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东方宏用袖子捂着口鼻,待得烟雾逐渐散开,放眼望去,哪儿还有银狐的影子?再看向楼下,只见穆悠正抬头仰望着自己,便纵身跳了下去。 “哦,东方少主,在下穆悠。”穆悠手持折扇揖手道。 “我记得你,上午才在安王宫里见过。”东方宏说着,不由得凝视着眼前的人。只见他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头顶,一片斜刘海儿轻搭在右额上,脸上的皮肤细腻的似乎看不见毛孔,浓浓的眉毛犹如墨画,长而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刷子,高挺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穆悠? 不知为何,这人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奇怪。可怪在哪里,又让人说不出来。 穆悠任由东方宏看着,半晌后,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看够了没?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可以谦虚的说,在这长安城里,我自诩潘安,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宋玉。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一身粗布烂衫吗?因为我的容貌已经可以迷倒长安城里的万千少女了,如果再穿上锦衣华服,天下的男子都会嫉妒而死。” “啊?什么?”东方宏把眼光从穆悠身上移开了去,心中一时倒是凌乱起来,刚才穆悠的话并不是没听清,只是……呃,实在是……天下竟有如此自恋之人吗?刚才自己看他的神情会不会有些失态了? 穆悠却全然不顾东方宏的尴尬,从布包里掏出一支翠绿的管状翡翠来,轻轻一扭,便出来了一段水晶般透明的膏状东西来。东方宏还在琢磨那是何物,就见穆悠已拿着它朝唇上抹了上去,原本红润的嘴唇顿时闪耀出夺目的光泽,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也飘了过来。 穆悠见东方宏又看呆了,将手里的东西朝他递去:“这是口脂,长安哪儿都好,就是春秋之际天干物燥,涂点口脂,可以防止口 唇干裂,你要不要也来点?” “哦,不用。” 穆悠也不勉强,将口脂收入布包,又顺手掏出一个白色宽口瓶子来,打开瓶塞,挖了一点膏脂在手里揉搓起来:“这是护手的。” “哦。”东方宏点点头:“穆状元还……挺讲究。” “那是,如今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很注重保养,你看安王,每天都是花瓣沐浴,他也用口脂,身上的衣裳都是熏过香的,偶尔还配着香囊哩。” “哦。” “我这也是入乡随俗。” “哦。” 穆悠笑笑:“不知东方少主是从这儿路过呢,还是有事儿找我?” “呃……我确实有事想请教穆状元。” “我就住在旁边的悦来客栈,如果不介意,我们边吃边聊,请。” “这……请。” 两人步入客栈,刘掌柜朝二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又低头看起账本来。 “掌柜的,什么眼神?没看到我有朋友来吗?还不招呼着?”穆悠大喊道。 东方宏:“哦,不用麻烦,坐坐就行了,一会儿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酒。”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过来一起聚聚,岂不更好?” “呃,好。”东方宏朝一个小二走过去,塞上了几个铜板,耳语了几句,就见小二飞跑出去了。 “穆郎想吃点什么啊?”刘掌柜拿着菜谱慢慢地摆在穆悠面前。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穆悠手指着菜名:“还有这个……都不要,除此之外都要了,量要足,再加三坛美酒。” “这……”刘掌柜使劲儿挤出一丝笑:“就你们二位,哪儿吃得完这许多?” “你没听见还有朋友要来吗?” “就一个朋友,我中午刚结识的,穆状元确实不用点太多菜了。” “哎,我也有朋友要来哩,我穆悠朋友多,保证不浪费。”穆悠笑笑,朝刘掌柜一瞪眼:“掌柜的,还愣着干什么?按我说的准备就行,我又不会差你的钱!” “这……哎,好,这就做,稍候。”刘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后厨走去。 穆悠给东方宏倒上一杯茶:“东方少主刚才在屋顶和谁切磋哩?我怎么看那人的背影像是殷子木?” “殷子木?哦,是,他就是天圣宫的玉面郎君银狐,在神龙山庄时化名胡银,和美女蛇设计盗走了我庄上的《神龙剑谱》。”东方宏恨恨地说。 “那他岂不是你的仇人?既如此,在敬玉轩为何不奏明安王将他拿下?”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缘由。”东方宏看向穆悠:“敢问穆状元可曾见过我的令牌?” “令牌?什么令牌?” “神龙令。只有它能证明我是神龙山庄的人。呵呵,说来惭愧,那银狐阴险狡诈,安王对他深信不疑,我只有先证明了我是东方宏,才能证明那殷子木是银狐。” 穆悠抿了口茶:“东方少主既然来问我,看来是把令牌弄丢了,而且怀疑是我拿的啰?” “不是我怀疑,而是在令牌丢失这段时间,就只穆状元接近过我。” 穆悠挥开折扇:“东方少主是从南门进的宫吧?按规矩,佩剑会扣在宫门口,还要搜身,有几个侍卫为你搜身啊?” “两个。”东方宏答道:“可他们并未搜完,安王的侍卫便过来传召了。” “当时可有人见过令牌?” “没有。” “那令牌可还在你身上?” “这……应该在吧。” “好,就算在。那接下来是谁带你去的敬玉轩?” “安王的侍卫,好像叫崔……” “崔虎?” “好像是。” “他可近过你的身?” “没有。” “再想想。一路就没碰到过其他人?比如宫女什么的?” 东方宏仔细回忆着:“一个宫女托着衣裳,走的急,确实差点撞上了。哦,还……有一位公主经过,崔侍卫伸手拦住了我,让我背过身回避了。” “撞上你的宫女,崔虎的手拦住了你?算是接触过你吗?” “这……” “当时令牌在吗?” “没注意。” “好,就算还在。那接下来呢?” “再没碰到其他人了,就进了敬玉轩。就你接近过我。” “你确定?”穆悠双眼凝视着东方宏,一指按着额头,也帮着回忆起来:“你进了敬玉轩,当时就冲殷子木动了手,萧飒出手阻止了你。他们两个不算吗?当时令牌在吗?” “这……” “当然,还有我,我靠在你身边也说过几句话,也有嫌疑。当时令牌在吗?” “没注意。” “我打听过,我走后你们都搜了身,你搜的安王,是否可以说安王也接近过你?”穆悠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包括给你赐座的太监,上茶的宫女,都有嫌疑。为何就偏偏怀疑是我?我和你,有仇吗?” “这……确实是我多心了。”东方宏见穆悠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时也不免觉得自己太过武断了。本来觉得穆悠的眼睛与美女蛇有几分相似,可刚才美女蛇的出现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好,既然我招你怀疑,那行,我承认,是我拿的,行了吧?” “啊?” “不就是块牌子吗?我赔你一块。” “赔我?” “嗯。” “客官,你找的朋友来了。”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话。 东方宏忙起身相迎,穆悠也朝门口望去。 穆君逸踏进门来,见穆悠坐在东方宏身边,微微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哦,穆兄。我来介绍,这位是这次制科榜首,穆悠,穆状元。”东方宏说着,看向穆悠,手指穆君逸:“这便是我刚结识的朋友,穆君逸,穆大侠。” “久仰大名。”穆君逸瞟了穆悠一眼,点点头,坐了下来。 “哦,原来是穆大侠啊!哈哈哈哈,真是幸会幸会。”穆悠说着,突然抑制不住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东方宏愣愣地看着穆悠,也跟着笑笑,却不知笑点在哪。 “几位客官,你们的酒菜。”几个店小二拉过一张桌子拼了过来,一盘盘美味便摆满了两桌。 “哈哈哈,今日高兴,我请客,大哥不必拘谨,尽管敞开了吃,哈哈哈。”穆悠说着,仍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穆君逸冷着脸,也不答话。 东方宏一时也无比尴尬,听穆悠唤穆君逸为大哥,忙打趣道:“哦,穆状元所言极是,常言道,同姓者,五百年前是一家,呵呵。” “没错,没错。”穆悠指着穆君逸,对东方宏笑道:“说不定,他还是我儿子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穆悠,呵呵,我的儿子就叫穆君逸。” “你!”穆君逸起身,怒视着穆悠,想了想,又不便发火,只得转身对东方宏一抱拳:“我还有事,改日再聚,先告辞了。” “哎,穆兄,穆兄。”东方宏唤道,眼见穆君逸已出了客栈。而那穆悠,依旧笑着,一时半会儿却是停不下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终于,穆悠止住笑:“东方少主,我没骗你,穆君逸,真是我大哥,但是,也是我儿子。” 东方宏叹了口气:“穆状元,你……还好吗?” “好啊,好的很。”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啊,我的名字可多了。我还有一个外号。”穆悠神秘的靠近东方宏,悄声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天圣宫妖女———美,女,蛇。” 东方宏咽了口唾沫,出宫时安王的话仍在耳边回荡:那个穆悠,脑子有些毛病,他有妄想症,你不信,去找他问问,他绝对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穆悠见东方宏又出神了,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其实,你的令牌就是我偷的。” “哦。”东方宏无奈地笑笑。 “穆郎。”门口一个身着短布衫的人怯怯地唤道。 “哦,秦二郎,来来来,快进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帮兄弟们呢?”穆悠赶紧起身招呼道。 “呵呵,在门外哩,这刚卸完货,全身都是灰……”秦二郎扭捏道,浑身不自在。 “都进来进来。”穆悠冲外喊道。 第169章 惩凶除恶,嫁祸于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东方宏转头望去,就见十多个同样着装的汉子灰头土脸的一涌而进,各个兴高采烈。 “来来来,坐,菜都替你们点好了。”穆悠将几坛酒推到秦二郎面前:“酒菜钱都记我账上,你们尽管敞开了吃,不够就让掌柜的加菜。掌柜的,听到没?这些可是我的朋友,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要不然,我可奏明安王,拆了你的店!” “是。”刘掌柜苦笑道。 “多谢穆郎。”众人嘴里客套着,已涌上了桌子,狼吐虎咽起来。 穆悠一手拍在东方宏肩上:“走吧,这里太吵了,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哪儿?” 穆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宝月楼。” “不,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想要令牌吗?我可以帮你弄到神龙令。” “真的?” 穆悠笑道:“当然,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 “穆兄。”李殷收拾好穆仙儿换下的衣裙,躲在墙角,见穆君逸气冲冲的出了客栈,悄悄跟了上去。 穆君逸瞪了李殷一眼:“你们又有什么阴谋?” “瞧穆兄这话说的……呵呵,仙儿说,穆兄不愿出手相助,只能装疯卖傻的蒙混过关。” “接下来呢?她还想干什么?” “呃……仙儿不让我说。”李殷尴尬地笑笑,见穆君逸依然盯着自己,只能开口道:“哎,也没什么,就是把东方宏骗去青楼,将他困住,等圣人明日封了官,我们一定马上离开长安,绝不再惹事。” “真的?”穆君逸叹了口气:“以后你们的事,我真是懒得管了!” “是是是,穆兄受累了。走,我请你吃酒去。好几天没去天然居了,倒是很想那里的桃花酿啊。” “哼,东方宏自诩名门正派,他会沉迷美色?” “哎,穆兄,说了不操心的。走走走,仙儿会想办法的。” …… 穆仙儿果然是有办法的,面对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她也就换了种身份,就彻底让他放松了警戒。 “前面就是宝月楼。”穆悠用扇子指去。 东方宏停了下来,面露难色:“我还是在这儿等着你吧。” “那怎么行?我也不知道你那令牌是什么样的,让别人如何做?” 东方宏看着穆悠的眼睛:“你为何要帮我?” 穆悠一笑:“当然是为了飞黄腾达。我十年寒窗,高中榜首,可是朝中无人,如何节节高升?你应该也听说了,安王是圣人最得宠的皇子,荣登大位指日可待。我费尽心思成了安王的朋友,为的就是封侯拜相,呵呵,到时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殷子木却突然出现了,安王和他相识不到一个时辰就称兄道弟的,还将他留宿宫中,同床共枕,秉烛夜谈。 哼,你也看到了,有殷子木在,我这个朋友在安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安王信的人,还是殷子木。” 东方宏道:“银狐确实巧言令色,安王被他蒙骗也是在所难免。” 穆悠:“我其实早就觉得那个殷子木有问题。那天,安王本来是出宫找我的,我刚好不在,殷子木便故意使计救了安王,还和安王结拜了兄弟。只是不知他接近安王,到底有什么企图。” 东方宏:“我说过,天圣宫宫主冷阑珊野心勃勃,这一切很可能就是她的命令。” “所以,你一定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揭穿殷子木的阴谋。今日找人做了令牌,明早我就陪你进宫去。” 东方宏见穆悠此刻思路清晰,言之凿凿,总算松了口气:“好。” “哟,穆状元啊。”一个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想我了没?”穆悠倒是轻车熟路,攀着一个姑娘的肩已走进了宝月楼。 东方宏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狼狈地用剑挡开迎上来的一张张笑脸和那香气袭人的丝帕。 “哦,穆状元,我还以为你得了无双就忘了我们这儿了。” “哪能呢?”穆悠松开手里的姑娘朝一个半老徐娘走去,看样子应该是青楼的老板:“才一日未见,梅姨好像又年轻了。” 梅姨笑得合不拢嘴,手中的帕子朝穆悠头上打去:“就你嘴甜。说说,今日想找哪个小娘子啊?” “找我嘛。” “我我我。” “哎哟,穆状元,你上次都说陪我的。” 一群女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一片聒噪,这难道就是穆悠所谓的迷倒长安城里万千少女? “好了好了,我今天可是有正事。梅姨,到你屋里我们慢慢谈。” “哟,穆状元,你哪天来不是来办正事儿啊!”梅姨取笑道,朝东方宏看了过来:“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遇到了一件难事。我知道梅姨神通广大,所以来请梅姨帮个忙。”穆悠凑近梅姨耳边,拍了拍布包:“只要能办好,钱不是问题。” “好,爽快,这边请。” 东方宏和穆悠对视一眼,随梅姨进了房间,耳边总算安静了下来。 “神龙令?”梅姨听穆悠道明来意,眯着眼睛看向东方宏:“大侠原来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真是失敬。” 东方宏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转身看去,穆悠倒是随意,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在梅姨房里转悠着,把玩着古玩珍宝。 “梅姨倒是无所不知啊。”穆悠夸道,拿起一串珍珠,举过头顶鉴赏着。 “不是我知道的多,是神龙山庄名气太大,呵呵。”梅姨笑道:“穆状元以前也是跑江湖的,应该也知道规矩,这不同的令牌有不同的价钱……” “我说过了,只要做成,钱不是问题。” “好,”梅姨走到门口朝一个汉子耳语了几句,又笑着回来坐下了:“大侠稍候,人一会儿就到。” “好,梅姨,你们聊着,刚才绿袖说还有要紧的话要跟我说,我先去了啊。”穆悠朝东方宏眨眨眼,又对梅姨道:“我这位朋友,帮我好生招呼着。” 梅姨掩面笑道:“穆状元放心玩去吧。” “哎。”东方宏本欲阻拦,被梅姨一把按住,只得尴尬的等着。 梅姨将手里的丝帕朝东方宏挥去:“大侠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要不要喊一个小娘子来陪陪?” “不,不用。”东方宏咽了口唾沫,只听得门外穆悠和女子们的欢笑声响成一片,而屋里越发显得格外冷清。 他起身在房间里走动着,似乎这样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 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到青楼,当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屋里的装饰倒是十分华丽,那架子上的珠宝应该也价值不菲。门窗紧闭,脂粉的香味越发显得浓烈,那香炉中的熏香的味道反而清香淡雅,闻起来十分舒适,只是不知是何种香料。 “大侠,坐啊。请……用茶。”梅姨说道,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东方宏也不禁升起一阵困意,这近半年来东奔西跑,一为寻找王蓝蓝,二为找美女蛇报仇,确实没好好休息过。 “穆状元好像对这儿挺熟的,他经常来吗?”东方宏发问,试图打破屋里的尴尬。 “啪”的一声脆响,梅姨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整个人也已趴在桌上没了动静。 “喂?”东方宏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反应,赶紧伸手一试,好在还有鼻息。茶水有问题?蒙汗药?作为一个江湖人,很快便想到了这一点。 何人所为?目的何在? 东方宏想着,抓起桌上的剑向房门走去,可脚似乎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一样,而整个身体却越来越轻,头也有些恍惚了。 自己并没有吃茶,怎会…… 他努力抬头看去,眼前一片朦胧,如香炉中的轻烟缭绕。 是……迷香…… 是何人要害我? 他终于努力睁开了双眼,除了头晕乎乎的,全身并无疼痛不适,这种烟花之地,确实不可逗留,东方宏想着,就欲拿剑离去,可是伸手出去却摸了个空。 剑呢? 他皱了下鼻子,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在空气中,转身看去,只见一边的桌旁地上正躺着一人,殷红的血液在她身下扩散开来。 是梅姨!没错,就是青楼的老板,她居然被人杀了! 而那把要了她性命的凶器还稳稳地刺在她的胸口,那是一把剑,一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剑! 东方宏大吃一惊,此人是何人所杀?凶手为何要用我的剑?他已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梅姨,张师傅……”门口的汉子说着,突然住了嘴,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梅姨,再看一眼正拿着血剑的东方宏,吓得扭头就跑。 “哎……”东方宏试图解释,可根本没有机会。 “来人啊,杀人了!梅姨被人杀了!凶手……他就是凶手……”惊慌的喊叫声传遍了整个宝月楼。 “来人,围起来。”官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震耳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官兵来了,来的如此之快?!好像就守在附近似的。到底是谁杀了梅姨?是要嫁祸我吗?东方宏跑出房门,放眼看去,哪里还逃的了。 “就是他,是他杀了梅姨!”刚才门口的汉子指向东方宏。 为首的捕快将手一挥:“来人,拿下!” 众捕快将东方宏围了起来,有两个就要上前。 “慢着。”一声呵斥,一个人走了过来,边走边系着腰带,还不忘弯腰去提一下鞋。 “放肆!你是何人?” 来者满身酒气,他理了一把凌乱的头发,从旁边绿衣女子手里拿过扇子轻轻一扇:“在下穆悠。” 第170章 以身试毒,约法三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原来是穆郎。”捕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下正在街上巡视,听得大呼:有人杀人。此刻正在办案呢。不知穆郎有何事?” 穆悠轻笑:“既是办案,理当查清楚了,怎可随意抓人?” 捕头点点:“那是自然。” “头儿。”一个捕快从房里出来:“尸体在房里,是被利器所杀,凶器应该就是这把剑。” “剑是我的,可人不是我杀的,我中了迷香晕过去了,醒来她就死了,我只是拿回我的剑而已,刚好被他看见。”东方宏看了一眼被没收的剑,争辩道。 “没错,人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穆悠拍了一把东方宏的肩:“放心,一切推到我身上,我有免死金牌,不会有事儿的。” “你……”东方宏大吃一惊,这人又魔怔了么,连杀人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确实是穆悠带自己来这里的,原本还有些怀疑他,可是此刻,他竟如此袒护自己。 “穆郎,这东西可以乱吃,可话不可乱说。”捕头也震惊了:“这杀人可是死罪。” 穆悠依旧摇着扇子:“梅氏不顾王法,草菅人命,逼良为娼,罪大恶极,我只是将她就地正法而已。我有免死金牌在此,对于这种大奸大恶之徒,有权先斩后奏。” “免死金牌?” “没错,就是这个!”穆悠说着,伸手往怀里掏去,然而摸了个空。 “呃,金牌在哪儿呢?” “呵呵,我找找啊。”穆悠在自个儿身上摸了个遍,似乎仍无所获,他取下肩上斜挎的布包来,将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全倒在了地上翻了起来。 东方宏看去,有一本《南华经》,还有刚才用过的口脂、护手膏,更有梳子、镜子,女子的丝帕,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穆悠扫视一眼,眼光落在了钱袋上,又将钱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顿时一颗颗小石子便滚了满地。 “这是……”捕头看着满地的物件,满脸诧异。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记得放在包里了。难不成忘在客栈了?哎,别动,这可是我的银子。”穆悠紧张地捡起地上的石子来。 捕头也帮忙拾起脚边的一颗,举在眼前看了又看:“穆郎说这是银子?你确定它不是石头?” “还我。”穆悠说着,一把抢了回来,装入钱袋,收拾着满地的凌乱。 “好了,穆郎,您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天也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捕头摇摇头,朝左右一挥手:“把疑犯带走!” “慢着,”穆悠怒道:“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绑他干嘛?” “哎哟,穆状元,”绿袖一把搂住穆悠:“你发什么酒疯哩?” 捕头:“你是何人?” “小女子绿袖,一直都和穆郎在一起,穆郎多吃了几杯酒,一时胡诌,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好了,将疑犯和人证物证,还有尸首,都送往大理寺,交由朱公裁决。这宝月楼查封,无关人等,一律遣散!” “走走走,都走。”官差们冲人群喊道。 “啊,放开我,捕头大哥,你让我们去哪儿啊?” “就是,就是,查封了宝月楼我们住哪儿啊?” 姑娘们一个个嘟着嘴,搔首弄姿地撒起娇来。 “她们说的没错,这宝月楼不能封,封了楼,我住哪儿啊?”穆悠也跟着起哄。 “穆郎,你……”捕头一时语塞,转身朝东方宏一挥手:“带走。” “是。”两个捕快的刀已架在了东方宏脖子上,押着他就朝外走去。 “哎,放开他!我才是凶手,你们要抓我才是。”穆悠再次挺身而出。 “穆郎。我们这办案哩。”捕头无奈地说。 东方宏见穆悠又犯病了,微微一笑:“没事儿,你回客栈去吧。我会配合他们审案的,我相信,清者自清。” “走。”捕头一挥手,一众人已押着东方宏出了宝月楼。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剩下的捕快呵斥道。 “罢了罢了,民不跟官斗,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回房收拾了东西走吧。”穆悠喊道。 姑娘们回过神来,飞速回房将平时积攒的金银细软、锦衣华服纳入包裹,一片繁忙。 穆悠冲进梅姨的房里,将屋里的金银珠宝往怀里一揽,大喊道:“哎,这里还有东西别忘了拿。” “我要。” “穆状元,还有我。” 姑娘们一涌而上,伸出玉臂,将穆悠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有,都有。来来来,绿袖,这支镯子最适合你了。还有紫衣,这串珍珠项链你戴着最漂亮……”穆悠挨个儿分发着礼物,引起一片欢腾。 几个官差们一时也慌了神,拦了这个跑了那个,又有穆悠不停在眼前晃悠,又不方便动手殴打,只得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女子们都是大包小包扬长而去。待得人走尽了,才悻悻地锁了门,贴了封条,回去交差。 穆悠看着人去楼空,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将手里的“穆半仙”一摇,转身离去。 天色渐黑了,悦来客栈外已挂上了灯笼。穆悠晃晃悠悠地跨进客栈,刘掌柜抬头瞟了他一眼,又低头拨弄起算盘来。 “咦?掌柜的,怎么不找我要房钱了?”穆悠凑上前去问道。 刘掌柜头也不抬了,冷笑道:“要了又如何?你会给吗?” 穆悠摇摇头:“不会。” 店小二拎着壶过来,见是穆悠,忙招呼道:“穆郎回来了,有人在房里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谁啊?”穆悠满脸疑惑:“在我房间?男的女的?” 店小二鄙视地一笑:“女的。” 穆悠瞬间满脸堆笑:“漂亮吗?” “呃,漂亮。” “呵呵,掌柜的,好酒好菜送到房里来。”穆悠说着已迫不及待奔上楼去。 “什么东西。”刘掌柜将账本重重拍在柜台上,气得只瞪眼。 “锦绣?”穆悠推开门,见锦绣正折叠着自己的衣裳,似乎有几分意外。 “穆郎回来了。”锦绣起身行礼。 “你不是走了吗?” “这是穆郎的金牌,还有银票。”锦绣将免死金牌和银票递上,见穆悠不接,轻轻放在桌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奴婢是想走,可是在长安城里转了一天,却发现竟无处可去,只能回到穆郎身边,还望穆郎收留。” “无处可去?你无家可归吗?” “父母早亡,是叔叔婶婶把我养大的,叔叔嗜赌成性,家里早就败得不成样子了。十年前,叔叔就想把我卖了,恰逢宫中甄选宫女,我有幸入了宫。这十年来,我往家里寄回去不少钱了,也算是报答了叔叔婶婶的养育之恩。如今,已是两不相欠了。” 穆悠笑笑:“明白,就好比笼中的鸟,关久了,纵然打开了笼子,依旧不会飞跑,因为,它们对自由早已心生畏惧。既如此,那你就留下吧,等想好了去处,你随时可以离开。” 锦绣大喜:“谢穆郎。” “穆郎,你的酒菜好了。” “进来。” 店小二托着盘子进屋,将酒菜在桌上摆好,看了一眼锦绣,知趣地退了出去。 “饿了吧?一起吃。在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穆悠说着就要动筷子。 “穆郎且慢。”锦绣叫道,已拔下头上的银钗在酒菜中逐个儿探去。 试毒? 穆悠忍住笑,待锦绣验完了,又举起了筷子:“可以吃了吗?” “酒菜都没问题。”锦绣笑着,给穆悠斟上一杯酒:“锦绣既是奴婢,理应等穆郎先用。”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给你以身试毒吗?”穆悠接过酒杯晃着里面的酒问道。 “奴婢不敢,就算要以身试毒,也是奴婢来试。” “那好,那这杯酒你先吃。” “这酒并无问题。” “可我觉得酒中有毒。你确定刚才验好了吗?” 锦绣满脸疑惑,又取下银钗探进杯子里,只见那没入酒中的部分早已变得乌黑:“这……这酒里有毒。” “你刚才不是说没问题吗?怎么又有问题了?我就觉得你这试毒的方法不准。要不你亲自尝尝?” “可是……穆郎。这酒确实有毒……这……” “你不是说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告诉你,跟着我危险的很。听说过无双吗?宝月楼的花魁。我在她身上投了多少银子,可是还不是听说我得罪的人太多,生怕受到牵连,说走就走了。呵呵,你若怕了,现在就走,我不会怪你。” “我……”锦绣颤抖着捧起酒杯:“我……我愿留在穆郎身边,我愿……试毒。” “好。” 锦绣闭上了双眼,泪水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手中的酒已一饮而尽。 “感觉怎样?” 片刻后,锦绣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重获新生的喜悦:“这酒没问题,穆郎请。” 穆悠笑了:“我从来不吃酒。” “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穆悠伸出食指靠在唇边:“嘘,别说出去。” “是。” “还有,要留在我身边,我们得约法三章。” “穆郎请讲。” “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 “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了,奴婢自有分寸。” “好。第二,对我的命令,不论缘由,绝对服从。” “是。” “还有第三,无论我对你多好,你都不能对我动感情。” “什么?” “我知道我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可你不能喜欢上我。” “是。” “好,成交。”穆悠一脚将桌子踢到床边,将锦绣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床沿:“坐下,一起吃吧。” 锦绣想起身,想了想穆悠刚才的话又坐了下来。 用完晚膳,天已经全黑了,锦绣着人收走碗筷,打来一盆水:“穆郎,奴婢伺候你泡脚吧。” “泡脚?”穆悠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南华经》,在床边坐下。 锦绣蹲下身来就要给他脱鞋。 “慢着,我自己来。你背过身去。” “是。” 第171章 同床共枕,东宫小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看着锦绣的背影,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迅速脱下脚上灰色的布鞋,又脱下里面的鞋袜,将双脚泡进水里。 成天穿着两双鞋,这双脚也确实太受累了。 这是李殷的主意,既是男子,脚自然要宽大一些,有了两层鞋跟,身高也和杨莲有了不少差距。纵然安王已觉察到自己的眼睛与杨莲神似,也不敢轻易怀疑。 “好了。睡吧。”穆悠道。 锦绣回头,见穆悠已穿好鞋袜,赶紧倒水铺床忙开了。 “穆郎歇息吧。” “那你睡哪儿?” “奴婢找掌柜的多要了床被子,睡在地上就行。”锦绣说着,打起地铺来。 “睡地上?”穆悠朝地上望去,烛光摇曳,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开去,一个人正倒在血泊中,七窍流血,他发现穆悠在看他,咧嘴一笑,伸出手朝床边爬了过来。 “你睡床上去吧,地上……不干净。呃,我是说,店小二好些天都没给我打扫过房间了,说不定会有蜘蛛虫子什么的。我再去找地方睡。”穆悠说着,快步朝门口走去,可没走两步猛然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门口,那原本爬到床边的人正靠着房门坐着,气若游丝。 “你……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那个长着相同面孔的人终于开口了:“就因为他是寿王吗?你……你还是不敢得罪权贵!” “对不起。” “呵呵呵,是我痴心妄想。他是皇子,我只是一个穷酸书生,哪敢找他索命。罢了罢了。”他说着,嘴角挤出一丝苦笑,然后化为了一股青烟,逐渐淡去。 穆悠蹑手蹑脚地跨过地上的血水,打开房门,回头对满脸诧异的锦绣留下一句话:“不知者无畏,把门锁好,快睡吧。” “是。” 穆悠环顾一下四周,轻轻地来到甲字五号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房门却开了,李殷披着外衣带着温柔的笑容印入眼前。 “进来吧。”李殷退到一边,警惕地朝四处看看,迅速关好房门。 穆悠已取下了面具,脱下了外面的鞋子,又变成了穆仙儿的模样。一身男装抹去了她的妩媚,却带给人一种阳刚之美。大唐是一个开放的王朝,女子着男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在长安城里,似乎更是一种时尚,李殷也算见怪不怪了。 “怎么了?又睡不着吗?” 穆仙儿叹了口气,指指隔壁:“那个……孙山后,还在房里。” “不,他不在房里,我早就把他背出去埋了。”李殷拉起穆仙儿的手:“他在你心里。你还是觉得是自己害得他死于非命,对他心怀内疚。” “他怪我没能替他报仇。” “杀他的人早就已经死了,幕后指使虽然活着,可也是如履薄冰,生不如死。他的仇已经报了,你别再想他了。” “哦,好。”穆仙儿点点头,看看李殷,又朝床铺看去:“你已经睡了吗?快上床躺着去,忽冷忽热的最容易伤风了。” “好。”李殷又重新躺进了被子里,还往里挪了挪:“你明天还要进宫去,早些睡吧。” 穆仙儿看着空出的半边床铺,脸上露出一抹红晕,锦绣不知道我是女子,与她同床恐生误会,再开一间房,又会惹得外面的眼线怀疑。 李殷这样子是要我与他同床共枕吗?虽然以前两人也曾相依而眠,可睡在一张床上可还是让人有些难为情。可…… 穆仙儿想着,羞涩的一笑,硬着头皮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李殷背对着我侧身而眠,是也不好意思吗?就在前天,我还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他也是不好意思的很。 穆仙儿想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来,柔声问道:“哎,前天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啊?” 李殷不语。 “呃……就是……你嫌我看着你不好意思……我闭上了眼睛,刚好店小二又来要房租……”穆仙儿脸一红:“你说下次接着说的,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打扰,我……把眼睛闭上了啊。” 李殷依然不语。 穆仙儿闭着眼睛等了片刻,见李殷依旧没有反应,起身看去,只见他满脸平静,呼吸匀称,似乎早已睡熟了。 “你睡着了啊?”穆仙儿轻声问道,有些失望,愣了愣,突然俯身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上一口,然后知足地坏坏一笑,钻进了被子,和李殷背对而眠。 李殷原本平静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他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却仍纹丝未动。可只在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便消散开去,两道剑眉又紧蹙在了一起,早上对穆君逸的承诺似乎仍在耳边回荡: “李殷,我警告你,仙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穆君逸的话如他手里的剑一样锋利。 李殷笑笑:“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欺负她。” “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赞成你们在一起,可是总得顾及一些规制礼仪吧。”穆君逸瞟了一眼远处采花的穆仙儿:“仙儿父母双亡,我是仙儿的兄长,长兄如父,可你却有父母,你若真心喜欢仙儿,就让你母亲找好媒人,带上聘礼来向我提亲,我保证将仙儿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呵,穆兄想是弄错了,李某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如今孤身一人。若是穆兄要讲究这些礼数,我可以去请媒人,去准备聘礼。” “在翠竹阁养伤时,仙儿和我讲过你的身世。圣人,我不勉强,可是你师父,必须要有个说法。我绝不容许你和仙儿无媒苟合,作为男人,有些事,你必须要理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好,我答应你,绝不会做出你担心的事来。请穆兄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说服我师父,将仙儿明媒正娶。” 想着对穆君逸的承诺,听着耳边穆仙儿轻微的鼾声,李殷轻轻叹了口气,回身看去,穆仙儿正砸吧着嘴,似乎又梦到在吃着什么美味,然后咧嘴一笑,一丝口水又顺着唇边淌了下来。李殷不禁也笑了,熟练地掏出怀里的丝帕,温柔地垫了上去。 …… 此刻,失眠的又岂止是李殷,太子更是如坐针毡。李泌手持拂尘双眼微闭,朱望更是在一旁不知所措。 “殿下。”静忠开门低声喊道,退到太子身后。 李豫望了一眼两位太子的亲信,揖手道:“父亲,不知道这么晚唤豫儿前来,所谓何事?” “哦,坐吧。”太子挠挠头:“长源,你说说看,那个穆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泌睁开眼,微微一笑:“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大树枝繁叶茂,自然百鸟来朝,又何须煞费苦心,散布多方诱惑去强抓呢?” “那就不管他?” “穆悠似乎把这朝中的关系理的很清,跟着安王还是太子都不是好的抉择,目前还是圣人的天下,他也就只能听命于圣人。” “好吧。”太子叹了口气:“朱望啊,安王妃可有消息了?” “回郎君。一直没有音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那个杨莲有些意思,突然回来,又突然失踪。”太子理了一下唇上的胡须:“安王可有责备你办事不力?” 朱望摇摇头:“这也正是朱某不解之处,原以为安王会怪罪,谁曾想,安王也就在大婚那日过问了一次,之后一直便再未主动问过此案。” 李豫起身:“皇叔对王妃情深意切,目前怕是有穆悠在身边开导,日后必然会深究此事。朱公还是早些破案为妙。” “呵呵,广平王所言极是,只是……呃,目前大理寺倒是积压了不少大案。就在今日未时,宝月楼老鸨被杀……” 太子脸色一沉:“死了一个青楼女子,交给长安县令查办就行,这种案子你也接?” 朱望赶紧揖手道:“杀人疑犯目前正在狱中,广平王应该还见过此人。” “谁?” “东方宏。” 李豫大吃一惊:“他?他怎么会去杀人?” “人证物证都表明人是他杀的。而且当时穆悠也在,更奇怪的是,穆悠还一个劲儿的把杀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说自己有免死金牌。” “哦?这个穆悠,倒真是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父亲。安王曾请沈太医给穆悠诊过脉,他好像三年前受过刺激,脑子有些问题。他的话不可当真。” “那个东方宏又是什么人?穆悠为何要维护他?” 李豫迟疑了片刻,将在安王宫里的事又讲了一遍。 李泌微微皱了皱眉:“广平王的意思是,安王妃失踪全是江湖妖女美女蛇的诡计?” “如安王所说,东方宏只有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才能证明他的话是真是假。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穆悠才带东方宏去宝月楼找人私制令牌,企图对付殷子木。因为穆悠和殷子木两个人虽都是安王的朋友,可是彼此之间却有些嫌隙。” “朱望,这个案子你先拖着,放出风去,留着安王自己查吧。还有,除了穆悠,那个殷子木也给我好好盯着。” “是。” “豫儿,你明日一早便回洛阳封地去。今日圣人到客栈找到了我和寿王,还不知道又有什么猜疑哩。不能再让他觉得我是在利用你窥视安王。” 李豫愣了愣,再次揖手:“是,父亲。” “好了,都散了吧。”太子挥挥手,满眼疲倦。 “郎君。”李泌待所有人都退下了,轻声唤道。 “哦,长源?”太子正闭着眼捏着眉心,突然见李泌还在,一时又来了精神:“你还有事?” “没什么要事,只是在京城也待了一些日子了,明日一早我决定离开长安。” “你也要走?”太子猛然起身:“可是府上的人伺候不周,我再给你换几个奴婢。” “不。”李泌一扬拂尘:“我此次回京,只是为了见朋友,打扰了郎君多日,已是感激不尽。如今确实该走了。若是有人借此横生事端,恐怕圣人更会疑心,对郎君更是不利。” 太子面露不舍,轻轻一掌拍在李泌肩上:“好,那你保重!” 第172章 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聒噪。锦绣缓缓地睁开双眼,更是惊得一跃而起。 “穆……穆郎……你……”锦绣愣愣地看着坐在床沿的穆悠,他就那样微笑着看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哦,你醒了啊。”穆悠转开目光,朝房门努努嘴:“好像有人敲门,你去开门吧。” “是。”锦绣迅速穿上外衣,打开了房门。 “呵呵呵,请问穆郎是住这间房吗?”一个身着粗布衫的中年男子问道,双手怀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看样子似乎还有些份量。 “是。”锦绣往旁边让出一步,回头向穆悠看去,不知是否要放他进屋。 “进来。”穆悠说道,背对着门口穿着衣服,貌似刚起床的样子。 “呵呵,穆郎,打扰了。”来者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桌上,一脸笑意。 “不打扰,”穆悠转过身来,也是眉飞眼笑:“大清早的,阁下就来给我送礼,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哩。辛苦了辛苦了。” “呃……”来者一愣,不禁又笑道:“穆郎果然不同凡响,看来不用我自报家门了。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说着打开破布,一堆金银珠宝瞬间闪亮了整间屋子。 锦绣大吃一惊,慌忙向穆悠看去,只见穆悠只是淡淡地一笑,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也太客气了,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嘛。”穆悠捧起珠宝观赏着:“哦,对了,小郎君的伤没事儿吧?当时一时情急,下手重了些。” “哦,呵呵,没事儿。穆郎放心,阿郎已将小郎君禁足了。” “哦,那就好。就当个教训吧。有时候为人不能太招摇了,这长安城里这么多人,谁知道下次又会得罪谁呢?” “那是那是。我家阿郎还有话要带给穆郎。” “哦?请讲!” “穆郎心直口快,在长安实在得罪的人太多,在这城里有些人还有所顾虑,不敢明地里对付你。可如果出了长安城,一路恐怕就不是那么顺畅了,还请穆郎多加小心才是。” “哦,好好好,有劳你家主子费心了。穆悠定当谨记。” “如此便好,如果穆郎没有其它嘱咐,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来者揖手道。 “好,慢走。” 锦绣见客走远,迅速关门:“穆郎,这些……” “呵呵,锦绣,知道吗?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挺有意思的,真是什么人都有。我昨天啊,在街上打了一个人,你猜怎的,不但没人来找我算账,他还给我送礼,你说怪吗?” “怪。”锦绣答道,一头雾水,可也并不多问。 穆悠满意地一笑:“作为我的婢女,接下来我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待交待完毕,穆悠出了客栈,只留锦绣独自在大厅吃着早膳。刘掌柜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哦,呵呵,娘子觉得这饭菜可还合口味?” “很好。”锦绣答道,并不抬头。 “哦,那就好。呵呵。我……呃,有些事,我本来是该找穆郎说的,可是你也看到了,穆郎一直忙得很,实在不便打扰。” 锦绣终于抬头一笑:“小女子是穆郎的婢女,掌柜的有话对我说也一样。” “哦,那好。”刘掌柜满眼放光:“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穆郎在我们这儿住了好些日子了,这一晃都有半个多月的房租都没付了,还有,自打住进来后的饭钱什么的,也都记了厚厚一本了,不知娘子手头是否方便,我这也是小本经营,确实不能亏欠的太多了。” “什么?穆郎他连房钱都出不起吗?”锦绣大惊,扔掉手里的筷子,气愤地跑上楼去。 刘掌柜的看着她的反应,一时有些茫然,一拍身边的店小二:“她这什么意思?” “应该是拿钱去了吧?” “是吗?”刘掌柜满脸喜悦,翘首以盼。 “掌柜的,退房!”李殷喊道。 刘掌柜见他一手持剑,另只手却挽着包袱,赶紧上前:“哟,殷大侠,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京城里的事办完了。” “哦,好。”刘掌柜麻利地算好账,送走了李殷。 总算,锦绣的身影再次出现了,可她背后却也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她瞟了柜台的刘掌柜一眼,径直朝大门走去。 “哎哎哎,娘子这是要……”刘掌柜一把拦住了她。 锦绣止步,亮出免死金牌:“大胆,我可是安王宫里的人,我要走,你还敢拦我?” “哎哟,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掌柜腿一软,已跪在了地上:“小的只是斗胆问一声,不知娘子要去哪儿?穆郎回来了也好有个交待。” “原以为穆悠是安王的朋友,跟着他还能有个指望,谁知,他连房钱都出不起,还不如我在宫里待着哩。哼。”锦绣抱怨道,绕过刘掌柜扬长而去。 “是穆悠的婢女。也要跟着吗?”躲在墙角的一人问道。 “我们的任务是监视穆悠在客栈里的行踪,跟她干嘛?”另一人摇头道。 锦绣警惕地在街上饶了几圈,再三确定没人跟踪,终于从延平门出了城。一路山花烂漫,绿树成荫,远离的皇宫的束缚和城内的喧嚣,似乎连空气中都透露出甜蜜的味道。 锦绣沿着大路向南行了五里,总算见到了一座宅院。是这里吗?她抬起手来,朝院门上扣去。 “不错,还挺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郎……你……”锦绣愣愣地看着这个如鬼魅般出现的人,连舌头似乎也不听使唤了。 “谁啊?”院里的人听到了敲门声,在里面问道。 “我。”穆悠将手里的包裹朝开门的清秀男子扔去,差点儿将他砸倒。 “主子来了。这什么啊?这么重?”男子娇嗔道,瞟了一眼锦绣。 “当然是好东西。”穆悠笑着跨进院子:“她们人呢?走了没?” “没呢。主子不走,她们能去哪儿?哦,这位是?” “安王又重新赏我的美人,锦绣。”穆悠一笑,又对锦绣说道:“这位是我的管家,小钱子。你们都曾在宫里待过,可认识?” 两人对视一眼,连连摇头。 “穆郎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雀跃般跑了过来,她长着一张瓜子脸,上面零星的散布着一些雀斑,细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倒甚是清澈,透着一股灵气。 “柳絮。几天没见,你好像又漂亮了。”穆悠夸道。 “穆郎还说了,你都好些天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娘子忘了哩?”柳絮笑道,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睛却不禁朝锦绣瞟去。 “婉茹,我来了。”穆悠大叫着朝屋里走去。 婉茹?应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不知又是何人?锦绣想着,也朝屋子而去。 柳絮一把拦住:“哎,你是谁啊?你来做什么?” “我叫锦绣,是穆郎的婢女。” “哦,原来是锦绣姐姐,来,我带你到处逛逛。哎,跟我来。”柳絮赶紧将她拉开。 “柳姐姐,怎么,听见我来了,也不出来迎我了?”穆悠进了屋,见屋里就柳婉茹一人正摇着子谦睡觉,撕下脸上的面具,上前就朝宝宝脸上摸去。 柳婉茹伸手拦住:“子谦刚睡着,你别把他弄醒了。” “柳姐姐不爱我了么?”穆仙儿嘟起嘴吧问道:“为何不辞而别?” “仙儿,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有话要对你说。”柳婉茹顿了顿,说道:“我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帮你掩饰身份,可是,我有个条件。” “条件?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觉得,我离了你就没办法了吗?”穆仙儿坏笑道,手中的扇子一挥,又迅速变回了穆悠的模样,他拉开房门喊道:“锦绣。” “穆郎,奴婢在。”锦绣小跑过去,看了一眼柳婉茹,眼睛直直地看着穆悠:“穆郎有何吩咐?” 穆悠双手扶着锦绣的肩:“等会儿和钱管家去找个买主,把这处宅子卖了。” “是。” 穆悠笑着一拨锦绣的脸:“真乖。” “不行。”柳絮赶紧上前:“穆郎,你把这宅子卖了,我们住哪儿啊?” 穆悠朝柳絮一笑:“你们住哪儿,关我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吗?” 柳絮急了:“娘子,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错了。”柳婉茹看着穆悠对锦绣的亲昵样,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背着你偷偷从客栈逃走,我只是……太想子谦了。对不起。我……我愿意陪你去上任。” “你真的愿意?” “是。” “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 穆悠露出得意的笑,松开锦绣,一把将柳婉茹搂进怀里:“好,那就让我们忘了这段不愉快,重新开始。” “呵呵呵,太好了。”柳絮在一旁欢呼雀跃起来。 “锦绣,你就在这里住下了,一切听钱管家吩咐。我走了。” 柳絮:“穆郎去哪儿?田娘子饭快做好了,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用。”穆悠一挥手,已摇着扇子走出了老远…… “都处理好了?”李殷从树后现出身来。 穆悠将扇子往脸前一挥,又成了穆仙儿的样子:“那是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把她的软肋捏在手中,还怕她不乖乖听话吗?” “呵呵,你啊,要是穆兄知道了,恐怕又要聒噪了。”李殷摇摇头:“那个锦绣不错,应该比柳婉茹更适合跟着你。” “可是柳婉茹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了,我可不能保证她不会泄露出去。还是留在身边安全,要不然,我可得杀她灭口了。” “好了,别总说得自己像个女魔头似的。时候不早了,快进宫听旨去吧!” 第173章 送别李豫,品尝荔枝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喂,瞧你这架势,是要出宫吗?”穆悠见过皇上后,来到敬玉轩,刚好见安王在等人备车马。 安王回头,见是穆悠,赶紧招呼道:“快,上车。” 穆悠稍稍一愣,坐了进去:“什么事这么急?去哪儿啊?” 安王满脸焦急:“豫儿刚才突然派人来报,说他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 “哦。” “快点!”安王朝车外喊道,车夫使劲儿一扬鞭,马车疾驰而去…… “豫儿,豫儿。”安王的人马朝前面的马匹追了上去,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吁。”李豫闻声勒住了马,随行的骑士也都下马参拜。 “皇叔。” “豫儿。可算追到你了。”安王兴奋地一掌拍在李豫肩头,突然面色又变无比凝重:“怎么走的这么急?都不打算跟我告别吗?” “呵呵,皇叔,圣人也就批了我一个月的假,如今期限也快到了,洛阳估计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哩。本来是想去当面辞别的,可是,又怕你难过。” “你偷着走了,我就不难过了?”安王说着,眼圈也红了。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来,把鼻涕擦擦。”穆悠赶紧打趣道,将一块丝帕递了过去。 “你……”安王一把打开穆悠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看向李豫:“离别的话说多了太伤感,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多保重。” “好,我会的。等到过年时,我会请求圣人再让我回京多住些日子,把珍珠和孩子他们都带着,到时候,安王府也该建好了,我们就住到你王府里去,住到你厌烦为止。” “嗯,好。”安王忍着泪点点头。 “皇叔也保重。” 叔侄俩相拥在一起。 “萧飒,皇叔就拜托你了。”李豫拍了拍萧飒的肩说道。 “是。”萧飒揖手道。 李豫又看向一边的穆悠,欲言又止。 穆悠微微一笑,也朝李豫伸开了双臂:“广平王一路保重。是不是也该和我拥抱一个?” “呃,你也……保重。”李豫用马鞭扒下穆悠高举的手,嘴角挤出个笑容,瞟了一眼安王,飞身上马,一勒缰绳,马队便消失在一片风尘中。 “好了吧?都看不见人影了。”穆悠瞧着安王的样子,又打趣道:“你再看,能把他看回来吗?” “你就是来取笑我的吗?你有朋友吗?你知道朋友之间离别的滋味吗?”安王斜了一眼穆悠:“殷子木昨日也向我辞别了,不知道此刻离开长安了没?哎,这一下就失去了两个朋友。” 小夏子弯腰安慰道:“殿下切莫难过,常言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洛阳离得也不是太远,说不准广平王哪天就又突然回来了哩。” 穆悠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哎,算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安王问着,情不自禁跟着穆悠上了车。 “去平康坊。”穆悠朝车夫喊道。 “平康坊?去那儿干嘛?” “我们第一天成为朋友,你就带我去的那里,你忘了?看你今日不太高兴,带你去散散心。” “怎么,又想见那里的美娇娘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戒戒色?我不去了,上次是微服陪你,今日这身过去,有失身份。” 穆悠瞟了一眼安王身上的王服,悄悄靠近他耳边:“如果,去了能见到你的王妃,你去不去?” “真的?”安王大喜,随之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逝:“哼,你又胡说。” “去了不就知道了。” …… 车马入了春明门,又回到了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浩浩荡荡的护卫队使得原本拥挤的人流更是不畅。 萧飒派出十名护卫在前面开道,剩下三四十人散布在车后,自己则和崔虎郑明等骑着马紧紧围在马车四周,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过了道政坊前面就是东市,再前面就是平康坊,这一路过去可是马虎不得,上次安王出城就差点儿遇险,穆悠说得没错,确实有人想对安王不利。可是他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唆使安王去青楼,要不然早就回宫了。 穆悠啊,穆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快闪开!”一人策马急行,马鞭飞扬,白色的骏马扬起一阵狂风,马脖子上的铃铛更是碰撞出急迫的节奏。 路人纷纷避让开去,唯恐挡了道,误了大事。安王的车马正驶在路中,却是避让不及。 骏马上的差人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车队,眼见就要撞了上去,赶紧急拽缰绳。 “嘶”的一声,骏马吃痛,前腿仰天,发出一声哀鸣,总算是停了下来,而马上的差人却因为重心不稳,侧翻在地,背上的箱子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里面的竹筒散落开来,地上也湿了一片。 “放肆,安王车驾在此!”萧飒大喝一声,十多个侍卫已上前将差人团团围住,手中的佩刀印出一圈银光。 “安王恕罪!”差人跪倒在地,脖颈处的衣衫湿漉漉的贴着肌肤,额上的汗水嘀嗒落下。 安王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出了什么事了?” 侍卫让开一处缝隙:“殿下,好像是八百里加急。” 差人在地上跪行几步,将附近的竹筒捡进箱子里,偷眼瞟向安王车轮前最后一个竹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安王已跳下车来,将竹筒拾到了手里,他嘴角微微一笑:“贡品?” 差人微微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迅速瞟了一眼安王手里的东西,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双唇微启:“是。” “这个我要了,你进宫去吧。” “这……遵旨。”差人答道,重新背好箱子,骑马离去。 街上也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穆悠问。 “当然是好东西。”安王一笑,在车厢上磕掉竹筒口糊的封泥,从中抽出一条树枝来,上面五六个褐红色的果实还沾着水滴,仿佛还长在树上。 “荔枝?”穆悠脱口而出。 “你认识?” “我是谁?穆半仙。还有我不认识的东西?”穆悠将手里的扇子一摇,满脸不屑。 “这是今年涪陵的贡品。贵妃喜欢吃鲜荔枝,圣人便专门开了一条荔枝道,沿途备了驿站快马,日夜兼程。熟了的荔枝也是连枝条采下,放进竹筒,加上冰块,再用稀泥封口保鲜。如此一来,就算千里之遥,吃上去也跟刚从树上摘下的一样。今年的荔枝倒是熟的更早些。”安王说着将果子小心地从枝头取下来。 “要想果实早些成熟,无非就是升温,想是地里烧的炭够老百姓用上一冬了吧。八百里加急就为贵妃吃几个新鲜果子?哼,劳民伤财。”穆悠小声嘀咕道。 “贵妃爱吃,圣人愿送。要你瞎操心?”安王瞪了穆悠一眼,已剥开了一个果子递了过去:“你敢吃吗?这可是贡品。” “安王赏的,岂敢拒绝?”穆悠一把接过来,倒是毫不客气。 安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怎样?味道如何?” 穆悠咂咂嘴:“不错,晶莹剔透,鲜嫩多 汁,还挺好吃的。” “呵呵,你爱吃就好。”安王说着,又剥了一个递了过去。 “你也吃啊。” 安王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穆悠心头一震,此情此景,又是如此熟悉: “你也吃啊。”年幼的杨莲将手里的荔枝递给李旭。 李旭抿抿嘴,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几粒果子直摇头:“我不爱吃这个。你都吃了吧。” 每年都是如此。一个不会说谎的人,说起谎话来,总是那么别扭。 “你都吃了吧。荔枝就得吃新鲜的。”安王笑道:“你可是今年长安,不,或许还是全天下,吃到鲜荔枝的第一人!” 穆悠又将一颗荔枝塞进嘴里,也无比满足:“是吗?这么荣幸。” 说话间平康坊已经到了,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一众女子整齐的跪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绫罗绸缎。好一道绚丽的风景。 “都起来吧。”安王跟着穆悠下了车,一时倒有些不自在。 “谢殿下。”众人起身,个个喜笑颜开,兴奋不已。 “奴家严氏拜见殿下。”一体态微胖的半老徐娘笑盈盈地再次欠欠身:“不知殿下到此,所谓何事?” “没你的事。我们是来听薛娘子抚琴的。”穆悠说着一指严氏身后的薛楚儿,拉着安王已熟门熟路的朝她房间去了。 萧飒一挥手,所有侍卫便楼上楼下排列开去。 “小女子薛楚儿见过安王殿下、穆郎。”薛楚儿迈进房来,一身大红色的纱裙如鲜花般娇艳,她欠身行了个礼,在琴前坐了下来,纤纤玉手落在琴弦上,优美的旋律便荡漾开来。 “传膳吧,饿了。”穆悠朝严氏低语道。 “好好好。” 酒菜很快便上齐了,薛楚儿一曲也刚好凑完。 “好,真是精彩。上次一别已是十多天了,薛娘子的琴艺更加精湛了。”穆悠夸道。 “你们都退下。”安王一挥手,见闲杂人等都走了,看向穆悠:“人呢?” “什么?”穆悠已在桌前落座,舀起一碗汤喝了起来。 安王看了一眼旁边的薛楚儿,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我也真是服了自己,居然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想来玩,大可以自己过来,又何必叫上我。” “我无权无势,身无分文,进的来吗?”穆悠又抓起一块肉吃了起来:“嗯,好吃。这是牛肉吧?好久都没吃过了。” “那你慢慢吃吧,我走了。”安王一甩衣袖,就欲出门。 “哎,慢着,你不想见你的王妃了?” “莲儿怎么会在这里?你再胡说,小心我治你欺君之罪。” “来,吃了这杯酒,我让你见她。”穆悠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安王:“敢吃吗?我可在里面下了药了。” 安王无奈地看了穆悠一眼,赌气似的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174章 再访青楼,杨莲重现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三,二,一,倒。”穆悠数着,伸出手臂搂住安王,让他趴在了桌上。 “殿下,殿下……穆郎,你……”薛楚儿轻唤几声,见安王昏迷不醒,诧异地看向穆悠,不知所措。 穆悠笑笑:“我这人对朋友一直都爱坦诚相待,都告诉他酒中下了药了,他还吃,哎,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薛楚儿试了下安王的鼻息,终于镇定下来:“穆郎今日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一是来和你道别,”穆悠又手指安王:“二是为了他。” “听闻昨日附近的长安客栈有人坠楼身亡,死因是醉酒失足,而死者还是当朝权贵?” “圣人见太子和寿王私会,心中不悦,总会有人倒霉。” “穆郎当时也在?” “没办法,这天下还是圣人说了算。我想求官,就得听他的。” “穆郎说来道别,想是已达成所愿了?” “是,明日我便走了,可是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特来请姐姐帮个忙。” “楚儿一介青楼女子,如何能帮得了安王?”薛楚儿面露难色:“何况上次和安王泛舟时,他就多次透露只想做个逍遥王,与安王妃朝朝暮暮。总之,安王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姐姐看人一向很准,其实,我也并不想他卷进朝堂的争斗中,我只想他开开心心的活着。”穆悠看了一眼安王,眼中满是担忧:“前几日太子已经出手了,我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次。我不在长安,又能有谁来护他周全?” “既如此,你可以选择留下。” “不,我只是个江湖人,长安不是我待的地方。我不可能一直在他身边。”穆悠无奈地笑笑:“他曾经说,想像“让皇帝”一样不理朝政,不交朝臣。他以为那样无欲无求,别人就不会将他视为眼中钉。可事实上,有些事却由不得你,是金子总会有人去捡,除非你蒙上灰尘不被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找两把宝剑———紫电青霜。因为这两把剑,我知道了有一篇很好的文章叫《滕王阁序》,我当时就问李殷,滕王是谁。李殷告诉我,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滕王是最逍遥自在的亲王。因为他声名狼藉,骄奢淫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对手。有时候,在皇权的争斗中,确实需要韬晦之计才能保全自己。” “你想让安王学滕王一样活着?”薛楚儿摇摇头:“安王没那么多心思,而且安王一向洁身自好,宽厚仁慈。” “所以,我要姐姐帮我毁了他。”穆悠冷冷地说道:“和性命比起来,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呵呵,如此说来,安王妃失踪也是你所为了?” “这个还是留着安王妃自己和你说吧。我该走了。” “安王妃在哪儿?” 穆悠一指窗户,开门出了房间。 萧飒等人候在门边,见穆悠出来,都围了上去,却未见安王。 “安王和薛娘子相谈甚欢,你们千万别去打扰,但也不可大意,耳朵精着点。记住了吗?”穆悠朝众人吩咐一番,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萧将军,这……”小夏子看着穆悠的背影,又看了看房门,终究还是不敢多事。 众侍卫也不约而同地看向萧飒,等着指令。 萧飒将剑抱在怀里:“再等会儿吧。听着点屋里的动静。” 房里却是十分安静。 薛楚儿在屋里徘徊着,就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飞了进来。她放眼望去,见是穆悠,不禁笑道:“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穆悠笑笑:“我说过,对朋友,我一向都很坦诚,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真话总是没人愿意信我。其实,我就是安王妃。” “你?”薛楚儿上下打量一番穆悠,揣摩着他的意思。 “姐姐学识渊博,应该也听说过人 皮面具吧?”穆悠说着,伸手朝自己耳后摸去,手轻轻一抠,一张肉色的脸皮便撕脱下来,瞬间又成了穆仙儿的容貌。 “你?”薛楚儿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你是安王妃?” “哎,不知不觉竟已到夏天了,热死了。脚都快捂臭了。”穆仙儿说着,脱下外面的鞋子塞到床底下,身高瞬间便矮了几分。 她又取下发簪,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了下来,她朝薛楚儿笑笑,将身上的布包和外衣藏在衣柜里,上身就只剩一件低领的白色薄衫,里面粉色的诃子清晰可见,下面接一条白色长裤,依然成了一位窈窕女子。 “你要干什么?”薛楚儿确实有些困惑。 “想和姐姐做个交易。我知道姐姐和郭县尉情投意合,可是郭子仪却不会同意自己的义子娶个青楼女子,除非圣人下旨,那就另当别论了。而安王却可以助圣人去下这道旨。姐姐聪慧,应该不需我明说了吧,不知姐姐意下如何?”穆仙儿说着,似在与之商量,然而言语之间却很难让人拒绝。 薛楚儿眼珠一转,便也领悟了她的意图,但却摇头道:“安王乃正人君子,怎可莫名其妙和我在一起?” 穆仙儿拉过墙角的屏风:“请姐姐把身上的外衣脱给我,躲到屏风后面去,我自然会把一切做的跟真的一样。” 薛楚儿略略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穆仙儿换上了的薛楚儿的衣衫头饰,猛然看去,真还有几分神似之处。 接着,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放到安王鼻子下,安王瞬间便有了反应。 “莲儿?你……莲儿!”安王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他擦擦眼睛,没错,是莲儿,真的是莲儿,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穆仙儿笑道。 “莲儿,真的是你。”安王起身,双手握住穆仙儿的手,眼中夹杂着兴奋与疑惑:“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穆仙儿一把揪住安王的耳朵用力一扭:“疼吗?” “疼。”安王答道,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他一把将穆仙儿拥入怀中:“你终于出现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穆仙儿轻轻推开安王:“有人要杀我,所以我躲起来了。” “谁要害你?”安王很激动。 “嘘。”穆仙儿将食指靠在唇边,紧张地朝房门看看:“你放心,我现在是安全的。” 安王也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带了很多侍卫,跟我回敬玉轩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穆仙儿摇摇头:“我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婚之日我不辞而别,是我不对,我今日一定好好补偿你。” “不,我不怪你,我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什么。” “我还欠你个洞房花烛夜,你也不要吗?”穆仙儿娇羞的一笑,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带,身上红色的纱裙滑落下来,里面就只一件薄衫,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莲儿。”安王甜甜的笑道,幸福来得太快,让人如醉如梦。 “就把这里当我们的新房,可好?”穆仙儿说着,抬起半透的手臂,拔下头饰,瞬间便成了就寝的样子。 “好。”安王痴痴地答道,满眼的温柔。 穆仙儿缓缓朝安王靠近,将手里的头饰朝桌上扔去。那钗子刚好掷在酒杯上,酒杯瞬间倒下,顺着桌边滚了两圈,笔直的落在了地上,伴着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 “殿下,殿下。”门外的侍卫早就等的心急如焚,闻得声响,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 “啊!”穆仙儿惊叫一声,一头扎到安王怀中。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安王大怒,赶紧用衣袖护着穆仙儿的身子:“滚!” 萧飒等侍卫瞟了一眼二人和地上的衣物,瞬间已明白闯了大祸,赶紧拉上门退了出去。 “吓死我了。”穆仙儿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安王插上门栓:“我这群侍卫是挺烦的,现在没事儿了。” “来,先吃一杯合卺酒吧。”穆仙儿趁安王锁门的功夫已斟上了一杯酒和一杯汤。 “好。”安王欣然接过酒,两人相视一笑,交臂而饮。 “你的计划都已完了,何必要加戏呢?你这样只会让他陷的更深。”花无忌摇着扇子又出现了。 穆仙儿不予理睬。 安王放下酒杯,见穆仙儿已侧躺在了床上,心中更是激动起来。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安王笑着抿抿嘴,咽了口唾沫:“热。”说着也迅速脱去了外衣。 “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好。”安王笑着,兴奋地来到床边,脸上泛着红晕,额上也浸起细细的汗珠来,他一手颤抖着握在穆仙儿肩头,温柔地唤道:“莲儿。” 花无忌也凑了过来,一扇子拍在穆仙儿头上:“喂,你干什么?不会是要假戏真做吧?你对得起李殷吗?” 穆仙儿依然娇笑着,见安王的唇即将靠了过来,用手挡住,温柔地说道:“急什么,你先闭上眼睛。” “好。”安王笑着,顺从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美好的时刻。 穆仙儿从诃子里掏出一小段竹筒,含在嘴里对着安王一吹,一股迷烟迅速在他头周云绕开来,安王的笑容便定在了脸上,缓缓地倒在了床上,没了反应。 穆仙儿松了口气,抬眼斜了花无忌一眼,满脸甚是得意。 花无忌瞠目结舌,连声叹道:“太残忍了!你简直太残忍了!” 穆仙儿瞪了他一眼,脱去安王的鞋袜衣衫朝他扔去,花无忌躲着,瞬间又化为了一道轻烟消散开去。 穆仙儿帮安王盖好被子,穿回了穆悠的衣物,看着薛楚儿温柔一笑:“姐姐,可否赏光一起用个午膳?” “他……” “让他睡吧,一会儿有劳姐姐在他身边躺会儿就好。”穆仙儿说着递过去一个小瓶:“知道姐姐乃清白之身,刚才在厨房弄了点鸡血,等会儿姐姐倒点在床铺上,也好给楼里的丫头们一个交待。” 薛楚儿苦笑:“你这不是要毁了安王,更是要毁了我。” “如果姐姐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 “只要能和郭郎在一起,干什么事我都愿意。” 穆仙儿一举杯:“好,成交!” 第175章 安王出丑,老赖被赖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是梦吗?如果是,也太美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偏头,只见一头秀发散在枕边,他使劲儿眨眨眼,没错,是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她那白晰的香肩露在被外,一条手臂也半搭在被子上。而床边的地上,正凌乱的散落着二人的衣物…… 莲儿?真的是莲儿!刚才的事都是真的!自己迷迷糊糊的,已然和莲儿做了夫妻了?! 安王兴奋极了,小心拉起被子帮她盖好,这些天来不知她是如何过的,肯定都没睡好过。 安王想着,怜惜地看着她,轻轻伸手帮她拨开几缕散在脸上的秀发,而那女子也正好翻了个身,成了平卧,整个脸便充分暴露出来。 安王看着那张天仙般的容颜,惊得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你你……怎么……你……” “殿下?你……”薛楚儿也醒了,她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拉过被子缩向床头:“殿下……对楚儿做了什么?” “我……”安王羞愧地翻身下床,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衣衫:“怎么是你?刚……刚才明明是我的王妃……我……?”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仔细回忆起来:莲儿躺在床上含情脉脉的眼神,莲儿娇羞温柔的笑脸,莲儿若隐若现的肌肤,莲儿……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怎么转瞬间,莲儿就变成了薛楚儿了? 薛楚儿蜷缩在床头抽泣着,显然也并不愿委身于我,没错,她是有意中人的,她怎会和我…… 还有,穆悠呢?穆悠到哪儿去了? 安王边想着边将自己的衣衫捡到一起,慌乱地穿了起来,平时一直都有人负责帮忙更衣,今日自己亲自动手,竟连个腰带都系不上了。 来平康坊是穆悠的主意,他骗我说莲儿在此,穆悠,他曾递过来一杯酒,笑着说:“敢吃吗?我可在里面下了药了。” 下药? 没错,定是穆悠给我下药了。自己一直自诩柳下惠,宫中美女如云都没人可以乱了自己的心性,此次又怎会如此轻浮? “对不起。”安王瞟了薛楚儿一眼,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他飞速地提上裤子,靸着鞋夺门而出。 “殿下。”小夏子见安王总算出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所有侍卫也都看了过来。 安王感到脸上一阵燥热,心中更是恼羞成怒,这么多侍卫都是摆设么?自己被穆悠算计了他们都不知道? 如此想着,安王大怒,一指萧飒:“你们都……” 他话没说完,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盛怒之下忘了一件事———他的手里还提着裤子哩。 这生气的一指,手一松,整条裤子便脱落了下去,两条大腿就那么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安王的脸更红了,如果有地缝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哟,殿下,我来帮您。”小夏子在旁边也是一声惊呼,赶紧一把帮安王把裤子提起来,系腰带,整衣裳,忙成一团。 “咳咳。”萧飒咳嗽两声,背过身去,所有侍卫也都连连效仿。 平日里热闹的平康坊,此刻突然静的可怕。许久,一阵怒骂如春雷乍起:“穆悠!你这个混蛋!” 穆仙儿除了没戴面具,早已是穆悠的装扮了,她靠在房门上听得安王气呼呼的走远了,拿着扇子朝薛楚儿一揖手:“多谢姐姐相助。” 薛楚儿也已整理好妆容,微微一笑:“安王对王妃一片真情,王妃为何不留在他身边?”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是江湖人,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已经有爱人了。” “那我们呢?还算是朋友吗?” “当然,我穆仙儿交的都是生生世世的朋友,无论是在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穆仙儿。好,我记住了。” “呵呵,世上知道我这个名字的人很少。江湖人都说我是妖女,他们喜欢叫我的外号———美女蛇!” “什么?你是……” “江湖双煞,笑面杀手。”穆仙儿浅浅一笑:“怎么?姐姐怕了?” “不,我只是担心你,常言道,江湖险恶,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能和姐姐交心,仙儿不胜荣幸。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离别的话也不想多说,只求姐姐多保重。还有安王,他是重情之人,肯定还会再来找你,还请姐姐多帮忙开导一番。此次一别,我可能再也不会来长安了……”穆仙儿说着,眼眶有些湿润,她努力挤出一丝浅笑:“好了,不说了,安王还要找我算帐呢,走了。” “好。保重。”薛楚儿看着穆仙儿跳下窗户,泪珠也落了下来。 正值饭点,悦来客栈颇为热闹,客人们三五成群的把酒言欢,店小二穿梭其中,忙得汗流浃背。 “小二,来壶茶!”穆悠悠闲自得地跨进店来,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朝楼上一指:“你忙你的去吧,把我的美人儿叫下来伺候我就行了。” 店小二将茶壶杯子放在桌上,正欲答话,被刘掌柜一把拉开:“去去去,忙着去。” “刘掌柜啊,今日生意不错啊。我的美人儿呢?锦绣!锦绣!” “穆郎你就别喊了,人不在。”刘掌柜说着,满脸幸灾乐祸:“走了,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穆悠将信将疑。 “你那美人说了,穆郎连房租都交不上,跟着你啊,没指望。”刘掌柜撸了一下胡子:“呵呵,你说这事儿闹的。” “哦,掌柜的这是又找我要账来了?”穆悠笑笑,悠闲地品了口茶:“我又没说不给。” “那……” “掌柜的,呵呵,酒都搬到地窖了。”一个身穿短布衫的中年男子小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哦,好。”刘掌柜点点头。 “呵呵,”中年男子双手在衣衫上揉搓着,弯着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您看,这账能不能给我结一下?” “去去去,没看我正忙着吗?”刘掌柜满脸厌恶地斜了他一眼:“才几个铜板?我这么大的客栈还能跑了不成?” “呵呵,我……最近家里实在是快揭不开锅了,我……娃他娘也病了,就等着钱请大夫……” “少在我面前哭穷,回去等着吧,等我算好了自然会给你,还能赖你这几个钱?” “可是……您这都有三个月的工钱没结了,当初我们可是讲好了每个月底结一次账的……” “规矩是我定的,还想给我干就得听我的,滚,等我算好了账会让人通知你的。”刘掌柜不耐烦地朝他一挥手,便不再看他。 “那您什么时候算好……” 穆悠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知道刘掌柜又是说辞,从布包里掏出三锭银子来递了过去:“这三两银子拿去吧,有病了还是早些请大夫瞧瞧。” “这……这……”中年男子激动地看着穆悠手里的银子:“这也太多了。” “拿着!不要就是不给我穆悠面子。”穆悠说着,将银子塞到他手里。 “呵呵,多谢穆郎。”男子大喜,作揖而去。 刘掌柜瞟了一眼穆悠的布包,脸上又布满了笑容:“穆郎倒是慷慨啊,既然穆郎手头宽裕,不如今日就把账结一下吧。你也看到了,我这也要给别人付工钱不是?” “掌柜的你这话说的,刚才那车夫说你欠了他三个月工钱了,我才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这能赖到我身上吗?”穆悠一摇扇子,又是满脸愁容:“不是我不给,是我身上确实没钱,这样吧,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 “你……你刚才……”刘掌柜指着穆悠的包,全然不信。 穆悠瞟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那几两银子是我刚才在大街上顺的,身上真的没有了。” 刘掌柜拉过板凳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穆郎在我这客栈已经住了两个月了,我们也算熟人了吧。我这些天啊一直在想,除了以前的那个伙计小马和你开了个玩笑,其它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得罪过穆郎吧?” 穆悠直摇头:“没有没有。” 刘掌柜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我就不明白了,穆郎随便给别人算个命都是一两银子,平时安王给你的赏赐也不少,你也不是差钱的人,可为什么就是赖着我的钱不给呢?” 穆悠笑着又抿了口茶:“跟掌柜的学的呗,你这客栈每月的收入就算不多,可给伙计们付工钱应该不成问题,掌柜的又为何要赖账呢?” “你……长安城里都传言穆郎不好惹,我算是领教了,穆郎是故意拖着房钱不给,是要替那些贩夫走卒打抱不平吗?”刘掌柜摇摇头:“何必呢?人各有命,有些人生来就贱如蝼蚁,穆郎觉得请他们吃上顿好的,给他们赏几两银子,就能扭转他们的命运?” 穆悠微笑道:“掌柜的想多了,我又不是菩萨,自己都顾不上哩,哪有功夫管别人啊。” “那穆郎如此对待刘某,到底又是何意啊?” “掌柜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虽然没有得罪我,可是得罪我阿耶了。” “什么?”刘掌柜听得这话倒是一惊:“令尊是何人?我……我和他有过节吗?” 穆悠又倒上一杯茶:“是我养父,我其实是在长安出生的,从小父母双亡,是养父母把我拉扯大的,养父对我恩重如山,你得罪了他,你说,我怎会让你好过?” 第176章 兴师动众,客栈遭秧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刘掌柜面露尴尬:“这这这……穆郎,你确定吗?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我记性一直很好,而且还特别记仇。 那年,我哥出门去了,阿耶就靠赶车维持生计。你店里需要人送货,阿耶很高兴,以为找到个稳定的活计,可是开头说好了每个月底结账的,一直给你干到年底还是没讨到工钱。阿耶找你理论,还被你喊人打瘸了一条腿。 那时候真是穷啊,连买药治伤的钱都没有,我只好从狗洞里钻进药铺,去给阿耶偷金创药。” “呃,不知令尊是……” “掌柜的赖的账太多了,当然不记得我阿耶是谁。可我,永远都忘不了。今日,我可以免费给掌柜的算一卦:我欠你的钱啊,你就别指望了。” 穆悠说着,走到柜台搬了两坛酒送到邻桌:“来来来,我看你们兄弟俩相谈甚欢,一壶酒怎么够?来,敞开了吃。还有你们,也再加一坛。诸位,今日啊,我高兴,所有的酒钱、饭钱我请客!小二,都记在我穆悠的账上。” “原来你就是穆状元!” “多谢多谢!” “谢穆状元!” “他可是安王的朋友,有钱!” 满堂食客无不欢声雀跃,只有刘掌柜沉默不语,脸色都青了。 穆悠在大厅转悠着,送酒送菜,俨然成了悦来客栈的主人。 他忙活了一阵,重新回到刘掌柜身边,笑道:“掌柜的,心里有没有在滴血啊?可是,你又能怎么办呢?我可是安王的朋友,你敢骂我吗?敢打我吗?敢把我赶出去吗?哈哈哈哈,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恨,是不是想请个杀手,杀了我啊?” “穆悠,我杀了你!”门口一声怒吼,安王手持长虹剑已冲进了客栈,一众侍卫也整齐地在四周排列开来。店内的人都跪倒在地,一片惶恐。 “无关人等都滚出去!”安王喝斥道,双眼仍怒视着穆悠。 所有食客均仓惶而逃,刘掌柜及店小二等则低头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干嘛啊?兴师动众,扰乱民心!”穆悠端起茶杯,满脸不屑。 安王将手里的剑朝穆悠一指:“你……说!你是不是在我酒里下药了?” “是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们都是朋友嘛,就这么点小事,举手之劳,你不用特地跑来谢我!” “你……你这个混蛋!”安王咆哮道,一剑砍破了桌上的茶壶,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瞬间,茶水便洒了一地。 “你来真的?把剑放下!萧飒,你的剑怎么能给安王玩?”穆悠也慌了,在饭桌之间躲避着,还不时抓起桌上的碗、盘子、杯子朝安王掷去,一时激得安王更是穷追不舍。 刘掌柜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耳边的嘈杂声就像尖刀一样一记记割在他的心头,又碎了一只碗,又破了一个杯子,又砸了一坛美酒…… “殿下,小心,别伤着自己!”小夏子在一旁担心不已。众侍卫也不约而同盯着萧飒,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萧飒却是镇定自若,冷眼看着二人在店里闹成一团:安王似乎真的生气了,可是并不是真的就要置穆悠于死地。 而穆悠,能和黑影儿对击一掌,必定武功高强,不会被安王伤到,他对安王的回击也都砸在地上,也不会伤着安王。 如此一来,自己也就不必多管,只是不知穆悠这一出又是何意? 萧飒不动,其他侍卫自然也不敢贸然出手。 然而打闹的两人终究是累了。 穆悠一肘撑在桌子上,气喘吁吁地朝安王一摆手:“停……跑不动了。” 安王也喘着粗气,剑指穆悠,满脸悔恨与愤怒:“你……你混蛋……我……我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英名?名声值几个钱?” “你……” “好了,保持这种愤怒,没错,就这样,我跟你说件事。” 安王咽了口唾沫:“说!” “我要走了。” “爱走不走!”安王将眼一斜:“又想去哪儿鬼混?” 穆悠掏出布包里的鱼符:“圣人已经给我封官了,夷陵县令,正七品,呵呵,我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 上午去敬玉轩找你,其实就是想向你辞别的。可是,殷子木走了,广平王也走了,你一下失去了两个朋友,看你难过,我便没开口。 带你到平康坊,也就想让你开心一下,现在,你既然这么恨我,我要走了,你应该不会太难受了吧?” 安王听穆悠讲着,手里的剑早就垂落在地,他缓缓拿过那块铜制的鱼符看着,满脸的愤怒早就化为了悲伤:“圣人怎么能这样。你是制考状元,他怎么只封你这么个小官?” 穆悠笑笑:“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衣锦还乡,何等荣耀!作为朋友,你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衣锦还乡?你想是曲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你若想家了,锦衣华服回乡炫耀一下也就罢了,谁让你回乡当官了?长安难道就没适合你的官职?夷陵如此偏远荒蛮之地,哪儿比得上京城繁华?” 穆悠依然笑着:“长安虽好,可是不适合我。繁华之地,花销自然也就大些,到时候一点俸禄说不定还不够用哩。” 安王咬咬牙,无奈地看着面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安王府年底就建好了,那么大的王府,你还怕没你一间房吗?你想吃饭,也就是多加一双筷子而已。你想娶妻,我的宫女随你挑。总之,我有的,你都可以有。还用你操心什么?” “那我也不能事事都靠你啊,我也有自己的志向,不可能一直待在长安,更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有些事你得习惯,《叹人生》的考题是怎么出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好聚好散,或许有缘的话还能再见。”穆悠平静地说,拿回安王手里的鱼符,潇洒地上了楼。 安王的眼圈又红了,他强忍住泪,看着穆悠的背影不见了,低着头对萧飒喊道:“回宫。” 一众人总算走了,客栈里也恢复了平静,只留满地狼藉。 …… 御书房里,皇上撑着头翻看着奏折,满脸疲倦。 高力士瞟了一眼皇上,一挥手,一位宫女将一盘荔枝端了上来。 高力士:“大家,看累了就先歇会儿,尝尝今年新摘的荔枝。” “哎,老了,最怕伤脑筋,头疼!” 高力士听闻这话,赶紧帮其按摩起太阳穴:“大家,这力道如何?” 皇上叹了口气:“哎,还是那个殷子木上次帮我按的舒服。” “呵呵,大家对那个殷子木倒是喜欢的紧,早知如此,就该下一道旨,把他留下来。” “那人闯荡江湖惯了,岂会甘心留在我身边?上次一起逛御花园,我本有意收他为义子,他却故意转开话题,变着法的拒绝了。” “阿耶。”安王跑进来,大声喊道,朝皇上一揖手,累得直喘气。 皇上微微一笑:“哦,旭儿啊,去哪儿了?这么累?” “阿耶,你怎么就同意穆悠做夷陵县令呢?难道朝堂之上就没一个适合他的官职吗?”安王嚷嚷着,脸上因激动微微有些泛红。 皇上端起茶来慢慢地品上一口:“知道你和穆悠交好,我对他也是宽厚,到夷陵,全是遂了他自己的意愿。穆悠这人啊,跟当年的李白一个德行,不适合在长安待着。” “可是……” “好了,你也累着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了。”皇上说着,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出去玩玩无可厚非,可身为皇子,还是得多注意一下影响,平康坊有些女子确实出众,但毕竟是青楼,还是少去为妙,你宫里头的美女还少吗?啊?” “阿耶,我……”安王听皇上说出此话,知道自己嫖妓的丑事恐是人尽皆知了,已是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皇上一指桌上:“来,这是吏部刚上的几道折子,我看得头疼,你来帮我批了。” 安王嘟起嘴,一揖手:“圣人恕罪,儿也头疼,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皇上答话,后退两步,出了大殿。 皇上一愣,指着安王的背影:“你看看,这脾气,这是又生我的气了么?” 高力士笑着弯腰道:“大家息怒,安王心思单纯,也就这急性子,一点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呵呵呵,我不生气。哎,哪有为人父母的和自个子女置气的?我子女那么多,可一个个都长大了,也都各有各的心思了,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在筹谋些什么?只有安王,还是率真可爱,跟小时候一个样,不用我费尽心思去猜。” “是是是,大家所言极是。” “可是安王也大了,也不能整天由着他玩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高力士拿起一颗荔枝剥着:“安王的心思好像一直都不在朝政上,如今安王妃失踪,恐怕……” “杨莲……哎,此女回来的蹊跷,失踪的更是诡异。旭儿对她的感情也让人不解。” “大家要不要再派人去查查?” “算了,顺其自然吧。”皇上接过荔枝吃了,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去,你把这一盘荔枝都给安王送去,他喜欢吃。” “是。” “哦,慢着。再给安王带几句话,告诉他,穆悠在长安这些天得罪了不少人,派他离京实则是在护他周全,只要他在夷陵安分守己,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必想办法让他回京。就因为这点事,不必头疼。” 第177章 临别赠礼,切磋武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幕已降临,西市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悦来客栈虽地处闹市,却是静的可怕,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店内已收拾干净,店小二靠在桌上打着瞌睡,刘掌柜也坐在柜前发着呆。 一个人影不声不响地跨进店来,一剑敲在柜台上。 刘掌柜一跃而起,满脸惊喜:“客官,您几位?是吃饭还是……”他说着,突然住了口,笑容僵在了脸上:“萧将军,您……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穆悠在吗?” “在在在,一直待在房里哩。您这边请!” 萧飒伸手拦住:“不用,我知道路,自己上去就行。” “是。萧将军请便。呵呵。” 萧飒上了二楼,甲字六号房里果然亮着灯,他用剑柄扣在门上,就听得有脚步声朝门边靠近。 “谁?”里面的人问道。 “萧飒。安王让我给你送件东西。” 门开了,一张笑脸印入眼前,萧飒大惊:“你……” “进来说话。”李殷朝旁边退开一步,将萧飒让进屋来,迅速关好房门。 “殷子木!不,没人时该叫你李殷才对。你不是走了么?怎么会在穆悠的房间里?穆悠他人呢?” “她有事儿出去了,客栈门口有人盯着,这房里不能没人。”李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穆悠得罪的人太多,很多人都想摸清楚她的行踪,从而对她不利。所以,她去夷陵上任的路线更是绝密。” 萧飒冷冷一笑:“穆半仙无所不能,还有他怕的人么?” “呵呵,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天都黑了,他还不回来吗?安王有件礼物让我亲自交给他。”萧飒说着,掏出怀里的一件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来。 “她不会回来了,她去帮朋友种花去了。我们约了明日辰时在安化门外汇合。” “种花?哼,我看啊,是沾花惹草吧?临走了,还有哪位小娘子放心不下?” 李殷也不解释,伸出手去:“要下雨了,萧将军早些回去吧,东西交给我就行。” 萧飒摇摇头:“既然答应了安王,就得亲自交到穆悠手上,我也刚好有件私事找他。安化门外对吧?我走了。” “哎,把伞拿着,我观了天象,夜里会有小雨,给她说了也不带伞,等会儿还不定被淋成什么样子。”李殷担忧地说,将一把油纸伞递了过来。 “多谢,告辞。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们。”萧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拍拍李殷的肩,走出房去。 零星的雨滴落了下来,街上的商贩见状,纷纷收摊回家,行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顷刻间,街道上便安静了下来,似乎也准备就寝了,只有那蒙蒙细雨,柔和地落在街边的树叶和屋檐上,奏出一片和谐的乐章。 萧飒撑着伞穿过西市,跃过安化门,沿着官道走出了一里,停了下来。面前是个三岔路口,穆悠不知去了哪里,看来只能在这里候着了。 斜风细雨,静静交错,纷纷而下,扬起地上泥土的气息,混着淡淡地草木的芬芳,倒是让人心情舒畅。 萧飒闭着眼享受着这份宁静,直到天色渐亮才骤然醒了过来。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放眼望去,地面全湿了,周围的草坡树木格外青翠,绿叶上的水珠晶莹透亮,如一粒粒珍珠。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梳理着毛发,发出一阵阵歌唱,整片天地终于又舒醒了。 他扔掉伞,摸了摸身上,红褐色的劲装也被雨雾湿润了,幸好怀里的东西还完好无恙。 东边的大道上,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过来,萧飒定睛一看,正是穆悠。他额上的头发湿漉漉地搭拉在眉毛上,整个人显得甚是疲惫,还是那身灰色的布衫,斜挎着银白色布包,全身上下早已湿透,零零星星还粘着泥土,鞋子上更是污浊不堪。 “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穆悠也认出了萧飒,雾蒙蒙的睫毛下,双眼中满是惊喜。 “我说过多次了,叫我萧将军。” “好,萧将军,萧将军。” “你不是去你朋友家了吗?怎么?看你这副样子,像是被人拒之门外了?”萧飒取笑道,突然觉得此刻的穆悠有几分奇怪,以前都是平视他说话,今日……怎么觉得他好像矮了几分,反正总觉得…… “帮我朋友种花去了,曾经承诺过要给她千亩花海。那时候太小,都不知道一千亩有多大,如今十年过去了,再不为她做点什么,以后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是吗?”萧飒嘲讽道:“穆县令真有闲情雅致。忙了一夜,花都种完了?” 穆悠擦擦额上的水珠,微微一笑:“没有,我昨天下午便开始忙了,没想到种花这么累,稀稀落落的,一亩地差不多吧,我的心意已到,她不会怪我的。” “呵呵,穆县令辛苦了。”萧飒冷笑道,掏出怀里的东西:“这是安王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 “哼,你不是穆半仙吗?猜猜看。” 穆悠笑笑:“安王派你亲自送来,想是特别贵重,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看你拿它的样子,此物应该很轻,而且形状为方形,用牛皮纸包裹是为了防水,总此看来,应当是安王手抄的《太白诗集》无疑了。” “穆半仙果然有些本事。安王说了,朋友一场,总得留点念想,送你金银珠宝太过俗气,你既然喜欢李白,这本《太白诗集》最为合适。”萧飒说着,将书扔了过去。 穆悠一把接过,放入布包,摇头道:“安王还是不够了解我,其实,我这人就喜欢俗气的东西。” “行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接下来,我还有件事找你。” “哦?萧哥哥,哦,不,萧将军请说。” “我要和你比武。” 穆悠大吃一惊:“比武?这……我们俩无冤无仇的,打什么架啊?” “上次破庙前和黑影儿交手,我输了,那是因为前两天拜你所赐,被圣人重责了五十大板还未痊愈。你当时和黑影儿对击了一掌,连黑影儿都后退了几步,而你却纹丝未动,这说明你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测,或许,更有可能在黑影儿之上。你倒是挺会装,深藏不露啊!” 穆悠听萧飒夸奖,十分得意,微微一笑:“哪有?我这人对朋友一向都是坦诚相待,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我是绝世高手,是你们不信嘛。再说了,我这人一直都很谦虚,不爱向外人炫耀。” “好,绝世高手,我此刻便向你宣战。” “真没这个必要,你在开元寺学功夫时你师父没教你吗?学武是为了争输赢吗?”穆悠争辩道,就欲离去。 “慢着。”萧飒喝道,将他拦住:“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穆悠苦笑:“打伤了你,安王没了护卫不说,我也会心疼的,我们俩又没有过节,我真的下不了手。” 萧飒一听这话,心中的怒气一冲而起:“没过节?上次是谁戏弄我?要不是看在你和莲儿相识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故意针对你,只为和你划清界线,没办法,仇家太多,不想萧将军受到牵连。你也曾说过,在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我也只是照做而已。” 萧飒见穆悠又开始胡言乱语,阴冷一笑:“你还知道仇家太多啊,你让李殷故意待在客栈混淆视听,就是为了悄悄离京。哼,你今天必须和我比试,否则,我这就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让你一路上不得安宁。” 穆悠一脸无奈:“别啊,萧将军怎能对我如此狠心。我可是你最亲的人啊。” “少来这一套!拿出你的兵器来!”萧飒说着,手中的剑已经扬了出去。 “我没兵器,也用不着。我可是绝世高手,世间万物皆可用。”穆悠说着,看了一眼萧飒,知道躲不过了,一指地上的油纸伞:“你这伞不要了?” “李殷的伞。” “哦,那我就用它了。” “什么?我乃堂堂大内一等侍卫,你就拿把破伞和我打?” 穆悠捡起伞,拂去上面的尘土,嘟起嘴来:“破伞?哪儿破了?李殷的伞,就是世上最好的伞!要不要我先让你三招?” “看剑!”萧飒不愿多言,向前一步,手中的剑已朝穆悠刺去。 这一剑极快,如果穆悠躲不过,必定挂彩。不知他到底和莲儿是什么关系,如果他受伤了,莲儿会怪我吗? 萧飒想着,不禁有点失神,等再定睛看去,眼前哪儿还有穆悠的影子? 萧飒回身,心头又是一震,明明还在面前的人,是如果移步到了身后? 穆悠微笑着看向萧飒,脸上甚是得意,他将伞扛在肩头:“一招了。” 萧飒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又轻敌了,不,不是轻敌,是有太多顾虑。以他的身手,又何需自己留情? 萧飒想着,手中的剑再次出击。 这次的剑更快,更狠,如一道闪电击破长空,如一卷巨浪撕裂沧海。 然而转瞬间,萧飒又迷茫了,剑离穆悠已近在咫尺,而他却如同在观战一般,不回击,也不躲避。 穆悠,他想干嘛? 萧飒持剑的手有些颤抖,这一剑下去,非死即伤,说好的点到为止,自己可没想过要他的性命。然而收手已是不可能了,眼见利刃即将刺入他的胸膛,仿佛连鲜血的味道都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了。 可是,这一切只是幻想,穆悠的身体似乎是虚化的,剑过处居然没了人影。萧飒再次回头看去,他果然又到了身后。 “第二招了。”穆悠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居然又躲过了一剑,萧飒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他曾说过自己轻功了得,叫什么云中飞仙,难道,都是真的? 第178章 千亩花海,仙儿离京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已经两招了,别说伤他分毫,连他是如何躲开的居然都没看清。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当真是在宫里混不下去了,难怪上次他不愿跟我交手。 片刻的停顿,萧飒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看来,对于此人,绝不可有半点心慈手软。 如此想着,他的剑又出动了,这次果真毫不客气,干净利落,剑锋直击穆悠的头颅。 穆悠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见利剑到来,陡然上身后仰躲了过去,即而足尖点地飞速一转,如旋风般跃地而起,身影一晃,竟如同秋叶一样飘落到了萧飒的身后。 这一次,萧飒看得真确,此人的轻功竟如此诡异,是的,诡异! 都说黑影儿来无影去无踪,如鬼魅一般让人捉摸不定,而穆悠的身手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上次和安王讲得尽兴,说黑影儿是他的师兄,难不成,是真话? “已经三招了哦!”穆悠笑道,不容萧飒回过神来,已持伞朝他飞刺过去。 萧飒大惊,他真的以伞为剑出手了。他的内力上次见识过了,刚才又领略了他的轻功,不知道他的招式又会怎样出人意料? 正想着,萧飒突然觉得头顶一痛,刚才还整齐束于头顶的发丝均飘然落下,笼罩在自己的脸上。 而穆悠,依然笑立于一丈开外,手里如持剑般握着李殷的油纸伞,伞的另一端挑着他的发簪。 “上次你弄乱了我的头发,这次算是扯平了。”穆悠说道,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萧哥哥,我走了,我的身边有黑影儿师徒还有李殷,你不用担心。” 萧飒披头散发,十分难堪:“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自负武艺超群,没想到……” “萧哥哥不必过意不去,又没人看到,不会笑话你的。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穆悠淡淡一笑,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江湖双煞? 被称为“江湖双煞”的,除了黑影儿还有一人———天圣宫美女蛇。 那个自称东方宏的江湖人曾指认李殷是银狐,江湖人都传言银狐和美女蛇两人一直形影不离,而李殷却听命于穆悠,难道……难道穆悠竟是笑面杀手美女蛇? 不,不对啊,美女蛇不是女子吗? 这些年自己虽在京城,可江湖上的事也算知道一些,传闻美女蛇武功并不高,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最擅长的是用毒和乔装术。 乔装术! 难道是女扮男装? 可自己还给穆悠搜过身,他分明就是男子。还有莲儿,莲儿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她又是谁? 萧飒想着,不由得朝东边的大道望去,这条路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家人便是葬在那边不远的山坡上,一个月前刚去祭拜过。 而穆悠刚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他说去了朋友家,他的朋友又是谁?难道他去见的人是莲儿? 如此想着,萧飒脚底生风,很快便到了那片熟悉的山坡。不,一切都变了,一个月前还是杂草丛生,此刻却是鲜花满地。 是杜鹃花,又名映山红,花开正艳,映得小山坡一片绚丽。 这是爽儿最喜欢的花,那时她和莲儿总爱跑到后山去采,然后插得满院子都是。 而如今,这花居然长到了爽儿的坟头,围着爷娘的墓地蔓延开去。不,这花绝不是自己长的,而是有人种的,花根处还是新土,连种花的锄头都横放在爽儿的墓碑前。 墓碑上面还放着一只耳环,莲儿的耳环,和自己怀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萧飒将两只耳环握在手里,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莲儿的气息。 那是自己最后一次送莲儿回府,如往常一样,还是亲自驾车,不过马车走得格外慢。他将身子朝后仰去,靠在了车门上,只有这样心里更为舒适。 “萧哥哥。”莲儿靠着车门轻声唤他。 “你真的要走吗?”萧飒低头说道。 “是。” “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我现在已经是将军了,而你明日也将成为王妃。安王人很好,他是真的喜欢你。” “可他只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过得很好。” “那你要去哪儿?” “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吗?过了今晚,世上再无杨莲,我将以一个新的身份活着,不要找我,也不要想我。”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有缘自会再见。” 两人小心地断断续续地聊了一路,下车时莲儿的耳环被车帘挂掉在地上,被自己悄悄捡起藏进怀中。 萧飒看着手里的一对耳环,原以为那是莲儿留给我的一个念想,没想到,她将自己的那只留给了爽儿,这是彻底放弃了有关杨莲的一切吗? 萧飒抚摸着萧爽的墓碑,突然发现左下角自己的名字旁多了一行字:友,穆仙儿。 穆仙儿。 这是莲儿的新名字吗?她姓穆,和穆悠同姓。是巧合吗? 不,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穆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他还三番两次唤我萧哥哥。 萧哥哥,只有莲儿一直这样叫我。 萧飒环视一眼满地的杜鹃,尘封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杂乱的院子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劈着柴,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雀跃般将含苞待放的杜鹃花枝插满院落。 “莲儿,怎样,漂亮吗?” “嗯,真好看。”杨莲扬起缠着绷带的额头,满脸兴奋。 “等这花全开了更漂亮。”萧爽眼中充满希望。 “呵呵呵,小傻瓜,你这枝条插到土里哪能活,过几天就枯了。”萧飒笑道,举起斧子又劈开了一段木头。 “那我以后帮你种,爽姐姐喜欢杜鹃,我就给你种一千亩杜鹃花,把我们屋前屋后都种满。” 萧飒又笑了:“一千亩,那得种到什么时候?” “刚才李旭说了,等长大了就娶我做王妃,到时候,我有了钱,请上一千个花匠,保证一天就给爽姐姐种好。” “嗯,好,呵呵。” “明日我便要去学功夫去了,你们两个乖乖的,别总往后山跑,惹阿娘担心。” 杨莲吐吐舌头:“那萧哥哥学好了功夫,是不是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那是。” “那我们呢?我们还能再欺负你吗?” 萧飒直起腰来:“你们两个混世魔王,我算是服了,我也被你们欺负惯了,从今往后啊,这世上只有你们两个可以欺负我。” “好。爽姐姐,给他试试我们新做的胭脂。” “好,哥,来,这是我刚用杜鹃花汁调制的。” “这都是女孩子的东西,哈哈,不,你们两个别闹。”萧飒捂着脸,满院逃窜。 “萧哥哥,别跑,不是说好了任我们欺负的吗?” “是啊,哥,就擦一点,呵呵呵。” 十年了,萧爽的笑声似乎依然在耳边回荡。 千亩花海! 本以为就是一句玩笑,没想到她居然当成了承诺,还亲自种出了一亩。 穆悠,莲儿? 呵,自己也真是笨,她其实多次向我透露过她的身份,当时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上次就因为被安王打了一巴掌,穆悠就对安王怒目而视:“你打别人我不管,你打了萧飒我管定了,这个人除了我,你们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还有前几日同车时,穆悠说:“我是萧哥哥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 “飒儿,我挤好了一碗奶放在桌上,你若是见她们哭了,那就是饿了,就把奶给她们喂了。慢着点,千万别让她们呛着。” “知道了,娘。” “还有,这些是干净的尿布,我都放在床头了,你过一会儿就摸摸,若是尿布湿了,就给换了。” “哦,好。” 那是莲儿第一天到自己家来,她也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穆悠更是拿出口脂,像小时候和爽儿一样对自己说:“萧哥哥,要不要也擦点?” 她还曾凑到自己耳边道:“论亲密关系,这世上就我们两个最亲了。我们算是尿布之交。” 回想着穆悠说过的这些话,萧飒嘴角笑着,眼里却落下了悔恨的泪水,真是难为她了,连尿布之交都表达出来了,可自己居然还是没明白。 他泪眼婆娑地看去,红艳艳的花海中,萧爽依然扎着小辫,举着一枝杜鹃,笑颜如花:“哥,你看,这都是莲儿为我种的,好漂亮,我好喜欢,呵呵呵。” 辰时,安化门大开,一位老叟第一个出了城,他一身粗布短衫,花白的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满头乱发还夹着草渣。在他的手里却牵着两匹骏马,马背上还驮着包袱等杂物,想是贩马的卒子。 他刚走出城门不远,穆仙儿便扛着伞拦住了他:“喂,你这马怎么卖?” “不卖不卖。”老叟粗着嗓子连连摆手:“这马是为我相好的准备的。” “可小女子要到夷陵去,山高路远,没有马怎么行?你就行行好,送一匹马给我嘛。你看我花容月貌,你就忍心拒绝我吗?”穆仙儿说着,扭动着腰肢,抚着面颊,尽显妩媚。 老叟见她一身男装都已湿透,不免眼中满是同情,他取下马背上的包袱:“好了,别闹了,快找地方把干净衣裳换了,小心着凉。” “呵呵,你这个样子好丑哦!”穆仙儿上前一步勾住老叟的脖子,一把揪下他的胡子来。 李殷也自己动手取下了假发:“萧飒把东西给你了?” “嗯。”穆仙儿点点头,眼睛看向李殷身后。 花无忌还是一身淡青色的薄衫,摇着羽扇:“我答应陪你来长安的,如今,也算兑现了承诺。接下来的事有李殷帮你,我就不管了。我不会再来烦你。你们多保重!” 穆仙儿微微一笑:“保重。” 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也朝身后的空地一揖手:“保重。” 两匹骏马疾驰而去。 穆仙儿回望一眼那蜿蜒的城墙。 长安,我走了! 第179章 醉酒之缘,空城之计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然居酒楼,三楼转角的闲云阁。 一位披头散发的客官正独自吃着酒,桌上的菜似乎并未动筷,一尺来高的酒坛子倒是倒了两个。 店小二轻轻地再放上一坛:“客官,您今日已经吃多了。您自个儿还能回去吗?” “走开!”萧飒怒道,甩了一下满头的乱发,抓过酒坛子又满上一碗,又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猛,呛得一阵咳嗽。 店小二看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不敢再多嘴,默默地退出房去。 萧飒已经醉了,他眯着眼睛环视一下整间屋子,十多天前和穆悠他们一起吃酒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不是穆悠,是莲儿,不,也不对,是仙儿!她也没吃酒,都倒在了袖子里。呵呵,仙儿,她还曾吹嘘自己千杯不醉! 萧飒想着,又从怀里摸出那对耳环来。那是杨莲的耳环,既然她已不在了,留着这耳环也只会徒增伤感。 如此想着,萧飒心一狠,手里的耳环已朝窗户扔了出去,如同当日安王丢弃《春宫图》一般。 “啊!谁啊!谁干的?” 楼下女子的尖叫和着街上的嘈杂让人一阵目眩。萧飒终于撑不住了,头重重地栽在桌上。 一醉解千愁,但愿长醉不醒,或许,还可能做个梦,梦中爷娘依然安在,两个妹妹古灵精怪,活力无限…… 然而是梦就总会有醒的时候。 萧飒努力撑起沉重的身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床上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床边的架子上还搁着帕子脸盆,梳妆台上分明摆着胭脂水粉各色首饰,而旁边的衣架上却挂着男装。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不知是何人居住。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房门随之打开,一个身着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踏进屋来:“哦,萧大将军可算醒了,我还生怕你会醉死在这儿了。” 萧飒一惊:“郭七娘?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我家了。” 萧飒心里一暖:“多谢!” “哼,给我道歉!” 萧飒将头扭到一边:“原以为郭七娘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会是如此记仇。上次大街上有所误会,萧某已经登门致歉了,郭七娘又何必翻旧账?” “翻旧账?”郭七娘听得此话眉毛一皱,两道毛毛虫都快拧到一块儿了,她手指着红肿的额头:“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一碰到你就倒霉!” 萧飒不愿和她聒噪,一把抓起长虹剑:“萧某还有事,先行告退。” “站住!” 萧飒回头看去,身后的女子满脸怒气,双手搭着一张弹弓,上面的石子正对准了自己。 莲儿?萧飒心头一震,眼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弹弓上:“郭七娘还有事儿吗?” “我说让你给我道歉!否则要你好看!” “萧飒从来不怕人威胁。”萧飒说着就欲出门。 “哇”的一声,郭七娘蹲在了地上,捂着额头大哭起来:“太欺负人了,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嗯……我就逛街,招你惹你啦?你就用东西砸我!要不是认出是你,我早就……嗯……你的酒钱都还是我付的,我还喊车把你带回家来醒酒……你……忘恩负义!” 郭七娘絮絮叨叨的,委屈不已。 萧飒止了步,诧异地看着地上干嚎的少女,刚才的一幕幕断断续续在脑中回放着:送别了穆悠,到天然居借酒浇愁,扔了耳环,晕晕乎乎全身没了力气,好似被人扶着,上了马车,躺到了床上,吐的一塌糊涂,有人给自己擦脸,喂汤药…… 酒醉三分醒,虽然迷迷糊糊,可还是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可是我扔东西砸到你了?”萧飒歉意的说,不由得又朝她额上看去。 郭七娘听萧飒认了错,嘴角露出一丝得意,将一对耳环亮了出来:“还真是你砸的?” “我……不是故意的。”萧飒说着向耳环伸出手去。 郭七娘赶紧将耳环塞到怀里:“这是我捡的,我捡的就是我的了。” “多少酒钱?”萧飒朝怀里探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钱袋。 “哼,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郭七娘是差钱的人吗?一顿酒钱还是请的起的。” 莲儿!萧飒心头又是一震,眼光不由得又落在了她的弹弓上。 “可以给我看看吗?” 郭七娘见萧飒似乎又想图谋她的宝贝,赶紧朝背后藏去:“这是我的,我……我好些年前捡的。” “呵呵,堂堂郭府千金就这么爱捡东西?” “你管的着吗?” “我还要进宫去,下次再备上厚礼来谢你。告辞。” “哎,”郭七娘伸手拦住,瞟了一眼萧飒的乱发:“你就这副模样进宫去吗?” …… “娘子,呵呵,那萧将军真是英俊潇洒,和娘子真是般配。”一个小丫头眼见萧飒走远,兴奋地说。 “呵,他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哼,我就要他永远觉得欠我的。”郭七娘十分得意,将弹弓插在腰间,拿出耳环对着镜子试戴着。 “这耳环好漂亮,只是不知……” “那萧飒就是块呆木头,肯定是看上哪个女子了,买了耳环去送,结果被拒绝了,所以才借酒浇愁。你刚才没听到,他迷迷糊糊还说什么“别走”、“爽儿”什么的。” “没错,一定是他看上了一个叫爽儿的女子,结果那女子跟别人走了。”小丫头也跟着分析道:“如今,这耳环到了娘子身上,而娘子准备的发簪萧将军也戴上了,这算是相互交换了信物了吗?” “胡说什么!”郭七娘佯怒道,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快给我换了女装,该陪阿娘去给祖母上香了了。” 萧飒来到安王寝宫,安王却不在。他取下杨莲的画像,用手遮住她的半张脸,如此看去,那双眼睛格外亲切。穆悠在时,也曾多次在他面前展扇遮脸,露出过这双眼睛。自己可真是笨,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走了画像。 萧飒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安王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边。 “郎君。”萧飒有些慌乱。 “你在看什么?可是有王妃的消息了?” “没有。画掉了。”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还满身酒气?”安王瞟了一眼萧飒的发簪,满脸疲倦。 “哦,遇到了一个朋友,耽误了。” “《诗集》给穆悠了?” “是。” “他什么时候走?”安王问道,眼中尽是忧伤。 “天刚亮就已经走了,此时估计已过了安康县了。” “什么?他已经走了?可崔虎他们并未传信过来。” 萧飒低下头去:“穆悠说有不少人盯着她,恐被人沿途算计,我思考了一夜,觉得还是让她早些离开的好,所以天刚亮就偷偷带她出城了。” “也就是说,别人并不知道穆悠已经走了?” 萧飒单膝跪地:“是。萧某自作主张,还请郎君责罚。” 安王一把将他扶起:“你做的对。准备好仪仗,再陪我去一趟悦来客栈。” “去客栈?” “穆悠是我的好友,他要走了,我当然要去送别。” …… 悦来客栈里,刘掌柜看着三三两两的两桌客人,满脸愁容。正值午时,要在平常早就是座无虚席,可是最近几天被穆悠闹的…… “安王驾到!”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围了过来,安王已被小夏子扶下了马车,萧飒仍抱着剑紧随其后。 “拜见安王殿下!”刘掌柜慌忙跪地参拜。 “安王在此,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小夏子喝道,唯一的几个客人也慌忙退了出去。 “刘掌柜平身吧。”安王说。 “谢殿下。” 安王:“穆悠呢?” “哦,穆郎还在房里睡着哩。” “还没起床吗?” 刘掌柜:“嗯,天刚亮就吩咐小二做了早膳,吃过了又睡了,说是这些天都没睡好,要好好补补觉,让我们都不许叫他。” “准备几个好酒好菜送到房里来。” “是。” 安王上了楼,停在了甲字六号房门口,朝萧飒使了个眼色:“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是。” 安王推门进屋,环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衣柜里的衣裳都已经被带走了,只剩床上的被褥平铺着。掀开被子,似乎还留存着他的气息。打开窗户,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可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殿下,午膳好了。”小夏子掏出银针试过毒,凑到门边说道。 “萧飒送进来。” 萧飒从刘掌柜手里接过托盘,飞快进屋关门:“郎君,用膳吧。” “放桌上吧。”安王红着眼圈,递过去一张银票:“要是穆悠知道我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又要怪我扰民了。这是一百两银票,去,把这酒菜钱还有店里的损失都付了。” “是。”萧飒揖手,退了出去。 刘掌柜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呵呵,萧将军,都是些本店的招牌菜,殿下可还吃得习惯?” “还行。”萧飒微微一笑:“安王仁慈,说今日来耽误了你店里的生意,你这店里一天最多挣多少钱?还有刚才的饭钱,我一并出了。” “哦,好好好。萧将军楼下请。”刘掌柜八字胡一翘,引得萧飒来到柜台前,拿出一个账本来:“这个……小店每天的收入都记在上面哩,请萧将军过目。” 萧飒随身翻了几页:“这都是记得什么啊?” 刘掌柜仔细一瞧:“哦,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穆郎欠的债。” “穆悠欠你钱了?” “是,他就开始付了四十天房钱,之后一直都说囊中羞涩,就再也没有付过钱了,都让我记在账上。” 萧飒叹了口气:“行了,算一下一起多少钱,我一起给了。” “哎,好好好。”刘掌柜笑道,手中的算盘拨得一片欢腾。 第180章 洞悉真相,狼狈为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了,萧将军,刚好凑个整数,您给五十两银子就行了。”刘掌柜笑得眯起了眼。 “五十两?”萧飒拿着银票的手缩了回来:“怎么这么多?” “呵呵,您是不知道,穆郎每天可都是上好的饭菜招待的,考完后他倒是出去了几天,可回来后更是每天变着法的吃这吃那,而且还经常把那些贩夫走卒成群结队的叫进来,是又吃又拿……” “她一次钱都没付过吗?” 刘掌柜连连摇头:“没有。我都找他讨了好些次,哎!” “她是安王的朋友,安王给她的赏钱就不少,怎会没钱给你?” “是啊,穆郎也不是没钱啊?可他大把大把的银子宁愿拿去嫖妓,都不愿交房钱。” “你可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刘掌柜一听这话,两手一摊,委屈的快要哭了:“没有啊!他是安王的朋友,我哪儿敢得罪。我昨日倒也问了,穆郎说,我以前得罪了他的义父,欠了他的工钱,还打瘸了他的腿。 我……我想了一夜,实在是想不起他义父是何人啊?萧将军,还请您帮我再细细问问?” 萧飒早已变了脸色,右手也握成了拳,他耐着性子听刘掌柜说完,终于松了拳头,故作平静地说:“这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哦,是是是。”刘掌柜满脸堆笑:“那这银子……呵呵……” 萧飒嘴角轻笑,将银票塞回怀里:“安王是皇子,穆悠只是个七品县令,两人一起吃饭,该由谁付钱?” “这……” “都记在穆悠的账上,”萧飒说着扫视一眼周围林立的侍卫:“众侍卫听令。” “在。”众侍卫皆抱拳道。 “已到午时,就在这里用膳了。” “是。” “掌柜的,准备好饭菜,他们都是随安王来给穆县令送行的,饭钱也该记在穆悠账上。”萧飒敲了敲穆悠的账本,狡黠一笑:“都在当值不许吃酒。每人领两坛酒,带回家去吃。” “是。” “酒钱也都记在穆悠的账上。” 刘掌柜腿一软:“这……” “怎么,有问题吗?” “可是……” “穆悠身上有钱,你尽管找他要,他不给,你就去找安王,找圣人,告他去。” “哎。” 半个时辰后,众侍卫们皆无比满足,刘掌柜和手下的伙计却是累得不行。 一位公差跨进店来,上楼寻得萧飒,一揖手:“萧将军,卑职乃大理寺捕快,奉朱公之命来请穆县令。” “安王正与穆县令用膳哩。有什么事?”萧飒抱着剑立于门口,冷冷地说。 “哦,前日朱公接了一桩命案,想请穆县令过堂录个口供。” “什么命案?” “宝月楼的老鸨让人给杀了。” 萧飒斜眼望去:“一个青楼女子死了,也要惊动大理寺?” “事发时穆县令刚好也在,当场承认是自己所杀。” “什么?”萧飒大惊。 “不过穆县令当时吃醉了酒,应该只是为了维护东方宏才口出妄言。昨日穆县令一天都忙着,今日不知是否得空了?” 安王正躺在床上回忆着和穆悠的点点滴滴,听见有人找穆悠,赶紧凑到了门边。 怎么办?穆悠已走,自己能做的只能帮他多争取点时间,让他在路上少些麻烦。 他将门拉开一道缝:“怎么回事?朱望又有什么案子破不了了?” 小捕快赶紧跪礼:“卑职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气愤地走出屋来,指着房内大声呵斥道:“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偏要去青楼鬼混,这次又惹上事了?萧飒。” “在。” “留两个人守在门口,不许穆悠踏出房门半步,连晚膳也不许他吃。明早就要离京赴任了,今日就在房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学点规矩。” “是。” “其他人随我去大理寺。” “是。” 刘掌柜眼瞅着大队人马离去,总算松了口气。他瞟了一眼满堂狼藉,瘫坐在柜台前,生气地将账本砸在地上:“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店小二收拾了一抱盘子走了过来,怯怯地凑到刘掌柜身边:“呵呵,掌柜的,您看,什么时候有空也帮我把工钱算算。都……有两个月没给了。” “滚!” …… 杨府富丽堂皇,“卫国公府”几个金色的大字煜煜生辉,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守门的奴才面无表情地立于两侧。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杨国忠坐在茶案前,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御史大夫魏方进坐在客位,轻轻抿上一口茶,瞟了一眼杨国忠,又朝门口望去。 “相公,”门外有一青年男子报告。 “进来!” “相公,属下已去元阳县仔细盘查了,没有赵氏夫妻收养女子,县衙……县衙里也没查到记录。我……也问了同村的人,只说二月下旬村里来了十个陌生人,给了一些钱,分散在各家住下了。” 杨国忠阴险的笑道:“这次查的可属实?” “属下该死,请相公责罚。不过这次,属下敢保证绝未出错。” “退下吧。”杨国忠挥挥手,看向魏方进:“老魏啊,听到了吧?有人算计我哩。” “相公的意思是……对安王妃的身份有所怀疑?” “杨莲?我以前确实有这么个女儿,可是,五年未见了,谁知道有什么变故。” 一个小厮快步来到门边:“相公,沈太医到了。” “沈某拜见相公,魏御史。”沈太医行过礼:“不知相公身体何恙?” 杨国忠指指胸口:“病在心里。” 沈太医一愣:“沈某愚钝,不知相公何意?” “哼!”杨国忠扔掉手里的茶杯:“不错啊,你现在在太医署可是如鱼得水啊!居然连我也敢糊弄了!” “沈某不敢。” “不敢?哼,那个杨莲到底是什么人?” “沈某上次就说过了,安王妃天赋异禀,脉象不同常人。一生中都难得一遇啊!”沈太医跪在地上揖手道:“沈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她就是五年前的杨十三娘。” “你当真确定?”杨国忠的眼神如刀般锋利。 “当年沈某独身来京,穷困潦倒之际,是相公相助,沈某能有今日的成就,又岂能忘恩负义?” “起来吧。”杨国忠叹了口气:“既然她是真的杨莲?那你说我这个宝贝女儿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 魏方进:“她虽是杨莲,可相公能确定她就是你的女儿吗?我也听说她在外养了一年才送回府上,会不会……” 杨国忠一撸胡子:“你的意思是有人掉包?不!她和我那个小妾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太医上前一步:“记得当年我来给相公请脉,相公让我帮忙推算过桃娘子的临盆日期,可是最终那孩子却早出来了半个月。不知这会不会有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你之后不也说了,临盆日期也就是个大概的期限,早晚几天都是正常的吗?” “当初话虽如此,可今日相公既然怀疑,那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几天上。”沈太医一揖手:“有句话本不该问,可……” “说!” “不知当年相公和桃娘子圆房之时,她可还是……呃……” “你是说,她当时可能就已经有了身孕?” 沈太医点点头:“如果相公怀疑十三娘的身份,也只能在这里出问题了。” “哼。”杨国忠一拳打在茶案上:“如此说来,我算是替别人养了个孩子?” “相公。”门口又一侍卫来报。 “进来。” “相公,这是夷陵来的信。” 杨国忠展开信,脸上一阵苍白:“那个穆悠果然有问题。” 魏方进也变了脸色:“相公是说,也未查到此人?” “不,倒是查到十八年前有一个书生叫穆悠。”杨国忠眼睛凝视着前方:“十八年前,我们一起去过夷陵,当时武惠妃离世,圣人广招美女以充后宫,我们作为花鸟使在那里待过几天。” 魏方进也想了起来:“没错,相公的小妾桃娘子不就是那时候带回京的吗?我还记得当时那桃娘子身边好像……”他瞟了一眼沈太医,又看向杨国忠:“难道……当时那人竟没死?” “就算还活着,他也不会这么年轻。你还记得那人的容貌吗?” “这……这么多年了,怎会记得。” “如果那人还活着,那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他知道杨莲其实是他的女儿,所以故意用计来戏弄我,让我在圣人和安王面前失了信任。之后他又让人假借自己的名字应考,名扬天下,这是摆明了向我示威啊!” “相公,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沈太医,听说安王找你给现在这个穆悠诊过脉。依你看,这个穆悠会是什么人?” “这人身强体健,从脉象上看应该会些功夫。” “你肯定?” “是。” “不管他是谁,此人绝对不能留着。最好是能从他着手,把真正的穆悠父女给我找出来。”杨国忠狠狠地说:“你先回去吧,如果圣人相问,你就说我仍重病不起,再帮我告一段时间病假。还有,多盯着点安王。” 沈太医深深一揖手:“是。” “相公,京城里人多眼杂,要想对穆悠下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杨国忠嘴角阴笑:“是吗?是不容易,还是你不忍心啊?” 魏方进大吃一惊:“相公何出此言啊?” “前日贾淼吃醉了酒,坠楼身亡,你可知道?” “是。” “圣人去长安客栈的路上还行侠仗义了,你又知道吗?” “呃……” “是谁家的小郎君没长眼啊?” “相公……” “穆悠就那么一点顺手人情就把你收买了?” “不不不,相公,这些年来全靠相公提携,我决不敢有二心啊。” “好。京城里不好下手,那就在他赴任的路上把他解决了。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你送的一包珠宝,碰到几个“马贼”,你说会怎样?” “相公英明。” 第181章 去除晦气,索要说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康隆客栈的角落里,穆君逸独坐桌前,桌上已摆好了酒菜,然而他却并未动筷,他不时朝门口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东方宏的身影出现了。 “慢着。”穆君逸喊道,冲上前拦住他,朝柜台喊道:“掌柜的。” “来了来了。”掌柜的小跑着,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东方宏面前:“来,大侠,跨过去!” 东方宏微微一笑,从火盆上跨过:“穆兄也信这些?” “跨过了火盆,去了晦气,往后一定红红火火。呵呵。”掌柜的乐呵着,收了东西:“二位大侠请慢用,有事尽管吩咐。” “多谢。”穆君逸说着,朝桌子一指:“酒菜已备好,东方兄,请!” “穆兄这是特地等着我吗?” “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当与东方兄不醉不归。”穆君逸说着,已斟满了两杯酒。 “好,请。” 两人一饮而尽。 “看来穆兄是算准了我今日会出狱了?” “那是,”穆君逸又满上酒:“安王都亲自出马了,怎会冤枉无辜。” “虽然他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可还是重新问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也认为是有人想栽赃嫁祸,毕竟漏洞太多,我若真要杀人,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等着被人抓?” “那你觉得是谁想陷害你?” 东方宏苦笑道:“那还用说?一定是美女蛇无疑了。” “哦?你是说笑面杀手美女蛇?” “好了,反正现在江湖上都传遍了,穆兄不可能不知道,你也用不着顾虑我的面子。我上次说有小贼偷了我的东西,其实就是美女蛇偷了我们神龙山庄的《神龙剑谱》。我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那个妖女手里。” 东方宏说着,无比气愤,也不用杯子了,猛地抱起酒坛子狂饮起来,随之呛得一阵咳嗽。 “东方兄,慢着点。”穆君逸帮他拍拍背:“事已至此,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杀了她!”东方宏眼里已满是杀气:“那个妖女使计让我身陷囹圄,肯定是觉得我碍了她的事了。不知道她们到京城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那你觉得她此刻还在京城吗?” “美女蛇阴险狡诈,很会伪装,她既已知道我在找她,肯定不会再轻易现身。”东方宏再吃上一口酒:“只可惜上次在宫中,我已揭露了那妖女的真面目,可是安王并不信我。” “那你还有何打算?” “今日就陪穆兄了,明日一早我再去会会那个穆悠,看他能不能再带我去见见安王。在京城,若能得到安王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哦,那是。只是我等不到你的好消息了,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 “走?穆兄去哪儿?你在京城的事办完了吗?” 穆君逸笑笑:“我这个人闲散惯了,至于去哪儿,只有去了才知道,来,今日多吃几杯,不醉不归。天下之大,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呢。” “来,干!” …… 东宫之中,朱望也刚汇报完东方宏的案子。 太子嘴角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你觉得呢?那个东方宏是真是假?” “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应该就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无疑了。要不然穆悠那么精的人,也不会公然袒护他。” “穆悠,又是穆悠!他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太子接过静忠递过来的茶水,用杯盖轻轻拨着,似乎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太子妃帮太子捏着肩,专注的听着,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郎君,穆悠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此刻悦来客栈周围盯着他的人不少,安王派的人也在他房门外守着哩。” “哼,安王。到底还是他们关系更亲近些。”太子将茶杯放在案上,深深叹了口气:“哎,可惜了。夷陵县令?夷陵离京千里之遥,这一路上估计找他的人会不少,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得到啊。” “既然那个穆悠不识抬举,郎君也不必将他挂在心上。” “算了,不管他了。”太子又端起茶杯来,终于抿上一口茶:“静忠,派些人盯着那个东方宏。” “是。” “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个杨莲果真是笑面杀手美女蛇,那杨国忠也就难逃干系了。” 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对着静忠耳语了几句。静忠摆手让他退下。 太子将一切看在眼里:“朱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静忠上前弯腰道:“殿下,盯着杨府的人方才来报,魏御史已进府半个时辰了。沈太医也待了一刻钟,刚刚离开。” “哼,杨国忠这个老狐狸,事到如今,还不安分。我倒要看看,他还要病多久。” 翌日。 “什么?安王病了?”沈太医快步朝安王寝殿走去,身后的小太监也是背着药箱一路小跑。 “殿下昨晚拿着王妃的画像在床头呆坐了好久,奴婢催了好几次他才躺下,可是一夜也睡得不安稳,又不许奴婢在旁边候着。今早见殿下还睡着,奴婢就……就没去打扰,可这会儿了殿下还没起,奴婢近前一看,殿下就……就……”月奴跪在一旁,怯怯地说道。 “没用的东西,还不重新换盆水来!”小夏子帮安王敷着额头,满脸担忧。 沈太医跪在床边帮安王诊完脉,脸色稍稍平静了下来:“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多用温水擦擦身子,烧退了,再吃两天药就好。” “别走,别……别离开我……”安王迷迷糊糊地,手朝空中抓去。 “郎君。”萧飒上前握住安王的手:“郎君放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穆……穆悠……” “穆悠?”萧飒朝门外喊道:“来人,去悦来客栈看看穆悠走了没?没走的话,传他进宫来给安王讲几个笑话散散心。” “是。” 沈太医在一旁写着方子,抬头看了萧飒一眼,沉默不语。 “萧将军,东方宏在宫门口求见。”一个侍卫进屋通报。 “东方宏?安王昨天刚帮他洗脱了嫌疑,他今天又来做什么?轰出去!” “可是他说知道王妃的下落。” 萧飒瞪眼道:“哼,又是这番说辞!那人与美女蛇有仇,据说美女蛇已到长安,他就想借助安王追查那妖女的下落。还偏把王妃和那妖女混为一谈,简直是荒谬。再以后不用通报了,直接乱棍打出去。” “是。” “殿下,殿下。”崔虎郑明小跑进来。 萧飒拦住二人:“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哦,萧将军。卑职奉命一直守在穆县令房外,从未离开过半步,可是……可是……穆县令却凭空消失了。” 萧飒眼一斜:“什么?消失了?” “是,卑职听殿下说,穆县令今早就要离京赴任去,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就进屋去叫,可是屋里早就没人了,连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桌上只剩昨日的酒菜,却是……。” “好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肯定是偷偷跳窗走了。” “哦,还有,那个东方宏也去找过穆县令,现在也来到了宫门口等着哩,他说知道王妃的一些事……” “都说了赶他走!”萧飒一挥手:“安王病了,别再聒噪了,退下。” “是。” 沈太医拿起药方:“哦,萧将军,沈某已开好了药方,找人去取来药早些给殿下服下。最近昼夜温差大,还是多注意一些。” 萧飒点点头,将药方递给月奴:“沈太医辛苦了。” “哦,萧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武学之中,倒也有一些修身养性的吐纳之法,不知萧将军听说过没有,闲暇时倒是可以教安王练练,可以强身健体。” “萧某愿闻其详。”萧飒拱手道,弯腰提起药箱:“沈太医请,我送你,我们路上边走边聊。” “哦,有劳萧将军了。”沈太医弯弯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眼看就要出敬玉轩了,萧飒停下脚步,四处看上一眼,放下药箱,朝沈太医微微一笑:“此处无人,沈太医有话直说。” 沈太医点点头:“王妃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萧将军给人的感觉貌似十分木讷,然而关键时刻却懂得灵活变通。将安王交给你,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太医过奖了,萧某乃安王护卫,自当尽职尽责保护安王。沈太医不是说有什么可以强身健体的方法吗?” 沈太医笑笑:“沈某每日都为安王请脉,安王身康体健,不需要额外锻炼。” “那安王这次不就染了风寒?” “十多天前,安王失足落水,全身湿透都安然无恙,如今已过立夏,就算没穿外衣,寝殿里又何来寒邪?”沈太医四下张望一番:“安王的病不在身上,在心里。” “你是说,安王是心病?” “思伤脾,脾主气血,血流不畅,气结不通,故而烦躁难眠,寝食难安,从而心火旺盛,体热难耐。我虽上报的是风寒之症,可实际上安王却是相思病。” “哦,王妃失踪已半月有余,安王日思夜想,每晚都是与画像为伴,我就担心过总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了。” 沈太医笑道:“王妃失踪之日我也去了大理寺,当日安王有的只是愤怒,可是却和穆郎谈笑风生。这半个多月来也都平安无事,为何今日却病了?” “安王痴情,王妃失踪了,他很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每天广平王都会进宫来陪他聊天。还有穆悠,总有许多有趣的笑话来逗他开心。后来又认识了殷子木,安王更是和他一见如故,每天都盼着听江湖故事。”萧飒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安王的这三位好友都离开了长安,王妃也恐是凶多吉少了,怎能不让人悲伤。” “哦,原来如此。多谢萧将军为我想出这番说辞来。”沈太医深深一揖手:“沈某还要去给卫国公回话,先行告退了。” 萧飒脸一沉:“站住,你什么意思?” 第182章 阴险狡诈,无妄之灾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沈太医止了步,或许,他就没有真的要走。他冲萧飒微微一笑:“前天,我见到王妃了。” “什么?” “我说,我前天见到王妃了。不,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身份,没人再叫她王妃,而是称她为———穆县令。” 萧飒大惊:“你……” “前天,圣人招她入宫,她悄悄到太医署来找了我……” “沈太医。”穆仙儿轻声唤道。 沈太医正聚精会神看着药典,被身前飘然而至的人吓了一跳:“王……王妃?” 穆仙儿仍是穆悠的装扮,只是没戴面具,她微微一笑:“圣人已经封我为夷陵县令了,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长安。今日来此,只是有一事相求。” 沈太医慌忙揖手:“王妃请讲!” “安王毫无心机,不适合身居高位,他自己也对权势毫无兴趣。他以前就经常对我说,只想做个逍遥王,每天吟诗作画,练练书法,闲暇时在湖上泛着舟,听着故事,其乐无穷。” “是,沈某也明白安王的心愿,只是有个词叫“身不由己”。不知王妃可否助安王摆脱困境,达成所愿。” “杨国忠已认准了安王将来会继承大位,又岂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我之所以逃婚就是为了毁了他联姻的把戏,要不然恐怕朝堂上早就变了天了。 当然,圣人对安王也是十分恩宠,安王在朝堂上的声誉也是极好。这些却反而对安王不利。所以,要想安王不被人利用,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只有让安王成为当年的滕王。” “滕王?” “没错。有时候韬光养晦也是生存之道。既然安王光芒太盛,那我们可以帮忙给他蒙上些污点,毁了他!” “那王妃具体想怎么做?” “我去向安王辞别,然后,看能不能把他带去青楼逛逛。沈太医每日都会给安王请脉,如果圣人有意要重用安王,可以酌情帮安王告个病假。” “这……沈某一人,恐怕……”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萧飒,他也是为了安王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你有什么拿不定的地方可以找他商议。” 沈太医回忆着穆仙儿的话,再次向萧飒一揖手:“沈某愿一切听从萧将军的命令。” 萧飒听他提起穆仙儿,不禁又感到一阵悲伤:“王妃还有留下别的话吗?” “王妃让我告诉萧将军,她以前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所以请萧将军不必挂念。” “好。” “我还要去给卫国公瞧病去,顺便瞧瞧,他们发现穆郎失踪了,有什么反应。” “好,你也多加小心。” “贵妃到。” 两人随声望去,杨贵妃的仪仗已到了敬玉轩门口,赶紧闪到一边躲避。 “旭儿。”杨贵妃下了步辇,由贴身侍女秋容扶着快步来到寝殿。 安王满脸通红,眯着眼睛瞟了她一眼,认出了她来,想起身见礼,终究力不从心。 “哎,快躺下。”杨贵妃上前坐在床沿,伸手就朝安王额上摸去:“怎么还这么烫?传太医来看过了吗?” 小夏子跪在地上赶紧答道:“回贵妃娘娘,沈太医方才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说是多用温水擦擦,待烧退了就好。”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了?” “奴婢……”小夏子额上大汗淋漓,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奴婢有罪,请贵妃责罚。” 杨贵妃凤眼环视一圈屋内:“昨夜是谁伺候的?木槿、夕颜人呢?” 小夏子偷偷吸了口气:“回贵妃,夕颜已被殿下赐名蔷薇。殿下……殿下说她俩秀色可餐,奴婢……便……便把她们调去……负责安王用膳了。” “什么?”杨贵妃瞪了小夏子一眼:“那现在寝宫里是何人?” “奴婢……奴婢月奴拜见贵妃娘娘。”月奴跪行几步,赶紧上前答道。 安王听得贵妃动怒,挣扎着抬起头来:“阿娘……不管他们的事。” “快别动。”杨贵妃慈爱地看着安王,叹了口气,朝小夏子一抬手:“你们都起来吧。罢了,安王把敬玉轩交给你管着,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夏子大喜过望:“是。” “对不起,又让阿娘担心了。” “你还知道啊?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还顾不好。”杨贵妃嘴上责怪道,已接过小夏子手里的帕子帮安王敷在额上。 “殿下。药来了。”一个小太监端着药缓缓走了过来。 “给我。”杨贵妃接了过去:“来,旭儿。慢着点。” 小夏子扶安王坐起,贵妃喂他吃了药,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无意间,杨贵妃眼光落在香炉上:“安王这屋里熏的可是佳楠?” “回贵妃娘娘,是沉香。安王每晚都睡得不太安稳,沈太医说熏沉香可以安眠。” “失眠?上次沈太医给我开过一剂珍珠安神丸,吃了效果倒不错。秋容,等会儿回宫,把那些上好的珍珠都给安王送来。” “是,娘子。”秋容应道。 “小夏子,你把沈太医找来,让他看看安王能不能服用?” “是。” “贵妃。”萧飒进屋,朝杨贵妃抱拳道:“沈太医不在宫里。刚刚出宫去了。” 杨贵妃眉头一皱:“安王还病着哩,他不在宫里随时待命。怎可私自出宫?” “沈太医说,卫国公也病了,指名要他诊治,处理好安王,便急着赶去卫国公府了。” 卫国公府里,沈太医缓缓汇报完安王的病情,偷眼瞧着杨国忠的反应。 杨国忠眯着小眼睛,撸了一把山羊胡:“安王倒是多情啊。你回去告诉安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了三个朋友就病了,以后如何能成大事?” “是,沈某告退。” “不,你多待会儿,哪有这么快就诊完病的?再给我调一下药,重新写个方子。” “是,沈某明白。” “相公。那个穆悠……” “我们又大意了。他肯定也觉察到我们盯着他哩,所以半夜就偷偷溜了。”杨国忠叹了口气:“让人顺着去夷陵的路去追,最好是追到了在路上就把他解决了。” 魏方进:“可是……若追不上呢?” “马上给夷陵去一封信,让他们也好好准备着。不管穆悠多精,不管他走哪条路,他总会到县衙吧。哼,躲得了和尚躲不庙,跟我斗,自不量力!” “是。相公所言极是。” “来人。” “在,相公有何吩咐。” “去悦来客栈里好好查查,看穆悠在那里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是。” 沈太医默默地写着方子,听得杨国忠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对付穆悠,心中一阵担忧,然而表面却仍装作无比镇定。 悦来客栈甲字六号房中,刘掌柜闻着满屋的薰衣草的香味,终于镇定了不少。 “掌柜的,好了吗?”店小二拿着香炉四处转悠着,许是累了,终于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刘掌柜问道。 刘掌柜将手一指:“那里再多熏一下。还有这桌子,摸起来还有油,再多擦两遍。” “啊,我都已经擦了三遍了。” “你!” “好好好,我一会儿再擦。” “哎,这个瘟神,可算是走了。整整两个月,硬是害我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五十两啊!不,还有萧将军他们的酒钱……哎!”刘掌柜伸出一个巴掌,两道八字胡因气愤振得只颤。 店小二抿嘴一笑:“掌柜的,我就听人家说了,有些因果报应,都是很准的。说实话,您平时也赖了我们不少工钱……” “你……你这小子,不想干了吗?”刘掌柜伸出手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要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还有命来教训我?” “呵呵呵,我就这么一说,我倒是无所谓,也跟您这些年了。关键是其他伙计对您都有些不满……” “哼!哪个不乐意干了,让他直接跟我说,马上卷铺盖走人!”刘掌柜对着楼下大声嚷嚷着,唾沫横飞。 “快,围起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让人心惊胆战,上百名官兵已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掌柜赶紧迎了上去,瞧出了带队的头儿,笑着一拱手:“呵呵,将军,不知诸位有何贵干?” 那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黑着脸,眯着眼睛扫视一眼客栈:“穆悠住的哪间房?” “哦,楼上甲字六号房。您这边请!” 众人上了楼。 军官扫视一眼屋子,皱了皱鼻子,脸色变得更黑了:“房间里可都打扫过了?” “是。都打扫干净了。呵呵。您……” “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刘掌柜的话,他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怯怯地看着面前的军官,茫然不知所措,嘴角的鲜血嘀嗒落下,连那八字胡也耷拉了下来。 “都给我仔细搜!看他还有没有留下其它痕迹?”军官大声喊道。 “是!” 一众官兵分散开去,只见得杂物横飞,“噼里啪啦”的酒坛碗杯已是碎了一地,更有人趁乱将一些值钱的物件纳入怀中,连柜台收银的柜子也被一刀劈开了,里面的铜钱银两早已是分文不剩。 “报。都已经搜查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走!”军官一挥手,顺势一刀劈开柜上的招财进宝,一众人扬长而去。 “掌柜的,您没事儿吧?” “掌柜的,客栈里所有东西都让他们砸碎了。” “哎,你看掌柜的,他没事儿吧?”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知道撒。” “掌柜的,掌柜的!” “哦,小满啊。”刘掌柜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面前的伙计们,对着刚才熏香的伙计说道:“小满啊,去后院的柿子树下挖挖看,看那个坛子还在不在?把里面的钱给他们把工钱都结了吧。” “啊?谢谢掌柜的。”众人大喜。 刘掌柜叹了口气:“你再去贴张告示,把这客栈盘出去吧。” “掌柜的?”被唤作小满的小二一头雾水:“您这是……” “哎!宝儿啊!阿耶对不住你,本想在长安给你安个家,哎!”刘掌柜仰天长叹…… 第183章 夷陵现状,任重道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经过近十天的策马奔波,总算到了夷陵。 李殷和穆仙儿相视一笑,将骏马行囊安置好,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裳,随着三三两两的人流进入县城中。 安王说得没错,看够了长安的繁华,这么偏远的小县确实显得太荒凉了。破旧的城楼似乎在彰显它悠久的历史,连坑洼的路面也似乎在述说着它的沧桑。街道两旁的小贩默默地整理着商品,接待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连一句吆喝声都没有。 李殷寻得一个小面摊,领着穆仙儿落座。 “哟,客官,您二位吃点什么?”卖面的老板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然而整个人却如六七十岁老者一样没有精神。 “两碗面。”李殷答道。 “哦,好,二位稍等。”面老板嘴角刚露出一丝微笑,但又突然像触碰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脸,眉头也紧蹙在了一起。 穆仙儿眼神犀利地将他打量一番,也扑捉到了他这一微妙的反应,不由得又朝他多看了两眼。 “二位,面好了,慢用。”不一会儿,面老板端面上桌,低头说道。转身撸起袖子,擦起旁边的桌子来。 穆仙儿眼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上面几道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不知这又隐藏着什么故事? “娘子,快吃吧。”李殷递上筷子,微微摇摇头。 “不好了。田家狗又来了。”一人大呼着穿过街道。 “啊?这才隔了几天啊!” “是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个商贩嘀咕着飞速地收了摊仓惶而逃。不方便收摊的商贩也赶紧将些易碎的物件朝里藏去。 穆仙儿瞟见面老板将李殷刚给的铜板藏到了面摊下,然后回到锅前,烧起水来,惶恐不安。 不远处,果然有一队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胖子,满脸横肉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抖动着,硕大的肚子让他显得有些重心不稳,每跨一步就有种要向前倾倒的感觉,然而他却并没倒下,让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在他左右有两名手持皮鞭的彪形大汉,怒视着街上的商贩,有意无意的将鞭子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随后跟着的二十来个相同着装的护卫,也是各个凶神恶煞,有的牵着袋子,有的拉着恶犬,有的拿着小本子记录着什么。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面摊前。为首的胖子一脚踢倒一条板凳:“喂,胡老二,你又给老子装瞎子吗?” “哦,田管家。您吃饭了没?要不给您下碗面?” “去去去,少来这些没用的。钱呢?”胖子朝袋子努努嘴。 “哦,呵呵,都给您准备好了。今天也没什么生意,都在这儿了。”胡老二从身上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正欲打开,被旁边的汉子一手抢了去。 “就这么点?”田管家瞟了一眼帕子上零星的几个铜板,满脸不悦。 胡老二满脸堆笑:“呵呵,今日确实是没有了。” “行,看在三妹的份上,就这样吧。”田管家说着,瞟了一眼李殷他们,就欲上前去。 “哎,田管家,我妹妹她还好吗?” “好,好着呢,有吃有喝,等着啊,看什么时候得了小郎君宠幸,你可就和我们田府攀上亲了。” “哎,田管家……” “滚开!” 田管家将胡老二一把推开,总算来到了李殷桌前。 李殷放下碗筷,起身怯怯地看向他:“你们……有事儿吗?” “没你的事。”田管家将他往外一推,眼睛直勾勾的朝穆仙儿看去:“小娘子,抬起头来。” “田管家,他们是我的客人。”胡老二欲冲上前来,没走几步,就被两个汉子架住了,动弹不得。 穆仙儿倒也顺从,抬头朝田管家看去,满眼中尽是惊慌,她右额头上的疤痕本就十分丑陋,此刻连右脸颊上竟也多出了巴掌大的一块黑色的胎记来。 田管家收敛了笑容:“刚才从侧面看本以为是个美人,还指望能让小郎君开心一下,没想到居然长这个德行!” “哈哈哈哈。”随行的人也都厌恶地一阵嘲笑。 “娘子,我们走。”李殷护了上来,拉起穆仙儿就欲离去。 “慢着。”田管家再次打量一番李殷,再瞧瞧穆仙儿,朝身后一伸手:“拿水来。” 很快,一碗水便递了过来,田管家接过,不由分说就朝穆仙儿脸上泼去,紧跟着抬起袖子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擦拭。 “啊,放开我。”穆仙儿挣扎道。 “你们……你们干什么?放了我娘子!”李殷上前阻止,然而很快就被同行的人按到在地,一阵狂殴。 终于,田管家抬起袖子,再次看去,穆仙儿已是满脸泪痕,而脸上的胎记依旧。 “呸,还真是个丑八怪啊!”田管家鄙视地瞧了一眼英俊的李殷:“你小子什么眼神?八成是被媒人骗惨了,这样的都敢娶?哈哈哈哈。” 一众人看够了笑话,翻遍了李殷二人的包裹也无所获,总算缓缓地离开了。 “娘子,没事了。”李殷赶紧将穆仙儿扶起来搂进怀里安抚起来。 “二位,来,吃碗茶,压压惊。”胡老二端上两碗茶来,重重叹了口气。 穆仙儿低声抽泣着。 李殷收拾好地上被扔乱的衣物,感激地朝胡老二点点头:“多谢。不知刚才的是些什么人?怎会如此横行霸道?” “哎,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胡老二叹了口气:“刚才领头的那人名叫田家旺,是田府的管家,狗仗人势,说的就是他了,所以乡亲们都叫他田家狗了。” “哦。我们夫妻俩现住安康县,上个月清明,阿耶做了个梦,说祖父托梦说坟前杂草丛生,都无处安身了。于是命我们夫妻俩回来看看,祭拜一下先人。” “哎,真是让人羡慕啊。安康离长安不远,应该也是繁荣的很,不像我们夷陵……哎……” 李殷:“可我听阿耶说,夷陵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阿耶还说等以后老了,要回家乡来颐养天年哩。” “哎,那都是十年前的夷陵了,那时候还是蔡明府当县令,老百姓倒是安居乐业,幸福的很啊。可惜,不到一年,蔡明府便重病离世。新上任的县令和田府同流合污,让百姓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忍了几年,换了个县令,可是也是个敢怒不敢言的主儿,形同虚设。倒是那田府是越来越猖狂,简直就成了这夷陵的土皇帝。” “哦?那田府有何靠山,敢如此称霸一方?”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田府原本就是夷陵富甲一方的商人。自从他家小女在宫中熬出了头,被圣人封为了田婕妤,那田公更是仗着国丈的身份横行乡里,搞得民不聊生啊!” 李殷瞟了一眼穆仙儿:“原来是皇亲国戚啊!” “是啊,所以才一直无人敢管。这半年多来夷陵县令一职一直空着,县衙的事全由赵少府代劳,赵少府也只知明哲保身,哎。你们二位快些忙完了,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穆仙儿早已止住了哭泣:“我刚才听说令妹也在田府,你就要跟田府攀亲戚了。为何还对田府如此憎恨?” “我……”胡老二眼圈一红:“三妹啊,都是二哥没用……” 李殷和穆仙儿对视一眼:“哎,胡老板,你先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我大哥刚生下来就夭折了,我在家排行老二,今年三十了,下面还有个妹妹,比我小十岁。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三人相依为命,摆个面摊为生。”胡老二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谁知就在三天前,我妹妹来给我帮忙,刚好那田家狗过来收保护费,见我妹妹生的俊俏,说是府上差丫鬟,硬是强行抢了去,我和他们理论,被他们打得……” 穆仙儿瞧着他拉开嘴角,露出断了的半颗槽牙来,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我皮糙肉厚,过两天也就好了,只是不知妹妹在田府受了哪些侮辱。母亲体弱多病,我借口妹妹去了乡下婶婶家,怕是也瞒不了几天了。” 李殷叹了口气:“听说圣人这次常科放榜后又举行了一次制考,新增了不少官员,制科榜首便是夷陵人,而且被封了夷陵县令,不日便要到任了。” “哎,不指望了,新县令来了又怎样?又能改变夷陵的现状吗?”胡老二摆正桌子板凳:“若他是个贪官,必定和田府一起欺压百姓,若他是个好官,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如蔡明府一样,无疾而终了。” 李殷:“胡老板的意思是,蔡明府的死另有隐情?” “我……”胡老二一捂嘴:“我可没说。好了好了。二位吃好了就赶紧忙去吧。” 李殷一拱手:“我夫妻二人一路走来,身上的盘缠早就所剩无几,不知胡老板可知道哪里有便宜些的客栈?” 胡老二:“不知你二位要住多久?前几日蔡阿婆还托我留意是否有人要租房子。不知她家的房子租出去了没?” “蔡阿婆?” “哦,就是当年蔡明府的母亲,她家就在东边,你们顺着这条路直走,看见院墙上挂着“无涯书院”的就是。” “无涯书院?” “是啊,十年了,当年蔡明府的小郎君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跟蔡明府一样,也是颇有才华,人称蔡秀才。可是他却不求功名,在自家院中办了个学堂,教孩子们认字读书,平时也给人写个书信对联什么的,赚点小钱。县里的人念着旧情,对他们祖孙俩也多有照顾。” “哦,多谢胡老板了。”李殷拱拱手,挽起地上的包袱:“娘子,我们走!” 第184章 无涯书院,天然淋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一个男子的声音飘过院墙传了过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小孩子们的声音充满幼稚。 穆仙儿瞧着院门口木板上“无涯书院”几个大字:“就这儿了。念的可是《诗经》?”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李殷点点头:“《诗经》中的《王风·黍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们又不是来念书的。”穆仙儿一笑,已等不及了,推门入院。 “悠悠苍天,此何人……”教书的男子见有人进院,住了口,双眼迷茫地看去。 所有孩童也都扭头看着进来的客人,早已没有心思念书了。 男子起身,朝孩子们一挥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散学吧。” “是,先生。”孩子们嬉笑着撒欢而去。 “都慢着点。”男子笑着叮嘱道,朝李殷迎了上来:“二位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穆仙儿看去,此人倒是跟李殷差不多的年纪,虽然不及李殷俊美,可也相貌端正,体态匀称,身着褐色长布衫,全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生气。只是他刚一迈步,倒让穆仙儿大吃一惊,他居然,是个瘸子。她有些失望,如此一个斯文的秀才,却身患残疾,实在是可惜了。 李殷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穆仙儿的手臂,顺势一拱手:“打扰了,方才听面摊的胡老板说阁下有房出租,特来看看。” 穆仙儿也把眼光从蔡秀才的左腿上移开:“没错,没错,我们夫妻俩都很随意,只要能住人就行。” “租房?”蔡秀才倒是愣住了。 “哦哦哦,可是要租房?”一个老妇人杵着木杖从屋里急行而出,由于走得过快,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真让人跟着替她担忧。 “祖母。”蔡秀才赶紧一瘸一拐的上前扶住,瞟了一眼院中的来客,压低声音说道:“祖母,我们也就两间房,如何有房出租?” “不是还有一间杂屋吗?收拾了,我搬进去,把我的房间租出去,好歹也挣几个铜板。一年晃一年,你也这么大了,也多少要给你攒几个钱,不管怎样也得娶个亲,老了也好……”老妇人说着,竟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祖母。” “哎,就这么说了。”老妇人抹了把泪,又挤出了笑容:“两位请随我来。”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随着老妇进屋,整个院子本来就不大,两间土胚房更是简陋。屋里已十分昏暗,也就一张床,一张小凳,挨着床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早已磨损的摇摇晃晃。 “二位看看如何?十个铜板一晚,呵呵。”老妇小心地说道:“只要你们满意,价格倒是好商量。” 十文钱?还可以议价!李殷轻叹了口气,掏出一把铜板递过去:“我们就住这儿了。” “哎。好。”老妇如愿而去。 李殷拿出火折子点燃柜子上的桐油灯,屋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穆仙儿掀开床褥子看去,硬硬的床板上也就铺了薄薄的一层稻草。 “安王府的一片琉璃瓦都可以换他们整个房子了。哎,好怀恋安王的床啊!”穆仙儿感叹道,突然又觉得此话不妥,忙对李殷补充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就只是怀恋他的床而已,你别误会啊。” “呵呵,我也怀恋。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李殷疼爱将穆仙儿搂入怀里。 穆仙儿皱皱鼻子,朝他身上闻去:“什么味儿啊?” 李殷一笑:“你说呢?这些天赶了上千里路,都没好好儿洗个澡。” “啊?”穆仙儿抬起自己的手臂也闻了闻,带着哭腔道:“嗯,我感觉我都臭了。” …… “二位,饭好了。”蔡秀才在门口喊道。 李殷掀开破布门帘:“多谢了,我们不饿。” 祖孙俩也不勉强,在屋后草棚里坐下,就着灶里的火光吃起饭来。 “来,祖母。”蔡秀才掰下半个馒头递给老妇。 “不不不,你吃,我咬不动,吃粥就行。” “那放在粥里泡软了再吃。” “你吃,一个大男人,一日两餐,光吃粥怎么行?” 两人谦让着,一片温馨。 穆仙儿和李殷对视一眼,忍不住也跟着坐了过去。 “蔡阿婆,蔡大哥。”穆仙儿笑道:“我叫穆仙儿,他是我夫君李殷,其实我们也是夷陵人,此次回乡祭祖,恐怕要在你们家住上几日,打扰了。” “哦哦哦,无妨无妨。既然是二郎介绍来的,我们放心。随你们住多久都行。”蔡阿婆慈祥地笑道。 “多谢。”李殷再次拱拱手:“我听胡老板说,以前的县令蔡明府是……” “祖母,您慢慢吃,我先去收拾屋子去了。”蔡秀才突然放了碗,朝李殷二人一揖手,飞快地走了。 “昊天。”老妇唤道,长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二位请别见怪。他只是害怕别人在他面前提起陈年往事罢了。” 李殷赶紧揖手道:“哦,是李某唐突了。” “不不不,是他心里放不下。哎,老身今年已经六十一了,半个身子已经进土了。哎,我算是都看透了,人这一辈子啊,都各有各的命数。” “阿婆,我也会看相。我看您红光满面,今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穆仙儿安慰道。 “哎,若能早日去和我夫君儿子团聚,那也算是享福了,可惜,老身还是割舍不下我这孙儿。”蔡阿婆说着又悲伤起来。 “我听胡老板说蔡大哥才华横溢,为什么不去考个功名呢?” “这孩子倔,他阿耶在夷陵也当了一年县令,后来突然不明不白地就抛下我们走了。没过两天昊天也被人打断了腿,落得了现在的样子。”蔡阿婆擦了把泪:“我知道这些都是谁干的,可是又有谁替我们主持公道?昊天说要留下来,要亲眼看着恶人遭受应有的惩罚。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年了。” 李殷也跟着叹了口气:“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阿婆说的那个恶人可是田府?” 蔡阿婆朝穆仙儿点点头:“这些年来,田府仗着宫里有人,无恶不作,公然欺男霸女不说,还霸占了黄柏河,所有的渔夫打鱼也要给他们纳税,连河两岸的稻田灌溉也要收取水费。” 穆仙儿怒了:“那河是田府找人挖的?” “哎,他若说“是”,谁又敢当面提个“不”字?” “难道就没人想过去告他?就算赵少府不管事,可上面还有硖州刺史。” “硖州司马陈平就是田府的二女婿,有他在,状子如何递得上去?”蔡阿婆说着,抹掉眼泪,又长长叹了口气:“那田枫原本只是个木材商人,就是生得了两个好女儿,大女儿入了宫成了婕妤,二女儿嫁给了从六品司马,哎。” 穆仙儿来了兴致:“听说他还有个儿子?” “没错。那田枫只是贪财,他的小儿子田源却是一个好色之徒,整个夷陵,稍微有些姿色的小娘子都被他收入府当丫鬟去了。哎,连胡二郎的妹子也被抓了去,这一晃都三天了,还不知道受了什么罪哩。” “祖母,我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您早些去歇着吧。”蔡昊天说着,朝李殷他们点点头,抱着被褥去了屋后。 “哎,你把那块门板拦着点,挡着点风。”蔡阿婆不放心,杵着木杖也朝屋后蹒跚而去。 穆仙儿回到房中,不禁感慨万千:“田府,田枫,包括他的小郎君田源,还有她的二女婿硖州司马陈平。这一个个人既已作恶多端,就不能让他们还活在这世上害人。” 李殷浅笑:“女侠,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夷陵县令了,做事得按《大唐律》来。” “《大唐律》?”穆仙儿抿嘴一笑:“那是当然,等着我的家眷到了,我马上就上任把他们都办了。” “好,女侠县令。现在是否该睡了?明日还得去各乡走走呢。” 穆仙儿瞧了一眼那床:“这……比悦来客栈那床都硬,这如何睡啊!” “这间房已经是人家最好的了。”李殷轻轻躺下:“你若嫌硬,我再给你铺一层人肉垫子。” “这主意不错。”穆仙儿一脸坏笑,纵身就朝李殷扑上去。 “啊。”随着两人一声惊呼,那破旧的床板摇晃两下,竟断成了两段。 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朝门边望去,所幸没人来过问。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也随即滚过屋顶。顷刻间,便传来了雨滴落在屋顶茅草上的沙沙声。风儿钻过房门的缝隙,桌上的油灯摇曳几下,烧尽了最后一丝油,把一切重置于黑暗。 “屋子漏雨了。”穆仙儿摸着黑,伸手感受着雨滴有节奏的敲击在她的掌心。 李殷已将断成两截的床板重在一起,挪到一处干燥的地方铺成了窝。 “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这可是难得一遇的风景哩。” 穆仙儿笑道:“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到什么?” “用耳朵看啊,你试试。” 穆仙儿:“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知道我几天没洗澡了,所以才给了我这场天然淋浴?” “你要……” “我已经宽衣了哦!要不要来个鸳鸯浴?” “呃……我……我去门口……给你把风。” 第185章 安王怀旧,再入青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两人背靠着背坐了一宿,此刻活动一下筋骨,倒感到无比舒爽。 “多谢了,多谢了。”蔡昊天一瘸一拐的在一旁转悠着,想搭把手,却又无从帮起。 李殷仔细的铺好屋顶的茅草,用石头压住,然后顺着摇摇晃晃的破梯子回到地面:“好了,屋顶都修好了。” “有劳了。”蔡昊天再次揖手。 “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我们还睡坏了你的床……” “哦哦哦,我一会儿再去买块床板。” “看看,我捡到了什么?”穆仙儿拎着一只野兔子欢快的跑进院子。 她今天又换了身枣红色布裙,一支银钗斜插在发髻上,右脸颊上的胎记更是十分耀眼。 “在哪儿捡的?”李殷大喜。 “就在院子前面的桔树下面。好像是撞死的。” “蔡大哥,能否借灶一用。阿婆,想吃兔肉汤吗?我来下厨。”李殷也无比兴奋。 蔡阿婆满脸的皱纹绽放开来:“你会做饭?” “嗯。” 蔡昊天:“那我去生火。” 院子里一片欢腾,如过年一般…… 书声琅琅,孩子们终究是天下最欢乐的人。 二人见到了上课的时间,借了镰刀离开小院,说了是来祭祖,总得做做样子。 走了不远,突然有东西打了过来,李殷拉着穆仙儿侧身闪过,只见地上一片湿润,仔细一闻,竟是酒味。 以酒为暗器,这力道,这作风…… 两人抬头看去,不远处路边的酒肆,一人正在独酌,全身黑色劲装,黑剑靠在桌边。他浓浓的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睛温柔地看着穆仙儿,整张右脸仍然藏在发丝后面,薄薄的嘴唇带着微笑。 “欧阳前辈?” “师兄?” 两人倒是颇感意外。 欧阳清风持剑离去,引得二人来到一个较为僻静之处。 “见过欧阳前辈!” “师兄,你是何时到的?” “三天前便到了。”欧阳清风朝穆仙儿右脸上看去:“我已经将你父母合葬在一起了。等逸儿到了,再带你们一起去祭拜。” “多谢师兄。” 李殷:“我以为欧阳前辈会在我们之后到哩,没想到如此神速。” 欧阳清风有些尴尬:“我到益州取了剑,想着早些到夷陵来给你们探探路,可是拖着棺木实在不便,所以便和师妹商量了,弃了棺木,用白布将师妹的尸骨背着,找了匹快马。” “哦,原来如此。那师兄可探听到了什么?” “如今,夷陵有三害,让百姓置身于水火。一是县城中的田府,想必你已经听过了吧。” “还有两害呢?” “黑虎山的匪患,野猪林的山荒。” 穆仙儿与李殷对视一眼:“愿闻其详。” 欧阳清风举起酒葫芦再吃上一口酒,缓缓地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两人认真地听完。 李殷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夷陵县令还真是不好当啊!” 穆仙儿将手往胸前一抱,高昂起头来:“越是不容易的事,我偏要把它给摆平了。” “好。只要明府一声令下,李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殷说着,郑重地一抱拳。 “好,李大侠仗义相助,穆某不甚感激,在此代表夷陵百姓先行谢过!”穆仙儿也突然学着穆悠的声音说道。 欧阳清风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叹了口气,也缓缓一抱拳:“在下欧阳清风,也愿祝明府一臂之力。” 穆仙儿大吃一惊:“师兄真的愿意帮我?” “我答应了师妹,会帮她照顾好她的孩子,当然得言而有信。” “太好了。”两人雀跃。 欧阳清风又朝穆仙儿脸上看去:“你啊!难怪那天离开京城时,逸儿再三叮嘱我,不要让你胡闹。” “我没胡闹啊。不信你问李殷,我这些天乖的很。” “那你把脸上画成这样干什么去了?” 穆仙儿吐吐舌头:“田源那个淫贼到处搜寻美女,我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他看中了怎么办?” …… 长安,皇宫,敬玉轩。 “你说,我的王妃好看吗?”安王拿着杨莲的画像,痴痴地看着。 萧飒瞟了一眼画像:“好看。” 安王笑笑:“如果只是论容貌,她并不是最漂亮的,可是她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在我心中,她是最美的女子。” “如今,王妃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郎君又何必还如此执着呢?” 安王双眸中浮出一丝希望:“当年她被黑影儿掳走,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劝我的。可是五年后,她不还是回来了吗?” “一次算是幸运,又怎会三番两次都化险为夷?郎君最好还是忘了她吧。在这宫中,想得到郎君恩宠的人多不胜数,只要郎君给她们一个机会,怎知就碰不到一个知心人呢?” “你现在倒是很会安慰人了嘛。”安王盯着萧飒的发簪:“我听崔虎说,你最近和郭府的七娘子走的很近,这是她送的?” 萧飒脸一红:“我……上次发簪坏了,借她的用了两天,后来去还她,她不要。” 安王道:“穆悠说得对,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寻一门亲事了,只是郭子仪丁忧期未满,等过一段时间我再去帮你提亲。” “不,郎君,我和郭七娘只是普通朋友。”萧飒争辩道:“萧某的事也不劳郎君费心。” “怎么,有人管着你是不是觉得特烦?”安王冷笑一声:“所以,从今往后,你也别总在我耳边说三道四。” 萧飒叹了口气:“是。” 安王将画像卷好,又想到了那双与杨莲相似的眼睛:“你说,这么多天了,穆悠可到夷陵了?” 萧飒脸上也泛起一丝担忧:“应该到了吧。” “走,再去悦来客栈看看吧。”安王说。 “悦来客栈?” “穆悠在那里住过,那个地方让人感到有些亲切。” 萧飒一揖手:“没有悦来客栈了。不知为何,刘掌柜的把客栈盘出去了,新老板好像要改成茶楼,正在整修哩。” “哦,那……去平康坊吧。” 萧飒一抱拳:“是。我这就去准备。” 安王却疑惑了:“你变了。你以前不是不许我往宫外跑吗?更不会带我去青楼。” 萧飒低头道:“以前萧某只顾郎君安全,从没想过你是否开心。这些天来,你病了一场,沈太医说你得的是心病,需要有人多开导一番。萧某嘴笨,不会逗人开心,那平康坊的薛娘子倒是能说会道,安慰人的本事绝不输于穆悠。” 平康坊临近东市,从南宫门出去不多远便到了。安王能再次临幸,所有人都是受宠若惊。 “我知道送你金银珠宝确实太俗气了,可是总不能空手而来,我……”安王将一只匣子递到薛楚儿面前,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萧飒朝小夏子使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上次的事……对不起。”安王又接着说,一开口脸也红了:“我当时实在糊涂了,把你当成了我的王妃。我……我愿意娶你做我的侍妾。” 薛楚儿瞟了一眼匣子,微微一笑,将斟满酒的杯子双手奉上:“殿下,请。” 安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殿下觉得这酒如何?” 安王点点头:“好。” 薛楚儿掩面而笑:“听说殿下病了多日,看来真是病的不轻。连酒的味道都吃不出来了吗?” 安王抿抿嘴:“刚才的是……” “神仙水。” “什么?” “穆郎上次教我的秘方,其实也就是一壶白开水中加了一勺蜂蜜,半勺醋。”薛楚儿说着,又给安王满上一杯:“殿下可得替她保密,就这么一壶,穆郎得卖一两银子哩。” “呵呵呵。穆悠,他就是个江湖骗子。”安王不禁又想到了穆悠一本正经骗人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能骗得殿下开心,她倒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安王收敛了笑容:“可惜他一心只愿回家乡去做个七品芝麻官,都不愿留在京城。以他的本事,我觉得他在京城前途无量。” “殿下和穆郎虽是朋友,可是殿下却并不了解她。” “哦?那薛娘子觉得穆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穆郎,她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她去夷陵,一定也不会是为了自己。” 安王诧异地看着薛楚儿:“你好像很懂他?” “当然。”薛楚儿嫣然一笑:“因为我和穆郎也是朋友。” “你们?你们也就见了两次,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不,不止两次,穆郎多次偷偷来找过我,我们很谈得来。”薛楚儿羞愧地低下头去:“上次其实是穆郎求我,让我扮成王妃的样子……是我骗了殿下。所以殿下不必自责。” 安王听薛楚儿又提到上次的事,脸上又羞得燥热起来:“那……你为何要随穆悠胡闹?” “因为穆郎想把殿下变成滕王的样子,他觉得那才是逍遥王。作为她的朋友,我觉得应该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安王哭笑不得:“那个穆悠,他的想法就是……简直就是天马行空。他……他三年前家中惨遭变故,妻儿都去世了,他受了刺激,脑子有些毛病。你还听他的话,跟他一起害我!” “害你?”薛楚儿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我终于知道她为何会离开了。好了,殿下,菜都快凉了。殿下既然来了,就来尝尝看平康坊的厨子手艺如何。” 小夏子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想偷听一下屋里的动静,走到了门边,终究还是不敢。 “哎哟,萧将军,殿下进去又有一会儿了,您要不去看看?”小夏子凑到萧飒身边说道。 萧飒抱着剑正闭目养神,见小夏子相问,总算睁了眼:“看什么?上次闯进去被安王训了一顿,你忘了?” “可……可这毕竟是青楼。”小夏子满脸愁容:“上次回去后圣人就找我问话了。这次我……我又该怎么说啊?” “当然得实话实说,不然你还想欺君吗?” “可是……这……哎……” 第186章 齐聚夷陵,接风洗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田府在夷陵算是最耀目的建筑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神仙的殿宇。 田枫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全身的绸缎熠熠生辉,花白的胡子搭在脖子上,像是盖了一层毛毯。 “阿郎,阿郎,探得了消息,那个穆悠总算来了?”田家旺大呼着冲进院子。 “哦?” “阿郎,您看?我们要不要准备什么?” 田枫一挥手,两个正帮其捏着肩的丫鬟赶紧退了下去。 “人到哪儿了?” “就在城外一里,马上就要进城了。” “不错啊。没想到卫国公沿途安排了那么多杀手,他还能活着走到夷陵。” “那要不要我们多叫上些人,送他一程?趁他还没踏进城,免得脏了我们的地方。” 田枫一抬手:“跟他一起来了多少人?” “穆悠和他的妻儿,还有一个奶娘,两个丫鬟,呃,还有一个管家,两个护卫。一共一辆马车,穆悠和两个护卫都是骑的马。” “哦,还带着家眷?如此声势,都走到夷陵门口了被杀了,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田家旺凑上前去:“那阿郎的意思?” “人家来都来了,去,叫源儿去迎接一下。” “是。” 田枫的小儿子田源,也是一身华服,虽还不到二十,可是整日大鱼大肉养得壮实,看起来倒是颇显成熟。 “还要等多久啊?我都饿了。”田源刚站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了,一双眼眯成了缝儿,肉乎乎的脸颊也耸拉了下来。 “呵呵,小郎君再忍耐一会儿,等接着了穆县令一起吃酒去,我已经让酒楼把酒菜备好了。” “哼,就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还要我亲自迎接,应当他去田府拜访我们才是。”田源抱怨道。 “呵呵,这人听说是安王的朋友,跟别的官儿不一样,按我大唐的规制,一般人都是不能回家乡任职的,更加不能携带家眷,而他,圣人可是给了特例。呵呵,快了,听说一起来的还有漂亮的小娘子,马上就来了。”田家旺点头哈腰地安慰着,一抬头,瞬间大喜:“来了,来了。你们,所有人,站好了!我等会一挥手,都一起拜见明府,可都记好了?” “是。”周围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应着,也朝前看去。 三人骑着马由远而近,中间的年轻书生长得倒是俊俏,一身灰色布衫,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左右两人一老一少,都是黑色劲装,手持黑剑,面无表情,全身透着寒意。在他们身后是一辆马车,车夫长得倒是清秀,车内却不知是何人。 田家旺待他们走近,上前道:“敢问来者可是新任县令穆明府?” 穆悠微微一笑,下马展出鱼符:“在下正是穆悠!” 田家旺一挥手:“穆明府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众百姓见状赶紧揖手:“拜见明府!” “诸位都不必多礼。”穆悠笑道。 “哎,这个县令好年轻。” “我看他倒是没有什么官架子。” “你看他那身衣裳,都穿的那么旧了。说不定是个好官。” 百姓悄悄议论着。 “咳咳。”田源咳嗽两声,引得穆悠终于把眼光落在了他身上。 穆悠上下打量一番田源,赶紧揖手道:“在下穆悠,拜见国舅!” 田源一愣,瞬间又惊又喜:“你……你拜我?” “国舅在上,穆悠只是个七品县令,理当参拜。”穆悠说着,笑着再次揖手。 “哦,呵呵呵,咳咳,免礼,平身!”田源高昂着头,一抬手,甚是得意。 “这两位是我的护卫。你们,都来见过国舅。”穆悠朝身后一招手。 欧阳师徒相视一眼,咬着牙抱拳道:“见过国舅。” “嗯,好。” “还有你们,都出来。”穆悠又朝马车喊道。 小钱钱咽了口唾沫,无奈地一低头:“拜见国舅!” 锦绣也跳下车来,退到车旁掀开门帘。 田源眼前一亮,用手肘一捅田家旺:“长得是还不错。” “这就是个丫鬟,漂亮的还没出来呢。” 田源一听,更是翘首以盼。 田娘子抱着子谦也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么多人,小心地站在了锦绣身边。 柳絮也出来了,回身伸出手去:“娘子,你慢点。” “嗯。”柳婉茹应道,也飘然落地。她今日又是一袭红衫,高耸的云鬓上仍配着红色牡丹。在这偏远的县城,如此美人,仿佛降临人间的仙子。 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田源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此刻更是原形毕露,张着嘴,瞪着眼,只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一亲芳泽。 四人也都欠身行礼。 “她是我的娘子,名叫婉茹,这是我的儿子,子谦,才四个月,还有我的管家,还有……” “婉茹,好名字。”田源痴痴地说着,向前一步:“娘子一路辛苦了,我备了一些薄酒,给明府接风,还请明府和娘子赏光。” “国舅客气了,只是,初来乍到,这拖家带口的,还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才是。” “哦,我已经给明府安排好了住处。”田源再次偷偷瞟向柳婉茹:“我阿耶今日身体不适,可是吩咐我了,一定要好好接待明府。要不然我回去可不好交代。” “好,国舅盛情相邀,我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婉茹,你陪我去就行。你们都先回家去……”穆悠说着,突然住了口:“呃,不知国舅说给我们准备的住处是……” “哦,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带路。都仔细些。” 穆悠拉起柳婉茹的手:“有劳国舅了。” “哦哦哦,没事儿,明府,娘子这边请。” 围观的百姓逐渐散去。胡老二提着药包,呆呆地看着穆悠田源四人远去的背影,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哎,胡二哥,这么巧?” 胡老二回头看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李兄,你来的正好,帮我给蔡阿婆带点东西。” “好。” 两人来到面摊,胡老二拿出一个小包来:“这是给蔡阿婆的面粉,有劳你帮忙给蔡阿婆带去。” “哦。”李殷接过面粉,丢下几个铜板:“给我来碗面吧。” “哎。”胡老二应着,又在锅前忙了起来。 “你这药……” “哎,阿娘终究还是知道了三妹的事,昨日急得又喘了起来,大夫说了,药不能断,又去买了几副。” “放心吧,明府已经来了,会把三妹救出来的。” “明府?呵呵。”胡老二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抬起袖子抹起泪来:“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那个穆县令,刚刚踏进城就对田家小郎君俯首帖耳,这会儿,恐怕两人正在酒楼吃得正欢哩。哪有空管我们。哎!” 夷陵酒楼雅间里,田家旺乐呵呵地帮三人斟满酒。 穆悠举杯:“敬国舅。” “好好好。明府请。”田源忍不住又朝柳婉茹看去:“娘子请。” 穆悠突然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国舅,呵呵,这人有三急,我先方便一下。不知……” “哦哦哦,家旺,快,带明府去茅厕。” “是。”田家旺心知肚明:“明府,这边请!” “哎,穆郎!”柳婉茹如坐针毡。 “来,娘子,尝尝我们夷陵的特产,这是刚从黄柏河里抓的桂鱼。”田源凑上前去,帮柳婉茹夹上一块鱼肉。 “多谢。”柳婉茹低头说道,并不动筷。 “还有这个,牛肉,这在别处可是很难吃到的,私宰耕牛可是重罪,可娘子放心,在这儿没人敢说。来,娘子尝尝。”田源又色咪咪的朝柳婉茹凑的更近了。 “多谢。” “娘子,来,吃酒。”田源双手奉上酒杯。 柳婉茹瞟了一眼田源,不好拒绝,只得伸手去接。 田源本就心怀不轨,见柳婉茹的手伸了过来,一时激动,手一抖,整杯酒全泼在了她的袖子上。 “哎呀,对不住了,娘子。”田源说着,抓过柳婉茹的手,就用自个儿的衣袖给她擦起酒渍来。 “哎,国舅。”柳婉茹大惊,赶紧抽回手去:“我家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哎,娘子,别走啊。” “你放开我。”柳婉茹飞奔而出。 “怎么了?”穆悠刚回到门口,差点儿和柳婉茹撞个满怀。 “我先回去了,子谦该想我了。”柳婉茹说着,也不等穆悠答话,已跑下楼去。 “明府,这都怪我,不小心把酒撒到了娘子衣袖上。” “哼,就这么点事就生气了?简直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穆悠大怒。 田源笑笑:“都是我的错,明府可千万别怪娘子。呵呵,美人嘛,难免都有些脾气。明府能得娇妻如此,可真是好福气啊!” “好福气?”穆悠叹了口气,帮田源倒上酒:“以前就是觉得她漂亮,娶到了她还高兴了几天。可是……哎,你也看到了,每天都给我摆着一张臭脸,还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生气。都说娶妻娶贤,我这……哼,简直就是娶了个菩萨,就只差供着了。” “呵呵,明府。来,请。” 两人推杯换盏,转眼间酒已去了半壶。 “来,明府,我给您满上。”田家旺凑上前去。 “明府,我再敬你。”田源摇头晃脑地吆喝着,举起杯来,却偷偷把酒泼在了桌子下。 “干了。”穆悠又是一饮而尽,人也飘忽起来,他一肘撑在田源肩上:“我给你说,这个柳婉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我……我是谁……” 田源答道:“穆悠。” “不,我是县令。我当官了!十年寒窗,我终于当官了。” “是是是。听说明府这次制考名列榜首,实在是厉害!” “那是,当这个县令只是暂时的,我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去,青云……直上!” 田源与田家旺对视一眼:“是是是。” 穆悠捂着胸口干呕几下,人已经瘫在了桌上:“到时候……我……我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个……柳婉茹,我第一个就把她休了,再……找几个温柔的,呵呵呵。” 第187章 混淆视听,新官上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田源听得这话,大喜过望,仿佛柳婉茹已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国……国舅……”穆悠嘟嘟啷啷几句,彻底没了动静。 “明府?明府?”田家旺拍拍他的背,朝田源笑道:“小郎君,他已经醉了!” “呵呵,酒量不行啊!”田源满脸鄙视。 “那是,这可是烈酒,保他一夜不醒。” “阿耶还说让我小心应付,就这么一个小白脸,不必放在心上。”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还期望着日后平步青云哩。” “呵。人哪能没点追求。”田源抹了一把口水:“柳婉茹,哎,如此美娇娘,怎么就跟了这么个家伙。” 田家旺凑上前去:“这个穆悠好像也并不在意她,您找他讨讨看,说不定他愿意拱手相让哩。” “哦?哈哈哈。他说喜欢温柔的,我府上倒是不少。你说,我要是跟他换换,他会同意吗?” “为了在夷陵站稳脚跟,没准儿会。” “哈哈哈,那改天他酒醒了我给他说说看。” “那我先预祝小郎君得偿所愿。” …… 县衙门口,衙役们站成了两排,都翘首以盼。县承赵斌大概四十岁的年纪,面相清瘦,他回身整理了一下衙役托盘中的浅绿色的官服,朝左右吩咐道:“今日县令第一天上任,都给我精神点。” “是。”众人答道。 “少府。”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县令到哪儿了?”赵斌赶紧问道。 “已经……进城了……” “快,站好了,等会儿我先见礼,然后你们一起行礼,声音一定要响亮整齐。” “是。” “不……少府。”报信的衙役换了口气:“县令……来不了了。” “什么?” “哎,县令刚进城,就被田家小郎君请到夷陵酒楼吃酒去了。田公还给他送了一处宅子。刚才小的去探,县令已是吃醉了,田家旺刚着人把他送回去。” “吃醉了?”赵斌叹了口气,双手捧过为穆悠准备的官服,轻轻地抚摸着,若有所思。 “少府?” “哦。”赵斌回过神来:“既然县令来不了啦,你们也都散了吧。” “是。” 赵斌捧着官服来到大堂,恭恭敬敬地放在案桌上。上面已摆好了各类文书,笔墨纸砚也都排列有序。他愣愣地看着那一堆堆“纸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片刻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找来一个铁盆,恋恋不舍地将那些文书逐个丢进去,掏出火折子吹燃。 他犹豫了片刻,将火苗朝盆里的文书点去。 突然,火却熄了。 赵斌瞅瞅火折子,再次吹燃,再点。 火又熄了。 赵斌再次瞅瞅火折子,再次吹燃,用另一只手拢着火苗,再次点去。 火在碰到文书的瞬间还是熄了。 赵斌诧异地看着火折子,身后却飘来淡淡的酒气,伴着酒气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穆悠已笑弯了腰:“赵县承还真是执着啊!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我都还没看哩,就想付之一炬吗?” “你……你是何人?”赵斌大吃一惊。 穆悠抖抖身上的官服,笑道:“你说呢?官服都穿上了,你说我是谁?” “说!这里可是县衙,容不得你放肆!” 穆悠不想再逗他,拿出鱼符:“在下穆悠,正是新来的县令。” “县令?你不是……” “我可是千杯不醉。” 赵斌大喜,赶紧揖手:“卑职夷陵县承赵斌,拜见明府。” 穆悠笑笑:“不必多礼。” “呵呵,我还以为……”赵斌挠挠头,赶紧将盆里的东西重新摆在桌上,尴尬地笑道:“明府,这些是夷陵的县志,还请明府过目。” “夷陵,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整个县的地势相差悬殊:由西向北的长乐、雾河和邓村山林密布,沟溪纵横;而东南部的龙泉镇,喜鹊岭及太平乡却是丘陵岗地。长江穿县而过, 黄柏河便是一条较大的支流,江河交错,成就了一片平原,夷陵县城便在此处。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黄柏河为中心,便是夷陵的鱼米之乡。而如今夷陵县城有田府在,城郊的百姓们种稻网鱼都要额外纳税,怨声载道。 龙泉镇和喜鹊岭盛产蜜桔,可是山路不通,每到丰收季节,采摘运输都是头疼的大事。 太平乡以西有座山脉与长乐乡相连,以前的山名都已被人遗忘了,如今被称为“黑虎山”。只因三年前,山中聚集了一伙草寇,匪首名唤刘黑虎,不定期下山滋扰抢掠,搞得两地百姓人心惶惶。 再往西北去就是雾河和邓村,山林之中药材丰富,邓村更是漫山遍野都是茶园。可是在这两乡之间的野猪林,却是野猪泛滥成灾,以艾家村最为惨重,一年前整个村子还有上百户村民,如今已有半数背井离乡。” 穆悠眼睛凝视着桌案,娓娓道来,转而朝赵斌笑道:“赵县承,夷陵县的大致现状,我可有说得不是?还请县承补充。” 赵斌惊喜道:“明府所言极是。不知明府……” 穆悠轻摇折扇,指指上面的字:“我以前可是算命先生,能掐会算!” “这……”赵斌迷惑地挠起头来。 穆悠见他是个实诚人,不好再和他打趣,正言道:“其实我五天前就到夷陵了,这些天没事儿到处逛了逛。” “明府。”赵斌有些感动:“方才听说明府接受了田府赠的宅子,还和田家小郎君把酒言欢,我……我还以为……呵呵,这下好了,夷陵县的百姓总算熬出头了。” 穆悠浅笑:“这个世上总是有许多假象,你得学会用心去看。就好比别人说赵县承尸位素餐,我看也不尽然,县承满腔抱负,只是差个撑腰的人。” 赵斌揖手:“赵某惭愧。” “我看这县衙里还差个主簿,人呢?” “哦,主簿这两天告了病假。” “病了?哼,他确实病得不轻。此刻怕是陪田枫吃的烂醉如泥了吧。” “是。县衙中确实有不少田府的眼线,还请明府多加小心。” “哼,田府。”穆悠冷笑道:“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县承看来,我这三把火该如何烧?” “刚好夷陵有三害,明府若是能灭了三害,自然能威震八方。” “好,那我就先抓了这条地头蛇,然后上山打虎,最后杀猪。你看如何?” “明府有此志向,赵某钦佩,只是要想把这三把火烧旺,谈何容易?还需要从长计议,否则弄得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 “从长计议?百姓屋不避雨,食不果腹,还能等多久?给我十天,不,五天!”穆悠伸出一个巴掌:“五天后,我定还夷陵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五天?”赵斌低头掰起指头盘算着,不禁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没有回应。 赵斌抬头看去,又是一惊,案桌的官服仍在,可是哪里还有县令的影子。 “明府,明府!”他大喊着四处搜寻着。 “少府,有什么事吗?”门外的衙役围了过来。 “你们可看到明府出去了?” “明府?没有啊。县令不是吃醉酒了吗?” “那你们刚才没看到他进来?” “没有啊。少府,你没事儿吧?” “少府,你不会是做梦了吧。” “做梦了?哎,你们下去吧。”赵斌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又朝案桌看去,官服已不是他原先叠的样子。他拿起官服仔细闻闻,上面确有酒气,他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阿耶。我回来了。”田源大呼道。 “哦,源儿回来了。怎样啦?”田枫放下酒杯,问道。 “哦,小郎君。”同桌的一个白胖子也赶紧起身相迎。 “哎,哪有卫国公说得那么玄乎,阿耶放心,此人绝对碍不了我们的事。我已经把他灌醉了送回去了。” “哦?还是多加小心为妙。”田枫捋着胡须说道。 田家旺:“阿郎放心,我给他宅子里配了两个小厮,有什么动静我们一清二楚。” “好。”田枫朝田家旺点点头,又看向白胖子:“那县衙的事就有劳主簿帮我盯着了。” “是。田公放心。” …… 无涯书院里,李殷挽着穆仙儿兴奋地回来了。 “阿婆。”穆仙儿甜甜地喊道。 “哦,仙儿。回来了啊!” 李殷举起手里的面粉:“这是胡二哥托我带来的。” “这些年来多亏胡二哥和乡亲们照顾,我实在是……”蔡昊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李殷他们望去,不禁大吃一惊:“穆娘子,你的脸!” 蔡阿婆也刚好从房里出来,寻声看去,也是大喜:“哎,仙儿,你脸上的胎记不见了。” 李殷笑笑:“我去做饭,今晚就吃面疙瘩。” 穆仙儿摸了一把右脸颊:“胎记?什么胎记?前些天不小心沾了些墨迹罢了。” 蔡昊天满脸疑惑:“墨?” “嗯。”穆仙儿笑道:“听说那田源是个好色之徒,免得被他看上了惹些麻烦,所以就在脸上涂了点防水的墨汁。如今县令来了,当然不用再怕他,所以就用了点酒擦掉了。” “好看。”蔡阿婆疼爱地拉起穆仙儿的手:“好在你机灵,只是你这样抛头露面,要是被他们碰上了怎么办?明日出去,还是把墨汁涂上。” “是啊,县令虽然来了,可是又能怎样?听说刚进城就和田源吃酒去了,此刻估计已住进了田枫送的宅子里做美梦哩。”蔡昊天也冷冷地说。 “假象。这些都是穆县令制造的假象罢了。”穆仙儿笑道:“其实,穆县令早就来了。我们夫妻俩就是明府的人。” 第188章 拜访国丈,笑里藏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婉茹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她感觉有人睡在了她身边,猛然惊醒,慌乱地看去,原来是穆仙儿。 “仙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穆仙儿身着穆悠的衣裳,连打两个哈欠:“不介意我在你旁边躺会儿吧?这些天我都没睡好,还是这床睡得舒服。” “不,仙儿,你先别睡。有些事我必须要向你问个清楚。” “等我睡醒了再说。天才刚亮哩。”穆仙儿抓过被子蒙在头上,翻过身,没了动静。 “仙儿!”柳婉茹一把掀开被子,自己也下了床:“我想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什么?” “什么嘛?”穆仙儿也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 柳婉茹眼圈一红,泪珠已顺着美貌的脸颊淌了下来:“你对我有恩,我铭记在心,也理当相报,可是我也有我的底线。我可以假装你的妻子替你掩饰身份。可我……你口口声声叫我柳姐姐,说把我当朋友,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知道那田源就是头色狼,你怎可把我往他身边送?” 柳婉茹说着,委屈极了,掏出丝帕捂着脸抽泣起来。 穆仙儿听得她一番抱怨,也没了睡意。她微微一笑:“你当然是我的朋友。我也没让你干什么啊?不就和那田源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嘛。怎么说的好像我把你卖了似的。” “吃饭?那个登徒子三番两次对我动手动脚,你还故意把我和他单独留在房里?” “柳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出事的。”穆仙儿安慰道:“好了,我的好姐姐。快别哭了,好好梳妆打扮一下,一会儿陪我去趟田府。” “去田府?干什么?难道你还真想去巴结他们吗?你现在是县令。我昨天回来的路上,听百姓们都说你了,你知道你现在在他们心中是什么样的吗?” 穆仙儿也颇感兴趣:“什么样?” “他们说,你和田府沆瀣一气。我不明白,你连王妃都不愿做,为何要来夷陵做个贪官?” 穆仙儿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去和田府的人打交道,又如何获知他们的罪孽?还请柳姐姐能大度一点,就牺牲一点色相嘛,也算是为夷陵百姓作出了一点贡献。 再说了,柳姐姐以前本就是青楼中人,逢场作戏的事应该也是轻车熟路。哎,有些事也该看的开些,何必把自己搞得像贞洁烈女似的。” “你……”柳婉茹悲愤地看着穆仙儿,手指着房门:“你给我出去!” “就一次,还请姐姐帮帮我。”穆仙儿嬉皮笑脸道。 柳婉茹拉开房门,将穆仙儿推了出去:“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穆仙儿扒在房门上,仍不死心,她换做了穆悠的声音继续喊道:“婉茹,真的,就一次,陪我去一趟田府怎么了?人家送了这么大的宅子,难道我们不应该去道个谢?婉茹,你开门啊!婉茹!” “阿郎,怎么了?”不远处柳絮端着洗脸水过来。 穆仙儿早已偷偷戴上的面具,又成了穆悠的相貌,他仍拍着门:“婉茹,你快开门啊。我以后再也不吃酒了还不成吗?” 柳絮听见此话,只道是柳婉茹为昨日穆悠醉酒的事生气,也跟着劝道:“娘子,阿郎都知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快开门啊!” “你走!”柳婉茹在房里哭喊道。 穆悠总算死心了,一甩衣袖,悻悻离去。 远处的墙角,两个小厮专注地监视着,见此情景,交头接耳一番后,一人悄悄地从后门朝田府而去。 …… 田府门口,田家旺快步迎了出来,脸上笑开了花。 “在下穆悠,拜见田管家。”穆悠笑着揖手道。 田家旺本欲行礼,见穆悠倒是先拜了,大吃一惊,赶紧揖手:“明府真是折煞小人了。理应我给明府行礼才对。” “不不不。穆悠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而田管家却是国丈身边的大红人,身份自然更加尊贵。”穆悠说着,朝身后看去:“你们两个,还不拜见田管家?” 欧阳清风和穆君逸对视一眼,朝田家旺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穆悠叹了口气:“田管家请见谅,这两人是大内侍卫,平时也就这副德行,离京时安王临时派来保护我的,还没来得及教他们规矩。” “哦哦哦,明府客气了。三位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请进。”田家旺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记不得田枫的话了,很快便将三人带进了院子。 “阿郎。穆县令来了。”一个小厮慌忙通报。 “什么?”田枫正把玩着他的奇珍异宝,听见穆悠来了,十分意外,想着昨日还称病,赶紧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 穆悠一行三人已被田家旺领进房来。 “在下穆悠,拜见国丈。”穆悠深深地揖手道。 “哦,明府。”田枫赶紧坐起,朝田家旺一挥手:“没一点规矩,明府来了也不早些通报。” “哎,快躺着。”穆悠上前几步:“听说田公病了,特来探望。来的冒昧,还请田公见谅。” “明府,你可来了!”田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源儿,不得无理,还不快拜见明府?” “哎哟,在家里哪来那么多规矩。”田源一拍穆悠的肩:“都是自己人,哎,阿耶,你就别装了。病什么啊。” 田枫眼见被自己儿子揭穿,也是无比尴尬,只得尽量圆场道:“哎,人老了,有时候也就突然就腰酸腿疼的,也算不了什么大病。呵呵,躺了几天,确实也差不多好了。” “哦,如此就好。”穆悠从穆君逸手里拿过匣子:“我和田公有要事相商,你们先出去吧。” 欧阳师徒抱拳而去。 穆悠将匣子递了过去:“听说田公喜欢珠宝古玩,今日穆某特地准备了一些,都是安王平时赏赐的,还请田公笑纳。” “哦?”田枫一时来了兴致,也顾不得尴尬了,穿衣起身,打开匣子看去,捧起珠宝,双眼放光。 “田公?国丈?”穆悠喊道。 “啊?”田枫回过神来:“这些都送我?” “当然,希望田公喜欢。” 田枫心中窃喜,脸上却已恢复了镇定,他轻轻地关好匣子:“无功不受禄,这些珠宝太贵重,田某实在受之不起。” “喜欢就喜欢呗。又装?”田源小声嘀咕道。 “穆某还有事相求,这些小心意还请田公一定收下。” “求我?”田枫笑道:“听说明府和安王私交甚好,这次能来夷陵只是为了历练,他日必当重返长安,飞黄腾达必是指日可待,哪里用得着我?” “国丈何必妄自菲薄?您如今的地位已是无人可及,穆某若能和田公合作,自然是一本万利。” “哈哈哈。明府太抬举老夫了。国丈?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国丈也自是多不胜数,哪知道我姓甚名谁啊?” “穆某有幸结交了安王,也曾多次进宫,对后宫的情势也略有耳闻。圣人妃嫔虽多,可是真正得宠的却没几个,其中就有田婕妤。” “呵呵,众所周知,杨贵妃集三千宠爱为一身,自然风光无限,明府又何必找我,应去结交杨府的人才对。” “国丈所言甚是,只是穆某错了: 在下十年寒窗,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能平步青云。这次制考,有幸能得安王青睐,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穆某不惜散尽家产,买通了安王身边的人,探得了安王的心思,千方百计和安王成了朋友。 都说安王是圣人最宠的皇子,以后必将荣登大位。我以为只要跟着安王,日后必然前程似锦。” “好,明府不愧是制科榜首,朝堂的局势看得很透彻。老夫倒是糊涂了,明府错哪儿了?” “正是因为要讨安王欢心,所以无意间竟探得了一个秘密。”穆悠说着,走到门口窥探一番,小声说道:“是有关卫国公的秘密。” 田氏父子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什么秘密?” 穆悠道:“十一年前,杨贵妃刚进宫,为了稳定地位,其堂兄杨国忠着人毒死了安王的生母乔采女。之后他又使计,让安王认了贵妃为母。而这次安王选妃,他更是想通过自己的女儿和安王联姻,从而彻底控制安王,不,是想控制整个大唐。幸好,我识破了他的计划,劫走了安王妃。” “什么?传闻王妃失踪,原来是你……” “没错。杨国忠也知道是我。所以,他不会放过我。”穆悠说着,似乎心有余悸:“在长安时,一直就有人想杀我。我不敢在京为官,因为我知道杨国忠的手段,凭他现在的地位,他可以随时给我找个罪名,堂而皇之的让我死。所以,我便主动向圣人请了这个县令的小官,只求先远离朝堂,保住性命。” “这……”田枫面露难色。 “还请田公救我。”穆悠说着就欲朝田枫跪去。 “哎,明府快请起,这如何使得。你得罪了卫国公,我……我又如何护得了你?” “杨国忠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杨贵妃,可是,他只是杨贵妃的堂兄,充其量就是个国舅。而田公您,却是正儿八经的国丈。我有次去见安王,曾在御花园有幸目睹过田婕妤的芳容,当真是倾国倾城,圣人也多次请吴道子给她作画,可见对田婕妤十分恩宠。” “不不不,明府谬赞。圣人最宠的人还是杨贵妃。”田枫听穆悠夸其女儿,心中甚喜,嘴上却仍客套着。 “常言道,花无百日红。杨贵妃已是三十八岁,而田婕妤才是二十五岁芳龄。杨贵妃没有子嗣,安王若知道真相了,还能认她为娘吗?而田婕妤却为圣人育有一位小公主,以后还可能会有小皇子,田公觉得,往后谁才是后宫之主?” 第189章 美色诱惑,引君入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杨家已是权倾朝野,我们田家如何比得过。后宫和前朝往往是相辅相承,小女背后无人,能在宫中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哪敢有其他幻想。” “不,田婕妤背后有我,有我就会有安王。安王妃这枚棋子就是扳倒杨国忠最有利的武器。”穆悠阴险的笑道:“夷陵山高皇帝远,我们正可以在此好好筹谋一番。我在安王身边留的有人,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知安王一切真相。到时候,杨氏兄妹倒台,就是我们掌权的时候。” “你……你想谋反啊?”田源怯怯地问道。 “嘘,国舅慎言。谋反可是死罪!我可不想死!”穆悠摇着扇子,笑道:“我说的是掌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田家父子对视一眼,田枫微微一笑:“明府志向远大,老夫望尘莫及。” “人活一世,总要有所追求。杨国忠能有的,田公也会有,我愿与田公合作,将来的长安终将属于我们。到时候,这样的珠宝自有人排着队给您送来,田公难道不想要吗?” “想。”田枫脱口而出,转而又清了清嗓子:“咳咳,呃,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需要从长计议。” “那是。”穆悠点点头:“正所谓人生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是今天我还要去县衙报道,改天约个时间,我们再慢慢聊。” “好,明府有事就先去忙吧。” “告辞。” “源儿,去送送明府。” “哎,明府,这边请。”田源笑着引穆悠出了屋,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呃,明府,不知那宅子可还住的惯,呃……柳娘子还好吗?呃,我是想问,昨日害明府吃醉了,娘子没怪罪我吧?” “哦,还好。哎,女人嘛,就那样。没事儿,过几天就好。”穆悠说着,满脸愁容。 田枫也注意到了穆悠的表情:“不知明府身边可还差丫鬟,我府上倒是有一些,个个温柔体贴,也还有几分姿色。” “哦。温柔体贴?呵呵。”穆悠突然止了步,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瞒国舅,我整天对着那只母老虎也早就厌了,如果能换几个新鲜的,倒也不错。” “呵呵,明府就爱说笑,柳娘子美若天仙,明府得妻如此,倒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羡慕?国舅可是喜欢上她了?” “哦,不不不。” “哎,有话直说,我这人最讨厌绕弯子。如果你真喜欢,那还不容易,我把她送给你。” “啊?”田源两眼放光:“这……这如何使得?呵呵。” 穆悠笑道:“我穆悠可是干大事的人,岂能被一个女人牵绊。再说了,到时候等我有权有势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是没去过长安,比柳婉茹漂亮的女人多了。” “哦,那是。呵呵,那……”田源咽了口唾沫,早就笑歪了嘴。 “我今天就纵容她闹着,等明天便找个借口休了她。到时候她走投无路,国舅再施于援手,还怕她不乖乖跟你?” “如此,多谢了,呵呵。” “没事儿,就当是和田兄交个朋友了。我看令尊似乎不太信我,还希望田兄多从中周旋一下。” “没问题,包我身上了。明府,不,穆兄。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好,田兄,明天再请你吃酒。” 田枫仔细观赏着穆悠送的珠宝,笑容仿佛刻在了脸上:“不错,真不愧是长安城的东西。你看这光泽,你摸摸这手感,呵呵呵,好东西。” “呵呵,阿郎,这个穆县令倒还真是大方啊。您不怪我私自把他放进来了吧?” “阿耶。”田源笑道:“瞧把你高兴的,小心下巴笑脱臼了。” “放肆,怎么说话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田枫笑道:“穆悠走了?” “嗯,穆兄去县衙了。” “穆兄?这么快你就和他称兄道弟了?”田枫关上匣子:“这个人野心不小。你还是得多防着点。” “哎哟,阿耶,人家是带着诚意来和我们合作的。难道阿耶不想有朝一日也到皇宫里去看看?不想在长安城里买个大宅子,满屋都装满金银珠宝?” “呵呵,这谁不想?只是卫国公信上说了,让我们无论如何要除了穆悠。”田枫举着信说道。 田家旺眼珠一转:“阿郎,如此说来,穆县令说的或许就是真的,他一定是获知了卫国公的秘密,卫国公才会想杀他灭口。” 田源:“那我们不杀他,岂不是要得罪卫国公?” 田家旺:“不,不是不杀,只是还没找到机会。安王不是派了两个大内高手时时刻刻跟在穆县令身边吗?我们的人还在等时机。” 田源一拍田家旺:“好啊,真有你的。” “呵呵,多谢小郎君夸奖。” “好了。总之,这件事就先这么放着,就让他们两个去斗吧,我们谁也不得罪。如果穆悠输了,我们在夷陵照样风光;如果穆悠真能扳倒卫国公,到时候想借你大姐掌控朝堂,自然也会给我们一些情面。” “哈哈,还是阿耶想得周到,如此一来,倒真是稳赚不赔了。” “那是。阿郎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了。什么时候赔过?”田家旺也跟着奉承道。 田源一心都挂在柳婉茹身上,对府上的丫鬟全都没了兴致,他想着对穆悠说的话,倒是言出必行,从中选了四个给穆府送了过去。 穆悠倒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刚亮,田源便叫上了田家旺直奔穆府而去。 “小郎君。”一个小厮鬼头鬼脑的出来,左右瞧瞧,把田源引到角落里。 “怎样?里面有什么动静?” “昨天晚上柳娘子还是没让穆县令进屋,估计还气着呢。穆县令住在西厢房里。” “早上被赶出了房,晚上也没能进屋,呵呵,我倒是可怜起我的穆兄了,哈哈哈哈。”田源笑道。 “那四个丫头被钱管家带到了穆县令房中,在里面待了一夜。” “和穆悠待了一夜?”田源嘴角露出一丝淫笑:“他们在房里干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柳娘子的贴身丫鬟柳絮想进入一探究竟,就被丫头锦绣拦住了。我更是不方便去问。” “呵呵,这个穆悠,还真行啊,一晚上,四个?哈哈哈。估计累的不行了。这会儿怕是还睡着吧?” “是。我刚去门口听了,还没动静哩。” “家旺,走,那我们等会儿再来,你和家贵给我盯好了。” “是。小郎君。”小厮答道,偷偷回府,又撅起屁股,眯着眼朝穆悠的房间的门缝看去。 “看见什么了吗?”有人问。 “没有。”小厮答道,突然一惊,回头看去,穆悠正在身后。 “阿……阿郎。呵呵,小的正想叫您起床哩。” “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呵呵,小的田家富。”小厮笑道。 “田家富?” “不,如今跟了阿郎,还请阿郎赐名。” 穆悠摆摆手:“不用,名字嘛,就只是个代号而已。来,过来。” “是。”田家富随着穆悠来到偏屋。 穆悠推开一扇门:“帮我把他弄出去找个地方埋了。” “什么?”田家富往屋里一瞧,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 屋里的一人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披散着头发,身上全是血痕,肚子处更是血糊糊的一片,一根肠子样的东西直垂到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引得人一阵作呕。血泊中更是遗落着一把尖刀,散发出一道寒光。 “这个人是田枫安插在我府上的奸细,哼,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暗中使坏。本想拷问些有用的东西,不小心一刀捅破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你去偷偷把他埋了,把屋子里处理干净。” “是……是。”田家富应道,已跪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哦,对了。”穆悠本欲离去,突然又回过身来,他伸出扇子抬起田家富的下颌:“他叫田家贵,你叫田家富,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不不,田……田府的下人都是富,贵,吉,祥什么的。” “哦。”穆悠又欲离去,陡然却又回过身来:“田枫连同这宅子还送了我两个下人。他是奸细,那你呢?” “小的……小的一切都听阿郎的!” 穆悠弯下腰去,嘴角挂着让人惶恐的笑容:“听哪个阿郎的?你刚才在府外是在给田源汇报我的行踪吗?” “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 穆悠怒吼道:“来人!” 一个黑影飘然而至,只听得“噌”的一声,一道寒气已直逼过来。 “阿郎……不,明府饶命啊。小的……小的确实是田府派来的,求明府开恩。放过小的吧!”田家富哀求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穆悠嫣然一笑:“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走,跟我到房里去,我们好好儿聊聊。” 田源眯着眼睛看着舞姬翩翩起舞,身后还有两个俊俏的丫头捏着肩,倒是逍遥自在。 一个衙役跑了过来,朝他一抱拳:“国舅,穆县令有请。” 田源一听大喜,朝田家旺笑道:“有戏!” “那是。恭喜小郎君了。” 两人随着衙役到了县衙门口。田源冲衙役一招手:“去,把明府叫出来,我请他吃酒去。” 衙役低头道:“明府请国舅进去吃茶。” “在这县衙有什么玩的?”田源嘀咕着,还是跟着走进了大堂。 第190章 罄竹难书,明镜高悬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田兄来了。快,看座,上茶!”穆悠身着官服,坐在案桌前嚷嚷道,官帽却扔在桌上。 一个衙役搬来一条板凳放在大堂上,另一人递上了一杯茶。 “穆兄,你这是……” “你看看,怎样?我这身官服穿着精神不?像不像当官的样子?”穆悠举起双手转上几圈,如同小孩子炫耀着新衣。 “官服好像偏大了一点点。不过倒是精神,威武极了。”田源夸道:“呃,穆兄说要写的东西,不知……” “写了写了,在这儿哩。”穆悠说着拍了拍案桌。 田源够着头看去,上面堆满了卷宗,只是不知休书何在。正欲上前,突然,穆悠一记惊堂木,田源被惊得一震。 “怎样?是不是特别气派?” 田源拍拍胸口:“哎哟,穆兄,你吓我一跳!” “呵呵,你看我这大堂怎样?你看我这头顶的匾额,田兄可认得?” 田源指着上面的字:“明镜高悬。” “没错。”穆悠环顾一下左右,大声喝道:“衙役呢?” 一众衙役列着队跑了进来,整齐地排成了两排,手里的杀威棒将地面敲得直震。 田源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田家旺也有些紧张了。 穆悠却笑了,手向腰带解去:“走,田兄,我请你吃酒去。” “哦,好好好。”田源松了口气,瞬间恢复了笑容。 “咚咚咚”的鼓声传来。 穆悠刚伸向腰带的手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报,有人击鼓鸣冤。” “啊?有案子审?”穆悠大喜:“田兄先坐会儿,等我先审个案子,呵呵,我还没审过案哩。主簿病了,赵县承,由你来帮忙做个笔录。” “是。”赵斌欣然执笔。 田源一愣,不及答话,穆悠已抄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升堂。” 蔡昊天搀扶着蔡阿婆一瘸一拐地走上堂来。 田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他和田家旺对视一眼,手中的茶杯也滑落在地上。 穆悠再次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蔡昊天深深一揖手:“在下蔡昊天,这是我的祖母,今日击鼓鸣冤,状告恶霸田枫毒害先父。这是诉状,还请明府过目。” 穆悠展开诉状瞟上一眼,扔在案桌上:“你说十年前你的父亲,也就是以前的县令蔡正,是被田枫着人下毒?你的腿也是被他打瘸的?” 蔡昊天双眼泛红:“是。” 田源急了:“一派胡言。穆……明府,你可不能听他的。我阿耶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穆悠点点头:“没错。十年了,你可有证据?” “回明府。当初我儿突然口吐鲜血,死后全身发黑,分明就是中毒之相啊。” “既然怀疑是中毒身亡,当时可有报官验尸?” 蔡阿婆老泪纵横:“这正是田枫狡猾之处啊。他当年贩卖木头,偷税漏税,还打死了手下一名工人。我儿身为夷陵县令,本欲去调查他,谁知他为了脱罪,竟派人在我儿的茶中下了毒,还放出话去,说我儿是突染恶疾而亡。 我当时是准备去告他,可是他又派人打伤了昊天,更是造谣说孩子是自个儿摔的。可怜这孩子当时才十一岁,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我守在他身边照顾了两个月,才留下了一条命,只是这左腿…… 哎,当时天气炎热,我儿的尸首……我只有将他……将他草草入葬。我也不敢再告了,生怕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又对昊天下毒手,我……我们蔡家就这一根独苗了啊。” “祖母。”蔡昊天扶着蔡阿婆,帮她拭着泪,自己也已泪流满面了。 “明府,他们都是刁民,你可不能相信他们啊。” “田兄放心,我定不会冤枉好人。”穆悠笑道,一拍惊堂木:“来人,带蔡正的骸骨。” 田源彻底变了脸色,只见四人抬着一口破烂的棺材已摆在了大堂上。 领头的正是穆悠那个年轻的护卫,他此刻也已换了衙役的衣服,手中却依然握着那柄黑剑。 “明府,这便是蔡正的棺木。” “阿耶?”蔡昊天大吃一惊,赶紧朝棺木跪下。 “天儿。”蔡阿婆也是呆住了,她回头看向穆悠:“明府,你……这……” 穆悠却是无比镇定对穆君逸说:“穆捕头辛苦了。既然当年未能验尸,此时再验也不迟。传仵作。” 田家旺彻底慌了,他微微后退一步,穆君逸正持剑拦着去路,衙门口也逐渐聚拢了围观的百姓,如何还能脱身。 “回明府,刚才小的以银针刺骨,针色变黑,可以断定此人确为中毒身亡。只是年代久远,查不出是何种毒药。” “好。退下吧。来人,给蔡公重新置办一口棺材,死者为大,还是让他安息吧。” 蔡昊天揖手:“还请明府公断。” 穆悠瞟了一眼田源:“蔡昊天,你们也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是。” 待他们离去,穆悠又露出了笑容:“田兄,走,我们吃酒去。” “啊?”田源一愣。 “就算令尊有过错,也不能影响我们两个的交情啊!” “是是是。”田源大喜。 “明府,冤枉啊!”胡老二举着诉状冲上了大堂。 穆悠假意一愣:“放肆,你又是何人?” “在下胡老二,状告田源,也就是他。”胡老二说着朝田源指去,低下头来:“他……他当街抢走了我的妹妹,还请明府还我公道。” 穆悠接过状子,朝田源一笑:“告你的啊?” “这……”田源慌了。 “退下。此案改天再说。”穆悠将惊堂木一拍:“退堂。” 田源松了口气,满脸甚是得意。 穆君逸冷冷地看着穆悠,满脸无奈。 “且慢。明府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徇私。”李殷在门口喊道:“明镜高悬,请明府秉公执法。” “请明府秉公执法!”门口的百姓也跟着起哄道。 穆悠歪着头朝外看去:“哇,告状的怎么这么多人?田兄你看,排了好长的队哦!” “是。”田源头上冒出汗来,偷眼瞧着穆悠的反应。 穆悠将状子扔在案桌上,朝外一指:“后面那个,你又是告什么?” “回明府。我也告他,他抓了我家小女。” “啊?又是告你的?”穆悠又朝外指去:“你呢?” “在下张麻子,告他,田家旺。他,他把我的耕牛抢了去,我们一起五个户合买的耕牛……” “啊?连牛也抢?田家富,田家贵!” “小的在。”两人飞快地跑上堂来跪下,把头都低到了地上。 “你们看到牛了吗?” “回明府,牛……养了几天,前天刚宰了,说是给……给明府接风洗尘。” “啊?被我吃了?”穆悠大惊。 “啊,我的牛啊!”张麻子失声痛哭起来。 “岂有其理!按《大唐律》,私宰耕牛可是重罪。来人,把这个田家旺给我重责二十大板,押入大牢。”穆悠又是一记惊堂木。 衙役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穆悠拖过为田源准备的板凳放在堂中:“来,田管家,你先请。” 田家旺怯怯地看着田源,不为所动。 田源急了:“穆悠,你……你是要翻脸吗?他是我田府的管家。” 穆悠可不管这些,大喊一声:“穆捕头!” 不容田家旺反应过来,穆君逸已拽过他的胳膊朝板凳上一按,他便已动弹不得。 “谁来打?”穆悠看向一众衙役。 无人答话。 “来,你来。”穆悠指向张麻子,用脚勾过一名衙役手里的杀威棒给他。 “我?”张麻子一愣,得到了穆悠肯定的眼神,平日里所受到的欺辱全都爆发了出来,一板一板重重地落下,只打得田家旺哀嚎阵阵,围观的百姓痛快淋漓。 “穆悠,你……你来真的?”田源怕了,额上冒起了大汗:“你可想清楚了,这里可是夷陵!” “我清楚的很。”穆悠道:“我身上穿着官服呢,我就是这夷陵的七品县令!” “好!”李殷欢呼道,百姓也都拍手称赞。 “我……我可是皇亲国戚。我大姐是圣人的宠妃。你敢动我们田府,你不想活了?” “明府,打完了。”张麻子停了手,累却快乐着。 “辛苦了。”穆悠说着,踱步到田源身前,满眼尽是不屑:“皇亲国戚啊?哦,原来是国舅!” “当然。你是有病吗?你看清楚了!”田源盯着穆悠,期望着转机。 穆悠又笑了:“圣人后宫佳丽三千,国丈数不胜数,国舅,更是多的如同你们私宰的那头耕牛身上的毛一样。你?又算哪根葱?” “穆悠,你……” “我的丫鬟呢?上来。” “明府。”四人跪在地上。 田源怒视着四个送给穆悠的丫头:“贱人,连你们也敢告我?” “请明府做主,奴婢就是被小郎君,不,是这个田源抢入府的。”一个丫头哭泣道。 “没错,明府,他们先把我们关在房里饿了两天,再逼我们学规矩,做不好就要……要遭毒打。然后就要给他端茶倒水,还要……要……要侍寝……” “求明府还我们自由。” “明府,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四个女子抽泣着,引得胡老二等一众被抢女子的家人也愤愤不平。 “强抢民女,欺凌百姓,按《大唐律》,犯一次该打多少板子啊?” 赵斌刚要答话。 穆悠伸手止住:“告状的人太多,罢了罢了,一次十大板子算了,要不然打死了我的案子还没审完怎么办?” “你敢?”田源欲跑,被穆君逸一把按住。 穆悠一指:“胡老二,你先来打!其他人,把状子都呈上来,排好队啦,别急别急,每个人都有机会。喂,说你呢,不许插队。” 穆悠嬉皮笑脸的嚷嚷着,伴着百姓的喝彩声,田家主仆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血肉模糊中,“明镜高悬”四个字终于重现光明,印出一片青天。 第191章 谋逆之罪,绳之以法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阿郎,不好了。”一个小厮大呼道。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田枫举着穆悠送的夜明珠仔细观赏着,一脸不悦。 “穆……穆县令把小郎君和管家抓起来了。” “什么?抓哪儿去了?” “县衙,在县衙。突然间,不知怎么就来了好多告状的人。穆县令光状子都接了一桌子。小郎君……小郎君都快被他打死了。” “这……”田枫满脸茫然:“你亲眼所见?” “是啊!此刻全县的百姓都跑去县衙看热闹去了。”小厮满脸通红:“阿郎,这可怎么办啊?” “快去通知司马。”田枫一把将穆悠送的珠宝推在地上:“去,给我把所有家丁都叫上,带上兵器。穆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果然是夷陵一霸,浩浩荡荡带着一两百人气势汹汹而来。路上的百姓纷纷仓惶躲避,心中无不为穆县令担忧不已。 “明府,不好啦,田府来了好多人。”一个百姓慌忙来报。 “穆……穆悠,你的……死期到了。哈哈哈。”田源趴在地上,伤得不轻,可听得田府来人了,依然强撑着喊道。 “把此二人押入大牢。所有百姓赶紧走!” “不,我愿意留下来,助明府除此一霸!”李殷喊道。 “我也不走。”胡老二喊道。 “我也不走。” “还有我。” 胆大的百姓们纷纷站出来,挡在了穆悠身前。 穆悠满意地笑笑,看向左右:“你们呢?知道你们中也有田府的眼线,要走的我绝不拦着。” 一个衙役瞟了穆悠一眼,丢下杀威棒,飞快地朝后堂跑去。 穆君逸冷冷一笑,一脚踢起他的棒子,那棒子如同着了魔似的朝那逃跑的衙役追去,直击他的后背,瞬间他便晕死了过去。 “还有人要走吗?”穆悠问道。 无人敢动。 穆悠一拍惊堂木: “好,关上院门。迎战!” 所有衙役都掏出了佩刀,百姓们则拿起了杀威棒。穆君逸亮出了乌啼,李殷也手持大宝,两人分别守在院门两侧。 嘈杂的脚步声终于近了,田枫脸涨得通红,下颌的长胡须因快速奔跑而拧在了一起。 “阿郎,阿郎。司马不在。说是天刚亮就陪同刺史去了襄州,估计得两三天才会回来。”报信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关键时候没一点用!”田枫怒道,抓过家丁手里的刀:“给我冲进去,抓了穆悠,重重有赏!” 县衙的院门被撞的震耳欲聋,一墙之隔,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府院中间,他右脸颊的头发飘然而起,露出半张被火燎过的疤痕。欧阳清风缓缓地拔剑,魅影的寒光已折射出死亡的味道。 李殷和穆君逸朝他微微点点头,三人一起冷冷地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 赵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明府,田枫带着家丁过来肯定是找你要人的。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穆悠浅笑:“怕什么?看见那三人了没?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区区一条地头蛇根本不在话下。” “明府突然与田府为敌,田枫恼羞成怒,已经失去理智了。如此声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刺史得到了信,恐怕也会从中干涉,不知明府可想到了对策?” “刺史?刺史一早便得到了节度使的急召,带着司马赶去襄州了。”穆悠指向案桌的诉状,阴险的笑道:“田家父子手上背负了五条人命,伤残者多达三十多人。可是全都是指使家丁护院所为,如果按正常程序将其上报,恐怕送到刺史那里就会被拦下来。他们最多判个“纵奴行凶、管教不严”,自然有人来替他们顶罪。只有“谋逆”才是大罪,十恶不赦,可以就地正法!” “明府是想……” 不容赵斌多问,院门已被撞开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家奴,手持大刀,闯了进来。一时,县衙的院落里倒显得十分拥挤了。 田枫从人群中走出,手指大堂门口的穆悠:“快把我儿放了,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穆悠笑道:“都说田府在夷陵一手遮天,可是如今,我才是夷陵县令,在这儿,我最大!” “呸。一个黄毛小儿,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放肆!你作恶多端,本官正要去捉拿你,没想到你却来了,正好,来人,给我把田枫拿下!” “谁敢!”田枫喝道,手中一道金光闪过:“圣人御赐免死金牌在此,谁敢动我!” “这……”百姓、衙役们都大吃一惊,纷纷跪下,朝穆悠看去。 穆悠依然笑着,也从怀里掏出了金牌:“免死金牌啊?这么巧,我也有一块。记得安王替我向圣人讨这块牌子时,曾经告诫过我,这块牌子最终解释权在于圣人。它代表了圣人的恩宠,可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拿着它为所欲为!赵县承!” “在。” “手持利刃,私闯县衙,该当何罪?” “回明府,按《大唐律》,持刀私闯县衙,乃谋逆之罪,可就地正法!” 百姓、衙役一听,知道穆县令已是胜券在握,也都不再惧怕。 “你……”田枫看了一眼手里的牌子,拿刀的手明显颤抖起来。 “都没长耳朵吗?田枫企图谋反,你们也是同谋吗?” “啊?”田府家丁瞬间慌了,平时狐假虎威、横行霸道惯了,如今竟不知不觉犯了大罪。 “都是田枫唆使,小的一时糊涂,请明府恕罪!”一个家丁丢了刀,朝穆悠跪下。 顿时,如同得到号令一般,所有家丁也都放下了兵器,跪地求饶。 “你们……你们……”田枫怒视着倒戈的家奴,扬起手朝最近的那个就是一刀。 只听得“叮咚”一声,田枫的刀飞落在地,田枫也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脖子上,一柄寒剑已迫不及待想一尝鲜血的味道。 “欧阳,住手。”穆悠喊道,怒指着田枫:“田枫,你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官的面居然就想杀人!来人!” “在!” “把田枫押入大牢,明日午时三刻,在西街广场上斩首示众!其余家丁,一律收监候审!” “是!” 赵斌崇拜地看向穆悠,突然拜去:“明府,赵某代全县的百姓谢过了。” “多谢明府替我们主持公道。” “真是青天啊!” “一定是菩萨显灵了,才给我们派来了个好官。” “是啊,是啊。总算熬出头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兴奋异常。 衙役们可真是够忙了。接近两百号人,狱中密密麻麻全都住满了,挨个儿被穆悠传上堂审讯,打板子。连以前关的犯人,也被穆悠重新审问了一番,一些被蒙冤的,终于重获自由,也算是腾出了些地方。 “阿耶,您安息吧。”蔡昊天朝墓前磕了三个头,扶着蔡阿婆又朝李殷深深一鞠躬:“多谢了。” “哎,蔡兄,谢我干嘛。”李殷扶起他,又掏出一袋铜钱递了过去:“这是这几天的房钱和饭钱。房子我们不租了。” “不,这钱我们不能要,不知道你们是为明府办差的,开头两天的房钱也应退给你才是。” “哎,拿着。一码归一码,若是明府知道我们在你家白吃白住,也会打我板子的。” 蔡阿婆笑着接过:“多谢了。呃,仙儿呢?她真的是你娘子吗?” “哎,祖母,你问这个干什么?”蔡昊天不好意思地说。 李殷笑了:“是。” “呵呵,真是般配的很。今天一天没见到她了,肯定还在给明府办事哩。你多照顾着,让她别累着。哎,真是个讨喜的孩子,我们昊天啊,要是以后也能讨到这么好的媳妇,那才是祖上积德了。” 蔡昊天脸一红:“祖母,你怎么又说起我来了?” 李殷笑道:“那我去给仙儿帮忙去了。” “好好好,有空就回来玩。”蔡阿婆喊道。 穆悠审完了最后一名田府家奴。他一拍惊堂木,朝左右衙役们笑道:“感觉怎样?数了没有,今天一天打了多少板子?” “呵呵呵,这哪儿数的清?” “就是,我的手都打酸了。” “好了,诸位辛苦了,放出话去,明日午时,斩了田氏三人后,我在夷陵酒楼设宴,你们,还有所有递了状子的人,都一起聚聚。每个人都通知到了。都散了吧!” “是。”众衙役开心离去。 “明府,这是所有犯人的卷宗。这些是几个重罪的,都是每人分开记录,这些都是些轻犯,就记在一起。”赵斌说着,将一叠叠文书排列开来。 穆悠笑道:“这些轻犯也就是些纸老虎,平日里也就跟着摆个架子,既然都已挨了板子,就别关着了,放回家去养伤吧。告诉他们,我放他们在家服刑,可我还是会盯着他们,若是再敢胡作非为,新罪旧账我一起算。” “是。” “天都黑了。你也辛苦了,回家歇着吧。剩下的我来整理就好。” “是。明府也早些休息。” 穆悠见赵斌走远了,终于松了口气。他走进书房,关了门,轻轻撕下脸上的人皮 面具,又成了穆仙儿的模样。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私闯县衙!”身后一声呵斥。 穆仙儿回头看去,穆悠一身灰色布衫,手摇“穆半仙”纸扇,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鼓鼓囊囊的。 穆仙儿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穆悠道:“在下穆悠,乃夷陵县令。” “这么巧,我也是穆悠,夷陵县令。”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第192章 欲罢不能,摆酒庆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脱了官服,李殷也取了面具。 “不错,你现在连声音也跟我很像了。唯独就只身高,有几分差异,不过,对不熟悉穆悠的人来说,绝对分不清我们两个谁是真谁是假。” 李殷笑着取出布包里的东西:“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假的。” 穆仙儿嘴一翘:“谁说的?我可是真的。” “好了。快吃点东西吧。忙了一整天了,我看你中午也就啃了一张饼,就不知道饿吗?” 穆仙儿舔舔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饿了。” “来,你最喜欢吃的烤鸡。闻闻,香吗?” “嗯。” “慢点吃,还有,杏仁酪。”李殷又拧开一只葫芦:“尝尝看。” 穆仙儿由李殷喂上一口,十分满足,整张脸已被满口的食物撑成了一只生气的河豚:“嗯,好吃。” 李殷温柔地看着她吃得欢乐的模样,也感到十分满足。他瞟了一眼满桌的卷宗:“我还准备来给你帮忙的,没想到明府办事效率这么快,都审完了?” 穆仙儿咽下满口的食物:“那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段,擒贼先擒王,剩下的小喽啰还不抢着招供。” “还有什么没做的?” “写两份奏折吧。这么大的事,总得上报朝廷吧?” 李殷拿起笔:“两份?内容一样吗?” “当然不同。你懂的,我从不强人所难,总得让人有选择的机会。” 李殷心领神会,摇头笑道:“你啊,真是让一切人都能为你所用。” 穆仙儿温柔地靠在李殷肩头,贴上他的耳朵低语道:“不要一切人,要你就够了。” 李殷耳朵痒痒的,连心里也一阵发慌,答应穆君逸的话当然得算数,明媒正娶,也是对挚爱之人最起码的尊重。可仙儿自小就是一个大胆的女子,敢爱敢恨,自从爱上了自己,对自己更是热情似火,让人欲罢不能。 “别闹,我写字哩。”李殷说着,不敢动。 “我看你写。”穆仙儿说着,更是凑上前去,脸也和他的脸贴在了一起。 李殷偷偷咽了口唾沫,在穆仙儿面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毫无定力。什么承诺?什么礼仪?情侣间拥抱亲吻,哪儿就有悖礼数了?穆君逸他懂什么?他又没有相好的女子。 如此一想,李殷倒是放松了不少,他起身揽起穆仙儿的双肩,朝她那张油腻的双唇吻了上去。 穆仙儿一手还抓着鸡腿,没啃完舍不得丢,她配合的挽上李殷的脖子,想着李殷曾说过的话,顺从的闭了双眼,细细地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浓浓的爱意。 大堂内烛光摇曳,一片宁静,只有两颗欢快的心跳声。难得没人来打扰,使得这个吻能如此尽兴。 终于,两人分开来,会心一笑。 穆仙儿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感觉……挺美妙的。” “我感觉……”李殷笑着摸了一把嘴:“好油腻。” “讨厌!”穆仙儿佯怒道,朝鸡腿又是一口:“快写,都给你奖励了,写不好小心挨板子。” “是,明府。”李殷重新执笔,认真地忙了起来。 翌日。午时。 西街的广场上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数十个衙役站成一圈,将中间圈出了一片空地,三人身穿囚服跪在地上,双手被反绑着,竖着“斩刑”的木牌。 “杀了他!杀了他!杀……” 百姓们举起拳头呐喊着。更有人愤怒难消,将一些石子烂菜臭鸡蛋朝三人扔去。 田源与田家旺昨日也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从腰到大腿全是血迹,又在大牢里疼了一夜,早就只剩半条命了。田枫在牢里喊了一夜,嗓子也哑得说不出话来,但仍努力躲着扔过来的东西,四下张望着,渴望着有奇迹出现。 “明府,明府来了。拜见明府。” 出现的却是穆悠。 一身官服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宽松,一顶官帽也似乎没有戴正。他摇着扇子微微一笑:“人都到齐了吗?刽子手呢?” “明府,在这儿哩。”一个光膀子汉子举着砍刀奔了过来,把刀朝穆悠面前一横:“明府你看,磨得锃亮!” “哎哎哎,干嘛?拿远点。”赵斌赶紧挡在穆悠身前,朝刽子手喊道。欧阳师徒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哦哦哦。”刽子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赶紧退后。 穆悠笑笑:“酒呢?我说过要请国舅吃酒的,我这人说话算数,给他们一人一碗吧。” 三个衙役赶紧端酒去喂,至于是否能吃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午时三刻啦!”报时的人喊道。 穆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将手一挥:“午时三刻已到,验明正身。” 赵斌再次查看一番:“明府,正是人犯田枫,田源,田家旺。” “没错,是他们,烧成灰了我们也认得。”老百姓早就等不及了。 “行刑!” 穆悠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接连着,三颗罪恶的头颅终于重重磕在地上,好似为夷陵百姓叩首谢罪。 “我在夷陵酒楼准备了好酒好菜,所有递了状子的人都来庆功,大鱼大肉尽管吃!”穆悠冲人群喊道。 “娘,三妹,走,跟明府吃酒去。”胡老二兴奋地说。 “有肉吃。别是我的牛吧?”张麻子嘀咕着。 “我说张老头,明府不是给你赔钱了吗?够你买两头牛了。”旁边的一人打趣道。 “祖母,我们也去吧。算是给明府接风。来,慢着点。” “好,昊天啊,你等会儿注意点,我看有好些小娘子都还不错,你瞧瞧……” “好了,祖母,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今日不提这事儿。” 人群中沸沸扬扬,没人注意到有两人始终低着头,正窃窃私语。 “你继续盯着那个县令。我先回寨去给大哥汇报一下情况。”一个黑瘦的汉子低声说道,压低了头上的斗笠。 “好。”另一个高个子答道,尾随着穆悠而去。 夷陵酒楼已是座无虚席,连门前也都加了桌子。平日里受苦受难的百姓,突然成了尊贵的客人,个个都兴奋极了。 穆悠走上主桌,终于戴正了帽子,崭新的官服在他身上十分得体。身旁跟着欧阳师徒,也都是衙役的装扮。 赵斌一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诸位,今日明府为我们夷陵除此一霸。让我们一起端起酒来,敬明府!” “敬明府!”所有人齐声道。 “好。”穆悠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请明府给我们说两句吧。” 穆悠笑笑:“今日是来吃酒的,没有多的话说。诸位随意,吃得开心就好。” “明府,我再敬您!”胡老二说道。 “好。”穆悠再次饮上一杯,抓过酒壶:“来,胡二哥,我给你满上。” “不不不,明府叫我胡老二就行。”胡老二受宠若惊,赶紧双手举杯,迎接着这份殊荣。 “师父,我敬你。”穆君逸也朝欧阳清风举起杯来。 “好。” 师徒俩一干为尽。 “师父好像有心事?” “没有。” “师父真的决定穿起这身衣裳了?” “我都金盆洗手了,现在需要一份差事才能养活自己。做个小衙役也不错,挺安逸的。” 穆君逸笑笑:“仙儿太爱胡闹了,我想在她身边守着她,虽然她不太喜欢我,可我毕竟是他兄长。” “仙儿酒量不错,你看,她……他吃了多少了?” 穆君逸看去,只见穆悠倒也随意,和赵斌在各桌之间穿梭着,已是连饮数杯,早就放下了身段,和一些男子倒是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穆君逸面露不悦,四处扫视一番:“师父可有看到李殷,仙儿这个吃法,迟早要醉。他也不来管管。” 欧阳清风凝视着穆悠,嘴角略过一丝苦笑:“李殷不错,他已经在管了。” “什么?他人呢?”穆君逸又四处看去。 “有件事,仙儿没告诉过你吗?”欧阳清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仙儿从来不沾酒,她跟你娘一样,一吃酒就全身起红疹子。” “师父是说……”穆君逸再次朝穆悠看去,脸色大变。他拎起酒壶走上前去:“明府,我给你满上。” “哦,好。”穆悠低头,将酒杯伸了过来。 “明府不敢看我吗?”穆君逸轻声问道。 “来,诸位。”穆悠举起杯来,又欲走开。 “明府,借一步说话。”穆君逸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角落里:“仙儿呢?” 穆悠一笑,轻声道:“穆兄是如何认出我的?” “你……”穆君逸端详着那双眼睛,近距离仔细看,单是睫毛就很是不同:穆仙儿的卷翘浓密,而李殷的却平直稀疏一些。 “刚才在刑场时也是你?” 穆悠浅笑:“不,刚才是仙儿。她不能吃酒,每次都是在袖子里塞上一些麻布,今日人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露馅儿。” “你们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 “就在刚才进酒楼的时候,仙儿用内力推倒了赵县承,所有人的眼光都去看了热闹,我们就……”穆悠笑笑:“当时穆悠进宫要搜身,也都是如此,搜的都是我。” “哼,那仙儿人呢?” “回去了,她说好些天都没好好泡个澡了。” “你们……那你就给我装好了。” 穆悠摸摸脸:“穆兄放心,我这些天一直在练习,用同样的功力压着喉咙,少说两句话,没人知道。” 第193章 独身突袭,上山伏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黑虎山地处太平乡以西,长乐乡以南,从县城往西南方直行也就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若是高手出行,不走寻常路,或许更快。山势并不算高,可是连绵起伏,山中更是设了无数明卡暗哨,一般人却是接近不得。 已近申时,寨主刘黑虎睡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相倒也和善,并不像百姓传言的凶神恶煞,只是肤色略微有些偏黑,不知是否是晒的。 “大哥,大哥。”一个黑瘦的汉子边跑边喊道,气喘吁吁地拿斗笠扇着风。 “铁柱。来,先喝口水,慢慢说。”刘黑虎倒上一碗水递了过去。 铁柱倒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口气把水喝完,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大哥,不好了,这次来的县令可不简单。田府已经被他一锅端了。” “什么?那个穆悠不是大前天刚上任吗?”刘黑虎大吃一惊。 “不,大前天他刚到,和田源吃醉了酒,就没到县衙去。前天才去县衙报道。昨天早上突然就把田源请到了县衙,接着一桩桩案子全都是状告田府的,他就把田源收了监。田枫带着人去救,也被打入了大牢。今日午时,田家父子连同管家都被他斩首示众了。这会儿他正在夷陵酒楼摆庆功宴哩。栓子还在那里盯着在。” “什么?就直接杀了?” “是啊,千真万确。就在西街广场上,“刷刷刷”三刀下去,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大哥,你是没看到那场面。”铁柱比划着,说得唾沫横飞。 “那田家父子可是皇亲国戚,穆悠一个七品县令,就敢私自判他们死罪?” “穆县令说,田枫带人手持利刃私闯县衙,犯了谋逆之罪,可以就地正法。”铁柱又喝了一碗水,接着说:“穆县令好像和安王关系非同寻常,手上还有圣人御赐的免死金牌。” “田府在县城欺行霸市,巧取豪夺,这次总算是得到了报应。不知这些年来他们收敛了多少财宝。” “今天早上,我和栓子爬上了墙头,看见衙役们在田府装了好几箱东西,全都运到了县衙的库房里了。田府也查封了。” “有多少人守着?” “不到十人。其余的都陪县令吃酒去了。但是库房上了锁,钥匙在穆县令手里。大哥是想……?” “反正是不义之财,弄到手了,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刘黑虎皱起了眉头。 铁柱也是满脸愁容:“只是……这个县令不好惹,恐怕,不好弄啊。” 刘黑虎沉思了片刻,松开了眉头:“传令下去,马上开饭,所有兄弟们都给我吃好了,睡上一觉,等着天黑就下山去。那个穆悠今天风光无限,又大摆酒席,必定也吃了不少酒。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 “是。” 虽说是一群草寇,可是倒也遵规守纪。不多时,一大锅肉和一筐子烙饼已上桌,二十多个汉子围在一起,大快朵颐,甚是痛快。 刘黑虎仔细规划着行动,如何乔装进城,哪些人对付库房衙役,哪些人运走财宝,哪些人断后,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一顿饭吃完,倒是有些困了,刘黑虎走进房去,却突然惊得瞌睡全无———就在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人,他翘着腿,抖着脚,手里正拿着烙饼啃着。 “你是什么人?”刘黑虎喊道,顺手就去摸门边的兵器,不料却摸了个空。 穆悠不耐烦道:“又是这个问题?人除了嘴,还有眼睛,还有脑子。你没看到我身上穿着官服吗?这种样式的官服是什么官?如今夷陵来了谁?” 刘黑虎脱口而出:“穆悠。” “哎,恭喜你,答对了。”穆悠兴奋地说,抓起他的砍刀扔过去:“那寨主想如何欢迎我,是为我接风呢?还是准备拿刀砍我?” 刘黑虎脸一沉,大喊道:“来人!” 无人响应。 刘黑虎再次大声喊道:“来人!” 依然无人响应。 穆悠忍不住笑了:“寨主不是让手下的兄弟都睡觉去了吗?我怕他们想到要打劫,紧张,睡不着,就在肉汤里放了点安神药,这会儿应该起效了吧。” “你……” “不用谢我。”穆悠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指桌上的香:“你之所以没事,是因为这支醒脑的香。我想和你单独聊会儿。” “狗官,我和你无话可说,拿命来!”刘黑虎怒道,手里的刀已朝穆悠砍去。 一刀下去,却是砍了个空。 “往哪儿砍?在这儿哩。”穆悠笑道。 刘黑虎回身,又是一刀,又扑了个空。 “喂,这里。”穆悠说着,人已到了门外。 刘黑虎满脸涨的通红,已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你……你到底是谁?” “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如今的夷陵县令。”穆悠手里摇扇,缓缓道来。 “你会武功?” “当然,要不然怎会独自上山来找你?” 刘黑虎手里的刀垂了下来:“自古官匪势不两立。穆县令身手不错,可是你却不杀我。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邓村乡艾家村,野猪泛滥成灾,半数百姓背井离乡。我身为县令,此事不能视而不见。还请寨主施于援手!” 刘黑虎一愣,转而大笑道:“县令可是糊涂了,这与我有何干系?你手下的衙役不够使唤吗?” “我手下的衙役虽多,可也只会在大堂上打打板子。而寨主以前便是猎户出身,打猎的事当然交给你最为合适。” “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可以改变夷陵现状,让所有百姓都能吃饱穿暖,不受人欺负,不用为了生计而落草为寇。” 刘黑虎怔怔地看向穆悠,握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我前几天便查了你:你家中世代以打猎为生。你的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还送你去学了武,指望着能干一番大事。可是,要想出人头地谈何容易,你想进县衙当个捕快都未能如愿,只有继续随父狩猎。 三年前的一天,你们去集上售卖貂皮,想换些口粮。可是,田枫未付钱就想占为己有。他们人多势众,你们父子俩当然不敌。你不甘心,趁黑潜进田府,偷了大量珠宝,为躲追捕,便躲入了山中。 你借着那份财物招揽了一些兄弟,建了这座寨子。你父亲见你占山为寇,悲愤离世。 而你没了家人的束缚,更是毫无顾虑地抢掠,山下两乡的大户,几乎都未能幸免。只是你却不敢去招惹田府,是忌惮他府上近两百名家丁护院吗?” “不,我一直在等机会。”刘黑虎苦笑道:“可是如今,我再也没机会了。” 穆悠一笑:“不好意思,是我挡了你的财路了。哎,你说,当草寇好玩吗?躲在这山里,多无趣,瞧瞧你们住的,就这些草屋,逛风下雨睡得安吗?还有这吃的,这饼子嚼的我牙都酸了。” 刘黑虎再次打量一番穆悠:“你跟别的官不一样。” “因为我没读那么多圣贤书,没那么迂腐。我其实是个江湖人,只会些江湖手段罢了。” “你对田府杀伐果断,手段毒辣,应该也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刘黑虎凝视着穆悠:“既是江湖人,又为何做官?” 穆悠:“替我父亲圆梦。他渴望做官,造福一方百姓。” “你父亲?” “他就葬在龙泉镇下面的一个小村里。在夷陵不干出一番成绩来,我都不好意思去祭拜他。” 刘黑虎叹了口气:“好,我愿意帮你,但你得答应,放过我手下的兄弟。” “你们虽然抢了不少东西,不过还好,没闹出人命,一切好说。你的愿望我也能满足,县衙刚好差捕快。而你的那帮兄弟,我自然有地方安置,修桥铺路,疏通沟渠,危房改造,兴建学堂,差的是工匠。我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定是干活儿的好手,我给他们付双倍的工钱,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的招待。” 刘黑虎听穆悠说完,已是激动不已,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明府!” 穆府里。 奶娘田娘子从柳婉茹手里接过子谦回了屋。 柳絮朝大门口瞧瞧:“娘子,阿郎也该回来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好了,你去陪锦绣做饭去吧。”柳婉茹依然不悦。 “哎哟,娘子。你看你,都说好了要高兴点的,还板着脸?阿郎今日替夷陵除了大恶霸,真是大快人心。我就说嘛,阿郎绝对是个好人。虽说阿郎利用你引诱田源,做的确实不对,可他又不是真的要休了你。你现在不也没事儿嘛?你就原谅他吧。” “好了,你现在怎么这么聒噪了?”柳婉茹用手指推向柳絮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嗯,就是这样,娘子笑起来可漂亮了。”柳絮说着,瞟了一眼西厢房:“娘子,你可得多留个心眼。那个锦绣可是安王赏给阿郎的,这些天来,我看她也不怎么爱说话,不知道对阿郎有什么心思?” 柳婉茹正欲答话,院门却开了。 “慢点,谁让你吃那么多?”穆君逸架着穆悠回来了。 “我……没……没醉。”穆悠嘟啷着,连声音也变了调儿。 “阿郎。”柳絮赶紧上前扶住穆悠的另一只胳膊。 “怎么醉成了这样?”柳婉茹也心疼地埋怨道,瞟了一眼穆君逸,红着脸从他手里接过穆悠的手臂,架在了自己肩上。 “仙儿呢?我去找她来给明府醒酒。”穆君逸还是不敢看着柳婉茹说话,他故意将头看向一边,似在寻找穆仙儿的身影。 “找仙儿?”柳婉茹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看着穆悠。 “穆女侠也在夷陵?”柳絮有些兴奋。 穆君逸回过头来:“在刑场上还见过她,她说回府来沐浴,就先走了,没去庆功宴。” 沐浴?! 柳婉茹朝穆君逸看去,两人刚好四目相对。时隔多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却仿佛就在眼前。 第194章 官匪合作,围剿野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君逸的脸红了。 柳婉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又是一惊。如果穆仙儿没去庆功宴,那庆功宴上的穆县令又是谁?对了,穆仙儿讲过她和花无忌的故事,她确实不能吃酒,一吃酒就全身长疹子。那此刻被自己架着的人是? 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男子! 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举动,实在太亲密了。柳婉茹想着,只觉得身上也没了力气,她猛地抽身退去,柳絮毫无防备,整个人便随着穆悠重重地跌倒在地。 “娘子,你干嘛呢?阿郎,阿郎,你还好吗?”柳絮喊道。 “什么……什么阿郎?仙儿……仙儿……我……也是……千杯不醉!”穆悠嘀咕着,伸手就朝自己脸上抓去:“什么东西……脸上……” “哎。”柳婉茹知道柳絮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生怕此人抓下面具,被柳絮看到,赶紧去按他的手臂。 穆君逸也是大惊,这个李殷真是醉了,要是抓下面具可如何是好?如此想着,也赶紧去阻止。 两只手慌乱地抓在了一起,再次四目相对,尴尬地一塌糊涂。 柳絮瞧瞧两人通红的脸,心中不悦:“你们干嘛呢?还不快些把阿郎扶到房里去?” “主子?主子回来了啊!”钱管家快步跑了过来,和穆君逸一起将穆悠扶进了屋,上床躺下。 “脸上……拿掉。”穆悠迷迷糊糊地说。 柳婉茹立于一旁,不知该干些什么。 柳絮已端着水快步跑了进来:“阿郎,可是脸上不舒服,我来帮你擦擦。” “哎,不要。”穆君逸和柳婉茹异口同声,钱管家也伸开双臂挡在了穆悠身前。 柳絮诧异地看着三人:“我……我就帮阿郎擦擦脸,怎么了?” “哦,我来,我来伺候就好。呵呵。”钱管家紧张地接过盆。 “走吧。我们去给阿郎煮醒酒汤去。”柳婉茹拉着柳絮就走。 钱管家松了口气,看向穆君逸:“穆大侠啊,你怎么让她醉成了这样?差点露馅。” “热……脸……拿走。”穆悠说着,有些吐词不清。 钱管家却是听懂了,伸手慢慢帮他取下面具:“知道了,主子,我来给你……啊!李……李大侠……不是……穆大侠……这……” 穆君逸黑着脸看着他:“你到底帮仙儿做了多少面具?” 钱管家伸出两个指头:“两张啊,主子说,就跟衣服一样,方便换洗。” “还换洗?”穆君逸怒道:“仙儿人呢?” “这……你们不是为民除害,整天都在县衙忙吗?我……呵呵,我哪儿知道?” “仙儿有可能去黑虎山了。”伴着话音,欧阳清风飘然而至。 “师父。” “欧阳大侠。” “一直跟踪我们的那个人被我绑在后院了。倒还是条汉子,我把剑都架在他脖子上了还不招认。应该是刘黑虎派来的探子。” “师父肯定吗?” “夷陵三害,田府已除,下一个目标就是黑虎山,刘黑虎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 “是我大意了。既然我们能从人群中发现刘黑虎的探子,仙儿又何尝不知。只是没想到仙儿如此任性,会独自去……不,不行,那里可是匪窝。”穆君逸抓起乌啼:“天色快黑了,我偷偷上山看看去。” “看什么啊?没见过匪窝吗?跟乌鸦窝也没什么两样儿。”穆仙儿慢条斯理地说道。 众人寻声望去,穆仙儿一身官服已从屋顶跳了下来。 “主子。”钱管家终于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穆君逸脸又黑了。 “要你管!还是师兄懂我。”穆仙儿凑到欧阳清风身边,悄声道:“有劳师兄把后院的人放了吧。别人明天还要帮我去抓猪去哩。” …… 翌日,艾家村。 穆悠和赵斌带领十个精壮衙役出现了,欧阳清风也是一身衙役的装扮混在其中。 村民们聚在一起,愣愣地看着这些难得的客人,片刻后,终于从中走出一人,他杵着拐杖,发须都白了。 他微微揖手:“敢问各位来本村有何贵干?” 赵斌脸上不悦:“大胆,明府驾到,还不拜见?” “明府?”老者诧异地再次打量一番穆悠的官服:“你……你就是……” 穆悠笑着一揖手:“在下穆悠,正是新来的夷陵县令。” “县令?”老者举起拐杖朝身后一招手:“是县令!县令来我们村了!” “明府!” “拜见明府。” “是听说新到了一个县令。” “长得还挺俊。” “好年轻。他来做什么?”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的揖手,有的跪拜,有的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听力不济,依然愣在原地,不为所动。更有不知事的孩童,见了生人跟看稀奇似的,围上前来,扮鬼脸,撒欢,乐腾个不停。 穆悠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孩儿,温柔地笑道:“慢着点。” “哦,明府,让您见笑了,村里好久都没来过外人了,失礼了。” “你是村正?” “是,老夫姓艾,家里排行老五。” “哦。所有村民都在这儿了吗?” “有地方去的都搬走了,就剩下一百多口人了。还有些岁数大了,在家哩,还有些胆小的,没敢出来。” “听说野猪林这一带野猪泛滥成灾,你们村损失最重。村里没有猎户吗?没人去打猎?” “以前倒是有几家,可是两年前,猎户杨二郎在山上被野猪咬死了,便再没人敢上山去了。大伙都说,怕是平日里杀生太多的报应。就这样,野猪的数量急剧增多,不但山上的山货收不到了,连茶园也遭了殃,地里的庄稼也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报应?”穆悠笑道,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野猪害得这一方都不得安宁,也该遭到报应了。” “明府此次前来……” “帮你们杀猪啊!” “就……”艾老五看着穆悠身后的一排衙役:“这两年来,野猪的数量估计也有上百头了,就这几人……” “明府。”一批人马远远而来。 赵斌看去,只见为首的一人骑着马,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后面还跟着十人小跑着,手里拿着砍刀,笼子,绳子等物。 “明府。他们就是你请的猎人?”赵斌小声问。 “是,又不是。”穆悠笑道,迎了上去:“寨主果然来了。” 刘黑虎下了马,和身后的兄弟一同抱拳:“拜见明府。” “寨主免礼。我以为寨主会出动所有兄弟,没想到只来了十人。” 刘黑虎微微一笑:“十人足矣,保证是最厉害的猎手。” 穆悠靠上前去:“我也出了十人。剩下的人都安排在田府和县衙。田府被查封了,收缴了大量财宝,我都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把空箱子装了石头送到了县衙库房,明面安排了十人看守着,背地里却设了埋伏。希望寨主不要还想着那些财宝,要不然会损兵折将的。” “你……”刘黑虎脸一红,一路奔波而来已是热的不行,此刻被穆悠看破了计划更是羞愧难当,他擦了把额上的汗:“刘某从没和官府合作过,不得不多一手准备。” “既然要合作,难道不应相互信任吗?好好儿的帮我抓猪,你的那帮兄弟我会让人好好招待的。” “明府,他们是……”赵斌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低声问道。 “黑虎山的猎户。” “黑虎山?”赵斌一惊:“明府,你怎么……他们……” “所有人听令,现在跟我进山抓猪。赵县承,你留下来,和村正把村里的饭桌都摆好了,烧好水,请上最好的厨子,磨好刀,等着吃猪肉。” “可是明府,他们……” 穆悠一拍刘黑虎的肩:“放心吧,寨主会照顾好我的。是吧,寨主?你要不要也给你的弟兄们交代一下,可别看花了眼,把我们当成猎物了。哈哈哈,走!” “哎,明府!欧阳大侠,你武功高强,一定要确保明府安全。这些人可都是黑虎山的草寇,我实在不知明府请的人是他们。”赵斌一路小跑,跟着欧阳清风叮嘱道。 “知道。少府放心。听命就是。”欧阳清风冷冷地说道,拢了拢肩上的绳子,紧随穆悠而去。 “艾老五,你们村就派不出人了吗?明府亲自进山,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待得起?”赵斌担忧地质问道。 艾老五也急了:“我……我没让明府去啊。这……大郎,过来。” “阿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跑了过来。 “你快去,带上家伙,紧紧跟着明府,千万别让明府被野猪伤着。” “哎,是。” 赵斌看艾老五连自己儿子都派去了,想来也实在出不了人了,虽然担忧,可也无能为力。 艾老五朝赵斌打量一番,揖手道:“呵呵,少府……” “怎么了?” “明府让我们准备吃猪肉……” “你就想着吃肉?”赵斌也想起了穆悠的交待,一挥衣袖:“哎,按明府说的,准备着吧!” “哎,好。” 村民们听说有肉吃,个个兴高采烈忙的热火朝天。不多时,就在村里一处平坦之地用石头门板拼出来十来桌,旁边临时用石头砌好了几处灶台,架上了几口大锅。男人们磨刀霍霍,女人小孩也都捡来木柴,只等肉下锅了。 赵斌可谓是望眼欲穿,眼见早过了晌午,还不见有人回来。山中的野猪有多凶猛不说,身边还跟着匪徒,哎,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清官,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阿……阿耶!”一人大呼着跑了过来。 赵斌看去,认出是艾老五的大儿子,赶紧迎上去:“明府呢?” “明府……明府……他……野猪太多了……”艾大郎撑着腰,累得不行。 赵斌双手揪起他的领口:“明府到底怎么了?快说!” 第195章 大快朵颐,无敌县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野猪太多了,明府……明府说,绳子不够,人手也不够,让我回来再叫些人去抬。”艾大郎说完,舀上一瓢水只往肚里灌。 赵斌只关心一个问题:“那明府有没有受伤?” 艾大郎连连摆手:“明府可厉害了,不知在哪儿弄了一瓶药,洒在扇子上,野猪冲过来,他对着野猪一扇,野猪就给迷晕了。还有欧阳捕头,武功可高了,一脚下去就踢晕一头,衙役们跟在后面捆都捆不过来。还有明府请的那些猎人,个个身手不凡,砍死了好几头……哎呀,不能给你们细说了,等会儿药效过了,野猪就醒了。” 艾老五听得此话,也松了口气,举起拐杖冲围观的百姓喊道:“乡亲们,有力气的带上绳子帮忙捆野猪去。” 原本胆小的人听说野猪都被制服了,也都浩浩荡荡上了山。赵斌指挥着人赶紧订木头制笼子,安排人烧水。不多时,伴着谈笑声,就见村民抬着野猪回来了。 “还是活的吗?关进去,关好了啊!这只是砍死了的,搬到那边去,一会儿就吃它了,够肥!”艾老五杵着拐杖忙里忙外,如过节一般。 半个时辰后,穆悠一行人终于回来了。穆悠依然摇着扇子,步履轻快,甚是逍遥。身后的人却是负重而行,汗流浃背。然而所有人都是兴奋异常。 赵斌指挥分类安顿好战利品,就闻到了肉的香味儿了。熊熊火焰上,三口大锅里一阵沸腾,锅里油汪汪一片。 艾老五接过一位中年女子手里的长勺,在锅里搅拌两下,咧嘴一笑:“肉熟了,可以吃了!” “哦,吃肉啰。”村民们也跟着吆喝起来,小孩子活蹦乱跳,舔 起了嘴唇。 艾大郎勺上一碗,恭恭敬敬送到穆悠面前:“明府,您先请。” 穆悠接过碗,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满满的一大碗肉,煮的倒是够烂,白花花的肥肉一阵颤抖,里面的油一股脑直往外冒。 穆悠扫视一眼四周,所有人都盯着在,就等他吃下第一口才敢动筷。吃吧,这么油腻,实在难以下咽;不吃吧,是不是又有些不近人情? “祖父,来,坐这儿,先等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被一个中年男子扶了过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那老头儿约莫七八十岁了,脸上瘦的只剩一张皮了,不过精神倒是不错,听见有肉吃,早已皱起鼻子闻起味儿,咧开没牙的嘴笑成了一朵花。 穆悠端着肉走上前去,蹲下身来:“阿翁,高寿啊?” “老朽今年八十了。”老头儿答道,甚是得意。 “来,你先吃吧。”穆悠递过碗去。 “不不不,明府先吃。”旁边的男子赶紧推辞。 老头儿也直摆手:“没错没错,听说明府来了,帮我们抓了野猪,你端过去给明府,让明府先吃。” “祖父,他就是明府。”男子尴尬道:“我祖父眼神不好,明府恕罪。” “啊?明府?老朽……”老头儿赶紧就要行礼,被穆悠一把按住。 “不用多礼,来,尝尝,看吃不吃的动?慢点儿,小心烫。”穆悠说着,夹起一块肉来吹吹,送到老头儿嘴里。 老头儿舌头与牙床一起运作,肉本就煮的烂了,倒也不费劲,他满足地咽了下去,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油和脸颊的泪水,笑道:“吃的动,吃的动,可香了。” 穆悠笑笑,将碗递给男子,朝村民一挥手:“诸位也都快吃吧。” “哦,吃肉了。” “真香。” “好几年都没闻过肉味儿了。” “呵呵,那今天吃个够。” 村民们一个个端着碗,吃得热火朝天,油乎乎的嘴里发出一阵欢笑。 艾老五笑道:“都别急,慢慢吃,管够。吃完了挨家挨户过来分肉,死猪先分了这两天在家做了吃了,活的带回去养着,慢慢吃!” “好,好!” …… 从艾家村回到县城天都黑了,参与狩猎的衙役们每人也都分得了半头猪,兴高采烈地扛回家去。 “这是给寨主的酬劳,还请笑纳。”穆悠将一个钱袋递给刘黑虎。 刘黑虎不接,只盯着穆悠:“我的那些兄弟呢?” 穆悠笑道:“天色已晚,我早已让人在夷陵酒楼备下了两桌,钱已经付了,你们兄弟们好好聚聚。吃完了自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要回去,等明天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 穆悠与欧阳清风赶回穆府,刚好赶上饭点,柳絮围在身边问东问西,帮穆悠夹菜倒酒,不亦乐乎。穆悠无奈,只得又把如何抓猪的过程讲了一遍。 柳婉茹紧张道:“阿郎怎可和草寇合作?” “为何不能?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啊。” “可你现在是官,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田府被查封了,可田枫还有两个女儿,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吗?”柳婉茹担忧道:“如果她们告你官匪勾结,你又该如何?” 穆君逸吃上一口酒:“你每次都爱自作主张,遇事从不和我们商量。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坏毛病?” 柳絮见穆君逸对穆悠生气,有些诧异。 穆悠却已扔掉筷子:“看不惯是吗?我又没让你跟着我。天下之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 “逸儿,你少说两句。”欧阳清风见兄妹俩又吵了起来,赶紧制止。 “汤来了。”锦绣拿托盘端着汤缓缓而来。 “哼。我吃饱了。”穆悠说着,帮锦绣把汤放在桌上,拿过托盘,把自己碗里的饭添满,再腾出一个盘子夹上些菜放进去,端起托盘就走。 “哎,阿郎,你去哪儿?就在这儿吃吧。”柳絮喊道,被柳婉茹一把拉住。 锦绣看着穆悠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屋顶上,李殷吃着饭,听完穆仙儿的抱怨,微笑道:“穆兄并没有责怪你,只是担心你罢了。” 穆仙儿脱了官服,叠好放入身上的布包里:“我知道,可是不知为何总喜欢和他吵。” “没事儿,你们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儿磨合一下。”李殷说着,夹了一块肉送了过来:“要不要再吃点。” “嗯,不用,我今天看都看饱了。要不,你下去和他们一起吃吧。”穆仙儿有些心疼:“堂堂的李大侠,也不能总是躲在幕后吃我的剩饭。” “我愿意。你在明我在暗,一定会让穆悠成为最厉害的县令。”李殷说着飞快地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菜:“我今天暗中走访了县城和城郊的百姓,都对我们的县令是赞不绝口。” “有你真好,辛苦了。”穆仙儿由衷地说,虽还是一身穆悠的装扮,可借着朦胧的月色,也是妩媚动人。 李殷伸手搂住她的肩:“为你做任何事都不辛苦。” “夷陵三害,除了两害了。对于刘黑虎,我想网开一面。” “刘黑虎一个人留在县城,手下的兄弟都悄悄回山上去了。” “他对我还是有所顾虑。不过放心,我最擅长攻心术,一定把这只虎训得服服帖帖。” “好,信你。只是目前刘黑虎倒不重要。柳婉茹说得对,田枫的两个女儿肯定会有所行动。刚刚得到的消息,陈平已经回来了,估计明天一早必会找上门来。” 穆仙儿狡黠一笑:“好,我等着他。” 李殷说得没错。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陈平便携同刺史一起来了县衙。 穆悠和赵斌赶紧笑脸相迎。 穆悠深深一揖手:“下官穆悠拜见刺史,拜见司马。” “穆县令,厉害啊!我就三天不在,这夷陵县就换了天了?”刺史吹胡子瞪眼地说。 “刺史,此人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我怀疑我们这次往襄州空跑了一趟,根本就是此人假传节度使的公文调虎离山。”陈平愤愤不平地说。 “司马所言极是。”穆悠笑道:“确实是我假借节度使的调令,让两位到襄州去走了一趟。” 刺史大怒:“你!公然戏弄上司,该当何罪?” “刺史仁慈,对于田府的人怕会一时手软。而司马和田府又粘着亲,理当避嫌才是。”穆悠说着,拿出两份奏折:“事已至此,圣人肯定会查问。我把事情经过都做了详细叙述,准备了两个版本,只是不知该往上送哪一份?” 两人抓过一本奏折看去,顿时惊恐不安,又赶紧拿过另一本一看,却又坦然自若了。 穆悠掏出火折子吹燃:“不知刺史和司马想选哪个?” 刺史将那份不利自己的点燃,微微一笑:“没想到田枫父子这些年居然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企图谋反,理应正法。穆县令辛苦了,我一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这……这我也确实不知情,若是知道他们如此无法无天,我也定当大义灭亲,诛杀此贼。”陈平红着脸,信誓旦旦的说。 穆悠一拱手:“其实,三天前,我就已经写了份奏折,连同缴获的免死金牌,一起让人送往了长安。你们或许也听说了,我和安王是挚友,我的奏折可以不用逐级上报,便可直达圣听。至于这份,还请刺史抄录一遍再呈上去,也算是个旁证。” 刺史尴尬地笑笑:“哦,好。穆县令想的确实周到。” “穆悠新上任,以后还要承蒙刺史和司马多多指教。今日我在夷陵酒楼略备了薄酒,还请二位赏光。” “哦,不用了,硖州管辖夷陵、夷道、长杨、远安四县。如今夷陵有你穆县令,我放心。其它三县的事都得我督促着,哎,实在是不得空。改天吧,好在州府的治所也在夷陵,以后有的是机会。” “哦,刺史所言极是。” “那你忙着吧!”刺史朝陈平一挥手:“走。” 赵斌终于长吐了一口气,和穆悠一起抱拳:“恭送刺史、司马。” 第196章 三害尽除,朗朗乾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府,这关总算是过了?”赵斌敬佩的看向穆悠。 穆悠笑笑,指向案桌:“有劳赵县承帮我把这四人请过来,我给他们分配一下任务。” 赵斌看去:“这四人是?” “修桥铺路,疏通沟渠,危房改造,兴建学堂,都是大事,自然要选几个相关的能人来帮我。我这些天暗中走访,这几个人都是百姓比较认可的。我也已经找他们谈过了,他们也都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明府这几天……呃……干的事可真多,嘿嘿。”赵斌诧异道。 “怎么?有问题吗?我就是这么厉害。你先忙去吧,既然是请,就得客气点,多少带点见面礼,用的钱由县衙出。” “是。” 眼见赵斌走了,穆悠脱了官服,掏出布包里的钥匙:“走,带你去库房看看。” 无人响应。 穆悠一笑:“寨主,请吧。” 刘黑虎从屋梁上跳了下来:“明府知道我在。” “你手下的弟兄们已连夜回到山上去了,你为何留下?” 刘黑虎盯着穆悠道:“因为我想再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好官。” 穆悠不回他的话,一招手:“走。我教你几招。” 刘黑虎狐疑地跟随穆悠穿过大堂,来到后院,转过一个弯,就见一间屋子前有十个衙役守卫着。这里应该就是库房了。昨日陪穆悠去野猪林狩猎,留了一半兄弟来盗宝,便是栽在了这里。 穆悠在身上的布包里取出一个钱袋,掏出里面的小石子扔在了一旁的屋顶,引得守卫都寻声看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穆悠已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双手齐下,“刷刷”几下,十个守卫均被打晕在地。 好快的身手!刘黑虎暗自叫绝,看来他上次独闯黑虎山便是如此。 “来。开锁。”穆悠一指刘黑虎的刀。 刘黑虎一愣:“明府不是有钥匙吗?” 穆悠一笑:“也是哦。干嘛要坏一把锁?”说着便拿出钥匙开了锁:“里面请!” “明府不是说只是几箱石头吗?” “我说你就信?”穆悠说着,走进屋去。 刘黑虎也情不自禁跟了进去,放眼看去,整个库房并不算大,一共五口箱子,就摆在屋子中间,十分显眼,想必就是收缴的田府的宝贝。 刘黑虎正欲上前,却被穆悠一把拉住,他照样取出一粒石子,重重向前面的地上扔去。瞬间,屋顶一张巨网落下,左右两侧的墙壁上也突然显出两个孔来。穆悠朝后仰去,顺手一把将刘黑虎按倒在地。只听得“刷刷刷”如暴雨一般,密密的针雨一阵炫目。 片刻过后,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刘黑虎看着地上的细针,心头一惊:昨晚听兄弟们说在门外便碰到了高手,今日看来,就算进了屋,也不一定能躲得过这些暗器。 “你的那帮弟兄还算聪明,用了两人故弄玄虚,将门前的衙役调虎离山。可是他们却败在了穆君逸手里。不过,就算他们能够进屋,估计也很难躲得过这些暗器吧。” 刘黑虎又是一惊:这个县令,居然能感应到我心中所想吗?他看了穆悠一眼,朝箱子走去,慢慢伸出手,既然来了,自然还是要一饱眼福才是。 “慢着,有迷药。”穆悠笑道:“如果你不想像野猪那样被迷晕的话,还是小心为妙。” 刘黑虎也学穆悠一样,抬起手臂紧捂口鼻,屏住了呼吸。他迅速打开箱子,闪到一边,一团白色的烟雾直喷而出,如果不作防备,还真避之不及。 烟雾散后,箱中的宝贝终于露面了,珍珠玛瑙,翡翠琥珀,果然全是好东西。刘黑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又如法炮制,打开了另几口箱子,也都是金银玉器,名画古玩,价值不菲。 “这……这都是田府这些年来积攒的?”刘黑虎捧起珠宝问道。 “除了这一包是别人送我的,其它都是。”穆悠不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特别惭愧?你说你,身为匪首,这三年来抢了几个什么东西?我上次把你寨里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什么宝贝。还草寇,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看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抢匪。” 刘黑虎微微一笑:“明府带我来此,不怕我摸清了门路,再来偷你的宝贝。” “寨主想把这些据为己有?” “是。明府难道不想?” 穆悠摇摇头:“不想。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放在哪里不一样,何必要搬回自己家里,整天担心被贼惦记呢?” “明府说的可是真话?” 穆悠一笑:“不是。但我想,如果是清官,肯定会视钱财如粪土。” “那你呢?你会做个清官吗?” “尽量吧,好歹也不能玷污了“穆悠”这个名字———我父亲的名字。” “你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你如何会高中榜首?” “请人代考的。” 刘黑虎一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能这样?” 穆悠倒不觉得有多羞愧,重重地点点头:“嗯,一切皆有可能。”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朋友。” 刘黑虎有些惭愧:“明府糊涂了,我可是匪。” “我交朋友向来不看重他是何等身份。我的朋友很多,有安王,永乐公主,广平王这些皇亲贵胄,还有神龙山庄东方宏之流的武林正派,哦,还有,长安最有名的青楼平康坊,都知薛楚儿也是我的好友。多加一个山贼草寇,又有何不可?” “你不怕我影响你的前程?” 穆悠满足地笑道:“你在为我的前程着想,你已经把自己当成我的朋友了。” “三年来,我在太平乡和长乐乡犯了很多事……” “没事儿,作为朋友,我已经帮你摆平了。” 刘黑虎诧异道:“什么?” “此刻,有一个自称刘黑虎的人,正带着几个草寇,拖着大米,带着财物,正在两地安抚百姓哩。去年抢了向寡妇家一斗米,如今还十斗;前年抢了张阿婆家一只鸡,如今赔十只……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发誓一定痛改前非。”穆悠摇着扇子:“老百姓心善,总会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的。估计有些贪婪之徒还后悔哩,会怪你以前怎么不多抢点。” “你找人冒充我?” “朋友嘛,当然要为对方着想,反正你们以前抢劫时也都蒙着脸,也没人见过你的真面目。怎样?要不要换个身份重新生活?我手下还差一名捕快,留下来帮我如何?” 刘黑虎犹豫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明府自己就已身手不凡,而且还有两名高手在侧,又何需刘某相助?” “随便吧,我向来都不会强人所难。这一包珠宝是御史魏方进送我的,寨主拿去给你的弟兄们分了吧。夷陵既已是我的管辖之地,我当然不会再容许有人占山为王。” 刘黑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既然都是江湖人,当然都懂得江湖规矩,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刘黑虎看了一眼那几箱珠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的拥有这些宝贝。明府大恩,刘某没齿难忘。后会有期!” “好。保重。” 刘黑虎出了库房,跳上屋檐,决然离去。 “明府,人都请到了。”赵斌通报。 穆悠锁好库房,回到大堂,只见蔡昊天等人都已等候在此,便将李殷安排的任务给四人再讲了一遍。四人能得县令器重,又能为乡亲们做些好事,当然个个无比欣喜,都领命而去。 “明府,这些事情固然是利民的好事。可他们也都是些寻常百姓,恐怕难担大任。嘿嘿,明府也不可操之过急,有些事得慢慢儿来。” “记得进入县衙的那天我曾说过,给我五天时间,除了夷陵三害,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可有食言?” “这……” “有些人没有出人头地,那是因为没给他们机会。放心吧,我觉得这四人定能圆满完成任务。库房的钥匙交给你了,他们要钱,你负责给他们支配。当官嘛,就得学会知人善用,事必躬亲,我还不得累死?” 赵斌激动地双手接过钥匙:“赵某一定详细记录各项开支情况。绝不辜负明府信任。” 陈府。 陈平刚进房便有一个枕头砸了过来。女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你可是司马,连个七品芝麻官就对付不了吗?” “哎呀,娘子。那穆悠可是招惹不得啊。他是安王的朋友。” “不,他是我的仇人。是杀了我阿耶、弟弟的凶手!”田二娘哭喊着,由于太过伤心,又倒在床上一阵咳嗽。 “哎呀,你瞧你,大夫说了,这个病不能激动。”陈平上前帮忙拍着背:“岳父这事可是谋逆,穆悠的奏折上写的清楚,没有株连九族就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谋逆?哼!阿耶就算再大胆,也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这分明就是穆悠存心诬陷。你是我的夫君,你要帮我主持公道啊!” “人死不能复生,此事就这样吧。以后为人处世也都谨慎些,切莫再生事端,千万别再有把柄落在穆悠手里。” “你怕了?你怕自己受到牵连吗?陈平,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我阿耶,你能顺利爬到现在的位置吗?”田二娘指着陈平骂道。 陈平瞟了一眼身边的丫鬟,面子上很是过不去,不禁也怒了:“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我一步步努力来的。你父亲这些年来做了多少恶,你不清楚吗?就是因为有我护着,他才在夷陵无法无天了。刺史不太爱管事,好糊弄。可这个穆悠绝非善茬,要不然卫国公也不会给你父亲来信,让我们在夷陵解决了他。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可不想鸡蛋碰石头。” “你……你这个混蛋!”田二娘吼道,如泼妇般抓起手边能够得着的东西朝陈平一阵狂袭。 “简直是疯了。”陈平拂袖而去。 第197章 李殷打劫,一家之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幕降临,穆仙儿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穆府走去,虽然还是身着穆悠的旧布衫,可总算可以把脸露出来透透气了。 隐约间,她感到有人在尾随自己。在夷陵就待了这几天,得罪的人却不在少数。不过,那又如何?她对自己的武功还是相当自信的,按她自己的说法,能杀她的人还没生出来哩。 终于,一股剑气袭来。穆仙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侧身躲开。然而不容站稳脚,只觉得剑光一闪,黑衣人又是一剑迎面而来。穆仙儿急退几步,手里的折扇已如暗器般飞出。黑衣人飞身躲过,再次出剑。 穆仙儿却不愿再战,收回了扇子,眼中含笑:“不知好汉为何拦我去路?” 黑衣人的剑已指在了穆仙儿的胸口,他头上罩着黑布,脸上蒙着黑巾,只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黑衣人粗声回道。 穆仙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打劫啊?不好意思。要钱,我没有。要命嘛,我也舍不得。”她扭动着身体妖娆一眨眼:“小女子自诩还有几分姿色,要劫色吗?” 李殷终于憋不住了,也笑着收了剑,扯下了面巾,满脸无奈:“怎么知道是我?” “我们什么关系,我还能认不出来?对吧,大宝?”穆仙儿对他的剑说着,整个人已经贴了上去。 她喜欢双手勾住李殷的脖子,这样刚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的整张脸便充分的暴露在她的掌控之内,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月色朦胧,微风也醉了。两人手牵手走在高低不平的街道上,享受着属于二人的美好。 “刘黑虎走了。”穆仙儿说道,她觉得要谈点正经事了。 “哦。”李殷被穆仙儿撩的心潮彭拜,见穆仙儿要谈正事,很快让自己平复下来:“太平、长乐两地的百姓都安抚好了。我以为你会把他留下来哩。” “人各有志,我从不勉强。”穆仙儿温柔地看向李殷:“有你就够了。你是不知道,赵县承觉得匪夷所思,不知我是哪来的时间同时去做那么多事。” 李殷满脸疲倦:“能帮你就好。天色不早了,我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夷陵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长安,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拜访,我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干嘛住客栈?穆府还有房间,走。” 两人来到穆府,刚扣响房门,门便开了。 “阿郎回来了?”柳絮笑呵呵地迎了出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眼光疑惑地落在李殷身上。 穆悠朝李殷一指:“李殷,李大侠。” “哦,你就是李大侠啊?穆女侠呢?”柳絮兴奋地问。 李殷看了一眼穆悠:“仙儿,她替明府办事去了。” “哦,我叫柳絮,李大侠快请进。”柳絮说着,率先跑进院子,大喊道:“娘子,来客了,李大侠来了。” 柳婉茹优雅地走上前来,欠身道:“见过李大侠。” 柳絮生怕柳婉茹不知道,特地强调道:“娘子,就是他和穆女侠把小郎君救出来的。” 柳婉茹瞟了一眼穆悠,微微一笑:“多谢李大侠。” 李殷笑笑:“不必客气。都是仙儿的意思。” “阿郎回来了?饭好了。”锦绣说,看了李殷一眼,满脸疑虑。 穆悠一摇扇子:“哦,叫上欧阳他们吃饭了。” “哎。” 饭菜上桌,欧阳师徒也走了过来,两人看李殷也在,不禁有些意外。 “欧阳前辈,穆大侠,这位是李大侠。”柳絮心直口快,赶紧介绍。 “在下李殷,见过欧阳前辈。”李殷说着,又朝穆君逸一揖手:“穆兄。” “穆兄?”柳絮托着下巴,又像发觉了什么:“你们认识吗?” 穆悠落座:“他……” “哦,对了,穆大侠是穆女侠的兄长,而李大侠是穆女侠的……呵呵,瞧我这脑子。”柳絮打断穆悠的话,已自行解惑了。 “娘子,小郎君已经睡着了。”田娘子小声说道。 “哦,那你也去吃饭吧。” “是。哟,李大侠。”田娘子突然见到李殷,也有些开心:“穆女侠没来吗?” 柳婉茹瞪了她一眼:“你先下去吧。” 穆悠知道柳婉茹身上大家闺秀的秉性难移,不满下人在主子面前随意言语。她和柳絮情同姐妹,自然宽容些,在田娘子和锦绣、小钱钱面前却是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慢着,坐下来一起吃吧,这么大张桌子,又不是坐不下。”穆悠敲着桌子说。 “好。”柳絮朝柳婉茹一眨眼,已挨着她坐下,眼睛直直地朝桌上看去:“娘子,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菜。” “阿郎,我去厨房吃就好。”田娘子笑道。 “坐下。我才是一家之主,都得听我的,在穆府里,没这么多规矩。锦绣,你也坐。小钱钱呢?小钱钱!” “哎,主子。” “坐下,都一起吃饭。”穆悠摆出一家之主的范儿,一大家子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饭后,穆悠与柳婉茹回房就寝。 钱管家帮李殷收拾好房间,打好洗脚水,道:“李大侠今日可是又扮成主子的样子出去了?” “怎么,有事儿?” “呃……穆大侠都怪我了,说我不该给主子做那么多面具,弄得人人都可以是穆悠了。” “你不是听仙儿的命令吗?其他人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 “哦,嘿嘿,李大侠说得是。你早些休息。” 柳婉茹却是睡意全无,她呆呆地看着穆仙儿整理着衣物,若有所思。 “柳姐姐,你给我做的这几双鞋真好,男女都可以穿,再也不用换来换去的麻烦了。”穆仙儿将几件男装女装在床上摆好,狡黠一笑:“柳姐姐能不能再帮我把衣裳改改?” “什么?”柳婉茹回过神来。 “就是正面是男装,翻过来便是女装。” “好。”柳婉茹拿过衣裳研究起来,不禁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仙儿,如今你已做过县令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安排?” “接下来?”穆仙儿高昂着头:“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就是好好管理夷陵,做一个好官啊!” “你还要继续做官?” “那是,怎么了?” 柳婉茹浅笑:“没事儿。” 穆仙儿睡觉本来就不老实,不知不觉中,一张床基本上全被她占了,柳婉茹索性起身,就着烛光,穿针引线忙碌了起来。 天刚亮,穆悠早早地就去了县衙,传蔡昊天等四人过来,详细汇报了各项工作的准备情况。接着便把县衙的事全部委托给了赵斌,这让赵斌受宠若惊,却又倍感压力山大。穆悠倒是清闲自在,当起了甩手掌柜,带着欧阳师徒下乡走访去了。 相比县城里的集市,龙泉镇上的集市更是简陋异常。穆仙儿四处溜达一番,街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商贩,卖的东西倒是杂七杂八的都有,可要想挑出件中意的,反而要大伤脑筋了。 “小娘子,你看这个钗子,可漂亮了。” “郎君,我这些布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料子。” “山鸡,要吗?炖汤喝,补得很。” 小贩们争相招揽着生意,穆仙儿一行四人不得不连连摆手。 “龙泉镇?此名有什么由头吗?”穆仙儿问。 欧阳清风笑笑:“此处清泉纵横,流淌不息,据说是因为有一条巨龙盘旋在地底,镇守着这方土地。所以取名龙泉镇。” “龙泉酒肆。”穆仙儿止住了脚步,望着小楼外的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不知道是何人的笔墨,似乎都带着醉意。 “这是龙泉镇上唯一的酒楼,要不然,想吃酒就只能去县城了。好歹这里的酒也不赖。”欧阳清风说道,一提酒,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穆君逸看了眼手里的篮子:“那便先进去和师父吃两碗?” “进去坐坐吧?”李殷望向穆仙儿,这是他的习惯,凡事都爱征求一下仙儿的意思,哪怕知道她的想法。 “好。” 四人进了酒肆。 掌柜的大喜,赶紧迎到门口:“哟,欧阳大侠,快快快,里面请,这是您的朋友吗?” “是。还是老样子。”欧阳清风答道,挑了个角落坐下。 穆仙儿意味深长地一笑:“师兄好像和店家熟的很。” “跟他不算熟,跟他父亲倒是有些交情。” “什么交情?” “我以前,十八年前,就经常来吃酒,有时候穆悠也会来售卖字画,便会顺道给我带些回去。” 穆仙儿听欧阳清风提到穆悠,有些激动:“那穆悠的酒量如何?” “不怎么样?你娘不能吃酒,穆悠也就不沾酒了。” “还有呢?” 掌柜的抱着酒坛子上来:“欧阳大侠,酒来了。” “菜也上齐了。”老板娘端着托盘将菜端上桌。 “修文。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好的,那您有事儿就吩咐。” 穆仙儿瞟了掌柜的一眼:“修文?这名字取的倒还文气。” “这个名字是穆悠取的,他以前的名字叫石头。” “穆悠给他取的名?”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还记得长源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相识的。我就坐在此时的位置,你娘坐在你这里,穆悠坐在李殷这儿。” 穆仙儿听他讲着,在脑中勾画着当年的情形。 欧阳清风指向门口的桌子:“当时长源吃完饭,才发现钱袋丢了。那天掌柜的吃了点酒,以为有人想吃白食,顿时火冒三丈,叫上伙计就要打他板子,幸好我出手救了他,穆悠还为他付了饭钱。 掌柜的见我会武功,有意想让石头跟我学功夫,所以每次我来吃酒,对我颇为照顾,有时候没有酒钱,也可以赊账。为此,穆悠也帮石头取了个文气的名字,偶尔还教他认些字。” 李殷叹了口气:“父母总是对子女报于厚望,如果后来不出变故,说不定修文也不会继承他父亲这间小酒肆,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第198章 龙泉酒肆,穆悠下乡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清风听李殷说起此话,心中不禁悔恨交加,他倒上满满的一碗酒一口吞下,红着眼看向穆氏兄妹:“对不起,当年你们家中出事,我就是到这儿吃酒来了。” 穆君逸也端起碗一饮而尽:“师父,这么多年了,你别再说了。” 穆仙儿眼里含着泪:“既然师兄知道吃酒误事,为什么如今还如此酗酒?” 欧阳清风又饮下满满一碗:“因为我恨它,所以要吃了它。” “掌柜的,酒来了。”门口一个汉子拉着马车吆喝着。 “哦,好好好。”修文迎了出来,两人一起把一坛坛酒搬到柜前堆好。 “来,你的工钱。”修文递上一把铜钱,朝后面喊道:“娘子,上一壶茶来。” “看见了没?又送来这么多坛,你吃的完吗?”穆仙儿苦笑道。 欧阳清风沉默不语。 送酒的汉子见修文热情,也大方地在旁边的桌前坐下,拿着斗笠扇着风:“你听说了没,这次来的县令可是厉害的紧,不到五天,就除了夷陵三害。这下我们往后的日子可有指望了。” “您吃茶。”老板娘端上一壶茶来。 “好,多谢。”汉子大口饮下一碗,摸了一把嘴,甚是满足。 修文在柜前记着账,抬起头来:“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新县令为自个儿立威哩。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官,还得慢慢走着瞧。” “你不知道,穆县令接下来要办的可都是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相关的大事。”汉子又吃上一口茶,轻轻一拍桌子,故作神秘的说。 “跟我哪儿有关系,我这辈子啊,就指着这家小店,把我的壮壮养大了。哎,人这一辈子啊,还是少做些梦好。记得我八岁那年,阿耶请一位很有才华的秀才给我改了名字。聂修文!嘿嘿,是不是很有书生气?他还想我拜这位欧阳大侠为师,想我文武双全啊。哈哈哈,哎,不说了不说了。” “哎,你那是没机会。你父亲在这酒肆待了一辈子,你又继承了父业,还指望你儿子也如你一样?” “那还能怎样,又没闲钱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哎,到时候我教他会打算盘,会记账就行。” “如今穆县令要做的事还真和你有关。穆县令决定要在各乡都兴建学堂。你家壮壮呢?” 老板娘朝旁边一努嘴:“到隔壁找小伙伴玩去了。” “今年多大了?” 聂修文道:“刚刚六岁。” “正好够岁数,准备着,到时候给他报个名。” “那学费?” “不要你们出钱,县令出了。哈哈哈。” “什么?”夫妻俩不敢相信。 “蔡秀才奉命督办此事,现在正各处统计适龄孩童哩。等着,应该快来龙泉镇了。” “这……”聂修文看向欧阳清风:“欧阳大侠,您可是从县城来的,可有听到消息?” 穆仙儿听有人谈论自己,早就按耐不住,高傲地昂起头,抢答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就是明府的手下,正奉命替明府来龙泉镇暗访哩。” “暗访?” “哎,没想到百姓们的生活都是如此困苦。不过你们放心,有明府在,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聂修文听他们是县令派来的,赶紧迎上前,笑道:“我们还算好了,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些人过得还不如我们,我这人还是很知足的。” “那整个龙泉镇哪个地方的百姓最贫困?” “哎,西沟那边。” “没错,没错。西沟那几户,哎!”送酒的汉子也跟着附和道。 穆仙儿点点头:“好,那我们去瞧瞧。” 李殷丢下酒钱,随穆仙儿而去。 “仙儿,”穆君逸提着篮子追了出来:“你又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今日是来祭拜父母的吗?” “时间还早。祭拜父母固然重要,可我现在也是夷陵的父母官,百姓的生计也不得不管。”穆仙儿说着,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挽起了马尾,将外衣脱了翻了个面。 “官服?”欧阳师徒大惊。 穆仙儿十分得意:“我已经请柳姐姐帮我把衣裳做了改动,可以随时换容变装。是不是特厉害?” 李殷笑笑:“嗯,厉害。只是以后,你的衣裳还敢给柳絮洗吗?” “呃……那你给我洗,晾到屋顶去。” “嗯,好主意!” “简直就是胡闹!”穆君逸依然满脸不悦。 穆仙儿一瞪眼:“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 …… 欧阳清风听着兄妹俩打着嘴仗,满脸无奈。李殷左劝右哄,也是无比伤神。 “这一带就是他们所谓的西沟了。”欧阳清风领三人来到一处宅院前:“这是里正的家。” 穆仙儿将手一挥,已换了脸,上前扣了门。 一个小厮开了门,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一位年轻的男子面带微笑,身着官服,却未戴官帽。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都是黑衣黑剑,寒气逼人。 “你们,有何贵干?” “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特来拜访里正。”穆悠缓缓说道。 “县令?”小厮大惊,也顾不得见礼了,撒腿就往回跑,大呼道:“阿郎,阿郎,快,县令来了!” 穆悠暗自觉得好笑,只听到院子里一个声音呵斥道:“慌什么?还有没有规矩,谁来了?” “县令!” “什么?县令?你没看错?” “哎呀,都到门口了,穿着官服哩!” 伴着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到门口,揖手道:“在下郭全,拜见明府。不知明府驾到,有失远迎……” “行了行了,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穆悠说着,一手攀住郭全的肩就往里走。 整个院落倒还宽敞,花团锦簇,几间瓦房围成一个“凹”型,虽远不及田府,但在这龙泉镇倒还算不错了。 “这是今年邓村的春茶。明府,请慢用。”郭全见丫鬟上了茶,赶紧介绍。 穆悠端起茶抿上一口茶:“不错。” “呵呵,不知明府来此有何贵干?” 穆悠笑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也饿了。先吃饭吧。吃完了有些事,慢慢聊。” “哎,来人,快准备着。”郭全吩咐道。 穆悠从穆君逸的篮子里抽出一支清香点燃递给他:“拿着。” 郭全不明就里,迷茫地双手接过:“这是……” “你拿着就是。”穆悠也不多说,摇着扇子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屋内的陈设还算精致,几件珠宝古玩倒也不俗。穆悠有些爱不释手,郭全不禁有些担心。传闻县令清廉,不知看到自己家中摆此奢华之物会不会不悦。可更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像对付田府一样,把自己这仅有的几件宝贝给缴了去。可他是县令,自己一个里正,哪有说话的份儿,只得跟在身边陪着笑脸。 “阿郎,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哦哦哦,快上菜。” 府上的丫头倒也利索,不一会儿功夫,酒菜都摆了上来。 “就这些?”穆悠问。 郭全笑道:“不知明府突然造访,一时仓促,还请明府海涵。” “把香灭了。” “哎。”郭全灭了香,放在桌上,拉开凳子:“明府请。” 穆悠却不动身,摇着扇子,冷视着满桌的佳肴:“不错啊,这香才烧了三分之一,就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七菜一汤,有酒有肉。” “呃……明府……”郭全摸不透穆悠的意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饭等会儿再吃,先谈公事吧。里正觉得,在你管的这一片,哪个地方最不好管啊?” “哦,何亮他们每年的赋税最为拖拉,说是有几户刁民总是抗税不缴。” 穆悠大怒:“岂有此理。带我去找何亮。” “是。”郭全松了口气,就要带路。 穆悠把桌上的香一指:“我赏给你的东西,拿好了。” “哎,是。” 两刻钟后,何亮开了门,也是一脸懵。 “里正?”何亮认得郭全,揖手见礼,满脸疑惑地看向穆悠。 郭全还未开口,被穆悠一把按住:“你可是何亮,何保长?” “是。” “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特来拜访保长。”穆悠满脸和蔼地说:“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和里正走了这么远的路,快饿死了,有吃的吗?” “哦,明府。”何亮慌忙揖手,将穆悠一行人让进屋来。着人看座,上茶,备饭,忙了起来。 穆悠手里的清香又燃了起来。他递给何亮:“来,保长,自己拿着。” 何亮瞟了一眼郭全,见他手里也拿着大半支清香,好生费解,可又不便询问。只得怯怯地站在穆悠身边,脸上挂着笑,等着指令。 穆悠却不解释,端起茶杯来闻了闻:“邓村今年的春茶?” “是。” 穆悠抿了一口:“好茶。” “哦,明府若是喜欢,我一会儿再给您装些带回去。嘿嘿。” “听说你管辖内有几个刁民居然敢抗税?” “哦,对,就是熊大郎他们那四户,最是无视律法。”何亮一揖手:“我已向里正报过了。” 郭全见何亮把他搬了出来,生怕穆悠怪罪,赶紧辩解道:“明府初来乍到,想必有很多公事要交接,我是准备过两天向您汇报此事的。” 一个小丫头拖着托盘过来,欠身见个礼,将五个菜摆在桌上,再摆上一壶酒。 何亮满脸尴尬:“哦,时间仓促,准备不周,明府将就着先垫垫。” “把香灭了。”穆悠一笑:“有鸡有鱼,有酒,也还不错。” 何亮灭了香,赶紧满上酒:“明府,里正,请。” “把香拿好了。”穆悠说,并没有要吃饭的样子。 郭全无比诧异,就听穆悠又说道:“走,带我去见熊大郎。” 第199章 计时备餐,明查暗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熊大郎?你是邻长?”穆悠亲自扣开门,微笑着问。 熊大郎不到三十的年纪,一身粗布短衫,愣愣地看着面前身着官服的穆悠,再瞟了一眼左右的里正和保长,总算转过弯来,赶紧揖手:“在下熊大,拜见明府。” “你认识我?” 熊大郎摇摇头:“不认识,昨日进城去卖柴,听城里的人讲,县令年轻有为。此时里正保长也在,您又穿着官服,故而大胆猜测您就是夷陵县令。” 穆悠见他倒也实诚,赞许地点点头:“说得没错。今日来找你问点事。都快中午了,准备些饭菜吧,我们边吃边聊。” “是。”熊大郎朝里屋喊道:“阿娘,准备做饭啦,来客了。” 穆悠将手里的清香点燃,进屋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再多说,眼睛只盯着寥寥轻烟。 郭全和何亮对视一眼,都朝自己手里的清香看去,一脸茫然。 本来就只几间茅草屋,一时进来这么多人,更发显得拥挤。欧阳师徒看了看这状况,干脆退到了门外。 一位年轻的女子端着两碗茶水过来,欠身行过礼,瞟了一眼人数,又赶紧再端上来两碗。 穆悠看去,桌上四碗茶,却是四个不同花色的瓷碗,有两只碗口上还缺了角,想是年代已久了。 “请用茶。”熊大郎说道,有些尴尬。 “邓村今年的春茶?”穆悠端起一碗,闻了闻。 “呃……”熊大郎朝女子看去。 “不,去年的。”年轻女子站在熊大郎身边,低声说道,脸上一片红晕,手也不自主地捂在了肚子上。 “几个月了?”穆悠问,作为女子,有些事难免更为敏感。 “四个月。” 穆悠展开“穆半仙”纸扇:“我以前是个算命先生,我掐指一算,你肚里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 熊大夫妇大喜:“多谢明府吉言。” “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穆悠问。 熊大郎一愣:“呵呵,这哪儿知道?” “我听别人说肚子圆是女孩,肚子尖就是男孩。”穆悠又说道,凑近了朝熊大娘子的肚子看去。 “这……明府,月份还小哩,看不出来。” “哦,那你听说过没有:酸儿辣女。你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呃……明府。”熊大郎也被问愣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想好了名字没有?得取个好听的名字。知道吗?名字可是伴随孩子一生的,得叫起来大气,得有意义。” “哦,那……请明府赐名?” 穆悠一摆手:“我不会,我取的名字都特 普通,什么穆仙儿,李殷……对了,让李殷给你取两个吧,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到时候好选。哎,我可以摸摸吗?听说,宝宝在肚子里还会动……” “咳咳。”穆君逸在门口见穆悠竟说些没用的浪费时间,眼看都午时了,还没走到爷娘的坟头,早就按耐不住了。可一直都有里正保长跟着,又实在不方便争执,只得拎着祭品干着急。 “饭好了。嘿嘿,让诸位久等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拿着一把筷子,朝众人行过礼。熊大夫妇俩赶紧帮忙收桌子,端饭菜。 穆悠望去,一共三个菜碗:一碗是煎的鸡蛋,一碗里混着松茸夹了几片肉,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野菜。 “粥来了。”熊大娘又端上一大钵稀粥。 穆悠用扇子一敲桌子:“酒呢?” 熊大郎脸一红:“家里没人吃酒,也没想过会来客……” “就吃这些?”穆悠问道,吹熄了香,递给熊大郎:“拿着。娘子和大娘先吃吧,我们还有点事要办。邻长,走。” 熊大郎诧异地追了出去:“明府,我们去哪儿?” “去徐老汉家。看他会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穆悠说着,朝远远跟在身后的两人一挥手:“欧阳,走啊!” “师父,她……你就这样随她胡闹?”穆君逸气愤地指着穆悠,四处张望一番:“李殷呢?一时半会跑哪儿去了?” 欧阳清风满脸无奈:“跟着吧。” “哼,凡事总爱玩些花样,有事不能直说吗?就算父亲还在,也不会如她这般当官。” 虽有诸般不愿,师徒俩还是一路追随走出了两里地。 印入眼前的是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四根柱子也都是千疮百孔了,不知还能不能撑过夏季的狂风暴雨。 “徐叔徐婶,明府来看你们来了。”熊大郎在门口喊道。 门口的草帘被掀了起来,一对白发老人蹒跚出来。 徐老汉摸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眯着眼看了众人一番:“大郎啊,他们是什么人啊?” 熊大郎上前扶着二老:“这是县令,里正,保长,都来看你们来了。” “什么?当官的啊?”两人一听就朝穆悠等跪去。 “徐叔、大娘快请起。”穆悠将二人拉了起来:“在下穆悠,字悠之。以前就是个算命的,虽说这样侥幸当了官,可也没这么多规矩。你们叫我“悠之”就行了。” “哦,明府。我们……不知我们……”徐老汉将老伴儿护在身后,惶恐不安。 “你们去年的税拖到现在还没交,明府来找你们问个明白。”何亮忍不住说道。 “明府恕罪,家中实在是……”徐老汉说着,又要跪去。 “哎,起来,慢慢说。”穆悠朝屋里看看,想来也没下脚的地方,干脆在门槛石上坐下:“都中午了,有饭吃吗?都快饿死了。” “哎,明府稍候。老婆子,快,做饭去。” “做饭?可……家里……”老妇面露难色,原本布满皱纹的脸庞又增添了几道沧桑。 “还愣着干嘛?快去。”徐老汉催促道。老妇迅速回了屋。 穆悠又从穆君逸的篮子里抽出一支清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轻烟出神。 里正三人也都朝各自手里的香看去,每人手里的香有长有短,都是县令下令备饭时点燃,饭菜上齐便熄灭。这香是用来计时的吗?县令在计算各家准备一顿饭要多少时间! 徐老汉不明真相,刚才只听县令饿了,想着走了这么远的路,赶紧从后院舀来一瓢水,陪着笑脸道:“明府,您也渴了吧?喝点水。” 穆悠接过葫芦瓢,闻了闻:“这是邓村今年的春茶吗?” “茶?”徐老汉朝熊大郎瞟上一眼,笑着摇摇头。 穆悠将葫芦瓢递向郭全:“郭里正。来,辛苦了。喝口水吧。” “是。”郭全跟着跑了一路,正热的嗓子冒烟,也顾不得什么茶不茶了,想着能解渴就好,赶紧接过,大喝一口,却是紧跟着又一口喷了出来,怒视着徐老汉:“你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没放什么啊。”徐老汉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得又朝熊大郎看去。 穆悠一指何亮:“何保长尝尝看。” 何亮也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也赶紧吐到地上,直拿衣袖抹着嘴。 熊大郎见状,一把接过葫芦瓢,也尝了一口,总算松了口气:“明府。水里没放什么东西,只是放的时间久了,变了味儿。” “放了几天了?” 徐老汉看向熊大郎:“还是邻长前几天帮忙挑的水。” “前几天?”穆悠追问。 “有七八天了。”熊大郎满脸愧疚:“前些天我家娘子身子不适,我每天都在往县城跑……我……是我疏忽了。” “吃得是哪的水?” 熊大郎朝前面的山坡一指:“那边有一口泉水。” “他家的水都是你挑的?” “是。” 穆悠看向郭全:“他家里没人挑水吗?” 郭全一愣:“徐老头儿,你岁数大了挑不起,怎么不让你儿子挑?” 熊大郎叹了口气:“他儿子已经过世了。” 穆悠又看向何亮:“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何亮咽了口唾沫:“这……” 熊大郎朝穆悠一揖手:“回明府。徐叔徐婶年近四十才得了一个儿子,名唤栓子,就比我小五岁,平时也跟我一起上山打柴,挖些药材。去年冬月底,眼见下大雪,我就没进山,可栓子说越是雪大,砍的柴越是可以卖个好价钱,还是执意上山了。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摔下了山崖……” 徐老汉不禁抹起泪来,嘴里哽咽道:“栓子……栓子……” 穆悠也收了笑容:“四家一邻,五邻一保,五保一里,五里一乡。你们作为邻长,保长,里正,虽都算不得什么官,可每年县衙也是给你们发了一些俸禄的。我现在倒是想知道,那些钱,你们是如何支配的?拿了钱有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三人低着头,红着脸,不知如何辩解。 穆悠将地上的香递给徐老汉:“我准备的这几支香,一支可以燃半个时辰。都站在一排,比比看。郭里正一顿饭花了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七菜一汤,有酒有肉,相当丰盛;何保长家准备了五个菜,也是酒肉齐全,用了二分之一炷香;熊邻长家做了三个菜和一钵稀粥,用时三分之二炷香;而此刻不知在这支香燃尽之前,本官是否能吃上饭啊?” 所有人都盯着徐老汉手里的香看去,只见那香灰逐渐落地,慢慢地,慢慢地,只剩下香梗了。 “怎么?饭还没好吗?”穆悠催促道。 “呃……老婆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做好啊?”徐老汉朝屋后喊道。 “明府,要不,上我家去吃吧。” “不,上我家去。” “我家离得近,去我家吧。” 三人陪着笑。 穆悠充耳不闻,看向徐老汉:“我还能吃上饭吗?怕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第200章 逐级问责,祭拜父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朝四处看去,只见西南方的空中一道轻烟升起。 “去那边看看吧。”穆悠说着已飞跑过去。 “徐婶?”熊大郎表情凝重,搀扶着徐老汉也急步追了上去。 翻过了一道山坡,穆悠终于停了下来。杂草丛生的荒野之地,毅然躺着一座孤坟,坟周却是十分平整干净。坟旁不远,一棵歪脖子树上,一条腰带随风摇曳着,使得寂静的山岗更显凄凉。 “老婆子!”徐老汉悲痛地喊道,踉踉仓仓地朝树下走去。 树下躺着徐婶,衣衫松松垮垮的,已没了动静。 “徐婶,徐婶!”熊大郎叫道,颤抖着朝她鼻子前伸出手去。 穆悠一把抓住熊大郎的手,转头看向郭全和何亮:“是我把她逼死了吗?” “这……不,这木牌上写着“爱子徐栓之墓”,这里葬着她的儿子,她一定是悲痛欲绝,所以寻了短。”郭全分析着,不知是在替穆悠辩解还是在为自己分辨。 “没错。”何亮也附和道:“哎,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会让人一时接受不了,做出一些傻事来。” 穆悠冷笑道:“她的儿子都死了快半年了,要寻死为何不早不晚,偏偏选了今日。她身边的碗又是干什么的?” “这……”两人哑口无言。 “所以……是我逼的。”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我要吃饭,她却无米下锅,只有偷偷拿了只碗从后门出去借,可是跑了快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她不敢回家,本来就欠了赋税,怕我责罚。她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这里,就在半年前,这坟墓里的人是她的依靠和希望。 可如今,她却老无所依,这如何不让人伤感。于是,她做了个决定,决定离开这个痛苦的天地,去追随她的儿子。” 穆君逸见穆悠胡闹害死了人,却还在此高谈阔论,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上前一步就欲将其教训一番,却被欧阳清风一把拉住了。 穆悠似乎并没尽兴,接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一定就是这样的,我最擅长攻心术了。你们这些人有些什么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脱我的眼睛。” 他见众人不信,用手挨个儿指去:“郭里正和何保长一定在想,如今穆悠摊上事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而熊邻长在想,这个穆悠原来也是个糊涂昏官罢了。而我手下的这位穆捕头,一定在心里骂我胡闹。而欧阳捕头却在想,李殷到底去了哪儿。还有,徐老汉,应该想……” 徐老汉猛地朝歪脖子树撞了过去,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穆悠早就一把将他拉住了。 “你想去找你的妻儿?” 徐老汉瘫软在地:“求明府成全。” 穆悠蹲下身去:“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若寻了死,留徐大娘独身一人,将如何生活?” “她……”众人听穆悠突然说出这话来,不约而同再次朝地上的徐婶看去。 熊大郎再次向她探过手去,脸上大喜:“徐婶没死,她还活着。” “谁这么缺德,说她死了?”穆悠怒道,似乎并没觉得刚才正是自己让别人产生了误解,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放在她鼻子下,不一会儿徐大娘便醒了过来。 “老婆子,你吓死我了。”徐老汉老泪纵横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欧阳师徒对视一眼,知道这一切都是穆悠故意为之,想必刚才的轻烟也是李殷所放,总算松了口气。 “有三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穆悠扬起扇子,娓娓道来:“第一,为什么同样是想讨顿饭吃,在你们家都能如愿,而在他家,却差点逼出人命来?第二,如果刚才我真把他们逼死了,作为邻长、保长和里正,你们会怎么做?第三,等过些天,我会不定期的再来随机挑一家讨饭吃,你们会让我吃到什么?” 三人低垂着头,惶恐不安。穆悠这三个问题问的轻快,可让人心情沉重,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穆悠微微一笑:“熊邻长,这三个题你不用答了,以后徐老汉家的水缸就交给你管着了,每次上县城卖东西去,顺带在米行给他们背些米回来,我会给米行老板打好招呼,你去了报我的名字就行。” 熊大郎欣喜:“是。” “郭里正,何保长,可有想到答案?没事儿,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写下来,交给乡正检查。” “乡正?”两人唯恐听错。 “没错,龙泉镇乡正,陈威。”穆悠说着,朝欧阳师徒一挥手:“我们走!” 翻过了两座山,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整片桃园由于常年没有管理已经淹没在了杂草中。有的早已经成了枯树,有的却还坚强地繁育出了后代,生出了一些野桃树来,零星的几个鹌鹑蛋大的小桃子挂在枝头,也不知能否成熟。 穿过桃园,便是穆悠生前的茅屋所在地。当年被杨国忠等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而如今,却筑起了一座新坟。 坟前立着一大块墓碑,上面刻着“父  穆悠,母  白云仙,之墓”,左侧落款为“儿  穆君逸,女  穆仙儿。友  欧阳清风。” 穆家兄妹俩早已并排跪在了碑前,悲痛落泪。 李殷跟了过来,见穆仙儿难过,也红了眼,默默地在她身边跪下,将篮子里的各种糕点摆出来,点上白烛、清香。 “穆悠,师妹。”欧阳清风蹲在地上烧着纸钱,悲痛地说。 “阿耶阿娘。我和仙儿来看你们了。”穆君逸哽咽道,磕了三个头,将三支香恭敬地插到墓前。 穆仙儿也磕了头,敬了香,泪眼婆娑地看去,只见穆悠一身灰色长衫,白云仙一袭粉裙,两人正依偎在一起看着书。 穆悠也注意到穆仙儿在看他,扬起书来笑道:“《摩羯诗稿》,这本可是王公的真迹?” “当然,这是安王亲自向王维讨的,王维是安王的老师,安王曾随他学过书法和诗作。怎样?这份礼物不错吧?”穆仙儿说着,抹去泪水,已起了身,愣愣地看着前方。 “嗯,我和你阿娘都很喜欢。” 白云仙却面露愁容:“如今你已完成了你阿耶的心愿,只是官场险恶,一定要多加小心。” “好了,阿娘,我们都这么大了,你们就别操心了。”穆仙儿说着,一把拉起身边的李殷:“再说了,还有他照顾我哩。放心吧。” 李殷恭恭敬敬朝墓碑一揖手:“晚辈李殷,拜见伯父伯母!” 穆仙儿他们谈笑风生,欧阳师徒却是无比诧异。只觉得他们仿佛不是来祭拜的,而是在相亲,在拜会父母。 “好。”穆仙儿点点头,拉过欧阳清风:“师兄,我爷娘说谢谢你。” “哦,不必。”欧阳清风也朝墓碑看去。 “对了师兄,你说要给我的宝贝呢?”穆仙儿问道。 欧阳清风笑笑:“暂时埋在那棵桃树底下,走。” 见他们走开了,穆君逸心中的疑惑再也忍不住了:“李殷,你也能看见我爷娘?” 李殷摇摇头:“看不见,但仙儿在介绍我,总得去打声招呼。” “仙儿一直都是这样吗?” “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 “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穆君逸脸色有些凝重:“去年我在翠竹阁养伤的时候,我就觉得仙儿有些不对劲。她常常一个人在花无忌的坟前自言自语。我当时觉得是她突然失去了花无忌,一时接受不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刚才……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就好像爷娘真的就在她身边一样。” 李殷轻叹了口气:“仙儿七岁那年,头受了重伤,或许会有些影响。五年前,她刚到天圣宫的时候,就总爱一个人待着,对着一张浸过水的画像自言自语。当时我也吓坏了,可是后来发现,也没怎样。花无忌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她也总说能看见他,直到离开了长安,才没再听她提过。” “现在是没什么,可是以后呢?她这种情况会不会越来越重?你没见过我外祖父,可是应该也听仙儿说起过,他便是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也是在养伤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把我当成了阿耶,把仙儿当成了阿娘,还逼仙儿跟他学武。我担心……” “穆兄是说,怕仙儿也会变成白老前辈那样?” “是。师父说我外祖父是因为外祖母的去世而疯的。所以,千万不可让仙儿再受刺激了。”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一向都是对仙儿言听计从。倒是穆兄,倒是该多注意点,别老跟仙儿起争执,别再刺激她。” “你……”穆君逸一愣,没想到李殷几句话下来倒是怪上了自己。正想着如何回击,就见穆仙儿已乐呵呵地抱着一支长匣子过来了。 “李殷,看看。”穆仙儿得意地打开匣子,里面的两把宝剑却是平淡无奇。 李殷也有些意外:“这就是紫电青霜剑?” 穆仙儿也疑惑了:“师兄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说也是宝剑,总得有套漂亮的衣裳吧?” 欧阳清风取出剑来:“这两把剑杀气太过,当年王将军请人将它们封印在这两柄其貌不扬的剑鞘中,就是不想它们太出众而搅乱了江湖的平静。” 穆仙儿接过剑仔细研究着:“既如此,干嘛不直接毁了?” “既是宝剑,毁了岂不可惜?凡事讲个缘分,如果有人和它有缘,自然可以驾驭它。” “我记得师兄以前说,要用上《天书残卷》里的内力才能使宝剑出鞘?” “是。” “那我试试。”穆仙儿说着,左手紧握剑鞘,右手持剑柄,运好内力使劲儿一抽。只听得一声脆响,伴着一道青光,一柄锋利的宝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李殷看了穆仙儿一眼,拿起另一把剑,也是如法炮制,一道紫光也是光芒耀目! “紫电青霜!” 欧阳师徒惊喜地看着两把宝剑出了鞘,散发的剑气激起一片飞沙走石,紫、青两道光辉纠缠在一起,被两人舞出一片绚丽! 第201章 情景再现,何为孝道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李十二娘绚丽的衣裙伴着手中的剑飞舞,如夏花随风飘扬。一曲剑器,虽然还是不及她师父公孙大娘,可已是让人叹为观止了。 “好。”皇上率先鼓掌,文武百官自然跟着拍手称赞。连远道而来的使臣也都赞叹不已。 安王端着酒杯的手悬在空中,愣愣地感受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上次在这花萼相辉楼观赏剑舞还是一个多月前。表演者正是莲儿,她为了选妃,不惜辛苦随公孙大娘学了七天剑舞,最后一袭白衣胜雪,一段剑器气吞山河,惊艳四座。 莲儿! 安王悄然起身离席,出了大殿,漫无目的地朝楼上爬去。他喜欢登高望远,云霄塔虽高,但看不见宫外,而这花萼相辉楼每层都是三丈高,上了三楼,便可以透过宫墙,远远地看到大街上。 模模糊糊地,一个个身影来来往往。莲儿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吗?自己能感受到,她已不在长安了,如同穆悠一样,真的离开了。 穆悠! 安王心头又是一颤。这些天来,他和莲儿的身影不停的,在自己脑中纠缠在一起。哼,这个讨厌的家伙。这些天不在身边,居然让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安王手扶着护栏,向下看去,还真是高啊!记得上次圣人举行百官宴,穆悠因为安禄山和我起了争执,居然一时想不开要跳楼,还是我出手拉住了他,结果,护栏承受不住断开了,两人一起坠落,幸得陈玄礼相救…… “殿下,今日回纥使臣在哩,还是进去吧。”小夏子见安王扶着护栏出神,轻声唤道。 安王头也不回:“管他谁在,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都不成吗?”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圣人说,让殿下这几天好好儿陪回纥公主在宫里逛逛。殿下此刻一个人出来这么久,怕是那公主心中会有想法。” “她爱怎么想,与我何干?”安王将袖子一挥:“萧飒呢?” 崔虎、郑明见安王相问,赶紧揖手:“回殿下,萧将军有事下楼去了。” 安王不悦:“这个萧飒,这些天都在忙着什么?” “郎君。”萧飒的声音传来,终于露了脸。 安王瞟了他一眼:“去哪儿了?” “回家取了件东西。”萧飒挥手让旁边的侍卫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上去。 “什么东西?”安王瞧上一眼,并不接。 “奏折。” 安王将眼一斜:“哼,奏折?那你应该送到圣人那儿去,给我干嘛。” “萧某愚钝,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呈上去。” “什么奏折?还搞的这么神秘。” 萧飒嘴角轻笑:“夷陵穆县令寄来的。” “穆悠!”安王大惊,一把抓过信来,迅速展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长吐了一口气:“呵呵,这个穆悠,果然到哪儿都敢放肆。看来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烧的够旺啊。” “穆县令着人给我们传信,应该是想让我们在旁边帮衬着。毕竟自行处决了皇亲国戚,这事要是落在有些人眼中,又有一番说辞了。” “这信你是哪儿来的?” 萧飒警惕地四下看看,低声道:“是穆县令寄到我府上的。” 安王眼里掠过一丝醋意:“你和穆悠私下里有联系?” “不,只是穆县令离开时,郎君让我去送别,我客套了一句,让她以后若有用得着萧某的地方,尽管找我,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幸好她在长安时,曾三番两次针对我,让那些觊觎她的人,没有把眼睛盯到我身上。” “好。”安王转而大喜:“这个穆悠,真是不让人省心。以后有什么事,就由你帮忙传信。” “是。”萧飒抱拳:“只是这事,恐怕不出几日便会传到长安了。不知郎君该如何处置?” “穆悠在信里都说的很清楚了。田家父子企图谋反,被他镇压了。我自会上报圣人,给他请赏。” “可是,万一田婕妤在圣人面前有另一番说辞,不知圣人又会如何决断?” “这……”安王挠挠头:“走,随我去一趟平康坊。” 萧飒抱拳:“是。” 小夏子大惊:“不,殿下,宴席还没结束呢,这……” 安王瞪了他一眼:“我要去哪儿,你还敢有异议?” 小夏子苦笑着摇摇头:“不敢。” …… 平康坊里,薛楚儿看完信,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确实不简单,这么快就在夷陵站稳脚了。” 安王满脸疑惑:“那我该如何帮他?” 薛楚儿笑笑:“她很厉害,不用你帮。” 安王更加疑惑:“那他为什么要来这封信?” “只是为了给你报个平安而已。或许,她还想借此帮你。” 安王皱起眉来:“帮我?” “穆郎算准了殿下得知此事定会来找我。自从他走后,殿下不是在敬玉轩养病,就是到我这里来听曲。殿下可知,别人是如何议论我们的吗?” 安王不禁又想到了被穆悠下药,迷迷糊糊把薛楚儿当杨莲宠幸了的那一幕来,脸一红:“薛娘子不是说那次的事不再放在心上了吗?你心中只有郭锻,而我,一心就只装了莲儿一人。” 薛楚儿帮安王斟满酒:“殿下对王妃的感情令人动容。可是身在帝王之家,想要逍遥自在又谈何容易?每年回纥来唐朝拜都只叶护王子一人为首,而今年却还带了公主。不知殿下觉得那公主如何?” “我哪儿知道。今早他们进宫拜见了圣人后,回纥王子一直跟着圣人,回纥公主则陪着贵妃。此刻还在花萼楼宴席上。” “那圣人或是贵妃可有让殿下多陪陪回纥公主?” “圣人说了,不过怕是吃醉了,以前他国来朝的女子都是永乐陪着。” 薛楚儿见安王还没转过弯来,轻叹口气,也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楚儿倒是觉得醉的是殿下。好似就殿下一人不知那个回纥公主是来与我大唐和亲的。” “和亲?”安王一愣:“目前我大唐皇室还没成亲的皇子有……” “不是别人,正是殿下。”薛楚儿直言道。 “什么?”安王大惊:“我都不知道,薛娘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薛楚儿微微一笑:“猜的。传言叶护王子对他这个妹妹甚是宠爱,这次定然是想为她寻得一个好归宿。” “这……”安王愤然起身:“我这就去找圣人问个清楚。” “哎,殿下。”薛楚儿拦住他:“殿下若是不想娶回纥公主,就不要有什么大动作,只需如平常一般即可。” 安王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想必此时,叶护王子也必然派人暗中窥视着殿下。殿下私自离了宴席来逛青楼,这定传不出什么好话来。 既来之则安之,殿下何不静下心来,好好吃顿饭,然后再让楚儿给你弹几首曲子?” 薛楚儿举杯递了过去:“殿下在我这儿,不用见回纥公主,楚儿也不用去对他人卖笑。实来互利互赢。” 安王接过酒杯与薛楚儿一饮而尽,终于绽开了笑容:“我终于知道薛娘子为何会和穆悠成为朋友了,你们啊,不管做什么,心中总打着算盘。” 薛楚儿粉面含笑:“为了朋友,多谋算一番,虽然伤脑筋,但也值了。” …… 屋外,小夏子早已待不住了,三番两次来到门边,想偷听一下屋里的动静,终究还是不敢。他见萧飒仍抱着剑闭目养神,也不好打扰,只得像个陀螺一样转悠着。 终于,美妙的琴声响了起来,宛如天籁…… 窗下有一青衣男子也如小夏子一般来回焦躁地转悠着,听见琴声,英俊的的脸上似乎平静了不少。 “哥,你怎么在这儿?”一位穿黑白格子衣衫的少年一掌拍在青衣男子肩头。 郭锻被吓得一惊:“七妹?你怎么又出来了?” “这月湖景色不错,当然是来赏景啊。”郭七娘满脸兴奋。 “胡闹。祖母丧期未过,你理应随父亲在灵堂祭拜,怎可来此烟花之地?” 郭七娘摸了一把唇上的假胡子:“你能来,我为何就来不得?” “我只是父亲的义子,哪入得了祠堂,而你是郭府的嫡孙女,当然要守郭府的规矩,为祖母尽孝。” “哼,尽孝?那敢问郭县尉,到底何谓孝道?”郭七娘愤愤不平:“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请郭县尉去问问此刻正跪在祠堂的郭大将军:祖母还活着时,他尽了多少孝?不说平日了,逢年过节他又何时在家?祖母卧病在床时他又在哪儿征战呢?现在祖母没了,他却要尽孝了。整日待在家里,不问世事,烧上几张纸钱,点上几支清香,他反倒成了孝子了?” “七妹,你这是在怪罪父亲吗?自古忠孝难两全,父亲为大唐南征北战,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一年来,父亲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哼,好一个郭大将军,好像我大唐离了他还能亡了不成?”郭七娘满脸不屑:“我从出生就跟在祖母身边,祖母病危时更是和阿娘一起衣不解带在床前伺候。祖母临终前说,我陪伴了她十五年,就是最好的孝道,不用我再为她守灵。可是阿娘说了,该有的礼数不可废,我还是规规矩矩又给祖母守孝了一年。如今阿耶也知道我在家待不住了,也都不管我了,还用你管?” “好好好,你怎么都有理。”郭锻摇摇头:“出门玩时多带几个护卫,一个女孩子别一个人到处跑。” “我这身打扮,谁说我是女子?”郭七娘学着男子的样子踱上几步,扬起手里的弹弓:“再说了,我还有它哩,谁敢欺负我?” “你呀,说不过你!玩去吧。” “那你呢?你不走?”郭七娘顺着郭锻的眼光看去,也揪起嘴来:“想见薛姐姐就去见呗,你站在这儿,她怎么知道?” 第202章 情投意合,如愿以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在哩!”郭锻无可奈何的说。 郭七娘瞟了一眼郭锻,也泛起了同情:“完了,你这次的情敌可是安王,你输定了。” 郭锻却不认同:“谁说的?我和楚儿情投意合,安王虽然贵为皇子,可楚儿只是把他当朋友。” “朋友?”郭七娘凑近些:“可我听说安王早就宠幸了薛姐姐,光这个月就已经来了五次了,每次都是和她独处一室,好久才会离开。” “都是传言。我上次亲口问过楚儿,她说她和安王是清白的。安王每次来,也就找她聊聊天,听听曲罢了。” “你信吗?” “信。”郭锻说着又朝三楼的窗户望去:“我和楚儿相识一年多了,彼此间当然要相互信任。” 郭七娘不解:“那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郭锻低头一笑:“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有时候不知不觉中就只是想见到她,你的腿有时候会不听使唤地就朝她在的地方去了。” “原来是这样。”郭七娘听着,红晕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七妹。”郭锻诧异地盯着她:“怎么了?” “我……”郭七娘吐吐舌头:“我刚才就在街上闲逛,听说安王的车驾来了平康坊,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跟着过来了……” “你……你喜欢安王?”郭锻双手抓住郭七娘的肩头,满脸惊讶。 “不告诉你。”郭七娘一把推开他,红着脸跑开了…… “站住,不准过去。”郑明伸手拦住了郭七娘。 郭七娘瞪起了眼:“我来听薛娘子弹琴的,凭什么不能进?” “安王在此,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快离去,否则……” “否则怎样?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阿耶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郑明说着,手中的佩刀也出了鞘。 郭七娘后退两步,也掏出了弹弓,迅速搭上一粒石子,就朝郑明射去。 眼瞅石子就将击中郑明的额头,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接住了。 萧飒褐色的身影一跃,挡在了郑明身前,他嘴角微微上扬:“原来是郭七娘。” 众侍卫见萧飒和来者相识,均收了刀退开几步。郭七娘满脸荡漾开幸福的微笑,夹带着如愿以偿的欣喜。 “有事儿吗?”萧飒问:“安王在此,不可胡闹。” “谁胡闹了。”郭七娘嘟起嘴来:“听说薛娘子的琴艺超绝,我是来听曲的。” “好,那就在此听吧。”萧飒说着,转身就走。 郭七娘急了:“哎,你的发簪呢?” 萧飒止步,故作不解:“什么发簪?” “就是上次你吃醉了酒那天,我送你的银白色的发簪啊。” “那个啊?我当时只是借用,后来去还,你不要,我就丢了。” “什么?你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郭七娘大喊道,好生委屈。 “还有事儿吗?我欠你的酒钱也早就差人送到贵府了。我们应该也两不相欠了吧?” “你……你永远欠我的!”郭七娘听萧飒要和她划清界线,更是急了,手中的弹弓又瞄了上去,只想把他这个榆木脑袋打开了看看,是什么糊住了脑子,让他如此不开窍。 “七妹,不可无礼。”郭锻快步赶了过来,按下郭七娘的胳膊,朝萧飒一抱拳:“萧将军。” “郭县尉?”萧飒有些诧异。 屋里的琴声突然停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去,只见安王已开了门。 “怎么回事?”安王问。 “见过安王殿下。”郭家兄妹赶紧见礼。 萧飒也抱拳道:“郭县尉同郭七娘也来听曲。萧某怕扰了郎君雅兴,故而拦住了。” “无妨。都进来吧。” 萧飒领兄妹二人进屋。 薛楚儿瞟见郭锻来了,礼节性地见了礼,脸上的喜悦已早就掩饰不住了。 郭锻倒是有些尴尬:“七妹平时随性惯了,一时失礼,搅扰了殿下听曲,还请殿下恕罪。” “我怎么失礼了?”郭七娘甚是不满,手指萧飒:“是他说话不算数。他上次答应了,我送的发簪要一直戴着的,可是却给丢了。亏我还把他送的耳环一直贴身保管着。” 郭七娘说着,已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珍珠耳环来,高高举在了安王眼前,像是揪到了萧飒的把柄一样。 安王却乐了:“这耳环是你的?” 郭七娘重重地点点头:“是。” “萧飒。” “在,郎君有何吩咐?” “行啊!上次我搜宫时就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耳环,原来是你准备送给她的。可你却骗我说是捡的。说说,你该当何罪啊?” 萧飒瞟了一眼郭七娘,想解释,又怕牵涉出穆仙儿来,顿了顿,只得一抱拳:“请郎君责罚。” 安王眉头一皱:“郭七娘送你的发簪呢?” 萧飒一愣:“在家。” “没丢?”安王笑道:“是舍不得戴吗?” 郭七娘听安王如此一说,原本气愤的脸上瞬间又布满了笑容。 “我罚你从今往后一直把那只发簪戴着,没有郭七娘的命令不许取下。” “是。” “呵呵,谢安王殿下。”郭七娘得意地高昂着头,如一只骄傲的孔雀。 安王指向她腰带间插着的弹弓:“这是你的?” “嗯。” “可以给我看看吗?” “是。” 安王接过弹弓仔细观赏一番,脸上又露出一丝忧郁:“我的王妃从小就喜欢玩弹弓,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她就将一张弹弓对准了我,把我吓得够呛。如今,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何方,有没有被人欺负。” “殿下对王妃的真情日月可鉴,我相信王妃一定会平安归来的。”郭七娘说着,轻轻从安王手里取回了弹弓,赶紧纳入怀里。 安王苦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宫吧。” 萧飒:“是。” 安王一挥手:“你不用跟着我,我命令你将郭七娘安全送回府去。” “这……” “怎么。想抗旨?” “萧某……遵旨。” 安王随众侍卫离去,萧飒也带走了郭七娘,屋里总算安静了。刚才一直暗送秋波的两人,终于可以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了。 “何时来的?”薛楚儿温柔地问。 “在你抚琴之前就到了。” “为何不露面?” “你上次不是说,答应了穆县令,要制造出与安王欢好的假相吗?安王心思单纯,确实不适合卷入朝堂纷争。如果让世人觉得安王纵情声色,溺于喧嚣,不适合担当大任,或许他真能如滕王一般,做个逍遥王了。” “哎,谈何容易。穆郎倒好,临走前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了我,我真怕……” 郭锻握住她的手:“别怕,还有我呢。” 两人相视一笑,堪比蜜甜。 兴庆殿中,杨贵妃焦急地徘徊着,宫女远远地立于两侧,也不敢过问。 “娘子。”伴着一声亲切的呼唤,宫女秋容快步跑了进来。 “怎样?回纥那边有什么反应?” “奴婢着人偷偷打探到,回纥王子他们确实在评论安王殿下。 回纥王子:怎会弄错?我派人一直跟着安王,他确实去了平康坊。我还打探到,他跟里面一个叫薛楚儿的女子甚是亲密。光这个月就在她房中待了五次了。 回纥公主:可是,父王的意思…… 回纥王子:我不管父王什么意思。两国交好固然重要,可你的幸福更重要。安王如此品行不端,我怎会放心把你交给他…… 大致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巡视的侍卫便过来了。” 杨贵妃若有所思:“这么说,叶护王子似乎不太同意和亲啰?” 秋容帮杨贵妃倒上茶:“虽然圣人有让安王和回纥公主和亲的想法,好在也还没有明说。” “哎,这个旭儿。”杨贵妃面露不悦:“走,随我去敬玉轩。” 敬玉轩里,安王刚刚回宫,对杨贵妃的突然到访有些不知所措。面对杨贵妃,他一直都是如此。在他心里,杨贵妃是慈祥的,可以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落泪。可她又让他感到有些隔阂,使他不愿和她说太多的心里话。 “阿娘。”安王行了个礼。 “旭儿。”杨贵妃拉起他的手,眼中尽是疼爱:“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都这么大了。想当年刚见到你,你才这么高呢……” 杨贵妃比划着,突然转了身。 “娘子。”秋容唤道。 “哦,我没事儿。”杨贵妃回过身来,眼圈有些泛红,她努力露出笑脸:“哎,不知怎的,或许是老了,现在动不动就有些多愁善感了。” “阿娘找我有事儿?”安王问道,对于她的伤感却没放在心上。 杨贵妃叹了口气:“没事儿,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阿娘想说什么?” “呵呵,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杨贵妃哭笑不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上个月你选妃的头一天,我和莲儿聊得倒是畅快。如今莲儿失踪了,很难再找个愿陪我聊天的人了。” 提到莲儿,安王不禁来了精神,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杨贵妃:“阿娘觉得莲儿此刻在哪儿?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杨贵妃摇摇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忘了她吧。” “不。”安王后退一步,这些天来,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消极的话。 “这些天来,我一直没找你好好谈谈。我以为你已成人了,有些事会看得更透彻。”杨贵妃凝视着安王的眼睛:“莲儿这次回来的蹊跷,失踪的更是诡异。回想整个过程,就像是有人蓄谋的一盘棋。目的就只一个,要毁了你选妃的大事。” 第203章 母子交心,未雨绸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愕然:“贵妃何出此言?” 杨贵妃笑道:“又生气了?” “没有。” “你啊,这些年来,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心思。你自己发现了没有,每次只要生气了就会像别人一样叫我贵妃。” “阿娘,我真的没生气。只是抗拒听到有关莲儿不好的消息。” “哎,五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变,莲儿也是一样。” “不管她怎么变,她还是莲儿。” “她是莲儿,可我能感受到,她早已不是五年前的小王妃了。记得你选妃当日她的那段剑舞吗?” “当然记得。非常精彩!” “那与今日的李十二娘比,如何?” “当然是莲儿更厉害。” 杨贵妃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作为一名舞者,我更能感受到她们的不同,对于李十二娘是在跳舞,而对于莲儿,却更似在练武,武功的武。” “阿娘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你一直都没怀疑吗?或许,莲儿本身就会剑术!” 安王大喜:“阿娘是说,莲儿这些年在民间学了武功?” “很有可能。” “呵呵呵,太好了。如此一来,莲儿一定会平安无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又不愿让我担心,所以才暂时离开了。等她忙完了,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旭儿。你……你怎么还是如此执着。”杨贵妃双眉蹙到了一起:“如果莲儿真的已涉足江湖,她就不会再甘心委身深宫做你的王妃了。” “如果她不愿做王妃,那我便不做这个安王了,我也跟她闯江湖去。” “胡闹!”杨贵妃粉面含怒:“你是皇子,大唐的皇子,身上担着我大唐的未来。怎可说出如此荒谬的话来!” 安王满脸失望:“阿娘说想和我聊聊天,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没想到说出来阿娘又不乐意听。” “不是我不愿听,是你不能这么想。圣人对你寄予厚望,他希望你再续大唐的辉煌。这是你的责任,你怎能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莲儿身上。” “贵妃想必是弄错了吧。太子才是我大唐的储君,圣人虽然还没禅位,但并不就是想要易储。” “旭儿。知道你又不爱听,可是我不得不说。圣人已是古稀之年,如果他真的中意太子,早就让太子继位了,何必仍辛苦地守着龙椅。圣人这几天又说头疼,此刻沈太医看过了,刚睡着。有些事……说不定……你得早做安排。 这次回纥来朝,回纥王子开玩笑的说,见我大唐如此繁荣,真想给他妹妹在大唐寻一夫婿。圣人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公主的生辰八字,私下找人算了,跟你刚好相配。圣人也透露出你的喜好,公主也颇感兴趣。中午宴席上,我见那回纥公主眼睛一直盯在你身上,应该对你也有意思。如果你能娶了她,又有我们杨家做后盾,你又何愁比不过太子。” 安王冷笑道:“贵妃今日倒是痛快,怕是把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吧。” “不说出来怕你又干糊涂事。”杨贵妃责怪道:“圣人都开口了,让你多陪回纥公主在宫里逛逛。这是为你们提供机会哩。你倒好,不声不响就跑去逛青楼了。知道吗?回纥王子对你很有意见了。” “那又如何?回纥使臣是来我大唐朝拜的,他敢把我怎样?” “据说叶护王子性情刚烈,我怕他一气之下断了和亲的念头。明日一早,你去鸿胪寺拜访一下回纥公主,带公主到处玩玩,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贵妃何时当起媒人来了?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永乐陪她玩吧。” 杨贵妃急了:“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今日给你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是吗?为了我?”安王满脸不悦:“我大唐王朝历来的规矩,皇帝驾崩,有子嗣的嫔妃可以随子女迁往封地,没有子嗣的一律都只能送往感业寺与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圣人这几天身体微恙,贵妃就在为自己的余生筹谋了吗?看来贵妃是不愿去感业寺,而又不知道我以后的封地在哪儿。所以只想我能继承大业,到时候也能粘着太后的光,继续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旭儿,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吗?你都怀疑莲儿,杨国忠估计早就容不下她了,可还是顺利的让莲儿成了我的王妃。不就是指着我一统天下,然后把我当傀儡,让杨家称王称霸吗?” 杨贵妃大惊:“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 “莲儿说的。她是最懂我的人。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是在真心帮我。”安王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穆悠有些话是对的了,说不定莲儿就是自己逃婚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毁了你们的计划。” “你……” “好了,天色都黑了,贵妃还是请回吧。儿大避母,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生母子,总得避嫌才是。宫里人多嘴杂,免得又有人乱嚼舌根,让圣人心生误会。”安王冷冷地说,躬身行礼:“恭送贵妃娘娘。” 杨贵妃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敬玉轩,她只觉得全身乏力,若不是秋容扶着,怕是早就瘫倒在地了。 “娘子。”秋容递过丝帕:“你别伤心了,你也知道安王的脾气,他向来是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也不想想说得话多难听。” “没事儿。我不怪他。”杨贵妃拭去脸上的泪水:“圣人都说喜欢旭儿的真性情哩。如今这世上,又有几人还能像他一样,活的这么真实?” “哼,亏得娘子这十一年来对他关怀备至,他居然怀疑娘子别有企图,真是辜负了娘子的苦心了。”秋容还是愤愤不平。 “好了,由着他去吧。旭儿的脾气就这样,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贵妃,”沈太医正从兴庆殿出来,赶紧见礼。 “圣人还睡着吗?” “是。沈某在旁观察了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沈太医辛苦了。”杨贵妃四处瞟上一眼:“不知卫国公的病好些了没?” 沈太医低头道:“时好时坏,一直都在家静养着哩。” “哼,连对我也不能说实话吗?怕是卫国公身体无恙,病在心里吧。”杨贵妃提起这个堂兄,也是满脸无奈:“当时王妃失踪,安王大怒之下把他打入了大牢,让他失了颜面。后来被圣人放了出来,又碰上百官宴,为了不和安禄山碰面,便一直称病。眼见三天后就是庆宗和荣义大婚了,安禄山也会来观礼,所以干脆一直病着,静观其变。” 沈太医并不接话,再次揖手:“贵妃,沈某给圣人开了一些活血通络的药,这就去配好了让人送来,先告退了。” 杨贵妃望着沈太医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不愧是卫国公提拔的人,不简单啊!” 秋容也跟着附和道:“娘子所言极是,沈太医医术精湛,在整个太医署确实不简单。” “医术精湛?”杨贵妃冷冷地看向秋容:“他给我瞧病瞧了多少年了?从寿王府到兴庆宫,我的病他瞧好了吗?但凡我能为圣人生个一男半女,又岂会听旭儿那些混账话!” “奴婢该死。娘子恕罪。”秋容万万没想到,顺口一句话又使杨贵妃想到了自己的痛处,懊悔不已,抬头再看,杨贵妃已是进了大殿了。 “安禄山,他什么意思?又病了?什么病?”皇上已是醒了,吹胡子瞪眼的,一碗粥也打翻在了地上。 “三郎。怎么了?刚睡好就发脾气?小心又引得头疼了。”杨贵妃快步上前,坐在床边劝道。 “哦,爱妃啊。”皇上拉起她的手:“你说说,这一个个的都气我,我能不头疼吗?刚收到范阳来的信,禄儿说,身体不适,不能来长安了。” “这……”杨贵妃也是满脸茫然:“禄儿怎么又病了?他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顾了吗?” 杨府。 “安禄山不来观礼了?”杨国忠大喜,再次问道。 “是。相公。”魏方进点点头:“有人来报,圣人得知信后龙颜大怒。” “哈哈哈哈。好!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 “相公的意思是……” “能不能重新获得圣人的信任,就在此一举了。”杨国忠撸 着山羊胡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安禄山一直都在训练兵马,据说还囤积了大量粮草,不轨之心早就昭然若揭。圣人听了安王的意思,给安庆宗在长安封了官,还亲自赐婚,以为这样就能让安禄山投鼠忌器。这次倒好,他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来了。为什么?” “呃……据说是病了。” 杨国忠两眼一翻:“病了?他是不敢来了!他怕圣人把他也扣下了。因为,他想谋反!” “相公,这……圣人会信吗?”魏方进担忧道:“过年时安禄山没来,相公就说他想谋反,结果春上他却来了。这次再如此说,万一又重蹈覆辙,那圣人岂不是对相公更是……” “不,这次他是真不敢来了。我们不但要让圣人相信他要谋反,更要让安禄山真的做出行动来。”杨国忠偏过头去,悄声说道:“让我们的人放出话去,我要让安禄山知道圣人已经怀疑他了,那样他就不得不反。我更要让圣人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有我才是让他值得信任的人。” “是。相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第204章 静观其变,远程操控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哎,慢着,你先看看这封信。”杨国忠拿过桌上的信递了过去。 魏方进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夷陵就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可我们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是穆悠公然向我挑衅哩!夷陵到长安,相距千里,他知道我鞭长莫及。这封信是事发当日田二娘给田婕妤的加急家书。恐怕正式的公文还在路上吧。” “这个穆悠确实不简单啊。相公刚给田枫去了信,还指望借田枫之手除了他,没想到他倒把田府给端了。” “如今田婕妤着人把这信带给了我,老魏啊,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这……既然正式公文还未到,我们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不然圣人定会知道我们盯着夷陵哩。”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我们要不要暗地里采取点什么行动才好?” “相公的意思是……” “如今田婕妤怕是对穆悠恨之入骨了。她应该也知道穆悠偷走了我的账本献给了太子,觉得我也想对付穆悠,这才把信给了我。她是想借刀杀人哩。”杨国忠冷笑道:“可是她忘了我是谁,从来只有我利用别人,怎么会甘心让她利用。” “那相公就当不知道,静观其变,看田婕妤如何去向圣人吹枕旁风吧。” “不,既然她告诉了我这件事,我们就得帮帮她。去,多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带着田婕妤的命令,不论想什么办法,务必要杀了穆悠,永绝后患。” 魏方进会心一笑:“相公英明。” 三天后。 安庆宗和荣义郡主的婚期如期举行,安禄山缺了席,康氏一人尴尬地带着一对新人叩谢圣恩,接受来宾祝贺,忙的晕头转向。 安王作为媒人,露了个脸,也算是带来了皇上的恩宠。只待其拜了天地,早就一挥手,又去了平康坊。 薛楚儿照样关了房门,萧飒照样抱着剑守在门前闭目养神,小夏子照样焦躁不安。 “又过了三天了,夷陵的公文也该到了。不知圣人会怎么处理这事。”安王在屋里来回走着,为这几天一直操心的事伤透了脑筋。 薛楚儿笑着为他倒上茶:“殿下还在为穆郎的事烦心吗?我上次便说过了,她来信并不是向你求助的,只是为了报个平安。” “那我就不管了吗?” “殿下真的不用管。圣人既然同意她去夷陵,心中自有安排。” 安王一愣:“薛娘子的意思是,穆悠对付田府,是圣人授意的。” “楚儿岂敢揣测圣意?”薛楚儿笑道:“殿下既然得到信了,想来田婕妤也早就知道了。她都能沉住气,殿下又慌什么?” “没错,我就先看看田婕妤的反应,呃,静观其变。”安王终于安静下来,端起茶品了起来。 “不知这几天回纥王子可有提起过和亲的事?” 安王一摆手:“没有,听说他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如此甚好,看来这一关总算过了。”薛楚儿大喜。 安王倒是诧异了:“和亲的事儿我倒是没放在心上,我和那个回纥公主都不认识,断然不会同意娶她。只是不知薛娘子怎么比我还要高兴?” 薛楚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恢复了镇静:“我早就向殿下坦言过,我和穆郎也是朋友,穆郎离京时,曾拜托我多帮助殿下。楚儿能力有限,恐怕要让穆郎失望了。” 安王听薛楚儿如此说,知道穆悠对自己心有挂念,不禁倍受安慰。 “谢谢你。”安王由衷地说:“我从小就没有朋友,自从认识了莲儿,才有了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后来莲儿失踪了,又认识了豫儿。今年倒是走运,又结识了穆悠和殷子木,还有你。这段时间,能隔三差五的到你这里来听听曲,找你说说话,确实让我心里好多了。” 薛楚儿娇羞地一笑:“能为殿下解忧,楚儿荣幸之至。” “我给你赎身,跟我进宫吧?做我的宫女。每天我们可以一起弹琴,一起吟诗作画!”安王兴奋地说。 薛楚儿微笑着摇摇头:“殿下的宫女还不够多吗?据我所知,贵妃可是把所有长得漂亮的宫女都送到敬玉轩藏着了。” “藏?”安王一愣,忍俊不止:“我的宫女虽多,个个都跟天仙似的,可却没有如薛娘子一般洒脱聪慧之人,这个“藏”字就没人敢说。跟她们聊天,就跟审讯似的,无趣,不,实在是烦得很。” 薛楚儿略带同情地看了安王一眼,又是满眼忧虑:“王妃已经失踪了,何时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又有谁知道?难道殿下就决定一直这样等下去吗?” “等。她上次失踪,我等了五年,她不就回来了吗?” “那这次呢?殿下觉得又会等多久?” 安王沉默。 “世上倾慕殿下的女子多不胜数,只要殿下给她们个机会,自然会寻得一红颜知已。” 安王轻笑:“萧飒也曾如此劝过我。知己?要找一个懂自己的人,谈何容易。好在我比较幸运,此刻面前就有一位。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殿下。”薛楚儿脸一红,赶紧背过身去。 安王跟了上去,直逼她的眼睛:“那次,我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侍妾,是因为毁了你清白,有些自责。而这次,我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回宫去。” “能得殿下青睐,是楚儿的福分,只是楚儿早已心有所属,还请殿下见谅。” 安王叹了口气:“郭锻吗?” “是。” “如果没有他,你会同意吗?” “我……”薛楚儿想了片刻,轻轻摇摇头:“如果没有郭郎,我也会等,等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 “情投意合?感情的事,或许可以慢慢培养,你就认定我比不了郭锻吗?” 薛楚儿抬起头来:“楚儿在这风月场里待了这些年,见的人多了,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差。郭郎各方面都不能跟殿下比。可是他把楚儿当成了他的心头肉。而殿下,只是把楚儿当成了王妃的影子罢了。” “影子?”安王苦笑:“穆悠以前就笑过我,说王妃失踪了,我看谁都像王妃。” “楚儿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就当我什么都没提过。”安王努力恢复了神情:“那我以后还能常来坐坐吗?” 薛楚儿低下头去:“当然,只要我还在平康坊,殿下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殿下也不能事事都依赖着别人出谋划策,有些事也该自己多琢磨一下才是。” “我……呵呵,我这人脑子笨。碰到事儿了也没个主意,好在平康坊离皇宫也不远,要不了两刻钟就到了。” 薛楚儿依靠到窗口,偷偷瞟了一眼安王,欲言又止。 回到敬玉轩已近黄昏,安王照例来到书房,每天练练字已成了习惯,今日在外一晃就是一天,此刻才有时间品味这墨香。 以前都是帮莲儿抄李白的诗,后来又抄过一段时间《南华经》里面的句子。如今,《南华经》也抄完了。又该写些什么呢?他不愿太伤神,提笔随手写下去。“夷陵”二字便跃然纸上。 夷陵? 安王心头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字。自己没去过夷陵,可是,它却不知不觉中在自己心里扎下了根。 “郎君。有夷陵的消息了。”萧飒进屋说道。 “什么?那圣人怎么说?可有怪罪穆悠?” “圣人看了穆县令和硖州刺史的奏折,还传去了田婕妤。听高公公说,圣人对穆县令大加赞赏,田婕妤也自行请罪被降为了才人。” “真的?太好了,这个穆悠,呵呵呵。”安王喜笑颜开,手里抚摸着“夷陵”二字,只恨不得顺着字变到千里之外去。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使皇宫森严,可太监宫女侍卫,又哪儿分的清谁是谁的眼线?谁又和谁在同一条船上。 太子李亨端着茶,用杯盖轻拨着茶水,嘴角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郎君。如此看来,穆悠去夷陵,圣人早有打算。”朱望偏着头,揖手道,偷瞄着太子的反应。 “穆悠作为制科榜首,被派到千里之外的小县做个县令,确实是屈才了。至于是穆悠自己的意思,还是圣人的旨意,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郎君所言极是。只是这人确实不简单。恐怕他也不会就真的甘心在夷陵当个小官吧?” 太子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哼一声:“你没听说安王这段日子离了穆悠,闲得无聊,只有到平康坊寻开心吗?安王跟穆悠交情颇深,不会让他在夷陵待太久,回京只是迟早的事。” “如果郎君不想他回来,何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他永远留在夷陵?”朱望阴笑道:“穆悠当时在长安时就得罪了很多人,而此刻,恐怕田家姐妹俩对他是恨之入骨了吧。如果这时候出手,多找些杀手,事成之后,也决不会和我们有所牵连。” “哼,看来朱公对穆悠的成见也大的很啊?”太子轻蔑地一笑:“长源说得没错,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穆悠虽然不愿臣服于我,可也不算我的敌人。既然想杀他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又为何要去凑热闹呢?” “不是我容不下穆悠,只是此人行事乖张,谁能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走?若是他回来了,又突然拥护安王,那郎君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了?” “安王?安王最近的心思都在薛楚儿身上,连回纥公主都懒得搭理。他难道真如穆悠所说,当真只愿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王?”太子眉头紧锁:“穆悠,你虽远在千里,为何却让人觉得依然在操控着长安?” 第205章 都知大嫁,神医治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呢?去,让他准备一下。还有,让小夏子备一份厚礼。”安王一觉醒来,很是兴奋,高声大喊道。 “殿下,您又要出宫去吗?”小太监月奴为安王梳着头发,轻声问道。 “嗯。知道吗?我昨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得让薛娘子给我解解。一晃又是两天没去了,也想听她弹曲了。” “殿下起床了?”小夏子笑呵呵地带着送水的宫女踏进寝宫:“奴婢这就命人传早膳。” “不用,叫上萧飒,出宫吃去。”安王边漱口边命令道。 “出宫?”小夏子面露难色:“圣人昨日不是说,从今天开始,殿下也要上朝议政吗?” “上朝?哼,圣人自个儿有几天没上朝了?今天会去?”安王满脸不屑:“再说了,我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要我议什么?快,给我找几件贵重的珠宝首饰,总不能每次去都空着手吧。” “这……殿下要去哪儿?” 安王接过月奴手里的帕子擦着脸:“还能有哪儿?平康坊啊。” “这……”小夏子欲言又止,满脸愁容。 安王一瞪眼:“这什么?还不准备着?” “郎君。”萧飒走了进来,和小夏子对视一眼,抱拳道:“平康坊乃烟花之地,郎君确实不易踏足。若想听曲,叫歌姬便是。” “萧将军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小夏子赶紧附和道。 “萧飒!我说你们今日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啊?都想抗旨吗?”安王怒道,将擦完脸的帕子使劲扔到脸盆里,水花四溅。 “奴婢不敢。”小夏子吓得弯腰立于一边,偷眼朝萧飒看去。 萧飒见瞒不住了,只能如实相告:“有件事郎君还不知,薛娘子已不在平康坊了。” “什么?”安王有些诧异:“她去哪儿了?” “嫁人了。就在昨日,嫁给了万年县县尉郭锻。” 安王更是震惊:“这……怎么这么突然?” “圣人下的旨,赏了郭县尉一处宅院,为薛娘子赎了身,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郭将军丁忧在身,不便观礼,派郭七娘送去了贺礼,也算是认可了这个儿媳。” 萧飒瞟了一眼安王的反应,继续说道:“圣人还有口谕,让我伺机传告郎君:薛楚儿和郭锻两情相悦,我看在郭子仪的面子上,促其姻缘。如果安王再去青楼,接待者一律按媚惑皇子之罪处斩。” 安王恨恨地朝萧飒看去:“圣人的意思是,从此以后我就只能关在宫里了?” “是。”萧飒也跟着叹了口气:“圣人心中还是很看重郎君和回纥公主和亲的事。可是还没明说就没了下文,恐怕让圣人不悦了。” “呵呵呵。”安王苦笑道:“就因为他是圣人,我就偏要按他的要求活吗?” “殿下。”小夏子也跟着悲伤起来。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你们都出去吧。没听见吗?出去!” “是。哦,沈太医。”小夏子唤道。 沈太医在门口朝安王一揖手:“沈某来给殿下请平安脉。” “诊脉,诊脉?你可知我有什么病?你能治好吗?滚!” 沈太医瞟了一眼萧飒,却进了屋:“沈某刚从圣人那边过来,恰逢圣人正和高公公讨论穆县令,沈某也知不该多嘴,可殿下若想听,沈某倒可斗胆破一次规矩。” 安王听他提到穆悠,瞬间来了兴趣,迎上几步,问道:“他们说什么?” “圣人貌似有些不高兴,高公公在旁边劝着。 高力士:大家别太忧心了。如今那薛楚儿已嫁为人妇,安王纵然对她再有意思,也不便去相见了。 圣人:一晃他也大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怎么行?以前穆悠在时,还和他还去大理寺看看,如今穆悠远在夷陵……哎。” 高力士:呵呵,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安王倒是乐意听穆县令的话,如果穆县令在旁边帮衬着……呃,呵呵,奴婢多嘴了,不该妄议朝政。 圣人:但说无妨。 高力士:穆县令想为家乡效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大唐更是需要穆县令如此人才,实在不应一直屈居在一个偏远小县。 圣人:哈哈哈,你啊!不枉跟了我这些年。哎,说实话,让穆悠走后,我也后悔着哩。你说,该找个什么理由把他调回来? 高力士:这次穆县令在夷陵立了大功,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只是他刚到任还不到一个月,突然又被调回京,实在太仓促,怎么着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也就顺其自然了。 圣人:没错,当初穆悠走时,我见安王不高兴,也是让你这番传话的,如此看来,倒是可以应验了。再给他半年多时间,看他能把夷陵治成什么样?等到了年底,把他调回来,让他协助安王干点正事。 沈某给圣人推拿完,也就听到了这些,然后便告退了。” 安王大喜:“圣人当真这样说?” “是,沈某不敢妄言。” “太好了。”安王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由着沈太医诊完脉,用完早膳,一切如常。 “沈太医请。”萧飒送至宫门,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不禁笑道:“真不愧是神医啊?不但会调理身体,还会治心病。” 沈太医也笑笑:“萧将军过奖了,萧将军也不简单啊,不但要护安王周全,还要顺应安王的心愿。” “难啊!圣意难违。” “萧将军已经尽力了。上次伺机拿出王妃的信,把安王从宴席上引去了青楼,让安王摆托了和亲的局面,已是替安王解决了一大麻烦。” “可如今……圣人还是对安王寄予厚望。”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倒也不急。倒是王妃,远在夷陵,不知现状如何啊?” 萧飒也满脸凝重:“田才人虽然嘴上领罪,但心中必然想着报仇,还有一些人估计也按耐不住了,怕是会借机大开杀戒。” 沈太医环顾一下四周:“没错,杨府已经出手了。” 萧飒紧握长虹:“王妃身手不凡,希望她能够应付。你快走吧,万事小心。” 安王靠在床头,微笑着看着穆仙儿的画像:“莲儿,你还好吗?知道吗?昨天夜里我梦到你了,梦见你穿着县令的官服,拍着惊堂木审案哩,我还在旁边帮忙做笔录。呵呵呵,可是后来,你一记惊堂木把我拍醒了。” 安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此梦何解?定是最近穆悠的事想的太多了。哎,你看,我给你的礼物漂亮吧?我每天都小心保管着,就等你回来亲自给你戴上。” 安王说着,摸着那只白玉镯子,纯白如雪,晶莹剔透,两道金圈也是光彩耀目,很好的遮盖住了断痕。 都怪穆悠,打碎了镯子,他……他的脸曾离自己那么近,近的自己被豫儿的呼唤一回头,就……就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双唇柔润温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的芬芳…… 安王抿了口唾沫,心头一阵慌乱,脸也红润起来。此事已过去一个月了,不知为何,却总会不自主地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来。左脸颊上被穆悠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早就消逝了,可是那个意外的吻,却是刻在了自己心头。 穆悠,你还好吗? …… “好。确实饿了。”穆仙儿听李殷说要吃东西,开心地答道,挽着李殷的手在胡老二的面摊前坐下。 “哦,是你们啊。”胡老二往锅里添上水,招呼道。 李殷理了理穆仙儿被风撩乱的头发:“胡二哥,两碗面。” “好咧,马上就好。” 穆仙儿笑道:“哎,三妹呢?今日没给你帮忙?” “呵呵,三妹昨日出嫁了。” 穆仙儿大惊:“出嫁了?这么快?” “哎,穷人家,也没啥讲究的,阿娘托人说的亲,也不远,就在喜鹊岭,坐车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男方我也见了,也是个老实人。” “哦,恭喜啊,这两天忙,也没到你这儿来吃面,还真不知道。胡二哥也真是,也不叫我们去讨杯喜酒吃。” “嘿嘿,也没大办,妹夫雇了顶轿子,昨儿一早就把人接走了,我和阿娘也只送到城门口。这不,每天还要摆摊哩。”胡老二不好意思的笑道,倒真像欠了多大人情似的。 “哦,那今天这面是不是……” “嘿嘿,算我请客。” 穆仙儿占到了便宜,朝李殷得意一笑,又上下打量一番胡老二:“你妹妹都已嫁人了,那你呢?我觉得这个面摊也该添个老板娘了。” 胡老二端上两碗面,有些不好意思:“我……呵呵,我都这把岁数了,家里又只这个条件,哪家娘子愿嫁过来。” 李殷见他尴尬,忙岔开话题:“最近生意如何?” “呵呵,还行。明府把这夷陵县城整治了一番,如今这街上,做生意的,赶集的人明显多了,来吃面的人自然也多了。每天除了花销,还能攒上十几个铜板,呵呵。” 李殷不禁有些感触:“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知足,这世上该少好些纷争了。” “如果太安于现状,没了进取心也不好,总之,凡事都有一个度。”穆仙儿吸上一口面,重重地点点头:“嗯,不错,好吃。” “没错,记得我们最初到夷陵来,到你这儿吃面,那手艺……呵呵。”李殷笑道,连汤也喝了。 “哎,那时三妹被田源抢去了,我哪还有心思煮面啊。如今倒好,人啊,一高兴,就有使不完的力气,连揉起面来也有劲儿,面揉好了才劲道,吃起来更爽口。还有,我这汤可是用大骨熬的,哪像以前就是清汤寡水。”胡老二说起自己的手艺来,一时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第206章 大有改观,恭候多时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抿嘴一笑:“那你觉得明府这个官当的如何?” “那还用说,好,绝对是好官!真是菩萨显了灵了。你看,他这才上任半个月,整个夷陵可是焕然一新。 你瞧这街道,几处坑坑洼洼的地全用小石子填平了,下雨天出个摊儿也不怕滑。还有那田府,这要是落在贪官手里,还不自己住进去,可是明府把它腾出来改成了学堂,整个县城的孩子,不管大小,不论贫富,都可以进去读书识字了……” “没错没错,我儿子昨天刚送进去,回来就会写自己名字了。”旁桌一个瘦脸汉子抹了一把嘴,抢过话来:“而且啊,学费全免,呵呵,多亏了明府,要不然我哪儿有钱送他进学堂,等长大了还不跟我一样,当个睁眼瞎啊。” “是啊。这些天,整个夷陵,谁不念明府的好?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在黄柏河捕鱼的,被田府逼的都快断了生计了。如今倒好,你看我今日,一筐鱼早就卖完了,还有闲钱给我娘子买了匹布。”对面的汉子袖子都卷上了手肘,拍了一把腥臭的竹筐,又指了指桌上的布匹,甚是得意。 边上的人听着大家在议论明府,也都不甘示弱,纷纷讲起自己这几天的收益来。个个兴高采烈,唾沫横飞。 穆仙儿听着别人的夸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高昂着头,挂着笑脸,连脚也跟着抖了起来。 李殷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一拍她的头:“快吃啦,面都快坨了。” “哦,李兄,你要不要再来一碗?”胡老二问。 “不用了,我吃饱了。” “哦,好。那你们还回安康去吗?我前天听蔡阿婆说你们没住她家了?” 穆仙儿放下了筷子:“哦,对,我们现在住穆府。田枫送给明府的那处宅子还有几间房,住起来更宽敞。” “你……你们住明府家?”胡老二满脸不信。 穆仙儿点点头:“实不相瞒,明府手下的那个护卫穆君逸,是我兄长。”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想留下来吗?”胡老二看向李殷:“我看你也有些力气,现在明府在挖沟渠,建房子,修桥铺路,各个乡据说还要盖学堂,挣钱的机会多着哩。每天县衙门口都支了点登记招工,工钱都是日结,还管三顿饭,好些人都去了。你如果有些才华,还可以去找蔡秀才,我昨个儿听他说还在招教书先生哩。” “哦,好,那你先忙着,我们去看看。”李殷见胡老二一说起来又是兴奋的不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了,见穆仙儿已吃完了面,两人瞅准时机,溜之大吉。 整个县城与半个月前相比确实大有改观,至少街上热闹多了。两人手牵着手闲逛着,对摊前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锦绣姐,你看这个!”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穆仙儿看去,原来是柳絮。只见她正选了一盒脂粉,凑在鼻子前闻闻,满脸兴奋:“这个怎么卖?” “哦,五十文。这颜色最衬娘子的气质。”老板娘招呼道。 柳絮貌似有些心动,嘴上却道:“这么贵!” 老板娘见她嫌贵,只道她买不起,也就不再笑了,板着脸往外一指:“街头那家卖的倒是便宜货,娘子嫌贵,就到那边瞧去。” “你什么意思?”柳絮怒道,脸上零星的雀斑也更加显目了。 “走吧。”锦绣一手挽着菜篮子,另只手就去拉她。 柳絮甩开锦绣的手,冲老板娘吼道:“你少狗眼看人低,告诉你,我们可是穆府的人。我家阿郎恐怕没人不认识吧,他就是如今的夷陵县令。” “哎,柳絮。”锦绣想要阻止,已是拦不住。只听柳絮噼里啪啦说开了。什么明府与娘子情投意合,如何恩爱,自己又是如何与娘子情同姐妹,明府又是如何辛劳,自己又是如何劳苦功高…… 穆仙儿与李殷相视一笑:“这个柳絮,果然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老板娘听柳絮讲着,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手中的脂粉也递了上去:“哎呀,你瞧我这眼神,原来你们是穆府的人。来,这个你拿着,送你了,就当交个朋友了。” “你……送我?”柳絮原想出口气,杀杀价,没想到老板娘一时如此慷慨,愣了一下,马上喜笑颜开地就去接。 “柳絮。”锦绣一把按住她的手:“多谢老板娘了,我们和你非亲非故,怎可白拿你的东西,阿郎知道了也会怪罪的。” “锦绣姐,我们不说,阿郎……” “好了,走啦,该做饭去了。”锦绣不再给柳絮贪便宜的机会,使劲拉起她就走。 穆仙儿躲在一边,把一切看在眼里,转而十分自得:“怎样?你还觉得我不该把锦绣带到夷陵来吗?” 李殷笑笑:“好,我的仙儿看人最准了。” “那是,要不然怎会挑中你这么好的情郎。”穆仙儿说着,双手又搂上了李殷的脖子。 李殷赶紧抓下她的手,低声道:“大街上哩。” 穆仙儿吐吐舌头,莞尔一笑:“哦,那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说说悄悄话?” 李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现在可是县令,整个县大兴土木,你还想躲清闲?” “你没听说过无为而治吗?我们转悠了一圈了,一切尽在掌控中。” “呵呵呵,你啊。” “好般配的一对儿啊!”卖脂粉的老板娘朝二人喊道。 穆仙儿瞟了李殷一眼,不禁也朝她摊前走去。 老板娘见来了生意,一张嘴顿时如抹了蜜:“娘子天姿国色,若是再用上我这脂粉,定然是倾国倾城。郎君一表人才,应该也不会吝啬一盒脂粉钱吧?” …… 夷陵县衙。 “少府,在下龙泉镇乡正陈威,特来拜见明府。”一个中年男子朝赵斌揖手道。 赵斌正在衙门前统计做工人数,见有人问,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哦,陈乡正?你找明府?这……明府一大早倒是来过县衙,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儿呢。”穆悠一身官服突然出现在赵斌身后,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赵斌大惊:“明府,你在啊?” 穆悠笑道:“难得陈乡正终于想到要来见我,穆某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陈威随穆悠进了县衙,掏出信封呈上:“明府,这是郭里正和何保长的答卷,还请明府过目。” 穆悠接过,并不看,吹燃火折子将其点燃,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明府,你这……” “答的再好有什么用?关键是看他们怎么做?从县衙到龙泉镇又不远,指不定哪天我闲得无聊就去了。你说是吧?” “是。” “所以这几天来,陈乡正辛苦了。”穆悠狡黠一笑,指指椅子:“还站着干嘛?坐啊!来人,上茶。” 陈威小心坐在椅子边上,低头道:“谢明府,陈某这几天也把整个乡走访了一遍,绝不会让徐老汉家的事再发生。” “哦,那就好。”穆悠端起茶:“陈乡正吃茶,都说这夷陵,邓村乡的茶最出名,只是还未能入选贡茶,实在是可惜。” “呃,是是是。” “茶水可以醒脑清目,除烦解渴。今日陈乡正要吃多少,我管够。” 陈威一愣,快速瞟了一眼穆悠,又低下头去:“陈某愚钝,还请明府明示?” 穆悠靠在椅背上,将脚翘在了案桌上:“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嘛?我这人很随意,你不必拘束。” “这……不知明府想听什么?” “哎,好,那我问你答。”穆悠笑着拿扇子一拍桌子:“你给卫国公的回信里面说了什么?” “啊?”陈威大惊,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惶恐不安。 穆悠道:“我在长安着实闹腾了一番,应该已经引起卫国公的注意了。可我的祖籍只填了夷陵郡,卫国公定会来信挨个儿乡细查,你们几个乡正怕是都忙了好一阵了吧?怕什么?有什么直说,我又不吃人。说!” “这……”陈威再次瞟了一眼穆悠,知道瞒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一个月前,也就是上个月二十八,陈某突然接到卫国公的信,要查……查穆悠。陈某不敢隐瞒,只有据实回复。” 穆悠温柔地笑道:“很好,如何据实回复的?” 陈威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和穆悠也算是旧相识,也可以说是打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幼年丧父,母亲靠替给人缝补衣裳供他读书。他倒也很有天赋,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还善作书画。常常在街上支个摊,替人写对联,写书信,或是卖书画,挣点小钱。 后来,他母亲得了重病,不到一年就过世了。他连安葬的钱都没有,还因为替母求医问药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他便卖了祖屋。” 穆悠忍不住问道:“那他住哪儿?” “哎,他和我同年,当时也才十六岁,我阿娘见他可怜,就让他住我家了。”陈威叹了口气:“他和我挤在一个房间里,一过就是两年多。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经常听他口出豪言,说要金榜题名,若是有所作为,一定把夷陵变得跟长安一样繁华。 我当时还笑他哩,我说,你去过长安吗? 他说,没去过,但若去了长安,一定要一鸣惊人。 我当时还挺敬佩他,还让他发誓,若是今后混出了个名堂,决不能忘了我。” 第207章 穆悠往事,杀手来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可是,他后来做的事,却让我对他失望了: 那是清明时节,他去给他父母上坟,顺道也作几副山水画。回来后整个人却有些心不在焉,还辗转反侧的。 我细细一问,他才说了实话,他说,在山间走了好远,有些迷路了,在一片桃园中遇到了一位绝色佳人,不,是桃花仙子。 我当时就笑他了,觉得他一定是走到某处累了,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美梦罢了。 可是后来,他便出门的越来越频繁了,如此过了半年,他三年的孝期刚满,他居然给我说,他要成亲了。 我听后十分诧异,以他的条件,哪儿有钱娶亲?果不其然,他收拾了几身衣物和一些书,去女方入了赘。 我当时就特瞧不起他,也没去吃他的喜酒。慢慢地也就和他断了联系。只是偶尔在龙泉酒肆里可以看到他的书画,他委托聂掌柜帮他卖的。 一晃就是五年多。 后来,我终于又在龙泉酒肆见了他一次。 那天,聂掌柜生辰,我们一起吃了几杯,聂掌柜也吃的有些醉了,让我帮忙看着点店。 穆悠又带着字画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儿和他娘子的兄长。他那天挺走运,几副画很快就卖光了。 说实话,他娘子确实挺漂亮的,难怪他不惜入赘。他儿子也很可爱,虎头虎脑的,我问了,四岁多,不过并不是随母姓,而是随了穆悠的姓。只是他娘子的兄长不爱说话,沉着脸,抱着把剑,让人不敢和他们多亲近。 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倒也让人羡慕。” 穆悠听他讲着,在脑中又幻想起当时情景来,心中也有些感触,他冷冷一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记得记得。那天店里还有一个小道士,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谈吐不凡,自称来自长安,云游四海,当时把我和聂掌柜羡慕的不行。 可是等到结账时,他却说钱袋丢了,把聂掌柜气坏了。敢情那小道士只是个骗吃骗喝的骗子。 聂掌柜一气之下,再加上酒劲,喊了两个伙计,就要把他教训一番。结果……” “结果,那个拿剑的黑衣人解了围,穆悠给那个小道士付了饭钱?”穆悠说道,已知道陈威讲的就是十九年前遇到李泌的事了。 “没错没错。”陈威点点头:“当时我就想,穆悠还算有些豪气,自己本就算不得富裕,却还舍得帮助他人,听他向那个小道士打听长安的事,看来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有所作为。” 穆悠轻笑:“所以,你又和穆悠重归于好了?” 陈威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算和好,也就算准了他来卖画的时间,在酒肆里和他聊几句,联络一下感情。万一他以后真的高中了,做了官,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穆悠轻摇纸扇:“嗯,没错,说得倒是实话。然后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多吧。总算听说他要进京赶考了,我还跟他客套,问他差不差盘缠,被他婉拒了。”陈威瞟了一眼穆悠,又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一天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那一天是?” “十月十九。”陈威肯定地说。 “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是我阿娘的生辰,穆悠还送了我一包糕点,让我孝敬阿娘。”陈威说着,又看了穆悠一眼:“一晃这些年了,我都快忘了他了。没想到一个月前,卫国公突然来信,询问有关穆悠的事情。我才又慢慢回忆起来。” “那你把刚才讲的这些都告诉卫国公了?”穆悠问道。 陈威连连摆手:“不不不,陈某断然不会如此草率。哪能随意透露自己和穆悠的关系?我都不知道卫国公的意思,万一是穆悠得罪了他,他要查穆悠的把柄,那我说与穆悠是朋友,岂不是把自个儿也搭上去了?” “好,我就爱与聪明人打交道。只是不知陈乡正是如何答复的?” “陈某答复:经查,龙泉镇曾有一书生名为穆悠,十八年前进京赶考,后下落不明。” “没提别的?” 陈威拱手道:“不敢欺骗明府,其它只字未提。” “那你为何今日来见我,别说是来替那两人交答卷的。我这人就爱听真话。” 陈威听得此话,赶紧跪倒在地:“请明府救我!” 穆悠嘴角勾起一丝阴笑:“怎么?卫国公又给你来第二封信了?” 陈威点点头:“是。” “你说那卫国公还真是够笨的。他不知道吗?夷陵到长安千里之遥,一封信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五六天?要杀我就尽管杀好了,何必搞的兴师动众的?就不怕人多嘴杂,让圣人知道了?”穆悠满脸顾虑。 “明府,你……”陈威倒是大吃一惊:“明府怎知卫国公要对你不利?” “卫国公一直都想扶持安王上位,好不容易把自己女儿捧上了安王妃的位置,可是大婚之日王妃却失踪了,是我唆使安王把他送人了大牢。 接着我一进宫就深得圣心,又成了安王的朋友。卫国公虽在大牢,可外面的眼线多着哩。他知道我云游四海,所以他给襄州刺史去了信,查我的身世,因为正是襄州刺史举荐我去应考的。可查出的结果是襄州刺史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 这下卫国公更是慌了,又赶紧给夷陵来信,夷陵县令空缺,赵县承向来不管事,所以干脆就把信寄给了田枫。田枫召集你们六乡乡正一起查我,得到了你提供的答案。 卫国公应该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我的身份了。他想在我赴夷陵上任的路上杀了我。结果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的行踪,而我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夷陵。 他也作了两手准备,寄希望于田枫,可是等到的却是田二娘送给田婕妤的家书:我连整个田府一锅端了。 想想,如果你是卫国公?你会怎么做?” 陈威听穆悠滔滔不绝,更是惶恐,直直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穆悠笑道:“今日一大早,你收到了卫国公的信,这次可是专程给你来的信哦。信上怎么说啊?” 陈威咽了口唾沫:“卫国公命陈某去找田二娘,多请些杀手,务必要……要……明府救我,我知道刺杀朝廷官员可是死罪啊!可……可是我若违背了卫国公的意思,恐怕也活不成了。” “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自己寻个死法,让你可以交差,而又不受牵连?” “我……”陈威哑然。 “可我现在还不想死。因为我的仇人还活着哩。如今早已入夏,天儿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到时候想睡个安稳觉都难,可是,当你刚刚睡着了,却发现蚊帐里钻进了一只蚊子。你知道它想吸你的血,可是却不知它何时下口,你想打死它,可是手又够不到。可它却总是肆无忌惮地在你耳边嗡嗡叫,搅的你不得安宁。”穆悠狡黠一笑:“我,此刻就是那只让卫国公伤神的蚊子。” “明府。”陈威再次揖手:“不瞒明府,你第一天上任时我就混在百姓中见过你。因为我听说新任县令姓穆名悠,又是夷陵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我十八前年进京赶考的朋友。可惜……不知明府和我的朋友穆悠可有何关联?” 穆悠抬手招陈威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他抿嘴笑笑:“你说呢?” 陈威再次看向穆悠:“我讲过,十九年前见到了穆悠的儿子,当时他才四岁,如今应该也跟明府差不多的年纪。” “所以呢?” “陈某斗胆揣测,明府就是当时我见到的那个孩子。” 穆悠悠闲地摇着扇子:“那你觉得我和穆悠长得像吗?” “这……”陈威面露难色:“最后一次见穆悠还是十八年前,如今还不知他变成什么样了。” “那你还想再见他吗?” 陈威大惊:“穆悠还活着?他在哪儿?” 穆悠笑笑,四处张望一番,悄声道:“就在东街二巷第三间宅院。你若要见,悄悄过去,不要让人看见。” “是。”陈威大喜:“那明府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急什么?还早哩。” “这十八年多没见的朋友,实在是……呵呵。” “好好好,你去忙吧。” 陈威满心欢喜地出了县衙,直奔着穆悠说的地去了。 很快,他便到了地方,从外面看,和旁边的院子一样普通,可是门上的锁链却是新的。 陈威推门,露出手掌宽的缝隙来,他便迫不及待凑近了看去。院子里也就堆着一些劈好的木柴,绳子上还晾着衣物,跟普通百姓家并无异处。 穆悠会在里面?他想着,伸手拍起门来,一边透过门缝瞧着里面的动静。 一只手拍在陈威肩头,陈威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明府?” 穆悠已换了身灰色长衫,手里还拎着两包药,他微微一笑:“我交待过让他们不要随意开门。”说着已掏出钥匙开了锁,轻声喊道:“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穆仙儿小跑出来,接过穆悠手里的东西,警惕地看向陈威。 “莲儿,这是阿耶以前的朋友。”穆悠说着,指指陈威。 陈威见这位名唤莲儿的女子一身红裙,长得倒有几分姿色,赶紧招呼:“哦,娘子,冒昧来访,打扰了。” 穆仙儿笑笑,欠欠身算是行了礼。 穆悠问道:“阿耶呢?可还睡着?” “刚睡醒。”穆仙儿说着,随穆悠进了屋,陈威赶紧跟了上去。 整个院子不大,也就三间正房,没走两步便进了屋。一股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陈威看去,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个人靠着床头,披着头发,身着睡袍,像是刚睡醒。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穆悠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第208章 投石问路,人心叵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你来了啊,咳咳。”床上的人细着嗓门说道,坐直了身子,刚一动就引得一阵咳嗽。 “阿耶,慢点。”穆仙儿上前将他扶起来。 “你公务繁忙,不在县衙待着,到我这儿来做什么?”他冲穆悠抱怨道,总算抬起头来。 陈威够着头看去,不禁吓了一跳,那是一张十分可怕的脸,哪儿还看得清容貌。 “阿耶,您的一位朋友来看望您了。”穆悠说着,退开一步,指着陈威介绍道。 “朋友?” 陈威赶紧上前,疑惑地问:“你是……穆兄?” “十八年前,我家突然来了贼人,抢走了我阿娘,重伤了我阿耶,还放火烧了房子。当时我阿兄还在房间里睡觉,阿耶为了救他,也被烧成了这样,结果还是没能救出他来……”穆仙儿悲痛地说道:“好在老天保佑,让我们父女相认了。放心吧,阿耶,我们一定要让害了我们全家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莲儿,你们忙去吧。既是我的朋友来了,理应好好叙叙旧。” “是。”穆悠拉起穆仙儿的手退了出去。 陈威偏头朝外看去,见两人正在院子里亲昵的说着话,红裙姑娘双臂搂在了明府脖子上,明府笑着朝她唇上亲了上去。 陈威一惊:“他们是?” “是我的女儿女婿。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出去见人了,只有让我郎子去替我完成我的梦想了,咳咳咳。” “穆兄,真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陈威笑道,一时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 “陈兄以为我死了吗?”“穆悠”摸着脖子,似乎连说话也十分费力。 “不不不,穆兄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一晃这么多年都没你的消息了,真没想到今日又能相见。” “你知道我这十八年来是怎么过的吗?都是杨国忠那个狗贼害的。所以我也要……咳咳咳……咳咳……” “阿耶,阿耶你还好吗?快,喝点水。”屋外的两人见“穆悠”咳的厉害,赶紧跑进屋来,穆仙儿端上一碗水喂他喝下。 “穆兄还好吗?”陈威也关切地问道。 “死不了。咳咳咳。” “来,阿耶,还是快躺下吧。”穆仙儿两人将他重新扶到床上。 “陈乡正,你先回去吧。等我阿耶缓和点儿了再来也不迟。”穆悠直接下了逐客令。 “哦,是。那穆兄,你安心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明府,娘子,在下告退了。” “慢着,我想陈乡正也是明白人,应该能管住自己的嘴吧?”穆悠嘱托道。 “是,明府。陈某明白。” 眼见陈威出了院子,床上的“穆悠”蹭了一下跳下地,撕掉了满脸的“疤痕”,冲穆仙儿直揖手:“我说主子啊,再以后这种事能不能就别找我了啊?要是穆大侠知道我扮他阿耶,还不得一剑劈了我。” “好你个小钱钱,不知好歹的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连李殷都叫你阿耶了,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 钱管家一愣,猛地跪地就拜:“圣人啊,奴婢斗胆,可不是真要冒犯您,是他们……他们偏要我……” “好了。”李殷也取下了穆悠的脸,转身温柔地看向穆仙儿:“你是怀疑这个陈威也是同谋?” “我听阿娘说过,阿耶以前确实在一户姓陈的人家住过两年多,后来与阿娘成亲后也就断了来往。欧阳也对这个陈威有点印象,只是个粗俗之人,跟阿耶关系并不太好,他邀请阿耶到他家去住,估计也是为了赚点房租。” 李殷:“人心叵测,要想一个人暴露本性,确实需要花点功夫。如今我们算是投出了石头,路在何方,还需要他引导我们去找。” “那就有劳你了。”穆仙儿双手搭在李殷肩头,亲昵的说。 李殷坏笑道:“那事成之后有什么奖励?” 穆仙儿朝他的脸上就是一口:“先付个定金,查清楚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两人嬉笑一番,一回头,只见钱管家正捂着眼睛站在旁边。顿时不禁有些尴尬。 “小钱钱!” “哦,”钱管家应道:“在。” 穆仙儿怒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呢?” “哦,那……我先回去了?” “好了,我先走了,一会儿追不上陈威了。”李殷笑笑,已飞身而去。 “主子。” 穆仙儿将眼光从远方收了回来:“还有事?” “嗯,府上的事。柳娘子倒是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奶娘和两个丫鬟却是不知,到底要不要……” “不,先瞒着吧。锦绣倒还好,那个柳絮,一张嘴就跟没安门似的。我刚才在大街上还听她给人家讲我们穆府的事哩。这十多天,还不知她传出了多少话。要是她知道了穆悠的真实身份,那我还不得杀她灭口?” “呵呵,那就先瞒着。只是李大侠已经现身了,我听柳絮好几次追问李大侠,问你在哪儿。我在想,主子你是不是也该露个面才是,也不可能一直都称你在给明府办事吧?” 穆仙儿欣然笑道:“好啊,小钱钱,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了,变得和我一样聪明了嘛,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钱管家诧异地看着穆仙儿,真是服了这人啦,连夸别人也不忘要自恋一番。 李殷悄悄跟着陈威,果然大有所获: “刺史。”陈威哈着腰见礼道。 硖州刺史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满脸不悦:“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没事儿别来找我!” 陈威一脸委屈:“是。可是,现在确实有事,陈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说!” “那个穆悠……” “穆悠?他新官上任,官架子倒是足得很,又沾着安王的光,田府一事,没连累到我已是万幸。先由着他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收拾他。” 陈威面露难色:“可卫国公给我来信,让我务必除了他。” “哦?卫国公要杀他?”刺史摸着胡子,转着眼珠,突然猛地开门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偷听,总算松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 “我……哎,事到如今,有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其实,如今的县令穆悠,他是假的。” “假的?什么假的?” “呃,名字。”陈威挠挠头:“他其实是穆悠的女婿,真正的穆悠卧病在床哩。” 刺史一瞪眼:“说明白!” “刺史难道忘了十八年前的事吗?当年卫国公还是花鸟使,奉旨甄选美女来到硖州。您当时还是硖州别驾……” 刺史不耐烦了:“说重点!” “是。当时,我向您举荐了一位小娘子,长得是如花似玉,您看过了也说不错。可是,那小娘子却已为人妇,她的夫君是一个书生。您让他写休书,白花花的银子送给他,他居然不肯。可是卫国公也得知了此事,对那女子也十分中意。您便趁黑叫了几个人……呃……呵呵,随后她家便着了火,哎,火烧的太旺,也只能救下那女子一人。” 刺史笑着点点头:“哦,确有此事,一晃都十八年多了,你现在提这个干什么?” “刺史可还记得当年那女子的夫君是谁?” 刺史满脸不屑:“这我哪记得!” “穆悠。” “什么?”刺史一惊:“同名同姓?” 陈威不答,又追问道:“刺史可还确定当年的书生是真的死了吗?” “那是自然,那一刀可是在要害。”刺史说着,自己也有些怀疑了:“怎么,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书生并没有死?当时卫国公急着回京,现场处理的确实有些仓促。不过走时把整个茅屋和栅栏都点了,就算那一刀要不了他的命,他又如何逃脱火海?” 陈威叹了口气:“他确实还活着,我刚才已经见过他了,他的脸上满是疤痕,连声音也怪怪的,一定是当年那场火烧的。” “什么?他还活着?在哪儿?”刺史也紧张起来。 陈威不敢隐瞒,把如何去见穆悠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 刺史听着,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脸色已变得铁青:“他还活着!他……他一定是来报仇的!” “刺史,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让他多活了这些年算是便宜他了。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不识好歹咎由自取。让自己的女婿假借自己的名字来夷陵当官,他这是明摆着来讨债了。”刺史一捶桌子:“可我钟宽也不是吃素的,他这是自寻死路。” “刺史的意思是……听从卫国公的指令,把穆悠父女还有这个假穆悠一起给……”陈威用手一抹脖子,观察着钟宽的反应。 “卫国公不是给你下令了吗?”钟宽说着,端起茶来抿上一口,猛然,他一跃而起:“不好!” “刺史……” “卫国公若要除了这个假穆悠,为何不在长安动手?” “呃,长安乃天子脚下,又有安王护着,很难找到机会。” “那路上呢?” “这个穆县令心思缜密,一路上都是乔装而行,偷偷地就到任了。” “他到任也半个月了,有杀手刺杀他吗?” “这……” “卫国公也在暗中查他哩。卫国公多精的人,此刻让你动手,还不是怕自己受到牵连。你……你这个蠢货,此刻跑来找我,那个穆县令能带你去见穆悠,必是已怀疑你了,你却往我这儿跑!” “这……刺史放心,陈某一路小心谨慎,从后门悄悄过来的,绝没人看见。” “报,刺史,紧急公文。”门外公差禀告。 钟宽亲自开门取过,展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不禁连声叹气。 “刺史?” “卫国公的信,让我明面里和穆县令多亲近,务必找出穆悠父女,永绝后患。”钟宽将信点燃,无奈地指向陈威:“你啊,只怕已让我暴露了,这个穆县令,不好惹啊。” “刺史英明,她确实不好惹。”房顶一声大喊,不待两人辩清,李殷身影一闪,已飘然而去。 第209章 清闲县令,助人行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钟宽?原来是他亲手杀了我阿耶。”穆仙儿冷冷地说。 “仙儿。”李殷拉起她的手:“那你接下来想怎样做?” “你既然已经喊话了,他们此刻也该害怕了吧。你知道的,对于仇人,我向来是不主张一刀了断的,我就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们惶恐不安,生不如死。” “好,那就静观其变。” “这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如今百姓们既然都如此信服我,我这个县令可不能让他们失望。”穆仙儿又扬起了笑容:“找点乐子,让我的子民们高兴高兴。” “好。端午节快到了,黄柏河河面广阔,河岸平缓,倒是适合举行一些集聚活动。” “赛龙舟?” 李殷赞许地点点头。 多年来,两人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往往一人开口,另一人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有时候甚至只要一个眼神,都能心领神会。 “夷陵六个乡加县城,共七艘龙舟,设上几等奖,沿着河岸摆上粽子瓜果等,百姓想吃多少自取。”穆仙儿已经开始规划了。 李殷朝穆仙儿笑道:“好主意,只是不知钟刺史舍得出多少银子来筹办此事?” 穆仙儿狡黠一笑:“企图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花再多的钱来消灾,也是值得的。” 李殷:“好。我先去黄柏河勘察一下比赛地点。” “嗯。哦,对了,晚上我跟你一起回穆府吧,免得柳絮老缠着你问我的行踪。” 李殷笑笑,欣然跑开了。 穆仙儿痴痴地看他走远,心中也是无比欣慰。这些天来,人人都道穆县令如何英明,却不知这其中竟有李殷一半功劳。她见四下无人,翻转了衣裳,改了发型,换了脸,让穆悠又活了过来。 这身红裙反面是男装,还是孙山后留下的衣裳,不知他穿了几年了,灰色的布料看起来都有些泛白了。那个银白色的布包依旧被他斜挎在肩上,手中的“穆半仙”折扇当然必不可少,没办法,拿剑多年了,手里不握个东西总觉得不自在。 “郎君,娘子,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吧。”一声哀求穿过街道的嘈杂传了过来。 穆悠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正跪坐在街角,朝来往的行人揖手乞讨,在他身后也横躺着一人,也是同样的装扮,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郎君,求求你大发慈悲,给点钱,我们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弟弟都快不行了。”乞丐见穆悠停下了脚步,赶紧向前跪行两步,声泪俱下。 “啊?这么惨?他不会已经饿死了吧?”穆悠问道,朝地上的乞丐探出手去。 “哎,郎君别碰,我们身上脏,小心有虱子跳到你身上。”乞丐挡上前,摸了一把泪:“一看郎君就是好人,赏几个铜板吧,要不然我们真的快饿死了。” “你们吃钱?铜钱哪能吃?那么硬,怎么咽得下去?饿了不应该吃饭吗?馒头、包子都行。牙口不好还可以吃粥。”穆悠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乞丐一愣:“铜钱当然不能吃,拿去买馒头吃。” 穆悠怒道:“那你干嘛不直说?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何必搞的这么复杂?” 不等乞丐反应过来,穆悠早就跑开了,弹指间,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便递了过来。 “吃吧,吃吧。不够我再去买。”穆悠说着,也不嫌脏,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乞丐接过馒头,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一个浅笑:“多谢郎君。” “快吃啊,给他一个,千万别饿死了。你不知道,我这人心善,你们要是死了,我还得给你们收尸。寿衣多少钱?棺材多少钱?逢年过节还要给你们供着香烛纸钱。还不如给你们买一辈子馒头划算。” 两个乞丐手拿馒头小口咬着,见穆悠絮絮叨叨,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多谢郎君了。”躺在地上的乞丐说着,将馒头纳入怀里。 “哎哎哎,你就吃这几口?小心一会儿又晕了。”穆悠用扇子朝他一指,满是担忧。 “呵呵,留着,晚上再吃。” “不用,不用留,趁热,都吃了,晚上我再给你们买。哎,还有你,你扔哪儿去了?”穆悠责怪道,起身从草丛里将馒头捡了回来,重新塞到乞丐手里:“怎么能浪费粮食呢?吃了,都给我吃光了。” 跪地的乞丐愣了愣,将手里的馒头再次扔进草丛里,躺在地上的乞丐也坐了起来,掏出怀里的馒头也扔了出去。两人狠狠地盯着穆悠,低声呵斥道:“你存心拿我们取乐吗?滚!” “哦。你们不饿啊?装的?”穆悠恍然大悟,也在两人旁边坐了下来。 “知道了还不走开些?”两人怒道。 穆悠摇摇头:“我刚才不都说了嘛,我这人心善,最是乐于助人,你们不就想骗钱吗?我帮你们啊。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儿。” 不及两人开口,穆悠已散开了自己的头发,端起乞丐面前的破碗朝路人吆喝起来:“各位,快来看快来瞧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啦!” 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更有爱看热闹的取笑道:“你这喊什么呢?” 穆悠一拍头:“哦,词错了。应该是:各位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个铜钱吧。”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掏钱。 两个乞丐见穆悠胡闹,顿时恼羞成怒:“我看你是存心找事儿是吧?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要讨钱上别处要去。再在这儿胡闹,小心你的皮!” “放肆!”穆悠撩起脸上的头发:“我乃堂堂七品夷陵县令,整个夷陵都是我的地盘!” “县令?他……他是明府。” “对对对,一时还没认出来,真是明府啊!” “明府,您这是……” 路人诧异地看着歪坐在地上的穆悠,个个面面相觑。 “我今天闲来无事,讨点饭钱。”穆悠笑道,又朝众人伸出碗:“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呃,我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小的也告退了。” “明府您忙着。” 众人不敢施舍,若是真给钱便是真把他当乞丐了。都道这个县令不同寻常,此刻又扮成乞丐,不知又要对付谁,还是不要惹上麻烦的好,于是纷纷借口离去。 两个乞丐怯怯地看着穆悠,陪着笑脸:“明府恕罪,小的一时眼拙,多有冒犯。” “没有没有,”穆悠笑着直摆手:“常言道,同行是冤家嘛,抢生意也很正常。每个行业都是值得被尊重的,行行出状元嘛。” “是,是。”两人低头答道。 “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吆喝着啊。” “呵呵,明府您公事繁忙,不用陪着我们。” 穆悠端着破碗满脸兴奋:“不忙不忙,我闲的很。我还没有装过乞丐哩。呵呵。” “呃,今日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收摊了。老二,我们走吧。” “哎。”另一人应着,捡起面前的破碗、手杖就准备走。 “慢着,还早哩,收什么摊儿?放下。”穆悠冲二人喊道。 “这……” “这什么?太阳还没落山哩。有没有点敬业精神啊,干一行就得爱一行,明白吗?” “是。”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答道。 “看我干嘛?讨钱啊!” 两人无奈,只得又如先前一样,一人佯装重病不起,另一人又开始声泪俱下朝路人哀求起来。 “没错没错,这就对了嘛。无论做什么事,贵在坚持,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是。明府教训的是。” 穆悠倒是热情,在一边忙得乐不可支:“行行好吧,他弟弟都快饿死了,赏一个铜板吧。” …… “哈哈哈哈。那你们收获如何?”李殷替穆仙儿挽起头发,听她讲着这半天的情形,已忍不住笑弯了腰。 “哎,别提了,一个铜板也没讨到。”穆仙儿挽着李殷的手臂,连连摇头。 “明府身为父母官,怎可如此戏弄自己的孩子?”李殷笑道:“看来这二人迟早要改行了。” “我这人从不强人所难,他们若愿意继续干这行,我定然全力支持。” 两人牵手来到穆府,柳絮总算如愿以偿,欢呼道:“穆女侠,你终于来了!” 穆仙儿笑笑:“我以后也住这儿了,你也不用太客气,叫我仙儿就行。” “好,仙儿姐姐。”柳絮雀跃道:“你知道吗?我最崇拜你了。” “是吗?你也想当女侠?” “嗯,你能教我武功吗?” “学武很苦的,而且还要看天赋。” 柳絮吐吐舌头:“啊?那还是算了吧。” “呵呵,来,这个送给你。” “啊,脂粉?我中午在街上还准备买的。谢谢仙儿姐姐。” 两人欢笑着,手挽着手,倒把李殷晾到了一边。 “饭好了,准备开饭了。”钱管家喊道。 所有人都围上桌来。一起打过招呼,依次落座。就见柳絮和田娘子端上菜碗,锦绣也端来一钵米饭。 “哦,穆女侠来了啊!”田娘子笑道。 锦绣抬头看去,慌得手一抖,一钵米饭差点儿扣到地上,幸而被欧阳清风一把接住。 “小心点。”欧阳清风将饭放在桌上。 “是。”锦绣退到一边,笔直地站着,双手抓着衣角,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阿郎呢?平时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柳絮嘀咕着,朝门口看去。 “不用等他了,我们先吃吧。”柳婉茹说。 柳絮有些不乐意:“那怎么行,阿郎辛苦了一天了,只有晚上才能消停下来吃顿饭。” 欧阳师徒瞟了穆仙儿一眼,沉默不语。 穆仙儿微微一笑:“小钱钱,你去门口看看明府回来了没?” “又要我……”钱管家无奈地笑笑,憋憋嘴出了屋。 第210章 分身两人,仙儿入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盏茶的功夫,穆悠终于进了饭厅。 “阿郎回来了,就等你了。”柳絮赶紧迎上前去为其倒水净手。 穆仙儿和李殷相视一笑,也赶紧起身。欧阳清风和柳婉茹无奈,只得跟着站了起来。只有穆君逸依然坐着,斜了穆仙儿一眼,伸手拿过酒壶已自斟自饮了起来。 “明府盛情难却,我们可就当真住这儿了。”穆仙儿笑道。 “嗯。”穆悠笑着点点头,来到桌边,却不落座。 李殷将锦绣盛好的饭递上:“明府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和仙儿还有一些事要向您汇报。” “嗯。”穆悠应道,终于小心地坐了下来,紧张地瞟了一眼穆君逸,低头扒起米饭来。 “都一起吃吧。”柳婉茹说道。 “咦?钱管家呢?”柳絮发现少了一人,偏着头朝门口看去:“阿郎,钱管家没跟你一块儿进来吗?” 穆悠偷偷瞟了穆仙儿一眼,把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穆仙儿一脚轻踢柳婉茹,柳婉茹一愣,微微一笑:“哦,方才我听你喊仙儿来了,就问了一声钱管家是否还有多的被褥,他该不会是赶着去买了吧。” 穆仙儿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阿兄住在贵府已是明府莫大的恩惠了,我今日也来了,呵呵,实在是太添麻烦了,要不我还是去住客栈吧。” “那哪儿行啊,仙儿姐姐就放心吧,我们府上大着哩,总会给你腾出地方来。”柳絮生怕穆仙儿走了,抢着说道,还不忘朝穆悠问道:“是吧,阿郎?” “嗯嗯。”穆悠重重地点着头。 “阿郎,你怎么光吃饭啊?吃菜啊。”柳絮咋乎道,帮他夹了半碗。 锦绣正襟危坐,小心吃着饭,偷偷观察着各人的反应,不知为何,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闷。 平日里有阿郎说说笑笑,总能让人轻松愉悦,而今日,阿郎却沉默了。欧阳师徒本就冷言少语,柳娘子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田娘子照样记挂着孩子。而刚来的客人———穆大侠的妹妹仙儿,和李大侠一起,倒是在尽力活跃着气氛,努力化解着尴尬。 如往常一样,田娘子照例是第一个吃完,又赶紧回房看孩子去了。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对她的身世倒也知道了一些。她比自己还大两岁多,已是三十出头了,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成亲多年,总是滑胎,受尽了丈夫公婆的嫌弃,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还未满月竟又夭折了。在夫家辛苦十二载,最终只换得了一张无情的休书。幸而金宅招奶娘,让她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穆悠也放了碗筷,朝穆仙儿笑笑,起身就走。 “阿郎,你今天这么快就吃好了?”柳絮追问道。 “嗯。”穆悠应道,已出了饭厅。 锦绣心中满是疑惑,赶紧放了碗筷,跟了上去。作为安王赏赐给他的丫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他伺候好了,才不负安王还自己的自由身。可是,他就像一个迷,让人捉摸不透。自从到了夷陵,他更是一门心思都在夷陵百姓身上。就算回府了,也是柳絮抢着嘘寒问暖,倒让自己没了事儿。 “阿郎。”锦绣赶上几步:“阿郎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穆悠猛地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个笑容,轻轻摇摇头,径直朝西厢的方向去了。 “锦绣姐。”柳絮也追了上来:“阿郎没事儿吧?” “哦,柳絮。阿郎既然不愿说,我们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好,”柳絮点点头,转而又面带愁容:“哎,锦绣姐,你说让仙儿姐姐住哪儿呢?” 锦绣笑笑:“如果穆女侠不嫌弃的话,跟我住一间房吧。” “哦,好。”柳絮满意的跑开了。 虽说是穆府,可也只是个由倒座房、正房、厢房围成一进院,进了街门直接就是院子,院子东南角有一口井,院中的几株桂树柏树郁郁葱葱,树间牵着绳子晾满了衣物,还散落着几盆花草。弯曲的石子路由南至北贯通院落,路边还有一处石桌石凳和李殷刚搭的秋千透着清闲。 正北是三间正房,最中间的堂屋一分为二,右侧靠主卧的地方隔出了一小间书房,左侧做了饭厅,一大家子一起用餐倒也热闹。右边便是阿郎、娘子的卧房,左边的卧房留给了田娘子和柳絮照看孩子。东边的两间厢房住着欧阳师徒,东南角接着厨房。西边的三间小厢房住着李大侠和钱管家、锦绣,西南角便是茅厕。两间倒座房自田家富、贵走后就放了杂物,与院墙相连。 所有房屋间都有游廊相通,使得下雨天行走也不会湿了衣裳。廊道间又巧妙的设了月亮型的拱门,为几处房屋间增添了几丝隐蔽。 “仙儿姐姐,你今晚就住这儿。锦绣姐,你可得好好照顾着,我去洗碗去了。”柳絮拉着穆仙儿的手来到锦绣房前,交待道。 锦绣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见礼:“穆女侠。” 穆仙儿莞尔一笑:“不用这么生分,你也可以和柳絮一样叫我仙儿。” “奴婢不敢。” 穆仙儿掏出一盒脂粉递过去:“这个送你。” 锦绣低头道:“娘子厚礼,锦绣不能要。” “赏你的,拿着。” “是。”锦绣双手接过:“谢娘子。” 穆仙儿朝房门口看看,轻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锦绣怯怯地抬起头来:“娘子长得很像一个人。” 穆仙儿一手轻抚脸庞,还不忘撩起右额上的刘海儿,狡黠一笑:“像谁?安王妃吗?” 锦绣大惊,跪倒在地:“奴婢锦绣,拜见安王妃!” “平身吧。” “谢王妃。” “安王大婚之日,王妃不是失踪了吗?哪儿还来的安王妃?你记住了,我叫穆仙儿,是穆君逸的亲妹妹,欧阳清风的师妹,我和李殷都是穆县令的暗探。” 锦绣只觉得后背发凉,赶紧答道:“是。” “主子,我给你买了床毯子。”钱管家笑呵呵地在门口喊道。 “拿进来吧,扔床上。” “仙儿姐姐,我给你打了盆水,娘子说你明天还要去替阿郎暗访,洗了早些休息吧。”柳絮也端着水来了。 “好。放下吧。谢谢!” “哎,钱管家,等等,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灶上留了饭,快去吃吧。” 钱管家忍不住打了个嗝儿:“不,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你在哪儿吃的?”柳絮拉起他就走:“没事儿,我给你再热热,走,不吃你就是嫌弃我,说,是不是嫌弃我做的饭难吃?” “不,不是。只是……”钱管家无奈地由柳絮拉着去了厨房,清秀的脸都急白了。 “不是就好。”柳絮已盛起一大碗饭菜送到了他面前:“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事儿问你。” 钱管家无奈地笑笑:“你直接问事儿吧,我定知无不言,饭就算了吧。我真不饿。” “不,先吃饭,来,筷子,拿着,快吃!” 钱管家见柳絮不肯罢休,唯恐再推辞露出马脚,只得无奈地端起碗来。 柳絮见钱管家动了筷子,开心极了:“怎样?好吃吗?你说,是我做的饭好吃还是锦绣和田娘子做的好吃?” “都好吃。”钱管家答道,一抬头,见柳絮不悦,连连摆手:“哦,你做的最好吃。” “呵呵,那是。那你多吃点。”柳絮说着,又帮他加了勺饭。 “够了够了。你不是说要问我什么事吗?”钱管家摸了摸肚子,长叹了口气。 “哦,上次在长安时,我就听你称呼仙儿姐姐和阿郎都为“主子”,那你到底听谁的?” “呵呵,都听。”钱管家道:“他们两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我的主子。” “那你就愿意在他们手下做一辈子奴婢?” “是。是他们让我有机会再活一次。” “没出息。”柳絮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可甘心做一辈子奴婢?” 钱管家放下碗,苦笑道:“钱某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卑贱之人,还是个废人,还能指望有什么作为?” 柳絮眼珠一转,向钱管家凑近了些:“废人?你是说……难道娘子说的是真的,你真是个小太监?” “你……”钱管家怒道,脸涨得通红,可突然又意识到柳絮说的也没错,也就闭了嘴,不再多说。 柳絮见钱管家生气了,赶紧捂住了嘴,吐吐舌头:“其实,也没什么嘛。我觉得你说话的声音还是挺好听的。” “哦,咳咳。”钱管家咳嗽两声,知道自己的嗓音太过阴柔了。最初认识穆仙儿的时候,她便一下就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废人,小太监,离了皇宫,还能如何生活,现在能成为穆府的管家,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吃着,我先忙去了。” 钱管家一愣:“你不是说还有话要问我吗?” “现在……呃,没有了。”柳絮说道,跑出厨房,长长松了口气。 “柳絮。”柳婉茹朝她喊道。 “哎,娘子。” “来,”柳婉茹拉她回房:“你又去找钱管家了?” 柳絮岔开话题:“娘子,我来帮你铺床。咦?阿郎呢?” “我问你话哩。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你跟了我这些年了,我会帮你留意些,等再过两年,子谦大些了,我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那个钱管家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你。我不是给你说了嘛,他是……” “好了,娘子,他已承认自己是个太监了。”柳絮放下蚊帐,脸上有几分失望。 “你问他了?” “当然。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向来是藏不住事的。” “那你……” “我当然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小太监了,最多当个朋友罢了。”柳絮倒也释然了:“好了,娘子,此事以后不许再说了。” “什么秘密啊?”穆悠突然凑上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柳絮拍着胸口:“阿郎,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是你们聊得太专注了,连我进屋来都不知道。你们刚才聊什么悄悄话?什么事不许再说了?” “不告诉你!”柳絮脸一红,飞跑出去。 第211章 情窦初开,气若游丝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婉茹抿嘴一笑:“这丫头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情窦初开了?”穆仙儿卸下面具,双手揉搓着脸颊,好奇地问。 柳婉茹:“你啊。不愧做过几天算命先生,还真是能掐会算。” “她喜欢上了谁啊?要不要我帮忙?” 柳婉茹有些无奈:“钱管家。” “啊?小钱钱?”穆仙儿也是大惊:“我早就告诉过你,小钱钱可是个太监。我就是看重他做面具的手艺,才把他留在身边的。” “这些天来,我也注意到柳絮对钱管家十分在意,所以就告诉她钱管家的身份了。柳絮性子直,她说放下了,自然就不会再对钱管家有什么别的想法了。你放心吧。” “柳絮,”穆仙儿想了想:“她有十六了吧?” “嗯。” 穆仙儿微笑道:“呵呵,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倒是认识几人,感觉不错,就让我当回红娘,为她找个如意郎君,把她嫁了吧。” “不,她还小呢。”柳婉茹连连摇头:“再说了,子谦也还小,田娘子一人照顾不过来,有柳絮还可以搭把手。等过几年子谦大些了再说吧。” 穆仙儿:“柳姐姐不同意?是觉得柳絮太小,怕她嫁到夫家受欺负呢?还是怕她走了,没有更好的人来照顾你的孩子?” “我……”柳婉茹脸一红,争辩道:“那你呢?你要把柳絮嫁出去,是为了柳絮的幸福,还是怕柳絮跟你待久了,识破你的身份?” “当然是想把她支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丫头嘴长的很,什么都说,要是我不小心暴露了,那还怎么当官啊?” 柳婉茹冷笑道:“哼,当官?你为了女扮男装当这个官,就需要这么多人为你牺牲吗?” “牺牲?”穆仙儿也不客气了:“看来柳姐姐还是不乐意做我的娘子啊?” “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会说到做到。为了子谦,我愿做任何事。可是,柳絮是我的人,我们从小情同姐妹,她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好,痛快。”穆仙儿笑道:“我就喜欢柳姐姐这么直爽的人。今天我也把话说在这儿放着:这个官,我会继续当下去,至于当到什么时候,那是我的事。 当然,我也不会不近人情,让你给我做一辈子假娘子。柳姐姐若是什么时候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成全你。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柳婉茹想要答话,被穆仙儿打手势止住。 “阿郎。”柳絮的声音在门口咋起,已是端着一盆水推门而入。她将盆放在床边,朝穆悠笑道:“阿郎忙了一天,泡个脚了再睡吧。” 穆悠脱口而出:“啊?又洗啊?” “什么叫又洗,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为什么又要吃呢?”柳絮唠叨着已把穆悠拉到床沿,按着他坐下,蹲下身来就要帮他脱鞋。 “哎,我自己来。”穆悠赶紧闪到一边。 “怎么了嘛?我是你们的丫鬟,伺候你泡个脚不行吗?”柳絮满脸疑惑。 “可我不习惯,你下去吧。” 柳絮不愿:“不,每次都把我支开,阿郎是怕我伺候的不好,还是阿郎的脚有问题,不能让人看?” 柳婉茹一慌:“我来伺候就行,你去照顾子谦吧。你这丫头,还愁没事儿干?” 柳絮嘟啷道:“子谦他们早睡了。” 穆悠见柳絮没有要走的意思,焦急地朝屋顶瞟上一眼,突然用手一指床底:“老鼠!” “啊!”柳婉茹吓得躲在一边。 柳絮胆大,抓过门口的扫帚小心地朝床底挥去,却不见有东西跑出来。她松了口气:“阿郎是累糊涂了,哪来的老鼠?快洗了睡吧。” “哦,好。有劳了。”穆悠不再推辞,回到床边坐下。 “哎,还是我来吧。”柳婉茹围上前来,想要阻止,却见柳絮已帮他脱了鞋袜。 “阿郎,水温还好吗?” “嗯,刚好。” “这是涌泉穴,每次泡脚多按按,可以缓解疲劳,有助睡眠。”柳絮已蹲在地上伺候起来。 穆悠:“嗯,好,你懂的还挺多。” “呵呵,好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柳絮如愿以偿,替穆悠擦干脚,终于端着水出了门。 柳婉茹疑惑地盯着穆悠穿着鞋袜,满脸茫然:“你是……钱管家?” 穆悠笑而不答,径直出了门,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 穆仙儿仍是穆悠的装扮独坐屋脊上,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道:“好了?” “嗯。”李殷也是穆悠的装扮,将面具收入怀中,在穆仙儿身边坐下。 “舒服吗?” 李殷笑笑:“感觉还行。长这么大,被人这样伺候,还是第一次。” 穆仙儿嘟起嘴来,伸手就朝李殷的耳朵揪去:“你还想要下一次啊?” 李殷笑着抓过穆仙儿的手:“一切谨遵仙儿的命令。” “哎,这个柳絮,确实挺烦的,你说一个丫鬟,像锦绣那样干好自己份内的事不就行了吗?整天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锦绣深居宫中十年,早已学会了隐忍,从不会多说多问。而柳絮,一直和柳婉茹情同姐妹,虽口口声声自称丫鬟,可向来都有自己的主见。她很懂得感恩,当日我乔装成车夫送柳婉茹去找子谦,柳婉茹本欲偷偷离开你的,还被柳絮谴责了一番。她现在应该很感激你给了她们安定的生活,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报答你。” 穆仙儿叹了口气:“那这么说,我当给她一个报恩的机会啰?可是……总不能天天让她给你洗脚吧?” 李殷:“等她洗腻了,说不定就换一种方式了。” “换一种?”穆仙儿坐直了身子:“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要像柳婉茹以前对我那样,对你以身相许?” 李殷浅笑:“怎么?吃醋了?” 穆仙儿挑起李殷的下颌,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不吃醋,想吃人!”说着便朝李殷的双唇咬了上去。 李殷大喜,伸手搂过穆仙儿的肩,也热烈地回应起来。夜色撩人,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带来浓浓的暧昧。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去?”一声呵斥惊天而起。 两人迅速分开,只见穆君逸不知何时正背着身立于两丈开外,一袭黑衣仿佛与夜空融为了一体。 “穆兄。”李殷赶紧起身。 穆仙儿意犹未尽,满脸不悦:“要你多管闲事,要睡自个儿睡去!” “你一个女孩子,成什么样子!”穆君逸吼道。 穆仙儿眉头一挑:“我就这样,你看不惯就滚远点。” “你……”穆君逸盯着面前两个相同着装的人,一时气得无语。 “哎,仙儿。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李殷唯恐兄妹俩又起争执,赶紧拉住穆仙儿。 “那明天忙完了,晚上还是在这儿等你。”穆仙儿朝李殷换了笑脸,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狠狠地瞪了穆君逸一眼,跳下房去。 “李殷。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呃……”李殷摸了摸脸上穆仙儿留下的一口湿润:“穆兄的担忧,我都懂。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的原则就是要让仙儿高兴。你也看到了,仙儿高兴和我……呵呵,穆兄放心,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是什么?”穆君逸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也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决不容许你们私定终身。你也承诺过,要将仙儿明媒正娶,希望你不会食言。” “好,我知道了。”李殷认真地答道:“穆兄也早些休息。” 夜深人静,整个穆府都沉睡了,只有子谦偶尔的几声啼哭和田娘子的哼歌声断断续续。 然而东街二巷却是人影幢幢,几个矫捷的身影手持利刃翻过了第三间宅院的院墙,进到各间屋子里搜寻着。 “没人。”一人出屋来报。 “我们也没搜到。”另两人也跑上前来。 “怎么会没人?难道我们找错了地方?”为首的人也疑惑了。 “会不会是他们得到了消息,提前躲起来了?” 为首者不答,将手一挥:“撤。” 四人悄然离去,来到陈府后院。 一名丝帕蒙面的女子正焦急的徘徊着,见四人过来,赶紧迎了上去:“怎样?成了吗?” 为首的黑衣人躬身抱拳:“我们去了,屋里不见人影。” “什么?”女子大怒:“这个陈威,故意耍我吗?” “娘子还有何吩咐?” “我就这一个吩咐,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不管你们在哪儿动手,我只要穆悠死!事儿办成了,答应给你们的酬劳,保证不少一个铜板。” “是。”众人领命离去。 “胡闹!”陈平刚好赶了过来,看着几个离去的身影,大怒道:“你是想杀穆悠吗?” 田二娘拉下丝帕:“是。穆悠杀了我父亲和弟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蠢货!”陈平也怒了:“穆悠岂是你惹得起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他吗?可他为什么还活着?因为所有人都等着哩,等着把你当枪使!” “你这个孬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父亲,你岂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可如今,父亲被穆悠以莫须有的罪名身首异处,你……” “啪”的一记耳光打断了田二娘的话,陈平指着她,双眼瞪的圆圆的:“你清醒点吧!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取了穆悠的性命?他身边那两个黑衣护卫武功不凡,就你找的这几个人是他们的对手?穆悠能留你一命,你就该安分守己才是,别再惹事了!” “陈平,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白眼狼!”田二娘捂着脸,咆哮着就朝陈平扑了过去,伸出手朝他脸上挠去。 “你疯了?起开!”陈平怒道,使劲儿将田二娘推开。 “啊!”田二娘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娘子,娘子。啊!”两个丫鬟赶紧去扶,摸了一手鲜血。 陈平一愣,也快步上前将其扶起,只见她后脑部鲜血直涌,已湿透了整个背部,身旁的石阶上及地上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娘子。快,请大夫!”陈平惊呼,伸出颤抖的手向她鼻子探去。 田二娘抽搐两下,已是气若游丝了。 第212章 心生嫌隙,筹集经费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清晨,阳光洒满大地。除了陈府哀声一片,夷陵县百姓各个洋溢着灿烂的笑脸。 “来,再来一口,真棒!”子谦由田娘子抱着,张着小嘴吸着穆悠勺中的鸽子汤。 “呵呵,娘子你看,子谦多乖。”柳絮围在旁边,满脸兴奋。 “那是,父子连心,小郎君已经认得自己的父亲了。”田娘子用手帕帮子谦擦擦嘴,满脸尽是慈爱。 穆悠又舀了一勺:“还想喝吗?快叫阿耶。” “呵呵呵,阿郎,子谦还小哩,哪会说。” “呃呃。”子谦虽不会说话,但也转悠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咕咕唠唠说开了。 “阿郎,子谦叫你了。” “呵呵呵。乖儿子!”穆悠也笑得像个孩子。 “好了,已经喂了三勺了。子谦还小,吃多了怕消化不了。”柳婉茹脸上有些不悦。 “没事儿,小郎君都快五个月了,吃点清汤不要紧。你看他吃得多欢。”田娘子答道。 “没错,小孩子没我们想的那么娇气,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生下来没奶吃,又没钱请奶娘,喝点米汤不也养大了吗?”穆悠说着,又在碗里舀了一勺。 “还不足周岁,还是吃奶的好!你还有奶 水吗?他该不会是没吃饱吧。”柳婉茹从田娘子怀里接过孩子,擦掉他嘴角的汤汁。 “哦,有的,足着哩。”田娘子不好意思地望了穆悠一眼,低头答道。 穆悠端着碗还想接着喂,见柳婉茹抱走了孩子,满眼失望。 柳絮将一切看在眼里,接过穆悠的碗放下,笑道:“好了,阿郎,下次再喂吧。都什么时辰了,阿郎还不去县衙吗?” “有欧阳他们替我巡查着,还有李殷他们暗中走访,我当甩手掌柜就好。”穆悠说着又朝子谦伸开手臂:“来,子谦,阿耶抱抱!” 柳婉茹转过身去:“你去忙着吧。这么多人带孩子还不够吗?” “哦,那我走了,中午不用等我吃饭。”穆悠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柳婉茹瞪了田娘子一眼:“你记住了,你只是个奶娘而已,我才是子谦的娘亲,子谦能吃什么,每天穿什么,都由我说了算。” 田娘子抿抿嘴:“是。小郎君有娘子看着,那我去帮锦绣洗衣裳去了。” 柳絮看着田娘子走远,又瞧了瞧柳婉茹,满脸茫然:“娘子怎么了?有这么多人疼爱子谦,娘子怎么反倒不高兴啊?” 柳婉茹抚摸着子谦的小脸:“子谦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希望,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把他从我手中抢走。” “娘子何出此言?有阿郎在,谁敢来抢子谦啊?”柳絮说着,朝子谦扮个鬼脸,逗得子谦笑出了声。 “柳絮,这些天来你手头攒了多少钱了?” “攒钱?”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平时钱管家给的零花钱都省着些吗?” 柳絮面露难色:“哎呀,娘子,就每月那点钱又能省出多少来?每次跟锦绣上街逛,都让她掏钱,我都不好意思了。” 柳婉茹叹了口气:“不行,得再想些办法。” “娘子,你又想什么呢?在府上有吃有穿,你私自攒这么多钱干什么?” “柳絮,你再去找钱管家探探口风,看看穆悠缴获的田府的那些珠宝放在哪儿?” “啊?”柳絮挠挠头:“娘子问这个干什么?那些珠宝不都存在县衙库房,阿郎用来为百姓办事,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不,她一定还偷偷藏了一些的。如果能找到这些珠宝,还愁没钱养大子谦吗?” 柳絮倒吸一口气:“娘子,你……你还想走?” “不是现在,等子谦再大点了,断了奶,我们就一起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娘子,你又来了……”柳絮撅起嘴来,脸上的雀斑也跟着一颤:“阿郎对我们多好啊,特别是对子谦,你没看到吗?每次他看子谦的眼神,简直早就把子谦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娘子,为何还是对阿郎心生嫌隙?” “正因为她对子谦太好了,我才不得不防着点,万一她把子谦抢走了,那我怎么办?” 柳絮哭笑不得:“娘子,阿郎疼子谦,这是好事啊?你怎会觉得他要把子谦抢走呢?” 柳婉茹满面愁容:“她现在留我在她身边,那是因为还需要我,没准儿哪一天就赶我走了。” 柳絮掩嘴一笑:“娘子是担心阿郎对你不能专情吗?我倒有个办法,娘子何不再给子谦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什么?” “和阿郎再生个孩子啊!你们有了爱的结晶,关系就稳固了,娘子自然也就不会多想了。” 柳婉茹脸一红:“这……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嘛,虽然阿郎对子谦视如己出,可谁不想有个亲生骨肉?” “她……”柳婉茹心一横:“有件事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可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实说了吧。可你要发誓,千万不可说出去。” 柳絮见柳婉茹弄得神秘兮兮的,也左顾右看一番,小心地凑上前去:“娘子要说什么?” 柳婉茹附耳道:“我和穆悠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她现在只是需要我掩护她的身份。”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哎呀……她……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男人。我怎么和她生孩子?以后,我们的事你别再管了。还有,这个秘密千万不可说出去!” “哦。”柳絮郑重地点点头。 …… 街上也是无比热闹,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件事:穆县令已放出了话,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将在黄柏河上举办一场龙舟赛,这可是这么多年来难得一遇的大事。关键是参赛的选手还有奖金,连观赛的百姓也可以免费尽情享用美味。 这不,穆县令一大早给各乡去了信,就迫不及待在县衙及城中的壮丁中选了三十人,在河边找了块空地练了起来。 城中的木匠们得了命令要造七艘龙舟,招呼着一帮人选木头雕花样,热火朝天。卖米、卖酒、蒸糕点的铺子也都招工备货,不亦说乎。这样一来,又给好大一批人带来了工作的机会,不,是赚钱的机会。 这个县令,确实不一般,上任才半个多月,每天这事那事,好像也不知疲倦;每天这要花钱那要花钱,也不知钱从何来? “钱?”硖州刺史满脸无奈地看着穆悠,使劲儿挤出一丝笑容:“穆县令抄了田府,想是缴了不少珠宝吧?按照惯例,这些本应上交的。可钟某已按你的意思上奏了圣人,请求圣人恩准了把这些珠宝用来治理夷陵。穆县令还想找我要什么钱啊?” 穆悠挥挥扇子:“刺史误会了,我这次就是向你要点经费,想举办一场龙舟赛。” “赛龙舟?” “嗯。” “哦,也好,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夷陵百姓好久没热闹一下了。” “那钱呢?”穆悠递上一张纸:“这是我让人帮忙算好的费用,包括造船的钱,购食物的钱,还有获胜者的奖励。” “这……这么多!”钟宽面露难色:“刺史府确实没有这么多钱啊!” 穆悠阴阴一笑:“谁说要用刺史府的公款了,刺史自己赞助一下呗。” “我?你让我自己私自拿出这么多钱来?” “嗯,别谦虚的说你没钱,我打听了,这些年来,你从府衙往你自个儿家里搬回了不少,应该够数吧。” “你……穆县令,何必欺人太盛呢?” “哪敢?我是听说陈司马今日家中在办丧事,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叫花钱消灾。不知刺史觉得如何啊?” 钟宽脸一沉:“钟某实在听不懂穆县令的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想问,来杀我的人找好了没有啊?昨日夜闯我私宅的四个人可都被我解决了。你得重新雇杀手才行。” “你……”钟宽大惊,万万没想到穆悠会突然挑明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争辩。 穆悠已坐回到茶案前,端起茶来嗅了嗅:“嗯,好茶,没毒。” “你想怎样?”钟宽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穆悠一笑:“合作啊!” “合作?穆县令确实不简单,想来昨日屋顶的那人是你派来的吧?” “嗯,对。” “那你既然已知道是我害了你岳父,又如何还会与我合作?” “一码归一码,当年是圣人要选美,卫国公也是奉旨督办,你们只是配合他的工作而已。要怪就怪穆悠不识时务,如果主动献美,哪会惹出这么多事来?说不定还会因为献美有功,飞黄腾达哩!” “穆县令此言,倒是出乎意外啊!” 穆悠笑笑:“刺史可知,田二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过世了?” “哦,我已派人去慰问了,听陈平说是意外摔倒,摔破了头。” “那刺史觉得呢?” “穆县令何意?” “世上哪来这么多意外?田府被查,陈平生怕受到牵连,只盼此事快快平息。可田二娘却对我心怀不轨,自然是早早解决为妙。” “你是说……” 穆悠摇摇扇子:“看破不说破,刺史觉得呢?” “穆县令所言极是,只是你说的合作是?” “呵呵,一起合作把硖州治理好啊,难道刺史不想做出些政绩来?” 钟宽倒也坦然:“当然想。” “那就好,那这端午节的经费……”穆悠笑笑:“哦,刺史放心,我把穆悠父女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也没透露当年闯入他们家的几个蒙面人具体有谁。” 钟宽长叹口气:“好,只是我手头确实没有这么多钱,给我两天时间,我想想办法。” “好,刺史果然爽快,我看你这摆的一些小玩意儿还值些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穆悠一揖手:“那刺史忙着,下官先行告退!” “请便。”钟宽脸上挂着假笑,将手指捏的“嘎嘣”响。 第213章 无地自容,难言之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出了钟府,步履轻快,想着钟宽那副惶恐的表情,心中十分畅快。 同样畅快的还有街东头的两个乞丐,今日换了个地方,没有穆悠捣乱,也是收入可观。 “大哥。来,你收着。”跪在地上的乞丐将碗里的几个铜板捡进布袋子,晃了晃小半袋铜钱,笑呵呵地递给躺在地上的同伴。 “嗯,好。老二,放机灵点。” “是。呵呵,昨日饿了一天,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吃一顿补补?” 老大一脚踹去:“就知道吃。” 老二一脸委屈:“挣了钱不买吃的,还能用来干嘛?以前还能去赌坊玩两把,可那穆县令三天两头的过去,只把赌坊都输的关了门。怎么,大哥还想着攒点钱去楼里玩玩?” “青楼都改成绣坊了,我又不绣花,去那里干什么?” “哎,真是可惜了,夷陵县里就这么个取乐的地方。”老二无比惋惜:“我真搞不懂我们这个县令了,你说人家愿意卖笑,关他什么事了?他偏跑去瞎帮忙,搅得都没人好意思进去玩了。” 老大也是满脸无奈地躺回到地上:“行了,说这么多干嘛?等挣满了这袋钱,晚上到酒楼吃酒听曲去。” “哎,好。”老二听得此话,脏兮兮的脸上也是无比兴奋。 “哎,你们今天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我好找!”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兄弟俩一惊,寻声望去,只见过来一人,手摇着“穆半仙”纸扇,一身破烂黑衣,披着头发,上面还粘着草屑。仔细一看,不是穆县令还能是谁! “明……明府!”兄弟俩快速起身,瞠目结舌:“您……您这……” 穆悠十分得意:“看看,怎样?我今天这个扮相是不是很到位?” 兄弟俩哭笑不得:“您……还要……” “给你们帮忙啊!我穆悠,身为夷陵父母官,在这儿的每个子民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你们在此乞讨呢?当然得给你们帮帮忙嘛。” “不,真不用。明府您不是在忙着准备龙舟赛吗?我们这儿收入还行,确实不用您担心了。”老大亮了亮手里的钱袋,只盼着穆悠快快离开。 穆悠身手极快,一把就将钱袋抓了过来,两眼放光:“哦,这么多铜钱?有五十文?” “不,五十五文。”老二答道。 穆悠:“都给我?” 乞丐兄弟:“啊?不不不……这……” “这什么?我昨天给你们帮了半天忙,今天又来帮你们,你们总得付点工钱吧?” “这……明府……” “好了好了,虽然是少了点,但意思到了就行。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知道我是好官,你们再夸我,我会骄傲的。” 穆悠说着,将钱袋收入随身的布包里,端起地上的破碗又朝过路的人喊开了:“都过来看过来瞧啊,给个铜板行行好吧,他们都要饿死了。赏口饭吃吧。” 两个乞丐愣愣地看着穆悠,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是县令,忙着行礼问安。如此一来,哪儿还有人愿意掏钱啊。 穆悠见吆喝了半天并无所获,不禁朝两兄弟呵斥道:“你还愣着干嘛,快跪下装可怜啊,还有你,躺下装病啊!把戏演足了,要不然还指望谁可怜你们。” 众人见穆悠说得一本正经,均忍俊不禁,偷偷议论开了。乞丐兄弟俩被人指指点点,也羞得无地自容。 半晌后,人群逐渐散去,穆悠取了头上的假发,脱了外面的破衣裳,拍拍肚子冲两人笑道:“不好意思,有点饿了,我先去吃个饭了再过来。你们放心,我这人做事一向都是有始有终,一定会帮你们帮到底的。先行告退。” “是是是,明府请。”兄弟俩连连回礼。 “大哥,我们这是被明府盯上了吗?” “哎,我就从没见过有他这么当官的。” “大哥,明府这么一闹,以后谁还会给我们赏钱啊?要不,我们也改行吧。” “听说过几天龙舟赛每个乡都要出人,不知我们喜鹊岭报名的人够了没?要不我们去试试?” 两个乞丐收起摊子,悄然离去。街上人来人往,又有谁注意到呢? ——— 离县衙不远的赛华佗医馆这两天格外冷清,这县里治理好了,打架斗殴的也没了,连以前抢手的金创药也滞销了。百姓们这些天来到处都能找到活儿干,吃得饱穿的暖,病的人也就少了。以前青楼里还会隔三差五来开几副避子汤,如今被穆县令闹得关了门,也没人来开药了。 “哎。”掌柜的撑着头长叹口气。 “东家,呵呵。反正店里没事儿。我明天想去陈木匠那里帮几天忙去。”一个小伙计整理好药材,嬉笑道。 “嗯,给你放三天假,随你。”掌柜的倒也大方,反正店里也闲着,多留一个人还得多一个人吃饭。 “大夫。”一位女子跨进店来,一身素衣,头上盖着头巾,半边脸蒙着丝帕,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掌柜的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声音也有些异样,赶紧迎上去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是看病还是抓药?” “咳咳……呃……抓药。”女子小声答道,声音低沉,很明显是故意憋着嗓子发的音。 “哦,不知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女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掌柜的倒也见多识广,冲小伙计一挥手:“你不是要休假吗?去吧。” “哎,谢谢东家。”小伙计脚底抹油,瞬间溜得没了影。 掌柜的笑笑:“好了,现在没人,娘子有话直说,不用有所顾虑。” “呃……我……我想给我夫君抓点药。”女子低下头去,虽看不见她的容貌,可仍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手不停地抓着衣裙,低声说道:“我想要个孩子,可……可我夫君……不行。” “不行?”掌柜的满脸茫然:“什么不行?” “就是那个……他……他就不是男人。”女子说着,背过身去。 掌柜的听着,已是心知吐明:“娘子的意思是,你的夫君,不能行房事?” 女子轻轻点点头。 “呃……能具体说说吗?是不举还是不能让你尽兴呢?” “呃……”女子双手握拳:“我也不知道。” 掌柜的一愣,瞬间倒是领悟了:“哦,那应该就是不举了。其实很多男人都有这种隐疾。” 女子有些激动:“那……能治吗?” “那是当然,我是谁?赛华佗!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掌柜的拍着胸脯,甚是得意:“上个月初八,东街油坊的马二郎喜得贵子,你去吃了酒没有?” 女子摇摇头:“不认识。与我何干。” 掌柜的欠欠身,神秘的说:“那马二郎也有这个病,就是我看好的。” 女子一听,转身就走。 “哎,娘子留步。”掌柜的急忙拦住。 女子怒道:“作为一名大夫,随意中伤他人,医术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误会了,误会了。赛某行医快二十年了,最注重的就是医德,绝不会随意泄露他人隐私的。只是那马二郎是个例外:他们夫妻俩成亲了五年了,仍然没有孩子,家里的老人都急了,逼着马二郎休妻或者纳妾哩。当时他娘子就急了,在家大吵大闹。 马阿婆当着街坊就骂开了,说:我们马家是倒了什么霉啊,娶了只不会下蛋的鸡。 马二郎娘子也给逼急了,当时就回道:是你儿子自己播不了种,反倒怨我? 众人一听,原来是马二郎的问题啊,都为他娘子打抱不平,劝马二郎治病去。 我当时刚好出诊经过,就当着众人的面给马二郎把了脉,开了药。你猜怎的?当晚就行了。我又给他调理了半个月,没多久,他娘子就怀上了。这不,上个月初八就生了个儿子。还请我去吃了酒哩。你看你看,那块匾———重振雄风。就是马二郎送的。” 赛华佗说着,十分自得。 女子也回身朝那匾上看去,似乎打消了要走的意思。 “怎样,娘子?让你夫君过来,我给他看看?” “阿郎……他……他挺忙的,也没时间……他……我怕他不愿来。”女子犹豫不决。 “哦,明白明白。男人嘛,都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总爱死撑着。那这样,你把药带回去,先让他吃吃看。” 女子大喜:“嗯。” “他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 “哟,挺年轻。平时身体如何?还有其它病吗?” “没有。” “吃酒吗?” “偶尔。” “有多高?多重?我好算一下剂量。” “这……” “娘子放心,我这医馆在这儿开了几十年了,又不是游方郎中,如果医不好,娘子大可以去穆县令那告我去。” 女子听得这话,松了口气:“你认识穆县令?” “那是。县令,谁不认识?” “哦,我夫君就……就跟穆县令差不多的身材。” “哦,好。”赛华佗在纸上记着,终于摸了摸胡子,然后转身在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色药丸来,用称称了称,分成了三份,然后又拿起其中一部分称了称,终于满意了。抽了张纸包好,递了过去:“拿回去,如果怕你夫君好面子不愿吃,就混在汤里,无色无味,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嗯。多谢。”女子激动的双手接过。 “呵呵,一两银子。” 女子一愣:“这么贵?” “都是用名贵药材熬制的补药,价格确实贵了些。不过绝对值这个价。娘子今天晚上试试看,就知道了。” “能再便宜点吗?” “这……” “赛大夫忙着呢?”穆悠摇着扇子飘然而至。 女子一惊,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扔在柜台,抓着药拔腿就跑。 “哟,赛某拜见明府。” 穆悠的眼光追随女子出了医馆,皱了下鼻子:“这人谁啊?包的像个粽子似的。” 第214章 不怒自威,兄弟返乡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小女子难免害羞嘛。”赛华佗朝穆悠揖手道:“不知明府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哦,没事儿,就是来看看。”穆悠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抓起药柜上的药丸闻了闻:“赛大夫最近生意如何啊?” 赛华佗眼神慌乱地朝柜上瞟去:“呵呵,还行。” “这是什么?” “呃……男子壮阳的药丸。” 穆悠眉头一皱,瞟向桌上的银两:“一两银子?” 赛华佗听穆悠如此一问,头上不禁虚汗直冒:“赛某知错了,请明府再给一次机会,这个医馆耗了我半辈子心血,我……” 穆悠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做了什么?” “赛某有愧,平日里有些人来看隐疾,我就开的价更高一点。” 穆悠脸一沉:“就这?” “哦,还有,有时候就想多卖几副药,我就会算着药量,把病程时间拖长一点。” 穆悠在屋里踱着步,观赏着墙上病患送的匾额,也不答话。 “还……还有,这些匾额中有些是我自己做的。” “哦。”穆悠应道,又在他药柜前翻看起来。 “还有……我有些药材都是多年的陈药了,有些草药生了虫,长了霉,我就洗了晒干了又用了。下次绝不会了。” 穆悠面无表情:“继续。” “哦,还有,去年我给田源的治风寒的药里加了点巴豆粉。呃……还有一次夜里下大雨,有人找我出诊,我懒得起床,就没理……” 穆悠拉了张凳子坐下,平静地盯着他。 赛华佗咽了口唾沫,脸一红:“哦,还……还有一件事我也禽兽不如。前年二月初,我下乡去寻药材,顺道给喜鹊岭阴坡里一个阿婆诊了病,她家穷没钱,我见她儿媳妇还有几分姿色,就让她……让她陪我睡了抵了药钱。呃……就这些了,我真的再没干别的了,还请明府恕罪。” 穆悠来了兴趣:“你睡了人家儿媳抵药钱,不怕人家儿子回来找你算账?” 赛华佗笔直地站着,低头道:“她大儿子死了快两年了,就剩婆媳两个人在家,那阿婆本就是个瘫子,在她小儿子死后也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我就……” “就趁人之危?” “明府恕罪,请明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穆悠用扇子朝上一指:“人在做天在看,自己悠着点就好。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端午节那天我要搞一场龙舟赛。” 赛华佗见穆悠转了话题,总算舒了口气:“听说了,如今到处都在传这事儿哩。” “到时候人员聚集,不管是为了抢占有利位置看比赛,或是争抢吃食,总有人受伤的可能。亦或是有人一时激动,也或可发病。到时候我需要城中的医馆抽出一批人来在现场设几个点,以备不测。这件事就有劳你去办了。” “我?”赛华佗大喜过望:“我……我……赛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悠微微一笑:“不会白让你干,会给你发工钱的。还有,你也可以顺便做些药囊去卖,什么防蚊虫的,镇静安神的什么的,应该会比较受欢迎吧。作为一个医者,治病不如防病。你觉得呢?” “是。明府英明。多谢明府!” ——— 喜鹊岭位于县城东南方,按穆仙儿的轻功,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到处都是桔树,正是桔子花盛放的时节,各处花香阵阵。 集市上虽不及县城热闹,可也是一派生机勃勃。 “嘿哟嘿哟……”呐喊声和鼓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仙儿挤上前去,原来是乡里选拔的划手正在练习,只见他们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个个身着短衫,列成两队坐在小凳上,手里拿着锅铲木棍充当船桨,正踏着鼓点把握节奏。 “哎,都散了散了,这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等到了端午,都起个早,到黄柏河边上看去。你们,也歇会儿,喝口水。”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吆喝道,看起来估计也有六十了,不过倒是神清气爽。 众人听了,围观的各自散开,划手们也四处坐下喝水闲聊起来。 “吴阿伯,龙舟队还差人吗?”有两个身着长衫的男子走上前来,放下包袱,喘着粗气。 白胡子老头儿回过头去:“谢天谢地?你们两兄弟不是在县城安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刚到。”两人擦了把汗,抄起旁边桌上的碗,倒上水,“咕噜咕噜”的就是两碗。 “行啊,到底是在县城待过的,这一身行头不错。可是发财了?” “是啊,谢老大。以前就觉得你最有出息了。给我们也指条明路呗。” “你这包袱里是什么好东西?” 相熟的几个汉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咋呼起来。 “好了好了,还不累吗?我看你们一个个练习的时候不得劲儿,这会儿倒是都精神了?”吴老伯抄起一个大汤勺朝几个后生背后敲去,白胡子也飘了起来。 “吴阿伯,就你较真,乡正都懒得管这事儿,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办还是未知。”一个圆脸汉子晃悠着脑袋,满脸疑虑。 吴老伯朝他又是一勺:“当然能办了。没几天了。乡正让我负责训练你们,这是对我的信任。” “噗嗤”一声,圆脸汉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吴阿伯,您又吹哩,您若不是乡正的伯父,乡正会让您……嘿嘿。” “哈哈哈。”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也都笑了。 吴老伯脸一红:“我可再跟你们说一遍,我当你们的教官,绝不是走关系来的。那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赛过龙舟,有经验。想当年……” “好了好了。吴阿伯,我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比我们都厉害。您得好好教。”谢天笑道:“明府说了,每只龙舟二十三人,二十名划手,鼓手、锣手、舵手各一名,我看你们这儿还差人嘛。不知我们兄弟俩可不可以?” 吴老伯:“当然欢迎啦。难得你们在外面混出了名堂,还能记着乡里。” “那是。做人哪能忘本啊。虽然我们在外面过得潇洒,可也是喜鹊岭的人。这次我们请了假专程回来,就是为我们乡争光的。你们不知道,这个穆县令可跟别的官不一样。他既已放出了话要办比赛,那必然是要办的。 而且我听说奖金还很丰厚。一共七只龙舟,赛程一里。第一名:每人赏银三两,每人,三两,白花花的银子!第二名:每人赏银二两。第三名每人一两。剩下的四队,每人也可以得到一百文钱的参与奖。” 众人都兴奋起来: “我也听说了县令设了奖金,没想到这么多!” “是啊,就算不能夺得前三甲,一百文钱也可以用上好一阵了。” “没出息,我们就不能争口气,得个第一?三两银子,可以换三千个铜钱,够用好几年了!” “说是这样说。到时候这么多钱,谁知发到手的又有多少?” “是啊,不是说到时候还可以去免费吃粽子吗?这杂七杂八加起来可不少。” “县令不是抄了田府吗?听说缴了不少钱。” “那些钱不是用来给我们修路了吗?还有,正在建的学堂,不要钱?” 吴老伯将勺子重重敲在石头上:“好了好了,要你们瞎操心。歇够了没?都给我好好练,不能给我们乡丢脸了!” “是。”众人重新上阵,又有了劲儿。 “谢天谢地,你们,上啊。” 谢天笑笑:“你们先练着,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怎么着也得先回趟家不是。过会儿再来。” 吴老伯捋捋胡子笑了:“去吧去吧,算你们还有良心!” 兄弟俩告别众人,拐过两道巷子。谢天突然停了下来,谢地个子矮些,一头撞在了他肩上。 “大哥,怎么不走了。我都饿的不行了。” “我也饿。可我们就这么回去吗?打翻了年我们就出了门,这一晃都四个月了,从没给家里捎过东西,如今又两手空空的回来……我……” “哎呀,大哥,都到门口了,还犹豫什么?空着手回去,还怕爷娘不让我们进门吗?” “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也不知……” 谢地摸了摸肚子:“都怪县令把我们挣的钱拿走了,要不然……” “好了,进屋吧。机灵点,如果家里没米了,就说我们吃过了。转头把身上的衣衫当了,千万别让人知道我们是在县城混不下去才回来的。” “嗯,大哥放心,我懂。” 两人缓缓地来到门口,门虚掩着,破旧的木门上,过年时贴的门神的贴画已翘起来一角,在风中颤抖着。 突然,屋里一阵笑声传来,是爷娘的笑声! “阿耶阿娘,我们回来了。”兄弟俩推门而入。 两张慈祥的笑脸便迎了上去:“回来了啊,都未时了,吃了午饭没?” 兄弟俩愣住了。不是因为父母出乎意料的淡定,也不是因为饭桌上香气扑鼻的酒菜,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阴魂不散的人——— 他依然一身洗得褪了色的灰色长衫,肩头斜挎着银白色布包,头发整齐的束于头顶,只留着一小片斜搭在右额上,英俊的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手中摇着纸扇,悠然自得…… 第215章 谢天谢地,溪水潺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明府!”兄弟两人异口同声道,惊诧不已。 “哦,来来来,吃饭了。”穆悠笑道,也起了身。 “明府?”老两口听儿子们如此唤他,知道这是对县令才有的尊称,也呆住了。 “哦,在下穆悠,乃如今的夷陵县令,冒昧来访,还望二老恕罪。”穆悠收了扇子,朝两位老人揖手道。 “你你你……”两人真的慌了,一时手足无措。 穆悠浅浅一笑:“二位不用拘束,你这两个儿子替我办了不少事,我这次来,顺便探望一下二老,也是应该的。”他说着又看向愣在一边的兄弟俩:“这样吧,给你们放五天假,好好陪老人家过个端午。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明府……”谢家兄弟追了出去。 “哦,我真的还有事。呃,你们这儿有个地方叫阴坡,是指的哪儿?” “哦哦哦,就前面那座山的西边。”兄弟俩赶紧指路。 穆悠:“那里住的人口多吗?” 谢天:“有十多户吧。” “好,我知道了。走了。” 谢地:“哎,明府,您要去那儿吗?我带您去。” “不用。”穆悠说着,一挥手,已转过了街角。 “大哥,他怎么还找到我们家来了啊?”谢地怯怯地问道。 谢天低着头进了屋,只见父母还是惶恐不安。 “天儿啊。”谢母拉起他的手:“他……他真的是县令?” 兄弟俩一起点点头:“嗯。” “我……哎……失礼了,真是失礼了。他……他哪儿有一点当官的样子啊。我真是……”谢父也是懊悔不已。 谢地皱起了眉:“你们都和县令说什么了?” 谢母一捂嘴:“啊……呃,就拉了会家常。” “你娘啊,长舌妇,什么都说了,连你小时候掉粪坑的事都讲了。” “啊?”谢地满脸通红。 “就会说我,你不也是?”谢母朝丈夫一瞪眼:“你连天儿小时候跑去羊身上吸奶吃,被羊顶的事都说了。” 谢天一捂脸:“那……那县令说了什么?” “哦,他给我们讲了他小时候掏蜂窝偷蜜吃的事。” “啊?他……” “要不我咋说他没一点官样哩。那小子……哦,不……呵呵,县令,还挺能聊的。呵呵。”谢父笑道。 “那他有没有讲我们?” “哦,他说是和你们一起共事的朋友,倒也没细说是什么事。”谢母挠挠头,仔细回想着:“呃,他说你们回来了,在训练场哩,让他先帮忙扛了半袋米回来,还有这壶酒和烤鸡、糕点,还有这袋子钱。就说了这些。” 谢地抓过钱袋朝里看看:“大哥,这是我们上午挣的钱。” 谢父笑笑:“你们挣的钱你们收着,我啊,现在每天去乡里的学堂帮会儿忙,也能挣些铜板,和你娘吃喝倒也不愁。只是你们,替县令办事,都要多用点心,这个县令人不错,应该是个好官,你们跟着他,我和你娘也安心了。” “那是,不是早就给你们说过了嘛,你儿子总有一天会有出息的。” 一家人吃着饭,兄弟俩虽然羞愧难当,但好在让父母安心了,如此一想,倒也抹开了脸皮,把听说的穆悠在县城干的事都娓娓道来,当然了,还不忘把自个儿加进去…… 天气确实是热了,身上的两件薄衫倒还将就,脸上多蒙了一层,哪怕上面有肉眼无法察觉的通气孔,可还是让人闷得慌。 穆仙儿朝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取了面具,她拍拍脸,拭去汗水,真不知李殷是何感受,晚上一定要好好奖励他一下才好。 想到李殷,穆仙儿嘴角又泛起一丝甜蜜,连步伐也轻快起来。她一向是不爱走寻常路的,她对自己的轻功可是相当自信,云中飞仙,外祖父亲创的功夫,用了母亲的名字,当然要学以致用。如此想着,她双足点地,已跃上了树梢,只奔着山坡的西侧而去。 前面有条小溪,潺潺的水声透出无限清凉,三个女子拿着棒槌敲打着衣裳,传来阵阵笑声。 穆仙儿迫不及待跑去上游,捧起水洗了把脸,然后再喝上两口,果然无比畅快。 “哎,你看,男的还是女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女人朝穆仙儿努努嘴,她声音极低,可穆仙儿还是听得真切。 穆仙儿也朝她们看去,三人一时倒有几分尴尬。 “小女子路过而已,口渴,喝口水,几位大姐有何指教?”穆仙儿径直走到几人身边问道。 “哦,没事没事。”另一个瘦个儿女子笑道,将衣裳在石头上揉搓着。 “仙儿姐姐。”第三个穿红裙子的女子解开围在头上的丝帕,朝穆仙儿唤道,眼中满是喜悦。 “三妹。”穆仙儿也是一阵惊喜,前几天是听胡老二说妹妹嫁到了喜鹊岭,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上了。 “仙儿姐姐,你怎么来了,你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哩。” 穆仙儿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儿,也就顺便逛逛。” “哦。三妹,你们认识啊,呵呵,这身男装穿起来倒也有趣。”其他两人赶紧夸道。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又一位身着麻布衣裙的女子挑着水桶从树丛中绕过来,虽然木钗布裙,细看倒还有几分姿色。 她也发现溪边有人,似乎有些迟疑,愣了片刻,把头一低,寻了个平坦的地方,舀起水来。 “真是晦气。”胖女人快速将衣裳收回盆里,后退了两步。 瘦个儿女子也赶紧站起了身,满脸不悦。还不忘把旁边的胡三妹拉上一把。 “怎么了?”胡三妹一脸茫然。 “扫把星。呸。”瘦个儿女子啐上一口,也不禁后退一步,好像那打水的女子身上带着瘟疫似的。 她骂的毫不避讳,那打水的女子自然是听得见的,可是却毫无反应,自顾自的打满水,挑着桶晃晃悠悠的走了。 穆仙儿见如此情景,也同胡三妹一样充满了疑惑。按理说,乡村小镇的,人户也不多,家家户户多少是认识的,既然同用一处水,碰到了也总该招呼一声才是。 “她是谁啊?”胡三妹问道。 胖女人又从盆里翻出衣裳重新倒腾起来,满脸的嫌弃:“你刚嫁到我们村,还不认识她,她啊,姓邵,是个寡妇,你以后见了她,离她远点。” 穆仙儿不禁笑道:“寡妇怎么了?我看你们跟避瘟神似的。” “你不知道,这女人邪乎,新婚当夜,就克死了自己丈夫邱大郎。邱叔邱婶把她暴打了一顿,关在了牛棚里,准备让她去陪邱大郎的。谁知饿了五天,她居然没死。 而邱叔却上山打柴,碰到了马蜂窝,被活活蛰死了。邱婶觉得这女人是妖精,去求道士做法,说是要砍桃树枝避邪,谁知一刀下去,树没砍断,树枝反弹过来,倒是把自个儿从田坎上摔下了坡,扭了脖子,命虽保住了,可却瘫了。” 瘦个儿女子边说边比划着:“还有,十多天后,邱二郎,不知怎的突然失踪了……” “啊,失踪了?”胡三妹听着,咬住了嘴唇:“那后来找到了没有?” 胖女人急了,将拧干的衣裳扔回盆里:“天寒地冻的,我们帮着找了一夜,到第二天天亮才找到,诺,就在那儿,下面那处深潭里泡着哩。” 穆仙儿和胡三妹都朝五丈开外的下游看去,溪水在那儿汇成了一个潭,远远地就能感到潭水 很深,泡在里面,想必也是没命了。 “那邱二郎才九岁啊,多乖的一个孩子。搁谁心里受得了?邱婶听到小儿子也没了,当时就疯了。”瘦个儿女子接着说道:“你说说,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正月都没过完哩,就害得夫家三死一疯。” “不,”胖女人赶紧纠正:“邱婶在床上躺了一年多,前年春上也走了。她夫家的人都死绝了。” “啊?那这一家还真是都……”胡三妹捧着胸口,早已大惊失色。 “听说啊,邱婶后来也是被那扫把星害死的。”胖女人神秘的说。 穆仙儿忍不住了:“有证据吗?” 瘦个儿女子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抢过话头:“这还要什么证据?邱婶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要那个扫把星伺候着,多麻烦,如果邱婶死了,不就没人碍着她的事了。” “什么事?”穆仙儿和胡三妹异口同声道。 胖、瘦女人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坏笑:“偷人。” “啊!呸。”胡三妹眼一瞪,忍不住也啐了一口。 “那,情夫是谁?”穆仙儿追问道。 “卖货郎丁书。”胖女人鄙视地说:“我撞见过一次,他鬼头鬼脑的从她家院子里出来哩。” 穆仙儿笑道:“哦,那丁书可曾娶妻?我大唐开明,女子再嫁也未尝不可。” “哎哟,那丁书都有两个娃了,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两个儿子,她娘子也贤惠。哎,真不知道向娘子是遭了什么孽,嫁了这么个臭男人。” “哼,依我看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一个巴掌拍不响,每个花心男人背后总有一个狐狸精。” ……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胡三妹很快便融入了其中,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开了。 穆仙儿不愿再与她们聒噪下去,找了个借口,寻着邵娘子湿润的脚印离去。 第216章 私访邵氏,灵活应对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扫把星,不知羞,夫家四人把命丢。扫把星,别得意,迟早抓你下地狱!” 五六个孩童见邵娘子挑着水桶过来,一拥而上,拍着巴掌,围着她唱开了。 邵娘子咬咬嘴唇,将两桶水放了下来,目光呆滞地听着不知事的孩子们取笑。 “打死扫把星!”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突然豪迈地一喊,抓起地上的几块石子就砸了过去。 “打死扫把星。” “打……死星星……” 一呼百应,其他几个小点的孩子也跟着装模作样吆喝着,捡着地上的石子、泥块、树叶,朝邵娘子及她的水桶袭击起来。 “滚!”邵娘子发怒了,抡起扁担敲在地上。 “啊!快跑!” 到底还是孩子,一个个吓得哭喊着,瞬间便跑得没了影儿。 邵娘子用手捞起桶里的树叶,熟练的将桶绳套在扁担上,晃晃悠悠地进了院子。 穆仙儿隐藏在灌木丛后,悄悄地跟了上去。也就是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院中有两间土胚房,旁边用茅草架着偏屋,应是厨房无疑了。 邵娘子将水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个碗出来,将碗里的东西撒在院子里,五只鸡便从桔树后窜了出来,争食着粟米和菜沫。 穆仙儿摸了摸脸,微微一笑,取出布包里的面具戴上,伸手拍在篱笆门上。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邵娘子有些诧异,她愣了愣,快步来到门边:“谁啊?” “哦,在下路过贵地,一时口渴,还请娘子赏口水喝。”穆悠对着门揖手道。 “稍等。” 很快,院门开了一道缝,刚好够递出来一碗水。 穆悠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娘子了。” “不谢。”邵娘子答道,拿回碗,就欲关门。 穆悠一掌抵在门上,用力再推开了一些:“娘子心善,能否再赏口吃的?我……我实在是饿的走不动了。” “家里没吃的,你上别家去吧。”邵娘子冷冷地说,果断的关了门。 穆悠依在门边,回想着刚才两个洗衣女人的话。这是个怎样的女子,扫把星?克死了丈夫全家?狐狸精?勾引别人夫君? 门突然开了,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拿着吧。” 穆悠一愣,只见两个鸡蛋塞在了自己手里,邵娘子已关了院门,进屋去了。 一个寡妇,无依无靠,遭人唾弃,可对落魄之人还能施于援手。如此女子,倒让人不禁生起几分敬意。 穆悠看向空中,不知不觉,太阳已偏西了,估摸着也该是申时末了。 远处一人挑着担子过来了,东张西望着,两个货筐也随着他凌乱的脚步左摇右晃着。 ———卖货郎?丁书! 穆悠脑中闪现出这个名字来,这人一个时辰前见过,正是那个练习赛舟的圆脸汉子。 他将担子歇了下来,左顾右盼一番,并没有发现藏在一旁的穆悠。于是直了直腰板儿,掸掸短布衫上的尘埃,拍起了院门。 “丁大哥。”邵娘子亲昵的唤道。 “哎。来,这是给你带的米。”丁书笑道,从货筐里拎出一小袋东西来,踏进院子,朝屋里去了。 “哎,丁大哥。”邵娘子上前拦住,接过袋子,低头道:“多谢丁大哥了,我自己来。天色也不早了,丁大哥早些回去吧,要不,向姐姐该担心了。” 丁书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佳人,反倒将门口的货筐也拖进了院,他顺手栓了院门,咽了口唾沫:“好妹子,今日就让我陪着你吧。”说着就朝邵娘子搂去。 “不,”邵娘子有些慌乱,米袋也落在了地上,她使劲儿推开丁书,背过身去:“我们不能这样。” “好妹子,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你快走,别让人看见。”邵娘子用手绞着衣角:“上次你帮我修屋顶,就有人传出了闲话。我也就这样了,可不能让你也被人说三道四。” “我不怕,我只想要你。”丁书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可是,向姐姐……” “岳父生辰,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那你也该陪她回去。” “我骗她今天要训练一天,不得空,上午卖了货,下午训练还没完,我便找借口早早走了,为的就是能来多陪陪你。”丁书捧起她的头,无比激动:“好妹子,今日你就依了我吧。” 邵娘子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愧,她还欲说什么,就被丁书的吻堵住了嘴。 穆悠隔着篱笆的缝隙,见邵娘子最初还有些半推半就,之后也热烈地回应起来。这场面让人有些难为情,穆悠低了头,想回避一下,可又有些忍不住好奇,等再抬眼看时,那丁书已将邵娘子横抱着进屋去了。 穆悠回府时天已黑了,全家都等着在,于是赶紧落座,开饭。 柳絮瞅瞅桌上的两个煮鸡蛋:“阿郎带两个鸡蛋回家做什么?” “哦,别人送的。” “啊?谁送这个?” “一个寡妇。” “什么?” 柳婉茹一拉柳絮的衣袖:“好了,吃饭也堵不了你的嘴?你若想吃鸡蛋,便吃了吧。” 柳絮吐吐舌头,突然又忍不住朝李殷问道:“哎,李大哥,仙儿姐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吗?” 李殷瞟了穆悠一眼:“哦,仙儿还有点事,晚些回来。” “哦。” 穆悠笑笑:“欧阳,邓村、雾河两乡走访的情况如何?” 欧阳清风道:“明府带人围剿了野猪,山林田地也安宁了,百姓们也恢复了生产,我还特地去了一趟艾家村,村民让我带话,感谢明府大恩。两个乡也都抽出了人,在为龙舟赛做准备,两乡乡正让我禀报明府,一定全力支持明府工作,请明府放心。” “哦,好好好。”穆悠甚是满意,又看向穆君逸:“穆君逸,你呢?长乐、太平两乡现状如何?” 穆君逸吃上一口酒,冷冷地答道:“还行。” “呃……他们在准备龙舟赛吗?” “明府下了令,当然得遵从。” 穆悠笑笑,继续追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夸我?” 柳絮“噗嗤”一笑,锦绣和田娘子也愣住了,柳婉茹和欧阳清风也是满脸无奈,只有李殷和钱管家依然淡定地吃着饭。 穆君逸冷着脸道:“你就这么想听人拍马屁?” 穆悠摇摇头:“不,我喜欢听实话。” 穆君逸道:“现在是芒种时节,是一年之中百姓最繁忙的季节,各地都在抢收抢播:麦子再不收割,下上几场雨,都得烂在地里。有的地方还种了稻子,正忙着插秧哩。百姓们辛苦劳作了一天,还要抽空训练。都对明府感恩戴德哩。” “啊?”穆悠愣愣地看向李殷:“我只要求每个乡抽出二十三人,怎会影响百姓的劳作?” 李殷抬起头来:“虽然明府上任只半月之久,可已威震八方,有些乡正唯恐办事不利,受明府责罚,所以在各地都进行了海选,力争组织一支最强的龙舟队。” “不必,一切重在参与,本就是搞个赛事让百姓们乐一乐,如果因此耽误了今年的收成,那就事与愿违了。”穆悠叹了口气:“你帮我给各乡正传信,让他们都灵活一点,谁要是因为龙舟赛误了百姓生计,我让他活不到端午。” 李殷抿嘴笑道:“是,遵命。” “好了,阿郎。都回家了还忙公事,你不累啊?快吃完饭早些休息吧。”柳絮说着,偷眼瞧瞧柳婉茹,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饭毕,穆悠回房沐浴,让穆仙儿露了面。 “屋顶有人。”穆仙儿轻声道。 李殷浅笑:“无妨。要不我们来练几招?” 李殷和穆仙儿的金金、大宝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欧阳师徒的魅影、乌啼也是难舍难分。 几人英姿飒爽,引得围观的人阵阵喝彩,连原本在屋顶窥视的人也默默离去了。 穆仙儿见戏已做足,也命锦绣打水沐浴,顺手把衣裳洗了,跃上屋顶晾在了李殷特制的架子上。 李殷会意,也借口离去,不多时,穆悠便出了屋,将换下的脏衣裳扔到门口的竹筐里,也看着欧阳师徒练剑。 “娘子,”柳絮轻声唤道。 柳婉茹看二人练剑看得入迷,毫无反应。 “娘子,”柳絮拽拽她的衣袖:“时候不早了,我帮你把水打好了,快洗了睡吧。” “哦,好。”柳婉茹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赶紧顺从的随柳絮进屋。 “柳絮,炉子上的汤快好了,你看着点,我陪小郎君先睡了啊!”田娘子在门口喊道。 “哦,好。”柳絮赶紧奔向厨房。 穆悠见就只剩钱管家了,朝欧阳师徒拱拱手,各自散去。 片刻后,柳絮端着托盘过来,见穆悠守在房外,抿嘴笑道:“阿郎站在这儿干嘛?不进房去。” “哦,还要泡脚吗?” “阿郎,你真是忙糊涂了,不是刚沐浴了吗?怎么,还想让我伺候?”柳絮取笑道:“我已经教会娘子了,快进来啊,让娘子帮你按。” “哦。”穆悠笑笑,却不挪步。 “阿郎,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柳婉茹也在屋里喊道。 穆悠闻言,终于进了屋。 “这是什么?”柳婉茹见柳絮将两碗汤放在桌上,忍不住问道。 “哦,阿郎这几天太辛苦了,我熬了个鸡汤,阿郎和娘子喝点了再睡吧。”柳絮低头道。 “哦,好。”穆悠伸手去端。 “哎,阿郎,你的是这碗。”柳絮赶紧指道。 “不一样吗?” “哦,这碗多点,阿郎太累了,多喝点。嘿嘿。” “你这丫头偏心了啊!”柳婉茹佯怒道:“去,帮我把水倒了吧。”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的,得看你们喝完了我才放心。”柳絮嘟起嘴等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两人各自将汤饮尽。 “呵呵,我走了!你们快睡吧。”柳絮无比满足,偷笑着端起盆已飞跑出去。 第217章 义愤填膺,蠢蠢欲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婉茹栓了房门,对着镜子卸起头饰:“仙儿,你今晚是和我睡,还是去锦绣那儿?” “仙儿在房顶。”穆悠说着,已跃上房梁,掀开瓦片,没了踪迹。只留柳婉茹满脸慌乱。 “来,我有话问你。”穆仙儿见李殷过来,忙朝他招手道。 李殷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今日柳絮没给我洗脚,就给我熬了个汤。” “哦,换了个花样。” “嗯。哦,对了,欧阳前辈和穆兄已向你汇报了,我要不要向你说说县城及周边的情况?” “不用,你也是县令,自己处理就好。”穆仙儿将头枕在他肩头:“听说你今天和那帮划手在黄柏河练习了半天,还和他们一起在河里洗了澡?” “嗯,如此一来,就没人怀疑穆悠的身份了。”李殷总算安心了,想到穆仙儿喜欢听奉承话,又接着夸道:“你不是下乡去了么,不愧是半仙,无所不知啊。” 穆仙儿洋洋得意:“那是,我可是夷陵县令,整个夷陵,什么事能逃的出我的眼睛。” “呵呵,你去喜鹊岭收获如何?不会就只两个鸡蛋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喜鹊岭?” 李殷也摇头晃脑道:“因为……我也是夷陵县令啊!” “呵呵,哎,我问你:如果一个男人已有了妻儿,他还会真心对待另一个女人吗?” 李殷冥思一会儿:“或许会,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男人。”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好男人,首先就要有责任感,既然已有了妻儿,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子再有瓜葛呢?你怎么问这个?” “今早在县城转悠了几圈,想着就喜鹊岭还没去看看,刚好听赛华佗提到一个女子,就去拜访了一下……”穆仙儿便将大致经过都给李殷讲了一遍。 李殷听着,脸上泛起了红晕,他用手松了松领口,皱起了眉:“那个丁书简直就是个混蛋,他对邵娘子只是虚情假意,只为得到她的身子而已。这样做既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更是对邵娘子不公。” “没错,我也看他不爽,可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邵娘子却顺从了他。” “或许她也是一时冲动,甚至只是为了报恩,毕竟一个寡妇,从未得到过任何关心,丁书对她的一点好,就让她深受感动。怕是事后也必然会后悔吧。”李殷说着,又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子,额上也冒出细汗来。 “哎,不知道邵娘子是怎么想的。我若是她,就算再喜欢一个男人,如果那人已有了妻室,我也不会再去纠缠,顶多只能做个朋友罢了。要我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给人做妾,想都别想,天涯何处无芳草,对吧?” 穆仙儿讲的义愤填膺,一回头,只见李殷已是坐立不安,满脸通红,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 “你觉得……热吗?”李殷问道,一手拉扯着胸前的衣裳,另只手当作扇子不停地扇着。 “还好吧,还没到夏至呢,这几天中午倒是有些热了,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凉,哪儿有这么夸张?”穆仙儿笑道,突然又感觉李殷不像是装的,不禁伸手朝他额头探去:“你怎么了?” “我……”李殷情不自禁地抓过穆仙儿的手,喘息道:“我……我想……” 穆仙儿茫然地凝视着他:“想什么?” “我……鸡汤……鸡汤有问题。”李殷咽了口唾沫,甩开穆仙儿的手,飞身而去。 “哎。”穆仙儿也跟着纵身落地,犹豫了一下,朝正屋去了。 没走几步,果然见柳絮正扒在窗下偷听着什么,她太专注了,以至于都没觉察到李殷他们的动静。 “听什么呢?”穆仙儿也蹲下身来,在她耳边问道。 “啊?”柳絮拍着胸口:“仙儿姐姐,你还没睡啊?吓死我了。” “这么心虚,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柳絮紧张地朝四处望望,拉着穆仙儿往饭厅方向挪了几步,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仙儿姐姐,瞧你说的,哪儿有什么事。” “我见你端了两碗汤进屋了,里面还加了点东西。是什么?”穆仙儿朝她身上嗅嗅,零碎的画面全都拼凑了起来:“我鼻子很灵的,你用的就是我送你的脂粉吧?你临近午时去过赛华佗的医馆,买了什么?该不会是壮阳药吧?一两银子?” “啊,仙儿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柳絮诧异地看着穆仙儿。 “说!你是不是把药下到鸡汤里了?” “嗯。”柳絮点点头。 穆仙儿只觉得背后发凉:“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仙儿姐姐,娘子本来是不让我说的,我……哎,那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柳絮脸一红,咬咬牙,朝她附耳道:“阿郎身子有点毛病,他……他不能行房的,我就去帮他买了药。我真的是为了阿郎好,阿郎对我们恩重如山,娘子也想给他生个孩子。仙儿姐姐,这件事你可得替阿郎保密啊。他堂堂县令,要是让人知道他有这种病,会很没面子的。” 穆仙儿愣愣地听柳絮说着,哭笑不得:“你……你是怎么就判定我……哦,怎么就觉得明府不能……” “娘子亲口对我说的,说阿郎不是男人,生不了孩子。”柳絮肯定地说,又左顾右盼一番:“仙儿姐姐,你可千万不可说出去啊!” “好,我答应你,一定保密。但你也不要在这儿听墙角了,回房睡去吧。” “哦。” 眼见柳絮回房了,穆仙儿终于无奈地松了口气,李殷,对,李殷吃了药,他……还好吧? 李殷将一桶井水迎头淋下,试图压制住全身的燥热,可有个地方明显有些蠢蠢欲动,渴望着爆发……他深深地呼吸几次,又抛桶入井,借着井水的清凉冷却那莫名而来的欲 火。 鸡汤,鸡汤有问题,有人下了药,不是毒药,应该是催情药之类。都怪自己大意了。谁干的?是柳絮吗?目的何在? “你还好吧?”穆仙儿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李殷心头一颤,整颗心又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没事儿。” “柳絮那丫头太可怕了,偷偷在赛华佗那里花大价钱买了男子壮阳的药,希望能助穆悠和柳婉茹好孕哩。” “原来如此。我是多次告诫过钱管家,所购的食材一定要仔细检验,没想到还是有所遗漏,幸好不是毒药,药效过了就好。” 李殷说着,仍背着身,他不敢回头,因为身后就是自己深爱的女子。她是个大胆的女子,一个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可自己却有所顾虑,怕自己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怕自己不能给她应有的名分,怕自己看到她后把持不住,违背了对穆兄的承诺。 承诺。 穆兄虽然冷漠,可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却是千依百顺。虽然两人隔三差五的就要较量一番,可是凡是仙儿要干的事,只要她说出口了,他就会毫无原则的去做。 是的,毫无原则!哪管是去花萼楼撒花,还是护送暖心返乡,亦或是委身成一名捕快到处跑腿。 可他对仙儿就一个要求,不,是对我的要求,他不许我们无媒苟合,做出有违规制礼仪的事来。我也对他承诺过,一定要将仙儿明媒正娶,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 李殷想着,尽量分散注意力,等待药效消退,可身后那抹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儿却依然传来无形的诱惑。 为了穆悠这个人物更真实,来了夷陵,仙儿都基本不用香料了,可今晚,那唇上却涂了口脂,栀子花香的,我喜欢的味道,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李殷能感受到这醉人的味道越来越近,不,不用闻味道了,她的气息就在耳边。 李殷屏住了呼吸,心跳却越发剧烈,全身的血脉如万马奔腾。 “你如果实在难受,回房去,我给你解药。”穆仙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着,双臂已从他身后将他环绕起来。 “不,不用,”李殷迅速抓住她试图下滑的手:“你先睡去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那只乌鸦的话,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我的事,轮不到他做主。我愿意做你的女人,不要名分。” 李殷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疼痛又激起了他的理智:“等夷陵的事理顺了,我带你回天圣宫去,我一定有办法让师父接受你,我要和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穆仙儿嘴角勾起欣慰的笑,缓缓松开他,上前一步,抛桶入井,又打起一桶水来。 “再来一桶?” 李殷闭眼:“好。” 话音刚落,一桶凉水便从头顶直击下来,穆仙儿比他矮,要浇他全身,这桶水便带了些力道,李殷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向前两步,冷得一哆嗦。 “好些了吗?” “呵呵,好多了。”李殷回过身来,头发和衣裳早就湿的不能再湿了,晚风阵阵,身上的燥热也渐渐随风消逝,想要爆发的地方也总算被浇灭了。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穆君逸拉开房门,黑着脸喊道。 “哦,穆兄。”李殷尴尬地笑笑:“刚冲了个澡,马上就睡了。” 穆仙儿将眼一斜:“真不愧是乌鸦,到点就叫!” 第218章 异口同声,栽秧助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翌日。 柳絮端来洗脸水,待柳婉茹净了面,帮她梳起头发来。 “娘子,阿郎什么时候走的?” “哦,天刚亮就走了,这些天县衙的事多。” “呃,昨晚……娘子睡得可好?” “还行。” 柳絮为柳婉茹插上金钗,把心一横,直言道:“呃……娘子可还满意?” 柳婉茹正侧着脸打量着镜子里的妆容,笑道:“很好。” “哦,”柳絮笑笑,满脸自豪,好似自己做出了什么丰功伟绩。 “娘子,早饭好了。”锦绣在门口喊道。 “走,娘子,吃饭了,你得好好补补,呵呵。” 柳婉茹一手点在她额头上:“你这丫头,整天都在瞎乐呵什么?” 两人随锦绣到饭厅落座。锦绣将手里的竹篾筐放在桌上,里面白胖胖的馒头热气腾腾。 “娘子先坐会儿,还有几个菜和粥。”锦绣笑笑,又奔厨房去了。 “锦绣姐,我帮你。”柳絮也跟她跑了。 柳婉茹满脸无奈,这丫头,总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仙儿还说想把她嫁出去,不知到了夫家,会受多少约束。 此时,穆君逸正如往常一样来到饭厅,一脚刚跨进门槛,却愣住了,怎么就只柳婉茹一人?他想退出来,又觉得不妥当,进去吧,孤男寡女也实在不便…… “穆大侠,早。”柳婉茹也注意到他,赶紧站了起来,欠欠身行了个礼。 “哦,早。”穆君逸点点头,硬着头皮进了屋,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侧身坐下。 屋里一时静的可怕,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穆君逸从来没感到如此心慌过。不,有过一次。那次,还是一个多月前,在宝月楼……不,都过去了,怎么又想起这事来了。可是,人的思想是控制不住的,有些事越是想忘了,偏偏越是忘不掉,反而更清晰的一遍又一遍在脑中重现。 都怪自己太鲁莽,谁能想到大清早她会在房中沐浴?都怪仙儿,竟敢装成阿娘去戏弄师父,当时确实把自己气糊涂了…… 穆君逸啊穆君逸,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真是够笨的,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她确实惊慌失措跌进了浴盆,纵然会发生意外,可不是还有仙儿在吗?要你多事去救她?这下倒好,成了自己挥之不去的记忆了。 穆君逸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热。其他人怎么还不进来?该做点什么来打破屋里的尴尬呢? “仙儿……” 两人异口同声道。 柳婉茹摸了一把羞得通红的脸颊:“穆大侠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你有话你先说。”穆君逸咽了口唾沫,双眼看向门外。 柳婉茹抿抿嘴:“哦,仙儿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说是喜鹊岭还有点事未了,要去看看才放心。” “呃,仙儿就是这样,有时候做事特别较真,有时候又不拘小节,不顾后果,挺任性的。” 柳婉茹理了理头发:“穆大侠所言极是。” 穆君逸低头道:“平时仙儿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穆大侠言重了,仙儿对我恩重如山,也是我的朋友,相处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了她的性子,纵然她有时候出言不逊,我也不会介意的。” “多谢了。”穆君逸回头看去,两人的目光又聚在了一起。 柳婉茹起身转过身去:“穆大侠客气了。其实该道谢的人是我。若不是穆大侠寻到我,此刻,我恐怕还……” 柳婉茹住了口,又想到了曾经被梅姨绑在床上任人欺凌的往事来,不禁羞愧难当,两道泪水也决堤而出。 穆君逸见柳婉茹背着身偷偷拭泪,一时更是慌乱地坐立不安,不知是该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该去劝慰一番。 “粥来了。”柳絮叫道,端起一大钵稀粥放在桌上。 “这是两个下饭菜,我去拿碗筷。”锦绣将盘子放下,又转身走了。 “娘子,你怎么了?”柳絮见柳婉茹眼圈有点红,赶紧问道,眼睛却朝穆君逸看去。 “哦,没事儿,刚才好像进了点什么东西,现在好了。” “哦,”柳絮倒是信了,朝外看看:“这一个二个都磨蹭什么呢?吃饭也不积极。”嘴上说着,已嘟着嘴跑出去了。 “哎!”柳婉茹来不及叫住她,两人再次四目相对,手足无措。 “我也去看看……”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均朝门口跑去,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我……”柳婉茹脸更红了。 “对不起。”穆君逸后退一步,轻声道:“上次的事,早该向你道歉,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上次的事?致歉? 柳婉茹双手紧拽着丝帕,已明白指的是什么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同自己一样,始终对那次的事耿耿于怀。 “穆大侠其实不必放在心上……” “我……” “穆大侠……” 两人再次语无伦次。 “你说。” “穆大侠请讲。” “哦,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小捕快而已,哪能配称“侠”字?你不用……” “那就不叫穆大侠了,叫穆大哥可好?”柳絮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门口。 “柳絮!”柳婉茹大惊。 穆君逸也是满脸慌乱。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哩?”柳絮调皮地盯着穆君逸:“知道吗?我一直都挺怕你的,没想到,你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呵呵呵,我刚才听你说对不起我家娘子,你做什么了?” “我……”穆君逸羞愧难当,一直自诩高手,居然连柳絮在外偷听都不知道,好在她没听到什么。 “穆大哥。嗯,这样称呼倒是更亲切,我已经叫了仙儿姐姐了,你是她大哥,早该这样叫你。”柳絮关心的重点放在了称呼上,仔细琢磨起来。 “柳絮。”柳婉茹朝她瞪了一眼,又朝穆君逸不好意思道:“穆大侠别见怪,这丫头确实被我惯坏了。” 穆君逸笑笑:“她说得对,都是朋友,随便怎么称呼都好。” 柳婉茹羞涩一笑,低头道:“嗯,穆……穆大哥。” “好香啊,今早吃什么?”门外钱管家的声音传来。 “馒头和粥。”锦绣答道,抱着一摞碗进来了。 “子谦,来,吃饭饭了。”田娘子抱着子谦也来了,她瞟了一眼屋内:“李大侠他们呢?” “哦,娘子和李大侠还有欧阳大侠一大早便出去了。”锦绣答道,替众人盛起粥来。 …… 李殷确实很早便出了门。昨晚穆兄说得没错,如今正是农忙时节,仙儿要办龙舟赛固然是好事,至少带动一大部分人有了活儿干,有了钱赚。 可任何事都是有利有弊,恐怕有些人为了这事难免做的太过,比如长乐和太平两乡便是。如果别有心机的人以此为借口,说仙儿耽误了农业收成,那也是不小的罪过。 所以李殷一大早便扮成穆悠到了县衙,派出衙役去给各乡传了话,然后又召集齐了县城的龙舟队,安排了今日新的任务。 汪老汉家住在城郊,和周边的大多农户一样,靠黄柏河畔的几亩水田生活,田里种了半亩藕,如今倒是荷叶田田,荷花含苞了。可剩下的两亩多稻田,却还空闲着,田倒是整好了,可是却缺了劳力栽秧,都快急白了头。 “本来有三个儿子,老大十多年前便入赘了,也就不指望了。剩下两个儿子从三月底便开始整田了,可因为用水的问题得罪了田府的人,都……都被打伤了,哎,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还不能下地哩。”汪老汉红着眼,指着育秧田道:“眼见着秧苗越长越大,如今都有五寸长了,都长不开了。” “这水田都是你一个人整的?”穆悠问。 “是。”汪老汉说着,跛行几步,来到育秧田边:“哎,到底岁月不饶人啊,老了,干不动了,忙了十来天,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穆悠跟过去,在田边拔起一棵杂草仔细看着:“这秧苗确实太大了,要拔起来重新栽吗?” “是。那白花花的大米饭好吃,可种出来实在不易:先要选上好的种子,晒种,浸种,催芽。催出的小苗先种到这块育秧田里,待长到三寸长了,再拔了移栽到水田里。”汪老汉说着,又忍不住朝穆悠看去,见他仍拿着杂草,想了想,壮着胆子道:“呃……明府……你这……你手里拿的不是秧苗,是稗子。” “稗子?” “没错,稗子是一种杂草,跟秧苗长得很像,呵呵。” 穆悠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秧苗”,尴尬地笑笑:“野草嘛,我当然认识,所以才帮你拔了。” 众人围在两边,见穆县令出了错却还死不认账,无不掩面而笑。 穆悠扔了稗子,佯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我出钱请你们来看热闹吗?没看到这么一大块田空着在?” “明府,那今天不练习划龙舟了?”一个汉子问道。 “当然要练,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栽秧。都动起来!你们两个去拔秧苗,你们两个负责搬到水田去,剩下的人负责栽。什么时候栽完了,再练一个时辰划桨,先完事儿先放工,要不然忙到半夜也得接着干!” 众人听了这话,赶紧撸起衣袖裤腿忙了起来。 “明府,你就这样看着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喊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要不明府也来试试?” “对啊对啊,明府应该都没栽过秧吧?没事儿,我教你。”又一个跟着帮腔。 “哎,喜子,你们说什么哩?没规矩!”一个年纪偏大点的汉子低声喝道。 “没事儿,明府随和着哩。不会生气的。是吧,明府?” “是。可你们不要依着我好说话就偷懒啊!要不然,小心板子伺候!”穆悠笑道。 “不敢不敢,呵呵呵。”众人也笑了。 “明府,来嘛,一起栽,更快!” “是啊,呵呵。” “只要你不把稗子给人家栽上就行。” “好。就这点活儿难得到我?看着,给你们露一手!”穆悠也来了兴致,三下两下摘了官帽,脱了官服,去了鞋袜,也同众人一样撸起袖子,卷起裤腿下了水田。 汪老汉一愣,赶紧踉踉跄跄地去捡起了田坎的官服官帽,恭恭敬敬地托在手里,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泪花。 第219章 阴魂不散,爱民如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脂粉珠宝,应有尽有!有需要的过来看看啦!”卖货郎丁书身着一件麻布短衫,挑着担子,摇着波浪鼓在巷子里吆喝着,圆圆的脸上热得红扑扑的。 “哟,丁大郎,今儿没去训练啊?”一人路过,招呼道。 “嘿嘿,说是县令发话了,每天训练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怕耽误百姓们自己的事。”丁书歇下担子:“看看,要点啥?” “哦,不用不用。都有。你忙吧!” 丁书笑笑,又挑起担来,正要走,却见巷子正中一位书生打扮的人挡住了去路。他一身灰色长衫,肩头斜挎着一个银白色布包,手里握着把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郎君需要点什么?我这儿应有尽有!”丁书赶紧招呼。 “有“忠贞”卖吗?” 丁书一愣:“什么?” “忠贞,忠贞不渝!执之之手,与子偕老,或许还有别的誓言。” “书呆子!”丁书白了他一眼,挑起木箱子,绕过他走了。 “针头线脑,荷包香囊,各种小玩意儿啦!需要的过来……”丁书又朝前边走边喊道,刚吆喝了两句,突然住了口。又是刚才的灰衫书生!他还是拦在路中间,距自己一丈远,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丁书猛地朝身后看去,刚才明明绕过他走了,他怎么会又出现在自己前面? “有“孝心”卖吗?就是对长辈应有的尊重。” “原来是个疯子。”丁书嘀咕道,瞪了他一眼,又挑起担子绕过他,快速走开了。 当他第三次出现时,丁书彻底吓了一跳,如果刚才他是抄近路绕到了我前面,那这次呢?我走得飞快,还是条直路,他…… 他却开口了:“有“责任”卖吗?都是成人了,总该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才行!” 丁书歇下担子,抄起扁担护在身前:“你是什么人?” 灰衫书生依然笑着,微微一拱手:“在下穆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 丁书满脸疑惑:“我们认识吗?” 穆悠摇摇头:“以前不认识,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哼,我忙着哩,没空和你玩。”丁书说着,重新挑起担子,绕开他,朝另一片地方去了。 乡里不比县城热闹,虽也有集市,可就那么大的地方,百姓们住的分散,有时候为了个针线油盐什么的不想跑路,听卖货郎在门前一喊,也就购得了所需,十分方便。哎,只是辛苦了这两条腿了,每天走街串巷,不知要走多少路。如今县令着人修了路,确实好走多了,人们也都愿意上集市上去逛逛,对送上门来的这些小物件倒是看不上眼了。 早上去练了一个时辰划桨后就开始卖货,到现在还没开张,还碰到了一个怪人,是的,真是奇怪,幸好是在白天,要不然自己还以为碰到鬼了,阴魂不散。对了,他说他叫穆悠,这名字倒有些耳熟,难道还真认识? 丁书正想着,突然一抬头,又吓得一颤,还是他,真的是阴魂不散!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丁书问道,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手里紧紧抓着扁担,随时准备以防不测。 “有避子汤卖吗?”穆悠依然笑着:“我昨天偷偷和一个寡妇好了一夜,现在想想挺害怕,你说万一中招了怎么办?传出去多丢人!”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跟踪我?”丁书壮着胆子问道,手中的扁担已对准了他。 穆悠展开“穆半仙”,悠闲地扇着:“我刚才不都说了吗?你什么记性。你可千万别动手啊!殴打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担得起吗?” “你……” “我这个人很随和的,你叫我穆悠也好,跟其他百姓一样尊称一声“明府”也行。”穆悠说着,亮出了铜制鱼符。 “明府!”丁书手中的扁担垂了下来,这些天来,有关新县令的事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都在传言这个县令不同寻常,没想到今日一见,倒真是大开眼界。 “来来来,过来聊聊!”穆悠在路边的一棵柚子树下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朝丁书招招手。 “是,明府。”丁书扔了扁担,诚惶诚恐地跑过去:“明府有何吩咐?” 穆悠道:“我看你转悠了半个时辰了,什么也没卖出去,你啊,东西还是不够齐,我刚才要买的东西是不是一样都没有?” “这……” “偷偷喜欢上别的女子,是对你妻子的不忠;骗你妻子独自带孩子回娘家给你岳父祝寿,可谓不孝;睡了人家邵娘子却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穆悠叹了口气:“如此一个人渣,要不是我的子民,我真是懒得搭理。” “明府,这……”丁书听得此话,满脸羞愧,他咽了口唾沫,仍试图狡辩:“明府千万别听他人乱嚼舌头啊。我怕耽误训练才没去给岳父祝寿。至于邵娘子,离我家倒是不远,我就是看她一个寡妇可怜,所以每次卖货经过她家就帮她收几个鸡蛋荷包什么的,给她换几个铜板。有时候也帮她在集市上捎点米啊什么的。都是老乡,能帮也就帮一把。” “就这些?” “是啊,没有别的了。” 穆悠凝视着他的眼睛:“不会吧,你不是前几天还帮她修屋顶了。而且昨天酉时你又去了她家,还在她家过的夜。” 丁书大惊:“明府,这……都是那个邵娘子,每次我去她家帮忙,她都百般引诱我,昨日,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才做了糊涂事。还望明府网开一面,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 “是她勾引你?” “没错。” “我可看得真确,明明是你求人家依着你的嘛。” “明府……” “我昨天下乡暗访,看着你进的她家院子,然后你便抱她进屋了。呃,放心,后面的我没看,就在房门外听了会。她的那张床你得帮忙修修了,太响了,是不是快散架了?” “啊?”丁书惊出一身冷汗,仿佛此刻正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这到底是个什么县令啊?还有这种癖好? 穆悠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身为夷陵父母官,我有责任保护每个子民的安全,今日来就两个事:一、提醒你修床,想想,要是正开心的时候,床散架了,摔着你们了怎么办?二、给你送避子汤,她一个寡妇,要是突然有了孩子,你让她怎么办?她把你供出来,你还有颜面到处卖货吗?” 丁书抬起袖子拭去脸上的汗水,就见穆悠从布包里拿出一包药,想来就是避子汤了。 “我早上刚从赛华佗那里抓的,防范于未然嘛。” 丁书羞得无地自容:“这……是我一时色迷心窍,就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呃,谢明府。” “呵呵,怎样?觉得我是不是个好官?” 丁书一愣,老实答道:“是。” 穆悠不禁洋洋得意起来:“那你还不夸我几句?” 丁书:“啊?夸……夸什么?” “爱民如子!” “哦,是,明府爱民如子。” “还有,公正廉明!” 丁书满脸诧异,只得附和道:“是,明府公正廉明。” “呃,还有……呵呵,算了算了,就这些吧,夸多了我会骄傲的。”穆悠不好意思地笑笑,晃了晃手里的药包:“我帮你送去算了,你去卖货吧!” 不及丁书反应过来,他便转到了树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丁书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明府?这人……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对于穆悠的到访,邵娘子也是相当诧异。她再三打量着穆悠的鱼符,终于退到门边,将穆悠让进院去。 待她行了礼,穆悠将手里的药包递上:“帮我把这包药煎了。两碗水煎成一碗。” 邵娘子双手接过:“是。” 穆悠随她到了厨房。也就是个用茅草架着的棚子,土砌的灶台上摆着简单的厨具,锅里还煮着稀粥,里面和了些野菜。灶边一个坛子里存着二十多个鸡蛋,想是等攒多了又会找丁书卖了换钱。旁边的坛子里还有半坛米,应是昨日丁书帮她从集市捎回来的。 穆悠坐到灶门口的小凳上,将燃着的柴火往灶里塞了塞,又添了几根细枝,偷眼瞧去,见邵娘子已生好了炉子,洗好了陶罐子,将药煮上了。 邵娘子也感受到了尴尬,朝穆悠笑笑:“厨房里脏,明府要不在院子里等会儿,两刻钟就好。” 穆悠却靠上前去,伸出手里的“穆半仙”帮她扇起炉子来。 邵娘子赶紧闪到一边,搅起锅里的粥,以掩饰心中的不安,百姓都怕官,更何况这个官不同寻常。 “他不忠不孝,毫无担当,不值得你托付终身。”穆悠突然开了口。 邵娘子手里的勺子停了下来,怯怯地看着穆悠,满脸慌乱:“明府说谁?” “丁书,你认识吗?” 邵娘子脸一红,右手仍握着勺子,左手却紧紧抓起了衣角:“认识。” 穆悠却又突然转了话题:“先说说你的夫君邱大郎是怎么死的?” 第220章 心细如发,抨击流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邵娘子大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暴毙。” “什么病?”穆悠追问道。 邵娘子摇摇头,一脸茫然。 “心悸、气短,脸无血色,平日里从没下地干过活儿,偶尔赶回集买点东西都要沿途歇上几回,一看就是个短命的相。”穆悠平静地说。 邵娘子满脸诧异:“明府说谁?” “你的夫君邱大郎啊!”穆悠摇着扇子:“怎么?你嫁过来前,张婆子没告诉你这些吗?” 邵娘子又摇摇头。 穆悠却是无比气愤:“你说这媒婆真是缺德,明知道邱大郎命不久矣,还帮着说媒冲喜,为了得几个钱不顾别人女子的幸福,太可恶了。还有你父母,怎么也不多打听打听就应了这门亲事?” 邵娘子听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家在长扬县,家境贫寒,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从小阿耶阿娘都觉得我是赔钱货,把我嫁了能得到一笔彩礼给哥哥娶亲,又怎会不答应。像这种冲喜的,给的彩礼钱应该更高些吧。” 穆悠心中泛起一丝同情,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问:“邱大郎是在新婚当夜死的,你还记得具体的情况吗?” 邵娘子无神的眼睛有些泛红:“是小郎来我家替他阿兄接的亲,路上走了好几天,等到大婚当日,我只听得大郎一直在喘,等入了洞房,他上前来准备给我掀盖头,突然一下倒在了我身上,我推开他一看,他就已经死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夫君。” 穆悠:“然后了?” “我当时吓坏了,翁婆听到我的叫声也跑进房来,检查了一下,大郎确实已经死了。他们怪我克死了大郎,把我打了一顿,关进了牛棚。” “关了多久?” “五天。” “听说你五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 邵娘子嘴边露出一丝欣慰:“小郎心善,每天都会偷偷给我送水送吃的。” “哦,那邱叔怎么死的?” “大郎死后三天,阿翁去给他上了灯,顺便想砍些柴回来,可不小心扰了马蜂窝,被蛰了几十口,第二天就不行了。” 穆悠忍不住接着讲道:“邱婶觉得是你克死了他们父子,所以去求了道士做法,想砍几根桃树枝驱邪,结果本就悲痛欲绝,泪眼婆娑的没看清路,再加上岁数也大了,行动不便,一刀下去,被树枝一弹,跌下了田坎,扭了脖子,也瘫了?” 邵娘子诧异地看着穆悠,点点头:“是。” “那邱二郎又怎会溺死在深潭里?” “小郎……”邵娘子愣了片刻,缓缓答道:“是我的错,小郎是我害死的。” 穆悠听得此话,也是一惊。 “阿家出了事,小郎才敢把我放出来。家中接连办了一次喜事,两次丧事,欠了好些债,阿家让我把牛和田地都卖了抵了债。我只有做些针线女红补贴家用。小郎不忍我太辛苦,就偷偷去集上找了些帮人跑腿的活儿,挣几个铜钱。那天,正月二十八,眼见天黑了也没回,我求人帮着找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了才发现……”邵娘子说不下去了,满脸悲哀,可最终却忍着没有落泪。 炉子上的药罐里沸腾了,药汤顶得盖子扑腾作响,药汁也溢了出来。 邵娘子回过神来,赶紧拿起抹布隔着罐子,将药汤倒在碗里,刚好一小碗。 “明府,你的药好了。”邵娘子将药搁在灶台上,见粥也好了,熄了灶里的火。 穆悠叹了口气,接着问:“邱婶在床上瘫了多久?” “一年零两个月。” “何时去世的?” “前年三月十二。” 穆悠用扇子扇着药汤:“听说邱婶是你害死的?” “是。”邵娘子用勺子搅着野菜粥,平静地答道。 穆悠一愣:“怎么害死的?” 邵娘子想了想:“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害她?” 邵娘子嘴角又勾起一丝冷笑来:“阿家活着是个累赘,她虽疯了,可见了外人会大喊大叫,碍事。” “碍着什么事了?” “偷汉子啊!” “啊?你……”穆悠大惊,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明府既然来找我,定然也已经听别人说过了,我可是这片最放荡的寡妇,跟我好过的人多着呢。明府刚才提到的那个丁书就是其中之一。我家没米了,昨日他过来,我便勾引了他,换了这些米。” 穆悠咽了口唾沫,诧异地看着她:“你经常陪人睡觉换取生活所需?” “嗯。”邵娘子扭动着腰肢朝穆悠靠去:“我这里就是青楼。如果明府不嫌弃,就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吧。” 穆悠端起灶上的药递上去:“喝了。” 邵娘子一愣:“给我的?” “嗯,我好歹也是夷陵县令,做事当然不能落下把柄,如果一晌贪欢,不小心搞大了你的肚子,你再以此来要挟我,那岂不是就被动了。这是避子汤,专门为你准备的。” “不愧是当官的,想的就是周到。”邵娘子轻蔑地笑道,接过碗一饮而尽。 “好了,快些吧,我县衙还有一堆事哩。”穆悠说着,将扇子放在灶台上,伸手已松了腰带,他见邵娘子还愣着,上前一步,就朝她胸前抓去。 邵娘子赶紧后退一步,双手捂着胸口,惊恐地看着他:“明府先去屋里床上等我,这里乱糟糟的,怎么方便?” “哦,好,快点来啊!”穆悠脸上淫笑着,兴奋地朝屋里去了。 邵娘子终于落下泪来,脸上却带着笑,无比轻松的笑,回想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也许下辈子会过得更好一点。 她缓缓地解开腰带,踩上小凳,将它牢牢地系在棚子的横梁上,套了个圈,将头伸了进去,然后闭了眼,用力将凳子一蹬,期盼着迈入一个新的天地。 然而,奇怪了,凳子居然没倒。 她又加了点力蹬去,依然没倒。 难道连上个吊还有什么讲究?她疑惑了,低头看去,更是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人正蹲在地上,一只手牢牢地稳着凳子! “明……明府!”邵娘子终于唤出了他的名字。 穆悠起身,一把扯掉梁上的腰带,帮她系回腰间:“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为何要寻死呢?” 邵娘子走下小凳,低头道:“听人家说明府是个清官,奴家命贱,不想污了明府清誉。恳请明府成全,让我自行了断,也好留个全尸。” “既然娘子夸穆某是个清官,那我又岂会眼睁睁看你去死呢?” “我害死了邱家四条人命,死有余辜。”邵娘子说道,泪水也夺目而出。 穆悠摇摇头:“谁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我没说!”穆悠举起鱼符:“我乃夷陵县令,在夷陵地界,我说了算!我都没给你定罪,其他几个村妇的几句闲言碎语,又能怎样? 我天刚亮去抓了药,赶早就来了。我询访了很多人,包括给你说媒的张婆子。据他们所说,邱大郎本来就有心悸哮喘之症。洞房之夜一时兴奋,暴毙而亡,也不足为奇,又与你何干。你翁婆痛失爱子,人财两空,打你泄愤,还想让你殉葬,才是天理不容。 你阿翁是被毒蜂蛰死的。我走访了林中的养蜂人,他告诉我,当时还是正月,一般来说,冬季天冷,马蜂是不会随意出巢的,除非有人无意间碰到了它们的巢穴,而你阿翁,就是这个倒霉之人。 邱婶摔倒致瘫的原因我刚才已讲过了,完全就是意外。 而邱二郎,很可能就是天黑路滑,失足落水。虽然痛心,可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邵娘子听穆悠说着,再次泪如雨下,这几年来的所有委屈终于得到了发泄。 终于,她缓了缓,问道:“那我阿家是如何去世的?是我害死的吗?” 穆悠笑笑:“当然不是。与她相处的一年多,你慢慢地把她当成了亲娘,她虽疯,可也有清醒的时候,她也逐渐接纳了你。你们相依为命。” “明府又是从何得知的?”邵娘子冷冷地问。 “你清楚的记得她的忌日。他们邱家的坟头一直都有人祭扫。” “呵呵呵,明府就不怕这些都是假相吗?” “有些事可以作假,有些事却做不了。你可还记得赛华佗?” 邵娘子摇摇头。 穆悠坏笑道:“连你的第一个男人都忘了?” 邵娘子大惊,瞪起红肿的眼睛看向穆悠:“明府,你……” “知道吗?做这个县令前,我是个算命先生,无所不知。”穆悠展开扇子,指指上面的字,继续说道:“前年二月初,赛华佗到林中采药,路过你家,当时邱婶已经病的很重了。他见过了太多卧床的病人,就没有邱婶那么好的福气,房间一尘不染,被褥干净舒适,身上更是无一点异味儿。整个院子都晾满了尿布,他开始不知情,还以为这家有小孩子哩。 他给邱婶诊完病,说随身带的山参对邱婶的病有益,你大喜过望,却没钱付药费。于是他一时动了歪心思,借着你的孝心,占有了你。时至今日,他还为这事感到愧疚,找我谢罪哩。” “我……我不守妇道,对不起邱家。” “你做的够多了,你没有对不起谁,只是这世俗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女子!为何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丧偶了可以续弦,而女子却要从一而终,丧夫了就要孤独终老?”穆悠愤愤不平,突然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幸好我们生活在大唐,自武曌称帝,让女子有了一丝地位。我们为何不趁着这股余温,打破世俗规矩,好好活一场呢?” 邵娘子满脸疑虑:“明府何意?” “你现在是个寡妇,换言之,就是单身,你仍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力!”穆悠倒是颇有自信:“我这人看人很准,那个丁书配不上你。我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邵娘子羞涩地低下头去:“明府公事繁忙,这些小事怎敢让明府费心。” “小事?”穆悠又有些飘飘然了:“我可是个好官,在我眼里,百姓的事都是天大的事!” 第221章 圣旨驾到,绿叶红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五月初四,巳时末。 三骑快马驶入夷陵郡,急促的马蹄声在蜿蜒的官道上格外刺耳,扬起阵阵飞尘。 进入城内,马速终于慢了下来,路人早就纷纷避让开去,不是害怕被马所伤,而是唯恐不小心得罪了马上的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一身绯红的圆领窄袖袍衫,带来的可是天子的威严。 宫里来人了! 县城本就不大,巡街的衙役都是穆悠精选的,个个也都机灵,早就派了个飞毛腿,抄小巷子跑去县衙报信了。 “你看清了是宫里的人?”赵斌在书房替穆悠整着案卷,惊得站了起来。 “小的看得真切,共三个人,只朝我们县衙来了。” “这……”赵斌慌了:“明府呢?” 飞毛腿一愣:“明府早上不就到了县衙,召集各乡正安排明日龙舟赛的事宜后,就在书房看书去了吗?”他说着,突然住了口,此地就是书房,明府何在? “来人,明府呢?你们谁见着了?”赵斌急得大声嚷嚷道。 “明府……明府好像去了黄柏河,说是再次勘察了一下明日的比赛水域。” “我一刻钟前从街上回来时,听卖鱼的何五郎说,明府在帮渔夫收网哩。” “什么?他还有心情网鱼?”赵斌一挥手:“董三,你办事稳重,快去请明府回来。” 董三连连摆手:“不,半个时辰前,我还看见明府在北街无涯书院听蔡先生讲课哩,他何曾去了黄柏河?” 赵斌:“听课?” “我刚从东街回来,看见明府在东街帮胡老二煮面。”又一个瘦高个儿衙役说道。 赵斌一脸懵:“煮面?” “半个时辰前,我见明府出去,打了个招呼,明府说他到刺史府讨银子去了。”又一人嘀咕道。 “呃……”赵斌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明府确实行踪不定,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到,夷陵县令穆悠接旨!”三个传旨的太监已到县衙门口,扯着公鸭嗓喊道,各个热得满脸通红,连衣衫也汗湿了。 赵斌慌忙与众人出府相迎。 “穆县令人呢?”中间的胖太监瞟了一眼地上的人,歪着嘴问道。 赵斌:“……” “臣穆悠恭请圣安!” 赵斌偏头望去,只见穆悠身着官服,头戴官帽,正摇着扇子,笑着从县衙走了出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三位太监倒是露出了笑脸:“圣躬安。穆县令接旨。” 穆悠上前几步,朝赵斌眨眨眼,恭敬地跪下:“臣穆悠听旨。” “门下:夷陵县令穆悠,惩奸除恶,戡平叛乱,功不可没,特赐黄金一万两,诚宜表彰,其如故。天宝十四年四月二十八。” “谢圣人。”穆悠领旨起身,眼光在几个太监身上瞟了一眼:“几位公公,穆某没听错吧?黄金一万两?” “哦。”左边的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巴掌大的精美匣子:“穆县令,请。” 穆悠疑惑地打开盒盖,见里面就躺着一根金条,不禁苦笑道:“公公不要告诉我,圣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一万两”吧?” 胖太监忍着笑,拱手答道:“穆县令果然聪慧,正是圣人亲自赐名。”说着将金条翻了个面,上面“一万两”三个大字十分耀目。 穆悠叹了口气:“我可以把它拿去换些现钱吗?” “按照惯例,不能,上面可是圣人亲笔,为彰显对圣人的恭敬,只能把它供奉着。” “就这个?圣人没再赏点儿别的?” “没有。” “一国之君,也太小气了。” 赵斌等人吓得一颤,三个太监也连连摆手:“穆县令慎言。” 穆悠嘟起嘴来:“那安王呢?有没有让你们给我带点什么好东西?” “哦,有的有的。”右边的太监赶紧上前一步,将一个长匣子恭恭敬敬举过头顶。 “什么宝贝?”穆悠欣喜地打开,见是一个画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慢慢展开,果然只是一副字而已。 “高山流水。”穆悠无奈地笑笑:“我可以把这副字卖了换点钱吗?” “呃……此乃安王亲笔,上面还盖了章,就算卖,怕是也无人敢买。” “那也只能供着?” “呵呵,按照规矩,是这样的。” 穆悠板起脸,一挥手:“赵县承,帮我把这两样东西扔到我书房去,哦,不,呵呵,是供起来。” 赵斌毕恭毕敬地接过:“是。” “那穆县令忙着,我们还要回京复命去。”胖太监擦擦汗,说着就欲转身。 穆悠却道:“不急,三位远道而来,长途跋涉,到了夷陵就是我的地盘,总得让我尽点地主之宜吧。” “不不不,穆县令折煞奴婢了。”胖太监连连推辞,念完了圣旨,自己也就是个小太监,哪儿敢在安王朋友面前摆架子。 “呵呵,三位公公在宫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却亲自跑腿,实在是辛苦了。我已在夷陵酒楼安排了酒宴,还准备了几间房。难得出宫自在一回,何不多留一日,看看明天的龙舟赛了,再回京也不迟。也不多这一天功夫嘛。” “这……”三人对视一眼,犹豫不决。 穆悠冷笑道:“三位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我穆悠面子了。” “哦,不敢不敢,呵呵,那一切全凭明府安排。”三个太监见穆悠不悦,赶紧陪着笑脸应道。 “董三。” “在。明府有何吩咐?” “带三位公公到酒楼去,好生伺候着。” “是。” 待几人走后,赵斌等总算松了口气。 “明府,可还有什么交待的?”赵斌问。 “没有啊,都准备妥当了。我去书房睡会儿,县衙的事,你盯着点就行。” “哎,明府,你不去夷陵酒楼吗?” “中午饭熟了叫我,就在县衙吃了。” “不不不,明府,你忘了,三位公公还在酒楼哩。” “那又如何?他们吃他们的,我乃堂堂七品县令,还要我去给几个太监陪酒吗?”穆悠怒道:“告诉酒楼掌柜的,那三个家伙要是吃饭住店了不给钱,小心他们的皮!” “啊?明府……这……”赵斌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明府既然不是真心款待,又何必要留客呢?” 穆悠扬了扬手,指指身上宽松的浅绿色官服:“我大唐对官服的颜色规定严谨:凡三品以上一律用紫色;五品以上为绯红;六品、七品为绿色;八品、九品为青色。明日赛事,人员混杂,我们这些青枝绿叶的小官恐怕很难控制住局面,留他们三朵红花帮忙看看场子,又不用付工钱,何乐而不为?我都盼他们好些天了。” 众人闻得此言,无不瞠目结舌。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县衙周边还有盯梢的,很快,刺史钟宽便得知了圣旨的事,在书房来回踱着步,满脸不安。 陈威被他转的有些头晕,上前一步一拱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刺史明示。” “哎!”钟宽一手拍在桌子上:“这个假穆悠,确实让人头疼,难怪卫国公在长安时没能把他解决掉。” “他既已知道当年是我们害了他岳父一家,也出手除去了我唆使田二娘派去杀他之人。这一晃又是几天了,怎么就突然间没了动静?难道不计前嫌了?” “哼,你想得美!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们?”钟宽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屋顶,将手指捏的“嘎嘣”响:“他这次假借龙舟赛,讹了我不少钱。下次还不定使出什么幺蛾子呢?还是得找个机会,悄悄地把他给办了。” 陈威眼珠一转:“刺史指的机会是……明日赛事,必定人山人海,穆县令好像也要参赛,到时候找几个弓弩手悄悄埋伏在岸边的草丛里,必定能永绝后患。” “蠢货!你刚才没听说那三个宦官也去吗?” 陈威不解:“那三个太监应该碍不着什么事吧?” “他们可是宫里的人!当着他们的面下手,总会传到圣人耳朵里。我可不想圣人把眼睛盯到我身上来。再等等,等他们走后再动手。” “是,一切都听刺史安排。” 钟宽叮嘱道:“出门注意点,你上次私自来找我,就已经让我暴露了,要不然,按照卫国公的计划,我表面与他交好,偷偷下手,还不早就解决了麻烦?” “是,陈某告退。” “哎!穆悠!”钟宽瘫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 欧阳清风潜伏在墙角,将一切听得真切,原来此二人才是当年害了穆悠及师妹的真凶。他紧握着魅影,咬着牙,可转而又想到了穆仙儿交待的话,最终强压住怒火,飞身离去。 “师父。” 刚回穆府,穆君逸便叫住了他。 “逸儿,有事儿吗?” “师父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穆君逸凝视着他的眼睛:“师父不是已经退出江湖了吗?怎么还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你不是说仙儿爱胡闹吗?我没事儿到处看了看,免得明天的龙舟赛出什么意外。” “是吗?师父辛苦了。”穆君逸满脸不信,对于这个师父,他太了解了。师父是不会说谎的,他右脸遮着头发,微微泛红的左脸上却已表明了一切。 他变了! 不,变的又岂止师父一人? 仙儿,不知为何,她总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别人。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为了这个妹妹,自己早已不是黑影儿了。 而师父,他又是为了什么?是对我家的愧疚?还是仅仅因为仙儿长着跟阿娘相似的容貌? 第222章 节哀顺变,成人之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在师徒俩说话的功夫,穆仙儿果然又闲不住了。龙舟赛的事一直有李殷全权负责,自己只负责做一只蚊子就好,呵呵,一只让人心神不宁的蚊子。 陈府外白灯笼高挂,门上贴着挽联,一副悲哀的景象,陈平已告了五天事假,没露过面了,说是因为妻子的突然离世悲痛欲绝。 自己好歹也是县令,整个夷陵的百姓都得关心一下才好。如此一想,还睡什么觉啊,她双脚轻轻在地上一点,早又没了影。 可是,陈府外虽一片凄凉,可府内却是一片欢歌笑语。没了人管束,陈平突然化身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总算可以自由驰骋了,哪能不好好畅快一番。 穆悠先走进大堂,满屋的香烛味扑鼻而来。昨日田二娘已下了葬,案桌的牌位上只有她的芳名,前面摆着些糕点、枇杷等祭品。两个丫头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烧着纸钱,表情淡漠,应付着形式。 “我乃夷陵县令穆悠,来祭拜田二娘。”穆悠平静地说。 两个丫头狐疑地打量一番穆悠手里的鱼符,赶紧起身见礼,引着他敬香烧纸。 穆悠将火纸点着,看向身边的小丫头:“你家娘子是如何死的?” 两个丫头慌乱地对视一眼,低下头去。 “不小心摔破了头。”其中一人说道。 “是,还留了好多血。”另一人也答道,声音有些颤抖。 “自己摔的?”穆悠追问。 “是。”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确定?不是你家阿郎下的手?”穆悠嘴角似笑非笑道。 “不,娘子饭后散步……不小心,自个儿摔的。” “哦,真是祸从天降啊!”穆悠感叹道,就闻得一阵笑声传来,赶紧寻声而去。 “阿郎,我在这儿。” “来抓我啊。” “哈哈哈。” “那我抓到谁,谁就得陪我。” 卧房中,陈平蒙着眼在一群姑娘中嬉笑追逐着,听着声音伸手去抓,又扑了个空。 “这儿。”一个姑娘大着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又迅速跑开了。 “我的宝贝儿,看你往哪儿跑。”陈平笑着扑了上去,总算揪住了一人的袖子。 耳边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陈平顺着袖子握住了她的手:“让我来猜猜看,你是谁?呃,穿的衣裳比较粗糙,手上也有老茧,难道是洗衣房的小翠?” 无人应答。 陈平用手再摸摸:“哦,那就是厨房的小喜了。嘿嘿,把我伺候好了,我给你做几身好衣裳。” 依然无人回应。 周围原本还是一片欢腾,突然竟感到静的可怕。 陈平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手仍拉着“小喜”,另只手终于扯下了眼罩,眼前的一幕却是万万没想到:刚才同自己玩乐的丫鬟们都默默地跪在四周。穆悠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一手任凭自己拉着,另一只手却高高举着一块金牌———应该就是传说的安王为他求的免死金牌。 “下官穆悠,拜见司马。突然造访,还望恕罪。”穆悠笑道,收了金牌,朝陈平的手努努嘴。 陈平回过神来,迅速松开他,满脸惊恐:“穆……穆县令,你……你怎么在?” “令正不幸离世,穆某深感悲痛,这几日太忙,也没来好好祭拜一下,听闻司马休假五天沉痛哀悼,唯恐司马悲思太过,特来探望,还请司马节哀顺变!” “哦,我……”陈平知道穆悠是在故意嘲讽,一时羞愧不已。 “哦,明日的龙舟赛,司马既然休了假,那我就不勉强了。我县衙还有一大堆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哦,穆县令慢走。” “啊,吓死我了。”几个姑娘拍着胸口,花容失色。 “来人!”陈平也是惊魂未定:“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人通报?” “这……奴婢们也不知,也没见他进来啊。” 众人均迷糊了。 在夷陵众人的热烈期盼与惶恐不安中过了一夜,终于迎来了端午佳节! 一大清早,七只龙舟便下了水,龙头高昂,龙尾高卷,雕刻精美,栩栩如生。舟上的人分别身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短衫,头上系着同色的发带,船头也是同色的旗帜,上面标着各队的名号。此刻都抓紧时间实地操练起来。 岸两边也是彩旗飘飘,桌椅板凳排列整齐,香喷喷的大粽子,还有各种糕点、美酒应有尽有,枇杷、甜瓜等时令水果当然也必不可少。高高的祭台上,鲜花簇立,各种祭品也已准备妥当。 爱看热闹的百姓早就纷纷而来,抢占有利观赛位置,哦,不,也可以说是来一品美味的。县令有旨,尽管敞开了吃,别撑着了就好,当然了,百姓们也都不傻,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嘛。 穆仙儿一身粉色纱裙,拿着鱼符到了喜鹊岭,好一顿软磨硬泡,总算劝得了邵娘子来到了县城。 “邵姐姐,你看,城里热闹吗?”穆仙儿兴奋地指着拥挤的街道。 “嗯。”邵娘子四下瞟了一眼,低下头去:“人太多了,不一定能看得到,我这人也不爱凑热闹。有劳穆娘子去转告明府,我知道他是个好官,可真的不用对我这样。” 穆仙儿笑道:“我……哦,不,明府……明府向来是说到做到,言出必行。他既然已经答应要给你说媒,就一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可……可也不急在今天啊?”邵娘子脸一红,已羞得无地自容。 穆仙儿装作没看见:“离龙舟赛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哩,你饿了没?” “嗯,听说岸边有很多好吃的?” 穆仙儿知道她心疼钱,拉起她就走:“你不是嫌人多不自在吗?你好意思和别人一起去抢粽子吃?去吃面吧,便宜又顶饱,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到时候将那人指给你看,明府的眼光包你满意。” “这……好,那我请你吃面。”邵娘子偷偷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盘算着两碗面钱应该还是付得起的。 穆仙儿得意一笑:“好,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胡老二的面摊,刚好胡大娘也在,见到穆仙儿两人过来,母子俩赶紧迎上前来。 “两碗清汤面,多少钱?”穆仙儿拉着邵娘子落座。 “哦,六个铜板。”胡大娘说着,胡老二已煮起面来。 邵娘子伸手就要掏钱,穆仙儿一把按住:“吃完了结账。” “呵呵,不急不急。”胡大娘也直摆手,满脸慈祥。 “大娘,今日三妹也会来吧?” “会的会的,郎子也是喜鹊岭的划手,她当然要来给他加油了。” 穆仙儿坏坏一笑:“那大娘是希望喜鹊岭队获胜,还是希望我们县城队获胜啊?” “这……呵呵,都好,都好。”胡大娘说着,不时将眼光落在邵娘子身上,笑得合不拢嘴了。 “面来了。”胡老二端着满满的两碗面过来,手一哆嗦,面汤也泼了出来,想抓过抹布来擦,慌忙间又碰翻了筷子筒,筷子散了一地,他脸一红,赶紧去捡,起身时又一头顶在桌角上,疼得捂住了头,嘴角却仍挂着笑。 “胡二哥,没事儿吧?”穆仙儿都为他感到疼。 “呵呵呵,没事儿,我就是个铜头铁脑。” “他啊,就是毛毛躁躁的。”胡大娘说着,抖了抖衣裳:“老二啊,我去接你妹子了啊,你也早些收摊了。” “是,阿娘。”胡老二应道,终于擦干净了桌子,把面推到两人面前:“呃,呵呵,你们慢用!” 慢用?穆仙儿早已捞起一筷子,深吸一口,大嚼两下,便进了肚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光了碗。再看邵娘子,细嚼慢咽的,面才动了一半。 “邵姐姐,你慢慢吃,我去看看明府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一会儿再来接你。” “哎……”邵娘子来不及答话,穆仙儿早跑得没了影。 胡老二封了炉子,收了桌凳,偷眼瞧着邵娘子吃完面,一时脸更红了。他左顾右盼一番,想再找些事做来化解尴尬,可今日来吃面的人本就少,根本无事可干。 邵娘子只当他等着自己吃完了好收摊,放了筷子,就去掏钱,可却摸了个空。 “我……我钱袋不见了。”邵娘子红着脸,朝周围找去。 “哦,是……穆娘子,她拿走的。”胡老二顿了顿,接着说:“她故意拿走的,想为难你,然后……我免了你的钱,让你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呃,你可能会想办法去攒钱了还我,呃,就……就又可以到我这儿来了。” 邵娘子没听明白:“为什么?” 胡老二脸红到了脖子根:“明府昨日来我这儿吃面了,问我娘还有什么心愿,阿娘说就是我……我还没娶亲……我……我岁数也大了,也没什么钱,阿娘身体也不好,怕是没人愿意进我家来吧。娘子年轻貌美,我……我实在配不上娘子。我……哦,娘子快去看比赛吧,我等会儿去找明府谢罪。” 听胡老二如此一说,邵娘子总算明白了,原来穆仙儿把自己骗到这儿来吃面,就是来见明府为自己找的如意郎君! 三十岁,身康体健,忠厚老实,孝顺母亲,吃苦耐劳,有稳定的活计……原来……邵娘子想着,只觉得满脸发烫,她情不自禁又朝胡老二看去,刚好两人四目相对,又双双埋下头去。 “掌柜的,你可知穆娘子去了哪儿?”邵娘子鼓起勇气问道。 “哦,应该在黄柏河。”胡老二答道:“我这就去找她,帮你把钱袋要回来。” “我……我跟你……一起去。” “啊?哦,好。”胡老二无比惊喜。 第223章 端午佳节,黄柏河畔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渐渐地,黄柏河畔已是人山人海。 “咚咚”的鼓声响起,刺史钟宽引着三个红衣太监在观景台落座,满口奉承着,强颜欢笑。 “咱家听说,这次龙舟赛全是钟刺史自己掏腰包赞助的?”胖太监端着茶,阴阳怪气地问道。 “呃,穆县令说没钱,命我资助了一点,呵呵,为了夷陵百姓,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钟宽谄笑道,一身深绿色的官服在几身红衣旁格外扎眼,他偷瞟了一眼三人:“呃……穆县令可是功不可没,到任才不到一个月,把夷陵治理的是井井有条,所有人对他都是俯首帖耳,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就连我这个正六品的刺史,都要忌惮他的威严哩!” 胖太监将眉毛一挑:“钟刺史的意思是:穆县令以下犯上,不把你放在眼里?” “呃……也不算是,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有时候难免喜欢耍耍架子。” “既如此,钟刺史又何必放在心上。他可是安王的朋友,以前对安王都是随意的很,你还指望他如何对你?”胖太监嘴角勾起一丝阴笑:“堂堂国丈和国舅,他说杀就杀了,圣人不但没怪罪,还给予嘉奖。这人啊,你惹不起,自求多福吧。” 钟宽本意在三个太监面前嚼嚼舌根,出口怨气,说不定几人回去话传话,还能判“穆悠”一些罪责,谁知几个老泥鳅滑的很,根本不买账。 赵斌一身白袍跑了过来,朝钟宽等拱拱手:“刺史,快到午时了,祭祀是否开始?” 钟宽挥挥手:“呃,我们今日只是旁观,一切全听穆县令的。” “是。”赵斌看了穆悠一眼,来到祭台,大呼道:“全场肃静,祭祀开始!” 穆悠不知何时也已换了与赵斌相同的白袍,在众人的瞩目下登了台。 “净手!奏乐!”赵斌喊道,就有两位白衫侍者端着铜盆手巾上前来。丝竹之声也飘然而至。 “快看,那就是明府!我们新来的县令。” “好年轻!长得真俊,呵呵。” “瞧你的花痴样,明府早就有了妻室,听说他娘子美若天仙。你就别想了。” “说不定他还想纳妾呢?做妾室也不错嘛。呵呵。” 两个女子用帕子半掩着脸,说着悄悄话。 “呸!我家阿郎对娘子情深意切,你们少做白日梦了!”旁边的柳絮却是听到了,忍不住冲两人骂道。 “哎,娘子说了,让我们不要惹事。”锦绣赶紧拉住柳絮,唯恐她惹出麻烦。 两个女子脸一红,潜入到了人群中。 赵斌见穆悠洗完手,又唤道:“燃香!” 一位白衫侍者又赶紧将香递上。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比赛啊?”一个小男孩骑在聂修文肩上,有些等不及了。 “快了快了,来,先吃个粽子。”聂修文娘子安慰道。 穆悠将三支香点燃了插到了祭台上。赵斌便又大喊道:“全体跪拜!” 钟宽叹了口气,见众百姓都跟随“穆悠”跪了下去,也只能效仿,三个太监对视一眼,不得不也跟着跪拜起来。 随后穆悠又献了酒,命人往河中撒花。 赵斌瞅准时机,朝后一挥手,一群七八岁左右的身着白衫的孩童便从祭台后跑上台来,列队站好,蔡昊天也一瘸一拐地走上祭台。 “看,那人是谁?怎么还是个瘸子?”有人笑道。 柳絮把眼一瞪:“人家瘸不瘸,碍着你什么事了?” 蔡昊天一抬手,和小孩子们一起念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看,那个,第一排正中间那个,是我儿子!”一个身着灰色短衫的汉子甚是得意。 “第三排第二个是我小女儿。呵呵。”另一人也无比自豪。 “那人是谁?腿脚好像不太利索。”胖太监问道。 “哦,是本地的一个书生,替穆县令在督办学堂,现在是无涯书院的院长,这些孩子都是学堂里的,喏,还有一些大点儿的帮着撒花哩。” “这个县令还真是不一般啊,连瘸子和小孩子都能为他所用!” “呵呵,我听说穆县令一直盼着几位公公来哩,说是有几位公公在此,除了县衙的衙役,连多的护卫都不用再花钱找了。” “哦?如此说,他连咱家也用上了?” “呵呵呵,年轻气盛,有失礼数,还望几位公公见谅!”钟宽故意客套着。 “钟刺史,你做了多久的官了?”胖太监突然提问。 “哦,呵呵,快二十年了。” “为官二十年才是个六品硖州刺史,知道是为什么吗?” “呃,还请公公明示。” 胖太监抿了口茶,答道:“穆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太旺,这次龙舟赛直接花你的钱财,他自己出风头聚民心。你这心里头怕是很不痛快吧!怎么?想借咱家的手出出气?” 钟宽被别人看破了心思,慌得赶紧答道:“不敢,不敢。” “那就好!咱家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了,什么尔虞我诈的事儿没见过啊!你不是他的对手,别动什么歪主意,安分点,要不然不得善终。” “哦,是。多谢公公提点。” “撒江!”赵斌大声喊道。 穆悠与众侍者一起,将祭台上的粽子鸡蛋纷纷投入水中。 “扔这么多,多浪费粮食啊!”胡大娘挽着女儿的手小声嘀咕道。 “阿娘,这是在祭祀屈原哩,屈原祖籍归州,跟我们硖州同属山南东道!”胡三妹说道。 “我说啊,明府还不如给挨家挨户多分些粽子。”后面汪老汉也有些心疼。 “所有当官的哪个是真心想着我们小百姓啊?还不是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突显政绩。”何亮挤上前来,漫不经心地说。 “说得也是。屈原投的是汨罗江,在黄柏河祭祀,他吃的到吗?哈哈哈。还搞什么龙舟赛,简直是荒谬!”旁边的郭全也是噗之以鼻。 胡三妹见二人衣着打扮倒也光鲜,说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而且似乎对穆县令不满,不禁回道:“明府上任才一个月,干了多少利民的事,办个龙舟赛也是让百姓们乐呵乐呵,怎么就不行了?” “江河一脉相连,这次明府办的是龙舟赛,聚的可是民心。几个鸡蛋粽子有你们贪的钱多吗?扔到河里还可以喂鱼,鱼喂肥了,还不是到了百姓嘴里。二位若是因为上次明府到龙泉暗访的事心怀不满,等会儿直接去说,何必在背后嚼人舌根?”穆仙儿突然在背后说道。 “仙儿姐姐,你也来了?”胡三妹兴奋地喊道。 穆仙儿笑笑:“我替明府巡查哩。” 郭全、何亮听得此话,慌得赶紧挤到别处去了。 “仙儿啊,那个邵娘子……”胡大娘朝四周看看,到处一片人海,却没寻到想见的人。 “放心,胡二哥和她在那边哩。”穆仙儿朝远处指指:“我觉得能成,如果三妹能帮衬一下,那就更没问题了。” “好好好,我一定帮。”胡三妹连连点头。 “你不是对邵娘子还有些不满吗?” “哪儿有?阿娘都跟我说了,明府都查清楚了,邵姐姐其实挺可怜的。每个人都有过去,不都还有人说我被抢进了田府,失了清白吗?”胡三妹拉着母亲的手:“只要二哥中意,邵姐姐以后就是我嫂嫂了。” “好,希望他们能谈的来,我也就了了一门心事了。”胡大娘捧着胸口,喜笑颜开。 “那你们当心点儿。我还要到别处转转。”穆仙儿打了个招呼,钻入人潮中。 “祭祀结束,龙舟赛即将开始,请所有参赛队就位。”赵斌又大声喊道。 “快了,快开始了!”围观的百姓沸腾起来。 穆君逸挤到柳絮身边:“怎么就你们两个?” “穆大侠。”锦绣忙招呼道。 “穆大哥。你也来看比赛?”柳絮满脸兴奋。 穆君逸:“替明府到处巡查一下。子谦他们没来看热闹?” “哦,娘子说子谦太小了,这儿人多,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奶娘本来是想来的,娘子也没让。钱管家倒是跟我们一块儿出来的,说是肚子不舒服,方便去了。” “那仙儿呢?” “仙儿姐姐……”柳絮挠挠头:“没看见。” “那我师父呢?” 锦绣与柳絮对视一眼:“这……我们也不知道。” 穆君逸满脸沉重,扒开人群离去。 穆仙儿如蛇一般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终于寻到了陈威。 她一掌拍在他肩上,兴奋地喊道:“陈叔叔!” 陈威大惊:“哦,原来是……呃……莲儿!” “呵呵,陈叔叔还记得我?” “当然,呵呵,你父亲呢?” “阿耶身子不便,在家歇着哩。” “哦,我昨日准备去拜访的,你们可是又搬家了?” “嗯,阿郎说我们以前住的院子太嘈杂,让我们搬到一处清净的地方去了。” “那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各队准备!”赵斌手中的红色小旗一挥,与之同时,一道烟花冲破长空,响彻云霄。 “加油,加油!”穆仙儿来不及答话,已蹦跳着,随着观赛的百姓呐喊起来。 各舟早已如脱弦的箭向前驶去,鼓手挥动着系有同色丝带的鼓槌击着鼓,锣手听着节奏敲着锣,舟尾的舵手目光如炬,掌控着舟行的方向,左右各十名划手则是“嗨哟嗨哟”的踏着鼓点喊着号子拨起一片水花。 “红队加油,红队加油!”穆仙儿双手捧在嘴前,拼命喊道。 “红队加油,明府加油!”周围的百姓也跟着激动不已。 陈威瞟向离岸最近的红队,那鼓手露着膀子,衣衫早已湿透,哪里还有一点县令的样子。 第224章 验明正身,自作聪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那是穆县令吧?”胖太监指着江面问道。 钟宽点点头:“是。穆县令亲自击鼓助威,看来红队今日怕是要稳得第一了。” “啊!明府!”众人一阵惊呼。 钟宽与胖太监都惊得站了起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赵斌和几个衙役更是急得朝河边跑去。 红队舟翻了! 刚才还是第一,弹指间,整条龙舟已倒扣在河面上。所有人都入了水,好在都会游泳,个个如朵朵红花漂浮着。 “这……”胖太监长长叹了口气。 钟宽却摸着唇上的胡须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明府,没事儿吧?” 穆悠与众人游上岸,湿衣紧贴在身上,甚是狼狈。衙役们赶紧递上帕子,带着他们来到帐篷里更衣。 “哎,明府,我们……”队员们懊悔不已。 穆悠却是无所谓道:“没事儿,重在参与嘛!” “明府,你还好吗?”穆君逸黑着脸也进了帐篷。 “哦,穆捕头!”穆悠已换回了官服,手里系着腰带,嘴角挂着笑。 “明府,我找你有点事儿。” “哦,走,我们这边说。” 岸边的呐喊声依然热烈: “加油!” “哦,好!” “赢了!” 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穆君逸瞟了一眼四周,一把抓起穆悠的领口:“仙儿呢?” “不知道。这么多人,可不好找。”李殷拉下面具,摸了摸脸:“哎,穆兄,你看钱管家这手艺还真是绝了,上面有看不见的气孔,却还可以防水。” “是你故意弄翻了龙舟?” “哦,呵呵,这都让穆兄看出来了?” “这次龙舟赛就是仙儿布的一个局,对吗?”穆君逸满脸无奈,长长叹了口气:“表面看,仙儿想让百姓们乐呵一下,为他们挣些钱。而实际,就是想让你当众落水,好在所有人面前验明正身!” 李殷点点头:“穆兄英明。” “哼,可我怎么觉得,你们还有事瞒着我。说,仙儿现在在哪儿?” “仙儿做媒去了。就是那个面摊的胡老二,都三十岁了还没娶亲,仙儿给他寻了门亲事。” “就这?”穆君逸满脸疑虑:“那我师父呢?这几天他又在帮仙儿干什么?” “暗访啊!仙儿想看看这些天来的政绩如何,命欧阳前辈到处暗访哩。”李殷说着,朝河边看去:“赛事结束了,我要去给获胜者颁奖了,先走一步。” 穆君逸望着李殷的背影走远,一时也无可奈何。 仙儿,你到底在哪儿? 穆仙儿见红队失势,也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别了陈威,垂头丧气的离了人群,独自回到郊外的宅院。 陈威蹑手蹑脚的尾随其后,派人给钟宽去了信,不到两刻钟,就有十个黑衣人围了过来。 果然来者不善,也不走正门,翻过了院墙,拔出了刀,就朝屋里冲去。 陈威候在院门外,从门缝里瞧着里面的动静,只听得几声女子的哀嚎,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跑了出来。然而没跑几步,一个黑衣人便追了出来,朝着他就是一刀。 陈威定睛看去,那倒下的人不是“穆悠”又是谁? 黑衣人从里面开了院门,手里拿着块破布擦拭着刀上的血,完罢,将手一伸,粗着嗓门道:“钱呢?” 陈威开怀一笑,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便递了上去:“点点看。” “不用。”黑衣人接过袋子,朝屋里一指:“你不验验尸?” 陈威朝屋子瞟了一眼,屋门口的地上,隐约可见一人趴在血泊中,一袭粉红的纱裙,不是穆悠的女儿还能是谁? “你的人呢?”陈威四处看看,随口问道。 “从后门走了。”粗嗓门答道,掏出火折子就朝院门的茅草顶点去。 “不不不。”陈威拦住他:“带着你的兄弟们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过些天再找你们干票大的。” “是。” “哈哈哈哈。”陈威又忍不住大笑道,扬长而去。 地上的“穆悠”爬了起来,凑到黑衣人身前,撤掉脸上的“疤痕”,甩起头发,捂着胸口直喘粗气:“主子,你可吓死我了。再以后干这种事,你能不能换个人啊?” “不能。”穆仙儿一扇子敲在他头上,拉下头巾和面巾,嘴角坏坏一笑,将钱袋子掷了过去:“收好了,就在地上躺了会儿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你还不乐意吗?别不知好歹。” “可……屋里那十具尸体怎么办?” “师兄!”穆仙儿大唤一声。 一个黑影瞬间便到了面前。 欧阳清风将魅影抱在怀里:“你既已知道了陈威和钟宽是罪魁祸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二人为穆悠,为……为你娘报仇?” “不,害了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是杨国忠,或者,还可以说是圣人!”穆仙儿冷冷一笑:“可陈威出卖了穆悠,钟宽还亲手杀了他。这两人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我要让他们活着,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生不如死。”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是钟宽请的杀手,那就把他们悄悄送回钟宽家里去吧。我还得去看看,那三位公公把饭钱房钱结清了没有。这里就拜托师兄了。先走一步。” “这人可真是疯了,何必整这些花样?欧阳大侠,您不会真听她的吧?” 欧阳清风朝屋里努努嘴:“搭把手,这家人看龙舟去了,趁人家回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 县城内,夷陵酒楼里,已酒过三巡。 穆悠借口内急去了茅厕,等回来时,身上的酒味儿也淡了,连官服也宽松了不少。 “三位公公可吃好了?不知这酒菜是否还合胃口?”穆悠摇着扇子问道。 “不错不错。穆县令太客气了。”三个太监客套道,拿丝帕擦着嘴。 钟宽看着满桌的剩菜残羹,微微一笑:“嘿嘿,多谢穆县令做东,钟某才能跟着一饱口福。” 胖太监鄙视地斜了他一眼:“钟刺史说得太谦虚了,这些菜你难道平常都没吃过?” “哎,实不相瞒,钟某出生贫寒,以前苦怕了,自从做了官,家里还是一切从简,所有钱财都攒着在,从不在吃穿上面铺张浪费。” “哦,刺史的意思是,您府上的那些钱财都是您这二十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钟宽面不改色:“那是当然,钟某为官二十年了,虽说没做出什么政绩来,可也是两袖清风。” “哎哟,得罪了得罪了。都怪我,不该央求刺史掏这么多钱来办这次比赛。”穆悠懊悔不已,朝外喊道:“掌柜的!” “呵呵,明府有何吩咐?” “这顿饭钱算我头上,还有几位公公在你这儿的花销,都算我的。”穆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免死金牌来:“来,拿去,这可是纯金的,应该够了吧?” 掌柜的也算有些见识,只看了一眼那金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哪儿还敢接。 钟宽与三个太监也赶紧站了起来,朝着金牌揖手见礼。 “穆县令,万万不可。这可是圣人赏赐给你的,得好好保管才是。”胖太监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扔了过去:“这顿饭咱家请了。还有我们在店里的开销,一并结清了。” “哎,是。”掌柜的眉开眼笑道。 “这如何使得,几位公公远来是客,这……”穆悠客套着。 “好了,穆县令,就这么着吧。如今龙舟赛也看了,也酒足饭饱了。咱家也该回宫复命去了。” “哦,是是是。掌柜的,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掌柜的赶紧将手里的纸包呈上。 “这……”三个太监有些疑惑,看来这穆悠也不是不知礼数吧,只是不知是什么礼,是该收下还是拒绝。 穆悠笑笑:“这是今年春上本县邓村乡的绿茶,有劳公公帮我给安王捎回去。如今,荔枝正是成熟的时节,荔枝虽然美味,但吃多了容易上火,而绿茶却可以降火。还有劳公公帮我给安王带句话,告诉安王:高山流水,我收下了。” “哦,好。穆县令放心,咱家一定不辱使命。告辞。” “路上保重!” 见三人离去,钟宽终于松了口气,一转头,见陈威正悄悄蹲在墙角,心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陈乡正!”穆悠也发现了他,朝他招招手:“鬼鬼祟祟的干嘛?” “哦,方才在河边,一时贪嘴,吃坏了肚子,明府颁奖时我还在茅厕哩。呵呵,实在是失礼了。本来准备过来向刺史和明府致歉的,可见宫里头的人也在,所以一直等候在此。” “哦,无妨无妨。你们乡的奖,我已让熊大郎帮忙领了。哎,今天真是开心啊!” 陈威也跟着附和道:“是,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钟宽闻得此言,脸上也高兴起来:“穆县令这些天也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 “好好好。那下官先行告退。” “穆县令慢走。” “恭送明府!” 眼见穆悠没了影,钟宽赶紧问道:“如何?那穆悠父女可是解决了?” “那是,这次刺史您就放心吧。小的看得真切,死的透透的。” “那些杀手呢?” “我已经吩咐了,让他们到别处去躲躲。那父女俩的尸首我倒是没动。那是个单家独院的宅子,周围也没什么人,如果不是特意去,不会有人发现。”陈威说着,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好。干得好!哼!你说,这个穆县令要是回去了,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岳父都成了死人,会怎样?只是不知,这位穆县令会不会是个情种,会不会又想着为穆悠父女报仇啊?” “刺史尽管放心,这个穆县令已有了妻儿,那个莲儿可是安王妃,穆悠与她之间有多深的感情不得而知,但他们之间一定有一场交易。穆县令利用她当了官,而她想利用穆县令报仇。如今他们都死了,穆县令是个聪明人,恐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吧,要不然让安王知道王妃是穆县令的小妾,那……啊?” “哈哈哈哈,你这脑袋总算聪明了一回嘛。” “呵呵,承蒙刺史教诲!” 第225章 冤魂索命,钟府藏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威自以为除了穆悠父女,又摸透了穆县令的心思,洋洋得意,晚上小酌了几杯,搂着美娇娘嬉戏一番,便沉沉睡去。 突然,他觉得全身冷冰冰的,迷迷糊糊去抓被子,却摸了一把草,赶紧瞪大眼睛四处看去,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方才明明睡在床上,而此刻,怎会身在荒郊野外?到处一片漆黑,只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让人听了一阵心颤。他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思考是怎么回事,慌乱地四处辨别着回家的方向。 前面十丈远的地方似乎有亮光,没错,是一人拎着一只灯笼哩。 “哎,你等等。”陈威大叫道,朝那微弱的光亮追去。 那人或是听到了呼唤,停了下来。 陈威赶上她,从背影看,貌似是一位女子,身上的纱裙朦朦胧胧,使得整个人也有些如梦似幻。 “呃,娘子,请问此地是?”陈威向前探着头问道。 女子回过头来:“陈叔叔!” 陈威一惊,整个人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已挪不开步了。他惊恐地看着微弱的光照下那女子煞白的脸:“你……你……莲儿?” “陈叔叔,救我。我……好疼。”女子痛苦地捂住胸口,嘴里的血水也喷涌而出。 “你……”陈威已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便倒了下去。 “陈叔叔,陈叔叔?”穆仙儿憋着哀怨的鬼哭声喊了两遍,见陈威已被吓得晕死过去,不禁有些意犹未尽。 李殷从一边的树上飞了下来,查看一番,也有些失望:“这人也太胆小了,我穆悠都还没出场哩。” 穆仙儿莞尔一笑:“好,那你接着来。” 陈威晕晕乎乎地醒来,四处看看,还是一片荒野。莲儿却不见了,身边的树上只剩一盏灯笼,昏暗的烛火使得周边的一切若隐若现。 他挑着灯笼向前跑去,心中辨不清方向,可脚却根本停不下来。 “陈兄,别走啊!”一道白影随着他从树丛中飘过:“我死的好惨啊!” 陈威回头看去,那人的脸正对着自己,他那满脸的疤痕,满头的乱发…… “穆……穆……”陈威感到喉咙发紧,已叫不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出卖我?是你!当初就是你带着贼人来到我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找你偿命!”李殷低沉着声音喊道,运用轻功,使自己盘旋在他头顶。 “不,不,不是我……我……是钟……钟宽杀你。”陈威慌乱地喊道,仓皇而逃,一脚踩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李殷跟着跳了下去:“又晕了!” 穆仙儿笑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送他回去吧。明晚没事儿我们再接着玩。” 两人将陈威送回床上,手挽着手回了穆府。刚翻进院子,不禁吓了一跳,一人坐在院门边,似乎睡着了。 “柳絮?”穆仙儿拍拍她。 “哦,仙儿姐姐,李大哥,你们回来了。呃,阿郎呢?”柳絮揉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师兄没和你说吗?明府还在县衙处理政务哩,今日龙舟赛,用了不少钱,总要把各项开支记录清楚才是。” 柳絮打了个哈欠:“哦,那你们早些休息,我给阿郎候着门。” “好。”穆仙儿朝李殷苦笑一下,回了屋。 片刻后便传来了敲门声,穆悠疲惫归来…… ———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钟府宁静的夜晚。各房里也都亮起了灯。 “怎么回事?”钟宽怒道。 “人,死人,有死人!”一个小厮喊道,声音被吓得变了调。 钟宽披着衣裳出了屋,就见几个小厮围在茅厕外,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钟宽问道,也见到了地上的死人。一身黑衣,脖子上一道细痕,应是一击毙命。伤口的血早已凝固,肢体早已僵硬,估计也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阿……阿郎……”管家尽量平静地打个招呼,一指瘫坐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厮:“是他先发现的,他起夜去茅厕,被绊了一跤,仔细一看,是一个死人。” 钟宽拿丝帕擦了擦手,满脸不屑:“一个死人,有什么可怕的?瞧他的打扮,许是夜里去做歹事,被行侠仗义者所杀,逃进了府中方才断气。找几个人拉出去,找地方埋了。” “是。”管家答道。 “啊!阿郎,阿郎!”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从卧房传来。 钟宽大惊,赶紧迎上去。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已裹着一床毯子衣衫不整地扑倒过来。 “娘子,怎么了?” “床……床底下有……有人!”女子手指着房内,将头死死埋进钟宽的怀中。 “别怕,你们,进去看看!” 不多时,又一具尸体抬了出来。 钟宽沉默了,两具尸体,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死法,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啊!”另一个小妾的音量也不小。 钟宽心中暗叫不好,就被她抓住了手:“阿郎,我也看了一眼我床下,也……也有……” 有什么,不用多说,钟宽已猜到了。 三具尸体了!是什么人?怎么都死在自己家里? 钟宽使劲儿一拽拳头:“给我全府上下仔细搜!” 全府上下,灯笼火把,宛如白昼,主子奴婢,全都毫无睡意了…… 当九具尸体一字排开来,天已大亮了,所有人红着眼睛看着地上这几具折腾了一夜的尸体,脸上除了疲惫和恐惧,就是迷茫。 “阿……阿郎……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应该……应该就这些了吧?”管家颤抖着问。 “再仔细搜搜!”钟宽说着,苍白的脸上略带镇定。二十年的官场里摸爬滚打,心里的承受力多少还是比这些奴婢强。 九具尸体,怎么可能,昨日陈威来告知了穆悠父女的行踪,自己便叫了早就准备的杀手前往,一共十人,而那首领,却不在…… “阿郎,又重新搜了一遍,就只找到这九具尸体。您看?” “还看什么?装到麻袋里,拖到城外埋了!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是!” 一众奴才哪儿敢抗命,哆哆嗦嗦地行动起来。 “阿郎,阿郎。”一人大呼道跑了过来。 “又慌什么?” “穆……穆县令的人守在后门外,尸首运不出去啊。” “多少人?” “约莫二十多个吧。” “哼,穆县令!阴魂不散!”钟宽使劲儿一握拳,手指头又“咯嘣”只响。 “阿郎,阿郎。”又一个小厮从前院跑来。 “说!” “穆县令独身一人在府外求见。” 钟宽咬着牙道:“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见客。” “这……穆县令说,如果阿郎回答说“身体抱恙,谢绝见客”的话,就告诉阿郎,他是来替阿郎解忧的,比如找找东西,运运货什么的都行。” 一切显而易见了,钟宽叹了口气,一挥手:“让他进来。” “刺史,刺史。”穆悠大喊着迈进书房,赶紧抱拳道:“下官穆悠,拜见刺史!” “穆县令,有事?”钟宽端着架子问道。 “全靠刺史相助,才使得昨日的端午节大放异彩。今日穆悠特地登门拜访,不知刺史有什么需要穆某效劳的地方,穆某一定竭尽全力。”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刚听说家里丢了只狗,不知穆县令可知在哪儿?” “哦,实不相瞒,我当这个县令前就是跑江湖给人算命的,我算算啊。呃,不过嘛,得一两银子。一直以来,包括给安王、寿王算命,都是这个价。” 钟宽脸色越来越黑,强忍住怒火,朝管家吩咐道:“一两银子。” 穆悠接过银子,喜笑颜开:“狗吗?不就是看门的吗?刺史在大门口找了没有?我看你那块“钟府”的匾额大的很,会不会藏到那后面了?趁现在大清早的过往的人还少,再过会儿人多了,狗怕是更不敢出来了。哎,天是越来越热了,热天里什么东西都放不久,特别是肉类的东西,放上半天都会臭死,真是烦心啊!” 钟宽又问道:“能否请穆县令看看,今日能不能动土?还有,是否适宜从北门出行啊?” 穆悠掐着指头:“动土倒是可以,只是不宜北行,从南边正大门出行,绝对一路顺风。” 钟宽仍然面色平静,一手偷偷拽着衣角,慢慢地对管家吩咐道:“先去南边正大门看看,然后就出门办事去吧。” “走正门?”管家一愣,见钟宽瞪着自己,赶紧领命退了下去。 钟宽指指丫鬟端上来的茶:“穆县令请。” “哦,刺史客气了。”穆悠端起茶闻闻:“嗯,真香,刺史对下官实在是太好了,这茶也是好茶,居然没毒!” 钟宽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回击道:“听陈威说,穆县令的爱妾和泰山昨日都遭了不幸,还望穆县令节哀顺变啊。不知穆县令敢不敢公然祭拜,钟某也好去上柱香啊?” “啊?穆某倒是糊涂了,刺史说的是……” “我替穆县令解决了后顾之忧,穆县令却把我的人都变成了鬼。这算是恩将仇报吧?” “哦?刺史昨日的刺杀居然是为了我好?” “你那爱妾可是安王妃,你敢和安王抢女人,倒真让钟某佩服啊。安王和你是挚友,大老远给你送一幅《高山流水》,可见一斑。穆县令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个女子而为难钟某呢?” 穆悠叹了口气:“说得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人死也不可复生。是得想开点。” 钟宽松了口气:“那我们之间的梁子算是解开了吧?” 穆悠忍不住笑道:“刺史啊,知道吗?你有个很大的缺点,真得改改。” “哦?愿闻其详!” “太心急了。”穆悠摇着扇子直摇头:“当初杀穆悠时就是,你觉得他必死,可是后来呢? 昨天,居然又犯同样的错误,陈威说穆悠父女已死,你就信了?为什么不核查一下? 你说你,也不等我来给你汇报情况,就心急火燎的给卫国公去了信,你这不是欺骗卫国公吗?完了完了,卫国公这人生性多疑,怕是会以为你成了我的人吧。” 第226章 知人善用,不测风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你……”钟宽瞠目结舌。 “刺史放心,穆悠父女还活的好好的哩。只是,我又将他们转移到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有个词怎么说的,哦,对了,狡兔三窟。呵呵。” “他们真的没死?陈威,居然骗我?” “不不不,陈威亲眼所见,不过我只是用了点障眼法而已。他以为穆悠父女真的死了。知道吗?昨天夜里,他都见到他们的鬼魂了。据说,今天都不敢出门了,满院子都贴满了驱鬼的符纸。哈哈哈哈。” “你……你到底想怎样?”钟宽无奈地吼道。 “娘子,娘子……”院子里管家的声音大喊道。随后重重的脚步声冲进书房:“阿郎……” 钟宽正在气头上,怒道:“谁让你进来的?有没有一点规矩?” 管家一哆嗦:“阿……阿郎!两位娘子收拾了东西,带着丫鬟婆子,说要走。小的们实在拦不住啊。” “什么?” “娘子说,这府上……住不得了。” 穆悠笑道:“你这几个小妾也算聪明,是得另外寻个干净的地方了。” “走,谁不想待了,都给我滚!”钟宽怒道,一把将案上的茶杯也扫到了地上。 “哟,何必发这么大火呢?令正不在身边,这纳的小妾也走了,刺史正好清闲一下嘛。哎,我倒是好烦,妻妾都得照顾着。 哦,这一晃都什么时辰了?县衙还有好多事要忙哩。穆某先行告退。呃,不知刺史下次会找些什么样的杀手来对付我,最好能武功高点的,要不然,还不够活动筋骨。哈哈哈哈。” 穆悠取笑一番,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明府,明府。” 刚出钟府,便有两人拦住了去路。 “谢天谢地?”穆悠认出了兄弟俩:“你们等会儿,我去换身衣裳,今天,我们到哪儿讨钱去?” “不不不,明府。龙舟赛我们队得了第一,给家里挣了六两银子,够爷娘花的了。”谢地说着,满脸兴奋。 “哦,那就好。” “阿娘让我们给明府带了一篮子鸡蛋,明府您一定得收下。”谢天将手里的篮子呈上,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穆悠接过鸡蛋:“公然行贿啊?” “不不不,这全是阿娘的一点心意,还请明府……”兄弟俩慌忙解释道。 “行,那我收下了。”穆悠也不客套了:“你们说事吧!” “呃……”兄弟俩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开口。 穆悠:“衙役里面刘二和张老四也都五十好几了吧?给他们发点俸禄,回家哄孙子去。你们兄弟俩把名额补上。” “啊?是。呵呵,多谢明府,多谢明府。”两人喜出望外。 回了县衙大堂,赵斌将整理好的账单呈上,穆悠仔细看过,欣喜地点点头:“赵县承辛苦了,有你在,简直给我省了太多事了。” “呵呵,如今县衙还差主簿和县尉,有些事我一个人也……” “哈哈,看来赵县承是经不起说啊,这是在叫苦吗?” “呃……能为明府效力,赵某不敢言苦。” “行了。我这个人就这样,就喜欢当甩手掌柜。我也知道这些天把你忙坏了,给你放天假,好好歇着。” “哦,这倒不用。” “客套什么?谢天,你去无涯书院把蔡先生请来。” …… “什么?主簿?”蔡昊天以为穆悠有要事相商,快步随谢天赶了过来,才知是要给自己封官,不禁大吃一惊。 “没错。本官身为县令,负责统筹全县之政务,当初还以为这个官清闲,可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杂七杂八的事太多了,我得多找几个帮手。你便是主簿的最佳人选。” “这是吏部的旨意吗?” 穆悠摆摆扇子:“不,这是圣人给我的特权,圣人特许我携带家眷回乡任职,更是承诺过,我可以随意任免手下官员。呵呵,不过,我自己也就是个七品,手下也就八九品的小官和一些乡正保长之类,发挥空间也不大。” 蔡昊天低头朝自己的左腿看去:“蔡某腿脚不便,恐怕……” “主簿负责勾检文书,监督县政,跑腿的事交给穆君逸去办就好。” “交给我?”穆君逸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见穆悠提到了自己,也有些诧异。 “刚才赵县承提到县尉一职,也很重要,综合最近的表现,就由穆君逸担任吧,主要就是负责本县的治安和抓捕盗贼等工作。即刻上任,不可推脱,否则就是抗旨。”穆悠说着,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连免死金牌也掏了出来,丝毫不给他商量的余地。 穆君逸见所有人都对金牌跪下了,也只得领命。 “还有,听说龙泉镇乡正陈威昨夜受了惊吓,闭门不出了。小飞,你去传命,就由熊大郎暂代其职吧。这次龙舟赛,龙泉镇勇夺第二,熊大郎也是功不可没。” “是。”小飞嘴里答道,人已冲出了门,不愧有飞毛腿之称。 “所有人,这些天也都累着了,明天放假一天,休息好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安排。” “明府有何安排?”蔡昊天问道。 穆悠:“我想把整个县的人口重新核查一下,有些土地也该重新分配了。” “是。明府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是该好好把这些梳理一遍了。”赵斌也赞同道。 “好。到时候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办了,穆县尉负责治安,有不配合者一律请进牢房去,反正大牢里空着。” 蔡昊天:“是,我这就准备。” “说了好好儿休息。人口核查的事后天再办。” 蔡昊天笑笑:“哦,是,呵呵,那我刚好可以把书院的事处理一下。”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三个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找欧阳商议吧,他岁数大些,比较稳重。” “师父?”穆君逸满脸迷茫:“不知我师父最近在替明府做什么?” 赵斌也疑惑道:“明府此言,是要出门吗?” 穆悠摇着扇子:“天有不测风云,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 何事?躲不过? 穆君逸想着,就感觉到屋顶一道杀气袭来。这是行走江湖这些年来无形中练就的本事,感知危险,才能防范于未然。 穆君逸迅速朝穆悠看去,果然,他也意识到了,不过,他眼中却是充满期盼,整个人已迎着危险而去。 躲不过?难道…… “啊!”穆悠一阵哀嚎,一支箭直射进了他左前胸,浅绿色的官服也被染红了一片,他手握着箭杆,口吐鲜血,向后倒在地上。 “有刺客!” “在屋顶,追!别让他跑了。” “明府,明府!” “快!来人,请大夫!” 众人大惊,衙役们拔出了刀冲出府去,穆君逸愣了片刻,也跟了上去,就见赛华佗恰巧经过县衙门口,李殷装成了一个小厮的模样,拎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赛大夫,快,明府遇刺了,快去看看明府!”董三正准备去请大夫,赶紧将二人请进去。 衙役们分散着朝各处搜查去了,穆君逸停下脚步,苦笑道:“师父,这又是仙儿的主意吗?” “是。”欧阳清风现身道:“你放心,我算好了力道,只是刺穿了她身上的血包,不会伤着她。” 师徒俩进府来,穆悠已被赛华佗师徒带到后堂治伤去了。守在房外的赵斌、蔡昊天等人均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斌:“怎样?刺客抓到了吗?” “让他跑了。明府伤势如何?” “赛大夫还在里面忙着哩。老天保佑,明府可千万不可有事啊!”赵斌清瘦的脸上满是焦虑。 门开了,李殷低着头,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明府,明府怎样了?”所有人趁机都冲了进去。 “哦,少府放心,明府洪福齐天,这箭啊,离心脏只差一分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赛华佗指指床边凳上带血的箭头,收拾着瓶瓶罐罐:“不过,伤的还有些深,这些药隔天换一次,最近一个月一定要静养。饮食要清淡,不可吃酒。如果有什么情况,赛某定然随叫随到。” 众人听了此言,总算放了心。 “明府,明府醒了!”蔡昊天兴奋地喊道。 “明府,呵呵,没事儿了。”谢地等人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儿。”穆悠想要坐起来,然而虚弱无力。 欧阳清风一把按住他的肩:“明府千万别动,要不然伤口又要出血了。” “你们……咳咳……歇着去吧……咳咳……休息好了,好好儿……替我办事儿……咳咳……” “明府,明府放心,我们一定会各司其职,你就安心养伤吧。” “好。送……送我……回……回家去吧。”穆悠刚说两句又气喘吁吁了。 “明府还是少说话为好。”赛华佗吩咐道。 “董三,去备辆车。”穆君逸瞧着一屋子人,忍不住一挥手:“都散了吧。让明府安静歇会儿。” 见众人出了屋,李殷关好房门,将一锭银子递给赛华佗。 “多谢,多谢明府。”赛华佗笑得合不拢嘴:“明府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替明府保密。” “保密?”穆君逸有些不信:“你要敢把明府假装受伤的事说出去,小心你的头!” “是是是,赛某保证,绝不多嘴。” 穆悠跳下地:“用不着你保密,有些人盼着我死哩。若是他们悄悄找你打听我的伤势,你就趁机讹他们一些钱,然后再慢慢告诉他们真相。” “啊?这……” 不但是赛华佗,连欧阳师徒也迷茫了。 穆悠嘟起嘴:“什么这啊那的?按我说的做就是,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到时候得了钱,分我一半就好。” 第227章 回府养伤,佳人薄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阿郎,阿郎他怎么了?”柳絮见穆悠被欧阳师徒抬进府,后面还跟着李殷和穆仙儿,深感大事不妙。再仔细一看,他左前胸还有一片血迹,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朝正屋大喊道:“娘子,娘子,你快来啊,阿郎……阿郎他……” “柳絮,没事儿,赛大夫都看过了,没伤到要害,回家养上个把月就好。”穆仙儿见柳絮急得抹了泪,赶紧安慰道。 “还是快让明府回房躺着吧。”李殷挠挠头:“呃,不知明府想到哪间房养伤?” “当然是回正屋了,娘子!”柳絮不知李殷为何如此问,又大声喊道。 穆仙儿:“不,明府这次遇刺,凶手就是有备而来,好在明府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可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出手,说不定就会潜进府来。住在正屋太危险了。” 柳絮擦了把眼泪,朝西厢指指:“那住钱管家的房间吧,钱管家今日一大早接到老家的信,说是一个远房表亲过世了,回家奔丧去了,向娘子告了一个月的假,刚好空着。” “嗯,也好,住在偏屋,就算凶手悄然来了,一时也寻不到。我的房间刚好也在隔壁,有什么情况也好照应。”李殷也点头赞成。 “没错,没错,快抬进去,小心点。”穆仙儿边说边朝前跑去,开门,铺床,忙了起来。 穆悠虚弱的微闭着眼,任由欧阳师徒抬着进了屋,扔在床上,趁柳絮不备,顺手自己拉过被子盖上了。 锦绣也听到了动静,快步赶了过来,见柳絮抹着泪,其他四人却是表情平静,再向穆悠看了几眼,见他似乎睡着了,也就不再多言,默默地立于床头,等着吩咐。 “怎么回事?”田娘子赶到门口悄声问道,手里还拿着锅铲。 柳絮不答话,回头向院中看看,飞跑出去。 “娘子,娘子你快去看看阿郎。”柳絮来到正屋,见柳婉茹慈爱地摇着摇篮,子谦眯着眼,应该是睡着了。 “嘘,子谦刚睡着,别把他吵醒了。”柳婉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放下摇篮上的纱帘,终于起了身。 柳絮松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感觉没人跟上,回头看去,只见柳婉茹已在桌前坐了下来,正忙着穿针引线。 “娘子,你……你这是……” 柳婉茹并未抬头:“我给子谦做件薄衫。” 柳絮诧异道:“阿郎遇刺了,娘子不去看看?” “哦,仙儿说过了,没事儿的。以后阿郎的事,你也少管。” 柳絮更是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柳婉茹苦笑道:“这人我们惹不起。她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有人愿意陪她胡闹,又不差我们。” “娘子,可是……” “好了。”柳婉茹抓起衣裳:“你看,这个地方我要不要绣个什么图案?呵呵,子谦还是太小了,喜欢什么图也不会说。” 柳絮只觉得心里凉凉的,她转头看向屋外,眼泪又淌了出来:“无论娘子绣什么,子谦都会喜欢的,子谦的衣裳已经够多了,倒是阿郎,都是当官的人了,除了官服,就是几身粗布衫,倒是该添几件新衣了……哦,都快午时了,我去帮奶娘做饭去了。” “柳絮,怎么了?”田娘子将菜起锅,见柳絮来到灶前大哭了起来,一时也懵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柳絮擦了一把泪,然而那泪水如江水决堤,又岂是擦得尽的? “刚才仙儿说了,阿郎的伤不碍事,好好静养个把月就好。” “哦,我知道。”柳絮长叹了口气:“不是因为阿郎的伤。” “那是什么?谁欺负我们柳絮了?” “没有……我……我只是觉得阿郎……挺可怜的。” 田娘子扇了扇炉子:“你是说,娘子对阿郎太薄情了吗?” 柳絮大惊:“你……你也看出来了?” “阿郎遇刺,虽然仙儿说伤得不重,可作为夫妻,娘子总该关心一下。可她……哎,我也不明白了,他们孩子都有了,为什么娘子对阿郎还是……哎,不说了,我也就是个奶娘,不该议论主家才是。” “奶娘有些事不知道。其实,哎,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柳絮把心一横,一些话再也忍不住了:“其实,子谦不是阿郎的孩子,他是……他是我家娘子的私生子。” “什么?”田娘子也是大感意外。 “哎,都给你说了吧。我家娘子其实也算倒霉,遇到了一个淫贼,还怀了他的孩子,可那淫贼不知道,厌恶了娘子,就把娘子卖了。娘子是在青楼里把子谦生下来的,子谦被卖给了江陵金大善人,娘子却被卖去了京城。” “那……那子谦的父亲?” “那个淫贼已经死了。”柳絮讲着,满脸愤怒:“他死有余辜!本来还准备欺骗仙儿姐姐的感情的,结果被仙儿姐姐给杀了。” “这……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听娘子讲的。” “那……阿郎……” “呃,阿郎应该是以前就认识我家娘子吧。你不知道,娘子以前可是江陵第一美女,很多人都对她心生爱慕的。”柳絮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来,然而就这一瞬间,却又布满了愁容:“阿郎应该就是暗恋过娘子,所以才会四处追寻,将娘子救出了苦海,还派人找到了子谦。” 田娘子也有些动容:“阿郎对娘子也算是一片痴情,他上次说子谦是他的儿子,是被贼人抢走的,我都还以为是真的哩,他每次看子谦的眼神,我都能感受到,他把子谦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嗯,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柳絮叹了口气:“可是,娘子对阿郎却……我越来越不懂娘子的心思了。” “娘子对阿郎应该也是有些情分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随阿郎来此赴任。” 柳絮摇摇头:“奶娘忘了,在长安城郊时,娘子就准备偷偷走的,只是苦于没有能力养活子谦,这才留下来。娘子其实也说过,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是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田娘子切菜的刀也停了下来,仔细琢磨着这两个词来。 柳絮将木柴往灶里拢了拢:“娘子说,来夷陵完全是为了报恩,可阿郎对娘子的情义却是真的。他为了替娘子家人报仇,可以去圣人面前装神弄鬼;他为了给娘子赎身,可以去讨好安王;他给娘子送了好多礼物,他给了娘子这个家……” “阿郎,确实挺好的,可是,娘子为什么还是?” “阿郎哪儿都好,可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阿郎就是有一点……”柳絮又叹了口气:“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让娘子不满意。” 田娘子揭开锅盖搅了搅锅里的汤,又盖上了,听柳絮说到了关键,也着急了:“什么?什么不满意,可以说出来,让阿郎改啊!” “这……”柳絮脸一红,欲言又止。 田娘子:“哎呀,你都分析透了,又想着要他们好,干嘛不找阿郎说?” 柳絮:“这个……这让我如何开口啊!” 田娘子:“阿郎平易近人,有什么说不得的,若是能有助他们的姻缘,也是美事一桩。” 柳絮:“哎,是……那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田娘子:“嗯,我也不是爱传话的人。” “其实,其实阿郎……他就不是男人。” “啊?” “我早就想过要帮他们,还劝娘子给阿郎再生个孩子,可是娘子说,阿郎……不行……” 田娘子秒懂:“那,可以治吗?” “其实,我前些天偷偷去找赛华佗买过药,你不知道,好贵,就那么点药丸就要一两银子,不过倒是很有效。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炉子上炖的鸡汤吗?我把药下到里面,让阿郎喝了。第二天早上我问了娘子是否满意,娘子说,很好。” 田娘子:“可是,你也不能天天偷着给阿郎下药啊!” 柳絮:“我倒是想多下几次药,可哪儿来的钱?哎,你说,若是娘子有了阿郎的骨肉,是不是才会安定下来?” 田娘子:“这……虽然你们相处多年,可你毕竟不是娘子,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插手的好。” 柳絮:“可是,我觉得……你说,阿郎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因为他有这个隐疾,就这样对他?我……我实在为阿郎感到委屈。” 田娘子:“好了,你别再折腾了,缘分自有天定。阿郎现在有伤在身,是药三分毒,若是那药丸中的药与阿郎治伤的药相克,那就真的害了阿郎了。” “嗯,这我知道,哎!” “好了,快,帮我尝尝汤。” 两人忙着,锦绣却是清闲下来。刚才本来在厨房帮忙,听说阿郎受伤,着实吓得不轻。可看欧阳师徒和穆仙儿他们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这些年来,深居皇宫,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学了不少,要不然又岂会平安熬到出宫来。 穆悠依然躺在床上假寐,是的,假寐!以前在宫里,一位年老的宫女告诉过自己,一个人装睡,眼睛虽闭着,可是透过眼睑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眼珠在转动。还有,当人睡着后,他的身体很放松,而此刻,床上的人,连呼吸都有几分紧张,他的手臂露在被子外,手指蜷缩着,想动,似乎又不敢动的样子。 穆悠,自己的主子,何时在我面前如此拘束了? 不,外面石桌秋千那里的四位才是主子。 欧阳清风,徒弟穆君逸,两人冷言少语,不知到底是何来头;李殷,在安王宫里见过,当时他叫殷子木,和安王共寝两夜,是安王的挚友;还有,穆仙儿,失踪的安王妃,如今的身份却是欧阳清风的师妹,穆君逸的亲妹妹,李殷的恋人。 这座小小的穆府,藏着天大的秘密,可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奴婢,安王赐给穆悠的奴婢,当时跟随穆悠时,已和他“约法三章”! 第228章 天成地平,厉鬼再现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锦绣,明府怎样?”穆仙儿推门进来。 “哦,娘子。明府还睡着。” “过两天,我和李殷要出去一趟,最多一个月。” “是。” 穆仙儿笑笑:“你不问问我们去哪儿?” “娘子若愿意告诉奴婢,奴婢便听,但绝不会多嘴。” “这里不是皇宫,没那么多规矩,你当学柳絮那样,尽管随意些。” “是。” “明府得罪了很多人,他们想置他于死地。这段时间我和李殷不在,明府不宜在外奔波,恐遭不测。只有劳烦你多加照顾了。” “娘子客气了。我本就是安王赏赐给阿郎的婢女,理当在旁伺候。” “你还记得曾和明府约法三章吗?” “奴婢谨记。” “好。希望等我们回来,这个家还在,所有人都好好的。” 锦绣双手紧拽着丝帕:“是。” 穆仙儿看出了她的紧张,拉起她的手:“没事的,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好,不要和柳絮一样瞎操心。如果有什么事,去找我师兄,也就是欧阳清风,他比穆君逸好说话。” “是。” “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是。” 眼见锦绣出了屋,穆悠总算大喘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抚着胸口,柔声道:“总算走了,主子,你是不知道,她就一直站在床头盯着我,吓得我都不敢动,都不敢喘气了。” 穆仙儿瞪眼道:“你还能有点出息吗?你现在可是穆悠。” “我……我就不该答应你……这实在太荒谬了。从县衙一路回来,主子你不是没看见,穆大侠,不,现在该叫穆县尉了,你看他那张脸,黑得都跟他的剑一个色了。我……我这心里头就跟打鼓似的。” 穆仙儿朝他的头就是轻轻一掌:“好了,我刚才已经给他讲过了,这一个月来,他愿意听你调遣。” “不不不,我……我可什么都不懂,我就这样躺着,昏睡一个月算了。” 穆仙儿莞尔一笑:“我刚才在县衙都给赵斌他们分配任务了,等我走了,他们就要负责人口核查和土地分配的事,没空管你。 而陈威,被我和李殷这两晚一吓,估计也就成了死人了。 至于钟宽,他刚给杨国忠去了信,汇报了穆悠父女的死讯,现在又不确定我是否真的遇刺,明天估计还有个大案子要查,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敢再有大的动作了。 全县的百姓知道我是个好官,也不会冒然打扰我养病。我给柳婉茹和我阿兄也吩咐了,这段时间谢绝见客。 哎,一切都替你摆平了。放心吧。” “那府上的人呢?”穆悠担忧地朝外看看:“特别是那个柳絮,她要是又下药,或是逼我和柳娘子……呃,嘿嘿,那怎么办?” 穆仙儿朝他的头又是一巴掌:“你想得美。你现在有伤在身,放心,她不会。” “哦,那锦绣呢?她好像都看出什么来了。” “那是你笨!你是主子,她是你的婢女,你还怕她?”穆仙儿满脸不屑:“你进宫净身时连胆子也割了?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我可告诉你了,你若是有损了穆悠的形象,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我真就不该……” 穆悠后悔莫及。 穆仙儿脸色一沉:“好了!都上了贼船了,你还想上岸?不论如何,都给我把这个月过好了!” “饭熟了,准备吃饭了。”柳絮的声音喊道。 “欧阳前辈,穆兄,走,吃饭了。”李殷笑着,就朝饭厅去了。 “你给我站住!”穆君逸拦住他。 “该说的我都全部已经交待了,真的。”李殷摊着手,满脸无辜道。 穆君逸:“你们这几天就只忙了这些?” “是真的,穆兄。你不都问了欧阳前辈了嘛?” “那仙儿为何针对钟宽,又为何罢了陈威龙泉镇乡正一职?” “这……这个决定是仙儿当县令时下的命令,我哪儿知道?我这个县令也就打打杂,到处走访一下,给百姓们帮帮农活什么的,也就给穆悠树立一个亲民的形象而已。穆兄若是实在不解,还是去问仙儿吧。” 穆君逸一甩衣袖:“师父不说,你也不说,问仙儿,她就更不会说!反正你们三个,我是管不了了。哼!” “这只乌鸦还是这么臭的脾气!”穆仙儿见穆君逸走远,过来将头靠在李殷肩上:“对不起啊,又让你为难了。” 李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高兴就好。” 仙儿高兴就好,胡闹又如何?更何况她有充足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三人趁着夜色,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又到了龙泉。 陈威家的院子看起来倒也气派,只是如今到处都贴了符纸,弄得倒有几分像道观似的。 世上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如果有,那也只是在人心里。一个人做了愧对良心的事,总会担心得到报应,总是害怕被害的人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陈威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使得门口的几个护卫也跟着紧张起来。 “施主稍安勿躁,贫道已在府院四周都施了法,不管他是何方妖孽,绝不敢越雷池半步。”一个长胡子道士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自信地说。 “这……这有效吗?”陈威满脸惊恐,一想到昨夜那真实的一幕,便觉得背后直发凉。 “施主尽管放宽心……” 道士话未说完,屋檐下的铜铃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那一盏盏灯笼也挨着熄灭了。 “道长!”陈威觉得有东西在靠近,吓得躲进了被窝。几个护卫也都拔出了刀,围在了床前。 “护法!”道士唤道,掐着手指靠近唇边念起了咒,两名弟子在左右坐下,嘴里也嘟啷起来。 房门突然开了,是的,所有人的眼睛看着门栓落在了地上,门就那么开了。而门口,却不见人影,只有铜铃声响成了一片,一张张符纸也飘落在了地上。 “他们来了,来了!”陈威大喊道。 房间里的蜡烛也熄了,突然间,所有的蜡烛全熄了,可是,真的没有风! 陈威哆嗦地眯着眼看去,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竟是什么也看不见。 “道长。”他唤道,却无人应答。 “来人!来人!”他快哭了,因为连床前的护卫也没了反应。 “哈———” 陈威心头一颤,只觉得一口寒气吹进了自己耳朵里。还有几丝头发在自己脸上扫过。 “谁?”陈威翻身跌在地上。 床上有人!不,是……是鬼! “呵呵呵呵。”凄凉的笑声果然从床那边传来,让人身上的汗毛也惊得竖了起来。 “不,不要。”陈威绝望的喊道。 “陈叔叔,陈叔叔!”女子的纱裙从他脸上拂过。 陈威拼着最后的力气朝门口跑去,刚到门槛,一张惨白的脸便从门框上倒扣下来。满头乱发,满脸疤痕,借着微弱的月光,陈威已认出了他来。 “穆……穆……” 陈威嘴巴颤抖着,已说不出话来。 “陈兄,我来接你!”那人如一片树叶般落了下来,冲他一笑,殷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陈威瞪着眼,笔直地倒了下去。 一刻钟后,屋檐房内,灯火通明,万物复苏,只剩陈威一人仍没有动静。 三个护卫从地上爬起来,提着刀上前查看,只见地上的人满目狰狞,满口鲜血,秽 物脏了一裤子,早已没了气息。 “施……施主。”道长四处看看,满脸愧疚。 “阿郎,阿郎。” 府上的人都苏醒了,胆小的躲在房间瑟瑟发抖,胆大的赶来见了陈威的死状也吓得不轻。 “阿郎,阿郎啊,你到底招惹谁了啊?”妻妾们泣不成声。 续而,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三个道士身上:“骗子,滚!” 长胡子道士带着两个徒弟夺门而去,或许连自己也迷茫了,原本只想骗些钱财,可是……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 三人立于穆悠和白云仙的坟前,四周一片寂静。朦胧的月色下,那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小桃子越发可爱了。 “阿耶,阿娘。陈威死了。这是他的舌头。若不是此人多嘴多舌,你们在这片山谷里该有多快乐!”穆仙儿叹了口气,心中无比畅快。 “其实这件事不该瞒着逸儿,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全家。他也想报仇。” “阿兄太冲动,在长安时,他就准备去杀了杨国忠,我劝了好久方才作罢。师兄放心,钟宽,我会给他留着。明日一早,陈威的死讯便会传遍整个夷陵,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多舌害了人,被冤魂拔了舌,索了命。” 李殷道:“世上有些人信鬼神,总还有些人不信,这件事,你有想过如何善后吗?” 穆仙儿看向欧阳清风,狡黠一笑:“师兄,你觉得呢?”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恐怕也没人会给自己惹麻烦,时间一长,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鬼故事罢了。” 穆仙儿笑而不语。 李殷摇摇头:“世上爱管闲事的人不少,有些人总爱问个究竟,陈威死的蹊跷,怎可不了了之。” 穆仙儿又笑道:“明日,自然有人到县衙击鼓鸣冤。穆县令重伤,告假在家,而县承、主簿、县尉等主要人员都休假去了。剩下几个当值的定然束手无策,只得向上汇报,将这个案子交到———刺,史,府。” “你们……”欧阳清风诧异地看着二人,满脸无奈。 “不知钟刺史会如何追查此案,我明天走之前,会悄悄以穆悠的身份去探望一下,顺便给他提供点线索。师兄觉得可好?”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李殷笑道:“你可悠着点,别把钟刺史气着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穆仙儿又看向欧阳清风:“师兄,那两把剑,我可真就拿走了哦。” “路上小心,回到天圣宫,好好和你师父说,别太任性了。” “好,师兄一定记得要看好我阿兄,别让他轻易把钟宽杀了。还有,趁这次核查人口,把我们的身份重新弄弄,别等我们回来了,还是黑户。” 第229章 天圣宫中,三宝齐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收拾好东西,备了马,见穆仙儿笑吟吟地过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怎样?钟刺史还好吧?” “哈哈,当然,走,路上慢慢给你讲。剑呢?” 李殷拍拍马肚子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哩。” 两人相视一笑,飞身上马,离了夷陵。 李殷心里有些忐忑,和仙儿在一起整整五年了,他比她更加懂她。他知道她舍不得离开夷陵,在这里是她的天下,她的乐土。 可她为了他,愿意再回天圣宫去———那个她不太喜欢的地方,也因她比他更加懂他,她知道他心中还是割舍不下。 天圣宫……师父……身世……责任…… 他感觉自己好累!唯有她的笑容,可以治愈一切。 他们不约而同的轻拉一下缰绳,使得马速慢了下来。前路有太多未知的事等着,何不多领略一下沿途的美景? 两人如此想着,便把这次归家当成了出游,把三天能到的路走成了五天。 天圣宫位于随州、郢州、安州三地交界之处,汉水经过此处,水流变缓,泥沙淤积,长年累月,竟在江心形成了一座孤岛,名为天石岛,传言是天上的仙石幻化而成。 以前岛上也就江上的渔夫偶尔光顾,或掰芦笋,或捡野鸭蛋,或是狩猎。自从六年前出现了天圣宫,其宫主冷阑珊便将此岛占了,着人盖了一些房屋,带着一男两女三个弟子住了进去。 这几年来,天圣宫逐渐壮大,加起来已是上百号人了。两年前更是分为了三个分部,由冷阑珊三个女弟子分别号称圣使,各据一方,并对相应的州暗中窥视。 如今,天圣宫的名气越来越大,自从一年前郢州刺史围剿天圣宫败下阵来,随州、安州两地的官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谁都是要脸面的,更何况天圣宫在这么个三不管的地界,而且也没干出多大伤天害理的事,自然都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有些人却把天圣宫视为了眼中钉。谁?当然是江湖各派了。 一些有本事又不愿屈身朝堂的人,为了所谓的正义,创建了自己的领地,时间一长,也都成了武学世家,对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不入流的门派,当然是噗之以鼻。可是这个小门派却迅速扩大,还在江湖上立了威。能不邪乎吗?简直就是妥妥当当的邪教! 穆仙儿捧着果脯吃着,回头冲李殷一笑,朝他嘴里再喂上一颗,两人都无比惬意。 郢州,比硖州更热闹。特别是这汉水河畔,让人不禁又想到了黄柏河。哎,只愿快快了了这里的事,夷陵还等着我哩。 “两位客官,要不要上船赏景?”几艘渔船中,一个中年汉子刚撒完网,忙着招呼起生意来。 穆仙儿笑笑:“江景有什么好看的,能去那个岛上玩吗?” “哎哟,那可不行,天石岛可是天圣宫的地盘,我都好些年没去过了。最多在江中心围着岛转一圈,再近些,岛上的人可就不客气了。” “听说那岛上有一座山,上面有好多名花异草,真想一饱眼福。就不能偷偷带我们上去看看?我给你加钱。”李殷抖了抖肩上的筐子,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碰得“叮当”响。 “那也不行,天圣宫的人精着哩。每个州的码头上都安排了暗哨,江上也就我们这些老渔夫还能跑跑船,碰到生人驾船,直接有人来给你一把火烧了。”中年汉子指指江面:“郢州这片水域,可是白衣圣使美女蛇管辖的,这位更是惹不得的主儿,您二位,还是赏赏江景得了。什么花啊草的,哪儿没有?” 李殷看向穆仙儿:“娘子,能否赏脸上船观景啊?” “好。” 两人登船,渔夫划动船桨离了岸,江景如画,江风醉人。 穿过了江中心的水汽,天石岛更加清晰了,江面的哨岗也警惕起来,两人立在船头,手里握着刀,紧盯着驶近的渔船。 “圣使回来了。”渔夫说道。 “哦,圣使,副使!”两个哨兵喜上眉梢,一挥手,身边的六只船便朝两边给渔船让出道来。 又驶出了十丈远,渔船终于靠了岸。 “拜见圣使。” “圣使终于回来了。” “副使,来,东西给我拿着吧。” 白衣使者们纷纷围了上来,个个面露喜色,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都起来吧。” “圣使姐姐!”一个小丫头却哭着跑了过来,圆圆的脸上因为激动红扑扑的,厚厚的平刘海儿遮满了额头,修长的双眉下,乌黑的眼珠转出两串泪水。 “雪燕,哭什么?”穆仙儿笑笑,将丝帕塞给她。 雪燕拭了泪,终于挤出了个笑容:“都这么久没你们的消息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穆仙儿笑道:“担心死了?我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李殷从竹筐里捧出剑匣子,见雪燕急红了脸,也笑了:“圣使逗你玩哩。” “这……这是……”青龙满眼放光,已猜到了匣子里面是何物。 “紫电青霜剑!”红鱼直接喊了出来。 小马更是兴奋极了:“圣使……圣使这是把三件宝贝都弄到手了!” “那是,有本圣使亲自出手,这世上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是是是,圣使自然无人能敌。”山雀也偷笑着附和道。 众人知道她爱听漂亮话,也都找着词好好夸了一通。 “好了。圣使该去拜见师父了。”李殷摇摇头,满眼爱意。 青龙红鱼等拥护着二人到了大厅,见红衣黑衣的人都在,彼此点点头,站到了自己的队中。 “哟,这是谁啊?”黑衣人中,一个妖娆的女子漫步过来,全身的黑纱裙完美的衬托出婀娜的身姿。双唇如衣裙同色,透出莫名的高傲。 “才几个月不见,二姐又老糊涂了?”穆仙儿斜了她一眼,满脸诧异。 “你……” “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一个红衣女子也快步赶了过来,大红的纱裙十分喜庆,乌黑的发髻上,一朵红花点缀的恰到好处,与那柔美的红唇交相辉映。 “大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是我给你带的脂粉,大姐看看怎样?”穆仙儿从小马拎的筐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递了上去。 这种脂粉她一次买了好几盒,上次送了柳絮和锦绣,当然大师姐火凤凰也必不可少。虽然礼物选的并不是多有诚意,可夸她漂亮却是真的。 火凤凰的美,在天圣宫是公认的。穿过红裙的女子不少,自己穿着像村姑般朴质,柳姐姐穿着超凡脱俗,薛姐姐穿着热情似火,而大师姐却更显雍容华贵。 “你这嘴啊,还是这么毒,这么甜!”火凤凰莞尔一笑,接过脂粉,眼光却不经意的将李殷扫了个遍。 “拜见大师姐。二师姐。”李殷点点头算是见礼,抱着剑匣退到一边,眼睛只盯着厅上的座椅。 “这是……”火凤凰指着匣子问道。 穆仙儿得意一笑:“师父要的宝贝。” “真的假的?传言紫电青霜剑可是在黑影儿手里,你如何能得手?” 黑衣圣使毒蝎子咬了咬乌黑的嘴唇,眼中尽是不信。 “自己无用,又为何要怀疑别人的能力?” “你……一晃都四个多月没露面了,你一回来就要针对我吗?” “我是出去了一段时间,可二姐天天在岛上待着,除了浪费岛上的粮食,又干了什么大事?” “你……”毒蝎子气得直瞪眼,又无话还击。 “好了。”火凤凰怒道,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美女蛇这句话虽说是针对毒蝎子的,可是很显然连自己也骂了,身为天圣宫大师姐,自己却是事事不如她,虽然众人表面上都对自己恭敬有加,可心里或许都把她当成了师父的接班人了。 “蛇儿回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甜美中带着威严。 “拜见宫主。” 红白黑三色使者均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都起来吧。”冷阑珊落座,一身金黄色的华服十分耀眼,高耸的发髻上,金灿灿的步摇更是熠熠生辉。她的妆容端庄秀丽,整个人看起来会让人不知不觉中产生一种错觉,觉得此人不像是江湖人,而是后宫的嫔妃。当然,她一般很少露面,除了天圣宫的人,或许还没有外人见过她的容貌。 “师父,您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穆仙儿一挥手,李殷已抱着剑匣子上前了。 “师父。”李殷打开匣子,两把剑平静的躺在里面。 冷阑珊的目光在剑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李殷身上:“送到我密室去,蛇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众人皆退了下去。 穆仙儿瞟了一眼李殷,知道他们母子久别重逢,必有话说,也就不再邀功,默默离去。 “师父,剑放在这儿,银狐先行告退!”李殷将剑匣子放在地上,便要走。 “殷儿。”冷阑珊起身喊道:“你都不愿在我身边多待一刻吗?” 李殷止了步,却并不回头:“师父还有何吩咐?”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该叫我阿娘才对。”冷阑珊上前拉起他的手:“过完年你就出了门,眼看着端午都过了,我正挂念着你哩。一晃这几个月不见,你都瘦了。”她说着,伸手想帮他理理右额头上的刘海儿。 李殷后退一步躲开,连手也抽了回来:“很抱歉让师父担忧了。黑影儿不好对付,确实多花了些时日。” 第230章 师徒母子,花为谁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连娘也骗吗?”冷阑珊嘴里责怪着,却并不生气:“你们是从夷陵回来的吧?” “是。” “传言那个穆县令很厉害。连紫电青霜剑都能帮你们弄到手,确实不简单啊!” 李殷:“是圣使的功劳。她答应师父的事都办到了。” 冷阑珊抓起剑看看,动手拔了下,果然未能出鞘,她冷笑着将剑扔回匣子里:“你以为我真的就这么想得到这三样宝贝吗?我要的是衷心!” “我和圣使都对师父衷心耿耿!” “现在连你也骗我?”冷阑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现在衷心的人只有那个妖女吧!” “圣使知恩图报,当年师父收留了她,这五年来,她帮师父做的太多了,包括帮师父得到这三样宝贝。是师父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觉得得了这几样东西就可以一统江湖,称霸天下!如今东西都齐了,师父还想怎样?”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专研《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可是依然连这剑都拔不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殷捡起剑用力一拔,一道紫光冲天而起,他抡起剑朝边上劈去,五步开外的石凳便被剑气击的粉碎。 “因为师父得到的《天书残卷》有两招缺失了,差了这两招,最初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有运功时才会觉得气息不能连贯起来,不但不会增进功力,反而会削弱自己原有的内力。这才是《天书残卷》真正诡异的地方。” “为何现在才说?”冷阑珊拿起另一把青霜剑:“那缺失的两招在哪儿?” “在这儿。”李殷指指自己的头。 “她也会吧?” “是。我们在夷陵时,一起试过这两把剑,双剑合璧,果然威力无穷,难怪当年王将军要将此剑封印。”李殷说着,手臂一抬,又将紫电剑入了鞘。 冷阑珊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好,那以后天圣宫有你们两个,何愁不能让天下臣服!” “不,我们不会再动这两把剑。这两把剑杀气太重,很难掌控,习武的初衷本是强身健体,亦或防身,而不是为了大开杀戒,取人性命。”李殷说着,从冷阑珊手里拿过青霜剑也放入剑匣子里,连盖子也盖上了。 “是谁教的你这些大道理?就因为这个,你去了长安就忘了临走时对我的承诺吗?” “我没忘……” “没忘?没忘,那李旭为什么还活着?你难道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吗?” “机会很多。我进了宫,成了李旭的朋友,还在他宫中住了两夜。” 冷阑珊咆哮道:“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你为什么能容忍他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李殷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他没有抢走我什么,反而是我,我抢走了他的一切:他渴望的江湖,他想要的自由,还有,他心爱的女人。” “我就知道又是因为那个妖女!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她如此死心塌地,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她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快乐———那就是每天都能和她在一起。”李殷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他朝冷阑珊跪下:“所以这次,我恳求师父开恩,放下对她的成见……” 冷阑珊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若能开心,我又为何要阻碍你呢?你也大了,这天圣宫里的女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想宠幸谁都行。” “宠幸?”李殷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就跟圣人当年对师父一样吗?” “你……” “我不要宠幸谁,我只要她,我要娶她。她虽然父母双亡,可却找到了兄长,如果师父真想我高兴,就请师父叫上媒人,带上聘礼,去夷陵向她兄长提亲。到时候大婚之日,我必跟她一起对你改口。” “什么?你……哼,我看你是被她迷了心了。我造了什么孽了,老天要这样对我?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培养的棋子,没有对付了别人,反而把我自己的儿子弄得神魂颠倒,丧失了斗志!” 李殷摇摇头:“跟她无关。她知道我要杀李旭,还帮了我,她帮我支开了李旭身边的人,亲手将他推入了龙池。呵呵,是我,我不忍见他死,所以出手救了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能得以留宿宫中。” “什么?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旭一死,杨贵妃便没了依靠,杨国忠与太子李亨本就不睦,到时候必定有一场恶斗。还有寿王李瑁———杨贵妃的前夫,自己的妻子被亲生父亲霸占,他能咽得下这口气吗?等他们玉石俱焚的时候,我们再将身份公诸于世。那时候,整个天下不都是你的了吗?” 李殷冷冷笑道:“师父这个梦很美。不过,既然是梦,如今也该到醒的时候了。” “不,这怎么是梦呢?你是皇子,真正的皇子。我大唐天子从来都是立贤不立长。”冷阑珊说着,相当自信:“从小我便请先生教你各种本事,如今你哪一点比那些皇子差?你才是我大唐的储君!不过,有些事急不得,我们慢慢来。 其实,你喜欢谁都没关系,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都可以安置。可是我不满的是,你不该对那个妖女动情,更不该为了她的几句话而忤逆我!” 李殷无比平静:“我并没有忤逆师父,只是比师父更清醒一些罢了。因为,我见到他了……” 冷阑珊一愣:“谁?” “圣人。” 冷阑珊默默地转过身去:“好了,你一路回来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 “师父难道不想听我讲讲他的事?” 冷阑珊叹了口气:“你退下吧。” 李殷一抱拳:“银狐告退!” “你还是放不下他吗?”一身白袍的男子轻声问道,他的帽子低垂,使人看不清他的脸。 冷阑珊双眼凝视着远方:“与你无关!” “好,不提他。”男子信手拿起案桌上的两本书,抱起地上的剑匣子:“如今江湖上传说的三件宝贝,你都集齐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一统江湖,让武林各派都臣服于我。”冷阑珊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好似自己已经成了武林盟主。 男子摇摇头:“恐怕圣使不会再听命于你了吧。” “既然她不听话,那就不可再留着了。” “你……五年了,她一直对你十分敬重,可以说,我们天圣宫能有今天,全都是她的功劳!” 冷阑珊听得此话,怒火中烧:“我把你归入她的手下,是让你暗中监视她的。怎么,连你也向着她说话了吗?” 白袍男子也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抓起冷阑珊的手:“珊儿,收手吧。高处不胜寒,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懦弱!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当年为什么宁愿去做一个宫女,也不愿嫁给你。”冷阑珊满脸鄙视地甩开他的手。 “我……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如果你心里还有我,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要不然,你也不用留在这岛上了。” …… 栀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回房的路曲曲折折,李殷心不在焉地走着,就见一道火红的身影静静地候在路边,在绿树的映衬下格外瞩目。 “大师姐。”李殷行个礼,就欲走开。 “哎,”火凤凰叫住了他,脸上微微泛红:“这个荷包,是端午的时候我采的艾叶晒干了制成的药囊。入夏了,天圣宫四面环水,蚊虫较多,你随身戴着,可以驱蚊的。” 李殷看着那无比精致的荷包,双手接过:“多谢大师姐。既然大师姐把它送给了我,那是不是就可以任我处置了?” 火凤凰一时有些迷茫,嘴角却笑道:“当然。你喜欢就好。” “那……我可以把它转赠给圣使吗?她最讨厌蚊子了。” “什么?”火凤凰一愣,随即浅浅一笑:“哦,是我考虑不周,也该给三妹做一个的。” 李殷笑笑:“无妨,这个给她就是,我皮糙肉厚,不怕蚊子咬。我在这里替圣使多谢大师姐了。” 火凤凰苦笑:“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银狐告退。”李殷不愿再多说,抱抱拳,快步离去。 “大姐,”毒蝎子跑了过来,看着李殷远去的背影,有些愤愤不平:“这个银狐,太过分了,怎可把大姐亲自给他绣的东西转手送人?” “好了,他能收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大姐何必自欺欺人?真不知道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她哪儿比得上大姐?” “放肆。你怎可这样称呼三妹?五年前三妹进天圣宫时师父就说过,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定要同甘共苦,岂能为这点小事心生嫌隙。” “可是大姐,那个……三妹她实在太招摇了,如今别人提到天圣宫,谁不说美女蛇不好惹?” “那又怎样?美女蛇不好惹,天圣宫自然也就令人心生畏惧了。”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回事,那样宠着三妹。还有银狐,师父从小都对他另眼相看,我好几次都发现师父偷偷召见了他,不知道他和师父是什么关系……” “十年前,师父捡到我们时,银狐就陪在师父身边,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毒蝎子捂住了嘴:“大姐是说……难道传言是真的?银狐真是师父的私生子?” “住嘴!”火凤凰呵斥道:“知道师父为什么总说你吗?你就是说话不动脑子!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别到处张扬。” “哦,是。” “好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火凤凰叹了口气,掐了一朵路边的栀子花,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这几年来,这岛上的栀子花越来越多,或许只有她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为谁而开。 第231章 召见青龙,灯火阑珊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圣使姐姐,这香炉里是我端午时在后山采的艾叶,还有这蚊帐,双重防备,保证没有蚊子来烦你。”雪燕铺着床,满脸兴奋。 穆仙儿笑笑:“李殷的房间也收拾好了?” 雪燕脸一红:“嗯。” “干嘛对我这么好?” “呃……圣使姐姐对雪燕恩重如山,当年要不是……” “好了!”穆仙儿将眉头一挑:“不会说谎就别勉强自己,我看着就难受!” “我……” “见到李殷回来了,高兴吗?” 雪燕抿抿嘴,手里不自主地又抓起了衣角:“高兴!” “高兴就去看看他吧,一晃这么多天没见了,怕是有很多话要说吧。” 雪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圣使姐姐不是说过……” “你如此讨好我,不就是想让我批准你去和他说说话吗?去吧。” “多谢圣使姐姐。”雪燕雀跃般跑开了。 “拜见圣使!”红鱼在房门口揖手道。 “哦,红鱼,来的正好,我正准备传你哩。这些天我和银狐不在,郢州这片全靠你和青龙照应了。辛苦了!” “能为圣使效劳,红鱼甘之如饴。” 穆仙儿抿嘴一笑:“说吧!” “是。”红鱼朝房门瞟了眼:“上次在京城郊外,圣使让我们分散了走,我和青龙、山雀分成了三队,可是,青龙 根本就没回来,他到原阳县了把整队人交给小马后不知去向,直到两天前才赶回来。” “两天前?”穆仙儿笑笑:“那你没问问他,夷陵的龙舟赛可还精彩?” “夷陵龙舟赛?”红鱼有些迷茫:“圣使是说,青龙去了夷陵?” “我一直都觉得有这么一人暗中窥视着我,只是不想去细查,没想到居然是青龙。” “那……圣使决定如何处置他?” “处置?”穆仙儿苦笑道:“他如此做,必然是师父的命令,师父还是不信我。” “圣使是说……宫主?” “目前,天圣宫除了宫主总共一百八十人,除去杂役三十人,每个分部五十名使者,红黑两部的人也就罢了,我们白衣部的人我全都细细查过,你们每个人的底细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唯独这个青龙,他的身世还是个迷。” 红鱼也冥思起来:“青龙是一年多前我们大败郢州官兵后才入的天圣宫,圣使是怀疑,他是……” 穆仙儿摇摇头:“你怀疑他是郢州刺史派来的细作?” “很有可能。郢州刺史颜面丧尽,不是没有可能派出探子混入我天圣宫,然后再伺机反击。”红鱼有些后怕:“圣使,你将此人留在身边这么久,恐怕……” 穆仙儿笑笑:“一年了,他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只是这次,他擅自离队,暗中窥视,倒有趣了。” 红鱼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着急:“有趣?” “还记得他一年前来天圣宫的情景吗?” “属下记得。当时,我们天圣宫名声大震,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宫主让我们三个分部自行决断,圣使好像并不中意青龙。” 穆仙儿色色一笑:“我和大姐二姐一样,看中的都是俊男美女,这个青龙相貌平平,年纪也大了些,自然不会留在身边碍眼。” 红鱼忍着笑,接着说道:“属下还记得当时他独自划着船过来的,圣使赶他走,他不肯。我和山雀等人并不是他的对手,圣使也和他交了手,倒是势均力敌。我们乘机去请了宫主,才制服了他。” 穆仙儿眼中掠过一丝迷茫:“对于这种不听话的人,师父向来都是扔到江中让他自生自灭。而对于青龙,师父却亲自开口让他归入了我白衣部。师父的这个决定我疑惑了一年,如今或许该找到点答案了。” 红鱼俊美的脸上有几分担忧:“圣使对宫主的衷心日月可鉴,只是这大半年来一直奔波在外,在岛上的日子屈指可数。红衣圣使倒还好,黑衣圣使怕是没少在宫主面前嚼舌头。宫主或许就是轻信了她的话,才会对圣使心生芥蒂。” “好了。你退下吧。传山雀他们挨着过来见我。” “是。” 经过一番问话,穆仙儿不禁有些疲倦,她半靠在床栏上,等着最后一个要召见的人。 “拜见圣使。”青龙踏进房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穆仙儿一指凳子:“坐吧!” 青龙再次揖手:“属下不敢。” 穆仙儿笑笑:“不敢?恐怕在师父面前,你都没这么拘束吧?” 青龙面色一沉:“不知圣使找属下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要事,只是我离开岛上有些时日了,总得过问一下现在岛上的形势吧。” “哦,是。目前岛上一切安好,只是据说神龙山庄的人十天前在郢州露过面,不知是否有什么动作。” “据说?”穆仙儿懒洋洋地撑起头来:“我让你们先回天圣宫来,就是怕东方宏他们趁我不在,意图不轨。你倒好,不好好在岛上待着,跑哪儿去了?” “这……” 穆仙儿嘴角冷冷一笑:“夷陵的龙舟赛好看吗?那些粽子美酒可还合胃口啊?” “属下……”青龙单膝跪地:“属下擅离职守,还请圣使责罚。” 穆仙儿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们好好聊聊。” “是。”青龙咽了口唾沫:“不知圣使想聊些什么?” “聊聊看,你觉得那夷陵县令穆悠,是个怎样的人?” “这……”青龙低下头去:“属下不知。” 穆仙儿面露不悦:“我这人就爱听实话,说!” “是。属下有罪,不该一时好奇。在长安时,圣使命我暗中保护隔壁房中的那个书生穆悠,我当时便心生疑惑,觉得此人不同寻常,后来,他果然高中榜首。圣使命我们返回天圣宫,属下又一时糊涂,很想知道那穆悠究竟是何人,于是从原阳县折回长安,暗中窥视。” “那你发现了什么?” “属下……呃……穆悠成了安王的朋友,还和太子纠缠不清,他得罪了很多人,每天悦来客栈外面也有很多人监视着。圣人封他做了夷陵县令,据说,是他自己请的愿。” “那你又从长安跟到了夷陵?” “是。他十分机警,不知道是何时离开长安的,我……我跟丢了,急匆匆赶到夷陵才找到他。他是个好官,短短五天,便除了夷陵三害,还为百姓干了不少实事。” “还有呢?” “我觉得在他身后,定有高人相助,便悄悄潜进了他的府中,却发现……发现圣使和副使都在,还有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一起在练剑。” “哦,没错,那天我是感到有人在房顶偷窥,没想到是你,早知道该请你下来坐坐的。” 青龙满面愧疚:“属下一时糊涂,还请圣使恕罪。” 穆仙儿起身在房里踱着步:“你见过狮子吗?” 青龙有些疑虑:“呃……见过。” “我听说狮子十分凶猛,可是,在它身边总围着几只小鸟。你说,是狮子觉得它们太小,不屑于吃它们呢?还是觉得它们对自己还有用,不能吃了它们?那些鸟也是,天地如此之大,就那么心甘情愿围着狮子转悠?” “狮子毛发旺盛,里面难免会滋生虫子,那些鸟可以帮忙吃掉它身上的虫子,对它有利。而对鸟来说,跟着狮子即可以填饱肚子,也可以防止被其它天敌所害。” “哦,原来是互利共赢啊!”穆仙儿恍然大悟:“动物有时候其实比人聪明多了,难怪师父要给天圣宫每个人都取个动物名字哩。” 青龙听出了她话中有话,揣摩着她的用意,低头不语。 果然,穆仙儿又发话了:“要不,我们也来学学动物,相互帮助一下,可好?” 青龙一愣:“属下不知圣使何意?” 穆仙儿抓过桌上的大宝抚摸着:“我喜欢李殷,我要和他在一起。” 青龙茫然道:“李殷?” “别说你不知道是谁!你若听不惯这个名字,称他银狐也行。” “哦,圣使上次说过了。”青龙补充道:“在京城郊外说过。” “可是,师父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这……属下也爱莫能助。” “是吗?”穆仙儿将大宝放回桌上,上前一步抓起青龙的手,含情脉脉道:“珊儿,收手吧。高处不胜寒,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你……”青龙大惊失色,慌乱地抽回手来。 穆仙儿一脸坏笑:“我都听到了,没办法,我这人就这个毛病,平日里就喜欢偷听。” “圣使……我……” “二十多年前的圣人,正值壮年,英气逼人,确实让人着迷。能进宫,能得到圣人宠爱,是天下大多数女子的梦。 殷珊珊能从三千宫女中脱颖而出,被封为采女,还能怀上龙种,确实不简单。她需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母凭子贵,一步步提升自己的位分。当然,她无依无靠,最多混个才人也就到头了。然后指着自己的儿子封王拜相,颐养天年。 可是,她并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她有很大的野心。她想获得圣人独宠。而她第一个想要除掉的人,便是她进宫后唯一的朋友乔采女,然后嫁祸给张婕妤,这样她或许就会成为一宫之主了。 梦很美,然而却很难实现,毕竟一个人的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当圣人发现莲子羹里有打胎之药时,很快便查明了真相。 她被打入了冷宫思过。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要给自己改名的原因。冷阑珊,灯火阑珊,一片冷清,孕中女子本就多思多虑,更何况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短短几天,对她来说,该有多漫长。 她真的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她很聪明,她猜到了自己生下皇子后的命运,所以,她用了一场火,让自己在宫外得到了新生。” 第232章 夕阳美妙,喜忧参半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青龙有些激动,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我可是安王妃。在宫中来去自如,有什么事查不到。”穆仙儿轻蔑道:“天圣宫!这名字取的好!她把这里当成了宫殿,她便是一宫之主,这些年,不知道她有无过足瘾啊?” 青龙眉头紧蹙:“圣使帮她得到了如今的地位,青龙感激不尽。我只希望她能就此放手,见好就收,不要再做什么更大的动作了。” “我也希望如此。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江湖上流传的三件宝贝都在我天圣宫,她已经很有名气了。如果是我,我便会选择在我声名最旺时,抽身而退,隐姓埋名。想想看,当你卑微的与一群老百姓坐在一起吃着茶,听着说书先生讲着你自己的故事,那该多有趣啊。嗯,就跟黑影儿一样,他前段时间不是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吗?” 青龙露出一丝欣慰:“圣使聪慧,只是不知,圣使想让属下做什么?” 穆仙儿狡黠一笑:“你既然心中还有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爱表达出来呢?二十多年前你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了,现在还想再错失良机?” “我……”青龙脸一红,不禁有些羞愧。 穆仙儿急了:“哎,难怪她当年要进宫哩。你就不能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 青龙更显慌乱:“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她不在了……后来你们与郢州一战成名,我才探听到她的下落。我……能每天见到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穆仙儿见他如此消极,更加急了:“那要是每时每刻都能见着她哩?每天都能与她同床共枕呢?你难道不想娶了她?她还不到四十岁,说不定还能给你再生个一男半女的。” 青龙听了这话,连脖子都红了:“我……我这人嘴笨,也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你看现在岛上夏花似锦,你每天去采一些给她送去,顺便问候几句,或是再看看她想吃什么,给她做点爱吃的菜,或是摘些新鲜果子……” 穆仙儿耐着心在旁教着,把李殷这些年来对她做的事都讲了个遍,只把青龙听得面红耳赤,热血沸腾。 夕阳无限好,黄昏最美妙。 李殷双眼凝视着远方落日的余晖,将金箫又横到了唇边。然而,他还不及吹出旋律,便被一双手臂拦腰抱住了。 “在想什么呢?”穆仙儿靠在他肩头低语道。 李殷转过身来,牵起她的手:“当然是在想你,想去年的七夕。那天的落日也是这么美,你拉起了我的手,让我兴奋地一夜未眠。” “你这个傻瓜。”穆仙儿笑着,一指点向他的眉心:“以后的每个七夕,我都会陪着你。呃……让你不得安睡。” 李殷见她一脸坏笑,知道她又起了色心,赶紧扭头朝天空看去:“天色不早了,赶了好几天的路,还是早些回房……” 不容他说完,穆仙儿已毫不客气地掰过他的头吻了上去,一股栀子花的清香随即传了过来,她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支着他的头,让他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李殷感到深埋心底的欲望又被唤醒了,对于穆仙儿,他毫无抵抗力,最多只能信守对穆君逸的承诺,坚持住最后的底线。 他将双手搂在她的背后,也热烈回应起来,她唇上的口脂的芳香令人沉醉。这是他喜欢的味道。他不禁有些担心,如果她一直都这么热情的话,怕是哪一天,自己就得对穆君逸食言了。可是,师父,何时才能…… 穆仙儿突然停了下来,是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了吗? “怎么了?怕被师父看到?”穆仙儿笑道,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李殷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天石岛就这么大的地方。” “你放心,师父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穆仙儿狡黠地说道,见李殷满脸迷茫,便把青龙的事和盘托出了。 “什么?青龙……他……”李殷大吃一惊。师父风韵犹存,再找一人相伴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不曾想这人居然是青龙。青龙来天圣宫一年了,为人老实,办事沉稳,可是要想获取师父的芳心,那可就…… 穆仙儿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师父和他是旧相识,就算对他没有感情,可多少还会顾及一下同门之谊,要不然也就不会把他留下来了。他们两个的性格方面刚好互补,师父跟了他,一定会很幸福的。你放心,看人我最准了。” “好,那我就静观其变。” 李殷和穆仙儿从容不迫,远在长安的安王早就如坐针毡了。 一直担心穆悠远至夷陵会遇上什么麻烦,可他上任五天便替夷陵除了三害,三把火烧得实在漂亮。 他还是那么大胆,连田府三人也是先斩后奏,好在有钟刺史澄清当时的经过,也证实了当时事发突然,不得不如此为之。而圣人,不但没怪罪,还命了四品的太监传旨,大嘉赞赏。 穆悠,你真的很厉害。知道你一定很忙,你想做个好官,证明自己的实力。只是,希望你在闲暇之余多多保重身体。还有,你……还记得我吗?我送你的字,你看懂了吗? “殿下。去夷陵的人回来了。”小夏子进屋禀告。 “真的?”安王大喜,赶紧朝门口望去,似乎都忘了就算人回来了,第一时间必然是向圣人复命。 “他当真如此说?”皇上靠在龙榻上,由一名宫女帮忙按摩着头,眯着眼睛盯着地上的三人。 “是。”胖太监怯怯地回道。 “哈哈哈哈。这个穆悠啊,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哼,居然敢说我小气?啊?”皇上回头看向高力士:“你说,我对他还不好吗?” “呵呵,大家对穆县令已经是宽宏大量了。穆县令一心想把夷陵治好,估计正差钱哩,所以现在满心眼儿的想的都是赏赐,可没想到大家对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慰籍,而没有多少真金白银,便觉得大家……” “好了。你啊,不用替他辩解。”皇上喜笑颜开:“这世上,就差他这样真性情的人。换作别人,就算心里不乐意,表面上还是要千恩万谢,累啊!我算是明白了,安王为什么和他交好了。” 地上的三人见皇上并不生气,也都暗自松了口气。 “长安至夷陵,往返一趟也快半个月了,你们三个也辛苦了,去给安王把东西送过去了,下去领赏吧。” “谢圣人。”三人大喜谢恩。 “呵呵,大家,来,尝尝这新到的荔枝。”高力士见皇上高兴,剥了一个荔枝送到皇上嘴边。 “嗯,不错。前几批荔枝都是人工在地里升温催熟的,这几天送来的是自然成熟的,味道更正一些。” “大家所言极是,贵妃也是如此说的,说是吃起来更爽口。” “她喜欢就好。”皇上十分欣慰:“安王那儿送了吗?” “呵呵,回大家,都送过了,刚才安王不是派人过来谢恩了嘛。” “哦。”皇上拍拍头:“哎,到底是老了,你瞧我这记性。去,让人把这两盘也给安王送去,他爱吃。” “是。” “还有,去大理寺,传朱望来见我。” “是。” …… 敬玉轩里。 安王总算盼来了三个传旨的太监。听得他们把夷陵的现状又讲了一通,只觉得心中跌宕起伏。 看来穆悠已经在夷陵站稳脚了,只是他做出了这么多事,自己都没能参与其中,真是太遗憾了。 以前在长安时,他得罪了太多的人,想杀他的人更是不少,自己还一直担心他到夷陵了会有生命危险,可一晃这许久了,却没人害他,是那些人见他离得远放过他了,还是没找到时机对他下手? 穆悠啊穆悠,你可知为了你,我有多操心,可是夷陵又远在千里之外,我又鞭长莫及。好在圣人放了话了,等到了年底了就找个由头把你调回京城。哎,只盼着这一天早些到来。 胖太监偷眼瞧着,见安王脸上忧喜参半,赶紧双手捧起茶叶呈上:“殿下,这是临走时穆县令托奴婢给您捎回来的东西。” 安王回过神来:“什么?” “夷陵邓村乡春上的绿茶。穆县令说,如今正是荔枝成熟的时节,恐殿下吃多了上火,这绿茶颇有清热降火的功效。” 安王听了此话,一把接过,心中的喜悦早已不言而喻。 穆悠他还记得我,他居然还关心着我! “还有,穆县令让奴婢转告殿下,说:高山流水,他收下了。” 安王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忧虑早就一扫而光:“好,你们也辛苦了,小夏子,赏!” “是。” “谢安王殿下。”三人再次欣喜万分。 安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双手捧着茶叶包在鼻子下一个劲儿的闻着,嘴里直夸着:“真香!” 小夏子与萧飒对视一眼,自然也清楚安王为何会因为得了一包茶叶而高兴成这样。宫中的贡茶多了,关键是献茶的人是谁。 第233章 伴君如虎,海瑶献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朱望从御书房出来,只觉得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一晃在官场摸爬滚打半辈子了,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人生在世,有才华固然重要,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更何况自己也没太大的本事,有的只有衷心,从一而终。 五年前,太子盛宠正浓,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太子赏识,能够时常相伴左右。 这些年来,谁人不知自己是太子的亲信,圣人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哎,原指望就这样了,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等着太子继承大位,说不定还能再往上爬一步。可是谁想,圣人突然又做如此打算? “朱爱卿啊,听说你准备纳婿?” “呵呵,回圣人。朱某也就海瑶这么一个女儿,要嫁出去实在舍不得,她也不小了,思前想后干脆找个上门女婿得了。呵呵。” “嗯,为人父母,儿女的婚事自然是马虎不得。你可有人选了?” “这……刚贴了告示,还没着落哩。” “把告示撕了!海瑶那孩子端庄秀丽,乖巧可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能随便找个夫婿相伴一生?” 朱望大惊:“是。多谢圣人夸赞。” 皇上悠闲地抿上一口茶:“不是我夸的,是上次安王选妃时,安王亲口夸的。” “哦,谢安王。” “安王妃失踪的案子一直都是你负责的,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朱某无能,还是一无所获,还请圣人责罚。” “罢了。那个杨莲本就回来的蹊跷,如今还是没有音讯,想是也找不到了。”皇上并不怪罪,笑着看向朱望:“安王最近也挺闲的,他平日里也喜欢舞文弄墨,可是身边却没个志同道合的人。海瑶若是也有空,可以让她进宫来陪安王散散心,你觉得呢?” 朱望浑身一颤:“是。”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圣人的意思不敢揣摩,可是又不能不多想。 “朱公,太子有请!”一个小太监赶上来,低声说道。 朱望长叹口气,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太子,安王,哎……圣人啊,朝堂之上那么多大臣,谁家没个女儿啊?你怎么就选中我了呢?当时安王选妃,就不该依着海瑶给她报名,要不然圣人也就见不到她,也就没今天这个头疼的事了。 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太子书房,只见太子正在作画,身边的太监静忠微微点点头:“朱公来了。” 太子并不抬头,指一下椅子:“坐。” “是。”朱望惶恐不安地坐在椅子边上,不知等了多久,总算见太子落了笔。 “圣人召见你了?”太子接过静忠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眼睛却还停在自己的画上。 “是。”朱望起身答道,一阵心慌。 “看看,我这副画怎样?”太子敲着桌子,却突然转了话题。 朱望赶紧上前几步,抬眼看去,见是一幅山水,红日当空,高山巍峨,山间溪水奔腾,倒是十分壮观。 “好。郎君画工精良,朱某,不,整个长安城恐怕也无人能及,呵呵。” “是吗?”太子摸了一把唇上的一字胡:“那和安王的画想比,如何啊?” 朱望偷偷在衣裳上拭去手心的汗:“朱某并未见过安王的画作,实在不知如何评判,还请郎君恕罪。” “没见过不打紧,想是以后就常见了。”太子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找你来也就随便聊聊天,解解闷。坐啊,上茶。” “是。”朱望轻轻地坐了下来,随便聊聊,不知道太子口中的“随便”又该如何应对。 太子端起茶轻轻吹着,又发话了:“刚才我回来的路上,见东市上热闹非凡,听说是一户人家连生了五个儿子,终于盼来了一个女儿,正大张旗鼓的庆祝哩。 呵呵,这世道还真是有趣,以前人们总盼着生儿子,觉得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可是如今,家家户户都盼着能生个女儿,养上个十七八岁,找个王孙贵胄一嫁,全家也都跟着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哈哈哈哈。” 朱望咽了口唾沫:“世人总是爱做美梦,能嫁入豪门的女子定然是品貌俱佳,哪儿是所有女子都能去的。” “说得是。所以今天把你找来,就是要恭喜你能得上天眷顾,生得一个好女儿啊。令爱我也见过,那日安王选妃,她的表现可是极佳,要不是安王和杨莲打小相识,说不定安王妃就是令爱了。” “郎君……我……”朱望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揖手道:“朱某惭愧,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什么也都依着她。安王选妃,她偏要参加,说要看看自己的本事。我……我想着安王妃之人早已内定,也不会选她,就任由她……我……” “好了,圣人说,安王夸令爱端庄秀丽,乖巧可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可是好事啊,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朱某不敢,朱某对郎君忠心不二,实在没想过要和安王有所瓜葛,还望郎君相助,朱某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啊。” 太子笑道:“看你吓的,圣人只是让令爱有空多陪安王散散心而已,又没让她去死,怕什么?来,吃茶!” 长夜漫漫,那是因为有人失眠,失眠却是因为不甘心。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不能如愿,可是人们又不愿认命,总是渴望做点什么去改变现状。怎么做?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这一想,就越来越兴奋了。 安王任由沈太医请完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他不禁觉得好笑,以前穆悠在时,便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成他那样儿了? 小夏子生好了炉子。 安王拆开纸包,烤茶饼,冷却,磨末,筛茶末,然后小心地将筛下来的粉末用一个精致的盒子装了起来。他将茶釜内注上水,用竹夹取出一点点茶末,放置于风炉上煮起来。 小夏子早已退在一边,也不敢多说,也不敢动手帮忙,任由安王一个人忙着。这包茶对安王来说可是宝贝,听月奴说,昨夜安王抱着它睡了一夜,要是自己不小心弄洒了一点茶末,肯定要被安王重重责罚。 不过安王倒是很享受自己动手,他的嘴角挂着笑,那是自穆悠走后,难得一见的笑容。 哎……安王,你的心,当真早已飞到夷陵去了么? “殿下。朱海瑶求见。”一个小太监传话。 “朱海瑶?”安王回过神来,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 “呃……是大理寺卿朱公的独女。”小夏子道。 “不见。” 传话的小太监瞟了一眼小夏子,低头接着说:“她说,画了王妃的画像,特地拿来殿下看看。” “王妃的画像?”安王抬起头来:“她很会作画吗?” 小夏子见安王听到王妃了似乎有了点兴致,赶紧上前道:“殿下忘了,上次选妃,不是每位佳人都给殿下作过一幅画吗?除了王妃,就属朱娘子画得最好了。” “哦?”安王嘴角又泛起了一丝笑意,想起了那次选妃的比试。当时是自己临时出题,莲儿那副画是自己早有准备,而能当场画出来,看来应该有些本事,只不知她笔下的莲儿又是什么样。 小夏子瞧着安王又在出神,一挥手:“让她回去吧。” “慢着。传她进来。”安王却改了主意。 “是。” 片刻后,朱海瑶微笑着从长廊走了过来,恰到好处的妆容下,一身白色劲装,纯洁似雪。 “莲儿!”安王大惊,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朱海瑶忙欠欠身:“臣女朱海瑶见过安王殿下。” 安王止了步,没错,此人只是穿着和上次莲儿舞剑时相似的衣裳而已,全身哪儿有一点莲儿的神韵? 他将眼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画呢?” 朱海瑶赶紧展开手里的画轴:“殿下请看。” 安王看去,画中的人正是莲儿,她一身白色劲装,手中持剑,衣带飞扬,正是当时选妃时舞剑的情形。 “王妃当时一段剑舞惊艳四座,海瑶也是叹为观止,回府后仍然久久难以忘怀,便凭着记忆把王妃的英姿画了下来。也不知画得如何,今日斗胆,带进宫来,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安王伸手抚摸着画中人:“好,画的很像。只是画得并不传神。小夏子,去,把我寝宫里王妃的画像取过来。” “是。”小夏子大喜,赶紧飞跑而去,不一会儿杨莲的画像便展开来。 “这幅是吴道子画的,你仔细看,特别是她的眼睛,你看久了,会感觉她也在眨眼,有时候恍惚间,你会感觉她快从画中钻出来了似的。” “殿下所言甚是,跟吴先生相比,海瑶自惭形秽。”朱海瑶低下头去,默默收起了自己的画作。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讲作画而已。毕竟画相貌容易画神韵太难了。”安王恐她难堪,指指石凳:“坐吧,难得你有心,还记得王妃。我刚好煮了茶,你尝尝看。” 朱海瑶粉面含笑:“谢殿下。” 她兰指微翘,将茶杯举到鼻子下闻了闻:“茶香淡雅,宛若芝兰,好像不是长安能寻到的。” 安王微笑道:“这是夷陵邓村乡的春茶,穆县令昨日请人捎回来的。” “夷陵?”朱海瑶满面惊喜:“那个地方我小时候去过,我外祖父曾到那里去访友,带着我去待过一个月。 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为夷陵。有山有水之地最是有灵气了,难怪会生出此等精灵来。” 朱海瑶夸着,朱唇抿上一口:“果然沁人心脾,回味悠长。那时候还太小,只知道看风景,竟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安王听她赞美夷陵,对茶也颇有研究,不禁大喜,自己也赶紧饮了起来,果然让人心旷神怡。 第234章 投其所好,郎心难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朱海瑶却突然放下茶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家慈近几日身体欠安,海瑶该回去煎药去了。这幅画像请容海瑶先带回去,等改好了再献给殿下。” 安王本欲和她再探讨一下书画茶艺,听得她要走,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想着该如何挽留,却见她欠身行了个礼,已抱着画像离去。 “殿下。”小夏子唤道。 “说!” “要不,奴婢去把她请回来?” “你没听她说母亲病了,要赶回去煎药吗?难得她一片孝心。随她去吧。” “是。” 萧飒在不远处抱着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知为何,这个朱海瑶的所作所为,让人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操控。 朱海瑶出了敬玉轩,便被一个小太监领去了一处僻静之处。 “高公公。”朱海瑶认得这人可是圣人身边的大红人,赶紧见礼。 “哎哟,不敢当,朱娘子客气了。”高力士笑容满面:“怎样?跟安王谈得可还愉快?” “多谢公公相助,安王请我吃了茶,好似还想与我谈论书画,不过按照公公的嘱托,我借故告退了,不知安王是否会生气。今晚我一定将这画好好改改,明日再给安王送去。” “不不不,这几天你都不用来了。” “公公,请公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 “别急别急。安王啊,就是个急性子,所以,你就不能急。慢慢来。钓过鱼没?你得有耐心。” “可是……好不容易和安王说上几句话,要是再过上几天,安王又忘了我,那……” “听我的没错,回去吧。”高力士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已自行走了。 朱海瑶只得领命,在家又煎熬了三天,总算又得到了进宫的消息。这次的妆容要求更加温婉,配之的是一套拖地白纱裙,高耸的发髻上别着一朵粉色牡丹,更显清新脱俗。 安王每日看着杨莲的画像,不禁又想到了她舞剑的那幅,随之便又想起作画之人来,只是不知她将画改的怎样了,也不知她母亲的病如何了?若是因为作画而耽误了她侍奉母亲,那就罪过大了。 “殿下,朱娘子来献画了,奴婢让她在书房候着了。”小夏子兴奋地跑进寝宫喊道。 安王卷好杨莲的画像,飞跑过去。 “臣女朱海瑶见过安王殿下!”朱海瑶赶紧放下手中的书,上前屈膝行礼。 安王一愣,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此时的一幕竟是如此熟悉。没错,与莲儿在玉糕坊重逢后,她被小夏子带进了宫,不就是如此装扮吗。莲儿当时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的书———那本送给了穆悠的《太白诗集》。 安王从朱海瑶手里抽出书来,见是《南华经》,不禁又想起穆悠拿着书装模作样的情形来。 “殿下为何发笑?这书中可是有什么趣事吗?”朱海瑶问道。 “哦,突然想到了一个朋友,他每天都看这本书,可是对里面的内容却不知所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朱海瑶掩面笑道:“难道殿下所说的朋友,是弈秋手下一心想射鸿鹄之人?” “哈哈哈哈,说得好。我当初早该这样嘲笑他才是。”安王喜笑颜开:“哦,对了,你上次说要把王妃的画像改动一下的,不知改的如何了?” “殿下请看,我又重新画了一幅。”朱海瑶赶紧把桌上的画轴展开。 “嗯,比上次强多了,可是这眼睛还是不怎么像。”安王又展开了吴道子的画挂在旁边:“这样,你对着这幅画上的眼睛画着看看。” “是。”朱海瑶应道。 小夏子赶紧铺纸研墨忙开了。 “郎君,沈太医来请平安脉。”萧飒在门口喊道。 “哦,沈太医,快,你也来看看。你看她那幅画中,王妃的眼睛是否还差那么点意思?” “呵呵,沈某只会瞧病,这书画之事,殿下可算是为难沈某了。” 安王伸出手去:“来来来,看看,我好得很,你真的不用天天往我这儿跑,太麻烦了。” 沈太医手指在安王手腕上停留了片刻,总算露出了笑脸:“殿下身体安康。每日为殿下诊脉,也是沈某的职责所在,殿下不必忧心。” “哦,对了,令堂的病怎么样了?”安王突然想了起来。 朱海瑶手中的画笔停了下来:“多谢殿下挂念,已经不碍事了,大夫说,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那就好。沈太医,你不是说只会看病吗?你去朱府跑一趟,看看她母亲身体如何?需要些什么补药,让太医署送去,都记在我名下。” 朱海瑶一惊,一笔便歪出了好远:“哦,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不麻烦沈太医了。” “没事儿,你帮王妃作画,我也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吧。沈太医,你去吧。” “是。” 朱海瑶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母亲生病的说辞是当时按高公公的吩咐胡诌的,若是沈太医发现真相,那可是欺君之罪。 “怎么了?”安王见她停了笔发愣,不知何故。 “不知怎的,突然间没了作画的灵感,还请殿下恕罪。” 安王有些失望:“好,那等你想好了再画吧。” “是。”朱海瑶答道,偷瞟了一眼安王,又赶紧笑道:“王妃不在跟前,画像要靠回忆慢慢画。若是殿下不嫌弃,可否由海瑶先为殿下画一幅。” “画我?”安王有些意外,转念想想,此人自称擅长丹青,而拿来的几幅莲儿的画像又都是画好的,如何能证明就是她的亲笔。上次选妃时因为自己故意捣乱,估计她也没发挥好。既然此刻要为我画,那也好。于是往案前一坐:“好吧。” 朱海瑶无比欣喜,纤手执笔,不到两刻钟,安王的英姿便跃然纸上。 “不错。你这幅便画得很有神。只是我刚才并未笑,而你却画出了笑容。” 朱海瑶含情脉脉地看向安王:“海瑶知道殿下对王妃情深意切,王妃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殿下便茶饭不思,连笑容也少见了。可是海瑶好想每天都能看到殿下的笑容,希望殿下能如以前一样快乐。” 安王拿起自己的画像看着:“快乐?我的快乐何时能由我来支配?知道吗?我就是一粒棋子,卫国公想用我来稳定自己的宰相之位,圣人想用我来维持政权上的平衡。” 朱海瑶有些诧异:“殿下……殿下为何会如此想?什么棋子不棋子的?” 安王苦笑道:“难道不是吗?不是棋子又是什么?” “殿下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材,圣人想对殿下委以重任,也是在常理之中。” 安王叹了口气:“可我不想当什么栋梁,以我的能力,我也担当不起。再说了,大唐的江山有圣人,往后还有太子,哪儿需要我操心。” 朱海瑶听得此话,不禁有些急了:“殿下何必妄自菲薄呢?其实,圣人……” “好了,突然有些乏了,小夏子,让月奴帮我铺床,我想再眯会儿。朱娘子不急着回府的话,尽管随意逛逛。” “是。”小夏子不禁有些失望。 “殿下……”朱海瑶还欲挽留,却见安王早已走远,他只拿走了吴道子为杨莲作的画,而自己的几幅画则已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是如何回府的,只觉得有些困惑,有些不甘。 也听人说过安王脾气不好,可没想到是这样喜怒无常,原以为安王对我有点意思,连我的母亲都关心起来,但转眼间,却又突然将我丢在了一边,我也没说什么啊,是哪一点惹得他不高兴了? 更不甘心的是,那个杨莲,我倒是见过几次,虽说也还有几分姿色,但并不太出众,论容貌,哪儿能跟我比,不,怕是连安王宫里的一些小宫女都不如吧。可是安王,居然还对她着了迷! “海瑶,你可算回来了。怎样?” “哎呀,阿娘。什么怎样?”朱海瑶挽着母亲的手,娇叱道。 “安王啊!呵呵,刚才安王派沈太医登门问候,能得安王关心,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不像你父亲,跟在太子身边多少年了,太子何曾关心过我们?” “海瑶,”朱望也迎上前来:“安王让沈太医过来,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哦,对了,沈太医可给阿娘诊过脉了吗?”朱海瑶也紧张起来。 “还好你娘给我说了前几天的事,沈太医刚到府上,我便找了一个病人躺在了床上,只露出了手让他把了脉,算是应付过去了。” “哦,那就好。”朱海瑶总算放心了,上前拉起朱望的衣袖:“阿耶,能不能帮我请一下吴道子,我想请他帮个忙。” 朱望满脸疑惑:“干什么?” “安王说,我的画像还是没画好,说是杨莲的眼睛画得无神,我……哼,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神!”朱海瑶说着,想着自己在安王眼中居然还比不上一幅画,不禁有些生气。 “好,别气了,我的小祖宗,阿娘这就派人去请。” “吴道子这人仗着自己宫廷画师的身份,有些傲气,不是这么容易请的动的。” “不就是钱吗?不论如何,阿娘都给你请来。” “好了。你这些天这么卖力的画像,无非就是想讨得安王的欢心。虽然圣人有意让你和安王多亲近,可是……哎,可我毕竟是太子的人。”朱望一想到这事又头疼起来:“你和安王随意聊聊天也就罢了,可千万不可让安王看上你了。要不然……”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圣人都觉得我们海瑶和安王最相配了。呵呵,海瑶啊,别急,这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听娘的,保证让你坐上安王妃的位上去。呵呵,哎,到时候我们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妇人之见!跟皇室沾上关系有什么好的。我上次就不该依着你胡闹。” “哼,那你就等着你的太子吧。走,海瑶,阿娘给你说,你阿耶这辈子就是个糊涂官,不善于分析形势,如今圣人对安王宠爱有加,说不定啊……呵呵,我们全家可就指望着你了!” 第235章 英雄寂寥,有去无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翌日,沈太医为安王把脉时,见安王没再问及朱海瑶母亲的病,也就没有多言。 “沈太医,我送你。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不知有什么解暑驱蚊的药?”萧飒见沈太医告退,帮他拎起药箱送出门去。 “哦,这些药自然是备了些,端午晒的艾叶,再配上细辛、白芷等,做了一些香囊,准备这两日分发到各宫哩。” “哦,那就好,安王傍晚喜欢到龙池边散步,最好多备几个。” “好。沈某一会儿着人给萧将军送来。” 两人闲聊着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沈太医总算忍不住了,朝萧飒低语道:“昨日沈某去了朱府,那个朱海瑶确实有问题。” “她母亲是装病?” “沈某的确给人诊了脉,从病症上看是饮食不洁,腹泻之症。朱公说,因天热,一时多吃了些生冷之物,还拿出了先前大夫开的方子。我看了也对症,便让她继续服药,交待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你是说,朱望娘子还真是病了?” “病人是真的,可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她从帐中伸出了一只手来,沈某也没见到真人。不过开那药方的大夫我却是从未听说过。传闻朱公惧内,他娘子病了,他敢随意找个毫无名气的大夫吗?” “哼,自作聪明。”萧飒笑笑:“安王今日都忘了这事了,沈太医也只当不知情吧。” 沈太医点点头:“那是自然。” “朱望这边不足为虑,估计也是圣人的意思。圣人见朱望与太子走的太近,心里不痛快哩。” “王妃不愿安王参与政事,可是圣人……哎。”沈太医无可奈何道。 “圣人好些天都没上朝了,前天着高力士抱了一大堆奏折来,让安王帮着批阅。安王说,太子才是储君,圣人就算身体不适,也该太子代理朝政,又让高力士把奏折给圣人抱回去了。” “哎……这父子俩……”沈太医摇摇头:“我每天也会去给圣人诊脉,圣人身体还算好,就是这些天热了,懒得动,只想躲在兴庆宫里,看贵妃跳舞弹曲。还计划着过几天去华清池避暑哩。” “上梁不正下梁歪,圣人如此颓废,底下的官员还不纷纷效仿?大唐如此下去,真是令人堪忧啊。”萧飒抱起剑,满面愁容:“有时候我在想,安王虽然看似懦弱,可是仁慈,还有一颗侠义之心。如果把大唐交到他手里,再有个人在旁辅佐,也未尝不可。” “萧将军是说,不必再遵从王妃的意思?” “王妃不想让安王争权,是怕他成为太子的眼中钉,怕他不是太子的对手。王妃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想安王按着自己的意愿,开开心心地做个逍遥王,可她却没考虑过我大唐的将来。” 沈太医叹了口气:“大唐未来会怎样,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就好比一个人,你哪知道他今后会得什么病?” “沈太医所言极是。”萧飒看着连绵的宫墙:“哎,这些天想了很多事,一个人闷着挺难受,也没机会找你说说。” “萧将军也不必忧心,顺其自然吧。只是不知王妃何时能忙完夷陵的事。如果王妃能回来,能在安王身边辅助,那一切也就完美了。” “她不会回来了。”萧飒脸上露出一丝不舍:“她从小就是一只大雁,她隶属江湖,怎会甘心困于笼中做一只金丝雀?” 沈太医也听出了疑虑:“听将军这话,好像很了解王妃?” 萧飒也就不再隐瞒:“她是我妹妹!” “什么?王妃……她……” “还请沈太医暂时保守这个秘密。我答应过安王,要做他一辈子的护卫。要不然,我早就随她去夷陵了。” “将军如此信任沈某,沈某定当保密。如今王妃在夷陵也站稳了脚,只是不知,杨国忠还会不会再派人去对付她。这些天来,他也没再请我去瞧病,我也无法获知他的动向。” “我反反复复回忆了穆悠曾经说过的每句话,她的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帮她,而且,她自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放心,杨国忠就算要派人刺杀她,也是肉包子打……呃……有去无回。” “哦,如此甚好。圣人那边,我会盯着点。安王就拜托萧将军了,只要他能开心活着,我此生便也无憾了。” 萧飒听了此话,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解:“萧某守在安王身边,那是因为安王对我有恩。只是萧某一直困惑,沈太医为何也会如此。” 沈太医长长叹了口气:“因为……沈某对安王有愧!安王的生母乔采女,是我害死的,为了能进太医署,为了太医令这个位子,我丢了一个医者最基本的良知。” “什么?你……”萧飒耳朵一紧,只见远处木槿和蔷薇端着糕点朝这边而来,赶紧朝沈太医一打手势:“有人来了。” “那我先告辞了。” 萧飒拔出长虹剑,用帕子仔细擦拭起来,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一个排除寂寞的习惯。 历来英雄多寂寥,大多爱与美酒相伴。而他,却很少沾酒,唯一醉了一次是在莲儿离开后,在天然居吃了个烂醉如泥。原以为就那样醉死了,没想到被郭七娘捡回了家。 郭七娘。 呵呵,也是一个风风火火的野丫头,跟莲儿,哦,叫习惯了,往后该称穆仙儿才对。跟仙儿倒是有得一比。她也爱到处玩,仗着自己父亲耀武扬威,而且还总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还有,弹弓———郭七娘的宝贝。 上次送她回府时,她也承认了弹弓是五年前捡的。那是我的东西,我十年前离家时留给仙儿的礼物,估计是仙儿被黑影儿劫出府时弄丢了。这么多年来,弓弦不知换了多少根了,桃木弓柄已被磨的无比圆润。握手处的地方,那一块铜钱大小的树疤便格外显目,像极了仙儿右额头的伤痕。 哎,这是缘分吗? 仙儿第一次见李旭,便拿着我的弹弓,五年后我便成了李旭的护卫。后来这弹弓被郭七娘捡了去,五年后郭七娘便又恋上了我。 恋? 想到这个,萧飒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确实不善于和女子打交道,或者说,长这么大,除了爽儿,莲儿,不,是仙儿,就没和别的女子说过话。可是郭七娘……她应该是对我有些意思,要不然…… 萧飒有些迷茫,头上银白色的发簪和他的剑刃耀眼争光。 仙儿以穆悠的身份就说过,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可是,我还有事未了,我还有大仇未报。 杨国忠,我的仇人,害了我全家的仇人。我好无能,这几年来都在等待机会杀他,可是杨贼奸诈,让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仙儿说,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要让他整日惶恐不安,生不如死。目前看来,仙儿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杨贼估计已被夷陵的穆悠搅得寝食难安了。 …… “相公,你还好吧?”杨府,魏方进关切地问。 “哎,没事,就是这些天来没怎么睡好。”杨国忠叹了口气,揉了揉眼,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疲惫。 “要不要再给钟宽去一封信,再次确认一下穆悠父女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用了,我已派了人去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已经吩咐过了,等传旨的太监走后就动手。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们活着。” “传旨的人都回来这么多天了,可还没人回来复命,相公觉得会不会是出了什么状况?” “相公。”门外有人唤道。 杨国忠大喜:“进来。” 来人一身夜行衣,在这大白天的特别扎眼,他的头埋的很低,声音更是低沉:“相公。” “你就这幅模样进府来的?” “相公放心,没人看见。” 杨国忠把眼一斜:“夷陵的事办的怎么样啦?” 黑衣人跪了下去:“我等无能,让相公失望了。” 杨国忠长长叹了口气,一拳头打在案桌上:“你们不是自称江湖高手吗?说是如今黑影儿退出了江湖,你们就是第一杀手了。怎么,连一个小县令都解决不了?” “夷陵发生的事,实在邪乎。端午那天,我们潜在人群中,跟着陈威,见他和钟宽找人杀了穆悠父女。于是,便决定静观其变。第二天一早,传闻陈威夜里遇了鬼,被吓得足不出户了。我们去找钟宽,却见他府上到处都是……尸体。” “什么?”杨国忠也是一惊:“哪儿来的尸体?” “一共十具,全是前一日刺杀穆悠父女的杀手。最后一具尸体藏在钟府大门的匾额后面,还是穆县令帮忙找到的。” 魏方进也变了脸:“钟宽来信汇报穆悠父女的死讯署的日期是端午,看来他们并没有死。” 黑衣人接着说:“然后我们便去了县衙,想找机会杀了穆县令。可是,不容我们动手,不知何人竟暗中放箭……” “那个县令如何?”杨国忠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中了箭,回府养伤了。” “真的?”杨国忠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可突然又想到刚才他自述无能,想是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板起脸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们本想去穆府行刺,可是他们好似早有防备,院墙上都系上了绳子,绑着铜铃,我们恐其暗藏机关,不敢轻举妄动。然后……”黑衣人也有些惶恐。 “说!” “翌日,有人到刺史府击鼓,说陈威家中闹鬼,陈威惨死,还被拔了舌头。因穆县令在家养伤,所以请钟刺史查明真相。” “这……” “紧接着两天,我的两个结拜兄弟也不知所踪,正在我一筹莫展时,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口箱子,说是穆县令赏我的,我……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我兄弟的人头。还有,一张字条,写着“回京”二字。我……我……还请相公恕罪。” 杨国忠瘫坐在椅子上,无力的一摆手:“你退下吧。” “相公,这……”魏方进也是满脸无奈。 “相公,有密信。”一个小厮在门口喊道,递上一封信来。 杨国忠缓缓地拆开信,顿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哈哈哈,天不绝我,这可是这么多天来难得的一个好消息啊!” “哦,不知是何事?” “据眼线来报,安禄山已囤积了粮草,在训练兵马,怕是要有大动作了。传话下去,给他加把火,让他早些反了才是。”杨国忠嘴角露出一丝阴笑:“圣人还指望过年时把穆悠调回京辅助安王。哼,我要让圣人知道,我才是料事如神,我才配做右相。我要让圣人知道,他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我!” 第236章 信任危机,长鞭较量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候真的好难。这一点,穆仙儿也是大伤脑筋。她从冷阑珊的眼中看到的始终都是对她的怀疑和防备,哪怕她已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眼看在天圣宫一晃都一个月了,原定的期限早到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夷陵了。 这些天来,有李殷每天相伴左右,还有毒蝎子隔三差五的过来绊绊嘴,然后火凤凰过来聊聊天,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圣使,神龙山庄的人送来战书。”红鱼跑过来说道,递上一封信。 穆仙儿展开,轻蔑地笑道:“他们总算是等不及了。” “信上说什么?”火凤凰问着,已拿过信自己看了起来,不禁脸色大变:“东方英的亲笔,要与师父竞争武林盟主。” 穆仙儿道:“郢州的探子来报,神龙山庄的人这一个多月来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天石岛。看来始终没能找到攻打我们的机会,只有挑明了来一场决战。” “我这就去告知师父。”火凤凰说着,拿着信跑了出去。 穆仙儿朝红鱼笑笑:“你们辛苦了。” “为圣使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红鱼毕恭毕敬地答道。 李殷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哪让你们赴汤蹈火了,就只在郢州传了几句闲话罢了。” “呵呵,是。”红鱼也笑道:“那东方英定是也得知这些流言蜚语了。” “哼,历来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最好面子,江湖上传说的三件宝贝如今都到了我天圣宫,本就让他们颜面丧尽,如今,连百姓中都传言天圣宫才配一统江湖,那东方英听了,肯定不乐意了。” “只是不知宫主是否会应战?” “师父早就对武林盟主的位子虎视眈眈,怎会放弃这次机会。” 李殷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还是决定帮她。” “红鱼,你下去吧。” “是。” 见红鱼走远,穆仙儿也叹了口气:“师父太固执,不让她去撞回南墙,她不会死心的。” “是我无能,”李殷有几分失落:“这些天来,我找过她多次了,还是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了。”穆仙儿说着,眼中闪现出一丝连李殷都没捉摸到的笑意。 火凤凰火急火燎地来到冷阑珊的密室外,突然停了脚,那道落地石门口,一个身着白袍的人正在偷听。 哼,哪来的奸细?火凤凰想着,悄声靠近,乘其不备,取下腰间的长鞭便朝他抽去。 偷听者也不是等闲之辈,赶紧侧身躲过,一道鞭痕便落在了石门上。 “青龙!”火凤凰大惊,已认出了此人,然而更诧异地是,他手里正拿着一束花,粗略一数有个七八朵,而且其中三朵洁白无瑕透着清香,正是栀子花。 “哦,见过红衣圣使。”青龙双手执花见礼道。 栀子花的花期也就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正是花开正旺的时候,刚好银狐也在。可是也就这段时间,明显的有人偷花,是连着花枝一起掐断的。自己一直没找到人,没想到此刻倒是遇见了。 想到这些,火凤凰很气愤,手中的鞭子便再次挥了过去。 “圣使……”青龙再次躲开,还试图解释什么。 “鬼鬼祟祟,有何企图?”火凤凰呵斥道,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红衣一转,飞身而起,一道鞭子便从上而下,如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青龙迅速后退两步,抓起旁边石壁上的藤条,手腕一转,手指粗的一条藤子也朝火凤凰飞来。 火凤凰一愣,此人的手法,倒是像极了自己的鞭法,不,是比自己的鞭子更快,更狠……一道钻心的痛打断了她的感慨,她的鞭子便也扑了个空。她捂着右肩狠狠地盯着青龙:“你到底是什么人?” “都进来吧。”冷阑珊的声音传来,石门也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 进了密室,穿过一道曲曲折折的通道,便是一处宽敞的大厅。里面是冷阑珊的卧室,也是练功的地方。火凤凰每次都只到门口,没想到室内却是如此开阔雅致,而且还有阵阵花香———栀子花的香味。 “师父。”火凤凰揖手道,见冷阑珊正坐在石桌旁翻着书,也不便多言。她偷眼看向青龙,只见他熟练地取出床头柜花瓶中的花来,将手里的鲜花替换了进去。 他是谁?他给师父送的花! “凤凰啊,有事?”冷阑珊漫不经心地问,眼睛却仍盯着书。 火凤凰呈上书信:“神龙山庄企图挑衅,还请师父定夺。” “近年来,江湖上又在起哄,要推举出一位武林盟主来主持大局,神龙山庄东方英乃是众望所归。怎么,他想灭了我天圣宫来给自己树威吗?” “那师父决定怎么办?”火凤凰问道,眼光又落在了青龙身上。 “神龙山庄是四十五年前富甲一方的青年才俊东方神龙所建,当时他还有一位结义兄弟,据说是一位江湖游侠,两人受王将军的侍卫临终所托,保管这两把剑。” 青龙拿起剑匣子来,看着里面的紫电青霜,继续说道:“他们琢磨出一套内功和剑法,终于破了封印,让这两把宝剑重见天日。可是后来,却因为一个绝色女子,心生嫌隙,分道扬镳。” 冷阑珊疑惑地看着青龙:“你怎么知道的?” “师父临终前告诉我的。”青龙温柔地看着冷阑珊:“师父还说,让我们不要踏足江湖纷争,以免惹祸上身。” “哼,师父窝囊了一辈子,还教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徒弟。”冷阑珊瞟了一眼火凤凰在旁,也不便多说,冷冷地问道:“然后呢?” “东方神龙继续完善内功及剑法,写成了两本书,便是《天书残卷》及《神龙剑谱》。而他那位结义兄弟却带着那位绝色女子和紫电青霜剑不知所踪。 东方神龙不久后也娶妻生子,生的还是一对孪生兄弟,取名东方英和东方雄,等他们成年后,东方神龙便把这两本书分别交给了两兄弟保管。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十五年前,有人突然偷袭神龙山庄,东方雄及其妻子均不幸遇难。东方神龙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几日也驾鹤西去了。 东方英一直在追查杀害其弟弟一家的凶手,直到十年前,又有贼人夜闯山庄。东方英与之交手,据说打得难舍难分,最终贼人运用邪功,重伤东方英,还抢走了《天书残卷》。 然后便是半年前,我天圣宫白衣圣使和副使银狐,两人独闯神龙山庄,圣使骗取了东方宏的信任,直接开锁取书,拿走了《神龙剑谱》。 东方神龙当时多么威风,可是如今,他的两本书都到了我们这里,连他兄弟保管的两把剑也被圣使弄来了。如果他泉下有知,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冷阑珊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地神情:“我管他一个死人作何感想。既然他的子孙没能力,那也怨不得别人。” 青龙:“如今你已经证明自己的能力了。收手吧。” 火凤凰已猜到了青龙的身份,赶紧朝他一揖手:“原来是师叔,弟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师叔见谅。” 青龙朝她笑笑,也不答话。 冷阑珊却道:“江湖上传言的是,《天书残卷》里写的是增强内功的心法和识毒解毒之术。可是这一本,识毒解毒的内容在哪儿?” “这些应该都是误传,这两本书本来就是为了这两把剑而创的,跟识毒解毒有何关联?” 冷阑珊眼中有些迷茫:“去年九月初,殷儿一人回来,带回了这本《天书残卷》,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这本书有下卷哩。看来,是我错怪蛇儿了。” 火凤凰笑笑:“三妹做事的确太任性,当时她说受了重伤,也没和银狐一起回来,难怪师父误会。这次也是,我问她是如何从黑影儿那儿得到的紫电青霜剑,她也不说,哎,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外面干些什么。” 青龙听她轻描淡写,可却是在暗自煽风点火,有些不悦:“圣使这半年来,不辞辛苦,各地奔走,这才把这三样宝贝带回了天圣宫。宫主应该对她重重赏赐才是,又何必要纠结她得到这些宝贝的过程呢?” “哼。”冷阑珊拿起《天书残卷》:“这本书差了两页。还用说,肯定是她撕了,她和殷儿自己学会了里面的功力,就把这本书变成了废书。” “副使的话,我听到了。他说这两把剑杀气太重,很难掌控,不想用它们来杀人。” “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白骨往上爬的!”冷阑珊咆哮道:“如今这几样东西都只是摆设,它们唯一的作用便是吸引东方英来和我较量。凤凰,去,召集所有人。” “是。”火凤凰退了出去。 “不,不要再争什么盟主之位了,你已经证实了你的实力,为何还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呢?收手吧,给东方英回信,认可他的盟主之位,他若要这三样东西都可以还给他,反正留着也没用。” “你太幼稚了,就跟你这些天来天天往我这儿送花一样。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什么?” “那就请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依你!” “师兄说的可是真心话?”冷阑珊上前一步,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我要当上武林盟主。到时候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第237章 开诚布公,别无选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圣宫全体人员再次聚集在议事大厅。 冷阑珊优雅落座,眼光扫视一圈众人:“都到齐了?” 火凤凰上前一步:“红衣部已到齐。” “黑衣部也已到齐。”毒蝎子也抱拳道。 穆仙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衣使者:“师父有话便直说吧。” 冷阑珊笑笑:“召集你们过来,确实有一件大事:刚才收到神龙山庄东方英的挑战书,他想跟我们天圣宫一决胜负,时间地点待定。问我们敢不敢应战?” 毒蝎子满脸不悦:“这个东方英太嚣张了,他说打就打吗?凭什么?” “东方英在信上说得很明白,若是我教获胜,宫主便可一统江湖,而神龙山庄将不复存在。但若神龙山庄获胜,我教则要归还紫电青霜剑和其功法、剑谱,从此退出江湖。”穆仙儿不急不慢地说道。 毒蝎子一咬乌唇,更加愤怒:“什么叫归还?这个东方英,他以为这三样宝贝是他家的?” “没错,这三样宝贝还真是从神龙山庄流落江湖的。”冷阑珊嘴角轻笑,一指白衣部:“青龙,把你知道的给大伙儿讲讲。” 青龙一愣,瞟了一眼穆仙儿,只得把方才讲过的有关神龙山庄的事又说了一遍。 “这……”毒蝎子有些迷茫,歪着头朝火凤凰看去,然而火凤凰并没有要发言的意思。 “那师父决定怎么做?要争这个武林盟主吗?还是要这三样宝贝?”穆仙儿问道,不及冷阑珊回答,又接着说:“师父觉得这个东方英会信守承诺吗?倘若我们真赢了,他就真会把武林盟主的位子让给你?别的帮派难道也都会心悦诚服?” “蛇儿所言极是。所以,就算要应战,也要让他把这场决斗公诸于世,并让天下帮派都能认可。”冷阑珊起身,在众人面前转悠着,又说道:“今日召集你们,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如果应战,你们觉得决战之地当选何处?” 毒蝎子道:“既然是神龙山庄要比试,那当然是让他们过来。” “不,”火凤凰终于说话了:“天石岛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平日里外人很难踏足,如果让神龙山庄的人上岛,岂不是引狼入室?” 穆仙儿:“当然不能在我们天石岛来比试,要打就去卧龙岭,打赢了就乘胜追击,直捣他的老巢。” 很明显冷阑珊也正有此意,连连点头:“江湖各派一直都有些闲言碎语,说我们天圣宫是一群鼠辈,只会躲在天石岛不敢见人。正好,我们这次就走出去,让天下人看看!” 火凤凰眉头紧锁:“师父,如果我们都走了,只留一座空岛,到时候周边三地官兵趁机上岛,那我们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凤凰的担忧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次就算要与神龙山庄决战,我也不会倾巢而出,自会留下一部分人镇守此岛。” “弟子愿随师父一起,去给神龙山庄一个教训。”毒蝎子兴奋地说。 “弟子也愿前往。”火凤凰也不甘示弱。 穆仙儿面带微笑,却不多言。 冷阑珊疑惑地朝她看去:“蛇儿,你难道不想去应战吗?” 穆仙儿抱拳道:“蛇儿愿替师父镇守天石岛,静候师父佳音。” “哼,胆小鬼!”毒蝎子低声骂道。 火凤凰笑笑:“镇守天石岛也很重要。三妹这大半年都在外奔波,理应在家好好歇歇。” “银狐,你怎么看?” 李殷与穆仙儿对视一眼:“回师父的话,大师姐的担忧不无道理,确实要提防郢州刺史联合其它两地官兵再次乘机偷袭。我们白衣部愿随圣使一起镇守天石岛,等候师父凯旋。” 冷阑珊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她又静静地走了两圈,像是总算拿定了主意:“这样吧,这次决战由我带着白衣部的人一起去。剩下两部留下来镇守,一切听从凤凰命令。” “师父。”毒蝎子有些不高兴,上前一步:“师父也不能太偏心了,什么事都只带着三妹露面,别人还以为我天圣宫就只她一个弟子哩。” “二妹,怎么说话哩。不得无礼。” “大姐,你快给师父说说啊,我们的武功哪儿点比三妹差了,我的飞刀保管把那个东方英打得屁滚尿流。” “好了。神龙山庄这次既然敢宣战,肯定也是早有准备。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徒弟,我又怎会偏心。”冷阑珊慈祥的笑道:“天下十八般武艺,我只精通三样:长鞭,飞刀和剑,现如今都分别教于你们了。可神龙山庄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剑术,而且,蛇儿去年便和银狐去山庄拜访过,也算轻车熟路。” “可是,师父……” “好了,就这么定了。凤凰,你给东方英回信,就说,我接受他的挑战,但要这场决战天下皆知,而且,具体决战地点和时间由我来定。” “是。” “好了,蛇儿和银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众人齐声答道。 冷阑珊见众人离去,上前拉起穆仙儿的手:“知道你这大半年来辛苦了,但是整个天圣宫,为师最信得过的只有你。” 穆仙儿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禁笑了:“师父信不信得过我,我不知道,但要对付东方英,除了我,别人不行。” “你啊,”冷阑珊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一晃五年了,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挺喜欢你的。这些年来,为师对你是很严厉,可也是为了你好。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徒弟,她们两个都不满,说我对你们两个偏心呢。” 穆仙儿瞧了瞧李殷:“世上哪有母亲不偏爱自己孩子的,至于我,想是粘着杨贵妃的光吧。” 冷阑珊一愣,随即笑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哩?” “当年,师父若不是打听到我是杨国忠的女儿,会逼我加入天圣宫吗?”穆仙儿低下头去:“不好意思,这次去长安,让师父失望了。我没杀杨国忠兄妹,也使了些手段打消了李殷刺杀李旭的念头。” 冷阑珊看看李殷,知道一切已不再是秘密,一时有些难为情,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微笑道:“好了,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为师也没有责怪你们。” “谢谢师父。”李殷抱拳道:“既然师父能放下成见,还请师父成全我们。” 冷阑珊没料到李殷此刻又提这件事,一时有些动怒,她板起脸道:“如今大敌当前,你不想想该如何御敌,整日里就只想着风花雪夜?” “我说过,我没有什么大的追求,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和她在一起。” “还请师父成全我们。”穆仙儿也跟着跪地相求。 冷阑珊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们。都起来!” “谢师父。”李殷将穆仙儿扶起,满脸兴奋。 穆仙儿仅嘴角微微笑了笑,平静地看向冷阑珊:“条件呢?” 李殷脸上的笑容便也消散了。 “呵呵,我就爱和你说话。”冷阑珊拉起她的手:“看在我养了你五年的份上,最后帮我一把,如今只有你们两人能够使用紫电青霜。杀了东方英父子俩,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我殷珊珊对天起誓,绝不食言。” 穆仙儿见师父报出了真名,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殷珊珊早已在冷宫里葬身火海了,我听安王说,他以前每到她的祭日都会随乔采女到冷宫外去祭拜,哪怕是只对着院墙说几句话或是磕上几个头。直到现在,他都称她为殷姨。 安王是个孝顺的孩子,乔采女死了十一年了,他每年都会去蚁柳前缅怀。他也是个很单纯的人,他都不知道乔采女因何会突然离世。 说实话,宫里的女人都挺惨的。都说女人如花,因为也就那么几天的美,能让人动容。” 冷阑珊冷笑道:“圣人专宠杨贵妃也有十一年了,这段时间为了她能吃上最新鲜的荔枝,荔枝道上不知添了多少亡魂了。这朵花,是不是开得太久了?” “此花经久不败,是因为爱好,因为贵妃和圣人相同的爱好来滋养着。贵妃勤奋好学,为了一段舞,可以向任何人请教,圣人为了一首曲子,也可以抛开一切俗事。 圣人老了,很是健忘,当年他像宠爱杨贵妃一样宠爱过的张妃,如今早成了冷宫里的疯妇张才人。至于乔采女和殷采女是何人,恐怕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冷阑珊脸色沉了下来,连眼圈也红了,嘴里喃喃自语道:“忘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君无戏言,能可说忘就忘了?” “他确实忘了。”李殷也有些伤感:“我陪他在御花园闲逛时,给他讲过你们的故事,可他丝毫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穆仙儿:“师父想做武林盟主,若是为了在他面前证明自己,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青龙不也说过吗?高处不胜寒,江湖上盯着这个位子的人太多了。” “够了。”冷阑珊呵斥道:“既然话都挑明了,那你们就别无选择。” 李殷愧疚地朝穆仙儿看去:“对不起。” “好。我答应师父,我们愿随师父一起去对付神龙山庄。只希望师父信守承诺,师父登上武林盟主之时,便是我们大婚之日。” 李殷:“仙儿……” “好。”冷阑珊终于露出了笑脸:“决战之地你定吧。” 穆仙儿平静地吐出六个字:“卧龙岭,绝情崖。” 第238章 会心一笑,匪夷所思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不是说,不愿再替师父卖命了吗?”李殷追上穆仙儿,牵起她的手,满脸愧疚:“对不起,恐怕我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了。但是,我还是会娶你,我们离开天圣宫吧,去求穆兄,就当我是个孤儿好了。” 穆仙儿轻抚着他的脸颊:“你这个傻瓜,婚礼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愿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那我们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去哪儿?” 李殷笑笑:“当然是回夷陵去啊。都不知道钱管家把穆悠扮成什么样了。还有那个钟宽,你说,陈威的案子他查的如何呢?” 穆仙儿苦笑道:“师父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可她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论武功,她现在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她最多再派几个人盯着我们,就像上次青龙那样。” “青龙一直盯的人是你,所以他以为世上确实有穆悠这个人。可如果师父多派些人来细查,说不定就会发现我们和穆悠之间的关联。 她是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可是,她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神龙山庄,告诉长安。到时候我们又将何去何从? 还有,我阿兄,师兄,还有柳姐姐,子谦他们,都会受到牵连。” “那你真的要去替她杀人?” “神龙山庄在江湖上威名远播,是大家公认的名门正派,公然杀了他们的庄主和少庄主,岂不是真的把我们天圣宫归为邪教了?” “他们父子俩剑法超群,要想获胜,我们只能用紫电青霜剑,而这两把剑实在不好操控,我怕到时候……” “不,我说过,我不会再动这两把剑。” 李殷有些疑惑:“那你想怎样对付他们。” 穆仙儿眼中流露出几分忧伤:“满足师父的愿望。她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或许,这是个好机会,我可以永远在她眼前消失。” “你……你想……”李殷双手抓着穆仙儿的肩膀:“上次在夷陵县衙,穆悠被刺,就是你用来练手的吗?” 穆仙儿点点头:“是。或许,只有我死了,师父才会安心。你愿意为了我跳崖殉情吗?” 李殷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一个人默默地做了这么多,就为到时候在绝情崖上的一出戏?” “对不起,害你担忧了。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又怕你觉得我是在胡闹。” 李殷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儿:“不,你是还对师父留了一丝幻想。如今,这一切都破灭了。只是传言绝情崖下是万丈深渊,你有把握吗?” 穆仙儿微微一笑:“世人总爱夸大其词,哪儿有那么高?你又不是不知道,绝情崖下便是仙女湖。你水性好,我信你!” “行,天热,泡个澡也不错,更何况还是鸳鸯浴。”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可我不会水。” “没事儿,我会就行。” 两人会心一笑,五年来的默契尽在眼中…… “圣使姐姐,”雪燕跑了过来,手里拖着一件衣裳:“圣使姐姐,这是我给你新做的裙子,你试试看,不合身我给你改。” “好,你这手还真是巧,呵呵,不知以后哪家郎君有福气,娶到你这么个贤妻良母啊!”穆仙儿拿过纱裙,朝雪燕夸赞一番,已迫不及待朝屋里跑去。 雪燕脸上泛着红晕,不知是听了穆仙儿的话羞的,还是单独和李殷在一块儿不好意思。 李殷见她低头总盯着自己的鞋子,微微一笑:“你给我做的这双鞋,穿着挺舒服的,真是谢谢你了啊!” 雪燕脸上荡漾起幸福的笑:“李大哥喜欢就好。” “在天圣宫,还是叫我银狐吧。” “哦,是,银狐大哥。” “我还有点事,那我先走了。” “哦。”雪燕茫然的应道,虽然心里万般不舍,可还是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雪燕。”火凤凰见她一个人发愣,从栀子花丛后走了过来。 “哦,红衣圣使。”雪燕赶紧抱拳道,脸上还带着几分慌乱。 “雪燕,”火凤凰却温柔地拉起她的手:“你多大了?” “十六。” “这个,送给你。”火凤凰笑着掏出一条金链子来,就朝雪燕脖子上戴去。 雪燕见那链子金光闪耀,鱼眼大的珍珠坠子更是晶莹剔透,想是价格不菲,赶紧连连摆手:“不,这……我不能要。” “怎么不能要了?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总得有件像样的礼物才是。”火凤凰不容分说,已帮她戴好了链子,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一番,不禁夸道:“嗯,漂亮,我觉得你和银狐倒是还有几分夫妻相哩。” 雪燕见火凤凰知道自己的生日,还给自己准备了生辰礼物,本就惊喜万分,突然又听得这话,更是羞愧难当:“圣使……圣使开什么玩笑?让人听见可不好。” “听见了又如何?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雪燕一慌:“还有谁乱嚼舌根?要是传到圣使姐姐耳朵里,那……” “哎,看你急的,真是一个单纯的丫头。”火凤凰也四下看看,见无人,于是神秘地说:“这话是我偷听到的,师父说的。” 雪燕吓得脸都白了:“你是说……宫主?” 火凤凰笑笑:“知道吗?我们天圣宫可有不少秘密。你想听吗?” 对于秘密,谁都好奇,雪燕当然也不例外,早就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其实啊,银狐,也就是你私下叫的李大哥,他是师父的私生子。” “啊?”雪燕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平日里大家谣传的……是真的?” “当然。你难道感觉不到师父对他格外上心吗?” “是有些偏爱。”雪燕仔细琢磨着:“天圣宫里都是女子掌权,可唯独我们白衣部,除了圣使,还多出了一个副使,与红黑分部不同。” 火凤凰微笑道:“你到我们天圣宫多久了?” “一年零十个月。” “那你可听说过,原先师父就我、二妹和银狐三个弟子。六年前,我们三人陪师父来到天石岛住了下来,建立了天圣宫,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后来,又过了一年,师父带我们去长安,银狐救了三妹,我们也就多了一个家人。” “嗯,圣使姐姐给我讲过。” “可是师父却一直都对三妹心生嫌隙,只因三妹是相府千金,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她的未婚夫是安王,这一点想必你也该知道吧?” 雪燕不禁恍然大悟:“圣使姐姐说,她去长安参加选妃是为了帮师父找紫电青霜,顺便探查一下朝堂局势……难道,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安王?” 火凤凰赞同地点点头:“她的心一直都在安王那里哩,枉费了银狐对她一往情深。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师父都觉得她不配和银狐在一起,所以才会对她处处提防。” “可是……可是圣使姐姐说,银狐大哥是她喜欢的男人……她说,不容许其他人惦记着……” “那只能说明她太自私了,一个女子,怎可同时爱着两个男人,你不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吗?连师父都看不过眼了,我悄悄听到师父对银狐说:你也大了,是该成家了,可是蛇儿她根本就不适合你,若是雪燕那样温柔贤惠的女子在你身边照顾着,我倒是安心。” 雪燕听了此话,激动不已:“宫主当真如此说?那李大哥……哦,银狐大哥,他怎么说?” 火凤凰凑近身边的栀子花闻了闻,看雪燕有些着急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还用他说吗?你亲自给他做的鞋子,他不都夸穿着很舒服吗?这一年多来,你送了他多少东西,他不都收下了吗?他当然是对你也有些意思,只是碍于对三妹早有承诺,这才没有对你明说。” “可是……我……”雪燕双手又抓住了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在顾虑什么?” “圣使姐姐对我很好。前年夏季江陵大涝,我一家都……我独身流落到郢州,实在饿极了去偷人家的包子,差点被打死。是圣使姐姐出手救了我,还让银狐大哥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就几个包子的恩情,你这一年多来还没还清吗?” “我……圣使姐姐还教了我武功,将我带到天圣宫,让我又有了家。” “好了。”火凤凰有些不耐烦了,她凝视着雪燕:“说实话,我也喜欢银狐,可是,他却把我当成亲姐姐一样。而对你,却是明显不一样。所以,你还有机会。幸福都是自己争取的,如果你觉得他跟着你才会过的好,为什么要固执地把他让给一个对他并不专情的女人?” “我……我……我是喜欢银狐大哥,可是……我从没想过要和圣使姐姐抢……”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火凤凰不愿再多言,掐了一朵栀子花转身走了。 远处,红鱼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见人走了,也飞快地朝穆仙儿的卧房跑去。 “黄金项链,珍珠坠子?”穆仙儿坐在铜镜前梳理着头发,一身白色纱裙纯洁似雪。不,就跟雪一样!雪燕手巧,白纱上还零零散散绣着雪花的形状,让人看了生出丝丝清凉。 “是。雪燕戴上了,还很开心。” “那她们还说了些什么?” 红鱼摇摇头:“按圣使要求,未免红衣圣使察觉,所以隔的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那她们聊得可还融洽?” “感觉还行。雪燕看起来很高兴,脸红扑扑的,好像还很激动。” “呵呵,这个小丫头。”穆仙儿理了理衣袖,朝红鱼一挥手:“你下去吧。火凤凰精得很,你多加小心,别跟的太近。” “是。”红鱼抱拳,退了出去。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衣袖轻扬:“该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第239章 厚此薄彼,心有不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十天后,东方英的信又到了,附带的还有公平竞争武林盟主的承诺书和江湖几大帮派的签名。 冷阑珊看着信,十分满意:“好,有他这份承诺,我便放心了。我天圣宫正式接受神龙山庄的挑战,地点为:卧龙岭绝情崖,时间为:下个月十五,中元节!” 毒蝎子有些担忧:“师父,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还有地点,绝情崖离神龙山庄太近,万一他们一起攻击,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二妹多虑了,离中元节还有二十多天,有的是时间准备。绝情崖虽在卧龙岭,可与神龙山庄相隔半个时辰的路程,神龙山庄虽有两百多人,可有一半是学徒,真正会武功的也就百人左右,其中武功精湛者最多也就三四十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穆仙儿不禁冷笑道:“没想到大姐对神龙山庄的事如此清楚。” 火凤凰一愣:“不是以前听你讲的吗?” “哦,是。大姐的记性真好。” 火凤凰也笑笑:“怎么了,三妹,你是有什么顾虑吗?担心不是他们的对手?” 毒蝎子顿时一脸鄙视:“就是,怕死就趁早说,免得到了那天临阵脱逃。” 穆仙儿嘟起嘴来:“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有点没底,你们也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下毒使计和乔装术,要这样面对面的交手,我还是……要不,大姐,还是你去吧。” “这……”火凤凰偷眼朝冷阑珊看去,一时无语。 “蛇儿,怎么回事?不都说好了吗?”冷阑珊也急了。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穆仙儿笑弯了腰:“上次去神龙山庄,那东方英正在闭关,并未谋面,可是东方宏的功夫,我倒是见过,对付他,不在话下。” “那就好,这些天,你带着手下的人好好训练,到时候定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那是自然。呃,只是不知,到时候具体怎么个比试法?” “既然是公平决战,首先人数肯定要一致,到时候双方各派人出来交手,按胜负论输赢。你觉得呢?” “师父说的是。”穆仙儿赞同地点点头:“这样,我白衣部出三十人,如何?” “好,”冷阑珊终于又露出了满意的笑脸:“蛇儿,你尽快给东方英去信,把具体事宜都说明白了。” “是。” “好了,你和蝎子先退下吧。凤凰,你留下,把镇守天石岛的布署给我说说。” “是。”穆仙儿笑笑,与毒蝎子告退。 火凤凰见二人走了,长长地松了口气:“师父,您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哼,这丫头精的很,谁知道她脑袋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冷阑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同样是我养大的孩子,若她能像你一样,我又怎会下此毒手。” “师父不必自责。有些人就是喂不家的狗,解决的方法也就只有除之而后快。” “哦?看来,你好像更想让她去死?” 火凤凰赶紧单膝跪地,抱拳道:“师父,我……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定当全心全意为师父分忧!” “好了,起来吧。知道你也喜欢殷儿。等除了这个妖女,我让殷儿娶你。” “多谢师父!”火凤凰大喜:“师父放心,我这几天暗中窥视,雪燕应该会听话的。” “那丫头单纯,不可对她说实话。” “是。这个凤凰自有分寸。” 冷阑珊微笑着,朝石门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青龙低头进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哼,我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你们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我又岂会不知?怎么,不愧是白衣部的人,跟你们圣使一样,就这么喜欢偷听?” 青龙抬头,满脸忧愁:“你何时变得如此绝情了?圣使跟在你身边五年了,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你可以不同意她和银狐在一起,可也不必让她死!” “哈哈哈哈,衷心?你说那妖女对我衷心?”冷阑珊瞪着他道:“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我知道她好奇心重,我就故意让她偷听到银狐的身世,让她得知了我的计划。 她若真是衷心于我,就该替我除了长安那几个人,她不是没有机会下手,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如今,她还妄想着带走殷儿,哼,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岂能容她!” “那……你想怎么做?”青龙平静地看着面前自己深爱了半辈子的女子,突然觉得她是如此陌生。 冷阑珊来到他身边,冷冷笑道:“怎么?问这么清楚,是想加入我们的计划中,还是去给她通风报信啊?” 青龙看了一眼手里的鲜花:“自踏上这岛上那天起,我就说过,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那就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继续给她汇报又给我献了哪些殷勤。” …… “哎,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这几天,就别老跟银狐腻歪了,多练练剑,到时候可别给我们天圣宫丢脸。”眼见就要分路了,毒蝎子停了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 穆仙儿笑笑:“多谢二姐关心。” “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死在外面,坏了我们天圣宫的名声。” “其实,二姐若是说话再动听点,或许就不会这么让人讨厌了。” “哼,我一向就是实话实说,从不会阿谀奉承,没你那么有本事,没有你那么会讨师父欢心。” 穆仙儿苦笑道:“二姐这是在嫉妒我吗?” “哼,是又怎样?师父就是偏心。银狐是她的私生子,她多宠爱些也就罢了,我们几个都是她捡回来的孤儿,她凭什么厚此薄彼?我就是不服气,我哪儿一点比不上你,就是差表现的机会而已。我就是不服气,就因为你一张嘴能说会道,懂得哄师父开心,她就什么都依着你?” “哦,原来如此。二姐可说痛快了?”穆仙儿笑看着她:“那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服气呢?我可不想天天在背后遭人骂。” “我……”毒蝎子咬了咬乌唇:“这次和神龙山庄是公平决战,耍不得小聪明。你若是凭真本事能取胜,师父就算对你再偏心,我也认了。” 穆仙儿微微一笑:“二姐,以前都是我的错,其实这些年来,跟你吵吵闹闹也都习惯了,以后要是……呵呵,说不定还不适应哩。” “有病!”毒蝎子已没有耐心再听她煽情,将眼一斜,扭头便走。 穆仙儿回了房,见李殷和雪燕都在,桌上放着两碗绿豆汤,想是雪燕送来的。 果然,李殷起身将碗递了过来:“雪燕刚熬的,还用泉水冰了半个时辰,快喝吧。” “圣使姐姐,尝尝看,今日天热,正好解暑。” “冰的啊?”穆仙儿用手背碰了一下碗口,满脸的馋样儿,却并不动手。 李殷猛然想起:“怎么,到日子了?” “嗯。” “这半年来,都还挺准时的。那肚子还疼吗?” 穆仙儿摸摸腹部,摇摇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啊。” 李殷笑笑:“看来他医术还不错,只可惜了,就只医好了你一个病人。” 雪燕一脸茫然:“圣使姐姐怎么了?” 穆仙儿莞尔一笑:“没事儿,只是这几天吃不了凉的了。” “哦,可是月……”雪燕恍然大悟,可见李殷在旁,又实在不好谈论女儿家的秘密,一时倒是羞红了脸。 “这么美味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看来只能我替你吃了。”李殷一脸坏笑,拿起勺子舀上了一勺,送进嘴里,无比惬意。 “好吃吗?”穆仙儿抿抿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 “嗯,好吃。”李殷说着,又是一勺。 “我尝尝。”穆仙儿冲上前去,掰过他的手腕,一口将绿豆汤抢了过去。 “哎,先含在嘴里,不许吞,对,含着,含热了再吃。”李殷在一旁紧张起来,冲穆仙儿嚷嚷着,手里的勺子在碗里飞速的搅拌着,一碗汤也便逐渐恢复了常温。 “嗯,雪燕的手艺越来越棒了。”穆仙儿忍不住夸道,擦了把嘴,接过李殷手里的汤来,还不忘朝桌上另一碗喊道:“都给我留着。” “呵呵,好。都让给你了。”李殷笑道,又端起另一碗搅拌起来。 穆仙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身后努努嘴:“哎,看看,我裙子后面弄脏了没?” 李殷笑笑:“没有。脏了我帮你洗。” “哦,雪燕,去帮我把月事带找出来,再去弄些草木灰。” “是。”雪燕红着脸退了出去。 屋里的两人开心地聊着什么,不时发出阵阵欢笑。 雪燕很是羡慕,世上怎会有如此温柔又贴心的男子,而她,又怎会如此幸运,能被他宠成这样? 对于李殷,其实早已在雪燕心里生了根,准确的说,自从在郢州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深深爱上了他。 可是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有几分不甘心,脑中时时刻刻都会蹦出三个字来———凭什么? 凭什么李大哥会喜欢她?她凭什么值得李大哥喜欢? 凭什么! 论容貌,她绝对不及红衣圣使,或许,也比我漂亮不了多少,不,她没我漂亮,她的右额上的刘海儿下,掩盖着那么大一块疤,多丑啊! 论深情,她就更不能跟我比了,为了李大哥,我可以付出一切,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好。可她呢?只会一味索取,连一碗绿豆汤都要霸着一人独食,还要李大哥帮她洗…… 哼,也不知道害臊!哪有一点女子的矜持,哪配为人妻,哪配跟着李大哥! 雪燕有些愤愤不平,摸出了脖子上的金链子,眼睛里也不再清澈了。 第240章 离别孤岛,正事要紧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晃又是十日,神龙山庄与天圣宫决战的消息已在江湖上人尽皆知了。 白衣部的人在青龙、红鱼的带领下每日操练,不敢怠慢。穆仙儿和李殷倒是整日清闲自在,手挽着手赏遍了岛上的美景,在人前毫无避讳的秀足了恩爱。 “雪燕,专心点!”山雀一剑刺来,见雪燕躲闪不及,差点把她误伤,吓了一跳,忍不住呵斥道。 雪燕回过神来,也收了剑:“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会儿。帮我给圣使告个假。” “怎么了?”旁边的小马也围了过来,关切地问。 雪燕不语,低着头径直走了。 “哎,雪燕!”山雀喊道,疑惑地看向小马:“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丫头这段时间怪怪的?” 小马挠挠头:“或许是想到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压力太大了。哎,我就是。你说,神龙山庄那些人武功到底多高?到时候不知会让我和谁交手?” 山雀笑笑:“这哪儿需要你我操心,肯定是宫主对付东方英,圣使对付东方宏,副使对付宋风华。等他们三轮打完了,基本就定出胜负了,哪儿还有我们什么事?” “宋风华?”小马又挠了挠头,满脸迷茫。 山雀笑道:“你整天都在操心什么?连宋风华都不知道?听圣使说,他是东方英的义子,在庐州打着神龙山庄分部的旗号开了一间武馆。这次神龙山庄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回来。” “哦,平时心都花在某人身上了,哪管他神龙山庄的事。”小马瞟了山雀一眼,低下头去。 山雀脸一红:“你又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练剑?”““”” 小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白牙来:“那……你陪我练,可好?” 山雀抿嘴一笑,突然,她收敛了笑容,一剑朝他虚刺过去,两人便纠缠在了一起。 红鱼扫视一眼众使者,见青龙独自耍着刀,也亮出了手里的刀,和他交起手来。 青龙的武功在白衣部算是最高的,很快便处于了上风,然而他却并不恋战,趁机收了手。 “怎么了?”红鱼问。 “我天圣宫的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基本都是本身都带着功夫的。宫主只收了四个弟子,我们这些人连跟着她学武功的机会都没有。你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留在这里?” 红鱼眼中泛起一丝忧伤:“天下之大,总要寻个安身之所。四年前,我一时任性,想学女侠除暴安良,结果得罪了权贵,被追的走投无路,是天圣宫收留了我,圣使对我很好,我当然甘心留在这里。你呢?” 青龙笑笑:“跟你一样,也是为了躲仇家。” “是吗?可是你的武功很好,还有对付不了的仇人吗?” “那是自然,传言黑影儿的武功天下无敌,不也被圣使拿走了紫电青霜剑,然后归隐了吗?行走江湖,有时候单靠武功,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怎可常立不败之地?” 红鱼直逼他的眼睛:“当时是宫主发话,圣使才收留了你,那你是感激宫主还是圣使?” 青龙朝众人一挥手:“今日就到这里了,回去歇着吧。” “是。”众使者抱拳离去。 红鱼冷冷地道:“圣使还没发话呢?你就让他们散了?” 青龙朝山头努努嘴:“他们太吵了,会打扰到圣使和副使看晚霞,还是明天再接着练吧。我也先回房了。” “慢着。”红鱼上前将他拦住:“你还在奉命监视圣使他们吗?” 青龙缓缓抬头:“监视?何出此言?” “圣使他们随那个穆悠去了夷陵,对吗?” “是。”青龙笑笑:“怎么,你也在监视圣使的行踪?” “我是关心。”红鱼也朝山头那边看去:“圣使在长安时,就对那个书生格外关注。那人去夷陵上任,或许与圣使之间就有什么关联。因为以前我也听圣使说过,她的家乡就在夷陵。你……可知道详情?” 青龙道:“圣使确实是夷陵人,听说,她的父母都是被人所害。她在长安帮助那个书生金榜题名,让他到夷陵去做县令,就是想让他查出杀害她父母的凶手。而百姓传言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夷陵县令,也正因为有圣使副使暗中相助,他才能在当地站稳脚。我查到的消息也就这些。” “哦?那这些消息,宫主可知道?” “当然,我都向宫主汇报了。” 红鱼轻蔑地笑道:“不错,到底还是更听宫主的话。” “你可以向圣使复命了。我先走了。”青龙不知再说些什么,提着刀先走为妙。 “红鱼,”穆仙儿和李殷走了过来。 “哦,圣使、副使。” 李殷:“别为难青龙。他也是奉命行事。” “是。”红鱼四周瞟了一眼:“圣使,我暗中监视雪燕,她今天中午又偷偷和红衣圣使见了面。” 穆仙儿笑笑:“哦,知道了。随她吧。你不用再盯着她们了。” “可是……不知雪燕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各分部向来从不相互往来的。” “好了,听命就是。” “是。” “我给师父说了,明天,我和银狐、青龙先去探路,给你们安排好住处。你和山雀这几天监督他们练功,从中选出二十七人,先后分批前往永清县,到时候我会给你们留下暗号。” 红鱼一惊:“圣使,让我也陪你们一起先去吧。半年多前,我去过永清县,对那里还比较熟。” 李殷道:“当时圣使独自上神龙山庄取《剑谱》,我们和青龙就是在永清县静候佳音,那地方,我也熟。放心吧,有我和青龙在哩,你就听圣使安排吧。” 红鱼想想,又抱拳道:“只是青龙……” “放心,没事儿的。”穆仙儿拍拍她的肩。 “是。那圣使、副使多加小心。” 告别了红鱼,穆仙儿又来到雪燕的房间,对雪燕吩咐了一番,无非就是要勤加练功,到时候永清县汇合之类的话。 雪燕听着,不住点头,眼中满是不舍,嘴里虽说着舍不得圣使姐姐,心底里自然是舍不得银狐哥哥。 然而,该走的还得走,更何况是穆仙儿如此风风火火的女侠,决定的事向来就是雷厉风行。 从天石岛到郢州,再到卧龙岭山脚下,也就四五天的功夫,可是酷暑难耐,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三人一路便是走走歇歇,不紧不慢地如同游山玩水一般。 “好累啊,我渴了。”穆仙儿垫着包袱往树荫下一坐,嘟着嘴朝李殷撒娇道。 “我去打水去。”青龙拿过穆仙儿的水葫芦就走。 “哎哎哎。让他去!”穆仙儿指向李殷。 “遵命。” “哎,给我讲讲呗。你和我师父之间……怎样了?”穆仙儿凑近青龙,满脸好奇。 青龙脸一红:“属下不知圣使何意?” 穆仙儿一掌拍在他肩上:“还装?就是师父,她……有没有对你……呵呵,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啊?” “圣使休要取笑我,宫主以前虽是我师妹,可现在……我……” “啊?没戏啊?”穆仙儿有些失望:“那你送了那么多天的花,都白送了?我教你说的情话呢?你说了没?没说么?说不出口?哎,瞧瞧你,又脸红!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害羞啊?你这几天看到李殷是怎么对我了没?你就不能学习一下,然后变通一下?” “我……”青龙见穆仙儿又开始说教了,赶紧揖手道:“圣使,目前还是先办正事吧。” “哦,对。正事要紧。”穆仙儿看着前面的山岭:“卧龙岭,山脉由南向东北方蔓延开去,上山最近的路在卧龙岭以西的永清县,离绝情崖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永清县你熟,如果把安排住处的任务交给你去办。你能办好吗?” “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你让他一个人去?”李殷打完水回来,诧异地把盛水的葫芦递给穆仙儿。 穆仙儿接过葫芦,却不喝水,顺势将双臂缠上了李殷的脖子:“我们两人去一趟襄州城吧。今日可是七夕佳节,听说城里会有灯会,可比永清县好玩。” “这……要是师父知道我们不办正事,就只顾着玩……这……合适吗?”李殷满脸无奈地朝青龙看去。 青龙见他们亲昵,早就背过了身:“副使放心,属下一定守口如瓶,并且一定完成好圣使交待的任务。只是……希望圣使在宫主到来之前……” “嗯,好,本圣使自有分寸,保证在师父他们之前赶回永清县。” “那……属下告退。” 眼见青龙走远,穆仙儿才松开李殷,喝起水来。 李殷还有几分担忧:“你觉得他会不会告诉师父?” 穆仙儿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将葫芦递给李殷:“不会。这几天来,他天天看着我们情深意切的,一定也为之动容,可转而又想到师父对他的嘱托,定然会对我们十分愧疚。现在,在他眼里,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了。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一个愿望,他又怎忍心拒绝。” 李殷无奈地笑笑:“其实,青龙这人老实憨厚,如果他真能在师父身边,我也放心了。” “呵呵,你真的就决定一直叫她师父?” 李殷眼中闪现出一丝幽怨:“从我记事起,她就是我师父。” “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去找两匹快马,还得赶到襄州城赏灯哩。” 第241章 七夕佳节,故地重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色赶走了酷暑,晚风送来了清凉。长街一片火树银花,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穿梭在星河中,形态各异的灯笼更是把天地映成了白昼。 李殷牵着穆仙儿的手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界尽情遨游,什么夷陵县令,什么天圣宫,什么中元节的绝情崖,都统统的随着那烟花冲向了夜空中,然后“嘭”的一声,在一片绚丽中消失殆尽。 “对对联哦,对得好的分文不取,还送一盏花灯,对不上的也没关系,只需要二十个铜板,各式花灯任你挑选。哎,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哦!”路边的灯笼摊上,几个伙计见李殷他们过来,卖力吆喝道。 穆仙儿笑道:“买一盏花灯吧,应个景。” “好。”李殷牵着穆仙儿的手走上前去,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中挑选起来。 “我的花灯最便宜,二十个铜板一个,任选。”摊主见来了生意,赶紧招呼道。 李殷笑笑:“我听说送花灯,如何送?” “哦,这……”摊主指指一边的大红纸盒子:“把手伸进去,摸一个纸条出来,你若是能对出下联,我白送你一个。” 李殷看了一眼穆仙儿:“白送?这么好?” 摊主摸了一把胡子:“不怕郎君笑话,鄙人也曾读过几年书,平日里也爱和人吟诗作对图个乐子,呵呵呵。” “在下不才,身上更是无财,不知能不能有幸捡个便宜。”李殷笑着,已伸手从纸盒的洞口摸出了一张纸条来。 摊主接过,展开念道:“帝女合欢,盈盈泪水天桥溅。” 李殷朝穆仙儿笑笑,眉头一紧,缓缓吟道:“牵牛含笑,脉脉情思喜鹊传。” “好。”摊主大喜,对穆仙儿道:“娘子看中了哪个,请自便。我看郎君一表人才,不知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哦,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他日闲暇之时,也好相约一起品品茶,聊聊天。” “承蒙厚爱,只是在下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李殷见穆仙儿已挑了只兔子灯,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穆仙儿见摊主不舍,瞟了一眼旁边的招牌:“廖老板,对吧?这后面也是你的店铺吧?你这铺子在这儿,一时也跑不了,等我夫君忙完了,定然再次上门讨教。” “哦哦哦,好好好。二位请便。”摊主大喜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李殷甜甜的笑道,手里更是紧紧牵着穆仙儿,生怕她被人流挤散了。 穆仙儿被他一问,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你饿了没?找个地方吃饭去吧。还有,今晚我们在哪儿歇脚啊?” 李殷环顾一下四周,道:“这里离福源客栈也不远了。你不是说,以后只要到了襄州城,就会去照顾福伯的生意吗?” “福源客栈。”穆仙儿莞尔一笑:“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怀恋他家的烧鸡哩,哦,还有福伯,那人挺有趣,上次还给我送了不少盘缠。” “是吗?他和你非亲非故,干嘛送盘缠给你?” “谁知道呢?没准儿是见我长得好看,喜欢上我了呗。” “啊?那可不好,那我得去会会。” 两人嬉笑着转过了两道弯,终于远远地见到了“福源客栈”的灯笼。这里离河边隔着两条巷子,人没有那么嘈杂,但是来来往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你看,半年多不见,大变样啊!”李殷朝一边努努嘴。 穆仙儿看去,只见福源客栈的斜对面也多了家酒楼。写着“悦来酒楼”四个大字的两大串灯笼十分耀眼地挑在门两侧,周边还各挂着几排彩灯,一片红火。 “悦来酒楼。”穆仙儿轻声念道,“噗嗤”一笑:“看到这个名字,我突然又想到了长安城里的悦来客栈,你说那刘掌柜还在骂我没有?” “呵呵呵,你啊。”李殷将手里的大宝换了个手,拢了拢肩上的包袱,无奈地笑道。 “还记得吗?以前这栋楼可是青楼,被我一把火烧了后厨,没想到变成酒楼了,倒也干净。” 李殷不禁又想到了以前在这里骂她的那一幕,十分愧疚的搂住了她的肩:“你把长安的宝月楼毁了,夷陵唯一的一家青楼也被你整垮了,没想到,连这座听雨楼也未能幸免,呵呵,不知有多少男子骂你哩。” “哼,那又怎样?世上本就不该有这些肮脏的地方。” “是,那以后我们云游天下,挨着烧青楼去。”李殷笑道,指指福源客栈:“是进去吃烧鸡呢,还是到新开的悦来酒楼看看?” 穆仙儿犹豫了一下:“福源客栈吧,吃住一块儿解决了。顺便也给毛阿五把工钱结一下。” “好。”两人来到福源客栈门口,抬头看去,客栈倒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相对悦来酒楼进进出出的宾客来说,感觉有几分冷清,想来是被抢走了不少食客。 李殷指指门口贴的告示:“你看,这是干不下去了吗?想把客栈转手?” 穆仙儿不语,提着灯笼跨进店去。 “哟,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福伯亲自迎上来招呼道,待看清二人,硬生生的把后半句客套话咽了下去,满脸无奈地看着穆仙儿:“女……女侠啊……你……” “福伯,呵呵呵,还记得我吧。”穆仙儿轻轻往他肩上拍了一掌,已找位置坐下,她将肩上的包袱和手里的兔子灯放在地上:“先赶好吃的上,我们都快饿死了。” “哎,好,稍等。”福伯朝李殷点点头,朝后厨的方向喊道:“狗蛋,先上一壶茶!” “哎,掌柜的,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老叫我狗蛋。”随着话音,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茶壶过来,突然,他冲穆仙儿咧嘴一笑,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呵呵,女侠,怎么是你们?” 穆仙儿也认出他来:“毛阿五?” “哎,”毛阿五拉过肩头的汗巾擦了把汗:“女侠可是来看宅子的?你放心,我每隔七天就去打扫一次,里面的药材和衣裳被褥也是时常拿出去晒。呵呵,保证就跟你们走的时候一样。” “好,辛苦了。”穆仙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丢给他:“我们今日赶来看花灯,明日自会去翠竹阁,若是发现你骗我,你就去陪那宅子后院的人吧。” “啊?”毛阿五惶恐地瞟向一边的李殷:“李大侠,我前天刚去打扫过,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明天再重新……” “好了,她逗你玩的。快上菜吧。” “哎,是。”毛阿五听了这话,如逢大赦,飞快地跑开了。 “福伯,”穆仙儿喝了口茶水,朝他招招手。 福伯一愣,摸了摸下颌上的长胡须,笑着小跑过来:“女侠有何吩咐?” 穆仙儿凝视着他的脸:“怎么?我看你皮笑肉不笑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福伯又挤出个笑容来,眼睛也眯成了两道缝:“没有没有,都好都好。” 李殷一指门口:“那张告示怎么回事?” 福伯叹了口气:“以前那栋听雨楼不是走水了吗?连官府都出动了,说是青楼老鸨管理不善,罚了那个红老板好些钱,红老板嫌晦气,就另寻了个地方,把那栋楼卖了。 可这一年来,那栋楼啊换了几波人了,什么客栈啊,茶楼啊,三个月前又改成了酒楼,结果啊,没搞到两个月,那掌柜的却病了,又将酒楼倒手卖了。” 穆仙儿听他答非所问,两眼一瞪:“他问你门口的告示!你怎么也想把这家客栈转手啊?” 福伯又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斜对面的悦来酒楼,哎,六月初六又开张了,这次的东家听说是从京城回来的,见识广,手法就是不一样。刚开张头一个月,所有酒菜一律半价,还请了歌舞,吸引了不少客人。如今,不仅是我店里,城里其它酒楼也是大不如前了。” “那也不至于就不干了。”李殷喝了口茶,也帮着分析道:“他低价招揽生意,总有个期限,不可能一直这样亏本经营。而且,他就是酒楼,你后面还有客房,不管怎样,住店的客人还是可以带来一定收入。” “哎,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福伯说着,就见一胖胖的中年女子端着托盘过来,连忙闪到一边。 “后面就我和老于头,芳嫂,忙得连放屁的功夫都没有,你还在这里偷懒!还愣着,还不洗碗去!”女子朝福伯骂道,转脸又朝穆仙儿一笑:“这几道可都是我们的拿手菜,二位请慢用。” “呵呵呵,我先失陪了。狗蛋,把那两桌收拾了。再和石头去客房巡视一遍,我刚才听见谁喊要打水的,你送去了没有?还有,秦勇呢?他今天晚上还过不过来劈柴的?来了记得叫我,我给他把工钱结了。”福伯朝李殷二人笑笑,又对毛阿五吩咐了几句,飞奔厨房去了。 “阿五,过来!”穆仙儿朝他勾勾手。 毛阿五正边嘀咕着边收拾着满桌狼藉,赶紧将手在汗巾上背了背,跑上前去:“呵呵,女侠,有何吩咐?” 穆仙儿朝后厨努努嘴:“老板娘?” “嗯,”毛阿五也朝后厨瞟了一眼,接着道:“母夜叉。” 李殷看了一眼穆仙儿,笑道:“明白。” 穆仙儿佯怒道:“你说谁呢?我有这么凶吗?” “没有,你……很……温柔。” 毛阿五见他们打情骂俏,抿嘴一笑,正欲离开,却被穆仙儿一把抓住:“福伯为何要转让客栈?” “哎,”毛阿五长叹了口气:“俗话说,花钱消灾,掌柜的家里出了点事情,哦,不,准确的说,是他女婿招了难。听说啊……” “小二,我要的酒呢?”旁边的客人喊道。 “哦哦哦,马上来!”毛阿五拔腿朝柜上跑去。 第242章 福源客栈,他乡故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听了一个开头,心里挂念着,十分不爽。见福伯总算出来了,赶紧招手将他唤了过来:“哎,令婿遇到什么难事了?要卖了客栈?” 福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总算挂不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双眼里也透出疲倦和忧伤来。 穆仙儿急了,一拍桌子:“说!要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客栈拆了。” “不不不,女侠息怒。”福伯连连摆手,瞟了一眼旁边的三两桌客人,拉过板凳坐了下来,缓了缓,才开口讲道:“世事难料啊!我们夫妻俩就只一个女儿,当宝贝似的养到了十八岁,两年前托了好几个媒人,总算寻了门好亲事。 郎子家境殷实,出钱在京城谋了个官,去年我女儿又添了生,你是没瞧见,我外孙白白胖胖的,可逗人爱了,可惜远在京城,也不能时常相见。不过,只要小女过得好,我们也就安心了。” 穆仙儿啃了一口鸡腿:“然后呢?可是呢?” “哎,郎子一直兢兢业业,总算得到了卫国公的赏识,担起了保护安王妃的重任……” 穆仙儿一惊,连鸡腿也垂了下来:“你说什么?” “卫国公的千金杨十三娘不是被选为安王妃了嘛,卫国公担心会有人对她不利,专门让郎子选了一队人马作为她的贴身护卫,郎子有幸充当头领。只要杨十三娘能顺利和安王完婚,那郎子的前程必是不可估量。” 穆仙儿和李殷对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令婿可是从七品,旅帅,王致远?” 福伯更是一惊:“你们认识?” “哦,安王选妃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也听说了,说是安王妃大婚之日离奇失踪,安王大怒之下把卫国公也抓到牢里关了七天,更别提王妃身边的丫鬟护卫了。王旅帅作为安王妃的护卫首领,当然难脱罪责。” “可不是嘛。”福伯又重重叹了口气:“小女来了好几封信了,说是安王妃身边的四个丫鬟早就受不住严刑拷打,认罪服法了。致远这孩子性子直,还在死命扛着,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了。这三个多月来,亲家为了救他,到处找关系求人,连京城的宅子也卖了。” 穆仙儿放下鸡骨头,抿了抿嘴唇:“我听说当时这事不都查明了吗?说是杨十四娘爱慕安王,对其姐姐心生妒忌,所以痛下杀手,妄想李代桃僵。 而且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卿朱望,是太子的人,他打心眼里都没想过要尽心破案,只愿安王妃永远找不到,破了卫国公和皇室的联姻才好。他怎会还揪着几个丫鬟护卫不放?” “哎,开头小女在信上还说,只是暂时收监,待查明真相。可是,左等右盼,一直也不放人。后来慢慢地连探监都不成了,近一个月来,更是听到传言说,致远串通匪徒,劫走了王妃,把他归为了谋害王妃的主谋了。”福伯小心地朝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又压低声音道:“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李殷:“你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 穆仙儿:“信上说什么?” 福伯又警惕地左顾右盼一番,将板凳朝穆仙儿身边挪了挪,向前欠身道:“亲家煞费苦心见到了牢头,两人想到了一个帮致远脱身的法子。” 李殷也凑上前去:“换人?” “嘘,”福伯又四处张望一番,小声道:“事到如今,致远想是也出不来了,最终不是被严刑拷打而死,就是被以大逆不道的罪处决。两者权衡一下,还不如早些自行了断,免得罪及家人。 牢头已经帮忙找好了一人,长相也颇为相似,也甘愿替死,但是开口要一千两白银,再加上买通狱卒的打点费,封口费,总共一起要三千两!” 穆仙儿也跟着皱起了眉:“三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把我的全部家当卖了倒也差不多,只是那些珠宝我也没带在身上。所以,没办法借给你。” 李殷知道穆仙儿指的是离京前魏方进派人悄悄送来的一包珠宝,还有在查封宝月楼前顺走的梅姨珍藏多年的宝贝。生怕她一时炫富,暴露了身份,赶紧笑道:“福伯说的是三千两,你当是三十两吗?我们攒的那点钱哪儿够,再说了,我觉得这件事也不靠谱。万一他们得了钱,换不了人怎么办?” 穆仙儿嚼着肉丸子,也连连点头:“就是,小心人财两空。” “可是……哎,小女在信上说,亲家都跪下求她了……说实话,他们王家对我女儿是真心不错,致远是他们的独子,我也实在不想看到我女儿年纪轻轻都成了寡妇,不想我外孙儿早早的都没了父亲。但凡有一线希望,也总要试试。” 穆仙儿咽下满嘴的肉:“那这间客栈,你准备卖多少钱?” “三千两。” “告示出了几天了?” “两天了。” “可有人过问。” 福伯又叹了口气:“问的人倒是多,可都出不起这个价,斜对面悦来酒楼的刘掌柜倒是有意接手,已找我谈过两次了,可是最多只愿出两千五百两,还跟我耗着哩。” “哦?这个刘掌柜倒是有钱人啊,一个月前不是刚买了酒楼吗?这是要把这两家店都收了?”穆仙儿吃了口青菜,满脸羡慕。 “哎,这家客栈可是我们福家留下来的唯一一份家业了,没想到也要败在我手里了。只是,两千五百两确实少了些,还有明天一天的期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争取一点。” 李殷放下筷子,抿了口酒,正想接话,突然起身朝门口欢呼道:“欧阳前辈!” “师兄,你怎么来了?”穆仙儿也笑着站了起来。 欧阳清风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将魅影放在桌上,拉过板凳坐了下来。 “哦,欧阳大侠,原来你要等的人是他们啊。”福伯也陪着笑脸道:“我这就去给你拿酒去。” 穆仙儿兴奋地重新落座,一指满桌的鸡骨头:“师兄,你有没有吃过这店里的烧鸡,真是太美味了。福伯,再来一只鸡。” “好好好,欧阳大侠,你的桃花酿。” 李殷笑着帮欧阳清风斟满酒:“我觉得这羊肉串和水煮鱼也不错,欧阳前辈尝尝?” 欧阳清风先干了一杯酒,终于开口道:“江湖传言都是真的?你们是来探路的?” 穆仙儿举起地上兔子花灯:“探什么路?今日不是七夕佳节嘛,我们来赏花灯啊。” 李殷又倒上酒:“欧阳前辈几时来的?” 欧阳清风看向穆仙儿:“有几日了。说好的一月期限呢?逸儿很担心,让我来找你。” “哦,师兄还真会找。呵呵。” 欧阳清风低声道:“我准备去天石岛的,可是想着怕暴露身份,便在郢州住下了,无意中发现了神龙山庄的人,得知你们将在绝情崖决战,而你将会应战。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必定会派人先去打探神龙山庄的境况,而你以前取《神龙剑谱》时,就去过神龙山庄,这项任务也必然会让你来做。所以,我干脆就在去卧龙岭的路上守株待兔了。” “哦,只是……从天石岛到卧龙岭的路,好像并不会经过襄州城吧。师兄又是如何走到这里来了?” “卧龙岭以西为永清县,以东为保康县,上山的路虽在永清县境内,但并不表示你们就没有打算开辟其他小路。而且,逸儿曾告诉我,你在襄州城西郊外还有一处宅子,名为翠竹阁,后院的湖名为仙女湖,而对岸就是绝情崖。” “烧鸡一只,请慢用。”福伯吆喝着上了菜,又跑到柜台忙了起来。 欧阳清风瞟了一眼擦着桌子的毛阿五:“其实,我这几天就住在翠竹阁。前天刚好见有人过来打扫,便偷偷跟着来到了这家客栈,我也听逸儿说过,这里的酒菜不错。翠竹阁虽然有地方住,可是没饭吃,连地窖我都翻了个遍,逸儿说的没错,里面的酒怕是早让我师父吃光了。” “哦,原来如此,今天外面挺热闹,师兄没去逛逛?” “一路走来,该看的都看了。” 穆仙儿摸摸肚子:“哦,我吃饱了,我去看看还有房间没?今日就住这里算了,明日我们再一起出城去绝情崖看看,如何?” 李殷笑笑:“好,全听你安排。” 欧阳清风也端起酒杯道:“行,我答应了逸儿,你们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好,你们慢慢吃。福伯!”穆仙儿提着兔子花灯拎着包袱去了柜台,又大叫道:“阿五,帮我打几桶水来,我要沐浴。” 店内的几桌客人都朝穆仙儿看去,估计有些奇怪,一个女孩子,要洗澡为何要喊得人尽皆知。欧阳清风和李殷对视一眼,知道穆仙儿也就这个性子,也就见怪不怪了,一起畅饮起来。 “这浴盆干净吗?” “干净着哩,你都看着我用开水烫过三遍了。” “被褥都换了吗?” “换了换了,这凉席也是刚铺的。” “屏风呢?上次来就说了,这间房大,这里,隔着一下。” “哦哦哦,我去搬来。” “慢着,有熏香吗?艾叶呢?我最讨厌蚊子了。” “这不是有蚊帐吗?” “哎哎哎,就这点水,再加一桶。” “哎。” “还有,加点花瓣。” “是。”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看着我洗澡吗?出去啊!” “哦哦哦。” 穆仙儿一顿使唤,只把毛阿五忙晕了头。 第243章 不畏世俗,不为君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阿五。人呢?”穆仙儿再次大喊道。 “来了来了。”毛阿五三步并两步来到天字一号房,见门虚掩着,想是穆仙儿沐浴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门。 “进来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毛阿五推门进房,见穆仙儿身穿一件白色丝质睡袍,光着脚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后背上。旁边衣架子上挑着兔子花灯,柔和的光辉洒在她清秀的脸上,她刚好淡淡一笑,如出水芙蓉般清纯脱俗。 毛阿五一时有些看呆了,愣了片刻,终于弯腰问道:“女侠……还有什么吩咐?” 穆仙儿笑而不语,抬起左臂梳理起秀发来。她的袖子十分宽大,一抬手,袖口便向下滑去,整条藕臂便露了出来。 毛阿五有些尴尬,不知她想干什么。 穆仙儿依然梳着头,只是梳子似乎没拿紧,没梳两下,便掉在了地上。 “哟,头发打结了。”穆仙儿说着,右手将整头秀发揽到了面前,后颈处便也暴露了出来。她又侧身去拾地上的梳子,睡袍的领子本就大,这一弯腰,左肩也出来了…… 毛阿五赶紧背过身去,想退出房回避,可是脚却如同灌了铅,竟挪不开步。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觉得连眼睛也快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有空吗?”穆仙儿却已来到了他的身边,带来一阵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 “有。”毛阿五再次咽了口唾沫,不加思索地答道。 “那你可以帮我吗?”穆仙儿说着,嘟起嘴来,那颗红葡萄般的双唇充满了诱惑。 “帮……好。”毛阿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天本来就热,此时更是全身燥热难耐了。 穆仙儿又朝他靠近了一步:“我……要你……” “好。”毛阿五终于控制不住了,双手已朝穆仙儿抱去。 “干什么!” “啊,女侠……手……手……疼!”毛阿五只觉得双臂一痛,整个人已被穆仙儿抵在了桌角,后背一阵钻心的疼,脖子更是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了。 穆仙儿满脸鄙视地朝他下面看去,嘴角露出一丝阴笑:“你想干什么?” “我……我……不是女侠……想……想……”毛阿五有些说不出口,更有些困惑,难道……是自己理会错了? “你们这是黑店吗?”穆仙儿终于松开了他,拢了拢衣服领子:“你是店小二,我是你们的客人,你刚才居然想非礼我?” “咳……咳……不不不,”毛阿五摸了摸脖子,满脸通红:“不是女侠说……要我……” 穆仙儿一脸正经的将浴盆一指:“我……要你……帮我把洗澡水倒了。” “啊?”毛阿五擦了一把汗:“就这?” “那你还想干什么?还不快点?” “是。” “还有,帮我把李殷叫来。” “啊?” “耳朵聋了?” “哦,倒水,叫李大侠。哎。”毛阿五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通,终于完成了穆仙儿的命令。 “仙儿。”李殷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手扣着门,另只手还拿着大宝,肩上的包袱却不见了,不,连衣衫也由银灰色换成了白袍。 穆仙儿依然光脚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她将所有秀发都拢到了面前,眼睛盯着镜中的自己,颇有几分自恋。 “师兄睡了吗?” “哦,整个客栈只剩一间房了,我让欧阳前辈先睡了,一会儿我去跟他挤挤,或是打个地铺,或者去别的客栈看看。” “哦。”穆仙儿应道,手一松,梳子又掉在了地上。 李殷不由自主地进了房,帮她捡了起来。 穆仙儿却不接,用手指梳着头发,嘴里喃喃自语道:“头发好像打结了。” 李殷放下剑,拿梳子帮她朝打结的地方梳去。 “你觉得……我这件睡袍穿着怎样?”穆仙儿温柔地问道。 李殷笑笑:“挺漂亮的。” “这是到了襄州城后,趁你栓马的功夫,我赶着买的,太急了,也没试。你摸摸这料子倒是不错,不过感觉是不是大了点儿?”穆仙儿说着,耸了耸肩,领子便又顺着肩头滑了下去。 李殷梳头的手停了下来,片刻后轻声答道:“领子是有些低了,明日拿去找人改改。” “哦。”穆仙儿抬手对着镜子理了理右额上的刘海儿,整条右臂又是春光乍泄。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李殷说着,放下梳子快步朝外走去。 “哎,大宝留着陪我睡么?”穆仙儿指指桌上的剑。 李殷好不容易走到门口的脚又退了回来。 “要不,换间房吧?你和师兄睡我这间,我这张床更宽一些。” 李殷额上渗出汗来,心中突然觉得堵得慌,跟仙儿好了整整一年了,今日,却是无比渴望做出点什么。 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充满了诱惑,仙儿的魅术练就的更加炉火纯青了,估计没人能抵抗得住,何况自己又不是小钱子! 人活一世,任性一回又怎么了,一次食言又不会胖死。哼,可笑,什么对穆君逸的承诺,什么规制,什么礼仪,都见鬼去吧! 如此一想,李殷把心一横,双手便握在了穆仙儿的肩上:“既然娘子的床更宽一些,要不,我就在这儿和娘子将就一晚算了。毕竟跟欧阳前辈也不是太熟,地上太脏,去别的客栈又太远了。” 穆仙儿听着他一串理由,心中一阵窃喜,却狠心地推开他的手,佯怒道:“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岂可共处一室?郎君此举,又岂是君子所为。” 李殷脸一红:“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的共枕眠。夫妻之间又何需避讳?” 穆仙儿两眼一瞪:“郎君休要胡言,谁跟你是夫妻了?” 李殷见她还在装,也满脸委屈道:“李某道行太浅,也就是俗人一个,在美色面前,实在做不了君子,还望娘子垂怜。” “讨厌!”穆仙儿终于忍不住了,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李殷将她拦腰抱起,刚准备往床边去,却见欧阳清风正好来到了房门口。 二人一时都愣住了。 是进房打招呼,还是直接退出去?欧阳清风有些茫然。 是留下陪仙儿,还是和欧阳前辈回房睡去?李殷也无比尴尬。 穆仙儿也发现了欧阳清风,搂着李殷脖子的双手丝毫不松,口里却对欧阳清风眨眨眼:“师兄,来的正好,帮我们把门关一下!” 欧阳清风倒也听话,很快拉上门走了。 李殷松了口气,将穆仙儿放到床上,两人会心一笑。衣架子上的兔子花灯,看着一件件扔过来的衣衫,不由得羞红了脸…… 欧阳清风独自下了楼,仙儿和李殷好了很久了,他们在一起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入了洞房。 离开夷陵时,逸儿再三叮嘱过,务必要把仙儿他们平安的带回来。这个任务实在太艰巨了。逸儿说,仙儿不爱听他的话,可是,我来她就会听吗? “哦,欧阳大侠,你还没睡呢?”福伯夫妇在店里整理着桌椅,见欧阳清风过来,赶紧招呼道。 “嗯,你们不也没睡嘛。” 福伯叹了口气:“睡不着啊,明天这客栈就不属于我了,在这里活了半辈子了,这突然走了,还真是……” “好了,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跟她比,这个客栈又算什么?”福婶说着,突然转身拉过板凳坐下,胖胖的身躯趴在桌上,随着抽泣声颤抖起来。 福伯拍拍她的肩,朝欧阳清风挤出一丝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这几天来,大侠每日照顾我生意,福某感激不尽。以后就算我不在了,只要厨子不换,饭菜还是一切如旧,你喜欢的桃花酿,地窖里还有几坛,要是吃完了,可以直接到南边的“千杯不醉”酒肆去,我这儿的酒都是他们送来的。” “好。”欧阳清风答道,径直到柜台上取了一葫芦酒:“记到我账上吧。” “哎。”福伯赶紧过去翻开账本。 欧阳清风却无意间瞟到了旁边墙上挂的牌子,问道:“这些房号下面挂的牌子上写的“满”或者“空”是什么意思?” “哦,“满”就代表房间里有客住了,“空”就是没人。”福伯解释道,疑惑地看向欧阳清风,很惊讶他怎会连这么明了的标识都不知道。 欧阳清风道:“刚才我和李殷过来开房,上面除了天字二号房,全是“满”,你不也说只剩一间房了吗?怎么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就突然空出了这许多?” “啊?”福伯猛然反应过来,脸上十分难为情:“呃……这……哎,我也是没办法,你们若住两间房,我自然是更高兴。可是……那个,哦,叫仙儿对吧,仙儿女侠的吩咐,我可不敢不听,她说只能给你们剩一间房,那还不得依着她,要不然…… 哎,我听她叫你师兄,那你也该知道她的脾气。去年她也到我这儿来住过,我这客栈都差点儿被她毁了。” “哦,知道了。”欧阳清风不再多言,拿着酒葫芦去了后花园。 草丛中两只蟋蟀正在对唱,此起彼伏,一片深情。天上的弯月却是孤零零地散发着灰暗的光芒,竟像极了自己。 欧阳清风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伸出酒葫芦敬敬月亮,随后一阵豪饮。就在一偏头的瞬间,他的目光又不自主地停在了三楼最边上的窗户上,似乎连烛光都透着甜蜜。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只不过当时吃的是龙泉酒肆的桃花酿,身边的魅影倒是没变。 那晚……那座茅草屋……师妹好美,穆悠……跟她倒是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第244章 喜结连理,黄道吉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看着身边熟睡的穆仙儿,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穿好衣衫悄悄出了门。 “福伯。”李殷来到客堂里喊道。 “哦,李大侠,呵呵,有何吩咐?”福伯见是李殷,有几分意外,刚才听毛阿五透露,他不是去仙儿女侠房里歇下了吗?这男女欢好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关键也不敢说。去年,连江湖上传言的花蝴蝶都是死在他们手上,别人不知白云仙子是谁,自己也只能装傻充愣。只是此刻,他又孤身出来,不知何意? “福伯可知,襄州城里有哪些置办婚事的铺子?”李殷开口问道。 “啊?什么铺子?” “就是布置婚礼的,比如红绸,喜帕,还有什么红烛,喜服之类的。”李殷挠挠头:“反正就是卖这些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懂。” 福伯与福婶对视一眼,更是懵了:“你要买……” “是,我要娶仙儿。”李殷眼中无比坚定:“就现在,就在这里!” “啊?成亲啊?”福婶也是满脸诧异。 “对,我要和仙儿成亲!” “呃,城中的婚庆店铺倒有几家,最大的一家往北三里路,倒也好找,只是现在,估计别人都打烊了。”福伯说道,心中只为这些江湖人天马行空的想法犯迷糊。 “有劳福伯帮我把客栈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就当是我们的宾客好了,价钱好说。我这就去准备喜事用品。”李殷笑着握了握福伯的手,已飞奔出去。 “这……”福婶还有些恍惚:“这都亥时了,都准备睡了,他们这时候想到要成亲?这……” “随他们去吧。他们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客人了。”福伯朝后厨喊道:“狗蛋,通知大伙儿都别急着睡,一会儿还有事。还有,客房的客人,也都叫起来,告诉他们一会儿有人请他们吃饭,给他们发钱。” “啊?有这好事儿!”毛阿五诧异道。 福婶满脸愁容道:“这时还能买到什么?我去屋里看看,过年好像还有剩的红纸,送他们几个“喜”字吧。” “掌柜的,柴都劈好了,码在了屋檐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后院过来,他比毛阿五挨了一个头,长相清秀,脸上却比同龄人多了几分成熟,甚至又略带着几分憔悴,不过笑得倒是灿烂。 “哦,秦勇啊,来,这些钱拿着。”福伯说着,将一个钱袋递过去。 秦勇打开看看,慌得直摇头:“不,掌柜的,这太多了。” “没事儿,拿着,也就几个铜板而已,明天这客栈就要易主了,我是看在和你父亲以前的交情上,才让你偶尔来店里打打杂。换了东家,不知道还会不会给你这份活儿干。你才十五岁,人生的路还长着哩。平日里还是多随你表兄练练功,争取像你表兄一样,找个体面的差事。” 秦勇紧紧握着手里的钱袋,眼中也有几分伤感:“多谢掌柜的。那……卖了客栈,掌柜的去哪儿?” “去京城。” “还会回来吗?” “这就不好说了,哎。”福伯叹息道。 秦勇抿抿嘴:“哦,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再抽空过来看你。” “哎,慢着。”福伯突然叫住了他:“先别走,留下来再帮会儿忙。一会儿有人要在这儿办喜事。你去和石头、狗蛋他们把店里的灯笼都找出来,在屋檐下、走廊里都挂一些,今日也是过节,早该应应景。” “哎。” 客栈里人虽不多,可也齐心,不多时,火红的灯笼便亮满了楼道,与福婶贴在天字一号房门上的“喜”字倒是交相辉映。 客栈总共三层,共三十间客房,却只住了一半,当二十多个客人被告知今夜的喜事时,无不睡意全无,惊喜万分。虽然在外奔波劳累,可是也不急着多睡这么一时半会儿,更何况还能有钱赚,有热闹看。大半夜的在客栈参加婚宴,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奇事。 李殷总算回来了,扛着一个布口袋,也是满脸兴奋。 “怎样?东西买齐了?”欧阳清风放下酒葫芦,无奈地问道。 无奈,真的是无奈。逸儿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确实爱胡闹,突然间就入了洞房,突然又要办婚礼。可是,我又该把他们怎么办呢?恐怕逸儿在此,也只得吃酒出气吧。 “花轿用不上,喜乐鞭炮也就算了吧,这大半夜的,好些人都睡了。除了喜服,其他的倒也齐了。”李殷笑道。 “除了喜服?”欧阳清风却听到了重点:“你连喜服都没买到,怎么拜堂?” “店里有两套样品,都太肥大了,我和仙儿穿不了,掌柜的说,要定做的话,马上请人来量尺寸,熬夜赶制,最快明早能做好。” “那你们明早成亲?” 李殷却坚定地摇摇头:“不,仙儿今天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就得给她个名分,这事不能拖到明天去。我不容许任何人指责她,哪怕一天也不行。” “好。”欧阳清风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李殷上了楼,进了房间,红罗帐中,仙儿依然熟的香甜。他将火红的盖头和牵红放在梳妆台上,点上两根红烛,又将福婶剪的喜字贴在了四面墙上。然后,悄悄退出房去,和几个店小二一起,把买回来红绸缎沿着天字一号房门口,一直顺着楼梯,绕到了客堂里。 宾客们看着他们装饰着,有些热心的人也忍不住帮着动起手来,不一会儿,整个客栈看起来一片喜庆。 “就在这客堂里拜天地吗?”福伯再次确认道。 李殷点点头:“是。” 福婶朝后面的客房方向瞟了一眼:“一切已准备妥当,那是不是该去请新娘子了?” 李殷笑笑:“我去请。请所有宾客落座吧,福伯,这些钱给他们发了,酒菜也上着吧,先记着,明天一起算。” “好。来来来,大伙儿都找地方坐了,新娘子马上就出来了。” “哦———” “晚饭吃的早,是有些饿了。” “呵呵,没想到还能吃顿夜宵。我听说那些皇亲贵胄才是每天三餐三点,没想到我也能过个瘾。” “呵呵,可别吃太多酒,小心半夜尿床。” …… “仙儿。”李殷温柔地看着梳妆台前的穆仙儿,脸上带着甜蜜的笑。 穆仙儿穿着雪燕新做的白色纱裙,刚好和李殷身上的白袍倒也相衬。 她头上盖着红盖头,手里拿着牵红,见李殷进来,将另一端递了过去:“要暗号吗?” 李殷接过牵红的另一端,笑道:“不用,就算你盖着盖头,不说话,我也能感受到是你。”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出来叩拜天地啰。”福伯见众人都翘首以盼,大声喊道。 穆仙儿被李殷牵着下了楼,听到外面的热闹声,欣喜道:“你算了吗?确定今日是吉时?” 李殷甜甜地笑道:“当然,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黄道吉日。” “新娘子来了。”福婶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扶着穆仙儿。 李殷来到欧阳清风身前,深深一揖手:“欧阳前辈,我和仙儿均无父母,前辈既然是她师兄,长兄如父,还请前辈给我们做个见证。” 福伯会意,已将椅子摆上了正位。欧阳清风看了一眼穆仙儿,又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福伯清了清嗓子:“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喜结连理,地久天长!” 一对新人手持牵红,朝大门口深深鞠躬行礼。 “哦———”众人大声喝彩。 “二拜高堂,情如东海,恩重如山。” 两人转了个方向,又朝欧阳清风揖手而拜。 欧阳清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来,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日,穆悠和白云仙也是拉着自己充当高堂行的大礼。时光荏苒,没想到历史还能重现。 “三拜来宾,谢贵宾,登堂贺庆,捧场助兴。” “好!”众人再次齐声高呼,掌声雷动。 福伯接着又喊道:“夫妻对拜,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哦———” “好———” 宾客们又一次欢呼起来。 福伯见二人互拜完毕,笑呵呵地最后大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他们刚从洞房出来,又入洞房啊!”毛阿五扯着嗓子在一边喊道。 “揭盖头吧,让我们也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一位客人也跟着起哄道。 “掀盖头,掀盖头!”众人不约而同地也跟着喊了起来。 李殷朝众人笑笑,将穆仙儿的盖头取下,又引得满堂喝彩。 “新娘子真漂亮。” “两人看起来真是般配。” …… 众人无不交首称赞。 “该吃合卺酒了吧?” “不,先要结发。”福婶一挥手:“拿剪刀来。” 毛阿五赶紧递过剪刀,福婶给新人各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绳绑在了一起:“好了,新郎新娘吃一杯合卺酒吧。” 李殷便从柜台上拿出一个壶来,斟上两杯。 穆仙儿面露难色,低声道:“我不能吃酒的。” 李殷笑笑:“知道,我准备好的蜂蜜水,甜甜蜜蜜。” 两位新人便人手一杯,交臂而饮,又是一阵欢腾。 “秦勇,你小子看什么呢?跟我再去抱两坛酒来。”毛阿五喊道。 “哎,呵呵。” “人家成亲,你瞎乐呵什么?” “呃,替他们高兴嘛。” 毛阿五瞟了一眼李殷,将眼一翻:“这家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不就比我长得好看点吗?哼,不愿跟我,是她的损失。” “毛大哥说什么?” “哦,没什么?哎,你觉得新娘子漂亮吗?” 秦勇羞得低下头:“呵呵,漂亮。” 毛阿五:“这种女子,太随意了,连身嫁衣都没穿,连个聘礼都没有,就这么托付了终身?” 秦勇却是心生敬意:“我觉得新娘子挺好的,超凡脱俗。” “酒呢?狗蛋,秦勇,你们磨蹭什么呢?”福伯大喊道。 两人赶紧将酒搬到客堂。一对新人穿梭在三桌宾客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第245章 签字画押,客栈易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七月初八,晴。 “醒了?” “嗯。” “要不再多睡会儿。我去给你把早饭端来。” 穆仙儿却已起身了:“到客堂里去吃吧。这间房是我们的新房,除了我们,任何人也别想住。我得去看看,是谁接管这间客栈,得给他讲讲规矩。” 李殷笑笑:“那我一会儿找新东家把这间房买下来。” 两人来到客堂,店里的人并不多,约莫不过十人,欧阳清风则一个人独坐在角落里吃着面。 “福伯,再来两碗面。”穆仙儿在欧阳清风身边坐下:“昨晚婚礼多谢师兄了。如果回去了那只臭乌鸦又聒噪,还请师兄帮我们作证。” “好。”欧阳清风无奈地说。 李殷也赶紧一抱拳:“多谢欧阳前辈。” “来。你们的面。”片刻后,福伯用托盘端来两碗面,摆在二人面前,然而却并不急着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递给李殷。 “这是……”李殷认出了是自己昨晚送出去的钱袋,有些疑惑。 “哦,昨日宴席后,我挨着给他们发钱了,大家都没要,他们说,你们大喜的日子,也没准备个贺礼,空着手大吃大喝了一顿,已是过意不去了。这些钱啊,你们留着,今后好好过日子。” 穆仙儿咽下满嘴的面,有些感动:“我发现这儿的人都好好。” 李殷拿回钱袋:“只要你喜欢,那我们以后多在这儿住些天。” “刘掌柜,您来了,您楼上请!”毛阿五吆喝着,又朝福伯喊道:“掌柜的。” “哦,来了啊,请,我们楼上雅间里细谈。”福伯也赶紧迎了上去。 “哎哟,福兄啊,这都谈了几次了,你到底考虑的如何了?”来者趾高气昂的喊道,拉过旁边的板凳一屁股坐下,并没有上楼的打算,他双眼四处瞟了一眼:“这店里布置的倒还喜庆。” “呵呵,我昨夜想了一宿,两千五百两还是太少了点,这样吧,两千八百两,我们现在就签字画押,这早上的几桌也算你的了。”福伯也在他旁边坐下,低着声音说道,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恳求。 “哼,你这牌子挂出去几天了,有人过问吗?我这个价已经算高的了。今日来,我也就一句话,两千五百两,你愿意,我们就签字画押,你上我那儿拿钱去,不愿意,我刘某人绝不勉强。”刘掌柜摸了摸唇上的两道八字胡,不屑道:“我酒楼里还忙着哩。” “这……” “哟,刘掌柜!”穆仙儿兴奋地跑了过来:“是听着声音耳熟的很,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刘掌柜满脸迷茫:“娘子认识刘某?” 穆仙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不是长安悦来客栈的刘掌柜吗?我在长安时常到你店里吃饭。” “哦,恕刘某眼拙,一时没认出娘子。呵呵,这岁数大了,记性也不行了。”刘掌柜尴尬地笑笑,拍拍脑袋,又往外一指:“那个悦来酒楼是我新开的,娘子有空过去,我定给娘子优惠。” “好。夫君,你快过来。”穆仙儿捂着胸口尽量憋着笑,朝李殷喊道。 李殷咬咬嘴唇,也是一副惊喜地迎了上去:“刘掌柜。” “哟,殷大侠,这真是太巧了。”刘掌柜认得李殷,也是无比诧异:“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掌柜的,结账。”欧阳清风朝福伯招招手。 福伯忙跑了过去。 “刘掌柜不是在长安吗?何时到襄州来了?”李殷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哎,别提了。”刘掌柜摆摆手:“殷大侠可还记得你隔壁房里住过的那人?” “隔壁房里?”李殷皱起眉来。 “哎呀,就是那个……如今的夷陵县令,穆悠。”刘掌柜的小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言语中有几分愤怒与无奈:“我实在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他了,他硬是故意拖欠了我五十两银子啊。还有,安王的护卫———萧将军,也趁陪安王来给穆县令送别,赊了十两银子的好酒,我……我哪儿敢去要?” 穆仙儿咬着嘴唇把笑容憋了下去,故作感叹道:“如此就是六十两了,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哎,这还不算。”刘掌柜叹了口气:“穆县令前脚刚走,随后就有一队官兵闯了进来,要搜查他住过的房间,那简直就是一群匪寇啊,见着东西就抢,把我客栈洗劫了一空。” 李殷看了一眼穆仙儿,问道:“官兵?是哪个部门的?” “这我哪儿敢问,不过肯定是穆县令得罪过的人。他们进来就气势汹汹想查穆县令留下的线索,可是,我早让人把他的房间打扫干净了,他们一无所获,只能把怨气都出在我身上。” 穆仙儿一掌拍在桌上:“岂有此理,既是官兵,更应遵纪守法,怎可大张旗鼓的抢掠?” “哎,俗话说得好,民不和官斗,以前就有个老和尚给我算过命,说我在长安待不久,没想到硬着牙挺了十二年,终究还是混不下去了。襄州城,其实也挺好的,这里的房价比长安便宜多了,而且离我儿子还近。呵呵。”刘掌柜说着,竟有几分伤感。 穆仙儿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个苛刻的掌柜的,这个冷漠的老赖,此时却让人勾起一丝同情来。他的遭遇全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如今终于得到了教训。那么,萧叔的事就暂且放下吧。 “哎,不知为何,跟你们聊聊天,这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二位若是不嫌弃,可否移步到悦来酒楼去,我们再慢慢聊。”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呢。”李殷道。 “好好好,那二位先忙着。呵呵。”刘掌柜起身朝他们揖揖手,眼睛又朝福伯看去:“福兄,你考虑的怎样了?” 福伯已将门口的告示撕了下来,冲刘掌柜笑笑:“福某实在不忍刘老弟吃亏,所以这客栈还是算了吧,不卖了。” “什么?”刘掌柜大惊:“不卖了,你……你不是急着要钱吗?” “哎,远水解不了近渴,顺其自然吧。” “你……你存心耍我!哼!”刘掌柜气得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刚才说什么?”福婶跑了过来,人还有些懵。 “我……”福伯朝穆仙儿看去,指着欧阳清风道:“刚才欧阳大侠说女侠有办法解决我的困境,还望不吝赐教。” 穆仙儿四处瞟了一眼,朝他附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这就给长安去一封信,保证把你家郎子放出来。” “这……女侠所言当真?”福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边。 “当然,我穆仙儿向来就是一言九鼎。”穆仙儿凑上前去耳语道:“以我白云仙子的名誉担保。” 福伯朝福婶点点头:“好,那我们再等几日。” 穆仙儿一把拿过福伯手里揭下的告示:“你这客栈我买下了。” “什么?”福伯大惊:“女侠要买我这客栈?” “对,我的新房在此,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管理着才放心。”穆仙儿微微一笑:“你开价三千两,我给你出五千两,如何?” “啊?”不仅是福伯夫妇,连李殷也大吃一惊。 穆仙儿依旧平静的笑道:“只是,我现在手头没这么多钱,这样吧,我分期付,每年给你出五百两,十年付清。” “啊?这……”福伯又是一惊:“这……这……” “师兄。”穆仙儿朝一边的欧阳清风喊道。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刚才刘掌柜和福伯说话的功夫,仙儿问自己带了钱没有,原来是要用到这上面啊? 穆仙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师兄,把那一千两银票借我,我回家了还你。” 欧阳清风瞟了李殷一眼,掏出了银票。不知为何,对于仙儿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哎,要是逸儿知道了,怕是又要好一阵唠叨了。 穆仙儿抓过银票塞到福婶手里:“这一千两是利息。” 福伯还有些懵:“那……那分十年付清,每年五百两,今年的呢?” “每年五百两,今日才七月初八,不是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吗?”穆仙儿把眼一瞪,拿过桌上的大宝拔出一截来,发出一道寒光:“大宝,以后你就是这客栈里的少东家了,你可开心?” 福伯怯怯地看了一眼那把剑,此人自称女侠,可全身不自主地却带着妖气,不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如果一时不高兴,会不会那把剑就朝自己身上刺来了? “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就成交!”穆仙儿一拍桌子,已下了决定。 “啊?”福伯看着手里的银票,求助般的看向李殷,此人倒是有几分侠气,不知他…… “好,既然双方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阿五,拿纸笔来。”李殷笑道:“写个正式的契约,双方人手一份。” 毛阿五看了福伯一眼,铺好了纸,李殷便奋笔疾书起来,不一会儿整个契约就成了。 穆仙儿在买方后面署了名,把笔往福伯面前一递,敲着卖方的署名处:“愣着干嘛?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 福伯无奈,接过笔,似乎还有些犹豫。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过来。”穆仙儿朝几个伙计喊道。 几个伙计围了过来,秦勇看向福伯,唤道:“掌柜的。” 穆仙儿指指契约:“我把这家客栈买了,你们也在这公正处签个名,做个公正。” 毛阿五和石头挠挠头,一拍秦勇:“你来,我们可不认识这上面写的什么。” 秦勇则拿来契约仔细看了起来:“五千两银子,分十年付清,每次过年支付五百两,现已付清利息一千两。 这份契约看着比预期要多赚了一倍,可实际上却也没有多大赚头。因为这时就付全五千两现银,在钱庄存上十年的话,绝不只一千两的利。更何况十年的时间,该有多少变故,谁又能说得准?” 第246章 生财有道,以防万一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不禁对面前的少年刮目相看:“是吗?那如果我买下了客栈,福伯仍然还可以做这个客栈的掌柜,这交易如何?” “什么?女侠是说我还可以留下来?”福伯大出意外。 “当然,继续由你帮我打理这家客栈,作为报酬,每个月的收入我分你一半。” “这……”福伯掐着指头盘算起来。 “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给阿兄去信,保证把你家郎子救出来。” “你真的可以救出致远?”福婶有些激动。 穆仙儿笑笑:“当然,我有位兄长在安王身边当差,求个情也就几句话的事。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福伯见穆仙儿再次肯定,看了看李殷和欧阳清风,也绝非泛泛之辈,终于打消了顾虑,提笔落了名,然后把笔递给了秦勇,也跟着签了字。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穆仙儿拿起契约,满面春风。突然,她指着卖方的署名,变了脸色:“你怎么签的名字是福顺?你不是叫福源吗?” 福伯一愣:“我何时说自己叫福源了?我就叫福顺啊!我娘生我那年年成好,风调雨顺。只是后来阿耶开了这家客栈,希望能财源广进,所以客栈名为福源。” 穆仙儿叹了口气:“那你可认识前任江陵刺史柳正言?” 欧阳清风和李殷对视一眼,不知又会有何变故。 福伯却是面露忧伤:“当然。” “那柳婉茹呢?” 福伯愣愣地看向穆仙儿:“难道……你是?” “怎会?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我叫穆仙儿。” “哦。婉茹啊,我还是她七八岁的时候见过,这一晃都十多年了,一直忙着生意,也没有太多联系。前年,江陵河水决堤,听说妹夫日夜抗灾,连老宅也卖了。后来妹夫因公殉职,我让人去江陵找过她们母女,可是得到的消息是表妹也过世了,婉茹不知去向。” “去年开春,柳姐姐到襄州城来寻过你,然而未有所获,如今她在夷陵县。” “真的?那我这表外甥女可还好?” “她已经嫁人了,生了个儿子,如今都快七个月了。” “哦,那好。呵呵。”福伯大喜,连福婶也笑开了花。 穆仙儿见众人高兴,走到柜台上一拍桌子,朝食客们说道:“诸位,从今天起,我就是客栈的新东家了,诸位是我的第一批客人,一会儿把名字报上来,连续三天,你们要请客尽管带人过来,一切费用全部免了。” “啊?” “好!好!” “生意兴隆!” 正吃着饭的十人见天上真的掉了馅饼,愣了片刻,随即掌声雷动,呼声震天。 穆仙儿朝秦勇挥挥手,秦勇便拿着册子登记去了。 “东家,你这……这得损失多少钱啊?”福婶满脸担忧。 “这时十个人,下顿带来的说不定就是一百人了,还连着三天,那得来多少人啊?估计这个月都别指望赚钱了。”福伯也皱起来眉头。 李殷却对穆仙儿笑道:“没想到你对做生意还有一套。福伯只想到会来多少人吃饭,可有想过就算这十人请的客再多,可每人也只一个肚子,总有装满的时候,更何况还有三天期限。 但是所有来吃过饭的人都有嘴,闲来无事必定到处张扬,估计这三天一过,整个襄州城都知道有这么一家客栈了吧。如果小二服务态度好,饭菜可口,三天后必有回头客。就在这三天,说不定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过来一验真假。 悦来酒楼半价的优惠刚好结束,去那儿的人多半是尝个鲜,或者图便宜。而我们却是老店,就应在情感上拉拢人。昨日那些素未谋面的房客,面对我的赏钱分文不取,就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我相信这城里的大多数人还是不好意思当真就这么白吃白喝三天的,以后必定会带人过来捧场支持,到时候再赚他们的钱也不迟。” 福伯笑笑:“女侠既已接管本店,一切自然女侠说了算。” 穆仙儿收了剑:“什么女侠不女侠的,以后叫我穆东家就好。” “是。” “这客栈里的伙计呢?都过来。” 毛阿五和石头、秦勇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福婶也去后厨喊来了老于头和芳嫂夫妇。众人纷纷见过新东家。 “就这几个人?这客堂、客房忙得过来吗?” “那能怎样?使劲儿跑着干呗,大不了晚些睡。”毛阿五嘀咕着,石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忍着没说话。 “你小子,又欠揍!”福伯骂道,叹了口气:“前几天知道客栈保不住了,辞了十个伙计杂役。他们几个实在不愿走,也就留下了帮个忙。” “是,我老于头在这里做了二十年的菜,老东家在时,我就在这里干,这里就跟我家一样。”老于头说着,捏了捏拳头,不愧是大厨,长年掌勺,隔着薄衫就可以感受到他强健的臂肌。 “是啊是啊。我们两口子都习惯了,还请东家不要换了我们。”芳嫂朝老于头靠了靠,小声地说。 “哦,芳嫂是他娘子,专门负责打荷,这几天把墩子他们辞了,也顺带帮忙洗菜切菜。”福伯在一旁补充道。 穆仙儿一指三个伙计:“你们几个呢?还愿意在这里干吗?” “我愿意。是掌柜的收留了我,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那个叫石头的年轻伙计终于开了口,只说了两句,便低下了头,一看就是个只会埋头干活儿的人。 “我要给我阿娘买药,呵呵,在掌柜的这里借了好几两银子了,没还清,也不好意思走嘛。而且于叔做的饭好吃。”毛阿五嬉皮笑脸道,见穆仙儿盯着自己,脸一红,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昨天的丑事。 “秦勇,”穆仙儿已记住了他的名字:“你呢?” “哦,我家离这儿不远,往南边过两条街就到。我每天来送柴火,顺带劈柴、扫院子,看他们忙也搭把手,呵呵,挣点闲钱。”秦勇说道,呵呵一笑。 穆仙儿挥挥手:“好了,大家也算是认识了,都干活儿去吧。” “那东家,你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买客栈啊?”毛阿五问道。 “我当然是生意人,走南闯北的,突然觉得这襄州城不错,决定在这儿住下了。我西郊的宅子不是就交给你打理着么?”穆仙儿斜着眼朝他看去:“怎么?问这么多?不怕我干点什么让你闭嘴吗?” 毛阿五赶紧捂住嘴:“不问了不问了。” “哎,福伯,马上中午来吃饭的人怕是要多起来了,快去把那些辞退的人都重新请回来吧。从今天起,他们的工钱翻倍。” “啊,谢谢东家!”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还有,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家客栈的名字实在太俗了点,让人一看就觉得我们好像就是为了捞钱的,太没人情味了。”穆仙儿皱起了眉头朝李殷看去:“换一个招牌吧。” 李殷想了片刻,原本紧蹙的眉头松开来,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好,人在江湖,漂泊不定,这里就是一个暂时休憩的地方。福伯,务必找人按这个笔迹在三天内换上新的招牌。” “好。” “还有,问一下:整个襄州城内最有名的是哪家医馆?” “医馆?”福伯见穆仙儿突然转了话题,微微一愣,转而答道:“哦,城东的杜氏医馆在整个襄州城口碑不错。” “杜氏医馆?”穆仙儿笑笑:“略有耳闻。那客栈的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说完拉起李殷便出了客栈。 “仙儿。”欧阳清风追上二人:“你们去哪儿?” 李殷笑笑:“杜氏医馆啊?” “干什么?” 穆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几天不是要和神龙山庄比武了嘛?刀剑无眼,总有可能会受伤,去找大夫开点药,先备着,以防万一。” 欧阳清风盯向李殷:“我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李殷暼向穆仙儿,不知该不该以实相告。 穆仙儿却开了口:“好了,师兄,都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先答应,不许阻止我。” “好,你说。” 穆仙儿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成亲,只因师父根本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次与神龙山庄的对决,师父和我有一场交易,她承诺,只要我们能杀了东方英父子,她就成全我们。可惜,这只是她的一个阴谋。” 欧阳清风一惊:“此话怎讲?” 穆仙儿悲伤的看着李殷:“因为师父真正想要杀的人是我。” 李殷牵起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没用。” 欧阳清风有些茫然:“然后呢?” “我决定满足师父的愿望,在决战之时死去,而李殷,他已经是我的夫君了,我们感情很好,为了我,他会殉情。 当他抱着我的尸体从绝情崖上跳下时,江湖的一切恩怨也都与我们无关了。这次夷陵核查人口,我们都有了身份,我们将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欧阳清风心头一震:“你们想假死?” “没办法。师兄行走江湖多年,可是却从没人见过你的真面貌,而且那些死于你剑下的亡魂,记恨的都是你的雇主。所以,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最多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故事罢了,没人会计较你隐退后的生活。 而我却不同。我虽在江湖上才出道了这两年,可是却得罪了太多的人,郢州刺史可以算上一个,神龙山庄更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而我费尽心思讨好的师父,也觉得我拐走了她的宝贝儿子,想把我置于死地。 我若归隐,他们依然会去寻找我的下落。我可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所以,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释怀。我才可以过我想要的生活。” 欧阳清风满脸担忧:“那你想怎样死?” 第247章 精细入微,杜氏医馆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冷冷一笑:“上次在夷陵县衙,不是给师兄演示了一遍了吗?” “你……你上次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计谋?” “呃……当时只是有个大致的想法,还没考虑的这么细,至于由谁来杀我,让我死在什么地方,这都是回了天圣宫才慢慢规划出来的。” “所以,这次神龙山庄和天圣宫的对决,其实就是你一手制造的?” 穆仙儿摇摇头:“不。师兄应当知道,江湖上的帮派就是如此,总爱挣个输赢。神龙山庄和天圣宫的决斗是迟早的事,我只是让它们之间的比试提前了而已。” 欧阳清风:“那你决定由谁来杀你?” “我们这次是公平决战,双方会各出一名代表一对一的比试,三局两胜。和我交手的很有可能是东方宏。他对我恨之入骨,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我。而据江湖人传言,美女蛇其实武功并不高强,被东方宏所杀,倒也合情合理。” “简直就是胡闹!”欧阳清风忍不住有些生气:“既然东方宏对你恨之入骨,他又怎会助你假死?” 穆仙儿依然没心没肺地笑道:“师兄别忘了,《神龙剑谱》是我弄到手的,在交给师父之前,我早已和李殷把里面的招式都练过了。” 欧阳清风大惊:“什么?难怪上次在你父母的坟前,我见你们使的招式有些奇怪,没想到居然是神龙剑法。” “没错。”李殷点点头:“我和仙儿练习神龙剑法的时间也不长,用紫电青霜剑也是第一次,当时就能震动四方,令花草树木灰飞烟灭。那两把剑确实不宜出鞘,还是被永久封印的好。” “如今能拔剑出鞘的只有你们两个,只要你们不出手,自然没事儿。可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将如何让那个东方宏杀了你?”欧阳清风努力平静下来,再次向穆仙儿质问道。 “我的神龙剑法练的虽不太好,可是每招每式倒也了然于心,我会就着东方宏的招式输给他,然后,死在他的剑下。” 欧阳清风还是有所顾虑:“神龙山庄乃名门正派,若你输了,东方宏便停了手,那又当如何?” “所以我提前来了,为的就是让东方宏知道,我的武功其实在他之上,顺便激怒他,让他到时候全力杀我。” “那他要是真的伤了你怎么办?在夷陵,你将血包藏于胸前,我算好了力道才出的手。可是东方宏……他的招式你可以预知,你可以逼他不留情的出剑,可是你如何把握他的力度?如果他盛怒之下用力过猛,刺过了,那岂不是真的危险了?” 穆仙儿见欧阳清风又激动起来,知道他是真的关心着自己,也有些感动,她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指指自己的左胸口,神秘地说:“告诉师兄一个秘密,就算东方宏真的刺中了这里,我也不会有事。师兄闯荡江湖这么久,想必也是阅历丰富,那总该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他的内脏是和常人反着长的。” 欧阳清风又是一惊,诧异地看向穆仙儿:“你是说镜面人?” “没错,我就是这种人。去年花无忌给我看病时发现的。”穆仙儿露出几分得意:“所以师兄大可放心,就算他刺中了我,也不会伤着我的要害,最多流点血,疼两天就没事儿了。” 欧阳清风松了口气,又朝李殷看去:“你也知道内情,所以才会由着她胡闹吗?” 李殷低下头去:“我也知道这样很冒险,可是我答应过仙儿,只要是她愿意做的事,我都会顺着她。” “那……冷阑珊会识破你们的计划吗?”欧阳清风知道没人能左右穆仙儿的想法,只能提出疑问,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师父知道我和李殷看了《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所以她有两手准备。一是希望我们能全力击杀东方英父子,然后她顺利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二是希望我死在神龙山庄的人手里,然后她和李殷血洗神龙山庄替我报仇,从而让李殷对她死心塌地。 而这两者,她更愿意选择后者。她知道我的武功其实已经高深莫测,所以她会在关键时刻给我下毒,助东方宏杀了我。” 欧阳清风有些诧异:“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穆仙儿吐吐舌头:“这件事说来倒挺对不起师父的,去年李殷给师父献上《天书残卷》时,其实就骗了她。 江湖上传言,《天书残卷》里面记载了许多提升内力的功法和识毒解毒之术,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天书残卷》其实分了上下两卷。 当时花无忌离世,让我很难受,我知道他一直在钻研《天书残卷》下卷的毒术,便把下卷给他陪葬了。 而献给师父的上卷,整本书封面都是完好的,就是书里缺了两页。师父将近一年来一直在看这本书,她已认可了有关识毒解毒的内容都是误传。 可我,却和花无忌学过一些下卷里面的毒术,由于相处时间不长,虽对解毒之术还是一窍不通,可是识毒的本事倒是掌握了一些,我可以仅仅只通过颜色和气味就判断出饮食中是否有毒。” 欧阳清风看着眼前的女子,想到穆君逸讲过的有关她的故事,不禁升起了莫名的敬意,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领,如此心计,对每个细节都计划的天衣无缝,与自己这个老江湖比起来倒是毫不逊色,难怪江湖人要把我俩并称为江湖双煞。 “师兄还有什么疑问吗?”穆仙儿见欧阳清风似乎出神了,偏着脑袋问道。 欧阳清风笑笑:“我只是听说美女蛇武功并不高强,可最擅长用毒。冷阑珊为了让你死于东方宏之手,让人给你下毒,岂不是班门弄斧,她就不怕你有所察觉。” 穆仙儿无奈地看了一眼李殷:“因为师父觉得,喜欢给人下毒,并一定就会识毒,更何况她这次找的人是雪燕。雪燕跟着我身边快两年了,是一个毫无心计的单纯丫头,我一直都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她对我一向衷心耿耿,断然是不会害我的。” 欧阳清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人才是最难提防的。你又是如何识破她会背叛你?” 穆仙儿指指李殷:“因为他啊,师兄不知道,在天圣宫,喜欢这家伙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才这么急着把他变成我的男人,让别的女人望尘莫及。” 李殷不好意思地笑笑,欧阳清风也是一时无语。 “师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呃……没有了。” “好。那就去买药吧。” 三人向东走了约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杜氏医馆”的招牌。整个医馆并不算大,可门口却排起了长队,估摸一数,大概有四五十人,幸而今日天阴,要不然倒真替他们担忧。 一个身着短衫的伙计站在门口喊道:“各位别急,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如果只是来抓药,从旁边这道门进去即可。” 李殷便朝旁边的门进去了,不一会儿却是空手而归。他朝穆仙儿摊摊手:“药柜的伙计太死板,不见药方死活不肯抓药。” 穆仙儿嘟起嘴来:“他店里就没卖过止血的药?” “我也是这么问的,可伙计说,就算卖的再多,可是也得先见到药方才可。我连银子都摆到他面前了,可是人家就是不买账。” “难道就因为一张药方,就得像他们一样慢慢排队?”穆仙儿面露不悦:“难得今日天气凉快,我还指望在这襄州城好好逛逛,买一些日用百货带到翠竹阁去哩。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住那儿了,方便好好研究一下绝情崖。” 欧阳清风无奈地笑道:“好了,你们两个想到处玩玩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穆仙儿就等着这句话,一把拉住欧阳清风的手摇晃着:“谢谢师兄。” “多谢欧阳前辈。”李殷说道,两人瞬间便跑得没了影。 欧阳清风看着龟速前进的队伍,长长叹了口气。 “大夫,大夫,快,快救救我娘子!”一个年轻的男子抱着一个女子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妇,满脸焦急地就朝屋里跑去。 排队的众人刚想制止他们插队,可只看了那女子一眼,纷纷住了口。只见那女子不到二十的年纪,满脸苍白,右胸前的衣衫早就被血染红了一片,她虽尽力用手捂着,可还是滴了一路血。 “诸位稍安勿躁,有个急诊优先。”门口的伙计见此情景,赶紧将他们迎了进去,并对排队的人安抚道。 “怎么回事?”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还能救吗?” “当然能救,杜神医可是整个襄州城最有名的大夫。这里的药也都是最好的药。” “不是说杜老大夫才是医术最高明的吗?” “杜老大夫年事已高,现在很少出诊了。” “哎,我听说啊,这个杜神医原本不姓杜,姓汪,是做了杜老大夫的上门女婿才跟着改的姓。” “啊?没想到他医术如此高明,居然愿意入赘?” ……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没事儿就好。阿弥陀佛!”刚才进去的老妇人拿着药方到旁边取了药,千恩万谢后总算长长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儿啊?”有人好奇地问。 老妇拎着一串药包候在门口,听众人关心,顿时操着大嗓门答道:“可吓死我了,哎呀,这不都快中午了嘛,计划着中午熬个排骨绿豆汤。我儿子把案板放在地上,把腊骨头摆好,用斧头正劈着,谁知斧头把子脱了,斧刃飞了出去。我儿媳正在旁边淘绿豆,那斧刃直接扎进了她胸前。哎,可把老身吓掉了魂儿。” 她讲得详细,众人听着,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不由得也跟着一阵后怕。 很快,屋里的人出来了,女子依然捂着胸口,由男子扶着,脸上已恢复了血色。 “包扎好了吗?血止住了吗?”老妇问道,扶住女子另一侧身子。 “娘,我没事儿了。”女子答道,还有几分虚弱,可显然已无性命之忧了。 “娘,药都抓好了吗?”男子问。 “好了好了。都在这儿哩。”老妇扬了扬手里的药,朝排着的长队欠欠身:“不好意思,耽误各位了。” 欧阳清风看了看前面的漫长的队伍,叹了口气,朝走远的三人追了上去。 第248章 勘察悬崖,勇攀高峰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临近日暮之时,太阳才露了脸,落霞的余晖在宁静的湖面上洒下一片金光,远处湖对岸,蜿蜒的群山间,一处高崖岌立,想必就是传闻中的绝情崖了。 欧阳清风站在湖边的小舟上,心里有些迷茫,既然已经退出了江湖,就不可再插足江湖之事,这是规矩。可是,逸儿再三叮嘱,让我一定把他们两个安全的带回去,我也答应了,也不能食言。 一直以来,对于逸儿,欧阳清风都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怕他生气,怕他失望,怕他难过……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师妹的骨肉,自己的徒弟,是可以为之不顾一切的人。 可是,现在又多了个仙儿,师妹的女儿。她真的像极了师妹,每当面对她,自己就迷糊了,完全不知道世上有“拒绝”二字。 决战,假死,跳崖,归隐……仙儿把每一步都计划好了,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她将这一切计划变为现实吗?还是帮她一起……不,那样岂不是也跟她一样胡闹了? “师兄!”穆仙儿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欧阳清风回头看去,只见穆仙儿正立在离自己十步之遥的荷花丛畔,她抓过一朵即将凋零的荷花来,深深地嗅了嗅,无比惬意。 “你们东西买好了?”欧阳清风朝她脚边看去,一个篮子里盖着黑布,不知道所装何物。 “嗯,够我们在这里用几天了。李殷去做饭了,师兄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吧?保证让你赞不绝口。”穆仙儿说着,有几分得意。 “哦,你要的止血药也已经买好了,有外用的止血药粉,还有内服的治伤的药。” “好,多谢师兄。”穆仙儿说着,拎着篮子往西边再走了十多步,在后院靠山坡处的孤坟前停了下来。 欧阳清风跟了上去,关于翠竹阁的事,他听穆君逸讲过,知道这是曾经江湖上传言的采花大盗花蝴蝶的坟。此人作恶多端,没想到还骗到了仙儿头上,更没想到会被仙儿所杀。 欧阳清风静静地看着穆仙儿在坟前席地而坐,将篮子里的祭品在墓碑前摆好。墓碑上刻着“花无忌之墓”,左下角的落款是“友:李殷 穆仙儿”。他们……居然是朋友! “昨日我和李殷成亲了,你怎么也没露面来吃杯喜酒啊?今日我给你带了些来,算是给你补上了。”穆仙儿边说着边点上了三炷香,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然后又烧了一堆纸钱。 “他就是花无忌?”欧阳清风问道,突然也跟着有些伤感。 “是。”穆仙儿起身,微微一笑:“离开长安时他说过不会再打扰我,这次倒是说话算数,一晃都好几个月没出现了。” “你……还想着他吗?”欧阳清风脱口而出,瞬间,连他自己也迷茫了,不知为何会这样问。 “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我这个人朋友挺多的。”穆仙儿叹了口气,将头转向湖对岸:“花无忌曾说,从这处悬崖爬上去,到神龙山庄只需半天的功夫。我以前觉得自己功力不够,可是现在学了《天书残卷》,再加上外祖父教的“云中飞仙”,倒是不妨试试看。” 欧阳清风有些瞠目结舌:“你……你要从这悬崖……爬上去?” “我说过要跳崖,当然要对这沿途的地形好好研究一下,不爬上去怎么知道?” “这悬崖峭壁上藤蔓众多,我以为你说的跳崖只是假装跳下,然后抓着藤蔓等上面的人走了,再爬上去……你……你们还准备真跳?”欧阳清风不禁有些慌了。 “按师兄的意思,那要是崖上一直有人,我们就得一直在崖边挂着?要是谁多个心眼查看一番,那岂不是露馅儿了?” “可是……”欧阳清风哭笑不得,逸儿说的没错,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只会胡闹……可是,又能把他们怎么办了? “欧阳前辈,仙儿,饭好了。”李殷推开厨房的窗户朝后院喊道。 三人用过晚饭,洗漱一番便各自回房歇息了,这座宅子交给了毛阿五定期来打扫,房间院落各处倒十分干净。 穆仙儿和李殷自然住的主卧,与旁边的客卧之间还隔着一间堂屋,床也比客栈更宽敞了。两人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安王的那本“秘籍”,很默契的把里面的招式都修炼了一番。 欧阳清风躺在客卧的床上,倒是有些失眠了,仙儿他们的嬉笑声断断续续,更有那屋后湖中的蛙声此起彼伏。 睡不着,又不便起来,只好躺在床上闭着眼想些心事。于是便从孤身流浪,想到被师父收留,再到与师妹朝朝暮暮,想到穆悠出现,然后还亲自为他们证婚,看着逸儿出生,看着穆悠去世,含辛茹苦抚养逸儿成人,找到师妹的骸骨,还有,师妹的女儿…… 逝去的时光是漫长的,如此想着想着,便是一夜。然后便透过纱窗看着天空泛了白,听见仙儿他们起了床,厨房也热闹了起来。 在穆仙儿的手即将扣在他房门的时候,他开了门,冲她笑笑:“早。” “师兄好像没睡好?”穆仙儿盯着他的眼睛:“要不我和李殷去爬山,你在家歇息吧。” “没事儿,一起去吧。”欧阳清风答道,刚说完,却愣住了,一起去? 穆仙儿坏坏一笑,已不给他反悔的机会,赶紧答道:“好,那快来吃饭了就出发,趁早,凉快!” 穆仙儿一向言出必行,不,是雷厉风行,李殷和欧阳清风也只能紧随她的步伐。 三人很快便用完了早膳,跳上那湖边的扁舟,然后李殷撑着竹篙拨起一片水花,横渡了大约半里多宽的湖面,来到了悬崖之下。 李殷寻了处平坦的地方靠了岸,三人背着水葫芦、干粮和绳钩爪等物寻着缓坡慢慢前行。 欧阳清风还是一身黑色的劲装,估计他跟穆君逸一样,所有衣服都是一个色。穆仙儿和李殷却都换成了夜行装,如此更加干练利索。 李殷连大宝都存在了密室,腰间插着金金,倒也不碍事。可欧阳清风手里的魅影倒是成了累赘,拿在手上无法攀爬,挂在腰间又容易被树枝藤条挂住,思来想去,只好解了腰带,把它竖着绑在了上身,让人看了十分滑稽。 前面果然是绝壁。前行了约莫十丈高便已无路了。 穆仙儿看着面前光滑的石壁,却并无半点畏惧。只见她双足在地上用力一点,整个人已凌空而起,然后张开了双臂,如一只燕子般,竟踩着石壁走了上去。 欧阳清风大吃一惊,虽然知道师父把她当成了师妹,传承了武艺,却不曾想,她把“云中飞仙”已练到了如此地步。 “小心点。”穆仙儿喊道,将钩爪扣在了一棵树上,绳子的另一端垂了下来。 李殷便借着绳子,也跟着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师兄,要绳子吗?”穆仙儿在上面喊道。 欧阳清风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绳子已降到了他眼前,于是他也就不愿再多费力气,拽着绳子一跃而起。 没想到这处断壁居然有五丈多高,上来了却是一处平台,虽然也就两尺多宽,可也能稍作休息。 刚才的石壁上干干净净,此时向上看去,倒是一片生机盎然。不知名的杂草和藤蔓顺着坑坑洼洼的石头缝顽强的向上蔓延,更有数棵苍松悬空而立,将那半裸的树根直钻入山体。 穆仙儿抹了把嘴,将水葫芦递给李殷:“怎样?你觉得我们能爬上绝情崖吗?” “能吧。”李殷也抿了口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哼,能就是能,吧什么?你就不能拿出你昨夜的本事来?都说了今天要来登崖,既然身子虚,那你还三番两次……” “仙儿!”李殷脸一红,急忙制止道,心中甚是委屈,这两夜天热,见仙儿睡得不安稳,大半夜都在为之扇扇,只是没怎么睡好而已,哪儿就虚了? 穆仙儿被李殷一叫,突然意识到欧阳清风跟在身旁,忙不好意思地把一顿少儿不宜的抱怨咽了下去。 欧阳清风尴尬地观起景来,刚才出发时大概在寅时末,此时看天色,似乎已入卯时了。不知是湖面的水雾,还是昨夜没睡好,一切在眼中都有几分朦胧。 三人顺着怪石嶙峋的山脉继续攀爬着,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虽然是悬崖峭壁,可是借着石头藤蔓,依着绳索树木,还有他们高超的武艺,竟一步步攻破了险阻,迎刃而上。 天色越来越亮,大约一个时辰后,在太阳露出火红的笑脸时,三人终于结束了这一段崎岖之路,到了一处新的平台。此地目测一下大概有三丈长,一丈宽,一丈多高,除了缝隙里零星的点缀着几株杂草,四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全然就是一个内凹的石洞。 “这一处地方好,像……一个小山洞。”李殷最后一个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取下身上的葫芦递给穆仙儿,不住地喘息着。 穆仙儿小抿了一口水,知道李殷有些力不从心了,再看看欧阳清风,也在强撑着,不禁有几分得意,往李殷身边一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来,喝点水,吃点东西。” “好,日出真美。”李殷甜甜一笑:“你说,等我们以后老了,给我们的孩子讲:我们曾经在悬崖峭壁上观赏日出。你说,他们会相信吗?” 穆仙儿幸福的脸庞如红日般喜悦:“随他们信不信,只要我们到时候还能记着这一刻就好。” 李殷将穆仙儿肩头一搂:“我会永远刻在心里。” 两人依偎在一起,李殷又吹起了箫来,曲调悠扬,良辰美景,柔情蜜意,仿佛世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第249章 披荆斩棘,谁为英雄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清风昨夜本来就没休息好,加上岁数大了,体力自然不及他们年轻人。他喝了两口水,啃了半个馒头,突然有些迷茫了。不知道当时是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答应跟他们爬什么悬崖?寻一处酒家吃点酒,难道不香吗? 更要命的是,这两人似乎动不动就把他忽略了,毫无顾虑的打情骂俏,实在是……哎,有其父母,必有其女,本以为这种感觉早已经淡忘了,没想到这几天来又接连重现。 他在石洞四周转悠着,想要寻点儿什么来打破此刻的尴尬。片刻后,倒还真有所发现,只见在石洞的东面的石壁下段刻着两排模模糊糊的小字。 穆仙儿腻歪了一阵,才发现孤立了欧阳清风,见他独自对着石壁发呆,也围了上去,将那两排字念了出来:“神龙不在,谁为英雄?” “是何人刻上去的?”李殷诧异地问。 欧阳清风皱着眉:“没有署名,不过看这些字迹,应该有些年头了。” 穆仙儿欣喜不已:“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居然也有此等雅兴,我还以为我们是攀登悬崖的第一人呢?看来,玩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 听仙儿这语气,难不成还想再玩些新奇的东西来?欧阳清风和李殷不禁打了个哆嗦。 穆仙儿倒是信心倍增,又发话了:“我再往上去看看,我觉得应该离崖顶也不远了。” “我陪你去。”李殷说道,收了箫,拉着洞口的藤条跟了上去。 欧阳清风容不得多想,也紧随二人而去。 然而,事实却出乎穆仙儿所料。石洞往上的路并不好走,不,不是难走,是根本就没有路走。 又是一块笔直的石壁,与刚才经过的那段石壁比起来更加陡峭,更加长。刚才的那段稍微带点斜坡,穆仙儿还可以施展轻功,如燕子般疾行而上。而这段,石壁却是内凹式的倾斜,除了壁虎等动物,怕是没人能稳得住。 穆仙儿不禁又朝石洞看去:“那在石洞中留字的前辈,又是如何上去的?” 李殷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如果那位前辈并不是爬山,而是坠崖,那就说得通了。你看石洞上的山体都是内陷的,而石洞的洞口却有大树和藤蔓。如果他从正上方坠落,刚好落在这些树枝藤条上,或许就刚好发现了这个石洞,在里面稍微休息,然后……或许下了山,或许已长眠在了这某处。” 穆仙儿在石洞两侧各研究了一番,往西边一指:“只有往西边走一段,绕过这段石壁。”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还要继续往上爬吗?” 穆仙儿只轻轻吐出一个“爬”字,已朝西边去了。 三人往西披荆斩棘地走了半里,欧阳清风的魅影倒是物尽其用。绕开了石壁,眼前总算呈现了一片杂石杂草交错的斜坡,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斜坡又向上曲曲折折的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眼见整个坡都快到顶了,也没找到回到石壁正上方的路。 “怎么走到这儿了?”穆仙儿率先爬到了顶上,很是意外。 李殷和欧阳清风也紧跟着翻了上去。只见前面不远是个三岔路口,南北走向的那条路,向南通往山下,向北继续直达山巅,而与之垂直的一条小道却是向东延伸开去。 “这是什么地方?”欧阳清风问道,背后的衣裳早已汗湿了。 李殷擦了把汗:“去年我和仙儿来过,顺着这条路下山差不多两刻钟便到永清县了,而继续往上爬,不到半个时辰便是神龙山庄。” “那向东去的那条……”欧阳清风指着,突然心头一震:“难道就是……绝情崖?” “没错,从这里过去半里的路程。”穆仙儿笑道,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的,一片潮红。 李殷激动地拉起穆仙儿的手:“还记得吗?我们刚才在石洞口向西行了半里,然后再上行至此,而现在向东半里就是绝情崖了。你想到了什么?” “呵呵,半里路而已,走,去看看!”穆仙儿说着,二人牵手就跑。 “哎!”欧阳清风冲他们的背影喊道,无奈地跟了上去。 顺着小路不一会儿的功夫,果然到了一处平坦开阔之地,放眼望去,至少有一亩地的场子,倒是个适合决斗的好地方。 “这里就是绝情崖了?”欧阳清风问道,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太阳,而此时,已不能看清它的面貌了,那炙热的强光直射的人睁不开眼,然而终究还是没能拨开崖下云绕的雾气。 “看这太阳的高度,应该已到巳时了吧。”李殷用手比划着计算着时辰。 穆仙儿欣然一笑:“看来花无忌说的倒是没错,从翠竹阁走到永清县,再爬山去神龙山庄,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而从悬崖峭壁爬上去,除去我们休息的时间,呵呵,半天功夫足矣。” “怎么?你还想去神龙山庄逛逛?”欧阳清风问道。 “都快中午了,要不,去蹭个饭?神龙山庄的厨子做饭挺好吃的。” “呵呵,仙儿所言不假,我都有些馋了。” “不行。”欧阳清风严词拒绝:“我答应过师父,绝不会踏入神龙山庄半步,也不能和神龙山庄的人打交道。” “啊?为什么?”穆仙儿诧异地问。 欧阳清风摇摇头:“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只是师父以前教我功夫时定的规矩。” 穆仙儿不屑道:“那疯老头儿的话你也听?” “呃……师父当时的病只是断断续续的发作,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没疯。” “好吧,师父的乖徒弟,那你沿着下山的路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以见到右手边有个山洞,在那儿等着,我们去拿午膳。”穆仙儿取笑一番,拉着李殷已走远了。 欧阳清风无奈地返回到三岔路口,然后顺着下山的路走了片刻,果然有一处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准确的说是一座岩屋。刚踏进去就是一阵清凉,里面倒还宽敞,地面都是石板,还散布着一些干树枝。靠着山体的地方还有一处泉眼,小拇指粗的清泉从石缝里涌出,刚落到地上便又渗进了地缝里,不知流到何处去了。 欧阳清风伸手去接,透心的凉便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整个人感到无比舒爽,待洗净了双手,再捧起水喝上几口,更是堪比琼浆玉液。 在洞中盘腿静坐了不知多久,还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欧阳清风迅速起身,双手习惯性的握紧了魅影。 “师兄!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穆仙儿开心地跑了进来,李殷手里还提着食盒。 “欧阳前辈,我们已经吃过了,这是特地给你带的,这是葡萄酒,这是卤驴肉,蒸排骨,叫花鸡,还有腊香肠。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李殷边说着,将一个个盘子摆在一块大石头上。 “你们……把人家的酒菜全偷来了?” “什么叫偷?我的一个小弟送的。也不是全部,只是把东方宏他们父子三人的荤菜拿走了而已,还给他们留了些青菜豆腐。”穆仙儿纠正道,将筷子递过去:“师兄快尝尝。” “何人送的?你在神龙山庄还有朋友吗?” “那是当然,我去年好歹也在山庄住了个把月,总会有几个仰慕我的人吧?呵呵,你别说,那小子还挺讲义气,关键是他对东方宏和他那个义弟宋风华是一肚子不满,要不是我哄着,差点儿就跟我下山了。” 欧阳清风瞟了二人一眼,美食的诱惑,加上肚子的抗议,让他已不想再与之多言。 待欧阳清风用过午膳,三人在洞中又午睡了一个多时辰,磨磨蹭蹭了一番,直到申时末了,才恋恋不舍出了山洞。 虽然太阳已经偏西了,可热度依然未减,与山洞里相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三人再次回到绝情崖。李殷和穆仙儿在崖边拉着绳子丈量着,还不时探出身去朝崖下观望,直把欧阳清风看得提心吊胆。 “就是这儿了。”李殷终于找到了一个地点,冲穆仙儿一笑,将绳子往腰上一绑,另一头的钩爪勾在了悬崖边上的一棵老树根上,拉了拉,倒也稳固。 “拉一下就是放绳子,拉两下就是拉你上来。小心一点!”穆仙儿吩咐了一番,将多余的绳子挽在了手里。 “放心吧,一会儿见!”李殷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站在了量好的地点,纵身跳下。 欧阳清风赶紧上前和穆仙儿一起稳住绳子,嘴里却忍不住嘀咕道:“逸儿说得没错,你们两个确实太能折腾了。要是逸儿知道我任由你们这般胡闹,指不定该如何埋怨我了。” 穆仙儿把眼一横:“逸儿逸儿,我真搞不懂了,你一个当师父的,怎会如此畏惧自己的徒弟?” “我……” 不及欧阳清风争辩,绳子动了,一下。 “放。”穆仙儿说道,把挽在手上的绳子松了几圈。 绳子又动了一下。 “再放。” 如此循环,很快,一卷绳子已放完了。 “再接一根。” “好。”欧阳清风将肩头的绳子牢系在前一根上,继续松绳子。 一刻钟后,绳子又动了,这次却是两下。两人赶紧往上拉,很明显并没有什么重量。 果然,当绳子拉上来时,并不见李殷的身影。原本系在李殷腰上的那一端,系着一根断面齐整的树枝和一段藤蔓。 第250章 树伞藤网,岁月静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已到石洞了。”穆仙儿摸了摸树枝的断面:“在石洞中题字之人,就是从这里坠崖的。” 欧阳清风取下树枝藤蔓,将绳子往腰间一系:“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穆仙儿等欧阳清风跳下,帮忙护着绳子,也就霎那间,绳子便动了两下。她拉拉绳子感受了一下,另一头已空了。欧阳清风也到了。 绳子又动了两下。 “仙儿~~儿~~”隐隐有呼声从崖下传来,伴着回声叠荡,显得空洞而幽远。 好像是李殷的声音。 穆仙儿笑笑,两人多年的默契,她知道他的意思。然而,留一长根带钩爪的绳子在崖边,让人发现了怎么办?于是,她从树根上取下了钩爪,连着绳子扔下了悬崖。然后张开了双臂,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小鸟,飞身而下。 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空中的热浪如一股暖流晕染了全身,此刻居高而下,才发现世间万物是如此渺小,自己倒是成了世界的主宰,可以俯瞰一切。 这种感觉很美妙,让人很享受,就是时间太短了点,穿过了一片云雾,眼前便是一片绿,绿树绿草绿色的藤蔓。不,除了绿,还有两点刺眼的黑,两个黑衣人,和两张因为诧异和担忧而紧绷的黑脸。 穆仙儿稳稳的落在了两人身边的树干上,冲他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李殷扔下手里的绳索一把将她抱住:“谁让你连绳子都不系就跳下来的?” 穆仙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钩爪抓的牢,从下面取不掉的,万一留在崖边,被人偷去了怎么办?” “那就留着,我绕路去取。”李殷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你记住了……再以后不许你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 穆仙儿听出了他有几分生气,扬起头在他脸上印下一个能瞬间让愤怒消散的吻:“是,以后定当瑾遵夫君的命令。” 这个神奇的吻便瞬间让李殷换上了笑脸:“你啊,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穆仙儿看向崖顶:“要你不系绳子,还敢再跳一次吗?” “敢。”李殷肯定地答道:“崖间云雾袅绕,这一段石壁是最险的一段,不过经刚才用绳索测量,应该不到二十丈高。而且跳下后落点就在这棵树上,就看这棵树能否撑得住。” “呵呵,这就是人们传言的万丈深渊吗?总共加起来也不过百丈高嘛。”穆仙儿又骄傲起来,满脸不屑道,上午半天的劳累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欧阳清风仔细研究起那株大树来,那是一棵松树,枝繁叶茂,如一把伞撑在石洞正上方,粗壮的树根半露在外,长进山里的那部分把石壁都撑起了几道缝隙。如手臂粗的枝条上,一串串不知名的藤蔓如蛛丝般拉起了一片藤网。 “这棵树估计也有百年之久了,再加上这些藤网,落上两个人,绝对撑的住。”欧阳清风松了口气,盯向穆仙儿:“你的计划应该可行。” “那是,我是谁?我就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穆仙儿见得到了欧阳清风的肯定,又有些飘了。 “哼,你当时想出这个计划时,又没有实地考察,你怎么知道崖下的情况?”欧阳清风追问道。 穆仙儿吐吐舌头:“去年和蓝姐姐没事儿经常在这片山里瞎逛,我就到崖边研究过,崖边就有那么多藤蔓和松树,崖下也必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叫推理!” 李殷见欧阳清风被反驳的无语了,知道说不过穆仙儿,也就不再多言。他将三卷绳子都收起来,把其中一根在松树枝上钩牢固。 “这些绳子每根都是三十丈长,三根接起来应该可以下到崖底了。”穆仙儿脸上露出胜利的神色。 “下山吧,边下山边把这些绳子沿途固定好。到时候你受了伤,我背着你下山不一定有现在这么轻松,得借点力。”李殷说着,顺着绳子下滑了一段,将绳子在另一棵树根上绕了一圈,接着朝下滑去。 欧阳清风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不,简直就是在瞎操心。眼前忙碌的两人无比默契,他们看似在胡闹,然而却是心思缜密,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下山的路要顺畅多了,加上一路系绳,也不过半个时辰。当三人重新回到小舟上时,夕阳的光辉再次洒满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夕阳真美!”穆仙儿嘴角挂着笑,明亮的双眸中也泛着金辉。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傍晚都陪你看。”李殷撑了一把竹篙,又是一个甜蜜的承诺。 又来了! 欧阳清风背过身去,持剑朝湖面劈出一道水浪,小舟被浪花反击,迅速朝翠竹阁驶去。 蒙蒙的水雾洒在了三人身上,伴着湖风好生惬意,一群受惊的野鸭子尖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在绚丽的空中定格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李殷终于忍不住诗兴大发了。虽然今年立秋还有几天,可此情此景,实在一时也想不到更贴近的诗句了。更何况这两句出自《滕王阁序》,刚好仙儿也懂。 欧阳清风倒也知趣,上了岸便找借口走了,说是想念福源客栈,哦,不,是江湖客栈的酒,还有,和城里的几个朋友有约,当然,如果他有朋友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翠竹阁除了后院山坡边花无忌的孤坟,就只剩下李殷和穆仙儿二人,连隔几天要来打扫的毛阿五也没了踪影。 二人亲亲我我,朝朝暮暮,直到七月十三才备了马,恋恋不舍的离了这个安乐窝,只奔着永清县去了。 永清县与襄州城比起来确实小的很,县令也是个不爱管事、得过且过的主儿,于是整个城中便也没了生机。 二人牵着马四处溜达了一圈,就在一间茶摊的幌子上看到了青龙留下的记号。 寻着记号到客栈倒是好找,因为整个城中就这么几家还算体面的店,而这家店的名字是以地名而定———永清客栈。 “哦,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店小二迎上来招呼道。 李殷:“住店。” “哦,实在抱歉,本店所有客房都已满了,劳驾二位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店小二笑着陪着不是。 “圣使,副使。”青龙的声音传来,人也跟着下了楼,他朝店小二一挥手:“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哎。” 穆仙儿笑笑:“怎么?你也把这家客栈买下来了?” 青龙并没在意这个“也”字,以为穆仙儿拿他取笑,便再次揖手道:“回圣使,属下在这里试住了一晚,觉得还不错,已将整个客栈租了十日。” “好,可有暴露身份?” “我给掌柜的说我们有支商队要来落脚,付了定金,掌柜的刚好身体也有些不适,便把整间客栈交由我暂时管理,自己回家休息去了。” 李殷看了穆仙儿一眼:“这掌柜的倒是精,估计已猜到了会有什么人来光临,已躲得远远的了。” 穆仙儿却已朝楼上去了:“我的房间在哪儿?干净吗?床单都换了吗?有凉席蚊帐吗?我最讨厌蚊子了。赶了半天路,累死了,给我准备一大盆水,我要沐浴。还有,好吃的尽管上,在路上就吃了点干粮,得好好儿补补。” 青龙招招手,几个店小二便围着穆仙儿忙开了。 李殷看着青龙:“师父他们何时到?” “今晚。” “你会出卖我们吗?” “不会。我会告诉宫主,这几天圣使和副使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已经给店小二们打过招呼了,都会有一致的回答。” “那你觉得师父会信吗?” 青龙:“……” “实话实说吧,我和圣使去襄州城玩了几天。” 青龙抱拳:“是。” 半天的功夫,李殷和穆仙儿已把整个客栈熟悉了一遍,连店小二也都混了个脸熟,说是已来店里住了好几天了倒也说得过去。 青龙说得倒是没错,冷阑珊总算踏着黄昏,带着一群白衣使者到了。 她倒是毫无避讳,身上也换了身白袍,脸上半蒙着轻纱,身后小马捧着剑匣子,红鱼和青雀托着用黄布包裹的方形的东西,其余的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 “哎,这些是天圣宫的人吗?”茶摊前一个络腮胡子问道。 对面的汉子眯着眼看去:“应该是吧。听说后天天圣宫就要和神龙山庄在绝情崖决战了。肯定得提前过来,早做安排。” “那几样东西不会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宝贝吧?” 虾米眼再仔细瞧瞧:“有可能,那个长匣子里应该是剑,那两样应该就是那两本书了。” “其实我觉得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凶神恶煞嘛,你看,那个,还有那个,这一个个的还挺漂亮的。”络腮胡子抹了把胡子,眼睛目送着一行人走了老远。 “瞧你这点出息,被几副皮囊就给骗了,那恶人会把字刻在脸上?” 络腮胡子不认可了:“哎,你还别说,脸上虽不会刻字,但一个人的人品怎样,言行举止都能暴露无遗。 还记得七天前吗?东方庄主的那个义子,骑着快马从街上过,撞倒了一个老头儿,老人拦着要他送医,他不但不理,还拔了剑架到了老人的脖子上,说:活腻了,连神龙山庄的人也敢惹? 当时东方少主刚好来了,赶紧将老人扶了起来,帮忙赔了钱,还指着他教训了一顿,说:义弟,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对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你就不怕父亲知道了? 那人才羞愧的认错,随后两人一同去买了几坛酒,上了山。” 虾米眼点点头:“东方少主倒是经常下山来,我也和他打过几次招呼,倒是谦逊有礼。只是他口中的那个义弟,真的是神龙山庄的人?” “那肯定了,东方庄主除了东方少主一个亲儿子,就只一个义子,叫什么……哦,对,叫宋风华,听说他泸州开着武馆哩。这次这么大的事,还不回来?东方庄主一世英名,说实话,这个义子倒是要多多管教才是。” …… 第251章 妖女相约,各为其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师父,”穆仙儿和李殷守在客栈门口,朝冷阑珊一抱拳:“师父辛苦了,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青龙。” “拜见宫主。宫主这边请。”青龙见了礼,在前面带路。 “拜见圣使,副使。”众人齐声见礼。 “好了,你们赶了几天路,也都累了,房间也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人一间,自己选去。” “是。”众人开心地朝后院跑去。 雪燕一个人留了下来,她似乎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圣使姐姐,银狐大哥。”雪燕嘴里唤道,眼睛却一直停在李殷的脸上。 “去挑房间吧,要不然好的房间都让别人选走了。”穆仙儿道。 雪燕总算把眼光从李殷身上挪开了:“没关系的,随便哪一间都行。圣使姐姐这些天还好吗?” “好啊,我们好得很。”穆仙儿答道,很自然的把头靠在了李殷肩上。 雪燕见二人公然秀恩爱,倒是自个儿脸红了,扬了扬手里的包袱,低头道:“那我先去放东西。” 李殷盯着她的背影跑远,叹了口气:这个丫头挺单纯的,你确定她会对你下手?” 穆仙儿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我也希望最终出手的不是她。哎,算了,不用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顺其自然吧。我关心的是血包准备好了没?如果一剑正中心脏,出血量肯定多一些。” 李殷:“下午趁你和青龙闲聊的空档,我试了一下,有鲜血,还有混了墨汁后制成的毒血,保证可以以假乱真。只是担心血液凝固,还是后天早上现做比较好。” “好,我先去拜见师父了,你要去吗?” “不用。师父要见我自然会到我房里来。” 穆仙儿也就不再多说,远远地看着青龙从冷阑珊房里出来了,又等了片刻,去敲了门。 “哦,蛇儿。来,陪师父一起吃饭吧。”冷阑珊看上去心情不错,招手让穆仙儿坐下。 “谢谢师父。不知师父对这间房可还满意?” 冷阑珊慈祥的帮穆仙儿夹上一些菜:“满意。你办事,为师自然是放心的。青龙说,这些天你把殷儿照顾的很好,我看殷儿的气色也不错。其实,以前都是我对你太严格了一些,才让你觉得待在天圣宫压力大,一门心思的想要自由。而且,还想带着我的殷儿去追逐你们想要的自由。” 穆仙儿甜甜的笑道:“听师父的话,是同意我和李殷在一起了么?” 冷阑珊的双眸还是那样深邃:“同不同意,由得了我吗?我们不是谈好条件了吗?后天只要你们赢了东方英父子,我就给你们举办婚礼。至于你们婚后是走是留,我绝不干预。” 穆仙儿哄人的本事自然也是一流,满身的温柔顿时倾泻而出:“好。难得和师父谈得这么畅快。来,师父,你尝尝这个,这可是他们店的招牌菜。师父放心,为了李殷,到时候我一定不余余力。我明天一早就和李殷再去绝情崖看看场地,以确保万无一失。” “好。来,你也多吃点,看你瘦的……” 师徒俩亲热极了,简直羡煞旁人。 …… 七月十四,辰时,神龙山庄。 东方宏用完早膳,拿起剑就要出门,却见赵家宝守在门口,不免心中又有几分不悦。 像他这种富家子弟,说是来学功夫的,还不如说是来混个名声的。毕竟神龙山庄声名远播,在这里混上几年,能学多少本事因人而异,以后找关系谋个差事也算是名门正派弟子,自然更多一重保障。 而有这个想法的一批人中,以赵家宝最让人头疼,听说这孩子在家中乃五代单传,他娘求神拜佛了十年才生了这根独苗,自然是稀世珍宝。 而他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又差点儿夭折,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和尚给的建议让他家人把孩子送到神龙山庄来强身健体。 当天他父亲虽然因为某种原因未到,可是却命人带来了书信,并且出手阔绰,一次就付了五年的学费。 哎,虽说整个山庄加起来一两百人,可是真正能过上几招的,还是认识王蓝蓝前父亲招的那些弟子。而这些年来,哎…… “师兄就不问问我为何找你?”赵家宝眨巴着眼睛,见东方宏愣愣地盯着他看,却不说话,自个儿先憋不住了。 东方宏板起脸来:“不去练功,找我干嘛?” 赵家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猜猜看,是谁给你的?” 东方宏心头一颤,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师妹。” 赵家宝却连连摆头:“错,再猜!” “猜你个头,拿来!”东方宏怒道,上前一步,将信抢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揪过赵家宝的领口:“说,你这信哪儿来的?” “哎哎哎,师兄,快放手。”赵家宝挣脱开来,恶狠狠地瞪着东方宏:“你干什么啊?把我掐死了,看你如何对我爷娘交待!” “你……说!” “让我说什么啊?师兄不识字吗?上面不是写着嘛:今日辰时绝情崖见。落款:林玉荷。”赵家宝理了理衣领:“师兄难道不想林姐姐吗?现在已经到辰时了,你就不怕林姐姐等急了?” “我问你,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林姐姐啊。” “何时给你的?” “嗯,前几天吧。那天林姐姐来吃饭,让我十四号早上给你,今天就是十四号,我没记错吧?” “她来吃饭?”东方宏只觉得后背发凉:“前几天后厨说少了一些酒菜,是她偷吃了?” “什么叫偷?”赵家宝不乐意了:“我觉得你们山庄对客人太不友善了,林姐姐大老远回来看你,你也不请她吃饭,我见她饿着肚子,就去厨房给她找了些吃的,怎么了?” 东方宏瞪起眼:“你在何地碰到她的?为何当时不告诉我?” 赵家宝却是丝毫不惧:“就在山庄大门口啊,当时我和朋友们在树上捉知了哩。哼,告诉你干嘛?你不是说让我们以后都不许提她嘛。” “你……”东方宏被气得不想再争论,提着剑朝山下跑去。 从神龙山庄到绝情崖是下坡,平时也就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今日着急,居然只花了三刻钟的样子。 太阳明晃晃的,已经开始散布热浪了,印得树叶绿得耀眼。 “今天好像是立秋吧,宏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跟秋天有缘啊。我记得去年第一次见面是秋末,而今天秋天才刚刚开始。”穆仙儿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现了身,如同见到老朋友一般,笑着迎了上去。 “妖女!”东方宏额上渗着汗,口中狠狠地骂道。 穆仙儿嘟起嘴来:“宏哥哥干嘛骂人啊?我觉得“林玉荷”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你还是可以叫我“玉荷”,呵呵。” “看剑!”东方宏大喝一声,手里银白色的宝剑已出了鞘,他一脚点地,飞身刺了过来。 穆仙儿侧身闪过,手里的大宝也出鞘迎了上去,嘴里却还撒着娇:“宏哥哥,为何一见到我就打啊?京城一别数日,宏哥哥就不想和我好好儿说说话?” “少废话。”东方宏呵斥道,抵开她的剑,手里剑花一绕,又是连番攻击。 穆仙儿倒是从容,一边挡着他的招式,一边又絮叨开了:“哎,决战不是明天吗?堂堂神龙山庄,自行改期了?” 作为名门正派,承诺当然是最重要的,明日才是双方交战的时间,她今日来此,多半也只是来看看场地的吧,或许还有什么话要传,实在没必要一决胜负。 如此想着,东方宏便停了手。 谁知,他的剑刚一垂下来,穆仙儿的剑却直指向了他的脖子。 她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怎样?宏哥哥,可是我赢了?” 东方宏一激灵,脖子上的寒剑让他如坠冰窖。 妖女,果然是妖女!跟她还有什么承诺可讲?此女擅长的就是计谋,这次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诱骗自己束手就擒了。 “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神龙山庄的人!”东方宏说道,去年被这个妖女害的颜面扫地,这次如果难逃一死,至少要挣回一点骨气。 穆仙儿却仿佛僵住了,只有双眼死死地盯着东方宏的眼睛。片刻后,她突然收了剑,指着东方宏大笑道:“宏哥哥,你眨眼了哦!” 东方宏:“你……”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就是觉得,明日我们就要决战了,而今天,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好好聊聊天。” “哼,妖女,谁跟你是朋友?” 穆仙儿听了这话,却不生气,眼中还浮现出几分伤感:“宏哥哥,上次在长安我就说过,我们各为其主,我也没有办法,并不是真的要骗你。” “可你已经骗了,在我把你当朋友时,把我骗了!” 穆仙儿露出一丝苦笑:“宏哥哥,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自从出生就是名门正派,父母双全,衣食无忧。而我呢?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吗?” 东方宏将剑往怀里一抱:“想给我讲故事,好,我洗耳恭听。” “我阿娘刚怀上我,我阿耶就被贼人杀了,阿娘为了养活我,屈身给别人做了小妾,最终受尽了折磨而死,那年我才十二岁多。没错,就跟你认识蓝姐姐时那么大。” 东方宏听她提到他认识王蓝蓝的事,想到他以前讲故事时她听得认真,“礼尚往来”的观念使得他觉得有必要也耐心的做一次听众,于是继续耐着性子听她说下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妖女会编出个什么故事来。 第252章 青龙丧命,大战在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宏哥哥还记得长安宝月楼里的梅姨吗?”穆仙儿突然问道。 “妖女,那人果然是你杀的。你想用她嫁祸我,让我身陷囹圄。” “因为她作恶多端,本就该死。我杀了她,别人只会认为我是杀人劫财,可宏哥哥是名门正派,杀了她算是为民除害,是英雄。” 穆仙儿淡淡一笑:“五年前,我迷了路,被人卖到了宝月楼,被梅姨关在了黑屋子里,我……差点儿就成了青楼女子了。幸好我逃了出来。当时好多人在后面追我,在我绝望的时候,一个少年救了我。猜猜看,是谁?” 东方宏冷冷地看着她:“你讲完了?” “这人你也认识,在神龙山庄时他叫胡银,而在长安时,他叫殷子木。”穆仙儿嘴角勾起一丝甜蜜:“这五年来,他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着我,我也慢慢爱上了他。” 这是要给我讲他们的爱情故事吗?东方宏不禁又想到了和王蓝蓝在一起的日子,突然竟有了几分兴趣,他微微扬了扬眉:“然后呢?” “然后我却发现,他居然是师父的私生子。” 东方宏一愣:“果然是邪教,倒也不足为奇。” “以前为了取悦师父,我已给师父办了很多事,包括击退郢州官兵。可是师父一直都不喜欢我,特别是得知我和银狐好上了以后,对我处处防备。我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又帮她得到了江湖上传言的那三件宝贝。” 东方宏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于是你就成了冷阑珊最器重的人,下一步还企图助她成为武林盟主,渴望着和她一统江湖?” “不,宏哥哥你错怪我了,我只想和银狐在一起,就像普通人一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哦?是吗?可明天就是决战了。” “我没办法。我们和师父有一场交易,只有赢了你们,师父就会答应给我们自由。所以,明天我会不留余力,宏哥哥可得多加小心。” 东方宏冷笑道:“讲完了?” 穆仙儿却仍在憧憬着:“银狐说,到时候我们就开家小店做做生意,宏哥哥觉得怎样?哎,你觉得开家客栈如何?我和银狐前两天去襄州城玩,就看见府衙不远处新开了一家“江湖客栈”,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 “嗯,那你们明天就自求多福,别死在我的剑下。”东方宏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仙儿。”李殷从石头后出来,将穆仙儿温柔地搂进怀里。 穆仙儿见他眼圈发红,双手捧在他脸上:“怎么了?把你也听感动了?” 李殷抿了抿嘴,朝她的唇上吻了上去。 两人缠绵之时,永清客栈里,冷阑珊正对雪燕交待完具体的下毒细节。 雪燕握着项链坠子,全身微微有些颤抖:“师父,这个……圣使姐姐吃了,真的没事儿吗?” 冷阑珊慈祥的握住她的手:“蛇儿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怎会害她?我说了,这只是软骨散,她吃了只会全身乏力而已。你也知道了她和我谈的条件,难道你想她赢了,把殷儿带走吗?” “我……”雪燕低下头去。 “殷儿是我唯一的骨肉,我不会让他离开我,我需要给他找一个真正能关心他照顾他的妻子,这一点,你比蛇儿强多了。” 雪燕心头一喜,脸又红了:“师父……” 冷阑珊拍拍她的肩:“你给殷儿做的衣裳他穿着很好看,他对你也是有些感觉的,你还小,慢慢来。” “多谢师父。雪燕先告退了。”雪燕将项链藏进了领子里,退了出去。 “进来吧。”冷阑珊喊道,端起茶来,朱唇抿上一口。 青龙踏进房来:“这几天,我思来想去,还是收手吧。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些年来,圣使对你真的不错,只是她错在不该和副使在一起。可是,如今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还要强烈反对呢?孩子们的幸福,就由着他们去吧。我也给你讲过,这几天副使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冷阑珊一掌拍在桌上,一杯茶也震洒了一半:“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殷儿的事与你无关,用不着你来多嘴。” “可是,珊儿,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了,留下副使一人,他将会多难受。” “叫我宫主。”冷阑珊凤眼怒视着青龙:“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心怀天下,岂能被一个女人所牵绊。那个妖女若是真的爱他,用自己的性命来唤起他的雄心,倒也是死的有所价值了。”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变得如此冷血。”青龙叹了口气,缓缓地朝门口走去。 冷阑珊上前几步拦住他:“你要干什么?连你也要为了那个妖女背叛我吗?” “我去找圣使商议。她足智多谋,一定会有良策,既能助你当上武林盟主,又可……”青龙的话戛然而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低头看向那扎入胸口的利刃,那只他一直渴望执此一生的手,此刻正牢牢的握在刀柄上。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手也握了上去,抬头看向那美丽冷漠的脸庞,努力吐出最后几个字来:“珊儿……为……什么……” 冷阑珊朝他露出一个他永远都捉摸不透的笑,然后最后一次靠向了他的耳边:“因为,我想的这个,就是良策!” …… 终于到了决战之日了,一大清早所有人用过早膳,整装待发。 “青龙呢?”穆仙儿扫视一番众人,对红鱼问道。 “属下不知。吃早饭时就没看到他。” “他先去探路了。”冷阑珊微微一笑:“东西拿好,出发吧。” 穆仙儿打开红鱼手里的剑匣子:“师父,这几样东西先找地方藏起来吧?没必要都带到绝情崖去。” 冷阑珊摸了一把紫电青霜剑:“带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能耐拿得去。” “是。”穆仙儿一挥手:“出发。” 从永清客栈走到卧龙岭山脚下大概一刻钟,沿着山路又爬了三刻钟,便是那个岩屋了。 穆仙儿看着逐渐爬上山头的太阳,指指岩屋:“在山洞里稍作休息吧,离绝情崖不远了。” “圣使姐姐,给。”雪燕递过来一个葫芦。 穆仙儿拔掉葫芦口的塞子,闻了闻,满脸兴奋:“是酸梅汤?” “是。知道姐姐爱喝,我赶早特地熬的。哎,姐姐,别一口气喝完了,省着点,一会儿再喝。”雪燕笑着,见穆仙儿一顿牛饮,赶紧制止。 “哦,好。”穆仙儿终于住了口,摇了摇,只剩下小半葫芦了。雪燕熬的酸梅汤味道确实不错,只是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品尝了。等会儿再喝,等会儿的事,谁说得到,万一她真的下毒,还喝个鬼! 众人短暂享受了一番洞中的清凉和山泉的甘甜后,又踏上了山路,沿着向东延伸的小路走了半里就到了绝情崖。 神龙山庄的人却是早就到了,靠着东边列成了两队,每队十四人,都是天蓝色的劲装,身配银白色佩剑。 另有三人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交谈着什么。东方宏自然是再熟不过了。另一个年轻人身着灰色薄衫,长脸,鹰钩鼻,想必就是东方英的义子宋风华了。他嘴角似笑非笑的一扬:“义父,天圣宫的人到了。” “哈哈哈哈,宫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一位约莫不到五十岁的男子向前迎了几步,只见他一身褐色衣袍,相貌端正,慈眉善目间又自带了几分威严,上唇的胡须整齐的平着嘴唇,下颌的长须则是自然的飘在脖子前。 “哦,我们来晚了一步,还望庄主见谅。”冷阑珊也微微点点头。 “无妨,来了就好。我们还只怕你们不敢来了哩。”宋风华却接过了话头,满脸不屑地说。 “风华,不可无理!”东方英朝冷阑珊抱抱拳:“宫主见谅,这是我的义子,常年不在身边,也未能好好管教,还望宫主海涵。” “东方庄主太客气了,没事儿,我们一会儿帮你好好教教。”穆仙儿也迎上几步,傲慢的说道。 “蛇儿。”冷阑珊佯怒道,又朝东方英一笑:“你看,现在的年轻人,都一样。” “呵呵呵。”两人一齐笑道。 片刻后东方英的目光落在了穆仙儿身上:“这位想必就是白衣圣使了吧。去年在我山庄住了一个月,我刚好闭关了,也没好好招待。” 穆仙儿甜甜一笑:“庄主所言差矣,每天都有少庄主亲自陪着,临走还送了一本《剑谱》,招待的已经不错了。” “妖女,我待会儿一定再好好儿招待招待!”东方宏见她公然取笑,不禁怒羞成怒。 东方英的眼光却落在了冷阑珊身后几人的手上:“不知宫主把我神龙山庄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冷阑珊一挥手,红鱼打开了剑匣子,里面两把宝剑安静的躺着,静候着主人。 “三件东西都带来了,不过,是不是你神龙山庄的东西,得等我们比试之后才能知道。庄主觉得呢?” “哈哈哈,白衣圣使所言极是。”东方英撸了撸胡子:“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比试之前,还是再次确认一下规则吧。” “双方各派代表对决,三局两胜,若是我教获胜,便接手武林盟主之位,神龙山庄将不复存在;若你们获胜,我天圣宫则要归还这三样宝贝,从此退出江湖。”冷阑珊浅浅一笑:“不知我说的可对?” “好。宏儿。”东方英一招手,东方宏也将一本书本大小的册子打开,两页厚实的封面间就连着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还盖着红指印。 “这是……” “这是江湖上各大帮派的联合签名,本意让我神龙山庄暂统江湖,可如今既然你们天圣宫有异议,今天我们便来一场公平决战,也好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第253章 真假决战,刀剑无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那就闲话少说,开始吧!”冷阑珊走到西边,在靠山坡的树荫下也寻了块石头坐下,中间便空出了一块比武的场地来。 “义父,第一场我来。”宋风华上前几步,朝白衣使者拱拱手:“在下宋风华,不知哪位不怕死的敢来一决胜负啊?” “银狐。”穆仙儿唤道。 “在。” “你来替东方庄主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 “是。”李殷将手里的剑抛给了穆仙儿,走到了场地中间。 宋风华诧异地看着他:“你不要兵器吗?” “在这儿哩。”李殷从腰间抽出金箫高高扬起:“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已飞身朝宋风华扑去,手里的金箫也狠狠地敲在他的肩头。 宋风华刚把剑拔出来就挨了一招,顿时一切招式也都有些乱了,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人会出手这么快,于是只得被动的躲闪,倍显狼狈。 穆仙儿嘴角勾起一丝轻笑,转头看去,冷阑珊也是满脸欣慰。身旁的白衣使者们见李殷占了上风,也各个眉飞色舞,有几个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当然,这其中必有雪燕———这个满心满眼里只有李殷的单纯丫头。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比武的两人身上,而穆仙儿却并不在意。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李殷的实力,她知道李殷已经赢了,只是见宋风华还在顽抗不肯认输,也来了倔脾气,那就是不停地打,打到他扛不住认输为止。 她又看向二十丈开外的东方宏,一时差点儿笑出了声,如果隔的近,如果没有这么多人的话,她一定会好好儿笑他一顿。他的表情很怪异,皱着眉,眯着眼,咧着嘴,叉着腰,满脸的诧异,震惊,还有恨———恨铁不成钢的恨! 他曾在悦来客栈外和李殷交过手,自然也知道这人不好对付,早知道自己应该先上的,也不至于让这个义弟丢人现眼,输掉一局。 想到输,穆仙儿和东方宏都朝东方英看去了,然而此刻他却依然平静地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是怕看到宋风华输,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输赢? 穆仙儿突然有些困惑:这次决战,我和李殷想借机假死,退出江湖;师父想趁机杀我,然后激发李殷动用紫电青霜剑灭了神龙山庄;就连雪燕,也想找这个机会讨师父欢心,留住李殷…… 天圣宫的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那神龙山庄呢?东方宏当然是想借此打败我,夺回我抢走的宝贝,挣回他丢的颜面……那宋风华呢?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吗?大老远跑来出丑?那个镇定自若的东方英呢?他不可能不知道宋风华的本事,怎会让他轻易输掉一局? 不,这其中,一定还忽略了什么! 穆仙儿来到冷阑珊身边:“师父,青龙人呢?” 冷阑珊脸上的笑容一扫而过:“我让他去盯着神龙山庄里面的动静了,毕竟这里离他们太近,虽说了双方各带三十人,可万一他们不讲信用,再多来一些人,我们岂不是难以对付了?” 穆仙儿还是有些担忧:“他一人能行吗?” “青龙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担心。” “是。”穆仙儿退到一边。 “圣使,怎么了?”红鱼悄悄靠了过来。 “你们离开天圣宫时,师父可有给火凤凰和毒蝎子交待什么?” “师父吩咐她们好好儿镇守天石岛,等我们凯旋。” “那火凤凰说了什么?” “红衣圣使说:是,师父放心。” “没再说别的?” “没有。”红鱼愣愣地盯着穆仙儿:“有什么不对劲吗?” 穆仙儿看向小马和山雀手里捧的东西:“那两本书,是真的吗?” 红鱼摇摇头:“师父给他们的时候就吩咐了,不准打开偷看。” 穆仙儿叹了口气:“那真的书在哪儿?” “应该还在天圣宫中吧?” 穆仙儿挠挠头:“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白衣使者们的呼声更洪亮了。 穆仙儿看去,李殷一脚踏在宋风华胸口,金箫正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而宋风华已是全身挂彩,写满了“败”字。 “怎样,庄主?第一局可是我们天圣宫赢了?”冷阑珊起身问道。 东方英也站了起来,深深叹了口气:“是。第二场,宏儿,你上吧。” “是,父亲,我一定尽力扳回这一局。”东方宏上前十多步:“美女蛇,你敢应战吗?” 我的计划就快实现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将退出江湖,至于天圣宫,就留给师父和其他人操心吧。如此想着,穆仙儿便手持大宝朝东方宏走去。 “圣使姐姐,”雪燕跑过来,递上葫芦:“祝姐姐大获全胜。” 穆仙儿一把抓过葫芦,拔掉塞子,靠近嘴边,果然,剩下的酸梅汤是喝不得了。可她还是假意喝了起来,如同她每次吃酒一样,倒进了袖子里,然后豪放的把整只葫芦朝北边扔去,那空葫芦便不偏不倚,刚好挂在了树梢。 东方宏冷冷地看着穆仙儿:“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穆仙儿笑笑:“宏哥哥,忘了告诉你了,今日是我十八岁生辰,你可给我准备礼物了?” “当然,我会送你一口上好的棺木。” “宏哥哥就这么狠心?就这么盼着我死?”穆仙儿邪魅一笑:“要不,你认输算了,我怕打得你满地找牙,想想那画面,多丢人!” “妖女,废话少说,看剑!”东方宏怒道,手里的剑已出了鞘。穆仙儿的大宝也迎了上去,两人一时难解难分。 李殷看向冷阑珊,她的嘴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是的,无论如何,她都是胜利者,如果仙儿这局胜了,那天圣宫就算赢了。如果刚才雪燕真的在酸梅汤里下了药,仙儿输了这一局,可还有第三局。师父应该已经对神龙剑法了然于心了,打败东方英也是胜券在握。 穆仙儿的招式变幻莫测,东方宏奋力回击着,不,应该是穆仙儿算准了东方宏的招式才出的手,所以两人看起来不分上下。 看来雪燕还是出手了。 李殷读懂了穆仙儿的微动作,朝雪燕看去,只见她双手紧握着衣角,低着头,一副小孩子做错了事的样子。 哼,雪燕啊雪燕。 李殷悄悄靠近她,从袖口伸出一段带有孔洞的竹筒来,然后取下筒口的布条,将里面的东西扔到了她身上。 “啊!蛇!”雪燕尖叫道,跳跃着抖掉肩头的小蛇,怯怯地朝头上的树枝看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树上有一条蛇掉在了我身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来,眼中尽是鄙视。决战之地,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居然连蛇都怕! “雪燕。”冷阑珊瞪了她一眼。 雪燕拍着胸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往太阳下挪了挪,不敢再挨着树枝杂草站了。 也就在众人这一恍神的瞬间,穆仙儿的剑却慢了下来。突然,她捂着腹部停了下来,口中吐出了一摊乌红的血,连她雪白的领子也染红了一片。 东方宏也趁机歇了歇,诧异地看向她:“妖女,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儿?” 穆仙儿咳嗽一声,满脸痛苦:“宏哥哥,我们能下次再打吗?我……我中毒了。你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你又装!”东方宏瞧着她的可怜样,想到自己三番两次被她戏弄,气得手里的剑再次朝她胸口刺去,这次更加了几分速度,几分力道。 “圣使!” 随着白衣使者们一阵惊呼。 东方宏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恍惚间,他的宝剑已刺在了她的心头,她胸前的白衫便全部染成了红色,血水顺着他的剑滴在地上,渗进了干燥的土中。 他愣愣地看着身前的女子———这个骗了他感情,偷了他镇庄之宝,害得他颜面尽失的妖女,她实在可恨,可恶。 可是,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无论怎样也不该死。平时自己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也只是要出口气,只想让她一败涂地,从没想过真的杀她。 可是,此刻,自己的剑…… 可是,这一招她应该是躲得过的啊?不,她刚才根本就没躲,准确的说,根本就没有还击。她的剑还是撑着地,她的左手还是按着腹部…… 她,真的中毒了!? “圣使!”李殷已冲了过来。 “宏哥哥……趁人之危……可……可是名门正派所为?”穆仙儿哀怨的问出这最后一句话,终于站不住了。她的剑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向后倒去,那被剑刺的地方便如挖开了泉眼,涌出了一汪血泉。 李殷半跪在地上,一手搂着穆仙儿的身躯,另只手紧紧的压在她的胸前,奢望着能帮她止血,然而却无济于事。 “蛇儿。” “圣使!” 白衣使者们都不约而同朝他们涌了过来。 “你们都别过来。”李殷朝他们呵斥道,眼光落在冷阑珊身上:“现在,你满意了?武林盟主之位,就真的这么重要吗?就非要拿命相拼吗?” 冷阑珊挥了挥手,白衣使者们红着眼圈也止了步。 “宏儿,过来。”东方英招招手,两名蓝衫弟子把呆立的东方宏扶回了东边的树下。 “你真傻。”李殷朝怀中的人骂道,泪水夺目而出。 “真的很疼。”穆仙儿露出最后一丝浅笑,头一歪便再也没了动静,连搭在李殷肩头的手也垂在了地上。 “圣使!”白衣使者们再次悲痛的哭喊道。 “少庄主赢了,一比一,平了。”神龙山庄的人倒是满脸喜悦。 东方英瞟了一眼地上的两人,也高昂起头来:“常言道刀剑无眼,既然是决战,就难免会有死伤。还请宫主节哀。” 第254章 母性本能,横生变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冷阑珊假意抬起衣袖拭了拭泪:“人固有一死,只是……她还这么年轻……哎!不过,江湖规矩我还是懂的。此刻既已是平局,是不是该进行第三轮了?” “好。那这第三局就由我来陪宫主切磋切磋,如何?”东方英拿着剑,已是跃跃欲试了。 冷阑珊等的就是这句话,东方英擅长的是剑,而《神龙剑谱》,我早就已经研究透了,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我早就已经赢了,因为那个妖女已经死了。 殷儿此刻悲痛欲绝,而悲痛过后便会生恨,杀她的人是东方宏,东方宏是神龙山庄的人,殷儿一定会恨透了神龙山庄! 我要做的,只是耐着心等着,等着他的恨爆发出来,然后,将紫电青霜交给他,然后,横扫天下! 冷阑珊想着,朝东方英迈出了步子,她的手里握着一卷长鞭。天下十八般武艺,她只会三种:长鞭,飞刀和剑。而今日这长鞭,就已经足够了,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这长鞭就是他剑的克星,在天石岛她就找青龙暗地里陪她试过了。 “宫主,请。”东方英抱抱拳。 “请。” 两人见过礼,东方英已提着剑以雷霆之势冲了过来。 冷阑珊的鞭子也展开了,排山倒海般朝他劈了过去。 神龙山庄的弟子们也都握紧了剑,随时准备一决胜负。而白衣使者们却还抹着泪,并未从悲痛中舒缓过来。 李殷将地上的大宝回套入鞘,放在了穆仙儿身上,然后抱起了她,朝南边退去。 南边就是悬崖了。 刚才穆仙儿和东方宏比试,她便故意将两人带到了离崖边两丈的地方,而此刻李殷抱着她又往崖边退了一丈了。 “副使!”红鱼似乎察觉了李殷的意图,大声喊道。 “银狐哥哥,你……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雪燕脸上挂着泪,朝前走了几步,已是悔恨交加。 “副使。”小马和山雀等使者也都朝两人看了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生怕一时让李殷更加激动了。 “殷儿。你要干什么?”冷阑珊几鞭子下去,早已压住了东方英的攻势,此刻得以缓过神来,不曾想却看到了这一幕。 “师父,我说过,我要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还望师父成全。”李殷说着,又退了两步。 “你怎可让她白死?是个男人就擦掉眼泪,替她报仇!”冷阑珊恨恨地咆哮道。 “不用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李殷微微摇摇头,转身几步,已纵身跳了下去。 “副使!” “银狐哥哥!” “殷儿!”冷阑珊丢开了东方英,已朝崖边飞了过去,手中的长鞭像一只手,牢牢地环绕在李殷胸前。 “杀!”东方英的命令突然炸起,企图赶来帮忙的白衣使者便被迫和一群蓝衫混战在了一起。 穆仙儿在李殷的臂弯里偷偷睁开了眼睛,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两人的降落。不,那绕在李殷身上的鞭子还在逐步朝崖上挪去,将两人原本悬在半空的身体拖到了悬崖边上。 “殷儿,殷……”冷阑珊的声音有几分无奈,几分悲哀,突然,又增添了几分痛苦。 “师父。”李殷的声音也沉重起来。 此刻,穆仙儿的视线正和悬崖相平,她偷眼从李殷腰边看去,刚好就见到一丈开外,一股血泉喷出,就如同刚才东方宏刺她的一样。只是,刚才她假借了血包,而此时,从冷阑珊后背上喷出的可是真的鲜血。 东方英正站在冷阑珊的身后,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幅画面,于是又将剑狠狠扎进了她的身体,再制造出了另一道血泉。 “殷……儿。”冷阑珊匍匐在地上,嘴里吐着血,唤着李殷的名字,手里仍往回拽着鞭子,好像那几剑不存在一样。 “师父!”李殷悲痛的大喊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臂弯的穆仙儿,嘴角温柔一笑:“在家等我。” “好。”穆仙儿也露出一丝微笑,顿时,整个人便失去了支撑,向崖下坠去。 耳边依然有疾风呼啸,空中依然有热浪袭身。此刻仰视这片悬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渺小,原以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没想到有这么多突发的变故,让自己措手不及,无能为力。 天空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可是有两道光芒更加夺目,那两种霸道的颜色还是在夷陵时见过,那是紫电青霜剑的光芒! 李殷拔剑了! 他答应过陪我跳崖的,可是,此刻,却为了师父,不,为了他的母亲,抛开了对我的承诺…… 穆仙儿握紧着大宝,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落在了石洞上方的藤网上。 “仙儿。”欧阳清风赶紧过来,帮她扯开藤蔓的束缚:“李殷呢?” “还在绝情崖。师父……受伤了。”穆仙儿一把抓过欧阳清风的手:“师兄,你快帮我上绝情崖去看看,咳咳……东方英这个伪君子,居然……咳……趁师父救李殷,在背后下黑手……此刻不知两派混战成什么样了。” “你别动!快躺下来。”欧阳清风把穆仙儿从树上抱进石洞,平放在地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扒开她的衣衫,丢开装血的皮囊,将葫芦里准备好的凉开水朝她胸口冲去。 “啊,疼!”穆仙儿轻哼一声,贝齿紧紧地咬在嘴唇上。 “忍着点儿。”欧阳清风手上略作停顿,又拿着丝帕帮她清洗起来。胸口的剑伤约有两寸深,血水顺着伤口直往上冒,不一会儿连丝帕也染红了。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止血药粉,撒在伤口上,又从一旁拿来早就准备的干净布块,加压按了上去,再用布条紧紧的缠住,总算见血渗得少了点。 穆仙儿见他抖抖索索地忙着,不禁想到了五年前,自己在长安一间药铺给他偷药治伤的事来,苍白的嘴唇轻启道:“师兄,你手抖什么?你很怕血吗?记得……五年前,我也给你……治过伤,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吗?” 欧阳清风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手抖,是因为紧张,还是心疼?他盯着这张酷似白云仙的脸:“别说话,也不要乱动,不然会加重出血的。” “师兄,我没事儿了,现在笑面杀手美女蛇已经死了……我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然后……去夷陵做穆县尉的妹妹。”穆仙儿用手捂着伤口,虽未伤及要害,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疼得不敢大喘气。 “来,喝点水。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背你下去。”欧阳清风扶起穆仙儿靠在他怀里,给她喂了几口水,用袖子帮她擦去额上的汗。 “师兄,你去看看李殷吧。紫电青霜剑威力无穷,而他《天书残卷》里的功力都是跟着我和花无忌偷学的……练得还不是很熟,我怕他……会被剑气反噬。”穆仙儿叹了口气,又担忧起来:“还有那个东方英,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天圣宫的人……” “好了。先顾好你自己吧。”欧阳清风厉声道:“既然白衣圣使已经死了,天圣宫的事还和你有何关系?” “好。别人我可以不管,可是……李殷是我的夫君,还请师兄……看在我阿娘的份上,帮我去……带他回家。” 欧阳清风听穆仙儿连师妹也搬出来了,一时倒有些为难:“可我在跟师父学武时,就发过誓:绝不会踏入神龙山庄半步,也不会和神龙山庄的人打交道。” “你……你怎么还是这么死板呢?咳咳……”穆仙儿一激动,竟咳出了一口血来。 “哎,说了不要动。”欧阳清风赶紧稳住她:“好,我去看看,可也不能把你丢在这荒郊野外的,我先送你回翠竹阁,再去找李殷。” 穆仙儿听了这话,终于满意了。 两人休息了两刻钟,欧阳清风便用绳子把穆仙儿绑在了他背上,借着高深的轻功和沿路的绳索,花了半个多时辰,总算下到了崖底,然后上了舟,竹篙轻拨,回到了翠竹阁。 “来,把药喝了。”欧阳清风端着药进屋来。 穆仙儿迷迷糊糊睡了一阵,也刚好醒来,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师兄,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答应了帮我去找李殷的吗?” “不把你安顿好,我怎么放心走?还在出血吗?这是治伤的药,快喝了吧,炉子上还煨着鸡汤,一会儿给你端来。你失血过多,要多补充点水分。”欧阳清风说着,将药送到穆仙儿嘴边。 “嗯,好难闻……”穆仙儿连连摆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欧阳清风满脸无奈:“你都多大了,还怕喝药呀,良药苦口,快喝了。” “嗯。”穆仙儿一脸厌恶的接过药来,还空出了一只手捏住了鼻子。 欧阳清风不禁觉得好笑:“你喝着,我去给你端鸡汤来,压压药味儿。” “嗯。”穆仙儿将药在嘴边抿了一口,只觉得又苦又臭,引得一阵作呕,赶紧将碗放到一边。 哎,从小到大,都没害过什么病,没想到所谓的“良药苦口”,会有这么苦。早知道上次欧阳清风去买药,多吩咐一句,让大夫在里面加点调和口味的药材就好了,比如甘草之类。 想起了甘草,不禁又想到了花无忌曾经讲过的故事。穆仙儿看了一眼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去年我在这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当时花无忌帮我也配了药来调理月事,记得那药也没有这么难闻嘛。 哎,花无忌,他医术确实不错,如果能安心行医,说不定比这个什么襄州城的杜神医要强一百倍。只是可惜了…… 穆仙儿深深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那止血的药粉倒还凑效,渗血好像已经没那么明显了。 那,这药……穆仙儿偷偷朝门口瞟了一眼,将那碗恶心的令人作呕的液体倒在了墙角。 第255章 自行珍重,重归穆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鸡汤来了。” 穆仙儿刚躺下,欧阳清风端着鸡汤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空碗:“药喝了?” “嗯。”穆仙儿点点头:“再别熬药了,太难喝了,用止血的药粉就好。” “好。那你把鸡汤喝了。” “那师兄什么时候去找李殷?” “你喝完我就去。” “好。”穆仙儿端起鸡汤来,倒是喝得尽兴。 欧阳清风见她脸上已恢复了几分血色,也松了口气:“好了,我去绝情崖看看,厨房还剩鸡汤,还有粥,都是早上毛阿五送来的,你饿了自己去吃。我尽快把李殷给你带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多加小心。” “多谢师兄,有大宝陪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绝世高手,躺着也能杀他个十个八个的。”穆仙儿抓起大宝,信心十足。 “好。”欧阳清风也就不再多言,栓好了院门,拿着魅影朝后院而去。 太阳逐渐西沉,落霞的余晖透过纱窗印得屋里也是一片金灿灿的。 “大宝,今天可是我们两个的生辰哦。”穆仙儿抚摸着大宝,和李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去年的七夕,也是这么一个美丽的黄昏,我和李殷正式相恋。然后一起去郢州找人订制了情侣剑,剑成之日刚好是我生辰,也算是生辰礼物了。当时一起订的是两把,这把墨绿色嵌着红宝石的取名叫李大宝,还有一柄深红色嵌有绿宝石的取名叫穆小贝。只可惜碰到了花无忌,小贝夭折了……如今,只剩了大宝。 穆仙儿想着,墙角的药味儿熏得人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失血,不多时,便再次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连青蛙的叫声都没听到,连一个梦都没有。远离了江湖纷争,如今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和相爱的人一起,在这诗意般的湖边度过余生。 当然,还要解决掉夷陵的一些事,嗯……把那个县令当好,当到不想干了,随时拍屁股走人,然后就做江湖客栈的东家。 呵呵,狡兔三窟!不,兔子算什么?哪能跟我比? 穆仙儿想着,十分得意,她瞧着天也早已大亮了,便捂着胸口,撑着剑,慢慢出了屋。 放眼望去,院子里除了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啄着青枣,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欧阳清风呢?他还没找到李殷吗?不管如何,这都一夜过去了,也总得回来报个信吧。 穆仙儿坐在草亭里等着等着,不禁有些急了,这个欧阳清风,也是个不靠谱的人,难怪当年阿娘会选择穆悠,而不是…… 衣诀飘荡的声音打断了穆仙儿的抱怨,欧阳清风一身黑衣跃过墙头,出现在了院中。 对于这些高手来说,什么院墙院门,本来就是些可有可无的摆设。 穆仙儿本想打趣几句,可却住了嘴,她扫视一眼四周:“李殷呢?” 欧阳清风脸色有些沉重,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这封信是有人从永清县带到江湖客栈的。” “仙儿:师父重伤,需护送其回天圣宫,自行珍重,夷陵再见。李殷。”穆仙儿轻声念出信上的字来,若有所失。 “我昨天赶到绝情崖,神龙山庄和天圣宫的决战已经结束了。我悄悄打听后得知:李殷拔出了紫电青霜剑,和冷阑珊一起打败了东方英。因双方均有伤亡,便宣布停战,改日再一分高下。” 穆仙儿担忧地看向欧阳清风:“那李殷有没有受伤?双方都有伤亡,哪些人死了?” 欧阳清风摇摇头:“我并未去神龙山庄,是听附近几个猎户说的。具体死了哪些人,也不清楚。” “那个东方英呢?” “好像受了重伤。” “真想一剑杀了他!”穆仙儿似乎有些气愤:“我最讨厌这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了,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你又忘了吗?你已经不是天圣宫的人了。” “白衣圣使美女蛇虽然死了,可我还有一个外号,叫白云仙子———是一位除暴安良的女侠,当年花无忌就是死在我手里。我……咳咳……”穆仙儿一时说得兴奋,一抬手,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哎,快回屋躺下。”欧阳清风嘴上说着,已将她抱回了床上:“我去给你熬药去。” “不,不用,不用了,昨天那药,我现在想起来还犯恶心了。哇。”穆仙儿说着,捂着嘴又是一副要吐的样子。 欧阳清风皱皱鼻子,朝墙角看看:“好,不喝算了。那你就跟我乖乖地回夷陵去吧。一晃离家两个多月了,逸儿一定担心死了,而且他不知道你们假死的计划,万一你的死讯传到了夷陵,你觉得他会不会孤身冲到神龙山庄去找东方宏索命?” 穆仙儿点点头:“以那只臭乌鸦的脾气,说不定会,不,一定会!” “那我们就快回去吧,李殷也说让你在夷陵等他。放心吧,李殷会想到办法脱身的。只是不管怎样,冷阑珊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在身边照顾几天也是在情理之中,你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穆仙儿笑笑:“怎么会,师父其实也挺可怜的,只是希望这次她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再做梦了。哎,也不知道她伤得怎样?我昨天亲眼看见东方英那个卑鄙的小人在她背后给了她两剑。” “好了,别多想了。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备马车。”欧阳清风说着,将布包展开,几个大包子散发着香气,勾得穆仙儿一阵狼吞虎咽。 不多时,欧阳清风便备好了马车,拆了里面的座椅,铺上了被子凉席,俨然布置成了一张可以移动的床。 欧阳清风戴着黑纱斗笠在车头驾着马,顾虑到穆仙儿有伤在身,走走歇歇,原本快马加鞭两天能到的路程,足足走到了第五天早上。 看着眼前晨光下熟悉的穆府,穆仙儿捂着胸口下了车,深深地叹了口气:“总算到了,这几天躺着一路颠簸,晕死我了。” “仙儿。”柳婉茹的笑脸迎了上来。 柳絮也咋乎开了:“仙儿姐姐回来了。” “哦,子谦,快看,是姨回来啦。”田娘子抱着子谦也从房里出来了。 “娘子。你怎么了?”只有锦绣心思缜密,发现了穆仙儿的异样,关切地问。 穆仙儿看着一张张别离了两个月的熟悉的面庞,忍不住又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我没事儿。受了点小伤,养几天就好。” 柳絮朝她打量了一番:“是谁伤了你?伤哪儿了?” 穆仙儿浅浅一笑:“就是几个马贼,没事儿,我把他们都解决了。我去李殷房里住吧。” 锦绣和柳絮赶紧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来到了房间。 柳婉茹坐到床头,拉起穆仙儿的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李殷呢?没一块儿回来吗?” “对啊,李大侠呢?”田娘子也朝门口望去。 “他还有事,过些天回来。”欧阳清风低头道:“逸儿呢?” 柳婉茹道:“哦,他这些天都和阿郎住在县衙。” 穆仙儿也是无比诧异:“住在县衙?人口核查的事还没忙完吗?” 柳婉茹看看柳絮等人:“你们不用都围在这儿,都去忙吧,让仙儿好好休息。” “好。锦绣姐,走,我们今天多做几个菜,中午把阿郎也叫回家吃饭吧。”两个丫鬟拉着手走了,田娘子也抱走了子谦。 柳婉茹见只剩下他们三人,关上了房门:“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真的撑不住了。” 穆仙儿捂着胸口笑道:“怎么?柳姐姐这才当了几天家,就嫌烦了?” 柳婉茹无奈地叹了口气:“钱管家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然后隔三差五的会去县衙露个脸。在家待久了又怕柳絮她们生疑,只能每天随穆大哥一起早早的出门,等到半夜才悄悄回来。这几天干脆借口说县衙公事繁忙,在官舍里住下了,也避免和我们说话。” 穆仙儿想象着钱管家扮成穆悠的样子,莞尔一笑:“也真是难为他了,只是我和李殷每次扮成穆悠说话时,都是用了三分内力抵着喉咙发的音,每人的音色也都不同,要想都一样,还真是很难。李殷倒是肯练习,跟我扮的穆悠难辨真假。” 欧阳清风听穆仙儿提到李殷,默默低下头去:“一路颠簸,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仙儿回来了吗?”穆君逸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是。刚到,在李大侠房里哩。”田娘子答道。 “逸儿。”欧阳清风刚想朝门口迎去,穆君逸已风风火火进了房间,直冲到穆仙儿床前:“你还知道回来吗?李殷人呢?给我出来!” 穆仙儿本就挂念着李殷,看见穆君逸一回来就要找他算账的架势,气得坐了起来:“这里现在是我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你就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吗?这两个月来,你们又在胡闹什么?当真不教训教训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穆君逸怒视着眼前这个叛逆的妹妹,手中的剑鞘也指了上去。 这两兄妹俩一直水火不容,拌嘴也是家常便饭。柳婉茹看着穆君逸气得高扬的眉头,知道他也是因为对仙儿太过关心,才会如此心急,而仙儿,也是个犟脾气。针尖对麦芒,一场口舌战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第256章 良药苦口,生死不明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果然,穆仙儿岂会甘心挨骂?见穆君逸嚣张,也狠狠地回道:“臭乌鸦,凭什么把你放在眼里,你算哪根葱?” “好了,都少说两句。”欧阳清风拍拍穆君逸的肩:“仙儿她……” “你还骂!” 显然,“臭乌鸦”这三个字再次激怒了穆君逸,他气愤地甩开欧阳清风的手,上前一步就去拉穆仙儿。穆仙儿也不甘示弱,一脚狠狠地踢在他胸口。穆君逸手里的剑鞘便也挥了过去,穆仙儿的拳头也跟着迎了上来。 “住手!”欧阳清风大惊,没想到兄妹俩两句话不合竟突然动起手来,更何况仙儿还有伤哩。他一掌推开穆君逸,另一只手握住了穆仙儿的拳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一见面就动手?” “师父,她太不像样了!不管教管教,简直……”穆君逸叫嚣着,企图显示出兄长的威严来,然而话没说完,却突然住了口。 顺着他惊诧的眼光,柳婉茹也注意到了穆仙儿的衣衫———她那雪白的衣衫,此刻,左胸前正绽放出了一朵红花,殷红似血。 “仙儿,”欧阳清风搂住穆仙儿放回床上:“可是伤口又裂开了?” 穆仙儿已顾不上和穆君逸争论了,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 “娘子。”锦绣端着一碗酸梅汤进屋,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说只受了点小伤,可这伤势…… “快,躺下。马车上有治伤的药,拿去两碗水熬成一碗。”欧阳清风说着,掏出了身上的止血药粉。锦绣见状,知道他要上药,赶紧上前帮忙穆仙儿宽衣,配合着用丝帕压着伤口,包扎。 穆君逸飞跑去马车,取了药包,直奔厨房生炉子熬起药来了。 柳絮也得了信,端来一盆温水,满脸担忧:“仙儿姐姐,你怎么样了?” “怎么伤成了这样?”柳婉茹看着他们处理好伤口,接过柳絮手里的帕子,帮穆仙儿擦起脸上的汗水和身上的血迹。 “没事儿,只是一用力,伤口又有点渗血。”穆仙儿嘴唇又有些泛白,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常言道良药苦口,再难喝的汤药也得给我喝了,要不然伤怎么能好?”欧阳清风说道,就见穆君逸已端着药碗进来了。 “吃药吧。”穆君逸用勺子在碗里搅拌了两下,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弥漫了整间屋子。 “不吃,太难闻了。”穆仙儿嘀咕道。 “你……”穆君逸强压怒火:“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逞强吗?如果李殷在的话,估计也会被你气死。” 李殷! 这两个字神奇的让穆仙儿把准备回击的话咽了下去,她抿了抿嘴唇,又抚摸起怀里的大宝来。 “来,快喝了吧,良药苦口,上次子谦病了不也吃药了吗?你还是女侠呢?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宝宝?”柳婉茹接过碗来,递了过去。 “屏住呼吸,一口就喝了。我可不想李殷到时候怪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穆君逸见这招好使,再使一招。 穆仙儿深吸一口气,接过碗来,闭着眼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干呕了两下,忍着没有吐出来。 “娘子,来,喝一口酸梅汤压压药味儿。”锦绣赶紧将酸梅汤呈上。 “师父,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穆君逸看着柳婉茹洗过帕子的那盆血水,刚才对穆仙儿的愤怒全都转换成了心疼,还有,对欧阳清风的失望和埋怨。 “跟我来吧。”欧阳清风瞟了穆仙儿一眼,退出房去。 “你好好休息,饭好了给你送来。”柳婉茹朝穆仙儿笑笑,又对柳絮、锦绣一招手:“走吧。” 欧阳清风领穆君逸来到他的房间,将穆仙儿和李殷利用东方宏假死的计划和盘托出。 “胡闹!”穆君逸听得瞠目结舌:“就算她是镜面人,就算她熟知东方宏的招式,就算你们在崖下设了保护网,甚至你还给她备好了止血药,可怎么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你……师父,你何时也这般随着仙儿胡闹了?” “我……”欧阳清风被自己的徒弟质问地哑口无言。 “那李殷呢?”穆君逸叹了口气:“李殷没跟仙儿跳崖,去哪儿了?” “李殷?”欧阳清风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生死不明。” “什么?”穆君逸大惊:“那仙儿知道吗?” “我就是怕仙儿知道,所以找人模仿李殷的笔迹给了她一封信,把她骗了回来。要不然我担心她一时冲动,会去神龙山庄冒险。那样,她的血就白流了。”欧阳清风无奈地说:“神龙山庄如今已是铜墙铁壁,没人能闯得进去。” “仙儿的脾气我当然知道,这事师父做的对。”穆君逸也冷静下来:“那天仙儿坠崖后,绝情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阑珊见李殷抱着仙儿跳崖,舍身相救,东方英却趁人之危将其重伤。李殷不忍,丢下了仙儿,告诉仙儿在家等他。随后绝情崖上一片厮杀,紫电青霜光芒万丈。”欧阳清风看向自己的徒弟:“这些都是仙儿告诉我的,然后的事我也不清楚。” 穆君逸:“那师父又是从何得知李殷生死不明?” “我安顿好了仙儿,帮她治了伤,然后才去了绝情崖,当时到时应该已是戌时末了,明月当空,崖上到处都是血迹,可没半个人影。我便继续朝神龙山庄而去,往上走了一刻钟,只见通往山庄的险隘关口已设了岗哨,站岗之人腰玄佩刀,手持弓箭,身穿黑衣,并不像是神龙山庄的人。” “什么?”穆君逸无比诧异:“那是些什么人?” 欧阳清风:“我暗中观察了半个时辰,发现他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应该是官兵。” “什么?哪儿的官兵?” “不清楚。神龙山庄既然找官府帮忙,定然早有谋划。这次与天圣宫的决找,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实在枉为名门正派。” 穆君逸表情凝重:“这些我不管。我只想知道,李殷是否还活着?” “我守了一夜,直到天亮都没找到潜进山庄的机会,所以决定下山看看情况,路上碰到了两个猎户,他们刚好目睹了前一天的大战。 说是当时只见绝情崖上一群白衣人和蓝衣人混战在一起,他们害怕,便躲到了三岔路口的岩屋里。然后又有一群红衣人悄悄上山来,朝绝情崖去了,接着又有上百的黑衣人,跟了过去。 不多时,便见几个白衣人和红衣人互相搀扶着朝山下逃去,四五十个黑衣人在后面紧追不舍,然后又有蓝衣人搬着绝情崖上的尸体朝山沟去了。他们看到的只有这些,都吓坏了,我多次逼问,也没有过多的线索。” 穆君逸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那逃下山的人中可有李殷?” “我想一定有,所以赶紧下了山。”欧阳清风仔细回忆着:“到了永清县才知道,头一天傍晚,大概酉时初,在卧龙岭山脚下确实有一场打斗,连附近的几户居民也惨遭不幸。据一名幸存者所述,那群黑衣人将十人团团围住,激战了接近半个时辰,那十人全部丧命,黑衣人也死伤过半。” “十人……全死了吗?” “是。六人身着白衣,还有四人着红衣。”欧阳清风眼里有些悲痛:“然后那些黑衣人突然对围观的百姓痛下杀手,还烧毁了房屋。很快永清县的官兵便到了,把那十名尸首领走了,处理了受难百姓的遗体。” 穆君逸眼里也湿润了:“那李殷?” “那位幸存者带我到了永清县衙,得知那十名尸首已被运到广场当众火化,围观的百姓拍手称赞,感谢县令“诛杀马贼,为民除害”。突然,那位幸存者手持菜刀冲向县令,骂他是昏官,没说两句也被当成刺客当场毙命。” 欧阳清风有些愧疚:“他应该就是被杀的某个百姓的亲人,我很惭愧当时没能去救他。事已至此,我觉得要做的不是替那些百姓讨回公道和揭露神龙山庄的恶行,而是想办法,给仙儿一个说法。 于是,我迅速赶回襄州城,我虽然不能带回李殷,但我可以带回他的信。我去了江湖客栈,找福伯要了契约,上面是李殷的亲笔,我拿去找了一个代写书信的人,模仿李殷的笔迹给仙儿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冷阑珊身负重伤,李殷要护送其回天圣宫,让她先回夷陵。” 穆君逸有些茫然:“江湖客栈?福伯?李殷的什么契约?” 欧阳清风:“……” “我把福源客栈买下来了,现在更名为江湖客栈,买卖的契约是……李殷……写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穆仙儿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已满面泪痕。 “仙儿……你……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欧阳清风大吃一惊。 穆仙儿抬手抹了一把泪:“我来了一会儿了。师兄倒是厉害,想到用这一招骗我回来。是怕我去找东方英算账吗?如果李殷……真的死了,我迟早不会放过他。 可你讲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怎么就能断定那十名“马贼”的尸首中会有李殷?他可是银狐!不,他比狐狸还要狡猾!他怎么会……他让我回家等他……他……他从不会骗我!” 穆仙儿说着,有些激动,忍不住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泪水再次夺目而出。 “仙儿。”欧阳清风看着她悲痛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 片刻后,穆君逸开口道:“仙儿说的没错。据那几个百姓所述,逃下山的应该就是天圣宫的人,可是具体有十一人还是十人,那几个百姓当时恐怕都吓傻了,估计也没数清吧。说不定,李殷在下山的途中已经脱身了。” 欧阳清风也点点头:“逸儿说的没错。我当时应该多在永清县到绝情崖的路上仔细搜查一番的,可是怕你等的着急,就……” “没事儿,我再去查个清楚。”穆君逸平静地说:“东方宏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长安时,我和他有些交情。我可以直接去神龙山庄拜访他,一探究竟。” 第257章 口无遮掩,柳絮送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娘子,吃饭了。”锦绣端来饭菜,候在一边。 穆仙儿扒了两口饭:“想问什么就问吧。” “没事儿,只是阿郎这段时间很少回家,钱管家和李大侠也至今未归,娘子今日回来又受了伤……这府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奴婢效劳的地方,娘子尽管开口。” 穆仙儿冷冷地道:“不用你操心,管好你的嘴就行,别像柳絮一样。” “是。” “仙儿姐姐,仙儿姐姐。”柳絮又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午饭都好了,穆大哥怎么又出去了?他是去叫阿郎吗?也不知道阿郎中午会不会回来?” “哟,回来了啊!”田娘子的声音顺着走廊传了过来。 “阿郎回来了!”柳絮大喜,赶紧迎了出去。 庭院中间,却是钱管家。 他见柳絮从西厢那边过来,呵呵一笑:“哦,柳絮,听说主子回来了?” “钱管家?”柳絮大吃一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告了一个月的假吗?怎么两个月了才回来?” “呵呵,有事耽误了。主子人呢?” “住在李大哥房里了。” 钱管家便出现在了门口,欣喜地招呼道:“主子。” “锦绣,柳絮,我吃好了。你们也去吃饭吧。”穆仙儿支开了两个丫鬟。 “哎哟,主子,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真装不下去了。”钱管家委屈极了:“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每天都跟做贼似的,只能偷偷的下床活动一下,身上都睡疼了。 然后就跟穆县尉去县衙,又不敢说话,一会儿装嗓子疼,一会儿又装晕,后来干脆就早早地出了门,在县衙露个脸了就找地方躲起来,或者下乡去走访,尽量不回家……我……我可实在没招儿了啊!”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个贱命,当县令还委屈你了?” “是,我天生就是个当奴婢的命,只愿给主子当奴婢。”钱管家嬉皮笑脸道。也只有在穆仙儿身边,他才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这句话倒也受用,穆仙儿嘴角勾起一丝轻笑,然而,也就转瞬间,这笑容便消散了,她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李殷出事了。” 钱管家便也收敛了笑容:“穆县尉都和我说了,主子放心,李大侠武功高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回来的。” “行了,你去吃饭吧。告诉她们:你回来的时候碰到穆悠了,他说这几天还是吃住在县衙官舍,不回来了。” “哦,明白。主子好好儿歇着,安心养伤。” 几人吃完饭,柳絮和锦绣收拾着,不禁连声叹息。 锦绣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我们柳絮不痛快了?” 柳絮瞧了一眼锦绣———这个安王赐给穆悠的宫女,不知为何,最开始对她还心生嫌隙,觉得她会夺去穆悠的宠爱,会威胁到柳婉茹的地位,觉得她难以相处。没想到现在,和她倒是更亲近了,有什么心事也更爱和她聊聊。 “没有谁惹我,就是觉得阿郎挺可怜的。”柳絮接过锦绣递过来的碗,用干净布擦着。 “哦,何以这样认为?就因为阿郎有病,不能跟娘子同房吗?” “嘘,”柳絮紧张地朝厨房门口看去:“这可是阿郎的秘密,哎,我说,你没告诉别人吧?” 锦绣摇摇头:“我从来不会乱说话,倒是你,就只告诉我一个人了吗?” “我……”柳絮一愣,连连点头:“我是那种口无遮掩的人吗?我们穆府的事,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哦,那就好。阿郎的事,你还是少操心吧。” 柳絮嘴巴一嘟:“那不行,阿郎对我们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袖手旁观。他又不是钱管家。哎,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吗,我上次给他用了点药,娘子就说很满意。 其实,娘子没看起来那么无情,她只是现在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子谦身上,所以才会忽略了阿郎。如果她有了阿郎的孩子,我觉得他们真的会很幸福。” 锦绣手里停了下来:“你又想干什么?” 柳絮吐吐舌头:“这三个月来,我又攒了些钱,所以,喏……”柳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你……你又去买了药?” “嗯,阿郎现在身上的伤应该已经痊愈了。赛华佗说,如果要想一招就中,最好是在两次月事正中间的那几天同房,怀孕的几率是最高的。可是,娘子的小日子一直都不太准,阿郎最近也一直忙,这可怎么办?” “柳絮,这些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过多干预才是。” “好了,你替我保密就行,其他的你别管了。” 柳絮说着,犹豫了一下午,可是等到晚上仍不见穆悠的身影,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找来食盒,把饭菜和汤都装了进去。 锦绣无奈地看着她:“你去哪儿?” “去县衙,看看阿郎去。” 不多时,柳絮便提着食盒子到了县衙,值夜的衙役小飞赶紧迎了上去。 “我是穆府的丫鬟,阿郎还在忙着吗?娘子让我来给阿郎送晚饭。”柳絮直接道明来意。 “哦,明府就早上来县衙逛了一圈,然后就走了。” “骗人。”柳絮瞪了他一眼。 小飞知道是县令家的丫鬟,也不敢得罪,揖手道:“娘子不信的话大可以自己进去看看,就只主簿和我们几个值夜的,没有别人了。” 柳絮自然不信,拎着食盒便寻到了官舍书房外。房间里烛火通明,一个身影印在窗纸上,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 都戌时了,还在刻苦忙着公务,这让柳絮有些感动。 隐约地记得自己的父母就是因为当时的县令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才饥寒交迫而亡。自己孤身流浪,幸得柳家收留,常伴柳婉茹身边。 柳刺史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好官,可惜因公殉职,还不得善终。穆悠,是第二个好官,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虽然……可这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他是个好男人! 如此想着,刚好房门也开着,柳絮便直接悄声走了进去,只见“穆悠”正埋头专注地办公,案桌上还堆着高高的册子,一把蒲扇落在地上,想是也顾不得一丝清凉。 柳絮有些心疼,轻轻地放下食盒,捡起蒲扇,弓着身子挪步到他身边,蹲在地上替他打起扇来。 “穆悠”想是也感受到了有凉风袭来,朝身侧看去,见突然冒出一名女子,“啊”的大叫一声,整个人朝后一躲,带动整把椅子后仰着倒了下去。 “阿郎!”柳絮边打着扇边幻想着自己的计划,听见“穆悠”的惊叫,知道是自己突然出现吓着他了,正欲解释,见他朝后倒了,赶紧去拉,整个人也被带着倒了下去。 “主簿,怎么了?”谢天谢地快步跑了过来,刚进屋几步,却愣住了。 蔡昊天也愣住了,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陌生女子,她细细的眉毛,一双清澈的眼睛透着灵气,一张瓜子脸上面的雀斑如零星闪耀,而她那樱桃般的红唇,刚离开自己的脸颊,此刻惊愕地张开来,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柳絮更是愣住了,此人是谁?也穿着灰色长衫,此刻居然在阿郎书房里办公,而自己居然悄悄地潜了进来,给他打扇,而且还……还亲了他,亲了一个陌生男人! “不好意思,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对对,没看到。主簿你们继续!” 谢天谢地嬉笑着退了出去,还不忘拉上了房门。 柳絮猛然醒悟过来,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夺门而出。 蔡昊天也爬了起来,摸了摸头,打开桌边的食盒,仍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难道是真的?自己也就看明府书房的书多,一时看忘了时辰,觉得有几篇文章有意思,抄录一下。怎么就有女子突然冒出来,还亲了我,给我送吃的? 蔡昊天摸了摸柳絮吻过的脸,闻着食盒里的饭菜的香气,还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也就不客气的将里面的食物一扫而光。 柳絮也算是个大胆的女子,今日却被吓得不轻。虽已立秋,可还有二十四个秋老虎的酷热,此时全身更是如同置身火炉一样。 她恍恍惚惚地回了穆府,从院门的缝隙里拉起链条开了锁,然后推门进院,又关门上锁。 锦绣一手拍在她肩上:“回来了啊?” “哦,锦绣姐。”柳絮一惊,手不由得捂住了脸。 锦绣将手里的灯笼往她脸边靠了靠:“脸怎么这么红,我是准备看你回来了没有,准备叫上钱管家一起去接你哩。” “哦。没事,天太热了。” “阿郎在县衙吗?食盒呢” “呃,在,还在忙着哩。哦,食盒……阿郎说太晚了,让我先回来,等他吃完了,明天再去取食盒。”柳絮低头道。 “哦,那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娘子,给她送点水。”锦绣说着,去厨房倒了凉开水,给穆仙儿送去了。 穆仙儿自然也没睡,此刻躺在李殷曾经睡过的床上,似乎整个屋里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娘子。”锦绣敲门道。 “进来吧。” “娘子,我给你倒了壶水。”锦绣将壶放在桌上,瞟了穆仙儿一眼,拿过杯子倒了一杯端了过去。 穆仙儿有些欣喜,不愧是在宫里待过的,刚才自己就抿了一下嘴唇,就被她扑捉到了,她就知道我渴了。 穆仙儿将杯里的水喝掉:“刚才你在和谁说话?柳絮吗?” “是。” “她出去了?” “是。” “我听你们的对话,她是去给明府送饭去了?” 锦绣诧异地看着穆仙儿:“是。” “她说明府在县衙?” “是。”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没有了。” 穆仙儿微微一笑:“好,下去吧。” 第258章 平易近人,随意收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七月二十二,辰时。 锦绣给穆仙儿送来了早膳,欧阳清风则端来了药汤。 穆仙儿又是一脸生无可恋:“还要喝吗?我觉得今天好多了。刚才锦绣已经给我换过药了。” “刚好一点又不听话吗?再怎么也要喝两天,你就不想伤口快点长好,也好早些自由,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出穆府。我答应了逸儿,绝不会再由着你了。” 穆仙儿见欧阳清风的话毫无回旋的余地,也挂念着李殷,只希望自己的伤快点好,也就不再推脱,接过碗,屏住呼吸,将药汤一口气吞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阵作呕。 “哎,忍着,别吐,快,吃两口粥压压味儿。”锦绣赶紧递过白米粥。 穆仙儿吃了两口,总算缓了过来,接着倒也胃口大开,将粥和肉包子都吃了个精光。 两人满意地离去,柳婉茹又跟着进来了,手里还团着一包什么东西。 “柳姐姐。”穆仙儿靠在床头冲柳婉茹笑笑:“我还以为等我回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哩。姐姐不是早就不满做我的娘子,一直渴望着远走高飞吗?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又不走呢?” 柳婉茹脸一红:“在你眼中,我柳婉茹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等报答了你的恩情,我自然会走。可不是现在。” “哦,是啊,等过上几年,子谦也大了,带走更方便些。”穆仙儿毫不留情地道出了她的心思,使得柳婉茹更是无地自容。 她缓了片刻,将手里的布包展开,摊在穆仙儿腿上:“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儿给你缝的,记着你今天也到日子了,用得着。” “哦,今天就二十二了啊,时间过得真快。”穆仙儿苦笑道,不禁又想到了上个月的这天,和李殷抢冰了的绿豆汤吃的情景。她将这些缝制的无比精致的女儿家的用物收在床边的衣柜里:“今天还没来哩,估计也就这两天了吧。谢谢姐姐了。” “那你好好休息。”柳婉茹起身道。 “哎,姐姐陪我坐会儿吧。”穆仙儿拉住她的裙角:“如果子谦即将落下悬崖,你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吗?” “当然。”柳婉茹答道,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你去救他时,可能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又何妨?只要他活着,让我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心甘情愿。” “为什么?” 柳婉茹笑笑:“因为我是他的母亲!” 穆仙儿还是有些困惑:“天下所有母亲都一样吗?难道就没有特例?” 柳婉茹起身朝门口走去:“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在我心里,子谦就是我的全部,谁要是想对他不利,我就算豁了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柳婉茹一直担心穆仙儿打子谦的主意,她已获得了花无忌的全部财产,难道连他的儿子也要据为己有吗? 此刻,比柳婉茹更焦虑的要数柳絮了。因为她弄丢了一样东西———她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才买的一粒药丸,一粒可以挽救一段感情的药丸。 昨晚睡觉时就发现怀里的小盒子不见了,房间里找了个遍。今日一大早又在院子里,走廊和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难道……她仔细回忆着昨天走过的路,难道是去给阿郎送饭时弄丢了? 从穆府到县衙也就不到一刻钟,若是掉在路上,估计街上人来人往早就踩烂了;若是掉在县衙…… “会不会是掉在县衙了?”锦绣也正好问道。 柳絮脸一红。县衙,书房?! 县衙官舍穆悠的书房里,蔡昊天将整理的卷宗和赵斌核对完毕,归类放在了书架子上。 “明府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觉得自从他上次遇刺了,整个人都怪怪的。哎,你把他书房收拾一下吧。这些笔还有砚台可千万别弄坏了,明府曾说过,这都是他的一个朋友生前留下来的。” “嗯。好。”蔡昊天答道,无意间却瞟到案桌下挨着桌角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捡起一看,是个小盒子,打开了却是一粒丸子,闻了闻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不知是什么。 是明府遗落的吗?还是……他又想到了昨晚的神秘女子,问了小飞,说她是穆府的丫鬟。 他将书架旁的食盒拎到书案上,里面的盘子和碗筷都已经洗干净装好了。她为何要给我送饭?不,或许不是我。她是来给明府送饭的吧。结果…… 哎,昨晚有些恍惚,真是自作多情了。蔡昊天笑着摇摇头,不由得又朝脸颊摸去,脸上似乎都还能感受到她唇上的温度。虽然是个意外,却是真实的。 他将小盒子纳入怀中,将书房整理好,犹豫了片刻,拎着篮子一瘸一拐的朝穆府去了。 穆府门口,早有人在等着了。 “胡大娘。”蔡昊天唤道。 “哦,昊天啊。”胡大娘慈祥的笑道,放下手里的篮子:“你也是来找明府的?” “是。大娘有什么事吗?” “呵呵呵,也没什么大事。端午的时候,明府不是给我家二郎说了门亲事吗?这两个多月来,我看他们两个也处的不错,寻思着要不给他们把事儿办了,呵呵,想找明府拿个主意。” “哦?胡二哥要成亲了?这可是喜事?什么时候办?我可要去吃几杯喜酒!”蔡昊天也高兴不已,这些年来,自己和祖母多亏了胡老二接济。如今自己已是主簿,有了俸禄,一定要趁机随一份大礼。 “日子还没定哩。也不知道明府什么时候得空,还想明府帮忙定个日子。呵呵,本不该拿这些小事来麻烦明府的,可是……哎,不知会明府一声,又怕……老身也是为难了。” “大娘多虑了。明府平易近人,绝对不会嫌麻烦的。”蔡昊天肯定的说。 “哦,那就好。明府的伤势好些了没?我上次想来探望,府上的人也没让进。” 蔡昊天:“已经无碍了,明府隔三差五也会去县衙看看。今日还没去哩,应该还在家吧。” “哦,主簿。老叟有礼了。”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蔡昊天回头看去,只见是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叟,一身短布衫倒是干净整齐,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 “老人家可是来找明府的?” “哦,老叟姓汪,家住城郊。听说明府伤势已然痊愈了,不知明日能否移步夷陵酒楼。呃……呵呵,老叟明日六十大寿,略备了薄酒。” 蔡昊天微微一笑:“你来请明府去给你祝寿?” “不不不,这老叟岂敢!”汪老汉慌得连连摆手:“主簿可千万别这么说。 哎,今年多亏了明府,带人帮着栽秧,呵呵,稻子早已抽穗了,如今粒粒饱满,不日定有个好收成。小老儿都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明府和当时龙舟队的人,主要是也没多的钱准备一顿像样的饭菜。 呃……这次我家大郎回来了,摆上几桌倒是没问题。呵呵,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三个儿子,就老大最有出息,十岁便送出去求学了,呃……学的医。” 胡大娘笑道:“学医好啊!也算有个一技之长。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他的医术倒是不错。哎,那个县城里的赛华佗你们可认识?” 胡大娘点点头:“哦,认识认识。我上次病了就是找他开的药。” “我家大郎还是他师兄哩,不是我吹,他的医术比赛华佗还要厉害。哎,可惜啊,我也没钱给他开医馆。他也就继续在他师父医馆里帮忙,还和他师父的宝贝女儿好上了,偏要和她成亲。我……哎,家里实在没钱,所以……他……干脆就入了赘。” 蔡昊天笑笑:“只要他们过得好,其实也倒没什么。” “哎,都怪我无能啊。”汪老汉羞愧道: “为这事,亲戚们笑话了十多年。大郎脸皮薄,也不好意思回来。我也就当没这个儿子。可是前天,大郎带着儿媳和孙女却突然回来了。说是亲家吩咐了,明日我六十大寿,无论如何要给我好好热闹热闹。” “谁啊?”穆悠的声音传来,随着一阵铁链声,钱管家开了锁,穆府的院门也开了。 “明府。”众人大喜,一起揖手见礼。 钱管家准备去扶穆悠,被他一把推开,他微微一笑:“都站在门口干什么?来了都不知道敲个门吗?进来吧。” “哎,多谢明府。”几人迟疑了片刻,随着穆悠迈进了院子。 穆悠左手捂着胸口,缓缓来到庭院中间的秋千上坐下,朝旁边几个石凳子一指:“坐。小钱钱,上茶。” “是。”钱管家朝厨房去了。 蔡昊天欠欠身,坐了下来。 汪老汉仍毕恭毕敬地站着,将酒放在石桌上:“呵呵,一点小意思,呃……明府若没什么吩咐,老叟就先告退了。” “明府,这篮子鸡蛋是我家养的鸡下的,呵呵,自个儿也吃不完,明府若是不嫌弃,呵呵,还望明府笑纳。”胡大娘双手捧着篮子也放在桌上,脸上堆着笑,见汪老汉不坐,自然也不敢失了礼数。 “怎么又是你们?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们不收礼,拿着东西快走吧。”柳婉茹闻声从房里出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哦,娘子。”三人连连朝柳婉茹问安。 柳絮抱着子谦跟在身边,一眼就认出了蔡昊天,羞得脸上又红了一片。 穆悠朝柳婉茹斜了一眼:“婉茹,怎么说话的?来客了也没个礼数?” “我……”柳婉茹见穆悠又对自己摆架子,有些不悦:“阿郎身为父母官,岂可随意收礼,也不怕玷污了自身清誉?” 穆悠冷冷一笑,见钱管家端着茶过来,又对众人招招手:“没听到我的话吗?坐啊!小钱钱,给我把这些都收好了,告诉锦绣,中午就来个蒸鸡蛋,嗯,这酒真香,让欧阳捕头来陪我吃酒。” “是。”钱管家放下茶,将酒和鸡蛋收到了杂屋。 第259章 亲民县令,无可奈何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婉茹见穆悠不听劝,也就不再多言,从柳絮怀里抱过子谦,回房去了。 几人见她走远,终于小心地坐了下来。 “刚才听你在门口说,你家大郎明天在夷陵酒楼给你祝寿?”穆悠问。 “呃,是。今日来,就是想请……呵呵,不知明府能否赏光。”汪老汉小心地问。 “看情况吧,就算我去不了,也会有人去给你捧场。” “哎,是。小老儿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呃……呵呵,请明府吃顿饭。” “明白!来,吃茶啊!”穆悠命令道。 众人不敢拒绝,也都端起茶来。 穆悠看向汪老汉:“田里的稻子长势如何啊?” “哦,好,好着哩。今年保证有个好收成。” 穆悠一笑:“那光这一坛酒可不成,等收了谷子,再送一斤米给我尝尝。” “哦,好好好,小老儿记住了。”汪老汉欣喜不已。 “大娘来找我,可是因为胡二哥的婚事?”穆悠又转头问向胡大娘。 胡大娘放下茶:“是。呵呵。不知明府能否帮忙挑个日子?” 穆悠摇摇扇子:“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在做这个县令前,我可是算命先生。他们两人也是我牵的线,自然得挑个好日子。我刚才已经算过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趁早就把事办了吧。” “明天?”不但胡大娘,连蔡昊天和汪老汉也惊呆了。 “就明天。”穆悠平静地说:“我这两天在等一个消息,怕过了明天,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影响了心情,就没功夫替你们张罗了。” 胡大娘面露难色:“可是这也太急了,还没去雇花轿,制喜服,也没买菜,请厨子,还有,家里的亲戚也都没通知哩。” 穆悠倒是不慌不忙:“你家的亲戚也都在夷陵吧,一会儿把他们的具体地址报给蔡主簿,通知衙役给他们送喜帖去。然后派人去请裁缝,今天天黑之前必须把喜服赶制出来。还有花轿、喜烛等婚庆用品,都着人去备好。你是准备在自家院子里办酒席吗?现在就去备菜,请最好的厨子。所有的费用都从我放在县衙的那包珠宝里拿。” “不不不,明府,这可使不得。您帮忙说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儿还能让您破费?”胡大娘连连摆手。 “好了,我想干的事,还没人能反对,就这么办吧。蔡主簿,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帮忙多盯着点,一定要给我办得热热闹闹的。我要让那些当初轻视邵娘子的人看看,寡妇再嫁也可以风光无限!” 胡大娘不敢多言了,蔡昊天也赶紧揖手:“是。” 穆悠朝胡大娘、汪老汉一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忙着吧。” “是。” 穆悠想了想,又对蔡昊天道:“去找赵县丞,从我县衙的宝贝中挑一样给汪老汉作贺礼。通知龙舟队的人,只管空手去吃酒,不用再另备礼物了。” “是。”蔡昊天见穆悠安排的如此详细,不禁甚是钦佩。 “你呢?找我干什么?还食盒来了?昨晚的饭菜可还合胃口?”穆悠瞟了一眼食盒,猜测道。 蔡昊天一愣:“呃……昨晚……” “我算到你没吃晚饭,就让柳絮给你送了点吃的。小事一桩,不用特地过来谢我。” “柳絮?”蔡昊天喃喃自语道,原来她有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飘渺中又带着点淡淡的忧伤。 穆悠却是乏了,捂着胸口起了身:“还有事吗?” “哦,明府,我在你书房捡到一样东西。”蔡昊天将捡到的小盒子递上。 穆悠接过闻了闻,冷冷一笑:“不是我的,应该是柳絮的吧。你就在这里坐会儿,她会来找你的。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着了。” “是。” 柳絮躲在树后,偷眼看着穆悠去了旁边的主卧,迅速跑了出来,将手一伸:“拿来。” “啊?”蔡昊天盯着眼前女子红晕的脸颊,只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燥热起来,心跳更是如同打鼓一般。 “这是我掉的。我正准备一会儿去找哩。”柳絮已从他手里把小盒子抢了过来,打开看看,见药丸还在,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收在袖子里。 蔡昊天回过神来,连忙揖手道:“在下蔡昊天,昨天晚上多谢娘子给我送饭。” 柳絮鼻子轻哼一声:“谁给你送饭了?哼,自作多情。” “呃……昨天……我……” 柳絮也想到了尴尬的那一幕,羞得眉头一皱,赶紧打断他:“什么昨天今天的,别再提了。” “哦,是。” “那你还不快走?” “哦,好。打扰了。蔡某告退。”蔡昊天再次见个礼,一瘸一拐地走了。 居然是个瘸子!柳絮一惊,又觉得他有几分面熟。哦,他不就是端午那天带着那帮孩子念《离骚》的教书先生吗?听说他还很有才华的,可惜…… 柳絮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缓缓地跟在他身后,待他出了院门,才迫不及待地上了锁。 “阿郎,我熬了绿豆汤,你尝尝看!”柳絮冲进厨房,端来两碗绿豆汤进了主卧,人未到,声音先咋乎开了。 “有绿豆汤啊!”穆仙儿正和柳婉茹坐在床边逗着子谦,听见有吃的,赶紧围了上去,端起一碗,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柳絮瞟了一眼屋内:“阿郎人呢?” “哦,明府去县衙了。”穆仙儿道,看着柳絮有几分失望,微微一笑:“怎么了?找明府有事?” “没什么。” “去和锦绣准备午膳吧。给子谦蒸个蛋黄羹。”柳婉茹吩咐道,朝坐在床上的子谦摇了摇拨浪鼓,又逗得他一阵欢笑。 “想吃吗?哟,流口水了,呵呵。”穆仙儿舀上一勺子绿豆汤朝子谦嘴边送去,见他张了嘴,突然转了方向喂到了自己嘴里。 “子谦,姨太坏了,我们才不吃她吃过的哩。等会儿娘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来,娘抱抱,再让娘看看你的小牙牙。啊,仙儿你快看,旁边这个是不是又冒出来了?” 穆仙儿也凑了过去:“哇,子谦有两颗小牙牙了,快快长大,姨带你走南闯北,尝尽天下美食。” 柳婉茹不由得把子谦搂紧了些:“好了,仙儿,你回房歇着去吧,饭熟了给你送去。” 穆仙儿刚准备迈步又停了下来:“哦,对了,还有一事需要姐姐配合我一下。明天胡老二大婚,需要姐姐带着子谦陪我一起去凑个热闹。” 柳婉茹听了这话,满脸不情愿了:“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凑热闹,这种宴席,乌烟瘴气的,把孩子带去更是不好,万一又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办?” 穆仙儿有些失望,又有几分不满:“姐姐既然答应了做我娘子,难道不知道夫唱妇随的道理?穆悠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在百姓面前露个面。” “你忘了?你上任那天不是已经配合过你了吗?再说了,你现在是县令,实在不应该和一群百姓混在一起失了身份。”柳婉茹将手里的玩具递给子谦,让他自己玩着,随手拿过桌上的针线篮子,里面的一双小鞋子已初具雏形。 穆仙儿冷冷一笑:“那姐姐如今又是什么身份?离开了青楼也没几个月,你觉得自己变成了千金还是贵妇?” “你……”柳婉茹手里停了下来,双眸中也泛起了涟漪:“你就只会用这件事来嘲讽我吗?” “当然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穆仙儿阴笑道:“今日只是想提醒一下姐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想要给穆悠塑造的就是一个亲民的形象,什么县令不县令的,暂时靠边站吧。” 片刻的迟疑后,柳婉茹终于低头了:“好,明日何时去……听你吩咐。” “嗯,真乖。真是我的好姐姐。” 穆仙儿高傲地仰着头回到自己的卧房,想到柳婉茹那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中感到有几分好笑。 不可否认,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在杨府时被杨国忠调教了十多年,身上恐怕早就沾染了一些坏毛病。然后又在天圣宫做了五年多的妖女,行为做派也很难循规蹈矩。 这些都是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的柳婉茹接受不了的。 可是,她又能怎样呢?纵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听着,然后服从……谁让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呢。 迷迷糊糊睡了会儿,钱管家便端来了饭菜。吃过了饭,听钱管家讲了一番府上的事,欧阳清风又送药来了。于是穆仙儿悠然自得的脸上又变得生无可恋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看,你吃了两回药了,今天就好多了。这是最后一碗。来!” 穆仙儿抿抿嘴:“哦,师兄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就喝。” 欧阳清风略带同情地看着她:“知道难以下咽,可逸儿吩咐了,一定要看着你喝完,别想跟在翠竹阁时一样偷偷倒掉。” “逸儿逸儿。我说师兄,你也太没出息了。你可是他师父,还听他吩咐?”穆仙儿嘴上嘀咕着,咬咬牙,端起碗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随后又捂着嘴干呕了两下,接过钱管家递过来的酸梅糕塞到口中,面色才缓了过来。 欧阳清风也满意地收了碗:“好了,我说话算数,明天可以解了你的禁令了。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第260章 寡妇再嫁,家族大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只要有权有钱,任何事办起来都会特别顺畅。 一大清早,接亲的队伍便出发了,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帮忙的,看热闹的,浩浩荡荡的一路人簇拥着骑着高头大马的胡老二到了喜鹊岭。 胡三妹和她婆婆已帮邵娘子打扮好了,和村里的一群小孩子堵在门口闹着胡老二撒了两把铜板,也就开了门。 红男绿女的绸缎吉服光彩夺目,祝福声喜乐声不绝于耳。当然,这其中不乏有着羡慕嫉妒恨。特别是以前把邵娘子当成不祥之人欺凌的那些村妇,各个瞠目结舌,不知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县令亲自操办婚事,而且,还是二婚。 “好了,都过来。”丁书朝身边的娘子笑笑,招手唤着两个儿子。 向娘子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的一对新人,沉默不语。 “娘子,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丁书突然又开口道,眼光落在向娘子消瘦的脸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一家人好好过。” 两个孩子高举着捡到的铜板,兴奋地围着父母转着圈。 向娘子被孩子的欢笑声拉回神来,瞟了丁书一眼,抱起了小儿子,叹了口气:“好了,回家吧。” “好,听娘子的,回家,回家。”丁书也欣喜地抱起了大儿子。 一家四口温馨离去,那娶亲的队伍也朝县城远去了。 穆悠算好时辰,带着妻儿和欧阳清风来到了胡家小院。宾客们也都纷纷凑上前来行礼问安,将能想到的赞美的词把县令一家夸了个遍。 “明府,娘子。”蔡昊天及蔡阿婆和胡大娘也赶紧见礼。 穆悠将贺礼摆到蔡昊天面前:“一点小意思,不用记到礼簿上。” “新娘子来了。”谢天、谢地骑着马率先到了,作为喜鹊岭的人,这次蔡主簿找人帮忙,当然首当其冲。 “快,点鞭!” 支客先生跑前跑后,口若悬河,一对新人入场,拜天地,开酒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柳婉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自己本来就不爱热闹,此情此景竟又不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婚礼,想起了花无忌…… 她看了眼腿上的子谦,他正转着小脑袋兴奋地东张西望着。他才七个月,若是再大一点,会问我要父亲吗?不,他会和这些人一样,认为穆悠就是他的父亲。穆仙儿,你又到底要当多久的官? 穆悠与百姓们客套了几句,对新人送了几句祝福,也沉默了,似乎此刻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满桌佳肴。 “明府重伤初愈,不宜吃酒。”欧阳清风挡开胡老二的酒坛子。 “哦,好。那明府多吃菜。娘子请随意。”胡老二母子瞟了一眼狼吞虎咽的穆县令,朝柳婉茹点点头,帮其他人杯里满上,又朝旁桌敬酒去了。 “明府,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谢地忍不住笑道。 谢天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拿起酒壶:“欧阳捕头,我再给你满上。” “好。”欧阳清风笑笑,与兄弟俩畅饮起来。 蔡阿婆放下碗筷,朝柳婉茹伸出手:“娘子,我吃好了,我帮你抱着小郎君吧,这孩子真是可爱。” “不用。”柳婉茹回过神来,将子谦搂得更紧了些。 “哦,这是我祖母,娘子尽管放心。让她帮忙抱会儿,娘子也方便用膳。”蔡昊天也跟着说道。 “我说了不用。”柳婉茹严词拒绝道,说完似乎也感到语气太过生硬,又补充道:“今天早膳吃多了,我还不饿,你们吃吧。” “哦。好。呵呵。”祖孙俩讨了个没趣,对视一眼,也就不再多言。 一场婚宴下来,除了柳婉茹没有动筷,其他客人都吃得酣畅淋漓。 “蔡主簿,夷陵酒楼那边的寿宴怎样了?” “回明府,喜子带了两桌人去捧场,把寿礼也带去了。” “好。你今天歇着吧,我去县衙看看。” “是。” “你们忙着。我还有公务要办,先走一步。”穆悠朝胡老二母子说道,又朝谢天、谢地吩咐道:“你们两个配合蔡主簿好生照顾着,今天算你们当值。” 谢家兄弟喜笑颜开:“好好,明府放心,这样的差事,我们一定尽职尽责。” “明府,娘子,欧阳捕头慢走。”母子俩将一行人送到门口。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走出了一段路,柳婉茹终于忍不住了。 穆悠瞧瞧四下无人,便取下了面具,她长长松了口气:“哎,热死我了。姐姐就不能给个笑脸?为夫带你来吃顿好的,你怎么都不动筷呢?” “我不饿。我答应陪你来参加婚宴,可并没有答应你要吃东西。” 穆仙儿无奈地摇摇头,晃起欧阳清风的手:“师兄,看来有句话说得没错,这强扭的瓜还真是甜不了。” 欧阳清风笑笑:“好了,你伤刚好,还是回去歇着吧。” “好,回家,子谦饿了没有?今天算是出门看了回热闹。我的子谦好勇敢,刚才放鞭都不怕。来,叫阿耶,哦,不,看我现在的脸,要叫姨。你说:姨。”穆仙儿沿路逗着,洒下一串欢笑。 “娘子,可吃好了?”柳絮待柳婉茹吃完,收拾着碗筷,满脸费解:“娘子不是随阿郎吃酒席去了吗?怎么刚到家就饿了?” 柳婉茹满脸委屈:“一桌人也都不熟,一盘菜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也不干净。” “呵呵,娘子这洁癖还真得改改。”柳絮笑道,又若有所思:“阿郎又去县衙了?” 柳婉茹拿过小鞋子穿针引线:“他是县令,当然要忙公务。” 柳絮有些激动:“那……阿郎有没有说晚上回不回来?” “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没没,没事儿,我就问问,看晚上煮多少饭,呵呵,娘子你忙着。我去看看子谦午睡了没?”柳絮偷偷摸了把怀中的小药盒,借机跑了出去。 穆仙儿靠在床头不想动。一是因为吃得太饱,二是因为心系李殷堵得慌。每个人宣泄悲伤的方式不同,可以是痛痛快快哭一场,也可以是找人打一架,或是化悲痛为食欲…… 穆仙儿缓解悲痛的方式很随意,可这次,她笃定李殷不会出事,所以不会为他痛哭,身上有伤未愈,穆君逸也不在,也没有切磋的条件,唯有好好吃一顿,既能养好身体,又能借着美食驱走心头的阴霾。 胡老二和邵娘子的婚礼温馨隆重,这让穆仙儿有些感触,使得她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七夕之日和李殷成亲之事,想起了和李殷的点点滴滴。 “仙儿姐姐,你午睡了么?”门外柳絮又咋呼道。 穆仙儿对李殷的思念戛然而止:“还没睡呢。” 柳絮便推门进来了,她满脸失望地在穆仙儿床边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钱管家刚才说,阿郎派人传话了,今晚要整理卷宗,不回来了。” “哦,明府是个好官,一心都在公务上,前段时间核查人口,一大堆事要忙哩。” 柳絮撅起小嘴:“可是公事再忙,也不能总这么不顾家啊?昨晚就不知道阿郎是何时才回来的?” 穆仙儿笑笑:“怎么,你找明府有事吗?” “当然,可是大事。”柳絮朝门口望望,又朝穆仙儿挪近了点,神秘的说:“事关阿郎家族的大事。” “什么大事?”穆仙儿也来了兴致,就见柳絮掏出了那个小盒子来,不禁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盼着明府回来给他下药,帮他传宗接代啊?” 柳絮一愣,瞬间满脸崇拜:“仙儿姐姐,你太神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哩,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穆仙儿挠挠头:“呃……昨天我见你和锦绣满院找东西,后来是蔡昊天捡到了,还给你的吧?” “蔡昊天?”柳絮一愣,不禁又想到了那个瘸子,脸微微一红:“是。这粒药丸可花了我不少钱,我只想娘子能帮他们穆家生个孩子,这样娘子也就能安心跟着他过日子了。” 穆仙儿苦笑道:“好了,这感情的事,岂是外人能干涉的?他们能过得好就过,过不好也就分道扬镳了,我大唐开明,就算柳姐姐带着孩子,还是能找个好人家再嫁。你呀,别再把钱和心思浪费在这个上面了。” “可是……阿郎那么好的人……” 穆仙儿倒了下去:“好了,我困了,想睡了。晚饭好了叫我。” 众人吃过晚饭,柳絮却还是没能释怀,又拿过食盒,装上了饭菜,朝县衙去了。 “这人还真是闲得慌。师兄,给她找点儿事做吧。”穆仙儿瞧着柳絮的背影离去,朝欧阳清风招招手,附耳吩咐了一番。 县衙穆悠的书房里,蔡昊天将卷宗整理好,又翻起书看了起来。 “酉时末了,还不回家吗?”穆悠摇着扇子踏进房来。 “明府?”蔡昊天有几分意外:“明府怎么来了?” 穆悠笑笑:“我下午半天一直都在啊。把你们整理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还有库房的东西也清点了一下。你和赵县丞都记得很详细,这段时间我身体不适,县衙的事全靠你们担着,辛苦你们了,这个月底,我私人掏钱给你们双倍俸禄。” “哦,辅助明府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何谈辛苦。”蔡昊天扬起手边的书:“明府允许我在这儿看书,已经是大恩了,蔡某怎可再有所图。” “没看完的书拿回去看吧,你每天都回去那么晚,不怕你祖母担心吗?” “哦,我早就给祖母说过了,没事儿。” 穆悠瞟了一眼窗外:“天就快黑了,上次在县衙门口就有人敢对我动手,凶手至今还未落网。想是有人对我极为不满。这段时间我行踪不定,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们,也要多注意点。” “是。”蔡昊天刚答道,就听“嗖”的一声,有东西撞上了窗棂。 第261章 任性胡闹,刺史登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两人赶紧跑出书房,没见到人影,只有一个纸团被飞镖钉在窗棂上。 “什么人?”蔡昊天呵斥道。 “怎么了?明府,你何时来的?”董三远远地跑了过来,看见穆悠也在,有些诧异。 “你来的很及时。我就试试你们警惕性怎么样。没事儿了,你下去吧。”穆悠示意蔡昊天闭嘴,遣走了董三。 “明府。”蔡昊天已从窗棂上取下了纸团,展开来递给了穆悠。 穆悠接过,瞟了一眼,一拳击在墙上:“何人如此嚣张,居然绑架了柳絮?哼,有本事就冲我来,伤害我的家人算什么好汉?” “什么?柳絮?”蔡昊天拿过纸条,手有些颤抖:“纸条上说,让明府戌时三刻独自带着珠宝去北郊外赎人,否则……可是,明府你不能去。北郊人烟稀少,戌时三刻天也黑了,很显然贼人并不是为了珠宝,而是要诱你出城。” 穆悠也有些为难:“可是柳絮在他们手里,我若不去……哎,这可如何是好?” “我去。”蔡昊天揖手道:“请明府把官服脱给我,我扮成你的样子去送珠宝,然后明府悄悄派上欧阳捕头等人暗中监视,待得匪徒到齐了,将他们一举拿下。” “可你的腿脚不便,如何来得及赶过去?” “没事儿,我骑马。”蔡昊天说着,去马厩牵了马过来,就见穆悠早已换了便服候在后院,官服官帽搭在树枝上,树下还放着一个小匣子,想是准备好的珠宝。 蔡昊天容不得多想,便急忙换了衣裳,骑着马带着匣子朝北郊狂奔而去。 “明府,”董三听见动静又赶了过来,见穆悠仍在,有些茫然:“刚才出去的人是……” 穆悠笑道:“哦,蔡主簿有事儿出城一趟,穿着我的官服更方便一些。去,通知北城门守卫,关城门后,无论何人都不许进出。还有,通知蔡阿婆,就说蔡主簿今晚和我在县衙忙公务,不回去了,我请他吃饭。” “啊?这……”董三更是懵了,不知这个神出鬼没的县令又是唱的哪出。 穆悠不耐烦了:“什么这呀那的,当我是县令就按我说的去做!” “是。” 穆悠满意地回了府,没了柳絮,整个穆府格外安静。子谦和田娘子早就睡了;锦绣见了礼,听说柳絮和穆仙儿办事去了,也未多问;钱管家自然也可以忽略不计。 “你简直就是胡闹!”柳婉茹听穆仙儿讲完她的计划,无比震惊。 穆仙儿把眼一横:“姐姐如今怎么跟我阿兄一个德行了?我怎么又胡闹了?我这叫成人之美,呵呵,我早就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柳絮整天咋咋呼呼的,就需要找蔡昊天这样温文尔雅的书生互补一下。” 柳婉茹反驳道:“他们般不般配不是你说了算。柳絮是我的丫鬟,不,她是我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就该我决定。我早就说过,再过几年,等她大些了,我自会给她找户好人家,不用你操心!我欠了你的恩情,我自当慢慢偿还,可我也有我的原则,不许你动我身边的人———子谦和柳絮。” “好。有个性,我喜欢。呵呵,我头一次见到来报恩,还讲条件的。”穆仙儿冷笑道,倒在了床上:“可是事已至此,怕是此刻,他们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的……嘿嘿,现在天干地燥,呃,柴都晒枯了,可是一点就着,哇!” “你!”柳婉茹在房里打着转儿:“那你马上带人出去找!” “找什么?现在城门都关了,何必兴师动众。啊,我困了,要睡了。”穆仙儿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娘子,你不困吗?你又准备让我独自入眠吗?” 柳婉茹见穆仙儿此刻还没心没肺的开玩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柳絮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郊外,还不知会不会受到欺负。 想着想着,满腔愤怒又化为了担忧,她把心一横,直言道:“如果柳絮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我绝不会放过你……我,我就把你的身份都抖出去。” 穆仙儿没有反应。 柳婉茹走近一看,她居然睡着了,嘴里还砸吧着,不知又梦到了什么美味,瞬间,一丝口水又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滴在了枕巾上。 迷迷糊糊一夜,不知是何时趴在桌上睡着的,柳婉茹直起身来,只觉得手臂发软,双腿发麻,两只脚轻飘飘的,脚底更是如同针扎一般。她抚摸着双腿,偏头朝床上看去,穆仙儿弓着腰坐在床沿,想是早醒了。 “天都亮了,城门也该开了吧?”柳婉茹问道。 “哦,一会儿……我去县衙看看。放心吧,没事儿的。欧阳在一边看着哩。”穆仙儿捂着肚子,似乎有些难受。 “欧阳前辈也在?”柳婉茹松了口气,也注意到了穆仙儿的异样:“你怎么了?” 穆仙儿揉了揉肚子:“月事来了,不知是不是昨天吃喜宴太咸了,多喝了些冷水,受了凉,这次有些腹痛,还有点瘀血块儿。哎,当女人就是麻烦!” “你啊,谁让你贪吃!”柳婉茹活动了一下手脚:“我给你冲点蜂蜜水来。” 穆仙儿也露出了笑脸:“柳姐姐对我真好。” “哼,真是懒得管你!”柳婉茹嘴上说着,已迅速冲好了蜂蜜水端了过来。 “嗯,好多了,就这么一阵,疼过了就好。”穆仙儿放下碗,又恢复了活力。 “虽然你让欧阳前辈跟着,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我们出城去找柳絮吧。”柳婉茹恳求地看着穆仙儿。 “好,去县衙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若是还没回来,我马上派人去找,保证把柳絮完璧归你。”穆仙儿说着,换上了一件深褐色男装,戴上了面具,又成了穆悠。 从穆府到县衙也就一刻钟的路程,两人说话间也就到了。 “明府,娘子。”门口的衙役赶紧见礼。 “蔡主簿回来了没?” “明府。”董三刚换完岗,见县令一早来了,也立刻围了过来:“蔡主簿还未回来。明府昨晚让他办什么事去了?” “呃……”穆悠将董三往旁边拉了拉,低声道:“我看他老大不小了,也没成个家,就帮他物色了一个,昨晚,让他相亲去了。” “啊?”董三再次愕然。 “去,派几个人去北郊找找,别是迷路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哦,谢天谢地,随我出趟城。”董三也顾不得回家了,叫上谢家兄弟直奔北郊去了。 “娘子,走,我们进去等着。”穆悠嬉笑着牵起柳婉茹的手去了后堂。 “明府,娘子,早。”赵斌揖揖手:“明府今日不知有何安排?” “哦,这些天你也辛苦了,过会儿蔡主簿若是回来了,你就回家休两天假吧。去库房我的私人账户中支些钱,带你妻儿老小到处玩玩。哎,过两天不就是你家娘子的生辰了吗?我那包东西里有一支玉钗,送给你了,你拿去送你娘子,她肯定喜欢。” 赵斌有些激动,又有些茫然:“呃,多谢明府美意,不知今日的公事,明府有什么安排?” “刚刚不是说了吗?”穆悠撑着头:“家国天下,不把家里的私事处理好了,如何管公事?” “可是……” “好了。陪好你娘子,就是我交给你的头等大事。当我是县令,我怎么说,你照办就好,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聒噪!” 赵斌咽了口唾沫,把满腔疑惑吞了下去:“是,那等蔡主簿来了我交接清楚了再走。” “明府,明府。刺史朝县衙来了。”一个衙役小跑进来通报。 穆悠起身:“可有穿官服?” “没有。” “告诉他,我不在。” “啊?”赵斌等都是一愣,不由得都朝穆悠身上的便装看去:“呃,明府,就算他未着官服,可也是刺史,怎可拒之门外?” 穆悠也朝自己的衣裳看看:“没穿官服,办的事多半就不是什么公事,不见。” “阿郎!你还没睡醒吗?说什么梦话呢?”柳婉茹也低声指责道。 …… “穆县令早啊!哦,娘子也在?”钟宽仗着自己的身份,已自行进了屋。 “拜见刺史!”穆悠见人已到面前,只得和众人一起揖手见礼。 “哦,不用多礼。”钟宽笑道:“要见穆县令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去了穆府,说穆县令不在,我是寻思着若是县衙也没人,那我可得张榜悬赏了。” “这两个月一直在养伤,县衙的公务确实多有怠慢。刺史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哦,不不不,穆县令能把夷陵治成今天这个样子,可是功不可没啊。连圣人都予以嘉奖,钟某岂敢怪罪?” 穆悠又猜道:“那刺史难道是来报喜的?陈威之死找到凶手了?” “哎,这个案子还真是花了我不少功夫,足足十天,才破了案。那个陈威肯定是做多了亏心事,梦到了冤魂索债,过度惊吓而亡。临死前,太过紧张,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在倒地的那一刻,断了的舌头掉进了喉咙里,所以才成了无舌之尸。” 穆悠满眼崇拜:“刺史果然英明,这么离奇的一个案子都给破了。实在让下官敬佩。” “呵呵呵。穆县令过奖了。本来早就想亲自告知你案情的,怎奈穆县令一直在家养病,你那穆府的护卫举着圣人赐给你的金牌守在门口不让进,钟某也就不便打扰了。” “哦,府上的人有时太过死板,一时多有得罪,还请刺史见谅。”穆悠也客套道。 “无妨无妨。”钟宽朝穆悠身上打量一番:“刚刚听说穆县令昨日去参加了婚宴,想是身体已无大碍了吧?” “呵呵,多谢刺史关心,已然痊愈了。” “那就好。”钟宽端起衙役奉上的茶抿了一口:“今日来找穆县令,是有一件大事相告。” 穆悠也放下了杯子:“哦?何事?” “有关江湖邪教天圣宫的事。” 第262章 付之一炬,气血两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圣宫!”穆悠猛然起身,突然意识到不妥,又立即坐了下来,淡然地问道:“什么天圣宫?” 钟宽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浮现出一道幸灾乐祸之色: “天圣宫位于随州、郢州、安州三地交界之处的天石岛,宫主名唤冷阑珊,手下有三大女弟子:大弟子为红衣圣使火凤凰,二弟子为黑衣圣使毒蝎子,三弟子便是与黑影儿并称江湖双煞的白衣圣使美女蛇。 近几年来,天圣宫为非作歹,人神共愤。江湖正义之帮神龙山庄为替天行道,与天圣宫定于中元节决战于卧龙岭绝情崖。 是日,双方按规定人数到达约定地点。冷阑珊明面里带了美女蛇为首的白衣部三十人,却暗中指使火凤凰等五十人悄然到了卧龙岭,企图灭了神龙山庄。 殊不知,东方庄主英明神武,早就料到了冷阑珊的野心,暗中借了一百名勇士,反而将天圣宫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留在天石岛的毒蝎子,本就是天圣宫几大弟子中最差劲的,面对随州、郢州、安州三州官兵的联合登岛缴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不到一个时辰,天圣宫的老巢便被付之一炬了。” “什么?天圣宫当真被缴灭了?”赵斌满脸诧异:“赵某这几日是听到有这方面的传言,不知是真是假,没想到……” “真的,千真万确。”钟宽摸着胡子,终于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了:“如此邪教被灭,简直是大快人心啊!你说是吧,穆县令?穆县令?” “啊?”穆悠回过神来,脸上无比平静,眼中却有些泛红,他嘴唇也有几分颤抖:“岛上的人……都死了吗?” 钟宽点点头:“嗯,总共一百妖人,都已经就地正法,给他们安排了水葬,喂鱼去了。” “妖人?天圣宫除了宫主冷阑珊,共一百八十人,其中三个分部各五十人,还有三十名不会武功的奴婢,全是些老弱妇孺。他们犯什么事儿了?为何要将他们正法?是何人下的令?咳咳。” “哎哟哟,穆县令,别激动别激动。”钟宽见穆悠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假意劝着,转而又阴笑道:“穆县令果然消息灵通,连天圣宫的人员分配都如此清楚,早知道我该替那三州刺史向穆县令讨教一二的。” “阿郎,来,喝口水。”柳婉茹拉拉穆悠,紧张地看着钟宽,不知他有何目的。 “如果天石岛上留下的人真有老弱妇孺,那将他们一起杀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赵斌也有些悲愤:“况且,也没听说天圣宫对周边的百姓做出什么歹事啊?只是传言他们抢了神龙山庄的宝贝,这……这些江湖帮派的纷争,官兵怎会插手其中?” “你没听说,并不表示就不存在,谁做了坏事还满处瞎嚷嚷?天圣宫是迟早要灭的,这次机会难得,当然不容错过。穆县令觉得呢?” 穆悠强忍着泪水:“冷阑珊是有野心,她想趁机灭了神龙山庄,这我当然知道。但神龙山庄可是名门正派,一直都是江湖正义之帮,怎会突然如此不公,借兵一百,以多欺少?各地的官兵为何也会插手江湖之事,趁火打劫,突袭孤岛?” “哎,几州官兵深明大义,愿助神龙山庄整顿江湖,这也是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嘛。要不然,若是冷阑珊成了武林盟主,凭她的野心,早晚必将觊觎朝堂。所以啊,天圣宫,留不得。”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刺史相告。”穆悠捂着胸口又咳嗽了两声:“我还有事要忙,刺史慢走,我就不送了。” 柳婉茹见穆悠的样子,忙上前欠欠身:“恭送刺史。” “哎,不忙不忙。”钟宽悠闲地端起杯子再抿上一口茶,也不起身,他朝穆悠凑近了些:“我听说,中元节那天,绝情崖上可是尸横遍野啊,天圣宫几十号人的尸首都被扔到了山沟里,草草掩埋。 其中,那个白衣圣使美女蛇,死得最惨———被东方宏一剑给杀了。她手下的副使———玉面郎君银狐,一直对他心生爱慕,见她死了,还想和她做一对鬼鸳鸯,抱着她从悬崖跳了下去。哎,万丈深渊啊,估计摔得连个喳都不剩了。” 穆悠听他讲着,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 天石岛:那三十名无辜奴婢,二十名白衣使者……还有二姐黑衣部五十人———刀子嘴豆腐心的二姐。 绝情崖:师父,红鱼,山雀,小马,青龙……还有雪燕和大姐———因爱慕李殷,对自己心生嫌隙的雪燕和大姐。 全都已经……死了么? 还有李殷……李殷…… “明府。”蔡昊天的声音传来。 穆悠迎出门去,只见他被柳絮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欧阳师徒、董三和谢家兄弟。 “柳絮,你没事儿吧?”柳婉茹冲过去,拉起柳絮的手,喜极而泣。 “娘子,我好着哩。是蔡大哥救了我。”柳絮瞟了一眼蔡昊天,满脸感激。 “明府。”蔡昊天朝穆悠揖揖手,突然发现钟宽和赵斌也从房中出来了,赶紧唤道:“拜见刺史。” 董三也赶紧放下食盒,和众人抱拳见礼。 “免了免了。”钟宽乐呵呵地摆摆手,偷眼瞧着穆悠的反应。 穆悠用手捂着胸口,红着眼凝视着欧阳师徒。 他们俩依然沉默着,低头沉默,眼神躲闪,黑衣黑剑,如同死亡般寂静。 穆悠提起三分内力抵着喉咙,轻轻吐出一个字来:“说!” 蔡昊天又一揖手:“回明府,昨晚我出了城……” “没问你!”穆悠怒道,咳嗽了一声,盯着穆君逸:“你说话啊?哑巴了?” 穆君逸抬头,眼中的疲倦伴着悲痛,散发出窒息的寒意,使得阳光也躲避起来,整片天地也似凝固了。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咽了口唾沫,手里的乌啼紧握,头又低垂了下去。 “阿郎。”柳絮一声惊呼。 “明府。”蔡昊天和赵斌也跟着大喊道。 柳婉茹看去,只见穆悠已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快,请大夫!快!”穆君逸上前两步接住了穆悠,揽腰抱起,平放到书房一角的榻上。 欧阳清风黑衣一闪,已没了踪影。 “明府,明府。”赵斌唤道,朝董三一挥手:“快去,打一盆水来。” “阿郎,你怎么了?娘子,阿郎他……”柳絮也围了上去,急得眼泪汪汪。 柳婉茹握着穆悠的手,也是满脸愁容与担忧: 这次仙儿和李殷外出了两个月,实际是回了天圣宫,因为她走时说过,要和李殷退出江湖。 后来听到传闻说,天圣宫要和神龙山庄决战,穆大哥便委托欧阳前辈去寻他们。 直到前几天,仙儿负伤回来,说李殷还有事没办完,自己就感觉到有事,只是不便相问。 当天穆大哥着急出门,应该就是去探听李殷的下落的,而瞧穆大哥此刻的神情,再加上钟宽所述,李殷恐怕…… “哎哎哎,疼疼疼,谁病了啊?”赛华佗被欧阳清风拎着,从天而降,待双脚落了地,一阵哀嚎。 “赛大夫,快,明府突然昏迷不醒,还吐了一口血。”蔡昊天领着赛华佗进屋,所有人都赶紧闪开。 “都出去,出去!别围在这儿。”穆君逸冷着脸喊道,和欧阳清风让到穆悠头侧站着。 赛华佗便到榻前半蹲下,把起脉来。 董三打来水放下,和谢家兄弟纷纷退出房外。 柳絮拎干了帕子,想给穆悠擦把脸,又怕打扰赛华佗,只得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 赵斌和蔡昊天对视一眼,往门口挪了挪,眼睛盯着赛华佗把脉,却没有出门的意思。 柳婉茹见钟宽出了屋,便也跟了出去,朝他欠欠身,道:“恭送刺史。” “哦,娘子留步。呃,娘子请放心,穆县令应该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呃,还请娘子转告穆县令:逝者已登仙界,还请节哀顺变。”钟宽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脚步轻快,转身便走。 董三等人一脸茫然。 柳婉茹自然是懂的,想是那钟宽自以为是,以为穆悠是因为美女蛇被杀后坠崖而悲痛欲绝,所以才有这番说辞。这个钟宽,今日为何又特意来告知这个消息呢? 赛华佗手指在穆悠双手的手腕上触摸着,眉头越皱越紧,开头本来还是半蹲着,慢慢地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穆君逸终于忍不住了:“她到底怎么了?你摸了半天了?你倒是快治啊!” “这……”赛华佗抬起头来,满脸通红,额上的汗珠也淌了下来。 “她怎么会吐血?你快让她醒过来啊!”欧阳清风也忍不住了,但语气还算平和。 赛华佗抬起衣袖擦了把汗:“我……这……我行医也快二十年了,可……可从没遇到过这种脉象啊!诊断不明,我……也不敢随意施治。” “什么脉象不明?你不是神医吗?”穆君逸怒道,手里的乌啼呼之欲出。 “哦,县尉,不知明府为何会吐血?”赛华佗怯怯地问。 穆君逸怒目而视:“你是大夫,你问我?” “呃,你们说明府吐血,就只吐了一口吗?” 柳絮道:“是。” 穆君逸反问:“什么意思?一口还嫌少?” 赛华佗全身一颤:“不是……赛某不是这个意思。从脉象看呈浮弱之象,气血两虚的状态,可就只吐了一口血,不至于啊?” “明府前些日受了重伤,失过血,不知……”欧阳清风道。 赛华佗只当他指的是穆悠上次在县衙假意被刺那次,摇了摇头:“哦。伤既然都痊愈了,应该就不相关了。还有什么地方出血吗?” 柳婉茹扫视一眼众人,欲言又止。 第263章 疑难杂症,束手无策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府这几日饮食如何?”赛华佗又问。 “明府昨天在喜宴上胃口好得很,吃了很多啊。”蔡昊天答道。 赛华佗中指轻按穆悠右手腕,又迷茫了:“关脉处为胃,对应的却是弦脉?弦脉:主肝胆病,痛症,痰饮。肝气郁滞?” 他又摸上左手腕:“关脉处为肝,好像又是滑脉。滑脉?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证,又主妊娠。” “寸关尺: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胃、三焦。左侧寸脉处也虚弱无力,心脏有损?” 他又掰开穆悠的嘴唇:“心开窍于舌,可是舌苔厚白:消化不良,胃肠食滞?并无心阴虚,心气不足的表现,心脏未损?可他面色红润有光泽,也无出血之相,而嘴唇、指甲色淡,还是血虚的迹象。” 穆君逸见赛华佗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穆悠手上脸上摸来摸去,也没说出个病因来。手里的乌啼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剑伸上前去:“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会不会诊病?” “逸儿。”欧阳清风呵斥道,唯恐他一时情急伤了人性命。 赛华佗本已汗流浃背,被穆君逸一记寒剑惊得瘫倒在地:“我……我……县尉饶命。请恕我医术不精,确实不知明府是何缘故……” “你这个骗子!”穆君逸挪开剑,一手把他拎起来,重重的朝门口扔去。 “赛华佗,明府到底怎么了?”赵斌和蔡昊天也急了。 “阿郎。”柳絮抹起泪来,柳婉茹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县尉,我二师兄……我二师兄医术高明,定能治好明府的病。”赛华佗从地上爬起来,颤抖地说。 欧阳清风一把抓过他的领子:“你二师兄是何人?” “襄州城神医杜问枢。” “襄州城?”穆君逸再次激怒了,一把将他从欧阳清风手里拽了过来:“你耍我?” “不不不……县尉,昨日汪叔六十大寿,二师兄还在夷陵酒楼给他办了寿宴,此刻应该还没走吧。” “你说的是汪老汉家的大郎?”蔡昊天问道。 “对对对。” “来人,快去找!”赵斌喊道。 “是。”众衙役飞奔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只是个小县城,可是热闹非凡。今日天色阴沉,透着难得的凉意。一家文房四宝的店铺中,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拉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店。 “客官,要些什么随意看。”店家招呼道。 “秀珍,走了,你看这些笔墨纸砚干什么?”男子晃了晃手里的两包东西:“你娘还等着哩,我们去一趟你赛叔那儿,就要上路了。” “你要回访赛师叔,我也有要拜访的人。”秀珍拿起一块墨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呵呵,小娘子好眼光,这块墨可是本店最好的。”店家目光如炬,赶紧凑上前奉承道:“小娘子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好。这墨中带着清香,提神醒脑,让人心旷神怡。” “这……你可知你们县令一般用什么墨?” “县令?”店家抓抓头:“这个倒是没打听过。” “那你觉得他会喜欢吗?”秀珍又将墨闻了闻,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娘子认识我们县令?”店家赶紧拱拱手:“小娘子放心,如果县令不喜欢,我这儿的墨尽管给他换。县令可是个好官啊。如果小娘子是要送给他,我这墨按进价卖给你。” “真的?好,那我要了。阿耶,你快付钱去吧。” 父女俩出了店,男子看了看女儿兴奋的脸:“县令公务繁忙,我已给你祖父留下了钱,他会找机会去拜谢的。你若要送他东西,交给你祖父到时候一起送去。今日就不去打扰了吧。” “那不行。昨日寿宴上,我就指望能亲自致谢的,可是他没来。今日再不去谢他,时间久了,他估计就忘了我是谁了吧。” “这……” “让开,让开!”一群衙役飞奔而来,路人纷纷躲避。 “啊,我的墨。”秀珍被人一推,手心里的墨宝落在了地上,心疼不已。她一把抓住撞了她的董三:“你们干什么?赔我的墨!” “哎,秀珍,算了。”男子恐女儿惹出事端,赶紧劝道。 “不行,听说你们县令爱民如子,就这样放任手下的人横行霸道吗?走,跟我去县衙评理去。”秀珍抓着衙役的衣衫,不依不饶。 董三瞟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脸一红:“县令昏迷不醒,我们赶着去郊外请大夫,小娘子在县衙等着,我一会儿赔给你。放手!” “什么?县令病了?”秀珍看向自己的父亲:“阿耶,你快去给他看看啊!” 董三看向中年男子:“你是大夫?” “哦,在下杜问枢,原是夷陵人,现居襄州城。” “杜问枢?”董三眼中一片欣喜:“赛华佗是你什么人?” “哦,是我师弟。” “就是你了。”董三大吼一声:“人找到了!” 原本跑出去老远的衙役纷纷折了回来:“他就是杜问枢?” “在下正是……” “快,带到县衙去!” “是。”众衙役一拥而上,托举起杜问枢就跑。 连杜秀珍也惊呆了,慌乱地跟了上去:“你们干什么?放了我阿耶!” 杜问枢被人直接抬到了穆悠的榻前,双脚才得以落地。 “二师兄。”赛华佗满脸尴尬地朝他见了个礼,眼光朝榻上的穆悠望去。 杜问枢并未回礼,径直来到榻边蹲下,将手搭在了穆悠的手腕上。以赛华佗的医术都觉得束手无策,肯定是疑难杂症了。只是此人面色红润有光泽,咋一看并不像病人。可是手指刚一触碰到他的脉搏,明显就不正常:虚浮之脉?滑脉?弦脉? “听说你是神医?”穆君逸走近一步,一身黑衣让人生畏,手中的黑剑更是寒气逼人。 “是是是,县尉。他就是我二师兄……呵呵,襄州神医……”赛华佗陪着笑脸,声音有些颤抖。 杜问枢瞟了一眼围观的人:两名官员,数名衙役,一老一少两个持剑的黑衣人,一位绝色女子,一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小丫头。 “你们都是他的家人吗?”杜问枢平静地问。 身着县令服装的男子跛行两步:“我是主簿,蔡昊天。” “县丞赵斌。”身着淡青色官服的人说道。 “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治病!”又是那个年轻的黑衣男子,县尉。 杜问枢嘴角轻笑:“我不管这躺着的是谁,也不管你们是谁。我只需要家属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距门十步候着。这是我诊病的规矩。” “阿郎都这样了,你是哪儿门子的神医?你快救醒他啊!”柳絮抹了把泪,大喊道。 大胆,毫无规矩,敢在此发号施令,称他“阿郎”,应是这县令的丫鬟了。 “柳絮,不得无礼。”柳婉茹轻声呵道,朝赵斌、蔡昊天欠欠身:“还请诸位在门外等候。” “好。”两人及所有衙役退了出去。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也后退了几步。 端庄有礼,神色凝重,众人信服,应该是县令娘子了。 “多谢娘子。”杜问枢点点头,朝柳絮看去。 柳婉茹一挥手:“柳絮,你也出去等着。” “阿耶。”杜秀珍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冲到榻前:“穆县令,穆县令,我是杜秀珍。你怎么了?” “秀珍,你也出去等着。”杜问枢瞟向赛华佗:“师弟也请出去吧。” “走,秀珍。”赛华佗便拉着她走了。 杜问枢看着留下来的三人,又将手指搭在了穆悠的手腕上,眉头也皱了起来。 “明府前几日左胸口受了重伤,失过血,不知是不是病根未愈?”欧阳清风道。 “何时受的伤?好了吗?” “中元节那天中午。这几天已经没有出血了。” 杜问枢撑开穆悠的眼睛看了看:“用的什么药?” “外用的止血生肌粉,连用了七天,然后不小心伤口又有点开裂,二十一下午和二十二早晚各服了七厘散汤共三剂,之后便好了。刚才突然又吐了一口血,人就昏迷不醒了。” “可还有什么地方出血吗?” 欧阳清风摇摇头:“没有了。” 杜问枢神色凝重,手指在穆悠手腕处摸索着:“好像还有出血。” 柳婉茹瞟了一眼欧阳师徒,走上前去,咬咬牙,低头道:“来了月事,算吗?” “月……”杜问枢诧异地看向柳婉茹,又朝穆悠看去:“他……” 穆君逸见事已至此,上前帮穆悠去了面具:“她是我妹妹!” 杜问枢看着那张白净的脸,还有那泛白的唇和指甲,肯定地点点头:“重伤失血,接连着又逢月事,确实是血虚之症。” 欧阳清风松了口气:“那有请大夫快给她开药吧。” 杜问枢的手仍停在穆仙儿手腕上,然后掰开她的嘴巴看看,又看了看耳朵,然后又双手都握住了她的手腕,脸色凝重:“不急。” 穆君逸听得这话,又怒了,压低声音道:“既然病因已明,为何不用药?我就这一个妹妹,你若耽误了医治,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杜问枢脸上不屑一笑:“如果怕死,我就不学医了。我的人头你可以拿去,但你最好想清楚,你若是杀了大夫,还指望谁来救你妹妹?” “你……” “穆大哥。”柳婉茹一把拉住他,朝杜问枢笑笑:“杜大夫请见谅,他也只是太担心自己的妹妹了。还请杜大夫妙手回春,救救我妹妹。” “那就请你们据实相告,放心,话到了我这里,我定当为你们保密,这是作为一位医者最基本的素养。” 穆君逸努力平复一下心情:“该说的我们应该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杜问枢依然双手搭着脉:“她的脉象十分奇怪,明明有病症,可是对应的脏器却不一致。怪哉!” 脏器不一致! 欧阳师徒猛然惊醒:“跟她是镜面人有关吗?” “什么?镜面人!”杜问枢也是一震,赶紧将头靠近她的胸口听去:“果然如此。还是四个月前,我去长安采办药材,听我大师兄提过,这世上有一种人与众不同,内脏和常人位置相反,就跟照镜子一般。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我碰到了。” 第264章 生化妊娠,襄州神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那……她这种情况跟一般人治疗上有何不同吗?”柳婉茹迷茫地问道。 “没什么不同,就只是内脏位置与常人相反,所以诊脉时相对应的脏器都要反着看:对她而言,左手为肺、脾胃、三焦;右手为心、肝、肾。 左手关脉处为脾胃。滑脉:主痰饮、食滞之症。她这两天可有饮食不节?暴饮暴食的情况?” 柳婉茹点点头:“她这几天心情不悦,说要化悲痛为食欲,确实很能吃。” “心情不悦?” “哦,她……她的亲人恐怕遇难了。”欧阳清风说道,眼中也泛起了悲伤。 “右手关脉为弦脉:主肝胆病,痛症。她的亲人遇难,难免悲思过度,肝气郁滞,急火攻心,所以口吐鲜血。她可有咳嗽之症?” 柳婉茹答道:“偶尔。” “她左侧寸脉处也虚弱无力,正是左胸口的伤,损伤了肺脉。虽然伤口未再出血,可是要想完全愈合还需要些时日。所以有时会咳嗽。 如此一来,算是能对上了。” 穆君逸一抱拳:“刚才一时着急,多有得罪,还请神医开方子吧。” 杜问枢闭着眼,不为所动。突然,他又将手按在穆仙儿手腕上:“你说她中元节受了伤,伤得多深?出了多少血?” “剑伤,约有两寸深。出血很多,幸好用了止血生肌粉。”欧阳清风说道,脸上露出心痛之色。 “两寸深?”杜问枢嘴角也跟着抽动了一下:“你刚才说她用了什么药?” 欧阳清风看着杜问枢道:“药是在襄州城东的杜氏医馆买的。外用的止血生肌粉,连用了七天,内服的七厘散汤吃了三剂。” “什么?在我家医馆里开的药?是何人诊治的?如果是我看过的,不可能丝毫没有印象。” 欧阳清风抿抿嘴:“那日候诊的人实在太多,刚好有一名女子与她年龄身材都很相似,而且那人也是被利刃所伤,所以我出了高价从那人手里买得了这两种药。他们比较有时间,又重新排队去了。” “什么?师父……你……”穆君逸隐隐感到有些不妙:“杜大夫,是药有问题吗?” “药没问题,是非常常见的止血药。”杜问枢嘴上说着,手仍然未松开,他转头看向柳婉茹:“娘子可知,她每个月的月事来潮是哪一天?” 柳婉茹红着脸,低头道:“每月二十二。” “都是准时的吗?” “嗯,以前说是不准,每次还会腹痛,一年前找了一位名医调理了十多天,便治好了。” 杜问枢瞟了一眼穆仙儿:“那今日是第三天了?” 柳婉茹摇摇头:“不,今天早上刚来。” “推迟了两天。”杜问枢脸色紧张起来:“那她可和你说过,与以前还有什么不同?” “这次有些腹痛,哦,还有瘀血块,她说是昨日凉水喝多了,受了寒。”柳婉茹瞟了一眼一边的欧阳师徒,不知这个大夫老问这些女儿家的事做什么,羞得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那她可曾婚配?” 穆君逸摇摇头:“我妹妹尚未出阁。” 欧阳清风咽了口唾沫,揣测着他的问话,犹豫着要不要把仙儿和李殷成亲的事说出来。 杜问枢又瞟了穆仙儿一眼,果然又问了:“那她可……可有过房事?” “什么事?”穆君逸诧异地看了过去。 “呃……就是……男女之事。” “这跟诊病有关吗?”欧阳清风问道,凭直觉感到要把李殷抖出来了。 “当然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妹妹待字闺中,怎么可能……”穆君逸又有些生气了,虽然这个妹妹总让自己厌烦,可除了自己,绝不容许他人说她一丝不是,更何况是毁她清白。 谁知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格外刺耳,他就一个字,很轻,却如一记惊雷——— “有。” 欧阳清风说完,扭过头去,有些无地自容。 杜问枢却听得真确,赶紧凑上前去:“那你们同房是什么时候?” “我们?……”欧阳清风全身如同火燎一般,他迅速扫视了一眼穆君逸和柳婉茹惊恐的面庞,低头咽了口唾沫,再次小声道:“七夕晚上。” 杜问枢掐指一算:“原来如此。总感到她还有一丝脉象很费解,这次总算找齐病因了。” 柳婉茹心头涌出一丝疑虑:“杜大夫的意思是……” 杜问枢盯着欧阳清风道:“我们杜家医馆向来都是凭药方才能买药,为的就是怕犯了用药禁忌。你从别人手里买的那两种虽然都是常用的止血药,可是里面都含有三七、血竭等,除了止血,还有活血化瘀之效,这可是孕妇大禁。” 欧阳清风瞬间石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孕妇?” “孕龄期的女子,如果平常月事规律,两次月事来潮正中间几天是最容易受孕的。你娘子的易孕期刚好在七夕那几日,而你们刚好同房。所以很快,你娘子便有了身孕。” “可是,她有了身孕,为何还会来月事?”柳婉茹顾不得害羞了,红着脸问道。 “月事?”杜问枢摇摇头,脸上有几分惋惜:“这可不是月事,而是滑胎而致的出血。” “什么?她……滑胎?”穆君逸也僵住了。 “没错,她已受了孕,然后外伤大量出血,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用了孕妇禁用的药。这几日她由于忧思过度,肝气郁滞,加上又暴饮暴食,而致消化不良。今早出血,已是滑胎了。这,便是她的病症了。” 杜问枢自行来到书案前落座,提起笔来:“我给她的这幅药:疏肝理气,活血化瘀,调养脾胃,宣肺止咳。每副药两碗水煎成一碗,早晚服用,连服半个月,记住了,百日内一定要静养,不可大怒,不可动武,她这么年轻,可千万注意休息,虽说算不上大病,可是也要注意,别落下病根。” “多谢大夫。”欧阳清风接过药方,愧疚难当。 杜问枢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她虽然滑胎,可是月份尚小,不会对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说得通俗点,就好比一颗种子,刚刚播进土里,还没有生根,就被雨水冲跑了。 如果不是刚好因为其它病就医,她说不定都还不知道自己有过身孕哩,只当是月事晚了两天而已。 你们若还计划要孩子,等她下次月事完后就可以准备,只是,同房后就要注意些,不要随意沾染禁忌的食物和药物。” 欧阳清风把心一横:“是。我记住了,谢谢大夫。” “那我妹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穆君逸瞥了师父一眼,将一身怨气暂时压了下去。 “哦,她呼吸平稳,昏睡一会儿也无妨。如果我没猜错,她这几天应该也累着了,没有休息好吧?让她多睡会儿。如果一个时辰后还不醒,把这盒醒脑油擦点在她人中的位置就可以了。” 穆君逸接过,再次抱拳:“多谢大夫。” “这个大夫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柳絮在外面焦急地转悠着,忍不住咋乎道。 这句话成功的勾起了所有人的担忧,大家纷纷够着头朝房门看去。 “我阿耶可是襄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你们都放心吧。”杜秀珍信心满满。 “哎,出来了。”董三欢呼道。 “大夫,怎么样?” “对啊,明府没事儿了吧?” “二师兄,明府到底是什么病症?” 柳絮和杜秀珍拔腿就朝房间跑去。被门口的穆君逸持剑拦住:“明府正在休息,有娘子在旁边照顾,任何人不可打扰。” 她俩便失望的走开了,也围着杜问枢打听起穆悠的情况来。 “好了好了。穆县令只是饮食不节,再加上公事繁忙,没有休息好,脾胃失调,肝火过旺,才突然晕厥。你们平时提醒她多注意休息,我已开了药,给县尉交待清楚了。”杜问枢朝众人说道。 赵斌总算放心了:“多谢大夫,请大夫随我来取诊金。” “不用了。今日我和小女前来,本就是打算向穆县令谢恩的。四个月前在长安,小女不幸被贼人掳走,多亏穆县令搭救。哎,今日能有幸还了穆县令的恩情,在下也算安心了。”杜问枢朝赛华佗等拱拱手:“我们得走了,告辞。” “二师兄,我送你。”赛华佗将父女俩送出了县衙,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到一边:“二师兄,现在可否告知,明府到底是什么病症?” 杜问枢笑笑:“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 “难道二师兄对我也不能说句实话吗?” “记得最开始学医时,师父就说过,不可随意泄露病患的隐私。穆县令的病,我已经治了。现在,我也该走了,师父岁数大了,也不能太劳累。家里还有一个重病人要照顾,师弟多保重,告辞。” 赵斌及衙役各自散去,蔡昊天及柳絮候在了院子里。柳婉茹没走,柳絮当然得跟着,更何况穆悠不知怎么样了。蔡昊天也想着穆悠的病,更是等着机会,好向他汇报昨晚的事情。 屋里,穆仙儿依然安睡,这次应该没梦见吃的了,平静地嘴角连一丝口水都没有。 欧阳师徒及柳婉茹候在她身边,三人都沉默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作聪明,买了仙儿禁忌的药。也是我,没能管住仙儿,任由他们……”欧阳清风愧疚地看向自己的爱徒:“七夕晚上,仙儿和李殷在福源客栈拜了天地,是我给他们证婚。” 第265章 计中之计,何为正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他们成亲了?”穆君逸想到穆仙儿失了孩子,自己也难脱干系,无比悔恨:“我并不是不同意他们成亲,只是想仙儿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当晚,福源客栈里所有人都给他们送了祝福,虽然仪式简单,但很热闹。”欧阳清风瞟了一眼榻上的穆仙儿,又看着柳婉茹道:“天字一号房是他们的新房,为了纪念,仙儿将你表舅的客栈买了下来,更名为江湖客栈。” “我表舅?”柳婉茹满脸诧异。 “福顺。” “欧阳前辈是说……我表舅在福源客栈?” “是。”欧阳清风点点头:“这几天我和仙儿都在担心李殷,还没来得及给你讲这些。” “太好了。没想到我在世上还有亲人……”柳婉茹哽咽道,淌下欣喜的泪水。 穆君逸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禁心生怜悯,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好在夷陵离襄州城也不算太远,有空的话也方便去探亲。” “多谢穆大哥。”柳婉茹轻轻擦了擦泪水,将帕子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仙儿有孕的事,我希望就只我们几个人知道。”穆君逸爱怜地看着穆仙儿:“这些年,她实在太累了,往后的日子,我只希望她能慢慢忘了李殷,然后再遇到一个相爱的人,开开心心地,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 …… 临近中午,穆仙儿总算醒了。她红着眼睛看向静候在房中的人:“你们都杵在这儿干什么?” “仙儿,你可醒了,真是吓死我了。”柳婉茹上前拉起她的手,泪水再次落了下来,赶紧又抬起了手心的帕子。 “我没事儿。”穆仙儿支撑着坐了起来,幽愤地看向穆君逸:“李殷呢?” 穆君逸低下头去,缓了片刻,终于开了口:“忘了他吧。纵然他有千好万好,可是你们有缘无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带了哪一样回来了?” “我……我快马加鞭赶了一路,二十二的中午才到了永清县。我找到了去神龙山庄的路,可沿途有岗哨重兵把守,外人一律禁止前行。”穆君逸缓缓地讲道,满身都透着疲惫…… “在下穆君逸,和贵庄少庄主是故友,今日特来拜访,还请各位通传一下。”穆君逸见防范森严,只得自报了姓名。 “少庄主的朋友?”哨兵上下打量一番穆君逸,冷冷地道:“少庄主不在。” “不在?那他去哪儿了?” “你下山到酒肆里找找看吧。这几天,少庄主不是在吃酒,就是在吃酒的路上。哦,还有可能在绝情崖。” 穆君逸便来到了绝情崖。 好一块开阔之地,周围矮小的树木挂着残枝败叶,地上还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迹,想来七天前这里的决战一定十分激烈。 靠近南边的悬崖边上,一人孤独的举着酒葫芦吃着闷酒,丝毫没觉得天空的太阳如火般毒辣。 “东方兄。”穆君逸唤道。 东方宏回过头来,脸上不知是晒的还是吃了酒,一片通红。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穆兄?你怎么来了?” 穆君逸抱抱拳:“长安一别好几个月了,听说前几日神龙山庄大败天圣宫,今日刚好路过贵地,特来道贺。” “道贺?呵呵呵呵。”东方宏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仰天长笑,而后,举起手里的酒葫芦:“穆兄可知我这个葫芦是哪儿来的?” 穆君逸见那葫芦也无特别之处,便答道:“要么是买的,要么就是别人送的。” “捡的。”东方宏一指北边的大松树:“在那树枝头捡的。” 穆君逸朝那棵树看了眼:“何人把东西落在了这上面?” 东方宏不语,踉踉仓仓地走到大松树下,茂密的树冠如同撑了把伞,遮出一片清凉。 穆君逸也随他到树荫下找了块石头坐下,取下腰间的水囊痛饮了一番。 东方宏吃尽了葫芦里最后一口酒,眼圈也红了:“今天是她的头七,可她已葬身在这万丈深渊,你说,我该如何祭拜?” 穆君逸心头一颤,努力镇定道:“谁?你的朋友吗?” 东方宏摇摇头:“这葫芦的主人,天圣宫白衣圣使,笑面杀手美女蛇。” “听说她死在了你的手里?” “是,是我杀了她。”东方宏握紧了手里的葫芦:“是我趁人之危,在她身中剧毒之时,杀了她。” “什么?”穆君逸倒是真的大吃一惊,只大概听师父讲过他们计划跳崖假死,没想到中间还有什么中毒之说。 “当时我和她交了手,势均力敌之时,她突然吐了血,捂着肚子说自己中毒了,说我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约我下次再战。我……我以为她又在骗我,所以,还是狠狠地……出了剑……杀了她……” “传言美女蛇诡计多端,她的话又岂能当真?” “是。我当时就没信,所以才……”东方宏看起来懊悔不已:“就在决战头一日,她还约我在这里见过面,她告诉我说: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她和银狐真心相爱,想一起退出江湖,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做点小生意…… 可是,银狐是冷阑珊的私生子。冷阑珊不会轻易放他走。所以,他们为了讨好冷阑珊,做了许多事,包括帮她得到江湖上流传的三件宝贝。 我当然不信。 她还说把我当朋友,可我……”东方宏深深叹了口气:“直到决战结束,我看到她扔在这树梢的葫芦。这只葫芦是她手下的人在她和我比试前递给她喝的酸梅汤。里面残存的一点汤汁中,果然有剧毒。” 穆君逸眼睛也盯在了葫芦上:“你是说,美女蛇在和你比试前,天圣宫的人偷偷给她下了毒?” 东方宏深深点了点头:“冷阑珊野心勃勃,怎可被自己手下的弟子左右?她应该也知道美女蛇想带着银狐离开她,所以出此计谋,让美女蛇死在我的手里,从而让银狐甘心留下来,替美女蛇报仇,诛杀我神龙山庄。” “那后来呢?银狐受骗了?” “没有。银狐当时很悲痛,可他并没有怨我,他也是聪明人,应该也知道了冷阑珊的计划。所以,他抱起了美女蛇,一起从那里跳了下去。” “殉情了吗?” 东方宏凝视着悬崖:“银狐是想陪她一起死,可是被冷阑珊救了。她说的没错,银狐果然就是冷阑珊的私生子,要不然,冷阑珊不可能冒死相救。” 穆君逸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你是说,银狐还活着?” “不,他死了。天圣宫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不留。”东方宏突然有些激动,全身不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也满是凄绝之色:“穆兄也是江湖之人,在下愚钝,特有一事请教……” “何事?” “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何为正,何为邪? 穆君逸难住了,从小都随师父走南闯北,刀光剑影中赚银子,谋生计。师父从来没教过,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这么高深的问题。 东方宏见他不答,陡然爆发出一阵苦笑:“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把这个问题想的很明白了。我也一直认为我们神龙山庄就是真正的正义之帮。 可是……那天,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我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趁冷阑珊搭救银狐之时,在她背后下了毒手……两剑都直中她的要害。” 穆君逸暗中握紧了拳头,脸上仍故作平静,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银狐悲愤地拔出了紫电青霜剑。他手拿紫电,青霜扔给了冷阑珊,母子俩一起对我父亲发起了回击。 很快,一大队身着红袍的使者也来了。原来,冷阑珊早有计划,明面里带着白衣部的人说要公平决斗,可是,暗地里却让火凤凰带人来支援,企图灭了我神龙山庄。 我见神龙山庄寡不敌众,正想出手,谁知突然西边的灌木丛中乱箭齐发,天圣宫的人瞬间便倒了一半。” “来者何人?”穆君逸问道,想到了师父讲过的那些黑衣哨兵,没错,刚才自己也见过,确实身上都背着弓箭。 “一群死士。右相卫国公派来增援的死士。”东方宏眼圈里泛起了泪花,双眸中充满了厌恶:“我实在没想到,父亲,他居然早就派了宋风华去找了卫国公,向他借了一百人。” 连东方宏都没有想通,穆君逸当然也是无比茫然:“一直以来,江湖和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东方庄主怎会去找杨国忠求助?” “上次康隆客栈和你分别后,我在长安多待了半个月,试图再次说服安王,好让他助我找到美女蛇。 谁知,安王没见到,倒是引得几派人的注意,其中便有太子和卫国公的人。我不愿和他们搭上关系,便离了京城。 回到神龙山庄后,我向父亲汇报了长安的事。没想到,父亲居然偷偷打起了和卫国公联盟的算盘。 父亲一心想灭了天圣宫,让神龙山庄威名远播;而卫国公也痛恨美女蛇假冒他女儿,想除之而后快。两人一拍即合。所以卫国公便派出了一百名死士,潜伏在卧龙岭山脚下,等着关键时刻猛然出击。 天圣宫的人全然没料到会被我们重重包围。冷阑珊本就伤势严重,虽然使得青霜剑,可也只是强弩之末。而银狐,他根本就还不能很好的驾驭紫电剑,很快便被剑气反噬,还挨了我父亲一掌,重重的撞在了这块石头上,晕了过去。 我见胜负已定,大呼:住手。可是,根本就没人听我的。呵呵,有我父亲在,当然没人听我的号令。 天圣宫的人倒也团结,居然在重围下齐心协力杀出了一条路来,火凤凰等护着冷阑珊和银狐,朝山下逃去……” 第266章 赶尽杀绝,心怀愧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逃下山的有多少人?”穆君逸紧张地问。 师父说过,那两个猎户看到逃下山的是六个白衣人和四个红衣人,可他们当时慌乱,也可能数错。而师父第二天赶到永清县衙,再赶到广场时,十具尸体正被当成“马贼”烧得正旺,如果…… “十人。” 不容穆君逸多一丝幻想,东方宏的答案便如一支利刃直击他的胸膛。 十人! 那两个猎户看来是没数错了。错的只是我,我不该像仙儿一样,还沉浸在梦中。 “那些黑衣死士直追到山脚下,与他们再次激战一番,终于将他们全部杀了,夺回了紫电青霜,打斗中好像还殃及到了附近的村民。 之后,永清县令带人赶过来,处理了受难百姓的遗骸,把天圣宫的十具尸体存到了殓房,等第二天一大早拖到了广场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火化了。” 东方宏缓缓讲完,长长叹了口气:“父亲把这些告诉了我,还妄想我能如宋风华一样,对他的计谋大加赞赏。可是,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狠心,非要赶尽杀绝。” 穆君逸彻底死心了,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若不是听东方兄所言,我实在不知道东方庄主居然如此足智多谋。呵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都说美女蛇诡计多端,她却算计死了自己,倒是东方庄主最终赢了全局。” “随州、郢州、安州三州官兵也受卫国公之命趁机攻陷了天石岛,在冷阑珊的密室里找到了《神龙剑谱》和《天书残卷》,送给了父亲。终于,这三样宝贝又重回我神龙山庄。 只是父亲,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能为了夺回这三样东西,就灭了一个帮派?”东方宏双眼迷茫的盯着悬崖的方向,丝毫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穆君逸再次冷笑道:“我听说,当年王将军敬畏紫电青霜的威力,特地请了能工巧匠制了两把剑鞘,将剑封印了起来。 后来东方神龙前辈与其好友专研多年,才有了能让宝剑重见天日的《天书残卷》和操控宝剑的《神龙剑谱》。 如今,虽然这几样东西都在神龙山庄,可不知道那些黑衣死士夺回剑时可有习惯性的将剑回鞘? 因为我无意间听说,如今的《天书残卷》早已残缺不全,即使得到了,也不一定能练出里面的功力来,想要拔剑出鞘也就难了。 如果一不小心,修炼不当,如银狐一样被剑气反噬倒是轻了,搞得不好,很可能会走火入魔的,丢了性命。” “什么?”东方宏也紧张起来:“穆兄,你是从何得知的?” “道听途说罢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还请东方兄多多劝诫东方庄主,多加小心为妙。” “多谢穆兄。哎,跟你说了这些,我心里总算舒服多了。”东方宏抚摸着手里的葫芦,脸上仍满是歉意:“这几天我都在想,其实,美女蛇本性并不坏,如果不是各为其主,说不定还真能和她成为朋友。 记得那日和她交手前,她说当天是她的生辰,问我可给她准备礼物了。我说,会送她一口上好的棺木。可如今……” 穆君逸也朝悬崖看去:“此乃万丈深渊,你想下去寻她的尸骨,收棺下葬吗?” 东方宏深深叹了口气:“想过。我曾就着崖边的藤蔓下行了一段,都是光滑的石壁,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向下看去也深不见底。这几天,天气炎热,这岭中还有野禽猛兽,怕是她的尸骨也荡然无存了。” …… 穆君逸仔细讲述着他从东方宏口中探得的消息,眼中也无比悲伤,他心痛地看着穆仙儿呆滞的样子:“仙儿,这些就是我查到的。东方宏不会骗人。李殷……真的已经不在了……” “仙儿。”柳婉茹眼中含着泪,再次拉起她的手:“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知道,你一时肯定接受不了。可是,你要勇于面对现实。我……我也不走了,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就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是几个刺史擅自出手。”穆仙儿回过神来,甩开柳婉茹的手,泫然欲泣道:“用不着你们可怜我!东方宏也没有亲眼见到李殷的尸首,你如何就断定他死了?咳……咳……” “仙儿,你冷静一点。”穆君逸紧张地上前两步:“你现在伤势未愈,快躺下。” “哼,我天圣宫一百多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东方宏,我可以放他一马,可东方英,我要让他血债血偿。还有那个贪功的永清县令,还有那连老弱妇孺都杀的三州刺史,一个都别想跑。当然,还有我那长安的“父亲”。我会慢慢和他们耗到底。” 穆君逸:“知道你想报仇,可是大夫说,你损伤了肺脉,气血两虚,肝气郁滞,急火攻心,消化不良,病症一大堆。百日内一定要静养,不可大怒,不可动武,否则,落下了病根可就麻烦了。” 穆仙儿轻哼一声:“赛华佗的话你也信?无非就是夸大其词,好彰显他的本事罢了。” “赛华佗没能诊明白你的病,是他师兄,襄州城神医杜问枢给你看的。”穆君逸正言道:“你知道你倒下的那一刻有多吓人?现在醒了又这么犟吗? 穆仙儿,我告诉你,这次可不能再由着你了。这三个多月,你就好好养病,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绝不会让你离开夷陵半步。” 穆仙儿满脸不屑:“就凭你?我想去哪儿,你能拦得住我?” “还有我。”欧阳清风端着药碗推门进来:“逸儿说得没错,这次容不得你任性,给我乖乖养着,百日内你休想离开夷陵半步。知道你厉害,可我就不信了,我和逸儿两人加起来还对付不了一个伤者。” “师兄,你……” “好了,来,把药吃了。”欧阳清风将药碗递过去,表情严肃,毫无情面可讲。 “又要吃药啊?”穆仙儿看着那一碗褐色的药液,又是一脸生无可恋。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就算你不信穆大哥的话,想亲自去查找李殷的下落,想亲自为天圣宫报仇,可也得先养好了身子再说,要不然还不是去送死吗?”柳婉茹说着,接过欧阳清风手里的药,拿勺子搅拌两下,舀起一勺就朝穆仙儿嘴边喂去。 穆仙儿看了看面前的三人,知道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而且他们也说得在理,也就不再推脱,抄起碗将药液一饮而尽。 “好。杜大夫说,这药要连服半个月,这事我亲自负责,保证让你药到病除。”欧阳清风看着穆仙儿喝完药,想到上次因为自己的失误害她失了孩子,无比内疚,当然得趁此机会好好弥补一下。 “半个月?”穆仙儿叹了口气:“好在这药还行,没上次的药那么难喝。” 欧阳清风:“哦,蔡昊天还在院子里等着,说要给你汇报昨晚的事情。” 穆仙儿瞟了一眼柳婉茹,轻描淡化道:“昨晚什么事?不就是柳絮来给我送饭,迷了路,跑到郊外了嘛,然后蔡昊天去把她救回来了。这事儿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围在这儿,也给蔡昊天说一句,都该干嘛干嘛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三人退出屋去,柳絮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娘子,阿郎没事儿吧。” “没事儿,已经服过药了,她说休息好了就回家。我们先回去吧。” “哦,”柳絮点点头,将蔡昊天拉到一边:“蔡大哥,那我们先走了,你一定记得帮我好好照顾阿郎。还有,我刚才给你说的话,你可一定要保密。” “好。蔡某保证,绝不泄露半个字。”蔡昊天认真答道,又朝柳婉茹揖手道:“恭送娘子。” 两姐妹出了县衙,柳婉茹终于忍不住了:“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彻夜未归,真是急死我了。” “昨晚我给阿郎送饭,走到半路上突然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发展被人绑在了郊外的树上,嘴里还堵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一人骑着马赶了过来,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开始还以为是阿郎,后来才认出来是蔡大哥。 他给我松了绑,想带我回城,可是,那马却突然跑了。蔡大哥本来腿脚就不好,等我们走到县城门口,城门早关了。那守城的士兵简直就是个憨子,明明认出了蔡大哥,居然说,得了县令的命令,城门关了就不能随意打开。 我们没办法,只好在外面寻了一处亭子,在里面将就了一夜,蔡大哥连晚饭都没吃,幸好有食盒在。 直到今天早上,欧阳前辈和三个衙役大哥才找到我们,我们一起走到城门口,刚好又碰到了穆大哥。不知他干什么去了,拉着欧阳前辈在一边说了半天话,然后我们才一起回城。” 柳婉茹听柳絮说得详细,又听她口口声声都是蔡大哥,知道穆仙儿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 蔡昊天,这人温文尔雅,礼数有加,又是主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 只是他身有残疾,家中的祖母年事已高,柳絮若跟了他,岂不是给他们祖孙俩当免费丫鬟去了。 更何况子谦还小,也需要人照顾。还有,柳絮是我的丫鬟,她的婚事,理当由我做主,她穆仙儿有何权利动我的人? 如此想着,柳婉茹看着柳絮红晕的脸,道:“我再次给你强调一遍,你每天只要伺候我,然后协助奶娘照顾好子谦就行了。不要和那个穆仙儿走得太近,还有,阿郎的事,你也少管,记住了吗?” 第267章 指桑骂槐,缝制新衣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絮挽着食盒,扮了个鬼脸:“娘子,你怎么现在还说这种话?我是穆府的丫鬟,阿郎的事怎可不放在心上? 穆大哥救过我们,他们师徒如今都是阿郎的贴身护卫,阿郎让他们住在穆府,把他们当成了家人,仙儿姐姐又是穆大哥的亲妹妹,而且还救过子谦。他们可都是我们的恩人。我又怎能不管?” “你……哎……”柳婉茹有些无奈:“总之,你听我的就是,难不成我还会害你?” “那还得看娘子说得在不在理。”柳絮小声嘀咕道。 “什么?” “哦,我是说,出来这么久了,子谦估计都想娘了。娘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吧。” …… 两人回了穆府,刚进院门就听得阵阵欢笑声。 寻声看去,只见院子中间的秋千架边围着钱管家、锦绣、还有田娘子以及穆氏兄妹。而秋千上,倒扣着绑着一个小板凳,里面……居然坐着子谦! 柳婉茹只觉得腿一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 “姐姐回来了?子谦荡秋千哩!你看他,玩得多开心!”穆仙儿说着,又狠狠地推了一把。 子谦被荡得更高了,胖嘟嘟的笑脸格外灿烂,“咿咿呀呀”的,嘴里露出两个可爱的小白牙,两只手臂如小鸟的翅膀挥舞着,小脚也在空中踢来踢去。 “哇,子谦好棒!”柳絮也在旁边鼓掌助威。 柳婉茹却是吓得不轻,这么高,若是摔下来可如何是好?穆仙儿,你不是在县衙当你的县令吗?怎么又回来了?你自己糊里糊涂没了孩子,就拿我的子谦寻开心吗? 柳婉茹越想心里越不舒坦,看了一眼穆君逸,不便发作;穆仙儿,她有病在身,也不敢责怪;钱管家和锦绣全听仙儿的,说了也白说。 于是她便朝柳絮骂道:“好什么?子谦这么小,如何会荡秋千?摔下来可怎么办?奶娘,你岁数也不小了,做事怎么还这么随意?我把子谦交给你,你就这样拿他取乐吗?” 穆仙儿知道她指桑骂槐,也就止住了秋千,穆君逸也赶紧将子谦抱了下来。 “没事儿的,我们都在旁边看着呢。”穆君逸抱着子谦送给柳婉茹,安慰道。 柳婉茹伸手去接,也是奇怪了,不知子谦是不是还没玩好,小手抓着穆君逸的衣襟竟不松手,嘴里还嘟囔着:“耶……耶……” 柳婉茹大吃一惊,抬眼看去,刚好和穆君逸四目相对,顿时又是一阵尴尬。 穆仙儿也凑了上来,指着自己:“子谦,叫我!我是谁?” “耶……耶……啊……”子谦嘀嘀咕咕说开了,说着说着,不知是触碰到了哪个笑点,乐呵着直往穆君逸怀里钻。 “呵,没想到你这只臭乌鸦还有人喜欢啊!”穆仙儿嘲讽道,眼光却落在了柳婉茹身上。 柳婉茹心头一颤,手心里的帕子握得更紧了,她只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一时脑中空白,不知所措。 “好了,我来抱吧,小郎君该午睡了。”田娘子瞧瞧众人,抱走了子谦,众人皆各自散去。 柳婉茹洗好帕子,晾在了脸盆架子上,又回到桌边穿针引线忙了起来。 前些天仙儿不在,趁柳絮和锦绣忙着午饭,偷偷让田娘子帮着买了几尺布,然后又偷偷在院子里量了穆君逸晾晒的衣裳的尺寸。穆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这么久了一直也没找到报恩的机会,如今早已立秋,过段时间天气就转凉了,给他做件新衣裳,刚好适用。 “娘子,喝碗酸梅汤吧。”柳絮突然出现在屋里,把柳婉茹吓了一跳。 她赶紧起身挡在针线篮子前:“哦,柳絮啊,越来越没规矩了,进屋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柳絮把嘴一嘟,偏着头朝柳婉茹身后看去:“娘子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没你的事,你去忙你的吧。” “哦。”柳絮撇着嘴出了屋,瞬间却是满脸欣喜。她快速回了卧房,见子谦果然睡着了,便悄悄拉拉田娘子:“哎,你上次说娘子让你出去买布了?” “嗯。怎么了?”田娘子为子谦轻轻打着扇,疑惑地问。 “那布是什么颜色的?” “深灰色的布料。” “呵呵,太好了。”柳絮双手捂住胸口:“盼了这么久,娘子总算接受阿郎了,呵呵。” 田娘子也十分开心:“娘子说的?” 柳絮摇摇头:“娘子脸皮薄,她倒是什么也没说,不过今天在县衙,阿郎突然晕倒,可把娘子急坏了。 我就说嘛,娘子对阿郎还是有些感情的。她还故意在我面前装。我上次都说娘子了,我说:子谦的衣裳已经够多了,倒是阿郎,除了官服,就没一件像样的衣裳。没想到娘子居然悄悄记在心里了。我刚才见娘子正在给阿郎缝衣裳哩。呵呵,她还不好意思。” “呵呵,阿弥陀佛。如此太好了。阿郎今晚会回来吗?他一定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些天又累着了,才会晕倒。晚上我给他炖个汤,好好补补。”田娘子说道,想到了汤,突然紧张地一拉柳絮:“这次你可别动歪脑筋,让阿郎好好休息一下。” “这我知道。药我会先收好,等阿郎身体养好了,嘿嘿,我再找机会。”柳絮将药盒子藏到衣柜里:“哎,你说,如果让阿郎和娘子多好上几次,会不会娘子就怀上了,呵呵。” 两人低语着,为主家操碎了心…… *** 日复一日,穆府依然如湖水一般,平静中偶尔泛点涟漪。 穆悠每天都在欧阳师徒的陪护下早早去了县衙,然后他们师徒便会有一个赶回来,陪在穆仙儿身边。 柳絮自发现了这个规律,便缠着柳婉茹答疑解惑,也就知道了“仙儿姐姐和李大哥出门替阿郎办事,结果李大哥被人所害,仙儿姐姐被欧阳前辈救了回来”的事。 柳絮知道了,也就意味着整个穆府的人,不,差不多和李殷、穆仙儿相识的人,也都知道了。 于是,所有人便都自觉地在穆仙儿面前屏蔽了有关李殷的一切。 “仙儿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你又接连着吃了十多天药了。还要一直这么吃下去吗?”柳絮见欧阳清风又送药来了,关心地问。 “大夫说要吃半个月,这是最后一碗。”欧阳清风将碗举到穆仙儿面前。见她整碗吃下,总算长长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 “好了,柳絮,你去和锦绣做饭去吧。我和师兄还有事相商。”穆仙儿支开柳絮,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整个人便伴着秋千前后荡漾起来。 “要我……推你吗?”欧阳清风轻声问道,他不敢看她,这段时间,他特别害怕看她的眼睛。 穆仙儿却停了下来,盯向欧阳清风:“师兄,一晃半个月了,钟宽应该也把穆悠的情况报给长安了,而长安的回信应该也到了。师兄能不能让我去一趟钟府,我倒想看看,他们计划怎么对付我啊?” “好,吃过晚饭,我和逸儿陪你一起去。” …… 柳婉茹心不在焉地坐在桌旁,手里抚摸着一件深灰色的秋装,片刻后,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看了看,咬咬牙,捧起衣裳朝穆君逸房间去了。 穆仙儿和欧阳清风正说着话,刚好看见,不待询问,柳婉茹就红了脸:“我……我给穆大哥做了一件秋衣,以报穆大哥昔日之恩。” 穆仙儿狡黠一笑:“哦,那就快送去吧。没必要跟我们解释。师兄,走,去饭厅吧。” “还有一个菜就齐了。”柳絮端来一盘鱼,大为惊喜:“阿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好了!” 穆悠笑笑:“什么好事等着我啊?这么高兴?” “哼,先保密。”柳絮调皮地笑道。 穆悠看了眼欧阳清风:“欧阳,你等会儿陪我去一趟钟府吧,我找刺史有些事。” “是。” “那阿郎还回来吗?” 穆悠:“当然回来。难不成还赖在别人家啊?” “哦,那阿郎何时回来?” “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哦。”柳絮若有所思。 锦绣也呈上一大钵鸡:“阿郎,菜都齐了。我去端饭。” “娘子,仙儿姐姐,穆大哥,钱管家,奶娘,饭好了,吃饭了!”柳絮站到门口,又亮起金嗓门咋乎开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柳絮帮着摆筷子,盛饭,忙得不亦乐悦。突然,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连盛饭的手也停了下来。她的双眼死死盯着穆君逸,盯着他那身深灰色的秋装。然后失望地瞟了一眼柳婉茹,捂着嘴,拔腿就跑。 “哎,柳絮。”柳婉茹红着脸追了出去:“怎么了?” “娘子。我没事儿。只是一时不舒服,想睡觉了。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田娘子抱着子谦出来,差点儿撞上,她将孩子搂紧了些,踏进饭厅,瞬间也如柳絮一般出了神。 穆悠笑笑:“怎么了?今天怎么都这么安静?穆君逸,你这身衣裳不错啊!这个颜色倒是很适合你。快吃饭吧,等会儿和欧阳陪我出趟门。” 柳婉茹红着脸吃完饭后便回了房,锦绣给柳絮端去饭菜,和田娘子在一旁劝着。 可柳絮依然恨意难平:“娘子太让我失望了。她跟着阿郎这么久了,从来都没给阿郎做一件新衣裳。这次,我还以为她想通了,谁知……我真是替阿郎感到委屈。你们说,阿郎知道穆大哥身上的衣裳是娘子做的吗?阿郎若是知道,该有多难受?” “哎,天气也确实转凉了,我们明天再去多买几块布,给阿郎做件新的。还有欧阳大侠,钱管家……嗯,一人一件,包在我身上了。”田娘子拍拍胸脯,安慰道。 锦绣:“好,我帮你。” “我的针线不太好,买布的事就交给我吧。”柳絮终于想通了,接过饭碗扒上一口:“我一会儿就向钱管家要钱去,一定给阿郎买最好的布。” “那是。” “哦,还有……”柳絮从衣柜里翻出那个珍藏了许久的小盒子来,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我要让娘子知道,阿郎才是她最应该关心的人。” 第268章 回访钟宽,夜长梦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哟,穆县令,哈哈,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钟宽打着哈哈把穆悠让进屋:“看你这样子,可是病好了?” 穆悠落座,也笑道:“有劳刺史关心,早就好了。有些公务一直未向刺史汇报,再不来,刺史恐怕要怪下官玩忽职守了。” “哪里哪里。穆县令廉洁奉公,爱民如子,百姓们可是拍手称赞呐。”钟宽说着,指指丫鬟奉上的茶:“穆县令,请。哦,你们二位,也请用茶!” 穆悠看向身后的欧阳师徒:“我和刺史说说话,你们两个到门外候着。” “是。”欧阳师徒便退了出去。 “哈哈,这两人可是对穆县令衷心耿耿啊,在县衙当县尉和捕头,出了衙门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了。” “这是离京时安王担心我的安全,花了高价钱给我请的一对师徒,武功高得很,一般的小贼根本都近不了他们的身。”穆悠倒是洋洋得意:“要不然,这么长时间,卫国公也断断续续派了好几波杀手来了,为什么我还能安然无恙呢?” “哈哈哈,穆县令说话就是直爽,我喜欢。”钟宽抿了口茶:“你还别说,这件事确实让卫国公头疼不已,卫国公都说了,就还没见过他杀不了的人。” “哦?”穆悠向钟宽探出身去:“那他这次又有何动作啊?” “穆县令,你就爱拿钟某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个六品的下州刺史,当然得听卫国公的命令。” “哎,说说嘛,卫国公远在长安,哪有我们亲近?我又不会告你泄密。再说了,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钟宽脸上阴笑道:“我还以为穆县令这段时间会因为痛失爱妾,悲伤成疾,消停几天哩。没想到你倒是心胸开阔,这么快就从哀痛中走出来了。” “痛失爱妾?”穆悠疑惑地问:“你说我吗?我哪儿来的妾?” 钟宽放下茶杯,摸了一把胡子:“穆悠在哪儿?” “穆悠?”穆悠更是诧异,指指自己:“不就在你面前坐着吗?刺史的眼睛……瞎了?” “你……”钟宽眉头一皱,旋即又露出了笑脸:“何必呢?你以前嚣张跋扈,无非就是靠着和天圣宫的关系,因为你的小妾莲儿就是笑面杀手美女蛇。 如今,卫国公都把你的底细查清楚了,给神龙山庄派出了一百名死士,又命随州、郢州、安州三州刺史带领官兵攻陷了天石岛。你的后台都垮了。 穆县令也是个聪明人。钟某也知道,你绝不甘心做这个小小的夷陵县令。何必非要跟卫国公对着干呢?难道你就愿意顶着“穆悠”这个名字活一辈子? 你的小妾都死了,你那岳父听说也病得不轻,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把他交出来,卫国公保证,对以前的事可以一笑而过。而且,可以想办法把你调回长安去,共同辅助安王。” 钟宽说着,瞧着穆悠的反应,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穆悠冥思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刺史所言当真?穆某做了那么多对卫国公不利的事。他当真可以既往不咎?” “那是当然。卫国公宽宏大量,最是爱惜人才。穆县令年轻有为,纵然以前有所误会,也都可以冰释前嫌嘛。” 穆悠听着,似乎仍有顾虑,端起杯子,轻轻用杯盖拨着茶水,连眉头也紧蹙在了一起。 钟宽笑笑,来到书案前,将笔墨纸砚摆好:“穆县令若不信,我现在就给卫国公去信。” 穆悠赶紧放下茶杯,围了上去,揖手道:“还请刺史高抬贵手,以前下官多有得罪,尽请见谅。” “哎,好说好说。年轻人嘛?谁还不犯点错。我就说了,穆县令是个聪明人,用一个废人换自个儿的大好前程,你保证稳赚不赔。”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莲儿,别怪我无情,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穆悠闭着眼,喃喃自语道。 “呵呵,好。”钟宽满脸欣喜,已迫不及待提起笔来,不出片刻,一封报喜的信便跃然纸上。无非就是先对卫国公阿谀奉承一般,然后又言明自己如何努力说服了穆县令,以及穆县令如何追悔莫及,愿处决穆悠,与卫国公合作之类。 他又将信封写好,顿了顿,将信递给穆悠:“穆县令,你看看,这么写怎么样?如果没有异议,那我可就着人把信送出去了。” 穆悠认真地看看,将信装进信封,双手呈上:“有劳刺史了。” “呵呵呵,举手之劳而已。”钟宽拿着信走到门口:“管家,派人立即把这封信送出去,一刻也不可耽误。” “是,阿郎。” “哈哈哈哈,哎,你说你,耗了三个多月,早知如此,何必浪费那么多功夫。不过,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嘛。呵呵,如今,穆县令对钟某倒是了如指掌,而钟某却是惭愧了,连穆县令的真实姓名都还不知道哩。” “我的真实姓名?”穆悠指指自己:“刺史真的想知道?” “当然。” 穆悠莞尔一笑:“在下穆仙儿。” “穆……仙儿?”钟宽愕然:“仙儿?呃……这名儿是不是太温婉了?” 穆悠将手轻拂过脸庞,嘴角一勾:“我还有一个外号哩,更柔美。” “外号?” 穆悠上前两步,将手搭上他的肩,凑到他耳朵边,柔声道:“笑面杀手,美女蛇。” 钟宽脸色大变,整个人如触碰到了弹簧般跃开:“你……你没事儿吧?呵呵,你就爱开玩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穆悠摊开双臂,满眼迷茫:“我一直都搞不懂是为什么?我这人吧,一骗人,别人都信,说真话,却没人信我。” 钟宽整整衣袖:“好了。你听外面打更的,都戌时四刻了,天已大黑。说吧,穆悠在哪儿?我找两个人,今晚就把他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穆悠……他早就已经死了,十月二十二便是他去世十九年的忌日。” “好了,跟你说正经的,你就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陈威看到的穆悠,是我府上的管家扮的,哄他玩的。你也信?”穆悠邪魅地笑道,转而又满眼凝重:“穆悠是我的父亲。那天,他收好了行李,本来想第二天进京赶考去的,谁知却被人杀了。我的母亲刚刚怀上身孕,也被人抢走了,连我家的房子也被人放了火。” “你……”钟宽见他不像玩笑,不禁也紧张起来,他手指颤抖地指着面前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县令:“你……你难不成是他的儿子?” 穆悠轻轻摇摇头:“你既然知道美女蛇,那就应该听说过,她能叱咤江湖,与黑影儿齐名,靠的便是计谋和乔装术。所以才能杀人于无形。你看看我这张脸,你觉得,我这次扮的我父亲的效果如何啊?” 穆悠说着,将手伸到耳后,轻轻一揭,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面具便取了下来。 “你……你……你……”钟宽目瞪口呆地凝视着穆仙儿那张清秀俏丽的脸,嘴唇蠕动着,终究还是没发出第二个字来就瘫坐在了地上。 穆仙儿半勾着腰俯瞰着面前的“玩物”,用手里的扇子挑起他的下颌,连嗓音也回到了女声:“怎样,刺史?下官没骗你吧?” “我……我……这都不关我的事啊!我……我都是被逼的……我也是身不由已。”钟宽全身颤抖着,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杀了我……穆悠……他也不可能活过来……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我都听你的,我用后半辈子来恕罪。” “做梦!”穆君逸再也忍不住了,一掌推开欧阳清风,跨进屋来,手里的乌啼已出了鞘,只见寒光一闪,剑刃已架上了钟宽的脖子。 “住手。”穆仙儿一声呵斥,使得穆君逸拿剑的手一顿,一丝血迹已顺着钟宽的脖子淌了下来,好在只是割破了皮,没有伤着要害。 “仙儿,你说什么?让我住手?”穆君逸诧异地看着眼前身着男装的妹妹:“他可是杀了阿耶的凶手?我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处处刁难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可你为什么不杀了他?现在,居然还阻止我?” “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是县尉,而我是县令。身为执法者,岂可为了泄愤而动私刑?” “那我便不当这个县尉了……” “你答应助我替阿耶圆梦的,你忘了吗?” “我……好,那我现在以苦主的身份,请明府将这个杀了我阿耶的凶手处斩。” “不,他说的对,杀了他,阿耶也不会活过来了。”穆仙儿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阿耶想做一个清官,可清官最基本的职责就是要谨遵律法。按《大唐律》,死刑:京犯要五复议,外犯要三复议,不能说杀就杀了。 “哼,你是个遵纪守法的迂腐官吗?”穆君逸冷笑一下:“田府三人不就被你斩首示众了吗?” “当时在长安时,为了求这个官,我去讨好圣人,带他出宫找太子,碰巧遇到了魏家小郎君当街策马殴打百姓。 圣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当时那败家孩子身边的护卫不少,眼看圣人估计是敌不过了,所以,我暗中运气,助圣人将那群滚蛋打得落花流水,保住了圣人的颜面。你不知道,长安城里到处都有盯梢的人,圣人出宫,哪能没几个人看着。 圣人很感激,圆了我的梦想,还赐予我几道特权:可以携带家眷,可以任免手下官员,可以处斩谋反叛逆之徒。 田府那几人罪大恶极,我懒得上报朝廷复议了,只怕议来议去,找几个替死鬼顶了罪。所以干脆任性了一回,给他们安了不赦之罪,拿着圣人赏赐的金牌,先斩后奏。 至于他,确实杀了穆悠,可是年代久远,根本就没有相关证据,如果交于朝堂复议,很可能会被无罪释放。毕竟,这种种的缘由,就是因为圣人当年失去了武惠妃,派遣了花鸟使在民间广选美女而造成的。圣人会承认自己的错吗?” 第269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君逸拿剑指着钟宽:“难道他跟田府的人谋反叛逆扯不上关系吗?” 穆仙儿也是懊悔不已:“那时我还没查出来他就是杀了阿耶的凶手,要不然怎会把他骗到襄州去?早知道,我定然把他和田府扯到一块,一起剁了算了。” 钟宽早已吓尿了裤子,全身瘫软如泥,哆哆嗦嗦,只觉得自己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等着兄妹俩商量一个剁法。 欧阳清风恐兄妹俩又起争执,也上前道:“他好歹也是硖州刺史,哪能随便定他的罪。最好的死法就是像陈威一样,来场意外算了。” “陈威之死也是你们干的?”穆君逸挪开了剑:“不过师父所言极是。不知师父可想到什么好的死法?” “你听外面,更夫不是喊了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欧阳清风撩开右脸颊上的头发:“我这张脸当年就是拜他所赐,难道不应该以牙还牙吗?” “用火?可是当年阿耶被他刺的那一刀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我先将他千刀万剐,然后师父再来点火,可好?” 穆仙儿见钟宽满脸惊恐,似乎也有所不忍,揖手安慰道:“刺史勿怪,这人叫欧阳清风,是我阿耶的朋友,也是我阿娘的师兄。他这脸就是当年为了救我阿兄被火烧伤的。” “不……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是卫……不,是杨国忠那个贼子。当年害了你们的人是杨国忠啊!”钟宽双目圆瞪,回过神来,作着最后的挣扎。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和他耗着嘛。哎,你说,你刚才那封信要几天才能到杨国忠手里?我这个“父亲”,我最了解了,他肯定高兴坏了。可是如果几天后得到的却是另一个消息,那这反差是不是也太大了。这一时喜一时悲的,我真是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啊!” “好了,对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定然是留不得了。我们先回去吧,等到夜里我再过来动手。” “不,别杀我……求求你们……求你了……”钟宽眼泪鼻涕一大把,重重的将头磕在尿堆里,随后又喊道:“你……你现在可是夷陵县令,你就这样杀了我,跟杨国忠那个贼子又有何区别?” “嗯,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啊。”穆仙儿又犹豫了,用扇子扇着满屋的浊气:“哎,这可怎么办啊?身为夷陵县令,每个夷陵人都是我的子民。现在明知道有人要杀人放火,我到底该不该管啊?” 穆君逸怒道:“穆仙儿,你就为了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名声就置父母之仇于不顾吗?” 穆仙儿不理他,却对钟宽道:“哎,刺史,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我告诉你啊,他们师徒俩可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杀手,黑影儿。他们决定要杀的人,没人躲得掉。” “黑……黑影儿……”钟宽双目失神地盯着这一对师徒,如坠深渊。 “没错,你看他们两个的德行,真不愧是冷面杀手,呵,真够冷血的。”穆仙儿说着又看向欧阳清风,手指钟宽道:“这人反正迟早要死,你们何必咄咄逼人呢?让他多活几天,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罪过,不好么?” “穆仙儿!杀人就杀人,你哪来这么多花样儿?” “哎,逸儿,仙儿说的对,此人反正难逃一死,倒也不急这一时。就这么杀了他,反倒是便宜他了。” “师父,你……”穆君逸深深叹了口气:“你也同意跟着仙儿一起胡闹吗?” “谁胡闹了?”穆仙儿瞪眼道:“半个月前,是哪两个人在县衙书房和我约定,只要我乖乖儿吃药,百日内不出夷陵半步,就全听我的命令?” “我和师父是说过这话,那是让你好好养伤,怎么?你现在反倒以此来要挟我吗?” “哼。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神龙山庄杀我夫君,灭我天圣宫又当如何算?别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就能拦得住我,你们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我。信不信我今晚趁你们睡着了,就悄悄离开夷陵,去砍了东方英的脑袋,带回来给你们包月饼馅儿。”穆仙儿说着,连笑容也陡然变得诡异起来:“李殷死了,我可是无聊得很。” “仙儿,”穆君逸见她有些恍惚,不免有些担忧:“你别激动,我们都依着你就是了,都依着你……” “好。”穆仙儿又笑道:“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你们将我禁足夷陵一百天,如今已过半月。也就是说八十五天后,我们的约定就可以解除。到时候我去哪儿你们管不着,你们想怎么杀他,我也绝不干预。” “好。”师徒俩也没有异议了。 穆仙儿得意地看向钟宽:“刺史,怎样?我又给你争取了八十五天的生命。你还不快谢我?” “谢……谢穆……穆县令。” “嗯,好。呃,不知不觉中天都这么晚了啊,实在是抱歉,打扰刺史休息了。不知刺史还有何吩咐,没有的话,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告辞。”穆仙儿又假意客套一般,戴好了面具,成了穆悠,然后与欧阳师徒扬长而去。 “来人……来人……”钟宽踉踉仓仓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大喊道。 片刻后,管家跑了过来:“哟,阿郎,穆县令他们已经送出府去了。” “刚才的信可寄出去了?” “寄了寄了。阿郎吩咐的事,哪儿敢怠慢。” “马上派人去,把信追回来,我……我得给卫国公再写一封信。” “追回来?”管家面露难色:“刚才阿郎说是加急的信,便拿着令牌着快马送走了,如今怕是早就出城了,还如何追得到?” “这……我得……得再写一封。”钟宽赶紧来到书案边,拿起笔,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这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自己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穆县令和安王妃、美女蛇竟是同一个人,而且她还是穆悠的女儿,而且还有黑影儿师徒相助。 她是找何人做了这张面具,瞒天过海。她可是经过制考的,还进过宫,搜身严谨,怎会没人发现她是女子?她还有妻儿家眷。到夷陵了,他和百姓打成一片,帮忙栽秧打鱼,甚至还和他们一起下河洗澡……难道……一定是了,她一定请人帮忙掩饰了身份。要不然她又怎可分身去绝情崖与神龙山庄决战? 哎,这一切她早有计划,如今我知道了所有真相,肯定是活不成了,她说给我八十五天的命,谁知道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就把我杀了。一个妖女的话,又如何当真? 现在能救我的人,只有卫国公,如果他再派出一些高手来……不,卫国公会信这些真相吗?恐怕他更愿相信的是我送出去的那封信。毕竟神龙山庄的每个人都看到美女蛇被东方宏杀了,然后葬身悬崖。 “阿郎?”管家见钟宽拿着笔发愣,轻轻唤道,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眼睛看向屋中地毯上的那片湿润:“什么味儿啊?” 钟宽脸一红,将笔重重掷到地上:“滚!” …… 穆悠三人回了府,府中一片宁静,想是大家都睡了,只有柳絮,还在门口候着。 “阿郎,你回来了。”她兴奋地打开院门,朝穆悠喊道。 “你怎么还没睡?有欧阳他们跟着,你还怕我进不了门吗?” 柳絮笑着抓抓头:“阿郎,我要和你说点事。” “什么事非等着我回来?” “明府,那我们就先回房歇着了。”欧阳清风道。 “好。”穆悠笑笑,径直去了书房。 柳絮跟了过去,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阿郎,你……还喜欢娘子吗?” 穆悠在书案前坐下,点燃蜡烛,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着:“嗯。” 柳絮欣慰一笑,又嘟起嘴来:“那阿郎就不该整日里都忙着公务,而忽略了娘子。” 穆悠终于抬起头来:“怎么,我对她还不好吗?她住在正房里,每天锦衣玉食,连他儿子我也养着,每个月还给她零用钱,还有锦绣、田娘子伺候着……她还想怎样?” “哎,这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柳絮娇嗔道,夺下穆悠的书:“我是希望阿郎每天能多陪陪娘子。你每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天黑才回来,有时候干脆还不回家。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为了夷陵百姓操碎了心。可也希望阿郎能从百忙中多抽出点时间陪娘子说说话。” “陪她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啊!”穆悠有些不解:“哎呀,每天哪有那么多话说?她也不是个话唠。” “阿郎。”柳絮急了:“人家都夸穆县令明察秋毫,我看啊,就是夸大其词。阿郎其实就是个糊涂蛋。” 穆悠一瞪眼:“说什么呢?还有没有点规矩?” “哼。哪怕阿郎不愿听,我也不得不说。”柳絮毫不畏惧道:“阿郎这几个月来,根本就不管府上的事,我就觉得阿郎不像这穆府的当家的了。还有,那欧阳师徒,阿郎就让他们一直住在我们府上吗?” 穆悠又将书摆在了眼前:“那是当然。他们武功高强,有他们在,就没人敢对我们穆府不利。” 柳絮在穆悠对面拉了张凳子坐下,双手撑着下巴,脸色有些凝重,脸上零星的雀斑也纠结在了一起:“可是……哎……欧阳前辈也就罢了,可是,那穆大哥……” 穆悠从书后探出头来:“穆君逸怎么了?” 第270章 费心劳力,忍无可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柳絮低了头:“没什么,只是他……那么年轻,毕竟男女有别,这府上还有女眷呢……阿郎,你也是当官的人,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影响你的名声?” 穆悠噗之以鼻:“哪个当官的府上没有几个家丁护院丫鬟啊?难不成都得像宫里一样,除了女人就是太监?哦,不对啊,宫里头内院里是太监,外面的侍卫也还有男人啊。” “哎哟,阿郎……” “好了,我说你整天都在操心什么啊?屁大点儿小丫头,怎么这么多心思?” “我……” “行了行了,出去吧。我要睡觉了。”穆悠挥挥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柳絮站了起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诧异地看着穆悠:“阿郎就在这儿睡吗?娘子……还等着你呢。” “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柳絮叹了口气:“我也还有事没说完。” 穆悠无奈地看着这个烦人的丫鬟:“说。” “其实,不是我的事。是关于仙儿姐姐的事。”柳絮神秘地说。 穆悠总算也来了兴趣:“关于我,什么事?” 柳絮一皱眉:“哎哟阿郎,我说是仙儿姐姐,谁说你了?” “哦哦哦,仙儿什么事?” 柳絮又神秘地往门口瞧瞧,确定无人,终于附身过来:“我发现仙儿姐姐有问题。” 穆悠心头微微一颤:“什么问题?” “你知道仙儿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吗?” 穆悠:“我刚才过来时瞟了一眼,她房里灯都熄了,肯定是睡了吧。” 柳絮直摇头:“不,她根本就不在府上。傍晚,欧阳前辈给她吃完药后就没见过她。晚饭时,钱管家说她睡去了,可是饭后,我给她送饭去房间,却发现房间里没人。” 穆悠满是不屑:“那又如何?” “那她去哪儿了?” 穆悠有些不耐烦了:“腿长在她身上,她又不是我的手下,又不是我的丫鬟,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柳絮满脸疑惑:“不是阿郎派她出去办事了?” “她不是伤势又反复了吗?欧阳他们找大夫问了,说让她静养一百天。我怎么会给她安排任务。” “那她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因为李大哥过世了,一时想不开,跑到哪个没人的地方做出什么傻事来吧?”柳絮突然急了起来:“阿郎,你也是,就不该把欧阳师徒两个都带走。要是仙儿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看她大哥不找你算账!” 穆悠本想怪柳絮多事,可见她却是心里牵挂着自己,终于忍住了,朝门外指指:“仙儿武功高强,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行踪不定的,你怎么就知道她没回来?” “那我再去看看。”柳絮说着,朝西厢房跑去。扣响了穆仙儿的房门。 房中的灯亮了,不一会儿,穆仙儿便一身睡衣开了门,半闭着眼睛道:“柳絮,怎么了?” “仙儿姐姐?”柳絮欣喜道:“仙儿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仙儿打了个哈欠:“有事儿吗?” “哦,仙儿姐姐吃晚饭了没?” 穆仙儿揉了揉眼睛:“在外面吃过了。” “哦,呵呵,我是担心……天都黑了,我怕……哦,那仙儿姐姐快歇着吧。” “怎么?担心我想不开吗?”穆仙儿冷冷一笑:“我只是出去到处走了走,散散心而已。以后,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嗯。” 眼见穆仙儿关门熄灯,柳絮终于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飞奔回书房,穆悠依然还在看着书。 “阿郎,你好厉害,仙儿姐姐果然已经回来了。”柳絮满脸崇拜地说,随后一口吹灭蜡烛:“好了,阿郎,你快回房歇息去吧。” “行,你也快去睡吧。困死了。”穆悠起身伸了个懒腰,在柳絮的注视下进了柳婉茹的房间。 柳婉茹将针线收好,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穆仙儿在梳妆台前坐下:“那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帮你做了一身衣裳,你试试。” 姜黄色的上装,加上枣红色的裙子,布料摸起来柔软厚实,针脚平整,衣襟处和裙边还绣了淡淡的花纹。看起来很朴实的一套秋装,却是花了不少心思。 穆仙儿觉得心里暖暖的,感激中又略带几分失落。对柳婉茹这个朋友,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贴切。 她出身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身上至今都散发着高贵的气质,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这一点,让穆仙儿一直感觉和她有些隔阂。 她是一位慈母,对于子谦,不尽的宠爱,每月给她的零用钱,基本有一大半都用到了孩子身上。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针线活,子谦全身上下,都是她亲手缝制。穆仙儿好几次都劝她,小孩子长得快,用不着这么多套换洗的衣裳,结果只是惹她不高兴而已。 穆仙儿还觉得她这人有些虚伪,这次随自己到夷陵来,说是为了报恩,可只是想要靠“穆悠”扶养孩子。上次在长安就试过她一回,她果然在得知“穆悠”身处险境时,想到了偷偷一走了之。 她还有些自私,心里只有她自己和孩子,对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柳絮估计都没有多少真心。她不同意把柳絮嫁出去,理由是柳絮太小。呵呵,子谦太小,需要柳絮照顾,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她确实漂亮,当年江陵第一美女的名号当之不愧。可是跟她处久了,就会觉得她有些独断专行。就好比再漂亮的玫瑰,上面带着刺,也就让人不太爱亲近了。呵呵,这一点,跟我倒是还蛮像,不,好像又不是特别像。我这人比她讨人喜欢吧。 穆仙儿想着,穿上了新衣,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刚好合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跟自己重返长安时设计偶遇安王那天的衣裳倒有些相似。 “穿起来挺漂亮。”柳婉茹上前帮穆仙儿摸了摸肩头的褶子,自己也相当满意。 穆仙儿甜甜一笑:“多谢姐姐了。我还以为姐姐就只给我大哥做了衣裳,以报答我大哥寻找你和柳絮的恩情哩。没想到,连我也有。呵呵,这下姐姐可以放心了,我明天就把这身衣裳穿出去让大家看看。免得别人对姐姐和我大哥有所误会。” 柳婉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之而来的是几分被人洞悉一切的不安。 是的,不安。 这个穆仙儿,不管我做什么,她都像能看到我心里去,哪怕就是我的一点小想法,她都能扑捉到。 柳婉茹想着,全身一激灵:“仙儿。你又说什么呢?你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脱下来,反正你有钱,什么样式的衣裳买不到。” 穆仙儿推开柳婉茹的手:“喜欢,谁说我不喜欢?” “那就好。”柳婉茹又露出了微笑。 穆仙儿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身穿女装,却是男子的发型,有些不伦不类,不禁觉得滑稽。伸手准备去松发簪,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很轻,每一步都透着小心,应该是有所顾虑。 “阿郎,娘子。你们还没睡吧?”柳絮的声音在门外喊道。 “没睡。有事儿吗?”柳婉茹朝穆仙儿努努嘴,示意她赶紧换装。 穆仙儿无奈,只得立即又把自己变成了穆悠的模样。 “娘子快开一下门。”柳絮喊道。 喊门不敲门,手里定然有东西,听她走路小心,应该是容易泼洒出来的东西。 洗脚水?毒鸡汤? 穆悠能想到的就是这两样。可洗脚水一大盆,脚步应该更沉重些。那只能是毒鸡汤了。难道又…… 就在穆悠头中飞速旋转的时候,柳婉茹已开了门。 柳絮端着碗笑呵呵的进来:“阿郎,这是给你煮的一碗菊花茶。秋季容易上火,阿郎每日熬夜,肯定肝火旺盛,快喝了吧。” 穆悠冷冷一笑:“柳絮何时去学的医?” “阿郎竟嘲笑我,是前两天上街买菜,顺道去问了赛华佗,他说的。” 穆悠端起碗,闻了闻:“你先睡去吧,我等会儿再喝。” “啊哟,阿郎,快喝了吧。” 穆悠不语,缓缓走到柳絮身后,抡起胳膊朝她后颈处就是一掌,柳絮便瞬间倒在了地上。 “柳絮!”柳婉茹大惊,诧异地看着穆悠:“仙儿,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柳絮,柳絮,快醒醒啊!”她焦急地呼喊着,半跪在地上,将柳絮的头和上半身搂在臂弯里。 穆仙儿已取了面具,脸上无比淡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微笑:“姐姐喊什么?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柳婉茹眼睛红了:“你……你把柳絮怎么了?” “放心吧,她死不了,我只用了两成力,她只是晕了而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她不顺眼嘛。”穆仙儿双手往胸前一抱:“你说,当丫鬟就当丫鬟,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好了?整天这个那个操这么多心干嘛?都催了几遍让她去睡觉,偏不听,偏要缠着我,还没完没了啦?” “你……柳絮把你当恩人,每天都想着报答你,你却不识好歹。” “对我好?哼,我可无福消受。柳絮是你的丫鬟,那就请你把她管好了。如果我发现她下次还在我饮食里下药,我绝不留情!”穆仙儿愤怒地说道,看了眼桌上的菊花茶,走出房去。 穆仙儿之所以愤怒,是因为突然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悲愤交加的穿过庭院,看了一眼东南角的那口井,又想到了上次柳絮在鸡汤里下药的事。 那次,李殷不小心喝了鸡汤,只有不停地淋井水…… 李殷…… 想起了自己的夫君,穆仙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虽然她这些天在人前装得很平静,可是背地里,不知落了多少泪了。 李殷,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他的消息?难道…… 不,他不会死,他说了要我回家等着他的,他……绝不会骗我! 第271章 物是人非,致远重生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气转凉,即使阳光普照,也丝毫感受不到热气了。锦鲤亭上的琉璃瓦泛出柔和的光泽,湖面也是波光粼粼。 安王一身大紫色的长袍,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腰间的玉带交相辉映,玉带上面悬挂的玉佩更是光彩夺目。 他从碗中舀出一勺鱼食投入湖中,顷刻间,五彩斑斓的鲤鱼窜出头来,平静的湖面沸腾了,如烟花绽放。细细的浪花拍打着岸边,连池边泊着的那一叶扁舟,也随之荡漾起来。 萧飒照例抱着长虹剑立于安王身侧五步远,双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晃已经五个月了,原以为时间能让人慢慢淡忘一切,可是此刻看来,有时候,有些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又岂是能轻易忘记的。 安王双眸无神地盯着湖面那一片绚丽,突然,他一把拿过月奴手里的那碗鱼食,整个儿倒进了湖里,引起一场更激烈的食物争夺战。 “这样喂才壮观嘛!”隐隐的有个声音兴奋地喊道。 安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去,可湖边除了微风拨动柳条的低语,也只剩那叶孤舟寂寞的身影了。 “殿下,王旅帅来了。”小夏子领着王致远来到亭子外,躬身说道。 “罪臣王致远拜见安王殿下。”王致远笔直地跪在地上,低头见礼。 “起来吧。” “多谢殿下。” 安王接过月奴递过来的湿帕子擦着手,瞟了一眼王致远:“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王致远赶紧一抱拳:“多谢殿下关心,修养了快一个月,已然痊愈了。殿下大恩,王某定当铭记在心,此生愿誓死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王将湿帕子扔给月奴,指指萧飒:“我身边已经有萧飒了,不用你跟着。再说,救你的人也不是我,你谢错人了。” 王致远茫然地朝小夏子看了眼,又惶恐地低下头去:“请殿下明言。” “是穆悠救了你。” “穆悠?” “没错,山南东道硖州夷陵县令穆悠。”安王轻轻说出这个名字,嘴角不自主地勾起一丝笑来:“上个月十三晚上,我收到了穆悠从襄州寄给我的信。他说去襄州办事时,在一家客栈吃饭,听说那掌柜的为了救自己的女婿想低价把店子盘出去,细问得知,掌柜的要救的人居然是你。所以来信请我帮忙。” “哦,王某改日一定备上厚礼,亲自向穆县令致谢。” “不用。”安王接过小夏子递上来的茶抿上一口:“穆悠说了,帮你其实就是在帮他自己。他还说,要多谢你才是。” 王致远更加迷茫:“谢我?” “当时王妃失踪,穆悠便参与了查案,结果都明确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杨府的问题。可是,却还有人不甘心,想借机扳倒更多的人。所以,趁着圣人去华清池避暑了,又将此事拿出来大做文章。 小夏子说,去牢里救你出来时看你伤得很重,想是受了不少罪吧?他们想屈打成招,说说,他们想让你招认的幕后主使是谁?” 王致远顿时惶恐起来,低着头,不敢回答。 “不敢说?”安王轻蔑地一笑:“那你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即可。” 王致远咬了咬牙:“是。” “他们要你供出的人是太子吧,当然,还有穆悠。”安王提到穆悠的名字,又是一笑: “穆悠其实是太子的人,设计在安王大婚之日掳走了王妃,企图嫁祸给卫国公。从而让卫国公失去圣人的信任,除了安王的靠山,为太子继承大位,清除障碍! 怎样,他们是想得到这番供词吗?” 王致远全身一颤,微微点点头:“是。” “还真是?”安王大喜:“呵呵,好你个穆悠,还真让你猜对了。” 萧飒忍不住问道:“郎君的意思是,穆县令早就料到有人会借此事对她不利?” “嗯。穆悠在信里说得明白,就算没有王致远,也会有别的事把他和太子牵扯到一起,说他们图谋对我不利。穆悠说让我千万不可信。呵呵,我当然不会信,他是我的朋友,岂会为了太子对付我?” “那郎君觉得,是谁想制造这一误会?” 安王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还能有谁?如今朝堂上,不就是他一人独大吗?他本想借莲儿和我成婚巩固自己的地位,谁知莲儿却失踪了。他还试图用杨兰来糊弄我,被我当场拆穿。 他失去了圣人的信任,一直想干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次圣人本来只想带贵妃去华清池避暑的,可他求了贵妃,让贵妃说服圣人令太子也一同随行,将这长安的一切交给我来打理。 哼,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政事,一看折子就头疼。 身为右相,他便理所当然的帮我排忧解难了,也趁机把对自己不利的人好好清理一下。穆悠,更是他的眼中钉,必然是要除掉的。 大理寺卿朱望本是太子的人,太子不在长安,他当然不敢违抗卫国公的命令。所以只有任由卫国公,把与王妃失踪案相关的人,又找出来重新审问一遍,好得到他想要的供词。 可是,面对死在你面前的那几个丫鬟,你却丝毫不惧,坚决不同意作伪证来污蔑穆悠和太子。 我说的可是?” 王致远诧异地看着安王:“是。” 安王再次大喜:“哈哈,还真是神了!萧飒,我觉得穆悠应该还是学了一些推算之术的,要不然,他怎会把这些分析的这么清楚?呵呵,连我都没察觉杨国忠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他穆悠远在夷陵,他怎么就知道了?” 萧飒偷偷一笑,随即答道:“穆县令当时在长安时,敢公然与卫国公作对,必会时刻注意卫国公的行踪,从而有所防备。” “杨国忠这人睚眦必报,我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你得罪了他,长安,你估计是待不下去了。”安王皱皱眉,对王致远道:“杨国忠想把我当傀儡,所以一直都和太子势不两立。如今,你只有投奔太子,彻底和杨国忠决裂算了。” 王致远面露难色:“可太子随圣人一行还在华清池,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萧某倒是觉得,投靠太子,还不如投靠广平王。太子性子太过温和,若是圣人相问,他定然会把自己撇清关系,并不一定就会留你。而广平王,在洛阳有自己的封地,跟在他身边随便寻个职位,也不用担心和京城打交道。” “没错没错。”安王欣喜地看着萧飒:“行啊,萧飒,我以前觉得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你什么时候突然就开窍了啊?” 萧飒想到穆仙儿信中的吩咐,被安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呃……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一会儿给广平王写封信,你带着去,保证他不会亏待了你。” 王致远喜极而泣,再次跪下:“谢安王殿下!” “好了,下去吧。” “是,臣告退。” 安王见王致远走远,开心地再次拍了拍萧飒的肩:“太好了,你说,如果穆悠知道我为他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会怎么谢我?” 萧飒笑笑:“她会说: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帮助的嘛,谢什么?” “呵呵。没错。我猜他一定也会这么没心没肺的说。”安王乐道,转而表情又凝重起来:“杨国忠这招彻底输了,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想出其它手段对穆悠不利。” 萧飒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听说卫国公这一个月来在帮江湖上清除邪教,估计一时没有心思再去对付穆县令了吧。” 安王:“哦,上次听你讲了神龙山庄和天圣宫在绝情崖决战的故事。最近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萧飒:“听说东方英已经成了武林盟主,卫国公派去增援他的那批死士,十天前已经回京了,去了一百人,回来的只剩二十人。” 安王:“那二十人现在何处?” “郎君放心,他们前天已经离开长安了。至于去了何处,不得而知。” 安王又皱起了眉头:“萧飒!如此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查清楚?他们留在长安,我倒放心,如今他们不知去向,我才是放心不下!” 萧飒看着安王满脸焦虑的样子,道:“郎君是担心这批人被卫国公派去了夷陵?” “难道没这个可能吗?” 萧飒倒是无所谓地笑了:“郎君太小瞧穆县令了,她如今早就在夷陵站稳了脚,深得民心,身边还有衙役和兵马,谁敢动她?” “可是,如果那些人暗中行刺,那……哎。”安王又急了。 “萧某还听说,穆县令用缴获的田府的珠宝雇了两大高手,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就算那些人欲图不轨,也不用担忧。” “可要是……哎,谁知道他请的那两个护卫身手如何?早知道,我应该派几个人保护他的。” 萧飒安慰道:“据说,田二娘就曾派了几波杀手,企图刺杀她,结果都是有去无回。想来,她身边那两个高手定是身手不凡。郎君就放心吧。” 安王疑惑地看向萧飒:“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卫国公派了人在夷陵盯着穆县令的一举一动,我在杨府外面守着,见他给卫国公汇报完情况,便花了些银子买了这些消息。郎君不是也想知道夷陵的情况吗?” “哦。”安王松了口气:“如此倒好。穆悠这人也聪明,希望他能灵活应对,逢凶化吉。只是杨国忠,实在是太讨厌,这人的手似乎伸得太长了些。” 第272章 惋惜妖女,画功精进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郎君是指他增援神龙山庄的事?” “没错。历来朝堂和江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江湖人的行为影响到了我大唐的安危。否则,纵然他们有帮派之争,又与我们何干?哪需要他瞎操心?” “卫国公上个月底倒是来过敬玉轩,想向殿下禀告此事。只是殿下早有吩咐,说看着卫国公就烦,奴婢就没让他进来。”小夏子赶紧答道,偷窥着安王的反应,生怕自己上次领悟错了安王的意思。 “萧某记得卫国公当时说:整顿江湖,也是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他说:冷阑珊野心勃勃,若是她成了武林盟主,早晚必将觊觎朝堂。所以才助了神龙山庄一臂之力。” “那在他看来,神龙山庄就可以维护天下稳定了?”安王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放下茶杯:“哎,你们还记得那个美女蛇的故事吗?” 萧飒笑笑:“郎君是指美女蛇智取《神龙剑谱》的故事?” “嗯。那个故事我还是听殷子木讲的。如果是真的,那么美女蛇就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坏。天圣宫的人也没干出多大伤天害理的事来,可为什么就认定了他们是邪教,非要赶尽杀绝呢?” 萧飒:“听郎君的意思,是替美女蛇那个妖女感到惋惜吗?” 安王确实满脸惋惜:“殷子木讲过,天圣宫的人都是冷阑珊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那个美女蛇有胆有谋,如果不是命运不公,又怎会成为妖女,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哎,说实话,自从听你讲了天圣宫被神龙山庄灭门的事后,我这些天心里一直都还有些难受。” 小夏子看看萧飒,微微欠欠身:“殿下仁慈,这些都是江湖上的事,殿下全当听了故事,可千万别太放在心上,更不要以此伤了身子才是。” “哎。江湖人……”安王又长长叹了口气:“以前听殷子木给我讲了好多江湖故事,我最崇拜的就是江湖好汉,一人一剑,或许还有一红颜知己相伴……多么逍遥啊!只是不知,殷子木他现在怎么样了?哎,萧飒,你说,他和仙儿成亲了没有?” “成亲了。”萧飒脱口而出,突然他一愣,又接着道:“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安王并没注意到萧飒的表情,他双眼远远地朝龙池看去:“我也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成亲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哎,也没吃上殷兄的喜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萧飒也凝视着满池湖水,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好险,刚才差点儿就说漏嘴了。 仙儿和李殷已经成亲了,七夕佳节,是个好日子,可惜没能吃上他们的喜酒。 上个月十三,安王收到了穆悠的信,我也收到了仙儿的信。信是仙儿七月初八寄的,仙儿告诉我,她和李殷头天晚上成亲了,还买下了王致远岳父的客栈,更名为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好豪气的名字,南来北往的江湖人一定爱到此歇脚打尖儿,生意一定会很好。 仙儿在信里也提到,天圣宫和神龙山庄定于中元节在绝情崖决战,说她计划和李殷假死以退出江湖,让我不要轻信流言。 果然,几天后就有天圣宫被神龙山庄灭门的消息传到了长安。仙儿只说她和李殷会假死,可没提过整个天圣宫会被灭绝。难道她不知道杨国忠给神龙山庄增援的事?那她的计划有顺利实施吗? 想到这儿,萧飒又突然有一丝不安。十天前,也就是上个月底,杨国忠派出的死士回来了二十人。看杨国忠那日来见安王时的神情,应该是很满意。那么,仙儿他们真的按计划逃脱了吗? 哎,不知他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我只知道自中元节到今天,已经二十五天了,所有人都在传天圣宫被灭的事,可是没有任何有关夷陵的坏消息传来。那么,仙儿应该就还在夷陵做县令,她和李殷一起隐匿在夷陵。 “萧飒,萧飒!” 几声呼喊打破了萧飒的沉思,他愣愣地回过神来,见安王和小夏子都诧异地盯着自己。 萧飒赶紧一抱拳:“哦,郎君,有何吩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安王微怒道。 “哦,萧某一时走神,还请郎君恕罪。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安王鼻子轻哼一声:“我问你:上次进宫来找我,让我帮忙缉拿美女蛇的那个东方宏,你觉得他是不是真的?” 萧飒心里有些慌乱:“郎君为何又突然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那人曾自称是神龙山庄的少庄主,上次混进宫来,当场指认殷子木,还请我帮忙他缉拿美女蛇,好像对天圣宫有很大的仇恨。这次美女蛇不就死在东方宏手里吗?不知道杀美女蛇的东方宏会不会就是他?” “肯定不是。”萧飒答道:“那人一看就是江湖骗子,大胆进宫来找郎君,肯定是为了骗钱而已。要不然为何要求穆县令带他去宝月楼找人制假的令牌?再说了,如果他真是东方宏,那如他所述,殷子木不就是天圣宫的银狐了,那此刻不就成死人了吗?” “不不不,殷子木怎会是天圣宫的人,他怎么会死。”安王赶紧否认:“我只是一时想起来,问问罢了。好了,不提他们了。江湖人的事,我们也望尘莫及,全当故事吧。” “郎君所言极是。” “哎,豫儿在洛阳,穆悠在夷陵,殷子木不知道身在何方,莲儿也还是杳无音讯。如今,我身边就你们几个老熟人了。”安王突然又长长叹了口气,满眼伤感,他转眼看向萧飒,眼光又落在了他的发簪上:“你最近怎样了?” 萧飒又是一愣:“郎君问什么?” “刚夸你开了窍,怎么一时又这么木讷了?”安王朝他头顶努努嘴:“跟那个郭七娘发展到哪一步了?” 萧飒咬咬唇:“郎君真的误会了,我和七妹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七妹!这叫法好像又亲近了不少嘛。还只是普通朋友?”安王坏笑道,看向一旁的小夏子:“骗谁呢?” 小夏子也偷偷一笑:“就是,萧将军,你可不能欺瞒殿下啊!” 萧飒瞪了一眼小夏子:“夏公公,都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传午膳了?” “哦,殿下饿了吗?” “哎,传膳吧,反正每天就这几件事。”安王甩甩袖子朝前走去,嘴里还嘀咕道:“跟你们聊天,真是无趣!” “哎,萧将军,你说我们殿下每天都这么浑浑噩噩的,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夏子满脸无奈道。 萧飒又轻轻叹了口气:“他这就是闲的。长安这么多事,可他都不想管,我们能怎么办?” 满桌的美味都摆了上来,木槿和夕颜伺候安王净了手,候在一边,只等安王示意,好帮着夹菜。 “殿下,朱海瑶求见。”郑明在门口通报。 “朱海瑶?”安王眉头一皱:“她又来做什么?” “朱娘子说这两个月一直跟着吴先生学画,终于学到了精髓,又为王妃画了一幅像,还请殿下指点。” 萧飒微微一笑:“你可看清楚了她是来献画的?该不是算着饭点来蹭饭的吧?” 蹭饭? 安王嘴角一笑:“那就让她进来吧。反正这一大桌子,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是。”郑明应道,很快便带着朱海瑶进了屋。 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右额上还搭着厚厚的斜刘海儿…… 安王刚朝她瞟了一眼,猛地惊得站了起来。 萧飒与小夏子对视一眼,也是大吃一惊。 此女为了讨安王欢心,还真是肯下功夫啊。前两次是圣人授意,高力士和小夏子也帮她出了点主意,让她装成王妃的样子讨好安王。如今高力士陪圣人避暑去了,看小夏子的表情应该也没出手相助。她两个月没露面,没想到今日又来了,竟是这个装扮———莲儿与安王在玉糕坊重逢的样子。 “海瑶拜见安王殿下。”朱海瑶怀里抱着画轴,抿嘴一笑,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双眼也含情脉脉地朝安王看去。 “免礼。”安王又坐了下来:“一晃两个多月未见,听说朱娘子跟着吴道子学画去了?” “是。”朱海瑶答道,轻轻展开画轴。 安王再次震惊了,脱口而出:“莲儿。” 萧飒也朝画像看去,画中的女子果然是莲儿,不,是仙儿才是。朱海瑶这次的画功果然精进不少,画中的仙儿栩栩如生,而且也是和朱海瑶同样装扮。不知是她变成了朱海瑶的模样从画里走出来了,还是朱海瑶变成了仙儿的模样入了画。 “画得很好。”安王接过画像,轻抚着杨莲的脸庞,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五个月前和莲儿再次相逢,她就是穿的这身衣裳。你又是从哪儿找的这身衣裳穿上的?” “海瑶偷偷找人打听了有关王妃的一切,特地装扮成这个样子,只是想借着王妃的模样让殿下多看我几眼罢了。一时利用了王妃,还请殿下恕罪。”朱海瑶说着,竟跪了下去:“刚才见殿下终于笑了,海瑶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管殿下如何处置,海瑶都毫无怨言。” 安王又笑了:“起来吧,我怎会因这么点事怪罪你。你应该还没用膳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呵呵,你刚好赶上了饭点,就陪我一起吃吧。小夏子,帮我把王妃的画像送到我寝宫去。” “是。”小夏子抱起画像,朝身边的宫女挥挥手,所有人一起退了出去。 “哎,夏公公,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萧飒问道,也识趣地跟了出去。 第273章 心甘情愿,学做影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呵呵,都出去了?”安王朝门外看看:“这群家伙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了吗?” 朱海瑶心头倒是大喜,能与安王独处一室,这可是机会难得。她便拿起筷子帮安王夹上一些菜:“就让海瑶伺候殿下用膳吧。” “不用了,你也吃吧。看看这宫里的厨子做的菜如何?” “嗯,色味俱佳,可谓是人间极品。”朱海瑶待安王动了筷子,也小心地尝了几个菜,又将两只杯子斟满酒:“殿下,海瑶敬你一杯。” 安王微微一笑,与朱海瑶对饮一杯:“朱娘子觉得这酒如何?” “酒香四溢,沁人心脾,酒中散发着葡萄的香甜,留恋于唇齿之间,令人回味无穷。” “呵呵,朱娘子对美酒还挺有研究,来,既然喜欢,就多吃几杯。”安王亲自为她倒上,还为她夹上一块菜:“你多吃点。” “谢殿下。”朱海瑶受宠若惊,将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心中就只有王妃一人,为何还要三番两次来找我?” 朱海瑶羞涩地低下头:“去年的中秋佳节,海瑶有幸随父亲进宫,在花萼楼参加了晚宴,还放了孔明灯许愿。那次是海瑶第一次见到殿下,从此海瑶心中便久久不能忘怀。” 安王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颤,没想到她一大家闺秀居然如此坦然的示爱。 喜欢我?哼,天下喜欢我的女人多了!安王心头涌起一丝得意,转而又有几分失落。 她们喜欢我什么呢?如果我不是安王,如果我没有如今的地位,又有谁会理我?十年前,我一个人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时,就有不少女孩子见过我。除了莲儿不嫌弃和我做了朋友,哪个不是把我当成个傻子? 安王将杯中的酒饮尽,看向身边的佳人:“我和王妃十年前就认识了,青梅竹马。虽然后来她不幸失踪了五年,可是她一点都没变,她还是那么懂我。我也依然那么依赖她,爱她!” 朱海瑶眼中露出无尽的羡慕:“殿下对王妃一往情深,老天有眼,一定会保佑王妃平安归来的。” 安王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当真希望王妃能够回来?” “当然。海瑶一直特别崇拜王妃,只希望王妃能回到殿下身边。” “真心话?”安王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也喜欢我吗?圣人也恩准你时常进宫来走走,很明显就是想撮合我们。 如果王妃回来了,那还有你什么事啊?王妃心眼儿小,可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她的丈夫。你就算做了我的侍妾,她也会想尽办法虐待你,整死整残了可不好说。 你也知道,她可是卫国公的女儿,从小得其父真传,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朱海瑶心头一颤,连双眉也紧蹙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惊恐。 杨莲有多狠毒,自己当然早有耳闻,安王宫里头被她教训过的奴婢大有人在。甚至上次安王生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就因黄娘子嫌弃她的着装打扮,就对黄娘子大打出手,不,不但动手,还咬人,咬的黄娘子都出了血! 好在,她失踪了。可是,她还会再回来吗?她上次失踪了五年,都能赶着安王选妃前出现,而这次,才五个月而已。 “怎么?怕了?”安王幸灾乐祸地笑道,又替两人斟满酒,朝朱海瑶靠近些:“说实话,我也怕她,从小就怕,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听她的。如果你跟了我,她要是不高兴要打你,要给你下毒,我可是不敢救你的。” “殿下……”朱海瑶终于挤出一个笑脸:“王妃敢爱敢恨,实乃真性情也,海瑶故而崇拜至极。可是,海瑶对殿下的情意也是真的,哪怕是委身在王妃身边做一个丫鬟,只要能有机会天天见到殿下,海瑶也心满意足了。如今王妃不在,海瑶愿替王妃好好伺候殿下,若是王妃哪天回来了,是走是留,全凭王妃发落。” “哦?甘愿留在我身边?那令尊会同意吗?他可是太子的人。你跟了我,让他怎么办?我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要不然回家会挨骂的。” 朱海瑶满脸坚定:“我不怕,为了殿下,哪怕要海瑶上刀山下火海,海瑶都心甘情愿。” 安王再饮了口酒:“你这句话说得真叫人感动啊。可是,我的王妃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她只会默默地对我好。” “是。海瑶记住了。海瑶定学王妃一样,还请殿下能给海瑶一次机会。” “你开口闭口都是王妃,你想做王妃的影子吗?” “是。哪怕是做王妃的影子,也是海瑶的福分。”朱海瑶低头道。只要安王喜欢上我,只要那个杨莲永远不再出现,我不就成了真的王妃了吗? 如此想着,朱海瑶竟有些紧张了。她静静地等着安王的答复,都说安王重情重义,都五个月了,他对杨莲的情意却是丝毫不减。他会把我当成杨莲的影子吗? “好。” 出乎意料,安王居然同意了。 他冷冷一笑:“为了王妃的一张画像,你居然不辞辛苦和吴道子学了两个月的画。单凭这一点,我就该给你个机会。” 朱海瑶大喜:“谢殿下。” “不过,要学王妃,你可不像。”安王举起酒杯,闻着酒的清香:“你说偷偷打听了有关王妃的一切,看来你打听的还不够全面。有件事可是王妃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朱海瑶又紧张起来:“还请殿下明言。” 安王靠近了些,悄悄道:“王妃从来不吃酒。八年前的中秋盛宴,莲儿在卫国公的授意下给圣人贵妃敬酒,就吃了一碗,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浑身不舒服,身上长满了成片的红疹子,痒得都抓破皮了。还是沈太医配了药汤泡了澡,过了两天才好。 从此,莲儿便滴酒不沾。不过,她特别好面子,怕别人笑她,所以每次吃酒时都会提前让人备上水或者汤之类的偷梁换柱,或者吃了含到嘴里,偷偷吐到帕子上。不像朱娘子海量,能够一尝佳酿。吃酒对王妃来说,真是一大憾事了。” 朱海瑶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既然王妃不能吃酒,那……那海瑶从今往后也戒酒了。” 安王又自饮一杯:“那你多吃菜吧。” “是。”朱海瑶又埋头吃起菜来。 安王又笑了:“你吃东西的样子也不像。王妃吃东西没这么斯文,挺豪放的,呵呵,她胃口很好,每次都像吃不饱似的,有好吃的就一个劲儿的抓着往嘴里塞,就像有人和她抢一样。” 朱海瑶微微一愣,端起面前的盘子,抓起食物把嘴里塞得鼓成了球。 安王看着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萧飒和小夏子对视一眼,房间的门敞开着,屋里的一切自然尽收眼底,两人不约而同朝边上走远了几步。 “哎,好久没听殿下这般开怀大笑了,可是,我怎么觉得殿下笑得让人瘆得慌。”小夏子拍拍胸口,满脸迷茫。 萧飒不接话,而是问道:“圣人何时回来?” “哦,就这两天了。中秋之前定会回宫。不知道今年的中秋佳节,圣人又会怎么过?” *** 怎么过?当然是来一场隆重的盛宴! 花萼相辉楼早已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彩裙飘飘,如同下凡的仙子,群臣们歌功颂德,都快把皇上捧成了神仙。 “好。诸位爱卿,来,我们一起举杯,恭贺佳节。”皇上龙袍泛着金光,秋高气爽,让人倍感身心舒畅,似乎看起来又年轻了几岁。 酒过三巡,皇上看向左边的安王:“旭儿,怎么,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可是这两个多月累着了?哈哈,朝政上的事是不是比你舞文弄墨要操心多了?” 安王惭愧地低下头去:“儿愧对阿耶所托,朝堂上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全靠卫国公处置着。” “嗯,他身为右相,理应尽职尽责。哎,你身边还是差几个辅助你的人。一晃又是几个月了,你想好了没有,想管点儿什么啊?长安这么多事,我也老了,你就忍心看着太子一个人劳心?” 安王看向对面的太子,见他依旧镇定地吃着酒,眼睛欣赏着大殿中的歌舞。他应该是听见了,置若罔闻,只是因为不知所措,对于圣人的决断,又有谁能有异议呢? 安王不禁为他感到一丝不公,圣人如此问,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自己开口,就可以把太子的权力分担一部分下来了?可是自己真的无心朝政,也理不清朝堂上的事。 “怎么?还没想好?”皇上追问道。 “旭儿也不知道自己擅长干什么。还请阿耶多让我想想。阿耶不是说我身边需要人辅助吗?我……我想等穆悠回来。” 杨贵妃帮皇上斟满酒,看了眼安王,眼中尽是疼爱:“三郎,今日过节,又不是在朝堂上,何必说这些。再说了,这么大的事,你总得给时间让旭儿好好想想。” 皇上与贵妃对饮一杯,也笑了:“好,此事也不急,所谓成家立业,莲儿回来的希望渺茫,还是得给旭儿先选位侍妾。你说呢?” 杨贵妃莞尔一笑:“我堂兄不是给三郎提过几个吗?可是三郎都给否了。” 皇上朝台下指指:“上次选妃,我觉得除了杨莲姐妹,那个黄媛和朱海瑶也不错。不过听说那个黄媛还和莲儿打过一架,怕是性子也强势。我看啊,就那个朱海瑶吧。” 杨贵妃瞟了一眼跪坐在朱望身后的女子,又看向安王:“你觉得了?” 安王也朝朱海瑶看了眼:“阿耶阿娘,我这些天跟海瑶倒也还挺谈得来。如果是侍妾,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安王妃的位置非杨莲莫属。” 第274章 有话直说,天灯璀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安王妃的位置就先给杨莲留着。”皇上见安王同意纳朱海瑶为妾,十分欣慰:“等我让人选个吉时,早些给你们把事办了。” 安王笑笑:“穆悠和豫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成婚,他们总该来吃杯喜酒吧?不知阿耶能否把婚期订到年底?” 皇上佯怒道:“能否?能又怎样?否又当如何?” 安王也收敛了笑容:“能,儿就奉旨成婚;否,儿从今日起就绝食了。” “看看,看看,这简直跟那个穆悠一个德行,都会给我讲条件了。哈哈哈哈。”皇上指指安王,忍不住笑道,眼睛斜向太子:“我就喜欢旭儿这个性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干净利索。不像某些人,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总要害我瞎琢磨。我这岁数也大了,也懒得操心了,一动脑筋就头疼。” “那阿耶是同意了么?”安王笑道,满怀期待。 “准了。也让你们先培养培养感情。”皇上又与贵妃对饮一杯:“做事拖拖拉拉的,都挨到年底,到时候看你忙得过来?” “呵呵,谢阿耶。”安王撒着欢儿跑过来再给皇上贵妃倒满酒,还不忘给太子也满上一杯,然后指指朱海瑶:“这里太闷了,我和海瑶出去放灯去了。” 太子低头沉默着,圣人的话,他当然听到了,也明白是对自己不满。十七年了,这个太子当得憋屈,可是身在皇室,岂能都如李旭那般幸运。朝中反对自己当太子的大有人在,如果自己跟李旭一样把所有心思都挂在脸上,岂不是让人一眼就看个通透,那如何能活到现在? “这里确实太闷了。走,爱妃,我们也出去转转。”皇上斜了太子一眼,一抬手,由杨贵妃和高力士扶了出去。 “恭送圣人、贵妃。”众人赶紧起身相送。 “殿下。”静忠再为太子续上一杯酒。 太子举着杯子,酒迟迟未送到嘴边,他的眼睛盯着下面的群臣。殿中的歌舞依然热闹,可他却感到阵阵冷清。这群老狐狸,鼻子一向灵得很,恐怕又是闻到味儿了,觉得圣人还是更偏袒安王,觉得自己就只是一个摆设吗? 片刻后,估计也都确信圣人不会回来了,群臣也都放松了下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举杯寒暄起来。 朱望,他依然独坐,低着头慢慢品着杯中的酒,好像那杯酒永远吃不完一样。以前这个时候,他定然会围过来,奉承自己几句,而今日,他的眼中也看不到我了吗? 呵呵,他如何还会在意我,他的女儿如今跟安王走得多近啊,年底就快成婚了。两个月的时间,随圣人去避暑了一趟,好不容易凭借穆悠给的那本册子拉拢的那些人,都又散了。 太子嘴边浮起一丝苦笑,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为何自己会感到如此孤单?他将酒杯放在桌上,也起了身,不知是坐麻了腿还是心神不宁,竟绊上了桌角,好在静忠眼疾手快扶住了,要不然定会摔了不可。 “三郎,可是醉了?”太子妃快速过来扶住了他。 “出去看看花灯去。”太子尴尬的笑笑,踉踉仓仓朝外走去。 “恭送太子,太子妃!”众人再次喊道。 杨国忠眯着眼睛一直静静扫视着各人,见圣人和太子都走了,整个人更是畅快了。他挥挥手,周围的人也都知趣地走开了,只有魏方进嬉笑着凑上前来:“相公,我再敬你。” “好,呵呵,来!”两人一干为尽。 “相公真是海量啊。” “呵呵,高兴啊。老魏啊,你看我这双眼睛,我都好几个月没睡个安稳觉了。如今倒是好了,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杨国忠指指自己,满脸舒畅。 魏方进左右看看,见没人在意,凑近些问道:“上次听相公说,那个穆县令听说天圣宫被灭后吐了血晕过去了,可是病情加重了?” “不不不,他已经没事儿了。” 魏方进迷茫了:“哦?那是何喜事啊?” “杀一个人不算本事,拉拢一个人才算。”杨国忠甚是得意:“我是说嘛,他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小子,怎么就那么不知死活地敢和我作对。原来,就是依着自己会点武功,和天圣宫的美女蛇有些交情,就认为自己找到了靠山,有恃无恐了。 刚刚府上的人来报,钟宽来信了。穆县令已经想通了,愿意杀了穆悠,和我们合作。如今穆悠已死,穆县令就是真的穆悠了。安王器重他,听圣人的口气,年底就会把他调回长安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辅助安王,定能让我大唐千秋万代。” 魏方进却皱起了眉头:“他不惜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以穆悠的名字报名制考,一定还会有其它不为人知的举动。而且,此人野心不小,相公觉得,他会甘心为我们所用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人先是和穆悠父女合作,毁了我与安王联姻的好事,还害我失去了圣人的信任,偷偷为太子笼络人心,深得太子青睐。你是不知,太子还有意在曲江池畔送他一座宅院哩。 他这人确实圆滑,在讨好太子的同时,把安王的秉性倒是摸得透彻,还和安王成了朋友。 可是,后来他发现,圣人中意的人还是安王。所以他果断放弃太子,来支持安王,倒是合情合理。 哎,以前是因为穆悠父女的事,让我们心生嫌隙,如今,穆悠父女都已经死了。他自然也就没必要与我为敌,当然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呵呵。亏得相公让我们从那个东方宏着手,查到了那杨莲的真实身份,从而端了她的老巢。相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魏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魏方进忙着又斟上两杯酒,朝杨国忠尽力吹捧道。 “哎,哪里哪里。我也是绞尽脑汁,才得以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了。这个穆悠,倒是真让我头疼了好一阵子。哎,坏了,那些派去夷陵的死士,今天也该到了。”杨国忠突然懊悔不已:“他们该不会把那个穆县令杀了吧?” 魏方进也跟着紧张起来:“相公是说,花了大价钱养的血灵营那一百名死士?” “对付天圣宫折损了八十人,剩下的二十人,我初八派去夷陵了,他们起过誓,半个月后,要么送上县令穆悠的人头,要么就提自己的人头来见。” “那……这……”魏方进大惊失色:“那穆县令既然愿与我们合作,那要是把他杀了,岂不是可惜了。若是杀不了他,让穆县令误会了我们不愿意合作,那岂不是又要和我们为敌?” “哎……”杨国忠狠狠地一拍脑袋,头又疼了起来:“那个钟宽,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指望他给我传信,就是不靠谱,来信前言不搭后语不说,这么重要的信还这么晚才送过来。真不知道要他何用?” “那要不要我再去一封加急信函,看能不能阻止刺杀?” “去去去,你快去办。不是说安王偷偷给穆县令配了两个护卫吗?只希望那些死士还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是。相公放心。”魏方进悄悄离去。 杨国忠叹了口气,也注意到了朱望一人独酌,便走上前去:“哟,朱公,怎么没出去观灯啊?杨某刚才听说令爱陪安王放灯去了。” 朱望回过神来,见是杨国忠,赶紧起身见礼:“卫国公。” “坐坐坐。”杨国忠拍拍朱望的肩,也在他旁边坐下:“朱公好福气啊。等到年底令爱和安王完婚了,那朱公可就算皇亲国戚了。” 朱望使劲挤出个笑容:“相公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朱某……” “好了好了。我们以后都将共同辅助安王,今日恰逢佳节,来,一起干了。”杨国忠倒满酒,朝朱望举举杯,自行先干为敬。 朱望惶恐,也赶紧将杯中的酒饮尽,心中更是久久不得平静。海瑶啊海瑶,为父自诩忠心不二,如今,竟要被迫落个背叛太子的地步了吗? …… 天色黑的越发早了,周围一片朦胧。各处宫灯逐个亮起,透过宫墙远远看去,长安街道上也是点点灯火。天空就只一轮明月缓缓地升起,因为太过璀璨,周边连星星也羞愧地躲了起来。 “殿下,朱娘子,灯来了。”小夏子领着几个宫女捧来几个孔明灯,月奴也端来笔墨。 安王提笔,在孔明灯上写到:“李旭,杨莲,执子之手,风雨共济”,然后点燃底架上的油纸,再缓缓松手,目送着天灯直奔月亮而去。 莲儿,去年的中秋,我也为你放过一盏天灯,一定是它把我的心愿传给了上天,所以你才突然回来了。而今日,我又给你放了一盏,你能看到吗?你能通过月亮看到我在想你吗? 朱海瑶看了看安王,沉思了片刻,提笔写到:“愿安王妃早日归来”,也将灯点燃,放了出去。 安王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说破,此女虽然爱耍心思,可是并不算烦人,也颇为听话。年底,也就四个月,转眼间就到了。到时候穆悠回来了,他那么多鬼主意,一定会助我摆托这个一门心思攀高枝的女人,让我过上我想过的生活。 穆悠…… 你也是我心中一直牵挂的人。虽然知道你在夷陵,可是毕竟相隔千里。一晃五个月没见了,你还好吗? 安王想着,又拿过一盏灯放了出去。这盏什么也没写,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陆陆续续有人放灯了,五彩斑斓的天灯带着人们的愿望飞向天空,如繁星般灿烂。 萧飒目送着安王那两盏天灯消逝在夜空中,心里的思念也跟着飞到了夷陵。 仙儿,千里之外,你也在仰望着这同一轮圆月吗? 第275章 中秋思亲,血灵杀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夷陵,穆府的屋顶,穆仙儿正静静地仰望着天空的圆月。不,不是仰望,因为她整个人睡在瓦上,所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月亮了。 欧阳清风跃上屋顶,在她身边坐下:“逸儿让我来看看你。你晚饭也没吃多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穆仙儿缓缓地坐起来:“师兄,你说,李殷他还活着吗?” “李殷……”欧阳清风看看头顶的玉盘:“如果他活着,他一定会来找你。翠竹阁,江湖客栈,夷陵。你只需要好好保重身体,等着就好。” 穆仙儿双眼泛红:“要等多久?” 欧阳清风举起酒坛子豪饮一阵,咳嗽了两声:“也许一个月,或者一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七十九天。”穆仙儿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七十九天后,我必去神龙山庄找东方英寻个说法!”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欧阳清风说着,又吃上一口酒。 穆仙儿将他的酒坛子夺了过来:“少吃点酒,听说酒吃多了伤肝,师兄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呵呵,你也管我?”欧阳清风有些欣慰,突然觉得,在这天地间,自己还是有人在意的。 “仙儿姐姐,欧阳前辈,快来放孔明灯。”院子中间,柳絮喊道。所有围在石桌旁的人也朝屋顶看了过来。 穆仙儿拉起欧阳清风的手:“师兄,下去吧。” 两人一起跳了下去,石桌上下,各色天灯都摆满了。 “仙儿姐姐,这个给你。”柳絮挑了盏红色的灯给穆仙儿。 锦绣端来笔墨:“娘子,你也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 “愿望。”穆仙儿淡淡地笑了,挥挥手示意锦绣拿开。她的愿望太多,岂是这盏灯上写得下的。 她希望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李殷平安归来,哪怕回不来,至少也要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再见的希望。 她希望这府上的每个人都能好好的,毕竟能组成这么一个大家庭也是缘分。她曾有过一个一百多人的大家庭,一个月前的变故,让他们成了回忆。 她希望她的朋友都能幸福:皇宫中无忧无虑的永乐公主;已嫁为人妇的薛楚儿;还有那个对珍珠一往情深的豫儿;当然了,还有那个呆木头,那个比穆君逸更让人感到亲近的萧哥哥…… 还有……安王,李旭,李东升———那个一门心思就只会舞文弄墨,吟诗作画的逍遥王。笨得要死,可是幸运得要命,也不知道他现在忘了我没有……提起他,为何总让人心生愧疚呢? 还有……花无忌!整整一年了,今天刚好是他的祭日。他永远的留在了翠竹阁,长眠在了仙女湖畔……可是,他的女人孩子,此刻却跟在了我身边。 穆仙儿想着,点燃底座的油纸,徐徐上升的热气便带动孔明灯升向空中,只奔着月亮去了。 “你们玩吧,我先去歇着了。”穆仙儿朝众人笑笑,摸了摸子谦的脸蛋儿,便回房去了。 柳婉茹双手贴在胸口许了愿,也扶着子谦的手,放飞了孔明灯。然后锦绣,田娘子,钱管家,包括欧阳师徒手里的彩灯也冉冉升起。 “阿郎,阿郎,就差你了。”柳絮朝书房的方向喊道,看了看桌上剩的两盏灯,拿起一盏点着了许了愿,放了出去。 穆悠很快便过来了,摸了摸子谦的脸蛋儿,将最后一盏灯升向夜空。 “仙儿姐姐思念李大哥,先回房歇着去了。我可睡不着,还没祭月了。”柳絮说着,和锦绣把准备好的月饼,糕点,红枣,梨等瓜果在石桌上摆好。 穆悠盯着桌子正中的那块圆圆的月饼:“以前这个叫胡饼,六年前的中秋,我们一起在兴庆宫赏月,贵妃说,胡饼叫起来不好听。我觉得它圆圆的很像月亮,就说:那就叫月饼吧!” 众人皆愣住了,柳絮忍不住捂嘴笑道:“阿郎,你又魔怔了!世人都说是贵妃给它取了这么诗意的名字,何时成了你取的了。呵呵,六年前,六年前你又如何会在宫中?” “呃……主子,该祭月了。”钱管家递上清香。 穆悠便举着清香带众人朝月亮三拜,插到香炉中。 “好了,吃月饼吧。”柳婉茹拿过刀将月饼分成小块。 田娘子待众人取过,也拿起剩下的一块,偷偷抹了把泪:“我们老家有个说法:月儿圆圆,月饼圆圆,在这一天,吃上块月饼,不管亲人在天涯海角还是阴阳两隔,心都会永远在一块儿。” 说起亲人,在这个本就悲凉的秋夜,一时更显伤感。除了子谦满脸兴奋地把玩着手里的月饼,其他人无不动容。 穆悠抬眼望去,那些孔明灯早与夜空融为了一体,只剩那圆圆的月亮孤独的把皎洁的光辉洒向大地。整座穆府便如同罩在一片银纱中,宁静安逸,只有淡淡的桂花的清香若有若无地撩动着人的心弦。 不,还有微微的铃铛声……铃铛!李殷以前在屋檐挂的铜铃。 “无风铃铛响,不请客自来!”穆悠笑道,朝欧阳师徒看去,见两人均不约而同将月饼放回了盘中。 柳婉茹一愣:“客?什么客?” “不速之客!”穆悠朝厨房一指:“你们都进地窖去躲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阿郎,怎么了?”柳絮诧异地问。 “哎呀,快走啦。”钱管家喊道。 “走。”柳婉茹从田娘子手里抱过子谦,第一个朝地窖去了。 “阿郎,那你们多加小心。”锦绣边朝地窖跑便喊道。 柳絮脸色紧张起来:“阿郎,那你呢?” “我有他们在,你们快走。”穆悠淡淡地说。 “柳絮,听阿郎的,走!”田娘子一把抓住她走了。 “大夫说了,让你百日之内不可动武。”穆君逸看向穆悠:“你也跟他们躲着去吧。” 穆悠在石凳上坐下,依然悠闲地品味着手里的月饼,她缓缓地拉下脸上的人皮 面具:“我穆仙儿何时会怕几个小毛贼了?大夫说让我不可动武,没说我不可观战啊。你们打你们的,打赢了有赏,打输了我也可以给你们收尸嘛。” “你……你自己小心了,没功夫管你!”穆君逸无奈地叹了口气,手里的乌啼已出了鞘。 欧阳清风挡到穆仙儿身前,魅影的利刃也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唰唰唰———” 四面屋脊上,突然一阵利箭齐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欧阳师徒手中的寒剑便舞成了疾风一般,将飞刺而来的箭雨齐腰斩断。 箭头“叮当”落在院中的石板上、石桌上,剑气激起石桌旁的秋千也荡漾起来。整个穆府陡然苏醒,如一粒石子投入湖面,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穆仙儿吃完了手里的月饼,又抓起一只梨啃了起来,另只手往头顶一挥,接住了一支飞过来的箭。她仔细看着那支箭发了会呆,突然反转箭头,朝正屋方向掷去。 随着一声哀嚎,一名黑衣人便砸断了树枝,跌在了院子里,他拔掉左臂上的箭,脸上的鬼头面具也有些歪了。 穆君逸回头看去,穆仙儿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悠闲地啃着梨,撑着头赏着月。 屋顶四处戴着鬼头面具的黑衣人均现了身,许是射完了箭,又或是见使箭对院中的几人不管用,“唰”的一下,又都拔出刀来。 月色依然无比美妙,在这个万家灯火的佳节,杀人真是一件大煞风景的事了。 穆仙儿不禁有些反感,她扫视一圈四处的点点寒光,终于站了起来,冷冷笑道:“怎么,连血灵营的人都倾巢出动了?看来,卫国公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了?” “血灵营?什么鬼?”穆君逸看向欧阳清风,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知道我们。”一人放声笑道,脸上的鬼王面具阴森恐怖。 “血灵王,没想到你的百人营,如今就剩这么几个小鬼了?”穆仙儿又啃了一口梨,将剩下的半个梨用力朝院中的小鬼掷去。 又是一声嗷叫,那已中了箭的小鬼猝不及防,箭伤上又挨这么一下,已痛弯了腰。 “你就是夷陵县令穆悠?”血灵王问道。 穆仙儿满脸不屑:“作为卫国公的秘密杀手,你怎么能这么笨呢?我虽身着官服,可是很明显就是女扮男装,你眼瞎啊?” “你……你到底是谁?”血灵王手腕转动,刀光一闪,杀气逼人。 穆仙儿眼中露出一道凄绝之色:“一个月前,卧龙岭绝情崖,你们联手神龙山庄杀了天圣宫八十人,可有此事?” “哦?消息倒是很灵通,是我们干的。” “天圣宫的人都死了吗?” “当然。卫国公的命令:一个不留!” “好。那你们今日也便活不得了!”穆仙儿说着,斜眼朝欧阳师徒吼道:“愣着干嘛?不是说让我不动武吗?那你们倒是打啊!” 师徒俩得到了命令,手里的寒剑便朝屋顶四处击去,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天空,闪电过后,便是刀与剑的碰击,响若雷鸣。 电闪雷鸣后,总会有场雨吧!穆仙儿伸出手去,果然有纷纷细雨落在掌心,甜甜的,又带了点鲜血的腥味儿。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片穆府。穆仙儿微微闭着眼,细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幻想着自己回到了一个月前,回到了自己落入悬崖之后的时刻…… 师父原以为暗中派火凤凰增援,可以直捣神龙山庄,可谁曾想,神龙山庄身为名门正派,却不顾江湖道义,暗通朝堂奸贼。 杨国忠也是舍得下血本,连轻易不出动的秘密杀手血灵营都派出来了。就是这些让欧阳清风误以为是官兵的黑衣人,将我天圣宫的人葬送在了卧龙岭! …… 第276章 千刀万剐,再证死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刻钟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浓浓的血腥味彻底弥漫了整个院落。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只剩一人满身是血地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鬼王面具被劈成了两半落在身前,脸上便也十分吻合的多出了一道血痕。他额上的汗水混着血水一起淌了下来,他怒视着欧阳清风魅影上的血水滴落在自己的肩头,心灰意冷道:“怎么住手了?杀了我啊。” “仙儿,你决定如何处置他?”欧阳清风看向穆仙儿,汗湿的头发贴在右脸颊上,完美地遮盖住了烧伤的疤痕。 穆仙儿终于睁开了眼睛,如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展露出了笑容。她抄起刚才柳婉茹切月饼的小刀,上前几步,用刀尖挑起血灵王的下颌:“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血灵王将脖子一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穆仙儿用刀轻拨着他的胡子:“那就剐吧。千刀万剐,你觉得如何?” “一刀杀了他算了,你还想玩儿什么花样?”穆君逸怒道,撕下面前尸体的一块衣衫,擦起乌啼上的血渍来。 穆仙儿鄙视地瞪了穆君逸一眼,又朝血灵王笑道:“别理他,这两个人号称冷面杀手黑影儿,太没有人情味儿了。而我不同,我可是笑面杀手美女蛇,我会尊重每一个人,特别是……死人。” “你……你们……”血灵王惊恐看着眼前的三人:“你们……江湖双煞?” “对啊。”穆仙儿嘟起嘴来:你说巧吧?都让你遇到了!” “你……你们怎么会……” “怎么不会了,一切皆有可能。”穆仙儿的刀锋顺着血灵王的胡子游走到他的喉结处停了下来,转了个圈,又慢慢朝他右耳移动起来。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天圣宫到底死了多少人?” 血灵王冷冷一笑:“要杀就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啊!” 血灵王的笑还未散去,便忍不住一阵哀嚎,手不自主地捂住了半只右耳,而穆仙儿的手也就抖了一下而已。 她依然温柔地笑着:“哦,不好意思,杀你是不可能的了。刚才说好了要剐的,所以,切了半只耳朵磨了下刀。” “你……你这妖女……” “知道我是妖女,还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天圣宫到底死了多少人?”穆仙儿依然笑着,只是这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血灵王估计也明白难逃一死,把头一扬:“不知道。” 可他话音刚落,穆仙儿又出手了,这一刀直接扎在他大腿上。穆仙儿见他忍着痛没叫,似乎有些失望,也就不急着把刀拔出来,而是握着刀把转了个圈,生生的在他腿上挖出了一块肉来。 “啊!”血灵王再也忍不住惨叫起来:“妖女,你要杀就杀,给个痛快的!” “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考虑,没准儿一高兴,还能放了你哩。”穆仙儿欣赏着刀尖上的那块肉:“说起来我们可是旧相识,五年前我就见过你,你还记得当年跟在卫国公身边的小女孩儿吗?” “你……你是杨十三娘?”血灵王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大腿,声音也颤抖起来。 “没错。”穆仙儿欣喜道:“我这些整人的招数还都是跟你们学的哩。怎样?是不是青出于蓝啊?” “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穆仙儿寻了他身上一处干净的地方擦着刀上的血肉,抿嘴一笑:“连黑影儿都没听说过血灵营,因为你们是卫国公最秘密的武器。 这五年来我不在杨府,我甚至都以为你们不存在了。穆悠公然与卫国公作对,来的杀手一波又一波,都没见到有戴鬼头的。没想到,卫国公居然派你们悄悄去增援神龙山庄,灭了我天圣宫。这一招倒真是出其不意,让我输得够惨。” “哈哈哈哈,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你如何是卫国公的对手?”血灵王笑道,好像伤口也不疼了。 可是,穆仙儿突然手腕一转,伴着又一声瘆人的惨叫,血灵王捂着耳朵的手又莫名其妙的少了个指头。 “三刀了。”穆仙儿晃着手里被鲜血染红的刀,柔声道:“我的厨艺不好,可不会切生鱼片,这深一刀浅一刀的,不定会把你割成个什么样?要不,你还是回答问题吧?好不好嘛?” 欧阳师徒见穆仙儿手段毒辣,本已十分震惊,此刻却又突然对血灵王撒起娇来,更是诧异非凡。 “八十人。”血灵王疼得冷汗直冒,咬着牙答道。 “包括我吗?” “是。” 穆仙儿一时有些激动:“你确定?” 血灵王缓了缓,道:“在绝情崖上……我们和神龙山庄的人一起杀了六十九人,二十三人着白袍,四十六人着红袍……还有……包括冷阑珊在内的十人逃下山去……我们追到在山脚下,也将他们杀了。 哦……还有你……卫国公特地交待了,一定要杀了你。可东方英说,你已被东方宏杀了,落入了悬崖……没想到,他居然骗我。” “东方英没骗你,我确实被东方宏杀了坠入了悬崖,只是我命大,没死。”穆仙儿沉下脸来:“加上师父,我们一起去了八十一人。” “你是说,李殷还活着?”穆君逸大喜道。 穆仙儿一把抓住血灵王的领子:“银狐呢?你可有印象?” “银狐?”血灵王轻蔑地笑笑:“你指的是身穿白袍,半披散着头发,和冷阑珊一起使紫电青霜剑的那人?” “是。”穆仙儿也紧张起来:“他……怎样?” “死了啊。我不是说了嘛,他们一行十人逃到了山脚下,也被我们一起给杀了吗?哈哈哈哈。传言……咳咳……银狐和美女蛇郎情妾意,看来倒是深情得很啊?快杀了我吧,替他报仇啊!” 穆仙儿眼圈又红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手里的刀,她知道此刻面前的人故意在激怒自己,只为速死。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说,你们是怎样杀的他?” 血灵王冷冷一笑,吐了一口血水,用袖子拭了拭嘴:“那个银狐……武功倒是挺高的,如果冷阑珊不受伤,他们两个双剑合璧,没准儿我们还真是不敌……可是,他又要对付东方英,又要顾虑冷阑珊,分神之际,剑法都乱了………呵呵呵呵……挨了东方英好几剑,身上的伤可不比我少,最后……还被东方英一掌打在石头上,喏,有你桌子这么大一块石头都被他砸碎了……咳咳咳,想着都疼啊! 他当时就晕了过去,或许已经死了,被两个女人架着,我也没细看……呵呵,不过那两个女人倒是漂亮,一个圆脸的倒也鲜嫩,另一个一身红衣,真是天生尤物啊……你说,我要是顺带给卫国公带回去,是不是会多些赏赐啊?” 血灵王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缓了缓,又接着道:“谁知,这两人都是蛇蝎美人,心毒得很……突然间从怀里掏出了一包毒粉撒了过来,然后……他们一起杀出了一条路,往山下跑了。 东方英不幸也吸了几口毒气,就地打坐运功,命我带人去追。我们一行追到山脚下,又是一片激战,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十人给杀了。 这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我们怕他们说三道四,所以也顺手解决了。然后永清县令带人来了,我们便急忙带着自己人的尸首回了山庄,给东方英复命去了。” 血灵王缓缓讲完,整个人已瘫在了地上,他冷笑着看着穆仙儿:“怎么?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吗?” 欧阳清风紧蹙起眉头:“仙儿,你说你们一起去了八十一人,可按他说的,算上你,怎么算也是八十人,还有一人,去了哪儿?” 穆君逸也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剑架到了血灵王的脖子上:“逃下山的十人,是何装扮?” “呵呵,六人着白袍,四人着红袍。”血灵王笑笑,看向穆仙儿:“少了谁了?” “少了一名穿白袍的,李殷么?”穆君逸也朝穆仙儿看去,渴望着她的肯定。 穆仙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李殷就是那逃下山的六名白袍人之一。少的人是……青龙!” “青龙?”欧阳师徒俩都愣住了。 “没错,就是龙舟赛前曾经在这屋顶偷看我们练剑之人。”穆仙儿又瞟了一眼屋顶:“中元节那天早上就没见过他。师父说他办事去了,恐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人那就与我们无关了。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可以给个痛快了吧?”血灵王闭了眼,伸出了脖子,盼着解脱。 “你走吧。”穆仙儿说道。 “什么?”不但是血灵王,连欧阳师徒也是一愣。 “穆仙儿,你说什么?你要放他走?”穆君逸气愤地喊道。 “杀了他,我天圣宫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了。我们还得多处理一具尸体,何必呢?”穆仙儿把玩着手里的刀,再次看向地上的血人:“还愣着干嘛?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你真的放我走?”血灵王诧异地看着穆仙儿,奋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欧阳师徒对视一眼,答应过听穆仙儿的命令的,怎可食言?如此想着,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收了剑,退后几步。 “多谢。”血灵王欣喜道,已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按着腿一瘸一拐地朝院门走去。 第277章 举止反常,行如鬼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又悠闲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走到了门边,手扶上了门栓。突然,她嘴角勾起一丝阴笑,手臂一挥,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直刺入了血灵王的后脑勺。一个罪恶的身影便重重地倒下了。 “穆仙儿,你……你……”穆君逸惊诧地看着这个出尔反尔的妹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教训她。 穆仙儿将双手一摊,吐吐舌头:“我说过,让他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走。谁让他磨磨蹭蹭,这么慢?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嘛。” 穆君逸:“……” “现在还要我们做什么?”欧阳清风问道,扫视了一眼散落在院中的二十具尸体。 “当然是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啰。你也知道的,干这种事,有个人特别有经验。”穆仙儿抬头看向空中的月亮:“今日乃中秋佳节,按理说,我应该给我的上级钟刺史送份大礼才是。想想,若是他收到这二十袋别具特色的礼物,该有多兴奋。哎,有劳师兄了,我困死了,先睡了啊。你们快点,收拾干净了好让他们从地窖里出来。” 穆君逸愣愣地看着穆仙儿回了屋,手指满地的尸体:“师父,仙儿的意思是……把这些当礼物送给钟宽?” 欧阳清风咽了口唾沫:“是。” “她……她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习惯了就好。”欧阳清风叹了口气:“来,搭把手。” “师父,难道你就不惊讶吗?” 欧阳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回已经惊讶过了。” “什么?” …… 翌日,又是美好的一天。穆府中除了那根被砸断的树枝不能再长回去,其它一切如旧。 淡淡的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令人沉醉。穆仙儿悠闲地闭着眼荡着秋千,柳婉茹和田娘子给子谦试着新衣,柳絮和锦绣做着饭,只有欧阳师徒昨天忙了大半夜,还在睡着。 “主子,要不要我推你?”钱管家扫完院子里的落叶,把扫帚搁在角落里,过来小心地问道。 “嗯。” “呵呵,那你抓紧了。” “再高点。” “好。” “再高点。” “呵呵,主子,已经很高了。” “算了。”穆仙儿突然生气了,不等秋千停稳,直接跳了下来,径直回了房。 钱管家一时愣住了,不知又是如何招惹到她不痛快。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钱管家开门一看,只见是三个身着短衫的庄稼人,一老两少,其中一个少年还挑着两袋东西。 “你们……有事儿?” “呵呵,钱管家好。老叟姓汪……”中间的老汉笑呵呵地指指左右:“这是我两个儿子,快见礼。” “拜见钱管家。”几人揖手道。 “汪……”钱管家一拍脑袋:“哦,你上次来过,我是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哩。有什么事吗?” “呵呵,小老儿给明府送点东西,还请钱管家笑纳。” “送东西?什么东西?” 汪老汉笑着已打开了布口袋:“这是今年刚收的稻子,昨日舂成了米,呵呵呵,特地送给明府尝尝。” “不不不,阿郎可是清官,怎可收你们的东西?”钱管家连连摆手。 “收当然要收,不过不是说好了要一斤米的吗?谁让你挑一石来?”穆悠突然出现在门口,把钱管家下了一跳。 “拜见明府。”父子三人赶紧上前两步,就要下跪。 “免了免了。”穆悠朝钱管家道:“去,拿秤来称上一斤收了,剩下的都挑回去。” “不,明府,今年收成好,我们家里的粮食也够了,这些……” “好了好了,我这个县令说话不管用了么?”穆悠怒道,摇着扇子出了门。 秋高气爽,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眼尖的人认出了是县令,赶紧揖手见礼,穆悠便也跟着回礼问安,丝毫没有一点儿当官的样子。今日他本身就没着官服,身上也就一套洗褪了色的灰布长衫,外加那个银白色布包,也真不像是个当官的人。 慢慢地踱步到了县衙,还顺路吃了早饭,也才两刻钟。县衙的各司人员也早就来了,大家各自忙着,倒也都比他这个县令尽职。 档案库,蔡昊天刚起身把书案上的一份卷宗放到书架上,转身想拿第二份,却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明……明府,你何时来的?”蔡昊天努力镇定下来,诧异地看着刚刚自己还坐着的椅子,只见穆悠正坐在上面,将手肘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刚来。”穆悠指指桌上的卷宗:“这是土地分配记录吗?” “是。”蔡昊天双手呈上:“还请明府过目。” 穆悠摇摇扇子:“我不看这上面写的,有空我会下乡去实地考察,如果有问题自会找你。收好了吧。” “是。”蔡昊天将卷宗放上书架:“明府,你官舍的书房我也打扫好了,卧房的床铺被褥也都置办妥当,明府看看,还差什么东西?” “好。辛苦了。”穆悠突然神秘地靠上前来:“你觉得我府上的那个丫鬟柳絮怎么样?” 蔡昊天低头道:“柳娘子虽然心直口快,但是她心地善良,率真可爱。” “哦,那……你喜欢吗?” 蔡昊天一时慌了:“明府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穆悠有些失望:“是吗?我那天见你们很谈得来嘛,怎么,就没考虑有进一步的发展?她虽是我娘子的丫鬟,可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她以我妹子的身份出嫁,也绝对配得上你。” “不不不,是蔡某配不上柳娘子。蔡某无能,空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如今,明府给了我机会为夷陵百姓效力,蔡某的心思也都在公务上,实在没有闲情顾及这些儿女私情。还望明府见谅。” 穆悠却是不解了:“该忙公务你就忙公务,该风花雪夜时就谈情说爱,这之间有冲突吗?怎么就不能兼顾了?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太懒了,给你安排的公务太多,让你无暇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明府,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确实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 穆悠摸了摸脸:“你不急,你祖母倒是操心得很,要不然我又怎会诱使你去救柳絮,给你们提供在外独处的机会。” “明府,你是说,上次柳絮被人绑架,是……”蔡昊天抬头看着那张空椅子,猛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有些迷茫,到底明府是否来过,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穆悠当然来过,县衙就这么大的地方,对他来说也就随意逛了逛。他去卧房看了蔡昊天给他准备的床铺,又用备用钥匙开了库房,清点了一下财物,然后又去前堂看了每天当值人员的名单。 然后,他悠闲地穿过了走廊,突然发现一只小蝙蝠倒挂在屋檐下,一时止了步,也就一个跟斗,他的脚便勾上了屋檐的横梁,把自己也挂了上去。 “少府,巡街的兄弟们来报,城中各处都井然有序,百姓们安居乐业,都夸明府治理有加。”董三与赵斌走了过来,他话音刚落,许是想着县承在侧,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少府一直大力相助,也是功不可没。” 赵斌笑笑:“好了,一直觉得你还算稳重,怎么也学得油嘴滑舌,就只会说些奉承话了?多做事,少说些没用的。” “呵呵,少府教训的是。”董三尴尬地挠挠头,突然变了脸,他瞪着眼朝前上方指去:“明……明府?” “明府,你……你何时来的?”赵斌也是一愣。 “一早就来了啊,来看看我不在,你们有没有偷懒。”穆悠闭着眼,前后晃悠着,如秋千一般。 赵斌赶紧揖手道:“明府放心,我们定当恪尽职守。只是明府,你这是……” “你们说,我现在像不像一只蝙蝠?我在以蝙蝠的视觉看这片天地。你们说,到底何为正何为邪?” “何为正何为邪?”赵斌与董三对视一眼:“不知明府何意?明府?明府?奇怪,人呢?” “刚才不是还吊在这儿吗?”董三也懵了,使劲儿揉了揉眼,又浑身一哆嗦:“少府,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个县令最近怎么飘忽不定的?” “最近?”赵斌四处寻视一番,确定穆悠真的没了踪影,长长叹了口气:“自从他上任的那天起,他又何时正常过?”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穆悠冲赵斌耳边问道。 “明……明府,呵呵,你还没走啊?”两人均尴尬异常。 “不想我待着啊?好,那我走吧。”穆悠嘟起嘴来,摇着扇子,慢慢地朝县衙门口去了。 赵斌指指他的背影:“正常吗?简直就如鬼魅一般。” “你们是何时觉得明府行为反常的?”穆君逸问道。 赵斌、董三一回头,又是被吓得一跳:“穆县尉,你……你又是何时来的?” “刚到。”穆君逸面色凝重地看着穆悠走远,冷冷地答道。 “呃……也就明府上次突然吐血晕倒之后吧。我就感觉明府每天都是那种飘飘忽忽的,有时候一晃几天不见人影,然后动不动就不知怎的忽然又冒出来了,跟个鬼似的。”董三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赵斌拉拉董三:“怎么说话的?哦,穆县尉,我们还要去看看今年秋收的情况。先告辞了。” “少府辛苦了,请。”穆君逸点点头,转向身后:“师父。我就说嘛,仙儿真的有问题。” 欧阳清风从屋顶跳了下来:“李殷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别看她一直很平静,心里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 穆君逸双眉紧蹙:“去年花无忌死了,她一时接受不了,曾幻想过花无忌就跟在她身边,每天一个人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直到离开了长安才好。我担心她这次……我……我就怕她再这样下去,你说,她会不会变成我外祖父那样子?” 第278章 尽兴交流,娴熟变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清风仔细回忆道:“师父当年把我带回家时,就已经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了。他清楚的时候和我讲过,他说师妹很可怜,刚出生不久就没了母亲,让我好好待她。我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把师妹养大的。 我记得师父也爱和仙儿一样,每天到处游荡,静下来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一个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师父,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仙儿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绝不容许她像我外祖父那样,慢慢地变成一个疯子!”穆君逸悲痛道,眼圈也泛红了。 欧阳清风摇头道:“放心吧,不会的。当年你外祖母离世,你娘还太小,师父才会深受打击,再加上身边无人关怀,所以逐渐迷失了心性。 而仙儿,她身边有我们,只要我们多多开导,她一定会慢慢从这个阴影里走出来,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穆君逸叹了口气,脸上有几分愧疚:“其实,仔细想想,我平日里是不是对仙儿要求太高了,总想她按我的想法做事,总觉得她爱胡闹,还总喜欢和她吵架。 她在杨国忠身边待了十多年,又在天圣宫生活了五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仙儿跟他们学会了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狂妄自大。她又如何肯安心给我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 还有李殷,他对仙儿真的很好,我该早早地给他们把婚事办了,他们也就不用回天圣宫去受冷阑珊控制,也就不用设计跳崖假死……仙儿也就不会成现在这样。” 欧阳清风疼爱地看着眼前的徒弟,脸上很是欣慰,他抿抿嘴,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逸儿,你能静下心来分析这些,说明你真的长大了。知道吗?你以前一直都是个急性子,每次你接的单,我都要偷偷地再次核对,生怕你毛毛躁躁杀错了人,更怕你一时不慎中了别人的圈套。” “我知道。虽然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明白,师父跟在我身后,操碎了心。”穆君逸朝欧阳清风笑笑:“所以一年前,才趁师父去了大漠,我想趁机单干一回,没想到居然能和仙儿相认。” 欧阳清风拍拍穆君逸的肩:“这一年来,你做事沉稳了许多,整个人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记得当年那场大火之后,你就再也很少开口说话了,就跟仙儿说的一样,呵呵,冷得像块冰似的。” “师父还笑我冷?呵呵,不知道“冷面杀手”这个称呼最开始是谁的外号,我只是偶尔借师父的名号挣几个闲钱,练练身手,师父才是正主。徒儿的性子,自然也都是跟师父学的。” “呵呵呵,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你难得和我说这么多话。没想到,你这张嘴啊,跟你父亲当年可有得一比。穆悠那家伙,当年就是花言巧语,把你阿娘从我身边骗走的。”欧阳清风笑笑,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和自己的徒弟讲这些,多少有些难为情。 一阵微风吹来,撩起欧阳清风遮盖在右脸的头发,那半张脸上的疤痕还是那么恐怖。穆君逸低下头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怕看到欧阳清风这张脸,因为他对这张脸充满了愧疚。 “师父,你现在还想着我阿娘吗?”穆君逸轻声问道。 “想。”欧阳清风毫不避讳地答道:“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可是,阿娘早就死了,她现在已和我阿耶葬在了一起。师父,你难道就从没想过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欧阳清风扬了扬双臂:“看我这一身,一名县衙的小捕快。这不就是我现在的新生活吗?”他说着,突然朝穆君逸一抱拳:“哦,县尉,不知有何差遣,卑职定当尽心竭力。” “好了,师父。”穆君逸又被逗笑了,他一把推开欧阳清风的手:“师父还不嫌乱吗?真没想到仙儿会突然给我封这么个小官。当时我是看花无忌死了,她悲痛欲绝,才答应她:有关阿耶的事,我全听她的命令。如今倒好,我们还真成她的手下了。” 欧阳清风满脸敬佩:“好在仙儿做事看似毫无章法,可是却步步为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师父是指钟宽吗?”穆君逸收敛了笑容:“此人亲手杀了我阿耶,我必然会要他偿命。可是仙儿……哎,我……” “仙儿说得对,让他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我刚才又给他送纸条去了,不,准确的说,是催命符———每天都在提醒他还能活几天。钟宽茫然地盯着院子中我们昨夜搬过去的那些尸体,精神萎靡,只有他那管家指挥着家奴处置着。” 穆君逸:“仙儿是想让他生不如死,只是,他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不知道他有没有再向长安去信。” “当然没有。去信到长安再派杀手到夷陵,至少也要半个月,昨夜的刺杀应该是杨国忠早先就安排的。 估计此刻,钟宽那晚着急寄出去的信,杨国忠已经收到了。他应该是既高兴又忧心:高兴的是,我愿意归顺他;忧心的是,杀我的人已经到了,我们之间结的梁子已经解不开了。”穆仙儿依然穿着穆悠的那套衣裳,缓缓地分析道。 师徒俩对视一眼,两人刚才谈得尽兴,再加上仙儿身手极轻,居然不知道她是何时返回来的。她喜欢偷听别人说话,不知这次又被她听去了多少。 “仙儿。”穆君逸朝她全身打量一番,眼光落在了她的衣裳上:“你喜欢穿男装也就罢了,干嘛总爱穿这几件旧衣裳?柳絮她们不是给我们每人都做了两身新衣吗?你还非得穿成这个讨饭的样子,好显示你为官清廉吗?” 穆仙儿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脸上有几分悲痛道:“这是孙山后留下来的,薄衫和秋衣都有好几套。你看这衣裳,针脚平整,定然是有人用心缝制的。这人也许是他娘子,也许是他的母亲,她们都盼着他高中哩。 可是,他却因我而死。杀他的幕后主使是寿王,而我却不能为他报仇。我……呵呵,我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书生,去杀了一个亲王吧? 他像穆悠一样,出身寒门,才华横溢,空有一腔抱负。可是,一次次的名落孙山,他不得不向生活低了头,为了二百两银子,甘愿戴上面具替我捉刀。 他让我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可我却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我连答应他的二百两银子的酬劳都没处给。” 穆君逸见穆仙儿愧疚的模样,不禁又有几分心疼:“好了,我就看见你衣裳旧了随口一说,你用得着感触这么多吗?” “哼,随口一说?整日啰了吧嗦的,烦死了。”穆仙儿摇摇扇子,两眼一斜,满脸嫌弃。 穆君逸本不欲和她拌嘴,结果还是没忍住:“那你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把阿耶搞成什么形象了?这都入秋了,还整天拿把破扇子扇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着去摆摊算卦吗?” 穆仙儿摇着的扇子停了下来,她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穆半仙”三个大字:“这是李殷题的字。” 提到李殷,三人都沉默了。 李殷,你真的已经…… “有人过来了。”欧阳清风耳朵一紧,朝走廊的尽头看去。 过来的人是小飞,他朝三人一抱拳:“卑职拜见明府、县尉、欧阳捕头。” 穆君逸瞟了一眼已换了脸的妹妹,松了口气,仙儿,她换脸的手法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也就见她袖子挥过脸前,不知怎的就戴好了面具,又成了穆悠了。 “卑职等奉命一直盯着钟府,刚才发现有异常。”小飞道。 穆悠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我何时下令让你们盯着钟府啦?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陪赵县承去乡下转转,看看百姓们的秋收情况,如果家里有缺少劳力的,还可以给搭把手。” “这……是县尉吩咐的。” 穆君逸知道瞒不过了,也就朝小飞道:“那你们发现什么了?” “刚才从钟府后门前前后后共运出了二十袋东西,看他们的样子,搬起来还挺沉,总共拖了三车,都是从西城门出去的。谢天谢地悄悄跟着去了。”小飞神秘地说。 穆悠咬着牙,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笑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时哪里堵得住,他先是捂着肚子笑了一通,然后干脆将手臂搭在了欧阳清风的肩头,趴在他身上笑了起来。 小飞彻底懵了,自己也就汇报了一下情况,也没讲什么笑话啊? “明府,明府,你……还好吧?” 穆悠长长吐了口气:“嗯,好,我好得很。你下去吧。” “是。” 欧阳师徒见小飞走远,又不约而同看向穆仙儿,见她终于止了笑,一本正经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我干嘛?”穆仙儿将面具收回布包里,又朝穆君逸斜了一眼:“你若实在闲得无聊,还不如去西城门看看,那守城的士兵是如何不长眼,怎会把那几车尸体放出去。” “师父,那我去看看。” 不及欧阳清风答话,穆仙儿已是连连摆手:“去吧去吧。放心,我又不会跑,你们两个不用整天都跟防贼似的盯着我。” “逸儿他只是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欧阳清风平静地说,他觉得要让仙儿明白,她对身边的人来说有多重要。就跟当初在长安城南外桃花坳一样,若不是仙儿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价值的,说不定他就永远陪着师妹去了。 穆仙儿当然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微微露出一个笑脸:“我始终还是觉得李殷他还活着。师兄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我会做好夷陵县令,等李殷回来。” 第279章 桔甜似蜜,官民如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励志做好夷陵县令,果然言出必行。如今,街头巷尾,田间山头,只要提到穆悠的名字,无人不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金风送爽,一场细雨过后,天地间格外澄静。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给连绵的小山丘贴上了一片片金色的钿花,更有那拳头大小的蜜橘密密地挂满枝头,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夷陵物产丰富,药材,山货,茶叶,当然更少不了桔子。皮薄汁多,食之如蜜,故称蜜桔。基本随处可见桔树的身影,然而却以龙泉镇和喜鹊岭两地种植最多。 以前山路不通,每到丰收季节,蜜桔采摘运输都是头疼的大事。如今倒好,县令修了路,还按人户重新选出了邻长、保长和里正。给各邻长分配了耕牛,四家共用,邻里之间,相互帮衬,其乐融融。 蜜桔被从枝头小心剪下,放入竹筐,搬上牛车,运到县城,摆上货摊,最后到了百姓的口中,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穆府外,熊大郎从牛车上卸下一满筐桔子,和徐老汉一起抬到大门口。徐婶理了理满头银发,手里牵着牛绳,翘首以盼,她脸上带着笑,满脸的褶子如菊花般灿烂。 熊大郎凑近门边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又转身从堆满空竹筐的牛车上搬下一坛酒来,也小心放在了门口,抬起手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敲门。 然而,门却开了。穆悠依然一身素衣出现在门口。 “拜见明府。”三人慌忙见礼。 “熊乡正,何时来的?不会敲门吗?”穆悠问道。 熊大郎羞愧地笑笑,指指身后的老人:哦,明府,徐叔徐婶今日到县城来卖桔子,托我领着来……来……” 穆悠见他盯着那筐桔子支支吾吾,当然明白了他的企图。不愧是个老实人,过来送个礼,还不好意思。 穆悠也不说破,弓身从筐中掏出个大的,一分为二,细细的汁液飞溅开来,他麻利地去了皮,揪了两瓣塞到嘴里,不禁连连点头:“嗯,甜。” 三人见他嘴里夸着,一个桔子瞬间便消灭了大半,原本的紧张也就荡然无存。 “呵呵,明府爱吃就好,呵呵。”徐老汉往衣衫上蹭了蹭手:“那明府忙着,我们就先走了,呵呵。” “呜呜呜,”穆悠塞了满口桔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招手让他们止了步,把桔肉咽下,终于问道:“这筐是送给我的?” “是。这是徐叔俆婶的一点小心意,还望明府笑纳。”熊大郎笑道。 “是,是,呵呵。”两位老人也连连点头。 “好,好吃,帮我搬进去。”穆悠说着,手里的桔子已吃完,又从筐子里拿了一个剥起皮来。 “哎,好。” “这酒也是送我的?” 徐婶怯怯地点点头:“哦,这是龙泉酒肆的聂掌柜让我们给明府捎来的。呵呵。” “哦,拿进去吧。” “是。”徐婶左右看看,将牛绳套在旁边的树上,搬起了酒坛子。 “这边,这边,放到饭厅里。”穆悠在前面领着路,不住手地往嘴里塞着桔子瓣。 “阿郎,谁啊?”柳婉茹从旁边卧室出来,看着一老一少两人抬着满筐桔子,有些诧异。 “嗯,娘子,来,尝尝徐叔家里的桔子,可甜了。”穆悠说着,分下两瓣就往她嘴里塞。 柳婉茹用手推开:“你买这么多桔子干什么?这一时吃得完吗?” “呜呜呜。”穆悠将嘴里的桔子吞了:“吃得完吃得完。徐叔俆婶送我的,呵呵,不要钱。” “你……”柳婉茹怜悯地看了眼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阿郎,你怎么能收他们的东西呢?他们这么大年纪了,种点东西出来多不容易。老人家,这些桔子你们拿回去吧。哦,拿去卖钱就是。我们不能要。” 徐老汉笑道:“娘子真是心善,今年啊,收成好,邻里之间也都帮衬着,我家树上的果子都卖完了,这筐是特地给明府留着的。” “来,子谦,吃一瓣。好吃吗?”穆悠见田娘子抱着子谦出来了,赶紧将一瓣桔子撕开两半,喂给他吃了。 子谦嚼得满嘴都是,看样子真是挺好吃。 “这是小郎君吧,真可爱!”熊大郎忍不住夸道。 “是啊,这孩子长得真好!”徐老两口也赞不绝口。 “这……”柳婉茹瞟了一眼穆悠,见他又剥开了一个,想是真的爱吃,也就朝屋里喊道:“柳絮,拿钱来。” “不不不,娘子。这可使不得。”徐婶见柳婉茹要买,赶紧推辞。 “就是,说了是送的嘛,快快快,帮我搬到里面放着去。”穆悠指向饭厅,还不忘又往自个儿嘴里塞上一瓣桔子。 “小钱钱,上茶。” “哎,是,主子。” “阿郎,你……你怎么能占他们的便宜?”柳婉茹仍然愤愤不平。 “请他们吃顿饭总可以了吧?柳絮,锦绣,快去,做几个菜。” “哎。” 三人放好了桔子和酒,见钱管家上了茶,穆悠还要留客吃饭,不禁又有些不自在了。 穆悠也不和他们多说,将鱼符往桌上一摆,谁还敢不给面子?一桌饭菜瞬间便被三人一扫而光。快到未时了,早上不到辰时便出了门,赶着车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县城,又卖了这许久的果子没舍得买东西吃,此刻也确实是饿了。 穆悠命钱管家在门外偷偷看着,见他们吃完了才再次现身。 “明府。”三人赶紧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坐坐坐。我都说了,我官服都没穿,你们别把我当官看。”穆悠又从桌旁的筐子里掏出一个桔子剥了起来:“我昨天上街,别人还给了我一个桔子,酸死我了,就你这桔子甜。” “呵呵,那是,我这筐是坡上最甜的那棵树上摘的。”徐老汉有些自得,也忘了紧张了。 “哦,是吗?每棵树还有不同吗?” “是,这树就跟人一样,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差别的。” “那好,那以后每年那棵树我可就包下了。不过,不用你送,你给我留着,到了时候我自己去吃,顺道还可以上你们家蹭顿饭。” “好好好。”老两口高兴坏了。 “阿郎,娘子收好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柳絮和锦绣抬着一个大麻袋进来。 “哦,熊乡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娘子快生了吧?” 熊大郎满脸兴奋:“是,稳婆看了,也就在这两天了。” “那你还满处跑?临盆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多谢明府关心,备得差不多了。” “哦,这些都是我儿子用过的。我娘子喜欢做针线,缝的小衣服太多了,小孩子长得又快,有好些都只穿了一两次就穿不得了。闲在这里也浪费,你看看,如果不嫌弃的话就顺便带回去吧。” “哟,这可都是崭新的,你摸这料子。”徐婶忍不住翻了翻,笑得合不拢嘴了。 熊大郎也如获至宝:“多谢明府。这些简直太好了。” 送走了三人,穆府终于又热闹起来。 “来,都过来尝尝,真是甜!” 柳絮笑道:“阿郎,你怎么跟仙儿姐姐一个德行,一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呵呵呵。” “嗯,主子,你还别说,是挺好吃。”所有人也都赞不绝口,一筐桔子瞬间销了一半。 柳絮擦了擦嘴:“阿郎,你跟别的官儿就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以前在江陵时,百姓也夸我家阿郎清廉,阿郎从来不收别人的礼,更不会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百姓们对他十分敬重,可是后来江陵大涝,就因为阿郎没有及时筹到赈灾款,百姓们却突然怨声载道,连……连娘子也……”柳絮说着,突然见柳婉茹也过来了,赶紧住嘴。 “阿郎觉得是为什么?”柳婉茹眼圈有些泛红:“先父清正贤明,为何尸骨未寒,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好,我和母亲流离失所,却没人来帮我们?” 穆悠拿起一个桔子,忍了忍又放了下去:“你们拜过菩萨没?有求必应,必然香火旺盛,可是他若是让人失望了,谁还把他当回事?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可不需要别人把我当神供着。” 柳絮一脸懵:“为什么?” 锦绣笑笑:“百姓们都觉得阿郎不像个县令,自然都不会把县令的职责往他身上套。可是阿郎却做了好多当官的都没能做到的事,这让百姓们都大喜过望。而且阿郎亲民,没有一丝官架子,百姓们也都愿意和他说话,愿意把他当朋友。” “朋友?”柳絮挠挠头,微微一笑:“阿郎倒也是,和谁都挺谈得来,在哪儿都能吃上饭,呵呵呵。” 穆悠也笑笑,又从筐中挑出一个大桔子。 “主子,你悠着点,你已经吃了好几个了,我听说桔子吃多了上火。”钱管家忍不住说。 穆悠将桔子装进身上的布包里:“突然想到有一个人好几天没去探望了。我得去看看。你们晚上不用等我吃饭,我今晚就住县衙了。” “什么?阿郎,你又不回家睡吗?”柳絮跟到院子里,拉住了穆悠的衣袖:“阿郎,娘子都说我了,让我不要再插手你们的事。不过,上次那菊花茶里我是放了一点东西,可是,真的真的不是要害你。再说了,你上次还把我打晕了,我都没生气嘛。难道你反而还气?” 穆悠头也不回:“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还是三天两头的住在县衙?” 穆悠瞪着眼道:“柳婉茹给你说什么了?难道她就没告诉你少问几个为什么吗?” “说了啊。” “那你还管?” “我是你的丫鬟嘛,我不管你谁管你?” “烦!”穆悠扔下一个字,已夺门而出。 第280章 生无可恋,自求解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县令?怎么?今天应该是来杀我的吧?”钟宽剪着枝头的黄叶,布满血丝的双眼无神地瞟了一眼穆悠,冷冷地问。 穆悠四处看看,见没有外人,也就摘了面具,她从布包里掏出那个黄灿灿的桔子:“来,尝尝看,这是龙泉镇的蜜桔,挺好吃的。” “呵呵呵,是什么毒?砒 霜?断肠草?还是其它别的什么?”钟宽笑道,脸上带着无比轻松的神色。 “刺史怕是没睡好吧?什么毒不毒的,下官刚得了一筐桔子,特地带来和刺史一起分享。来,尝尝。” 钟宽也就剥了橘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怎样?好吃吗?”穆仙儿眼瞧着他吃完了,开心地说:“我和徐叔说好了,以后他那棵树上的桔子都留给我了,嘿嘿,可惜啦,你等不到明年了。” 钟宽摸了摸肚子,并无不适,他诧异地看向穆仙儿:“你没在桔子里下毒?” “没有啊。我为何要下毒?”穆仙儿一脸茫然。 钟宽也懵了:“你不是要杀我吗?” 穆仙儿道:“哦,不是还没到时候吗?嗯,还有四十九天。呵呵,你放心,我都记着呢。” “你要杀就杀!何必等到那天去!”钟宽咆哮道。 “阿郎,阿郎有什么事吗?”管家闻讯赶了过来,关切地问。 “没你的事。下去!”钟宽吼道,却见身边的穆仙儿已不见了踪迹。 管家惶恐退下。 穆仙儿便又现了身,她微微一笑:“刺史何必大动肝火,他也是关心你嘛。这年头,能有几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实属不易。” “你到底想怎样?穆悠确实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尽管动手。” “不急不急。蝼蚁尚且偷生,刺史又何必一心寻死呢?一晃这么多天了,难道刺史就没想想怎么对付我?” 钟宽冷笑道:“呵呵,我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鸡蛋碰石头。” “那卫国公呢?你告诉他所有真相了,他怎么说?他决定如何杀我?” “你的真实身份,我没对外人说。”钟宽揉了揉额头,满脸疲倦:“你那兄长,穆县尉,一直派人盯着我在,我现在就如同一名被定了罪的死刑犯,只等着到了日子开刀问斩了。” 穆仙儿有些气愤:“你可是刺史,穆君逸那个混蛋就是个县尉。你还怕他不成?你把手下的兵马都召集起来,打他个落花流水!” 钟宽一愣:“他不是你兄长吗?你又何出此言啊?” “我这是就事论事,好歹你也多次帮过我,我总得找个机会回报你一下嘛。” 钟宽苦笑:“哈哈哈哈,回报?你借着端午节,耗费了我大量积蓄,又用十具尸体赶走了我的小妾和一半家丁。 中秋佳节,又把血灵营的尸首全送给了我,把我剩下的家丁也都吓跑了。 我现在府上就只管家和一个洗衣做饭的婆子,呵呵呵呵,你啊,是让我变成孤家寡人了。 我给卫国公前前后后传了那么多消息,有些信还自相矛盾,恐怕,卫国公早就不信任我了。 他上一封信说,让我阻止血灵营对你的刺杀。呵呵,他不知道,那些人早就变成了你的刀下鬼。 我在他眼里早就一无是处,可是我知道太多的事,恐怕就算你不杀我,卫国公也不会放过我了。” 穆仙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同情起他来:“哎,千万别说的这么惨。我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不然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你说你,整天大门不出,这可不好。西街头的“百事顺”这几天在整修店铺,里面的棺材什么的都有优惠,要不要我陪你去订一副? 四十九天,个把月而已,一晃就到了。有些事刺史得早做打算才是。” “这些事有劳穆县令给我看着办就行了。人死如灯灭,躺在金丝楠木棺材里和躺在一卷草席中又有何不同,还不是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最终烂成一具白骨。” 穆仙儿忍不住鼓起掌来:“嗯,说得好。没想到刺史这些天闭门不出,居然悟出了这么大的道理,真是让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呵,哦,你上次说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回刺史,下官穆仙儿。” “哦,对,穆仙儿。哈哈,你倒是让我佩服啊!我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度量给我送吃的,还和我在这儿玩笑打趣?” 穆仙儿听钟宽夸她,整个人又有些飘了:“呵呵,我这个人和谁都谈得来。反正穆悠又不会再活过来了,你也跑不掉,我这些天又无聊得很,干嘛不找你聊聊天呢?我看刺史精神不济,这些天可是没睡好?” “呵呵,拜你所赐,我都好些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最开始每天一躺到床上就心慌,总担心有人来杀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我就整晚就那么盯着窗子,看到天亮。 慢慢地,我倒是急了,反正终究难逃一死,还不如早死早解脱。我又盼着你们快些动手。只希望你们能干脆点,别让我遭太多的罪。” 穆仙儿听钟宽讲得倒也实在,不禁赞同地连连点头:“刺史所言极是。只是,你也看到了,那个血灵王的死相如何? 他害了我天圣宫,杀了我师父,我就把他整成那样了。而你,却杀了我亲生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对你下手的话,理应要比对他再重那么一点点才说得过去吧。” “呵呵,那得多少刀呢?” 穆仙儿想了想:“这个不好说,有个词叫千刀万剐,穆某惭愧,不知有没有那个手艺。” “哈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均大笑起来。 …… 穆仙儿回到县衙已是酉时初了,她如鬼魅般跃过院墙,绕过前堂当值的衙役,朝后面官舍去了。春困秋乏,刚才在街上吃过了饭,此刻再小睡一番,倒是…… “那如果你是阿郎,你会怎么办?” 柳絮? 穆仙儿止了步,心头一颤,慢慢靠近书房,从门口看去,果然是柳絮。 她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嘟着嘴,脸上零星的雀斑依然耀目。她面前的书案上放着食盒,看来是给我送晚饭来了。 “明府身为县令,虽说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是毕竟是男人,总归好面子。他估计不可能主动去看病。要不然,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知道了……知道了他有这种隐疾,他总会抬不起头来。”蔡昊天边说边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脸上也泛着红。 隐疾? 穆仙儿哭笑不得,难道他们在讨论……看蔡昊天那羞愧不安的样子,八成是了。 柳絮啊柳絮,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比我还不知害臊?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这个“秘密”啊? “哎,我说,这件事你没说出去吧?”柳絮问道。 “没。我上次就发过誓了,自然不会多嘴。” 上次就……哪次? “嗯,那就好。我先走了,如果阿郎回来了,记得让他吃饭,若饭凉了,你就让后厨给热热,记住了没?” “嗯,好。” 穆仙儿闪到一边,目送着柳絮走远了。 “又在给我收拾屋子啊?”穆悠进了书房问道。 “明府,你回来了?”蔡昊天惊喜道:“哦,柳絮刚刚送来的食盒,明府趁热吃吧。” “我吃过了。你呢?” 蔡昊天微微摇摇头:“还没。书房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明府没别的吩咐,蔡某也就告退了。” “好。来,提着,带回去和你祖母吃了,明早把食盒还到我府上去。”穆悠说着,将食盒塞到他手里。 “这……” “什么这啊那的,谁官儿大听谁的,就这么说了,拿着,快走。我困死了,别打扰我睡觉。” “多谢明府,蔡某告退。”蔡昊天也就不再推辞,欠欠身,提着食盒一瘸一拐地走了。 …… “明府,明府,你在吗?”伴着敲门声,有人大喊道。 穆仙儿瞬间惊醒,戴上面具,开了门。 “慌里慌张地,什么事?” “回明府,出事了,刺史……刺史他……”小飞缓了口气:“他死了。” “什么?”穆悠一愣:“你是说,钟宽死了?” “没错。他家的管家去送茶水,推开门就见他悬在房梁上,赶紧把人取下来一看,早就断了气了。” “悬梁自尽?”穆悠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又夹杂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失落感。钟宽,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明府?” “哦,走,去看看。” “是。我已报告县尉了。” …… 钟府外,果然已聚了不少人。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县衙和刺史府的衙役都围在四周,以免闲杂人等靠近。 “明府。”喜子见穆悠和小飞过来,抱拳道:“县尉和欧阳捕头他们已进去了,司马也刚到。” 围在门口的人均认得穆悠,赶紧行礼,并让出路来。穆悠便直奔府内,只见董三和谢天谢地等守在钟宽房门口,欧阳师徒则在房内搜查着什么,还有钟府的管家和厨娘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哟,穆县令来了。”陈平听见门口的衙役朝穆悠打招呼,也赶紧迎了上来。 “下官穆悠见过司马。” “免礼免礼。穆县令来得正好,陈某已问过情况了。这管家说,两刻钟前进房来送茶水,就见刺史一道白绫悬在了房梁上,便赶紧找人给我送了信。” “报告司马、明府,没有发现异样。”穆君逸抱拳道。 “哦。”穆悠朝欧阳师徒对视一眼,又朝地上的钟宽看去。 一名仵作检查完毕,将白布盖回到钟宽身上,缓缓起身道:“司马,明府,经查验,刺史全身就只颈部一道勒痕,颈骨断裂而死。” 穆悠见欧阳师徒冷冷地盯着自己,便朝仵作追问道:“那依你看,是自杀还是他杀?” 第281章 玩忽职守,前路未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仵作拱手道:“回明府,从勒痕来看,是自杀无疑了。” 穆悠:“难道就不可能是被人勒死了,再吊上去的?” “如果是他杀,刺史必定会垂死挣扎,那脖子上的勒痕就不可能只一道。” 穆悠:“可是如果凶手事先给他下了药,致他昏迷了,再动手伪造成自杀的假象呢?” 陈平点点头:“嗯,没错没错,穆县令这种推断很有可能。你们两个,说,刺史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这不关我们的事啊?老身就只在后厨做做饭,饭好了都是管家端给阿郎的,我……我都好久没见过阿郎了。” “司马明察,小的在钟府十多年了,怎可谋害刺史啊?” “好了好了,瞧你们那样儿?本官何时说是你们杀的?量你们也没这个胆儿!”陈平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对穆悠笑道:“呃……穆县令,你觉得呢?” 穆悠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最近不拿扇子了,总觉得手没处放:“仵作,你觉得呢?” “我刚才将银针探入了刺史口鼻和胃内,没发现异常。”仵作肯定地说。 管家突然一拍脑袋:“哦,阿郎前几日还说了,说如果他死了,有封信让我给明府。” “什么信?”众人都看向了他。 管家飞跑出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封信回来了。 陈平抢先一把夺了过来,看完后递给了穆悠:“遗书。看来刺史早就已经厌世了。” 穆悠看着信,也是一阵长吁短叹:“哎,世间如此美好,刺史为何会想不开呢?多好的人啊! 记得我刚上任时,一时任性,杀了田府的人,就多亏了刺史帮我向圣人禀明原委。端午时,我想办龙舟赛没有经费,刺史是二话不说,就自个儿掏腰包给我办了。平时我隔三差五的脱岗,刺史也从不怪罪我。这……这怎么就留了遗书说:多活了十九年,早该以死谢罪。什么意思嘛?” “回明府,阿郎自从端午那日起就有些反常了,常常一个人闭门不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穆悠一时来了兴趣:“哦?从端午开始?那你可知是因何事如此?” “这……这……阿郎吩咐了,不让我们说出去。” “放肆。”陈平呵斥道:“说!不可隐瞒!” “是。端午那晚……那晚,府上不知何故出现了十具尸体。阿郎吓坏了,就一直有些恍惚。”管家怯怯地看了一眼穆悠,毕竟当时第十具尸体是他帮忙才找到。 “尸体?”穆悠却是十分诧异:“哪儿来的尸体?” 管家低下头去:“阿郎也不知,让我们不可声张,拖出城埋了。” “还有呢?” “还有上个月,中秋节那晚,又……府上又出现了二十具尸体,就……就在外面院子里摆着。”管家说着,手指门外,眼睛却不敢看,想是当时的场景不堪回首。 “这……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尸体?”陈平惊愕道。 “就是,是谁这么无聊,每逢佳节,给刺史送这样的礼物?这也太缺德了!”穆悠一本正经地骂道,偷眼朝欧阳师徒看去,刚好迎上穆君逸寒剑般的目光。 “陈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秘密,毕竟是正六品的官员,理应上报朝廷,请圣人定夺才是。穆县令觉得呢?” 穆悠点点头:“嗯,没错,司马所言极是。刺史定然是被那搬运尸体入府的人逼迫,才不得已寻了短见。穆某身为夷陵县令,此事发生在夷陵境内,自然是责无旁贷。穆君逸!” 穆君逸一脸黑,听穆悠叫他,微微一拱手:“在。” “你身为夷陵县尉,理当负责整个夷陵的治安。怎么还会有贼人大晚上到处搬运尸体?你平日里是怎么安排人巡视的?哼,对于玩忽职守的人,本官决不轻饶,扣除你半年的俸禄,你可有异议?” 穆君逸咬咬牙,将一口怨气咽了下去:“一切全凭明府处置。” 陈平挥挥手:“好了,穆县尉也刚当值不久,有些事可能还不熟,穆县令也不要过多指责了。等圣人派下人来调查此事,还需穆县尉多多协助才是。” 穆君逸抱拳道:“是。” “将刺史的尸首送往义庄,还有你们两人,作为刺史的家奴,此案未结,不可离开夷陵县城半步,随时准备被传讯。” “是,明府。” “哦,穆县令,圣人派新任刺史过来,估计还要些时日,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事的话,该如何是好啊?”陈平满脸担忧,候着穆悠的反应。 穆悠笑笑:“阁下身为司马,刺史不在,理应暂代行整个硖州事宜,穆某定然全力支持司马的工作,共保硖州风调雨顺。” “好。你们都散了吧。”陈平朝众人挥挥手,又看向穆悠:“穆县令啊,说来惭愧,陈某以前也就靠我家娘子的关系,在刺史身边谋了个闲职,这一州的事务,呵呵,太过繁重,陈某恐怕也难以胜任。呃,还请穆县令多多帮衬一下才是。” “好说。”穆悠将手一伸:“司马,请。” 穆君逸见二人朝刺史府去了,终于忍不住怒道:“师父,你看到了吧?我当她是妹妹,屈身当这么个县尉来配合她。她倒好,就这么故意坑我们?哼,扣我半年俸禄?我端午过后才当这个官儿,到现在还没半年呢?难道还要我倒贴不成?” “呵呵呵,仙儿做事一向不着边际,你还没习惯吗?”欧阳清风笑道:“钟宽自尽,穆悠的仇也算报了。你生气,是因为仙儿没给你机会亲手杀了钟宽吗?” 穆君逸有些失落:“是。没能手刃仇敌,当然不解气。” “如果刚开始你就知道钟宽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一剑杀了他。你觉得会比现在痛快吗?” 穆君逸沉默了。 欧阳清风将手拍在他肩头:“这些年来,我替别人杀过很多人,可我并不觉得那些雇主事后有多痛快。如果一个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只是复仇,那么,一旦他大仇得报,他自己也终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穆君逸叹了口气:“师父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钟宽就这么死了,我觉得太便宜他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欧阳清风摇摇头:“我倒不觉得钟宽占了多大便宜。这些天,我每天都给他送死亡倒计时的字条,眼看着他惶恐,焦躁,绝望。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其实,仙儿给了钟宽多活的这些天,也是给了时间让我们反思,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呵呵,想多了,还真是让人心中没底。” 穆君逸看着师父那半张饱经沧桑的脸,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师父是无所不能的,从未想过师父也会茫然,也会对未知充满恐惧。 “天色已晚,回去吧。”欧阳清风道。 “师父先回去吧,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在街上再逛逛,看看今晚当值的人是不是都在认真巡街,免得仙儿又说我不尽职。” 穆君逸叹了口气,对于仙儿,就算再生气,再烦,可她终究还是我的妹妹,虽然嘴上说了千次万次不再管她,可是,真的有个什么事,又岂会置她于不顾? 看她的所作所为,这个县令还会继续当下去,那我只有在她身边陪着她,帮着她。呵呵,我倒要看看,她会让阿耶成为一个怎样的官儿。 穆君逸想着,不禁觉得无奈又可笑。 “县尉,呵呵,可是看中了哪样?” 穆君逸看去,见是个卖珠宝首饰的摊子,华灯初上,摊位上高挑的灯笼映得各件首饰熠熠生辉。一位中年女子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想是见自己停在了她摊位前,以为来了生意。 “县尉随便瞧瞧,都可以给您优惠。”女子说着又拿起一支钗子:“您瞧瞧这金钗,戴起来尊贵大气,送给心怡的女子,保准她高兴。” 穆君逸笑笑:“她已经有一支金钗了。” 话刚出口,连穆君逸自己也是一怔,整张脸又像着了火一般,连耳朵也热了起来。 摊主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囧样,一是天色已黑,二是心思都在售货上。她又举起一对金耳环:“那就买一对耳环吧,你看这一对金叶子,多吉利,呵呵,保准和她的金钗子相配。” 穆君逸心里有些犹豫,手却不由自主地将金叶子耳环接了过来…… 月色如水般轻柔,西边正房里已熄了灯,子谦的笑声伴着田娘子的哼歌声醉人心田。而东边正房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透过窗纸可以看见一道倩影,似乎还在做着女红。 穆君逸又朝东西厢房看去,除了走廊上燃着几处灯笼,师父和仙儿他们应该也早就睡了吧。 他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对东边正房里那片光的渴望,轻轻地扣响了房门。 “仙儿。”柳婉茹笑着打开房门,见是穆君逸,倒是一愣。 穆君逸更是愣住了,柳婉茹虽然没睡,可是显然已准备就寝了,她的头发全披散着,身上着一件大红色睡袍,虽然不加装饰,可是更显纯净脱俗。 两人对视了片刻,柳婉茹总算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哦,穆大哥。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穆君逸心里一慌,伸手挠起头来,原本握在手里的金叶子便从指缝里露了出来,荡漾出一道美妙的金圈。 第282章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是……” “哦,耳环。”穆君逸摊开手:“傍晚时钟宽死了。” 柳婉茹莞尔一笑:“我听仙儿说了,恭喜你们大仇得报。” “呵呵,是。今天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我给仙儿买了件礼物庆祝一下……”穆君逸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耳环,另只手抓牢了乌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里早就一片翻江倒海。穆君逸啊穆君逸,你怎么说是给仙儿买的礼物呢? 柳婉茹眼光扫视过那一对金叶子,低头道:“仙儿晚饭后到我房里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在不在她房里。” “哦,仙儿……她现在大多时候都是男装,我看她也极少戴耳环,不知会不会喜欢。”穆君逸眼光瞟向他处,有些不知所措。 “你送的她当然会喜欢,这耳环挺漂亮的。” 穆君逸听她夸耳环漂亮,松了口气,嘴里却埋怨道:“仙儿这野丫头从小也没人管教,一直大大咧咧的,为人处事也总会忽略别人的感受。平日里想是没少说出一些气人的话,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 柳婉茹微微一笑:“哦,穆大哥客气了,我上次就说了,仙儿的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偶尔拌拌嘴,我也绝不会放在心上。” “哦,那就好。”穆君逸将手里的耳环递过去:“那有劳你明天把这耳环给仙儿吧,她若不喜欢,你戴也好,哦,或是给柳絮、锦绣她们都行。” 柳婉茹默默地接过耳环:“好。” “哦,多谢。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穆大哥也早些歇息。” 房门关了,穆君逸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觉得心里的那面鼓还久久未能平静。 穆君逸啊穆君逸,你这算是给她送了礼物了吗?你在怕什么呢?这些年来随师父走南闯北、刀光剑影,为何会在一名女子面前如此胆怯?她不是给你做过衣裳吗,你还她一件礼物也是情理之中,为何要说是给仙儿的? 穆君逸无比愧疚,柳婉茹也是辗转反侧。 她看了看手里的耳环,那两片金叶子吊坠跟自己的金钗上面的吊坠居然惊人的相似。这是他特地送我的吗?不,怎么会。他说了让我转交给仙儿的。 柳婉茹啊柳婉茹,作为女子,你难道不应该矜持一点吗?如果你不是那么随意,又怎会轻易被花无忌所骗,把自己置身于如今的地步? 可是,穆大哥他不一样。他没有花无忌那么多花花肠子。除了仙儿,他甚至都没怎么和别的女子说过话。他还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替仙儿到处奔波找到我,恐怕我现在还在青楼里受尽折磨。 青楼……没错,我也曾是青楼女子,我还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我……我早就脏了……我怎么能配得上穆大哥? 柳婉茹看着镜子里那张看似美丽的脸庞,握紧了耳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眼角的泪又如珠串般落了下来。 *** 翌日清晨。 “饭好了,准备开饭了!”柳絮笑呵呵地喊道,和锦绣将满桌的美味端上桌。 这丫头,倒是让人羡慕了,好像就没有让她烦心的事。柳婉茹想着,对着镜子揉了揉眼睛,因为哭过,加上没睡好,微微有些红肿,希望别人不要注意才好。 “姐姐,吃饭了。”穆仙儿跑进房来,身上是一套前几天柳婉茹刚给她做的淡青色的秋装,反面缝着官服,头发就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脸上未施粉黛,连耳环首饰也没有。 柳婉茹知道,她这身打扮方便换装,一会儿定会去县衙了。 陈威死了,钟宽也死了,她大仇得报,必然十分舒畅,剩下的心愿便是替她阿耶做好这个官,完成穆悠的梦想。同时震慑远在长安的杨国忠、魏方进,让他们继续寝食难安,不得善终。 当然,还有,因为李殷…… 李殷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所有人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可她,又怎会因为别人不说,就真的把他忘了?她只有不停地充实自己,让自己忙得没空去想他,这样或许能少几分伤感吧。 “怎么了,姐姐?干嘛这样看着我?”穆仙儿诧异地朝柳婉茹看去:“你眼睛怎么肿了?” “有吗?”柳婉茹回过神来,再次揉了揉眼睛:“你不也一样,你的眼睛还不是肿了。” 穆仙儿对着镜子看看,嘟起嘴来:“昨夜里梦到李殷了,伤心了一阵。” “我也梦到了我爷娘。”柳婉茹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要想开点才是。” 穆仙儿眉峰一挑:“谁说李殷死了?他只是一时有事耽搁了,回不来而已。” “哦,是。”柳婉茹拿起梳妆台上的耳环:“昨晚,穆大哥以为你歇在我房里,过来找了你,他让我把这对耳环转交给你。” “给我的?这只臭乌鸦怎么突然想到给我送礼物了?” “穆大哥说是大仇得报,留个纪念。” 穆仙儿接过耳环瞧瞧,眼光落在柳婉茹发髻的金钗上:“他何时会想到给我送礼了?估计是得了姐姐的衣裳,心里过意不去,送给你的吧。看看,多配啊!” 柳婉茹脸一红:“怎么会?穆大哥说了是……” “得了吧。他说什么你就信?”穆仙儿满脸不屑:“穆君逸那家伙,道貌岸然,心里花花肠子多些哩。我看啊,八成是对你动了心思,可惜脸皮薄,不好意思表白,只有打着我的幌子给你送礼物吧。” 柳婉茹脸更红了,头也低了下去。 穆仙儿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色咪咪地看着她:“姐姐真是倾国倾城啊,我若是个男人,保准也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更别提穆君逸那个色狼了。你难道忘了,以前在宝月楼,你正沐浴,他就闯了进来对你动手动脚。哼,说不定他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 “仙儿!”柳婉茹呵斥道:“怎么一些话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了。他是你大哥,你为何总是针对他,为何要把他说得如何不堪?” “哼,谁让他装。我就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假正经。”穆仙儿说着,突然坏笑着用手肘撞撞柳婉茹的肩:“姐姐,你如此护着他,莫非……你对穆君逸那家伙也有意思?” “哪有?我的感情都给了花无忌了。他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我现在的唯一心愿就是把子谦扶养成人,仅此而已。”柳婉茹平静地说。 “那这耳环……”穆仙儿将耳环在她眼前晃悠着。 “你要不要?” 穆仙儿摇摇头:“我现在不戴耳环了,再说,又不是送给我的。姐姐戴着吧。” “我也不要。” “不要我就丢了哦。姐姐舍得吗?舍得吗?真的丢了哦。”穆仙儿说着,却将耳环放在了梳妆台上,等着柳婉茹的反应。 柳婉茹知道穆仙儿等着看笑话,一时更加羞愧,伸手抓过耳环向门口两步,扔了出去。 “穆……穆大哥。”柳婉茹愣愣地看着门边的穆君逸,不知他已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哟,大哥啊?你这偷偷摸摸站在这儿干嘛呢?呵呵,你这小心思岂能瞒得住我,我刚才帮你问了。哎,可惜啊,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呃……节哀。”穆仙儿没心没肺地朝穆君逸笑道,拍拍他的肩,已朝饭厅去了。 “娘子,穆大哥,你们愣在那儿干嘛?吃饭了。”柳絮从饭厅跨出一条腿来喊道。 穆君逸失落地看了一眼被遗弃在院子里的耳环,默默地进了饭厅。 柳婉茹嘴巴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她快步跑过去,拾起耳环塞到袖子里,也跟了进去。 “娘子,你不饿吗?吃个饭也不积极。”柳絮给她盛满粥,眼光不自觉地又朝门口看去:“阿郎昨夜又没回来吗?” “嗯,她……忙着哩。”柳婉茹低头道,默默地吃起粥来。 “县衙里最近事多,我先走了。”穆君逸快速两口喝完粥,抄起一个包子便出了门。 “哎,穆大哥他没事儿吧?怎么觉得他表情怪怪的。”柳絮嘀咕道。 穆仙儿瞟了一眼柳婉茹,笑道:“我哥哪儿怪了?柳絮也会看相了?” “仙儿姐姐,你又取笑我。来,吃包子吧。呃,你们吃着,我去县衙给阿郎送早膳去。” “啊?早膳也送啊?”穆仙儿接过柳絮的包子正要往嘴里送,突然停了下来,放回盘子里:“我不饿,你们慢用。我出去转转,散散心。” “娘子,我陪你去。”锦绣迎了上去。 “不用。”穆仙儿说着,已经没了影。 当柳絮来到县衙官舍时,穆悠正在书案前忙着,房门半掩着,透过门缝看去,桌上的卷宗堆成了小山,好像要把他淹没一般。书房后里间连着的是一小间卧房,被褥凌乱的散着,被角都落在了地上。 柳絮眼中有些湿润,她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不及穆悠应答便推门进去了:“阿郎。” “哦,柳絮,大清早的跑我这儿来干什么?”穆悠放下手里的笔,很是诧异。 “阿郎可吃了早膳?” “哦,把这写完了,一会儿出去吃。”穆悠说着,又拿起笔来。 柳絮也不管他在写什么,上前几步,将他的笔夺了下来:“我给你送了早膳,阿郎先吃吧。” “哦,好,还真是饿了。不知道是什么好吃的。” “呵呵,阿郎猜猜看!”柳絮见穆悠倒是听话,终于开心起来,咧嘴一笑,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来,甚是可爱。 穆悠隔着食盒嗅嗅,又掐掐指头:“好像是肉包子,煮鸡蛋,还有稀粥。” “呵呵,阿郎,你真厉害!”柳絮惊喜不已,打开食盒,将早膳摆好,见穆悠大口吃了起来,转身又去后面帮他收拾起床铺来。 第283章 新任刺史,大唐官制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间便迎来了新刺史上任的日子。这在夷陵这个小县城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屋檐的凝霜慢慢在秋日下消散,萧萧落叶沙沙作响,阵阵凉风似乎随时都会翻开冬的篇章。 刺史府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各县官员,大家翘首以盼,恭候着新刺史大驾。 “呵呵呵,穆县令,听说这位刺史跟你还是同榜。不知你们是否相熟啊?”陈平整了整官服,对穆悠问道。 穆悠也将身上的官帽正了正,微微一笑:“当初在长安时倒是有些交情,只是一晃半年多未见,谁知他是否还记得穆某。” “明府,明府,刺史来了,刺史来了。”小飞从远处跑来,大声嚷嚷着。 “来了就来了呗,刺史又不吃人,慌什么?”穆悠嘀咕道,见百姓们也都躁动起来,朝穆君逸挥挥手,就见他指挥着衙役们维持起秩序来。 刺史的马车由远及近,很快就停到了众人跟前。 韩俊平身着深绿色的官服,踩着车夫摆的小凳子下了车,亮出鱼符及委任状,陈平赶紧上前查验。 “下官硖州司马陈平。”陈平拱手,朝穆悠使了个眼色。 穆悠也赶紧揖手道:“夷陵县令穆悠。” “夷道县令于荣轩。” “长杨县令吕千秋。” “远安县令沈录。” 众人齐道:“拜见刺史。” “诸位不必多礼。”韩俊平笑道,瞟了一眼穆悠:“韩某初来乍到,对硖州的一切也都不太熟悉,还希望今后各位能多多支持,共同协助我将硖州治理好!” 众人齐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共助我硖州天平地安。” “拜见刺史。”百姓们也随之齐声呼道。 “好。”韩俊平点点头,朝他们一挥手:“你们也都散了吧。” “刺史,”陈平上前一步,揖手道:“刺史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下官在夷陵酒楼略备了薄酒,与诸位县令一起为刺史接风。还请刺史赏光。” 韩俊平冷冷一笑:“吃饭就算了。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确实挺累的,不知官舍收拾好了没有,我是迫不及待要去歇着了。 四位县令想必也都把各县的政务卷宗都带来了吧,先送到我书房去,我休息会儿了慢慢批阅。” 几位县令对视一眼,夷道县令于荣轩呵呵一笑:“刺史辛苦了,刺史一心为公,实在是让下官们钦佩不已。” 长杨县令吕千秋也附和道:“没错没错,刺史勤政爱民,两袖清风,下官定当以刺史为楷模,不忘初心。” 远安县令沈录也揖揖手:“刺史清正廉明,克已奉公,实乃我硖州百姓之福啊。” 各人均奉承了一般,然后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穆悠,看他能夸出点什么。 陈平又朝穆悠使了个眼色,新官上任,一起吃个饭,拉进一下感情,绝对没错。 连韩俊平也把目光落在了穆悠身上,满怀期待。 然而穆悠却沉默了。他双眼凝视着刺史府旁的一株枫树,那火红的叶子比夏花都要灿烂,只是终究已到了晚秋,稍微一点风,就带动了好几片飘然而落。 “穆县令,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韩俊平忍不住问道。 穆悠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枫树还是长在山林中更加绚丽,种在街道上开始是很美,可是等着它慢慢落叶,扫起来特别麻烦。我看扫街的张五郎两刻钟前刚把这儿清干净,你们看,这一时又落了这许多,他一会儿还得再扫,实在是太辛苦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他加点工钱。” 众人皆愣住了,好在韩俊平早领略过穆悠非同常人的思维,也就微微一笑:“穆县令倒是爱民如子,令韩某敬佩。” “哦,不敢当不敢当。”穆悠摆摆手:“刺史一路辛苦了,不知可否再忍耐一会儿,随我去一处地方?” “好。” 穆悠又看向其他四人:“几位可有兴趣跟去看看,我教教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阿谀奉承。这边请。” 众人听他如此说,自然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一里多路,总算在一座高宅大院前停了下来。 “李宅?”韩俊平念着大门上的牌匾:“穆县令何意?” 陈平满脸惊恐地看着穆悠:“穆县令,你……你带刺史到这里来干什么?” 韩俊平疑惑道:“这是谁家的宅子?” “回刺史,这是上任钟刺史的府邸。”陈平抢答道。 “钟刺史?就是上个月悬梁自尽的钟宽?”韩俊平满脸诧异地看向穆悠:“难道你查出了他另有死因,要为他缉凶?” “不不不,司马可以作证,钟刺史确实是自尽而亡,他的管家和他的遗书都可以作为证据。我早已通知了他的妻儿,半个月前,他的两个儿子得到信了,赶来把他的棺木拖回老家安葬去了。” “那他两个儿子没有提出异议吗?难道不觉得钟刺史死得蹊跷吗?” “钟家兄弟说了,钟刺史自从当了官,基本就没顾过家,开始是因为朝廷的规定,五品以下官员外任期间,三年内不可携带家眷。所以他们母子三人只能留在老家侍奉祖父母。 后来,三年期限已至,祖父母年事已高,时常患病,又不便长途跋涉,所以又是迟迟无机会来襄州团聚。 年复一年,他们兄弟俩实在思念父亲,便悄悄来夷陵探望。却发现他们的父亲 美人在侧,逍遥快活得很啊。 兄弟俩想着老家已经人老珠黄还在盼着父亲接她的母亲,伤心极了,便悄悄地回去了。 而钟刺史应该都忘了他在老家还有亲人了吧。这些年来,他和田府在夷陵狼狈为奸,中饱私囊,这座宅子里金银珠宝源源不断,他更是纳了好几房美妾,只可惜没人再为他生个一男半女。 钟家兄弟也看了他的遗书,觉得他定是以前做过什么错事,突然想通了,才以死谢罪。他们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死讯,卖了这座宅子,念着最后一点骨肉之情,把他拖回老家安葬就已经算是尽孝了。” 韩俊平听穆悠讲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朝廷自有它的打算:五品以上都是大官,带着家眷终究是个拖累,自然要有所顾虑,不敢滥用职权,更不敢心生反意。 而五品以下多为地方小官,携带家眷恐他们心系私情,无法全身心为地方百姓效力。再则,山高皇帝远,若是他们意图不轨,朝廷便会迅速控制他们远方的家眷,让他们投鼠忌器。” 穆悠笑笑:“圣人想的永远都是怎样使江山坐得长久,哪会管其他人的情感需求。如果钟宽身边一直有妻儿父母跟随,他会不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呢? 在最开始,他或许也想过快快升官,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说不定还为此做过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来讨好圣人。可是后来,他发现官场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畅,所以也就忘了初心,安图享乐了。” 韩俊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穆县令,你这是在给我上课吗?” “下官不敢,只是希望刺史能永远记得当官的初心,能让他们刚才的奉承话都能成真。” 韩俊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为了避免家族势力影响地方正常秩序,历来为官者都要遵守一个回避制度———不能在自己的家乡担任官职。像穆县令这样能回家乡任职,又可以有家人相伴者少之又少,真是让人羡慕了。” 穆悠笑笑:“刺史先是做了一年多从七品的宣义郎,而后随穆某一起高中,被封为魏州长史,官职从六品,然而仅短短半年时间,又迁为正六品硖州刺史,可谓是步步高升。然而你从没在某处呆过三年以上,始终没有机会将妻儿老小接到身边来。 你从河南道宋州到河北道魏州,再到我山南东道硖州,可谓是跋山涉水啊。可是你的家乡却在淮南道光州,距此处也得七天的路程。不知刺史可会想家啊?有多久没回去看看了?” 众人听穆悠尽在刺史伤口上撒盐,无不偷偷挤眉弄眼地提示他住口,可是穆悠依旧滔滔不绝,似乎并未在意韩俊平已满脸忧伤。 许久,韩俊平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我大唐对我们这些官员还算优待,每十天还有一天旬假,再加上逢年过节和探亲假,一年到头凑到一块,总能抽出几天时间陪陪家人。有劳穆县令关心了。” “刺史客气了。既然同是大唐官员,理应相互帮衬着。”穆悠说着,指指李宅:“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刺史也口渴了,既然到了别人家门口了,何不进去坐坐,吃杯茶,就当体察民情了。” 韩俊平再次看向那高耸的屋檐,冷冷笑道:“能有钱买下这么大宅院的人,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百姓吧?” 陈平也疑惑地看向穆悠,他倒是听人讲过钟府卖了,却不知是何人买走了。 穆悠摇摇头:“就是一对寻常的夫妻,男主人叫李殷,女主人名唤穆仙儿,是夷陵县尉穆君逸的亲妹妹。” “哦,我说嘛,还真是和官府沾了点关系。”韩俊平意味深长地瞟了穆悠一眼:“想来这事穆县令也没少受累吧。” “还好,就帮了一个小忙而已。”穆悠并不隐瞒:“钟家兄弟想卖宅子,可是整个夷陵,谁人不知钟刺史是在宅子里悬梁自尽的。 更有传言说,钟刺史曾多次从宅子里往外搬运尸体。总共有三十具之多。真不知道这里面曾经死过多少人?有人说半夜里都会听到鬼叫声,寻人索命…… 试问,如此凶宅,谁人敢买?” 第284章 意外之喜,不合时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故意阴沉着声音说道,时而拖着音调,如鬼魅般哀怨。除了韩俊平,其他几人无不浑身不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穆悠接着道:“钟家兄弟也明白,凶宅不好卖,再加上这是钟刺史违规购置的,也不便张扬。所以他们也就不在乎价钱,只求速速拿着银子回乡。 我当时便命穆君逸去办此事,谁知道他妹妹居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和夫君一商议,就把宅子买下了。” 韩俊平笑道:“这夫妻俩倒也精明。其实,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试问从古至今,我们所处的每个地方,又有哪一处没死过人?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有冤魂,也只会去找害他之人,旁人又有何惧?” “刺史所言极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嘛。”穆悠捂着嘴“噗嗤”一笑,好似又觉得不妥,咬了咬嘴唇,生生地把笑意忍了下去。 他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可是李氏夫妻俩虽买下了宅子,却没入住,三天前,将宅子低价租了出去。” 陈平一愣:“这是何时的事?” 穆悠忍不住又笑了:“司马这些天来都没去过刺史府,整日都在家忙着人生大事,当然不知。” 韩俊平有了几分好奇:“那是何人租下了宅子,他知道这是凶宅吗?” 穆悠摇摇头:“应该不知道吧,要不然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又带着孩子,怎敢住在里面?” “什么?这么大的宅院,就只住了母子俩?”众人惊诧道,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也没人疼没人爱的。”穆悠怜惜道:“所以,今日我们刚好可以去探望一番,让她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关心着她,也好有所安慰。” 韩俊平抿了抿嘴唇,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儿老小,脸色又忧郁起来。他低头叹了口气,大步走上前去,扣响了大门。 “谁啊?”门内有个声音问道。 韩俊平心头一颤,连扣在门上的手也被震得缩了回来,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穆悠,双眼中充满了惊喜与慌乱。 “我,穆悠。”穆悠在旁边答道。 随着“咯吱”一声响,门开了,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妇惊愕地看向门口一片青枝绿叶的官员。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韩俊平身上,迟疑了片刻,终于笑着哭喊道:“二郎!” “娘子?你……你怎么在这儿?”韩俊平瞬间石化了,恍惚间,如同坠入了梦境。 “你娘子想你了嘛,大老远过来看看你,不成吗?”穆悠将双手抱在身前,一脸的坏笑。 “呵呵,明府来了。”女子抬起丝帕擦了擦泪,笑着朝穆悠欠欠身,又转头朝屋内喊道:“墨儿,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呵呵呵。汪汪,快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撒着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白毛小狗。 “墨儿。”穆悠跨进院门,朝小男孩张开手臂。 “穆叔叔。”小男孩欢乐地投进他的怀抱:“穆叔叔,你今天又有什么戏法吗?” “今天啊,我要大变活人,看好了啊,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快显灵,变!”穆悠说着,用手朝门口一指。 小男孩抬眼看去,惊得半晌没合上嘴。 韩俊平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他一步跨进门槛,缓缓蹲下身来,张开了双臂,哽咽道:“墨儿。” 少妇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傻孩子,你不是早就想你阿耶了吗?” “阿耶!阿耶!”墨儿回过神来,朝韩俊平飞扑过去,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穆悠往门边的四人跟前靠了靠:“怎样?学会了没有?要想取悦他人,你首先得明白他要什么,投其所好,必然马到功成。” 四人惊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连连点头:“受教了。” “好吧,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我还得找刺史要房租去,不知诸位是先各自忙去,还是准备留下来吃午饭啊?” 陈平等尴尬地笑笑,赶紧朝韩俊平揖手道:“刺史,吾等就先退下了,告辞。” 一家人互诉了相思,母子俩又带着小狗在院子里嬉戏起来,韩俊平脸上无比欣慰。他朝穆悠无奈地笑道:“穆兄,你这是公然向我行贿吗?我这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贿赂,可笑的是,居然没有一丝愧疚感,反而还觉得理所当然。看来,我是做不了清官了。” 穆悠笑笑,朝他伸出手去:“给钱!” “什么?” “房租啊!一个月三百文,我已经替你垫付了半年了。” 韩俊平有些感动,也学穆悠的样子往他身边的台阶上一坐:“这么便宜。” 穆悠苦笑道:“没办法,谁让这是凶宅呢?租金自然便宜。按朝廷的规矩,地方官员只能住在治所后面的官舍里,不可在任职地私购住宅。可是,并没有律法规定,官员的家眷不得去租房子探亲吧?” 韩俊平又被逗笑了:“穆兄真是把我大唐的律法研究的够透彻啊。只是,据我所知,穆兄就在离县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宅子,门上还公然标着“穆府”二字。不知算不算违规呢?” “哦,我那宅子是上任那天田源贿赂我的,为了深入诱敌,我就暂且住着了,后来查了田府,也把所有事情上报朝廷了。圣人说让我自行处置,不就是默认了我可以继续住吗?” 韩俊平道:“哦,又是特权啊?规矩都是圣人定的,可圣人有时候一句话,又可以置规矩于不顾,真是让人费解啊。” 穆悠摘下官帽,理了理头发:“这有什么不解的。韩兄为官也好几年了,难道不明白,所有规矩、律法,制约的永远只是普通百姓和我们这些地方小官。真正的统治者历来随心所欲惯了,何时会甘心受此约束?呵呵,所谓的众生平等,真是可笑,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韩俊平:“作为一方县令,穆兄这番言论,恐怕不合时宜吧?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恐怕会落人话柄了。” 穆悠看看远处玩得尽兴的母子和狗:“怎么会,若是传出去了,也是你告的密。韩兄也是聪明人,怎会自找不痛快,与我为敌呢?” “哪儿敢?”韩俊平朝穆悠抱抱拳:“圣人一直信奉“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官员选拔原则。穆兄如今虽为县令,其实只是一时历练,不多时定然会重返长安,委以重任。韩某奉承讨好都来不及呢,怎敢得罪。更何况圣人特地给我下了口谕:穆悠行事一向不循章法,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由着他吧。” 穆悠听他如此说,倒有些不自在了:“圣人当真这么说?你说他为什么就对我这么好呢?” “穆兄本事非凡,又与安王交好,圣人的意思很明显,迟早会让你辅助安王。据我所知,最多到年底,圣人就会想办法调你回京了。” “回京?”穆悠冷笑道:“长安有什么好的?圣人又如何认定我就愿意回去?谁说我又要辅助安王呢?” 韩俊平不答,话锋一转:“从此处到我家乘车至少七天的路程,骑马估计也要四天,而我妻儿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如此算来,穆兄半个月前就派人去光州接我妻儿了。你方才讲,钟家兄弟也是半个月前来的夷陵,委托你帮忙卖的这宅子。看来,当时穆兄就计划好了让人买下此宅,给我备着了。” 穆悠赞许地点点头:“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可错过。我也就是个中间人,帮钟家兄弟卖了这凶宅,得了那么点好处费,李氏夫妻花了半价就买了这么大的宅院,一时高兴,又给我那么点甜头。呵呵,两头赚!韩兄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更适合去从商啊?” 韩俊平皱起了眉头:“穆兄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说的重点在哪儿?” 穆悠拖着下巴朝他眨眨眼:“什么重点?” “我也是半个月前接到的圣旨,让我担任硖州刺史。从长安到魏州、从长安到硖州,路程相差无几。”韩俊平凝视着穆悠:“也就是说,我在魏州接旨时,你也接到了一样的消息。但是,绝不可能是圣人通知你的。只可能是……你在圣人身边安插的眼线。” 穆悠倒也不否认:“嗯,韩兄猜得对。” “你……”韩俊平倒是一惊:“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了,作为臣子,你居然派人监视圣人,你这可是大逆不道。” “哎哟,哪有这么严重,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圣人的多了,又岂多我一个?”穆悠倒是无所谓了:“自从钟刺史死的那天,我就想,圣人会派谁来接管硖州呢? 我想了一圈人选,最终就猜到肯定是你。呵呵,因为我们是同一批高中的,在长安还有点交情,相处起来更容易。圣人八成是觉得,钟刺史是我给逼死的吧,生怕我把新任刺史也给害了? 我手下那个县尉穆君逸,他还不信我,偏跟我打赌。结果,长安的消息传来,果然是你。穆君逸倒是愿赌服输,只好乖乖地去光州帮我接人去。 呵呵,有一点你倒是猜得不太准,穆君逸找的快马,三天就到了,可是你家兄长根本不信。他又潜入你家中,偷走了你的书信,拿去找人模仿了一封家书,再去拜访。你家人才准了他带走你的妻儿。 喏,你兄长还拜托他给你带了一封信,说让你安心做官,家中父母安康,他自会照顾,勿要挂念。” 韩俊平见穆悠从怀中掏出信来,一把夺过来:“你怎么这样?连我的私信都看。还有……你身为县令,居然指派人去我家拐走了我妻儿,你……” “好了。别跟我整这一套一套的。”穆悠起身拍拍屁股:“你好好歇着,我走了。” “哎,谢了。”韩俊平也跟着站了起来,无奈地笑笑:“都快中午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穆悠止了步:“改天吧,我还有要紧的事去办。” “呵,什么事?” 第285章 悠然自得,妄议朝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回头,眼中又有些悲痛:“今天是先父十九年祭日,我要去祭拜。” “令尊……已经仙逝十九年了?”韩俊平忍不住朝自己的儿子看去。在长安时倒是打听过,穆悠他才二十五岁,如果他父亲已死了十九年,那……那他岂不是与墨儿一般大小就没了父亲? 穆悠也朝墨儿看看,缓缓地说道:“先父姓穆名悠,字悠之,号悠哉先生。他喜欢这个“悠”字,悠然自得,该有多畅快。他还想更多的人都能如他一般,悠闲自在。 他很有才华,他想去科考,他想见到圣人,他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诫圣人改掉一些不近人情的官制。 他想回夷陵来做官,离家近,跟乡亲们又熟悉。他想把夷陵治理成长安一般繁华。 这,就是他的梦想!” “穆悠?”韩俊平有些迷茫了:“你们……你们父子俩同名?” “既是为我父亲圆梦,当然就得用我父亲的名号了。”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名字是假的?”韩俊平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那……令尊又是因何去世?” “被人所杀。” “什么?”韩俊平又是一惊:“那……你可查出了凶手?” 穆悠露出一丝欣慰:“这是当然。要不然,我一个江湖人,又何必要来当这个县令?” 韩俊平有些激动:“那凶手是谁?要我帮你审判吗?” 穆悠淡淡地一笑:“不用了。凶手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以死谢罪了。要不然,你们一家人又如何会在此处团聚?” “你……你是说……钟刺史,他……是钟宽杀了你父亲?!”韩俊平有些难以置信。 “是。”穆悠冷冷地看着韩俊平:“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俊平有些担忧,道:“钟宽之死,我怕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你要多加小心。” 穆悠倒是毫不畏惧:“我觉得韩兄该操心自己才对。以前钟刺史在时,可是接到了卫国公不少命令。卫国公三番两次找杀手对付我,都未能如愿,结果那些杀手的尸首,我都让人送到这里,交给钟刺史处置了。如今,这宅子我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我可不想再看到这里出现尸体,以免吓着墨儿!” 韩俊平远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深深叹了口气:“那如果卫国公也给我下命令,我该怎么做?” 穆悠狡黠一笑:“我们什么交情了?又不是什么外人。若是韩兄有什么伤神的时候,尽管开口,穆某定然献计献策,就算是扑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韩俊平一时有些愣住了。 穆悠,此人居然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他又是如此通过的制考?他说自己是江湖人,那他到底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逼死了刺史,替父报仇? 他还说要替父圆梦,他父亲的梦想难道当真只是做一个七品县令吗?不,他应该还有更大的野心! 可是,要把这些上报圣人吗?知情不报,倘若他做出什么大的举动来,我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可是如果上报,凭他的本事,定然也会让人无迹可寻。钟宽之死不就与他毫无干系吗? 不,圣人应该也是对他有所防备的,要不然不会满足他的愿望,让他到夷陵当这个县令,更不会给他那么多特权。因为这些看似是恩惠,可是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有失公允,从而对他心生妒忌。 圣人还是很看中他的本事的,他也的确很厉害,他能不知不觉中左右他人,为已所用。呵呵,我此刻不就被妻儿牵绊,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了吗? 卫国公因为杨贵妃的关系,已是权倾朝野,可是他贪得无厌,就如一只狼,总有一天,怕是连我大唐江山都妄想着一口吞下。 而他,权且就称他穆悠吧。他就是圣人养的一只虎。圣人发现他胆识过人,身手不凡,敢于公然与卫国公叫板,这半年来便对他格外恩宠: 从他按着自己的意愿当这个夷陵县令开始,再到他对田府三人先斩后奏,再到硖州刺史的离奇自尽。圣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甚至还给了奖励。 圣人是想慢慢地,把这只虎养家了,然后再把他调回长安去,为己所用。 圣人偏爱安王,怕是太子之位迟早要易主。到时候安王有卫国公和穆悠两人辅助,而这两人又相互制约,必定会更衷心地为大唐卖命来争宠。这才是圣人最终想看到的。 穆悠抱着手默默地看着韩俊平,见他脸上一时激动,一时迷茫,一时又有些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欣喜。 “喂。想什么呢?琢磨出什么门道了?”穆悠笑道。 “哦。没什么。”韩俊平总算回过神来,见穆悠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禁有几分慌乱。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大唐社稷的事来。圣人指望在年底把我调回长安,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到时候我必有理由来回绝他,实在不行,大不了玩失踪,反正穆悠早就不在世上了。 圣人宠爱安王,想安王继承大位,可安王根本就不是干大事的人,也没有这个心思。我绝不会让安王违背自己的意愿陷入权势之争,绝不让他去做傀儡。” 韩俊平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穆兄这是要议论朝政吗?” “朝政?”穆悠顿了顿,继续说道:“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就是因为有太多像圣人一样的君王,总爱活在自己辉煌的岁月中不可自拔。 不可否认,圣人能创立开元盛世,确实是一位明君,可是如今,他的心思又何时在江山社稷上。他携贵妃去华清池避暑,玩到中秋前才回来,如今天气越来越凉了,怕是又准备去华清池泡温泉了吧。 他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乐曲家,可是他首先却是一位君王,如果他每天想的都是谱曲奏乐的话,那他最后一首曲子应该就是亡国之音了。” 韩俊平见穆悠毫不顾忌地谈论圣人,惊愕中又生出几分敬佩,他朝穆悠抱抱拳:“穆兄,既如此,你就应该回到长安去,时刻在圣人身边劝诫着,让我大唐重回开元盛世。” “回去?如何能回到过去?”穆悠冷笑道:“上次百官宴,我和太子就在花萼楼外讨论过,如今,大唐的江山就如同蛀满白蚁的高楼,早已是岌岌可危。 韩兄觉得,大厦根基被毁,它还能撑多久? 据我得到的消息,东平郡王安禄山已经在范阳囤积了大量粮草,每日操练兵马,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韩兄觉得,他会反吗?” “会。只是早晚的事。我在魏州时就和刺史谈论过这个问题,魏州刺史还给圣人递了折子。可惜石沉大海,或许圣人根本就没功夫看,或许他看了,但根本就不信。”韩俊平又有些焦虑了:“你有办法化解这一危机吗?”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掌控。百官宴时,我不就唆使安王给圣人献计了嘛。圣人借荣义郡主留下了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安禄山若真要反,总该先想办法带走自己的儿子吧。 当然了,这只是缓兵之计,剩下的就要看大唐的气数了。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江湖人而已。呵呵,说实话,谁做江山,关我屁事!” 韩俊平急了:“你怎么会这么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大唐没了,你我何存?” “那你就操心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扭转乾坤。”穆悠抚摸着官帽,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似乎又有些内疚:“希望能再缓几年,只要太子继位,必定会逐步瓦解安禄山的兵权,或许我大唐还可以躲过一劫。” 韩俊平总算又露出了微笑:“所以你不愿回京,不愿辅助安王,就是因为怕动摇太子的地位吗?” “不,你想多了,我没这么大的胸怀去兼济天下。我不愿回京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安王能够如愿,二是为了圣人不能如愿。” “此话怎讲?” 穆悠摇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了,要不然我担心你泄密,把你杀了灭口,那就糟了。” 韩俊平苦笑道:“好。看来,我是注定要做个傀儡了。” “不用,你还是刺史,只是我的事,你少管就好。” “明府,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说还要去龙泉办事去的吗?”穆君逸进院来,对穆悠催促道。 穆悠见他擅自闯入,有些不悦,便摆起官架子吼道:“穆君逸,你身为县尉,有没有点规矩?刺史在哩,也不知道见礼?” 穆君逸一愣,只得无奈地朝韩俊平拱拱手:“夷陵县尉穆君逸,拜见刺史。” 韩俊平抬抬手:“哦,穆县尉,不必多礼。” 穆悠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穆君逸恨恨地退了出去。 穆悠又对韩俊平换了笑脸:“让韩兄见笑了,平日里跟他们太随和了,一个个的都忘了礼数了,还望韩兄见谅。” “哦,穆兄不必客气。” “还有,我想提前向韩兄告个长假,十天后,我将出一趟远门,去多久,暂时还不清楚。但你放心,县衙的事我会在走前都安排好。” “告假?穆兄……哦,算了,我不问,准了。” “多谢韩兄,哦,不,多谢刺史,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穆悠朝韩俊平揖手道,又对墨儿母子打过招呼了,悠然离去。 韩俊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十天后请个长假?穆悠,你要去干什么? 第286章 百日未至,极限追踪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立冬也没两天,可万物都收敛了起来,各处都透出冬季特有的宁静。穆府也陷入了沉睡,连子谦也乖乖地进入了梦乡,只剩西厢那三间房里透着微弱的烛光,随寒风摇曳。 穆仙儿的房门半开着,她身上的夹袄外套着白纱裙,披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专注地把玩着手里的物件———那是一枚金锁,小巧精致,在身旁烛光的映衬下泛着金光。 “主子,你找我?” “娘子。” 钱管家和锦绣来到她门口,轻声问候道。 穆仙儿将金锁放到梳妆台上,转身朝门口的二人招招手:“都进来吧。” “娘子唤我们过来,不知所谓何事?”锦绣问道,扫视了一眼屋内,眼光停在了穆仙儿床上,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让她心慌的是床边那个包袱,包袱旁还放着一顶白纱斗笠,和一柄墨绿色的宝剑。 欧阳清风的叮嘱不由得从心头涌起:“锦绣,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好好盯着仙儿。你也知道,李殷出事了,仙儿一直想要为他报仇,她答应了百日内不出夷陵,如今算着快到日子了……” “锦绣。”不容锦绣细想,穆仙儿先唤起了她的名字。 “娘子有何吩咐?” “我要走了。” “娘子去哪儿?” 穆仙儿笑笑:“你不知道,但我师兄他们很清楚。我叫你过来,只是好让你对他们有个交代。” 锦绣有种被人识破的尴尬,赶紧低下头去。 穆仙儿上前牵起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你是自由的,想走想留都随便你。若留下,穆府永远是你的家,若想走,这些珠宝够你用一辈子了。” “娘子,我……”锦绣摇摇头,将钱袋推了回去:“不,我不会走,当时跟着阿郎时,我就决定了,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侍女了,呵呵,哪怕阿郎有时都不知所踪,我也会在穆府伺候着。” “好。”穆仙儿欣慰一笑,绕到她身后,从腰带里抽出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锦绣不容挣扎,瞬间便瘫软在地,随后被穆仙儿拖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主子,你……”钱管家诧异地看着穆仙儿,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呵呵,我……我就不用了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好。知道你最听话了。过来,帮我梳个头吧。”穆仙儿笑着,坐回到梳妆台前。 “是。”钱管家小心翼翼地为她扎起头发来,心中的疑问却是忍不住要一吐为快:“主子,你不等欧阳大侠他们一起去吗?” “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何必要拉着他们一起冒险呢?” “可是,我听说那个东方英自从当上了武林盟主,有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投靠神龙山庄,而且他还找人在沿途设了机关,你要想硬闯或者偷袭都没以前容易了。 而且他们都见过你的容貌,单纯想变装定是糊弄不了。可是主子以前就有规定,我只能制作穆悠的脸,要不然我定给主子制一张新面孔,帮主子轻松地潜进去。” 穆仙儿对着铜镜理了理右额上的刘海儿:“你不是说制作人皮 面具的材料特别难找吗?而且制作的工序特别麻烦。那就省着点用,也省点心。除了穆悠,没人值得你费那么多心血。” “是。那……主子走了,还要我像上次那样假扮穆悠吗?”钱管家问道,脸上挂着苦笑与无奈。 “不用。我早就提前给刺史告过假了,县衙的事有赵斌和蔡昊天他们,不用操心。如今,所有人已经习惯了我飘忽不定的行径,就算我十天半个月不露面,也不会有人多疑。” “原来主子早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到时候欧阳大侠和穆县尉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 “不错。你这双手比女子的手都要巧了!”穆仙儿并不回答钱管家的话,而是夸起钱管家给她梳的头来,只见整头秀发全都拢到了头顶,挽成了一个髻,然后用发带缠绕着,干净利索,又不易松散。 “主子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梳。”钱管家说道,想到了未知的一切,突然有几分伤感。 穆仙儿也正经起来,示意钱管家给她把金锁戴上:“我这次出门要办很多事。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把我让你保管的那些房契地契还有珠宝都给柳姐姐她们分了,她要养孩子,需要钱。还有你,小钱钱,你还年轻,可是却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成个家,总得多为自己打算,也多分点。至于欧阳和我大哥,你就不用管了。” “呸呸呸,主子,你怎么说这些话,不就出几天远门嘛,别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你才是一家之主,我也就是个管家,等主子不在分家产,你让别人如何看我?”钱管家红了眼,努力忍着泪。 穆仙儿也就笑笑,走到床边,将白纱斗笠罩在头上,挽起了包袱,拿起宝剑出了屋,然后如一只白鸽飞上屋檐,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主子。”钱管家追了出去,看着浩瀚的夜空,终于落下泪来。 *** 翌日清晨,当柳絮独自准备好早饭后脸上还挂着淡淡地不满。天气越来越冷,起床本就是件痛苦的事,可却让我一人做事,真是有失公允了。不是说好了吗?田娘子照顾子谦,锦绣陪我洗衣做饭吗?可是此刻,我都把饭做好了,锦绣还没起床。 柳絮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不高兴当然不会憋着,她走出厨房,来到锦绣房前,重重地拍起门来:“锦绣姐,我早饭都做好了,你还不起床吗?快帮我一起端饭啦,还有,今天洗碗洗衣裳都该你了哦!” 中间的房门却开了,锦绣依在门框上,一手还撑着头,她晕乎乎地道:“柳絮,都什么时辰了?” “锦绣姐,你……你怎么歇在仙儿姐姐房里呢?” “我……娘子……”锦绣回头朝房里看了一眼,飞快地穿过院子,朝对面冲了过去:“欧阳大侠,娘子走了!欧阳大侠!” 欧阳清风开了门:“什么?你说仙儿走了?” “何时走的?”穆君逸的房门也开了,随之出现的是一张因气愤而黑沉的脸。 “昨晚……”钱管家怯怯地赶了过来:“昨晚,子时左右吧,主子趁你们都睡着了,悄悄走了……” “她怕我们声张,给我们使了药。”锦绣说道,想着钱管家应该也是被迷晕了。 “仙儿……她怎么能如此不讲信用?不是说好了一百天不出夷陵吗?明天才是第一百天。她居然提前两天走了?” 欧阳清风看向自己的爱徒:“你还记得吗?十天前,在你父母坟前,仙儿一个人自言自语,她说问了你父亲,你父亲说李殷并不在他那边,于是仙儿便坚定李殷没死。她一定又去寻找李殷的下落了,不,也许是去找东方英报仇去了。她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只因不想让我们担心她的身子而已。” 穆君逸一脸无奈:“我知道她的身子早就休养好了,可是她也不能一人逞强啊。不是说好了到时候一起陪她去的吗?她……她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那怎么办?那还能追到她吗?”锦绣急了,虽然不知道穆仙儿要去哪儿,但听他们师徒的对话似乎穆仙儿会以身犯险。穆仙儿好歹也是安王妃,以前是因为李殷在,如今李殷死了,不是正好可以回到安王身边吗?可千万不可出事才好。 欧阳清风已回房拿了剑:“走,我们一路追过去,换马不歇,或许还能追上。” “好,走!” 师徒俩倒是雷厉风行,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换马好说,顺着官道,每二十里就有驿站,只要肯出钱,再加上穆君逸县尉的身份,自然没问题。可是,马上的人却是有得受了,没日没夜的颠簸,睡觉当然不奢望了,但总得停下来喝口水,吃点东西,方便一下…… 两人跑到了极限,眼瞧着天黑了又亮,直到再次黑了,才到了永清县。 “师父。”穆君逸擦了把额上的汗,满脸通红:“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我们总不至于连夜上山吧。” 欧阳清风拨了拨粘在右脸颊上的头发:“好。就算仙儿已到了,她也必定先找地方休息,等恢复了体力才会去找东方英算账!” “按仙儿的性子,必定找永清县最好的客栈投宿,不,她是个念旧的人,应该会找她以前住过的客栈。” 两人牵着疲惫的马,顺着卧龙岭山脚下转悠着,终于从晚归的行人口中得知了永清客栈。 不亏是永清县最好的客栈之一,规模倒是不小,小二也热情,牵马倒茶招待起来。 欧阳师徒俩到客堂落座,潇洒地掷出二两银子:“好酒好菜尽管上吧。” “是,客官,二位稍候,马上,呵呵,马上就好。”小二兴奋地喊道,奔向了后厨。 “哟,二位客官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呵呵。哦,鄙人姓涂,是客栈的掌柜,不知二位是吃饭还是要住店?我这儿还有上房,包你们满意。”掌柜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媚笑。 穆君逸再掷出一两银子:“说点我感兴趣的。” “哦,多谢客官。”涂掌柜双手捧起银子,笑得更加灿烂:“不知二位想听点什么?” 欧阳清风扫视了一眼客堂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道:“我们是听说了神龙山庄大败天圣宫的消息了,特地赶来拜见武林盟主的。你多讲些神龙山庄的事,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哦,你二位要去拜访神龙山庄?”涂掌柜左右瞧瞧,见无人在意,悄声道:“不,我劝二位还是别做此打算了。无脸僧算了,说神龙山庄气数已尽,还是少与之结交,省得触了霉头。” “无脸僧?”欧阳师徒对视一眼:“什么人?” 第287章 欧阳师徒,永清客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从这儿往南七里,有一座山名唤鸣凤山,与卧龙岭交相呼应,山顶有一座小庙,名为凡若寺。本来早已荒废多年了,五年前来了位得道高僧,住了进去,替人卜卦测吉甚是灵验。慢慢地香火便逐渐旺了起来。二位客官若是感兴趣,倒是可以去问上一卦,看无脸僧是不是如我刚才之说。” 穆君逸听涂掌柜故作神秘,不禁升起几分厌恶:“一个和尚,能唆使客栈老板帮忙拉生意,倒是有些本事啊。师父,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神僧啊?” 欧阳清风抿了口茶水,犀利的目光落在涂掌柜脸上:“无脸僧?怎么会有这个称呼?” “哦,他小时候啊得了一场怪病,脸上都烂掉了皮,没想到遇到了一位神医,给治好了,可是容貌俱毁,不得不整日带着一张铁制面具。所以人称无脸僧。”涂掌柜笑着,盯着欧阳清风右脸上遮盖的头发,耐心解释道。 “二位客官,你们的酒菜,先请慢用,还有几道菜马上就好。”店小二端上两盘菜和一壶酒来,笑呵呵地摆好,瞧了眼掌柜的,见其没有别的吩咐,弯腰退了下去。 涂掌柜给欧阳师徒斟满酒:“呵呵,都是本店的拿手菜,二位尝尝是否合胃口。” 穆君逸端起酒杯先吃上一口,冷冷一笑:“看来掌柜的知道的倒是不少。只是不知掌柜的可知我妹妹如今身在何处?” “啊?令妹?原来二位是来寻人的啊。呵呵,只是不知她的容貌,如果她住过我的客栈,凭涂某这双眼,多多少少会有些印象。” “她年方十八,爱穿白色衣裳,手里应该还拿了柄宝剑,是墨绿色的。”穆君逸死死地盯着涂掌柜:“你可见过?” 涂掌柜挠了挠头,冥思苦想一番后终于摇头道:“最近这几天没见过。不过三个多月前,我倒是听我家伙计说店里倒是来过一批身着白衣的人,总共有三十人之多,其中为首的有一年轻女子,好像拿的就是一柄墨绿色的剑。” 师徒俩对视一眼:“三个多月前?” “嗯,就是中元节前几天吧,他们也没住几天,中元节当年早上就走的,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涂掌柜皱起了眉头:“自那天起,店里好像就没有什么拿剑的白衣女子了。” 欧阳清风也端起酒一饮而尽:“掌柜的就这么肯定。” “那是。”涂掌柜说着,突然又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呵呵,说了不怕二位大侠笑话,我这客栈啊,自从中元节那天过后就没什么客人了,你看,这……就这三五个人吃饭,后面的客房基本上全空着了。” 穆君逸吃了口菜,嘴角微微动了动,让人根本就不能察觉出来他在笑:“原来掌柜的生意如此惨淡,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无脸僧给你化解一下呢?” “哦,那倒不用去找,无脸僧每月十五都会下山,到县城来化斋。他特别喜欢吃我店里的素菜,而作为报答,也会帮我讲讲佛法,看看相,测测吉凶。” 穆君逸:“那结果如何?他就没给你算算,这客栈里有什么霉运?为何如此萧条?” “呃……这……”涂掌柜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重重叹了口气:“我这客栈落到如今的地步,全因一具尸体而致。” 欧阳清风也是一愣:“什么?什么尸体?” 涂掌柜左右张望一番,又朝二人靠近了些,悄声道:“中元节那天中午,无脸僧又来用膳,突然对我说,让我们把客房都好好儿打扫干净了。 我当时不解,但也照办了。你猜怎的?在一间客房的床底下,居然发现了一具男尸,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穿白袍,哎,那天也热,尸首都已经开始…… 我赶紧派人去县衙报案,彭县令询问了一番,把尸体带走了。哎,可是当时门口围观的人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我客栈里死了人,哪还有人愿意入我的店啊。” “那我们不是人?”穆君逸瞪眼道。 “哦哦哦,涂某绝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 “好了,你下去吧。帮我们准备热水和两间上房。”欧阳清风见店小二又端来了几道菜,无尽的饥饿和疲惫使得他已不想再听涂掌柜唠叨了。 “哦哦哦,好,二位慢用。”涂掌柜不再多言,识趣地退了下去。 穆君逸帮欧阳清风倒满酒:“师父,明日是直接去神龙山庄还是在这里等仙儿?” “据掌柜的所说,当时天圣宫的人就是住在这里,而且那个在床底发现的男尸,恐怕就是青龙了。以仙儿的性子,她肯定也会到这儿来投宿。我们先在这儿等着吧。” “好。那我一会儿也给掌柜的支会一声,让他留意一下。”穆君逸说着,疑惑地看向欧阳清风:“师父?” “哦?”欧阳清风回过神来:“怎么了?” “师父在想什么?” 欧阳清风将端在手里的酒饮尽:“哦,没什么。只是在想掌柜的口中的那个无脸僧。他为何会说神龙山庄气数已尽,劝人不要与之结交呢?” “神龙山庄在江湖上也这么多年了,怎会没个仇家,通过绝情崖之战可知,东方英也并不是江湖上传言的正人君子,估计想对付他的绝非仙儿一人。” “那我明天去凡若寺会会那个无脸僧,若他真与东方英有仇,倒是可以联合他一起对付神龙山庄。”欧阳清风嘴边浮起一丝浅笑:“仙儿不是总说吗,要让一切人都为己所用。” 穆君逸鄙视道:“仙儿仙儿,呵呵,师父,你现在怎么不管做什么,都依着她了?” “我……”欧阳清风脸一红,埋头吃起饭来。 …… 翌日一早,欧阳清风便独自去了凡若寺,而穆君逸则留在了永清客栈。 等人的时间是难熬的,更何况是等着这个不着边际的妹妹。眼看着都已日上三竿了,可是依然没有穆仙儿的身影。 难道是她已经到神龙山庄去了?不,我和师父日夜兼程,一路上马都换了好几匹,除非仙儿也是如我们一般拼命,要不然她不可能在我们前面到。可是,一路追来,却也没在路上看到仙儿,哎,仙儿啊,难道你料到我和师父要去追你,故意绕了路? “呵呵,穆大侠,都快中午了,不知穆大侠想吃点什么?”涂掌柜来到靠门边的桌子前,打断了穆君逸的沉思。 “不用了,我出去转转。” “哦,好。大侠尽管放心,若是令妹来了,我就让她到你房里等你。” “嗯,有劳了。”穆君逸点点头,拿着乌啼出了门。 “掌柜的,你觉得他们是无脸大师想要找的人吗?”店小二见穆君逸走远,靠过来小声嘀咕道。 涂掌柜叹了口气:“无脸大师对我恩重如山,他既然吩咐了,让我们碰到打探神龙山庄的江湖人就提一提凡若寺,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至于大师想要找谁,那岂是你我能够猜的透的?” “可是掌柜的,你这样帮无脸大师传话,要是得罪了神龙山庄可怎么办?”店小二拿肩上的帕子擦擦手,满脸焦虑。 “我也就随口念叨两句,又没说什么。” “你还没说什么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客栈里死过人吗?都三个多月了,别人都快忘了,你自己还提,真不明白你还想不想让人到我们店里来住的。” 涂掌柜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常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便足矣。人与人之间,讲的是个缘分,他们知道我这里死过人,不是还愿意住下吗?” 店小二撇撇嘴:“完了,掌柜的,你该不会是每个月听无脸大师讲佛法,迷了心了吧?” 涂掌柜突然转过弯来:“咦,你小子,不是让你打扫后院去的吗?跟我在这儿拌嘴?这个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 穆君逸再次返回客栈,已是下午了,他刚叫了一壶茶,还不及喝,便见欧阳清风跨进店来。 “师父,”穆君逸起身相迎:“怎样。” “无脸僧不在。整个凡若寺,就只一个扫地的小和尚,他也不知无脸僧的去向。寺中有几个人烧香,不过,香火也没掌柜的说的那么旺。” 穆君逸帮师父倒上一碗茶水:“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得道高僧,充其量也就是个巧舌如簧的骗子,就跟仙儿以前在长安摆摊算卦一个德行,亏得师父还大老远白跑一趟。” 欧阳清风喝了茶,微微一笑:“那你呢?有何收获?” 穆君逸端起茶小抿一口:“在永清县城随处逛了逛,各方面比我夷陵差远了,街上小偷小摸的,打架斗殴的时有发生,若在我夷陵,我早把他们抓到衙门打板子了。 我还去了趟县衙,那个彭县令简直就是个昏官。人虽在县衙,可是叫了一位小娘子,正听曲儿哩。 我去档案库找到了中元节那天的卷宗,彭县令确实记录了当日傍晚,有一伙马贼在卧龙岭山脚下骚扰百姓,被县衙衙役全部歼灭的经过。襄州刺史也批阅了,还给了一定的奖励。” “哼,这个彭县令倒是会捡便宜。”欧阳清风想到了李殷,又有几分伤感:“他利用了李殷他们的遗体来邀功,仙儿一向睚眦必报,怕是也不会让他好过。” “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欧阳清风再次向外看看:“我们先去神龙山庄替仙儿探探情况吧。”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我外祖父以前教你功夫前就逼你起过誓,不许踏入神龙山庄,不可和神龙山庄的人打交道的吗?” 欧阳清风咽了口唾沫,左脸一红:“呃……师父当时就是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状态,也许他说这话时,正犯病哩。” 穆君逸一怔,随而点点头:“哦,师父所言极是。” 第288章 先行探路,山庄规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半个时辰后,欧阳师徒顺着山路来到了神龙山庄,当然,离山庄还有一段距离,大约一里路的样子。山路崎岖,到了此处只能容一人通行,因而设了岗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 “站住,什么人?”一个身着蓝衫的白面男子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身后四个同样着装的人也将手搭在了剑柄上,眼光犀利地盯着师徒二人。 穆君逸笑笑,抱拳道:“在下穆君逸,这位是我师父,复姓欧阳,特来拜见东方盟主,还请阁下帮忙通传一声。” 白面男子也抱拳道:“哦,实在抱歉,我们庄主正在闭关,少庄主有令,神龙山庄暂时谢绝见客,二位请回吧。” 穆君逸朝欧阳清风看了一眼,继续道:“其实,我等也并不是非要求见东方盟主,少庄主在也行,我也就是和师父随处逛逛,刚好到了永清县,想着以前东方兄曾说过,如果到了襄州,一定不要忘记来看他这个朋友,所以,一时冒昧,便自行来了。还望阁下帮忙给东方少主传个话,有劳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一人朝山上跑去了。 “二位请稍候。”白面男子拱手道。 两人等了两刻钟,就见那报信的人带着东方宏来了。 “穆兄!”东方宏大步流星地奔上前来:“原来真是穆兄来了。” 穆君逸暗暗朝欧阳清风使了个得意的眼神,也赶紧抱拳道:“东方兄,一别三月,可还安好?” “好。”东方宏答道,满脸的笑容依然无法掩盖脸上的疲倦。他将眼光落在欧阳清风身上,又一抱拳:“晚辈东方宏,见过欧阳前辈。” “少庄主客气了。”欧阳清风点点头,看来他已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前听逸儿提起此人,果然是谦逊有礼,满身正气,不过他父亲又何尝不是传言的正人君子,不也为了私欲,做出了不耻之事吗。 “最近庄上有些事情,我便吩咐他们暂停见客,不过穆兄来了,当然不可拒之门外了。请。”东方宏朝山上伸出手去。 “请。”欧阳师徒客套一番,随之继续前行。 来到山庄会客厅落座,看茶,欧阳师徒却一时有些尴尬了。欧阳清风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何时到过别人家做客。而穆君逸也有几分不自然,虽说与东方宏有过交情了,可是以前会面吃酒聊天也都在酒楼里,上次的拜访也只到绝情崖,突然到了别人家倒还真是…… 不容两人尴尬,东方宏却先开口了:“欧阳前辈,穆兄,二位是何时来襄州的?” “哦,昨日刚到。早就听逸儿说在长安结识了少庄主,今日得见,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欧阳清风夸道,这招还是跟仙儿学的,仙儿曾说过,对于不熟的人无话可说,多说几句奉承话,绝无害处。呵呵,怎么又想到了仙儿。 不过这句话倒是适用,东方宏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再次朝欧阳清风拱拱手:“欧阳前辈过奖了。” “哦,不知庄主可否有空?师父,你不是曾说和庄主有些交情,好久都没在一起聚聚了吗?”穆君逸扫视一眼大厅,总觉得静得人心慌。 东方宏满脸歉意:“实在是抱歉,家父最近一个月正在闭关。不方便见客。” 欧阳清风心中大喜,脸上却有几分失望:“闭关了?实在是不凑巧。一晃好久未见了。这次庄主荣登武林盟主之位,实在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也只是江湖其他门派谦让,家父也只能暂代其职了。”东方宏客套着,声音越来越低,连脸色也凝重起来。 连自己儿子都为他感到羞愧了。东方英,你难道也觉得无地自容,才选择闭关吗?可你这样又能躲多久,仙儿已经来了,以她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你。 穆君逸想着,眼光又落在东方宏的腰间,呵呵,他居然还系着仙儿用过的那只葫芦,不知道他若是再次见到仙儿,又会如何。 “我刚才一路上山来,眼见满山红叶,实在是美不胜收,此处远离了市井,恍惚间让人觉得好似身处仙境,呵呵,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穆君逸夸道,又朝欧阳清风使了个眼色。 欧阳清风当然领悟了他的意思:仙儿迟早要来,如今神龙山庄增添了岗哨,恐怕庄上也暗藏了不少机关,如果能留下来给仙儿探好路,自然是好的。可是,如何开口留下来呢? “哦,穆兄既然喜欢,不防留下来多住几日,我也好久没和穆兄切磋一下了。”东方宏说道。 穆君逸如愿以偿,嘴角微微一笑:“师父,要不我们就多留几日?说不定庄主也就出关了。” 欧阳清风忍住激动的心情:“好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你们年轻人难得一起聚聚,只是恐怕要打扰到庄主了。” “哦,无妨,家父在后山,不碍事。”东方宏喜笑颜开:“来人,收拾出两间房来。” “是,少庄主。” “师兄,师兄。”不及小厮退下,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大喊着快步冲了进来,差点撞上。 东方宏脸一黑:“赵家宝,大呼小叫什么?没看到我有客吗?” “师兄,你快去管管吧,那个宋风华……他欺人太甚,我的两个兄弟都快被他打死了。”赵家宝喘着粗气,看来累得不行。 “什么?”东方宏大惊:“走,哪儿?” “这边。”赵家宝抓起东方宏的手就跑。 欧阳师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训练场上围着一圈人,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还有小孩子的哭喊声传来,让人心生怜悯。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东方宏大喊一声。 “哦,拜见少庄主。”众人纷纷见礼,让出路来。 “师兄……嗯嗯……师兄救我。”两个孩子被绑在两根柱子上,痛哭流涕,头发凌乱,连身上的外衣也散落在地上,内衣上还印着几道血痕。 “哦,大哥。”宋风华手里还拿着鞭子,他朝东方宏拱拱手,用鞭子指指两个孩子:“这两个小子又偷偷跑到后山去了,按山庄的规矩,理应重责三十大鞭,刚才大哥不在,我便替大哥惩戒了几下,每人还有二十五鞭没打哩。” 东方宏脸色一沉:“他们还是孩子,懂什么规矩?怎可按照大人的惩罚来?罚他们“在房间里面壁思过,饿一天不给饭吃”也就罢了。” 宋风华笑笑:“大哥仁慈,只是风华以为,这规矩既然订了,就该无条件的遵守,若是人人都找理由从轻处置,那所有的规矩不是都形同虚设了吗?” 东方宏自觉理亏,一肚子气又无处发作,便朝两个孩子吼道:“你们两个,我都强调多少遍了,谁让你们又跑到后山去玩的?” “呜……呜呜……师兄,我们……我们也是听说后山有老虎,想去看看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 “师兄,饶了我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个孩子哭述着,楚楚可怜。 东方宏瞪眼道:“听说后山有老虎?听谁说的?” 两人都闭了嘴,眼光扫过赵家宝,然后低下头去。 东方宏也朝赵家宝看去:“又是你?” “呵,还有你啊!”宋风华狠狠地瞪了赵家宝一眼,又指向柱子上的两人:“你们两个倒是还挺仗义,故意引我抓你们,好让他先跑了。” “没错,我也去了,就我们三个,他们把他引开了,让我脱身。”赵家宝迎着东方宏的眼睛,毫不畏惧:“可是我们真不是去玩的,我知道后山山脚有棵柿子树,结的柿子特别甜,想着师母最爱吃柿子,就想给师母摘两个。 谁知却听到远处有嚎叫声,好像是老虎在叫,于是,我们三人就不知不觉跟了上去,一探究竟……” “好了,够了。今日没罚完的鞭子先记着,若是下次让我发现你们又到处乱跑,新账旧账一起算。”东方宏动手解开两个孩子身上的绳子,又朝围观的人挥挥手:“都散了吧!” 众人赶紧抱着两个孩子离去。 “是听说庄上来了客人,不知二位是哪个门派的?”宋风华打量一番欧阳师徒,满脸不屑。 东方宏便也不拿正眼瞧他:“是我半年前在长安认识的朋友,来襄州办事,顺道来看看我。怎么,这又违背了庄上哪条规矩了?” “那倒没有,只是风华答应了义父,要好好协助大哥打理好神龙山庄的事,当然得尽心尽力。只是风华不解的是,为什么前些天来拜访的那些能人异士都被大哥赶走了,而他们二人却可以留下呢?” 东方宏将眼一斜:“因为那些人都是赶过来趋炎附势的小人,让人看着生厌,所以赶走了。而这两位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朋友。怎么,父亲让你协助我,你就觉得可以对我的决策指手画脚了?” 宋风华笑笑:“大哥别生气嘛,我也就随口念叨念叨。天色快黑了,我还要给义父送晚膳去,先告辞了。” “嗯。”东方宏应道,见宋风华走远,朝欧阳师徒笑笑:“我这个义弟就这样,还请见谅。” 穆君逸也笑道:“无妨。我竟没听你提起过还有这么个义弟。” “哦,他一直在泸州照看着武馆,上次与天圣宫决战才回来。决战时,家父受了重伤,一直都在后山的密室里养伤,所以不容许任何人去后山打扰。”东方宏倒也爽快,将师徒俩的疑惑也都解开了。 第289章 最终赢家,刺史密令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三天后,欧阳师徒彻底无聊到了极点,虽然一日三餐都有好酒好肉伺候着,但二人毕竟不是来蹭饭吃的。东方宏每天忙着教学徒练拳脚,还要抽空过来和穆君逸切磋切磋武艺,聊聊天,陪吃陪喝,忙得一塌糊涂,这更是让欧阳师徒俩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师父,你说仙儿到底怎么回事?从夷陵过来,她就算一路上按游山玩水的速度,也该到了吧?” 欧阳清风再次朝山庄门口看去,眉头紧蹙起来:“看来是我们计算错了,仙儿根本就不是奔着神龙山庄来的。准确地说,她要找的第一个算账的人并不是东方英。” 穆君逸也警惕地四处看看:“东方英不顾廉耻杀了李殷他们,难道仙儿就不想报仇?” “仙儿肯定不会放过他,不过,她到现在还坚定李殷没死,报仇便是她的第二个目的。而她最想要做的事是……” “寻找李殷吗?”穆君逸无奈地问道。 “是。”欧阳清风也叹了口气:“她说过,李殷让她回家等他。” 穆君逸一拳头打在树干上,震出了一阵树叶雨。他苦笑道:“这个仙儿……她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所以,我们该去的地方应该是襄州城,准确的说是翠竹阁或者江湖客栈。” “那我们这几天在这儿白耗了?” 欧阳清风安慰道:“怎么会。这几天来当然还是有些收获的。” 欧阳清风所言非虚,虽然没等来穆仙儿,可收获还是不少: 一是摸清楚了神龙山庄岗哨的人员分配和换岗时间,以及庄内各暗器的设置处。 二是证明了神龙山庄除了东方英和他那个义子宋风华,其他人本性倒也正直。特别是东方宏,更是颇有大侠风范,这一点,怕是欧阳师徒都自叹不如。 三是暗中找那个人小鬼大的赵家宝套了话,得知东方英那日决战,虽然当时无意间吸了毒气,可是身上的伤并不重,休养了三五天早就已经痊愈。那么他整日躲在后山就不是在养伤,只能是在练功。而且还练得有些心烦意乱,要不然不会放肆嚎叫,被那个孩子误以为有野兽。 穆君逸道:“师父,你觉得东方英再这么练下去,真会走火入魔吗?” “仙儿制定假死的计划时好像说过,当时献给冷阑珊的《天书残卷》,被李殷毁掉了两页。 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担心仙儿假死的计划太荒谬,也没细问,不知差了两页会如何? 不过以前倒是听师父讲过,武学中,有些招式必须循序渐进,如果招式之间不能串通的话,反而会自伤其身。” 穆君逸窃喜:“也就是说,东方英这些天来,刻苦钻研里面的武功,反而会适得其反?”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或许就是这个理,所以仙儿才和李殷制订了假死的计划。 仙儿任性惯了,自己学会的功夫,不会轻易让别人学去,估计当时李殷毁书,也是仙儿默许的。 他们假死,把公平决斗的机会让给了天圣宫和神龙山庄,便有两种结果: 如果天圣宫获胜,冷阑珊就算成了武林盟主,可她身边没有李殷,也无法更进一步称霸天下。 而如果东方英获胜,他会得到冷阑珊的三件宝贝,可是《天书残卷》里面缺了页,相当于就是一本废书,他还是拔不开紫电青霜剑。 江湖两大帮派之间的决战,不管谁赢谁输,结果,谁也不会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 最终的赢家,只会是她———穆仙儿。她会为自己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沾沾自喜,或许,她还曾幻想着,和李殷一起吃着茶,听说书先生讲着这个江湖故事,然后评头论足一番。 这,就是你的妹妹!” 穆君逸赞同而又钦佩地看着欧阳清风:“呵呵,师父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的妹妹!她就是一匹野马,在苍茫的天地间驰骋惯了,目空一切。从来没想过,会不会有一天,被突然窜出来的猎人套住,让自己所有的梦想都烟消云散……” 欧阳清风拍拍穆君逸的肩:“好了,经过这件事,仙儿应该已经吸取教训了。要不然,她不会老老实实遵循我们的约定,百日不出夷陵。” 穆君逸又是一脸愤怒:“哼,哪有百日?她还不是憋了九十八天就连夜跑了?” 欧阳清风想了想,道:“九十八天都过了,两天如何就等不及了?仙儿只是想用这两天,为自己争回一点颜面。” “好了师父,这个妹妹,我都看不透,你能把她分析清楚?我去找东方宏辞行去了。” …… 穆仙儿果然如穆君逸所说,岂是随意能被人揣摩透的? 师徒俩赶到襄州城,发现翠竹阁空无一人,而江湖客栈里,众人听说二人是来找穆仙儿的,表情比他们还要诧异。 “穆东家啊?”福伯一脸懵:“四天前,她倒是来过,一进来就向我们打听李大侠的行踪。这我们哪儿知道啊?她还朝我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穆君逸忍不住问道。 “这我们哪儿知道啊?”福伯嘀咕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出来,只见上面写满了字。 欧阳清风也迷糊了:“这是什么?” 福伯掩着嘴,悄声道:“穆东家让我们调查的啊。永清县,保康县,襄州城这三县,中元节以及中元节后两天内,所有医馆的病人资料。” 欧阳师徒一愣:“病人资料?” “嗯,”福伯点点头:“都在这儿哩。穆东家拿了三张盖了襄州刺史官印的文书,让我找了三拨人,分头查的。然后把一些老病号排除了,剩下的,带着大夫挨着去回访了一遍,又从中选出了这些年轻的男病人,还有抓了治伤药的在这一张。呃,实在不知穆东家有何打算?难道是哪位朋友受伤了,想看看他有无就医?” “此事还有谁知道?”欧阳清风问。 “哦,穆东家让我找了襄州城中一些专门打听消息的探子办的,说是“奉刺史密令,查敌国奸细”,这些人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又有钱赚,绝不会多嘴。” “那就好。”穆君逸拿过最下面一张纸翻看着:“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就这三十个?” “是。昨天刚筛选出来。”福伯看着二人的反应,突然一笑:“穆东家吩咐了,如果你们二位来找她,就把查的这些交给你们。请你们去帮忙看看,这其中有没有刺史要找的奸细。” “那她人呢?她去哪儿呢?”穆君逸咬了咬嘴唇,又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无奈。 “这我可真不知道了。”福伯摇摇头,又神秘地凑上前去:“你们几位真是刺史的暗探啊?那穆东家盘下我的店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获取消息?” 欧阳清风也就顺势点点头:“仙儿把这些机密都告诉了你,那是对你的信任,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福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穆君逸将名单塞入怀里:“那就好。我们要去办事去了,如果仙儿回来了,务必让她在这里等着。” “那是,必须的。抛开公务不说,就说她上次帮我家郎子摆脱了牢狱之灾,我都没找到机会好好谢她。呵呵,欧阳大侠你还不知道,我家郎子如今已做了广平王的亲信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哦,恭喜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欧阳清风见福伯拉开了话匣子,赶紧先走为妙。 “哦哦哦,那等你们忙完了再聊。”福伯捋了捋长胡须,眼睛笑得眯成了两道缝:“呵呵,暗探。咳咳。”他捂着嘴左右瞧瞧,不禁又紧张起来,赶紧拿过算盘拨了起来作掩饰。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难道你真想去看看这三十人中是否有李殷?”两人走出了老远,穆君逸终于忍不住问道。 “站在仙儿的角度来想:如果李殷还活着,他没回夷陵,肯定是伤势不轻,可是从永清县到襄州城倒是不远,如果他就医或是抓药,必会留下线索。 哪怕就是个假名字,我们也要把他找出来。也算是给仙儿一个交代,或者说,是让仙儿死心。” 穆君逸再次看向手里的名单:“我当然也希望仙儿能够如愿,但更希望她能接受现实。就像去年中秋失去了花无忌一样,痛痛快快哭几天,然后擦干泪水,开始新的生活。” “你不懂,你没经历过,不知道失去一个挚爱之人有多痛苦。哪是随便哭两天就能忘怀的?”欧阳清风眼圈有些泛红,他悄然背过身去,咳嗽一声:“哦,只是不知仙儿此时在何方?难道她去天石岛了?去祭拜岛上那枉死的一百人?” “有这个可能。”穆君逸看向那个寂寞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师父的悲伤,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么多年来,一向如此。他只会在师父悲痛时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让师父不要难为情就好。 于是,他轻轻叹了口气:“师父,那我们分头去查吧。” “好。” 第290章 仁至义尽,再访金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师徒的猜测倒也没错,穆仙儿确实去了天圣宫祭拜,不过,那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此刻,她正轻抚手里的大宝,头顶的白纱斗笠遮住了她的容颜,全身也是一片雪白,似乎这正好与她“白云仙子”的外号相衬。 没错,绝情崖一战,白衣圣使美女蛇虽然死了,可是身为江湖人,她还给自己取了另一个外号,叫“白云仙子”,呵呵,那是她母亲的名字。如果她的母亲是一位女侠,又何至于被迫成为杨国忠那贼人的小妾而死于非命。 在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盒盖开着,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人看了一阵心悸。那是两块耳朵和两根手指,血肉模糊的,血腥味中还夹杂着隐隐的腐臭味儿,让人只犯恶心。 在她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也身着与穆仙儿同色的睡袍,他只朝锦盒中瞟了一眼,就忍不住捂着嘴一阵干呕。 “怎么样?刺史决定好了吗?是割耳朵呢还是剁手指头?用不了多时,打更的可就转过来了,如果刺史还是难以抉择,我可就都要了。你也该知道,卫国公贪得无厌,多几块下酒菜,他肯定开心。”穆仙儿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 “你……女侠饶命!我这屋里头的东西你都拿去,只求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男子扑通跪在她身边,全身颤抖着,满脸惊恐。 穆仙儿环顾一眼屋内的陈设,冷笑道:“你这儿珍宝无数,可都是你贪污受贿所得,脏的很,我才懒得要。我就想给卫国公送点不一样的礼物,还望刺史成全。” “那……那割她的。”男子怯怯地指向床上昏睡的女子,眼中期盼着穆仙儿能够放过自己。 穆仙儿走到床边,将剑在女子的脸边晃了晃,转头问道:“这是你娘子吗?” “不,是小妾。” “伤害她,我怕你心疼。” “不……不疼,她都昏过去了,不知道。” 穆仙儿比划两下,却又将剑挪开:“她愿意替你受罪吗?” “愿意,愿意的,她愿意做任何事。” “可我不愿意,这么漂亮的脸蛋儿,我可真不舍得下手。”穆仙儿又朝男子走了过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为男人,身为随州刺史,怎能没一点担当?这种事哪能让一个弱女子替你领罪呢? 哎,就这么点小事,都墨迹了两刻钟了,咱们就不能速战速决?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来,跑了多少地方,我都没好好儿睡个觉,只等收了你的孝心,我把这盒礼物给卫国公寄去了,可要好好休息几天。” “我……我可是随州刺史,朝廷命官,你知道杀了我该当何罪?”随州刺史摆出了官衔,幻想着能让眼前的疯女人清醒过来。 穆仙儿用剑敲敲锦盒:“谁说我要杀你了?我一向不主张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你难道没听到传言吗?安州、郢州刺史都已认罪,就剩你了。干脆点!反正你也逃不掉。” 随州刺史瘫软在地:“为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们无冤无仇!” 穆仙儿扬了扬衣袖:“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可是女侠白云仙子,专管天下不平事。你们三位身为朝廷命官,却草菅人命,难道不应该受点惩罚吗?我不杀你们已是仁至义尽了。” “身为女侠,岂能随意中伤他人,我虽未作出什么政绩来,可从没有伤害百姓!” “是吗?”穆仙儿的声音有些悲痛:“离这儿不远的天石岛上,那些枉死的人难道不是你们所杀?我可听说,其中有三十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奴婢,也就做饭,洗衣裳,打扫院子……他们犯了什么罪了,要杀了他们弃尸江中?” “不……不是我……”随州刺史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从床下的暗格中翻出一封信来:“是卫国公,是卫国公下的命令,让我们中元节当日剿灭天圣宫。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女侠明察。” 穆仙儿拿过信看看,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一同扔到锦盒边:“我知道,你们三位都是受卫国公指使,所以才决定饶你们一命。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动手吧。” 随州刺史看着穆仙儿扔过来的剑,慢慢地捡了起来,突然,他却持剑向穆仙儿刺了过去。 穆仙儿虽背对着他,可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早就侧身躲开,然后拉起他的手臂往上一扬,剑锋贴着他的脸扫过,随着一声哀嚎,一只耳朵便落在了锦盒里。 她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顺势将他手里的剑夺了过来。然后踩在他的手上,手起剑落,伴着再一次嚎叫,一根手指也被纳入了锦盒中。 “子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锣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完工,哇,都已经冬月初九了。我得快些把这些东西给卫国公寄去,你这儿珍宝多,借我几样吧。你不知道,给的钱多,这东西就寄得快,要是都臭了,卫国公还如何下酒啊?” 穆仙儿说着,关上锦盒,用绸缎包好,又补充道:“取你的耳朵,是因为你听了不该听的命令,取你的手指,是因为你杀了不该杀的人。以后若是再犯,我可就连你的项上人头一块带走了哦。 哦,深夜造访,还请刺史见谅,刺史保重,小女子先行告退。” 穆仙儿再次瞟了一眼在地上痛得打滚的人,想到天石岛上的一片灰烬,想到了二姐毒蝎子,泪水又湿润了眼眶。 向韩俊平请了个长假,如今已耗了七天了,可还有很多事未办,好在没给他说期限,因为自己就不知是否还能再回去。 安州,郢州,随州刺史的事最多四天就会传到长安,到时候杨国忠必定会猜到天圣宫还有余孽。 白衣圣使,白云仙子,都是一身白衣。杨国忠会联想到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美女蛇死了,被东方宏所杀,血灵营的人到之前就已经葬身悬崖,东方英亲口肯定过。如果现在又传言美女蛇可能还活着,那东方英岂不是故意欺骗了杨国忠? 呵呵,一刀杀了仇人,只能得到那一刻的爽快,可是如果能让自己的仇人之间互相攻击,那就好玩了。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等欧阳他们去帮忙查明李殷的下落,再做下一个决策。 如果李殷是因为重伤不能回夷陵,这次找到了他,那就让美女蛇永远死了,把三州刺史的伤归到白云仙子行侠仗义所为。如果还是确定李殷已经死了,那就……呵呵,到时候安排好了一切事,我还能干点什么?这世上真的存在阴间吗?如果有,我真要去看看,看看李殷是不是在那边。 穆仙儿躺在船上,江水推动着小船荡漾,如同摇着摇篮。她掏出领子里面的金锁来,嘴角微微一笑,是时候送它回家了…… 江陵之地,水系四通八达,从随州乘船过来,也就大半夜的功夫。 船夫将船靠了岸,来到舱门口唤道:“女侠,到了。” 穆仙儿开了舱门,扔过来一袋银子:“这些钱赏你了,这几天来送我到处走,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呵呵。”船夫朝钱袋里瞟了一眼,乐得合不拢嘴,准备道谢,可船头哪还有穆仙儿的影子。 *** “金宅”两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高墙大院虽然气派,却是透着一股冷清。 穆仙儿迟疑了一下,还是扬起剑柄敲了门。 “谁啊?”院门内有人问道。 穆仙儿不答,又加了几分力道。 门开了,一个身着短袄的小厮将门拉开了一道缝:“你找谁?” “金大善人。” “我家阿郎说了,最近不见客,娘子请回吧。” “不见客?”穆仙儿亮出脖子上的金锁:“认得这个东西吗?还不快去通报?” 小厮眼中闪现出一丝迷茫,微微一笑:“娘子请稍候。” 内宅的主卧,一位老妇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从锦被里伸出一只手来,由大夫把着脉。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焦急地候在床边,满脸愁容。周围四五个丫鬟默默地站在两边,等着吩咐。 片刻后,大夫起身,朝老者招招手,两人往一边走开几步。 “大夫,我娘子的病如何了?” 大夫叹了口气:“娘子的病在心里头,心病不去,她自己都已经心如死灰了,又岂是汤药可以救治的?” 老者大惊:“你是说,没救了?这……这怎么会?只要你能救我娘子,钱我有的是,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大夫满脸无奈:“哎,金大善人啊。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不都说了嘛?娘子她一心求死,是心病!心结解不开,你买再贵的药也是无济于事啊!” “不,大夫,我求求你,再想想办法。你也知道,我女儿走了两年多了,就剩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我娘子十七岁就嫁了我,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若是……若是她再有个好歹,可让我还怎么活?”金大善人恳求道,看了一眼床上的妇人,泪水夺目而出。 “哎,我也只能给她开一剂药先护住心脉,你们再多做开导,帮她打开心结,能否回天就看她的造化了。”大夫说着,展开纸笔,写起方子来。 “阿郎。”方才守院门的小厮在房门口怯怯地唤道。 金大善人本就心烦意乱,大怒道:“什么事?” “有一位女子,脖子上戴着金锁,说……”小厮回道,见主人不悦,想是自己惹了事,赶紧接着道:“哦,我这就赶她走!” “金锁!”床上的金夫人突然大喊道,把一旁的丫鬟吓了一跳,她在丫鬟的搀扶下探起头来,双眼泛光:“戴金锁的女子,可是……可是灵儿回来了?” 第291章 冒充金灵,白云仙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阿娘,是我,灵儿!”穆仙儿扒开门口的小厮跨进屋来,将包袱和大宝扔在地上,取下白纱斗笠,快步来到床边,推开丫鬟,握起妇人的手,声泪俱下道:“阿娘,我回来了。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她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叫屋里的众人一时皆愣住了。 “灵儿,呵呵,没错,这还是你百日宴那天,我给你求的金锁。呵呵。”金夫人捧起穆仙儿脖子上的金锁看看,满脸兴奋,随后她又双手上移,捧住了穆仙儿的脸颊,满脸心疼道:“你这两年跑哪儿去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穆仙儿也很自然地为金夫人理了理脸上的乱发,娇嗔道:“阿娘还说我,那你呢?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又瞎操心了不是?你看,头发都花白了。” “呵呵,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金夫人笑道,抬起袖子擦了把泪,见穆仙儿眼角也挂着泪水,又帮她擦了擦。 “你端的什么?”穆仙儿转头问向床头的丫鬟。 丫鬟回过神来:“哦,稀粥。” “给我。”穆仙儿说着,扶金夫人坐了起来,端过粥舀了一勺,便向金夫人嘴边喂去:“来,阿娘,我听说你好些天没吃东西了,这怎么行,来,先吃点粥。” 金夫人嘴边挂着笑,微微摇摇头:“你吃。” 穆仙儿也就不客气了,一勺子喂到了自己嘴里:“嗯,好吃,阿娘,该你了,快吃。你,去厨房给我也端一碗过来!” “是。”丫鬟见穆仙儿指向自己,眼见金夫人开始吃起东西来,满脸激动地答道,朝厨房跑去。 金大善人看着这对深情的“母女”,也擦了眼泪,满脸期待地对大夫道:“有劳先生再帮我娘子看看,她现在可以进食了,是否有对症的药?” 大夫微微一笑,一把将写了一半的药方揉成了团,他指指穆仙儿:“不用我写,这“药”已经到了,如今娘子能吃能喝了,脸上也有了笑容,只要在饮食上多加调理,多注意休息,不日定然痊愈了。我就说了,娘子是心病,得用心药医。如今有神医在侧,哪还有我什么事啊?哈哈哈哈。告辞了!” “哦,你,快去,送客!”金大善人招呼道。再回头看去,见其娘子大半碗稀粥已吃光了。 “阿娘多日没进食了,歇会儿再吃别的。”穆仙儿将碗递给另一个丫鬟,掏出丝帕给金夫人擦擦嘴:“阿娘,来,睡会儿吧。” “不,我不睡。”金夫人一把抓住穆仙儿的袖子,有些激动:“我真怕这是一个梦,一觉睡醒,你又不见了。” “好,那就靠着,歇会儿。”穆仙儿将一个软垫靠在她身后,又帮她拢了拢被子:“阿娘放心,我就在这儿坐着,让阿娘看个够!” “阿郎,娘子,这粥……”刚才出门的丫鬟端着一碗粥进屋来,突然想到是一个陌生女子吩咐的,一时没了主意。 “来,给我,饿死了。”穆仙儿倒是一点也不生分,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往床沿上一坐,便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慢点儿,呵呵。大郎你看这孩子,什么时候饿成这样了?”金夫人疼爱地看着穆仙儿,朝丫鬟们道:“去把小娘子喜欢吃的都拿来。” 几个丫鬟看向金大善人,见其点头,赶紧忙碌起来。 “呃……娘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金大善人怯怯地问道,偷眼瞟向穆仙儿。 女儿金灵两年前就自尽了,再说此女虽和女儿年纪相仿,个头差不多,可是容貌却是不像,不知怎会突然出现,冒充灵儿,而娘子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我好得很。”金夫人笑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早已不是刚才那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都怪灵儿不孝,回来晚了。”穆仙儿将空碗递给丫鬟,摸了把嘴,满脸歉意。 “不晚不晚。”金夫人又拉起了她的手:“一晃这两年,你去哪儿了?也不来个信,我和你父亲都担心死了。” 穆仙儿朝金大善人使了个眼色,却见他一脸懵,只得继续道:“阿娘,你这健忘的毛病又犯了?我不是嫁人了嘛。哪儿还能像以前那样天天陪着你?要不然别人见我一直住在娘家,还以为我被夫君休了哩。” “哦哦哦,就是就是。”金大善人总算跟上了节奏,也笑道:“灵儿这次听说你病了,才赶回来探病,过两天肯定还会走,你可得安心养病,咱们不能拖累女儿不是?” “哦,那是,我就是太想你了,如今见你好好的,自然也就放心了。哎,这人老了,怎么就记不住事了?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你是何时嫁的人,嫁给谁了?嫁到哪儿啦?” 金大善人挠挠头,求助般地看向穆仙儿。 穆仙儿倒是信口拣来:“阿娘忘了?我两年前的七夕嫁给了李家,夫君名叫李殷,是家中的老大,接管了家里的客栈。就襄州城里那家江湖客栈,就是我们开的,呵呵,生意好得不得了,哎,正因为如此,这才每天忙着,没有时间回来探望你们二老,确实是灵儿不孝了。” “哦,襄州?襄州城李家老大?”金夫人挠了挠头,仔细回忆着。 “哎呀,阿娘,你忘了,当初李家提亲的时候你还不乐意,说李大郎经商,以后没多大前途。你倒是更中意李二郎哩。李二郎,李东升,那家伙,现在已经是安王的贴身侍卫了。” “哦,灵儿,你可别多想啊,既然已嫁了大郎,那就安心帮衬着他经商。哪怕二郎再有出息,也不可在他身上动心思了,这女子啊,就得忠贞。商人虽然地位不高,可是生意好,赚着了钱,那就是有福享了。二郎身为安王的侍卫,虽然荣耀,可是却是责任重大,马虎不得,不一定过得比大郎舒心哩。” “哦,阿娘教训的是,灵儿记下了。” “还有,你们……可有孩子了?” “还没呢。”穆仙儿拍拍肚子:“这种事顺其自然,阿娘不是都快四十了才生我?” “所以才只有你一个,你出嫁了,娘这心里头就空荡荡的。所以,你要趁年轻……” “好了,阿娘,等我回去就赶着造人去,一定让阿娘早点儿抱上外孙。” “哎呦,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害臊。” “什么嘛?明明是阿娘先催我生孩子的嘛。” 金大善人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恍惚间,竟也有了几分动容,如果灵儿还活着,是不是也已经嫁人了? “阿郎,吃的来了。”几个丫鬟端着大盘小碟的站了一排。 穆仙儿眼前一亮,朝金夫人连连摆手:“阿娘,你累了没?快睡会儿吧。我先吃点东西。嗯,好吃。嗯,这个也不错。” 金夫人疼爱地看着穆仙儿满脸馋样儿,终于还是抵不住浓浓的困意,甜甜地睡去了。 “你们都在这儿好生守着。呃……娘子,能否随我去客堂?”金大善人吩咐了奴婢,又朝穆仙儿揖手道。 “嗯,走。”穆仙儿顺手抓了块糕点,捡起大宝,自个儿朝客堂去了。 金大善人也赶紧帮她拿起包袱和斗笠,跟了上去。 小厮给二人上了茶,退了出去。 金大善人疑惑地道:“多谢娘子帮忙,只是不知娘子是何人?又为何来此?还有,娘子这金锁……” 穆仙儿打了个饱嗝,取下金锁扔了过去。 “这……这真的是小女百日宴那天,我们夫妇为她求的长命锁。”金大善人激动起来:“娘子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穆仙儿吃了口茶:“金大善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今年正月十一,我们不是还见过吗?” “正月十一?” “嗯,那天你得了儿子,正办满月宴……” 金大善人大惊:“你……是你!” “没错,”穆仙儿捡起白纱斗笠往头上一罩:“我上次不是就说过嘛,你女儿的金锁应该是被花蝴蝶传给下一个女子柳婉茹了,等我找到她,必然取回金锁给你送来。其实柳婉茹,我早就找到了,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也没顾得上到江陵来。金大善人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白云仙子?”金大善人瞧着穆仙儿取下白纱斗笠,试探着问道。 穆仙儿点点头:“呃,你可以这么称呼。” 金大善人一时又激动起来:“上次你们来我家抢孩子,金某一时胆怯,也没敢多问。你……你当真就是那个杀了花蝴蝶的女侠———白云仙子?” “没错,我就是白云仙子,这个外号就是杀花蝴蝶时起的。”穆仙儿说着,得意的脸上又露出几分怒气:“可是,我什么时候到你家抢孩子了?我只是把孩子还给他母亲而已。” “哦,女侠息怒,只是……那孩子……我……”金大善人脸上挂着淡淡地笑:“自从女侠带走了那孩子,我娘子就开始又思念起灵儿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人的精神也混乱了……哦,女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呵呵,这次多亏女侠及时出现,让我娘子重获生机。” “那孩子名叫穆子谦,我已经帮他找到娘亲了,还是田娘子在旁边照看着,跟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若想收养 孩子,大可以去找个孤儿,若是再买别人的孩子,我同样不会轻饶了你!”穆仙儿厉声道。 “不,不买了不买了。”金大善人连连摆手:“这些天来,我也想通了,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也只求能和我娘子多过几年,等真到了那一天,我就把所有家产都卖了,把钱财都捐出去。呵呵呵,人生在世,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挺好。” 第292章 劝人自渡,厚礼示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端起茶来,不禁生出几分敬意:“难怪人们都爱称呼你为大善人,果然觉悟不是一般的高。” “呵呵,女侠过奖了。哦,对了,女侠请稍候,我这就去钱庄给你拿银票去。” 穆仙儿倒是迷茫了:“给我取银票?不用了,我就叫了几声“阿娘”而已,换了一顿饭吃,扯平了。如果有多的房间,借张床我睡上两个时辰,就当是抵了诊金了。” “呵呵,女侠豪放,倒是贵人多忘事,金某去年就放出话了,若是有人能为小女缉拿凶手,赏银一千两。既然女侠手刃淫贼,为小女报了仇,金某理当信守承诺,还望女侠笑纳。” 穆仙儿冷冷一笑:“我杀花蝴蝶不是为了你那一千两银子,只是因为他该死,谁让他有眼无珠,居然骗到了我头上,我岂是这么好惹的,当然不会放过他。这跟你的赏金无关!” 金大善人听得此言,满脸敬意:“女侠侠肝义胆,令人敬佩,金某倒是突然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金某想将所有家产托付给女侠保管,待得我们没了,女侠可以随意处置,用来帮助所需之人。” 出乎意料,穆仙儿仅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动心,她端起茶来再次抿了一口,不屑道:“金大善人找错人了,如此重托,怎可交与一个将死之人。” “死人?呃……女侠何意?” 穆仙儿明亮的双眸中蒙上了泪花:“我的夫君生死不明,不,或许他已经死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一直都在找证据否认他的死讯。这段时间,我努力掩饰自己,我装得很坚强,可是,越靠近真相,我反而越是害怕了。 我亲自来江陵还你的金锁,就是想躲避现实,我的朋友此刻估计正在襄州搜查他的下落,不出两天,怕是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我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个打击,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这么久……” 穆仙儿平静地说道,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泉涌出来。 同命相怜,便感同身受,金大善人听着,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忍不住也跟着泪流满面。 缓了缓,他擦了把泪:“女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不是说还有朋友在襄州吗?你失去了你夫君,有多痛苦,那么,你的朋友若是失去了你,岂不是也一样?” 穆仙儿一愣:“我有这么重要吗?” “是。毕竟你不是你的朋友,你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是,你可以反过来想一想,要是你最好的朋友突然不在了,你会有多难受?” 最好的朋友? 穆仙儿微微闭上了眼,安王,萧飒,薛姐姐,柳姐姐,欧阳,臭乌鸦……如果他们离开了我,我会有多难过? “呵呵,看来金大善人不但会做生意,倒也会安慰人啊。只是,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几句安慰,就能释怀吗?” 金大善人摇摇头:“不,我也不会安慰人,只是记得曾经在灵儿没后,我们去上了香,求了佛。当时给我们解签的大师说: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自渡?”穆仙儿苦笑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该有多难!” “连蝼蚁尚且偷生,金某相信女侠定然能走出阴霾,毕竟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哩。” 穆仙儿嘴角勾起一丝浅笑:“真难得金大善人还能反过来安慰我。通知下去,把你女儿以前的闺房收拾了,我小住几天,多陪陪你娘子。” “真的?女侠……女侠愿意留下来?”金大善人大喜,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可没说留下来给你当闺女,只是小住几天而已。” “那也好,也好。呵呵。小女的闺房每天都有人打扫,她的贴身丫鬟也都留着,一切都是她生前的样子。女侠这边请。”金大善人兴奋极了,赶紧领路。 穆仙儿到哪儿都是自来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唤道:“阿耶,什么女侠,叫我灵儿就好。” …… 穆仙儿安心扮起了金家千金,她给卫国公的厚礼可是没闲着,随着驿使跨上了骏马,一路不停歇地直达长安,进了卫国公府的大门。 “相公,一晃就是冬月了,圣人有意在年底调穆县令回京,如今算来,也没几天了,不知相公有何打算?”魏方进放下茶杯,看着杨国忠在屋里踱着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穆悠……听说他和韩俊平相处的还不错。圣人此次派韩俊平出任硖州刺史,就是念着他们同榜高中的情谊,看来圣人是不想让人为难穆悠,好为他顺利回京作准备啊。” “相公的意思,穆悠回京来算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哎,圣人是想找个人来制约我啊!”杨国忠脸上满是无奈:“圣人终究还是不太信任我,反而更信穆悠。 不过,他也确实不简单。我以前认为他是凭着美女蛇的关系有恃无恐。可如今,天圣宫已经被我剿灭了,他却还是能除掉了我血灵营的杀手,这说明他身边还是有高人相助。” “高人?相公是指穆县令身边那师徒二人?” “据眼线来报,那两人武功极高,你当真认为是安王给他找的护卫?”杨国忠转了几圈,总算坐了下来,也端起茶来:“沈素灵也曾说,穆悠脉象洪厚有力,应该是习武之人,看来他除了美女蛇,还认识别的江湖人,此人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那可以让他归顺我们吗?毕竟任何人都有短处。” “哎,此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摩啊。中秋之夜,血灵营全军覆没,穆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我的人。可是他只是逼得钟宽自尽,以向我示威。如今,钟宽也死了两个月了,他却突然没了动作。哎,连我也糊涂了,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相公,有人送来一只锦盒。”不等魏方进答话,一个小厮捧着一只精美的盒子出现在门口。 “什么东西?谁送来的?”杨国忠慢条斯理地问道,堂堂卫国公府,每日来送礼的人多了。 “回相公,是随州驿站本月初九凌晨送来的加急要物。跟锦盒一起,附带着还有三封信,都是……是相公您亲笔写给随州、郢州、安州刺史的。”小厮说着,将信和锦盒呈了上去。 杨国忠只往信封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他表情沉重地对魏方进道:“这些是我下令那三州刺史荡平天石岛的指令。” “什么?”魏方进也是大惊:“那这里面装的是?” “打开!”杨国忠命令道。 “是。”小厮应道,打开了锦盒,里面却是一个小些的锦盒,空隙里还铺着香料。他瞟了杨国忠一眼,将小锦盒拿出来,再打开,里面却是一个更小的锦盒,空隙里也铺着香料。 “打开!”杨国忠见小厮迟疑,再次命令道。连魏方进也不禁上前了几步,不知这一层又一层,到底装着什么宝贝。 终于,最小的盒子打开了,瞬间一股腐臭味传了出来,杨国忠和魏方进忍着恶心一看,顿时不约而同地狂呕起来。 “快拿出去!”魏方进连连挥手,脸色变得煞白。 小厮惶恐地盖了盒子跑了出去。 杨国忠吞了口茶水,让自己缓了过来,脸色越发难看了,他扶着桌子坐下去:“老魏啊!你看清楚了吗?你说是谁会出动驿使给我送这些东西?” 魏方进按了按胸口,缓了口气:“光是这一套镶金嵌宝的盒子,就价值不菲,里面填充的香料也是十分珍贵,怎会……怎会装些腐肉?” “从随州送过来最快要四天,是肉都会臭,只是这些残骸……”杨国忠突然面色煞白地盯向散落在地上的那三封信:“难道是三位刺史的手、耳?” “这……敢伤害朝廷命官,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难道是因为这三州刺史荡平了天石岛?难道……天圣宫还有余孽?” “余孽?”杨国忠揉了揉头:“都说天圣宫美女蛇诡计多端,可却轻易被东方宏所杀,而且不见尸首。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相公是说,美女蛇有可能没死?” 杨国忠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没这个可能。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穆悠干的,看来,我派了血灵营的人去对付他,已经不可能和他和解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 “哎,穆悠!他现在只是一个偏远小县城的县令,都能让我如此心焦,日后回京,圣人必然会对他委以重任。到时候……哎……”杨国忠长吁短叹一番,又有些坐立不安了。 “呃……相公稍安勿躁。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会有办法的,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魏方进见杨国忠忧心,赶紧拿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安慰起来。 杨国忠白了他一眼,朝外喊道:“来人,去请沈太医过来,就说我突然有些头疼,让他来瞧瞧。” “是。”门外的小厮赶紧领命而去。 “呃,相公没事儿吧?” 杨国忠抹了把山羊胡:“沈素灵每天都会去给圣人、安王请平安脉,知道更详细的内幕,我们总得多探听点消息,多些准备才是。” 第293章 惶恐伴驾,战事突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沈太医再次瞧瞧四下无人,朝萧飒揖手道:“这几日来,从卫国公府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 萧飒微微一笑:“杀死一个人容易,可若是让一个人永远活得惶惶不安,倒更是有趣了。” 沈太医满脸茫然:“难道王妃就决定在夷陵和卫国公一直这样耗下去?” “那是当然,杨国忠岁数大了,他哪能耗过王妃?呵呵,他已经输了。” “可是圣人的意思,想让王妃回京来,这又当如何?” “哼,我早就说过,她不会回来了。她打小就满脑子的鬼主意,一定会想一个好借口的,你就放心吧。”萧飒倒是对穆仙儿相当自信。 “哎,刚才我听圣人的口气,怕是又准备带贵妃到华清池避寒去了。不知这次,圣人会不会带走太子……” “报!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名驿卒手举着公文穿过琼楼玉宇,只朝兴庆宫去了。 “出什么事了?”萧飒遥望着远方,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人也不自主地跟了上去。 安王用丝帕擦拭着手里的白玉镯子,那两道金圈魔力般的将那段美妙的回忆刻在了他心头,让他时不时地想起来,然后一脸傻气地笑上好一阵。 琴声婉转悠扬,一曲作罢,朱海瑶缓缓起身,再次朝安王行个礼:“海瑶献丑了,弹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殿下指正。” 安王不语。他并不是不知如何作答,而是心思早就不在丝竹之上了。 “殿下。”朱海瑶抿抿红唇,再次甜甜地唤道。 “哦,弹完了?好,过来,吃茶吧。”安王将玉镯纳入怀中,倒上一杯茶推到朱海瑶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来慢慢地品着。片刻后,他淡淡一笑:“这还是穆悠端午时托人捎来的茶叶,我平常只是在想到夷陵时才煮来吃,没想到还是吃完了。” 朱海瑶一愣,也笑道:“如果殿下觉得夷陵的茶叶好,大可以命穆县令再寄些过来。” 安王摇头道:“如果他有心,不用我说,自然会寄来。一晃这么久也没有他的消息,你说,他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朋友了?” 朱海瑶理了理被风撩乱的秀发,安慰道:“殿下多虑了,能和殿下成为朋友,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穆县令怎会忘了殿下。圣人不是决定调他回京吗?到时候怕是要赶着来讨好殿下都来不及呢。” 安王冷冷地看向朱海瑶:“你是如何得知圣人要招穆悠回京的?” “我……”朱海瑶一惊,也意识到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得赶紧找借口:“呃……只是上次进宫来,无意间听几个小太监闲聊……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几个小太监说的,哼,是哪几个小太监?敢妄议朝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安王一拍桌子,不但朱海瑶吓得赶紧起了身,连两侧的宫女太监也都慌了神。他眼光扫过众人,最后还是落在了朱海瑶身上:“如果你每次进宫来陪我,只是为你父亲探听消息,那你以后就不用来了。” “殿下……不,海瑶绝不会背叛殿下。”朱海瑶彻底慌了,粉面急得通红,连连摆手:“海瑶发誓,不论听到什么,一定守口如瓶,没有殿下命令,决不泄露半个字。” 安王见她惶恐的模样,冷笑道:“好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学王妃吗?我的王妃可没你这么胆小。知道吗?打小她就有个外号,人称拼命十三娘,没有她怕的人,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是。”朱海瑶嘴上应道,心里却仍不知所措,面对安王,她一直都有些忐忑,生怕说错话,会错意,生怕安王一生气,连再进宫的机会都没了。呵呵,安王,你果然真是喜怒无常,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坐啊。”安王指指石凳,又温柔起来。 “是。”朱海瑶轻轻坐下,偷瞄着安王的反应。 “一早贵妃差人来问,说天越来越凉了,圣人决定还是去华清池待上一阵子,问我要不要同去。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安王又端起茶来,眼神也迷茫起来。 去还是不去? 朱海瑶心头也一阵纠结,安王问我,何意?他是自己拿不定主意?还是以此考我,看我能不能和他想的一致? 那安王的意思呢?他想去吗? 去了,可以在圣人和贵妃身边伺候着,落个孝顺的美名,圣人本就偏爱安王,说不定一高兴,直接就把太子的位子让给安王了。 可是,安王若去了,我怎么办?他会带上我吗?不,肯定不会,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安王若去了,我便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他了。他会忘了我吗? 不去,反而更好。我还是可以隔三差五的进宫来陪伴,陪他作画、聊天。虽然画的都是杨莲,聊的都是穆悠…… 可是,我若让他不去,他会听吗?据说上次圣人和贵妃带太子去避暑,安王独留长安就十分烦闷。那时候我正潜心向吴道子学画,早知道就该去陪伴在他身边,说不定他早就……哎,不过,我若不向吴道子学会画杨莲,安王也不会重新召见我了。 安王见朱海瑶冥思良久,心里的不耐烦早就挂在了脸上,他不屑地斜了她一眼:“怎么?就这么点小问题,很难回答吗?” “哦,贵妃既然派人来问殿下,想是很尊重殿下的意思,殿下只管按自己的意愿回话便是。海瑶岂敢多言。”朱海瑶终于给出了答案。 安王愤然起身:“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么,如果王妃在,她绝不会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糊弄我。哼,你虽然已经很刻意模仿她了,可你终究不是她。” “殿下,海瑶是哪儿还做的不好吗?呃,王妃是如何做的,我一定好好学。”朱海瑶也紧张起来,生怕安王就此走掉。 安王却是没走,他从小夏子手里拿过杨莲的画像,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以后不用进宫来了,我需要一个敢给我拿主意的人。等穆悠回来了,他若是觉得你可以做我的侍妾,我定然八抬大轿娶了你;他若是觉得你不配,那就算圣人下旨我也不会听。你回去好好在家等着消息吧。” “殿下……”朱海瑶怯怯地跪了下去,心中的委屈化为泪水夺目而出。穆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在安王心中到底占了多大地位,我朱海瑶的命运就全在你一句话上了吗? “退下。”安王头也不回,无情地说。 “是。海瑶……告退。” 安王又掏出白玉镯,比在画上杨莲的手上,嘴角微微一笑:“莲儿,你还好吗?我这段时间随朱海瑶画你的像,我觉得自己的画功也精进了不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一定给你画一幅比吴道子这幅更漂亮的。” “郎君,郎君。”萧飒风风火火地从长廊过来,大喊道:“出事了!” “怎么了?”安王与小夏子都望了过去,毕竟能让萧飒慌乱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萧飒咽了口唾沫,表情凝重地扫了眼安王手里的白玉镯子:“安禄山反了!” “什么?谁反了?”安王大吃一惊。 “安禄山,本月初九,号称要“忧国之危”、“清君侧”,联合史思明,发动属下唐兵以及同罗人、奚人、契丹人等共计二十万兵马,借口奉密诏讨伐杨国忠,在范阳起兵了。” “这……小禄子……他……他怎么可能造反?”安王握紧了白玉镯子,满脸诧异:“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萧飒镇定下来:“八百里加急,信刚到,圣人急召了卫国公等人商量对策去了。” “那……圣人信了?”安王有些急了,他挠了挠脑袋:“本月初九起兵,今日都十五了,怎么才传来消息?” “前几日就有人报奏安禄山造反,圣人以为是厌恶安禄山的人编造的假话,没有相信。 而今,叛军所经过的州县都望风瓦解,当地县令或开门迎接叛军,或弃城逃跑,或被叛军擒杀, 河北道危矣。” “岂有其理,这个小禄子,不,安禄山,他……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圣人多信任他,让他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还封了他为东平郡王,他……他怎么能反?”安王无比气愤,扬起手里的白玉镯子,终究还是没舍得摔。 “郎君,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理应一起去商量对策才是。” “商量对策?”安王一愣,瞬间怂了:“军国大事我也不懂,去那儿干坐着啊?太子呢?朝廷大臣呢?我大唐难道就没几个栋梁之材?崔虎,郑明,你们去打听打听,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 “是。”两人领命而去。 安王一掌拍在石桌上,突然大喜道:“哎,安禄山他妻儿不是还在长安吗?春上百官宴,穆悠当时就说安禄山要反,看来还真让他算着了。当时为了以防万一,我给圣人建议留下了安庆宗在长安为官,还给他指了门亲事,呵呵,安禄山难道连他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萧飒见安王满脸兴奋,抱紧了长虹剑,不再多言。安禄山既然起兵了,又怎会因顾及妻儿突然罢手?军国大事,安王都不管,自己一个侍卫,又何必多操心。 …… “报,殿下,打听了一些消息。”两刻钟后,崔虎跑来,禀报道:“圣人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防守洛阳,荣王为元帅,右金吾卫高仙芝将军为副帅,即刻东征。” 安王大喜:“我就说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大唐地大物博,兵强马壮,还怕他几个反贼?由我六哥和高仙芝为帅,定然打得他安禄山屁滚尿流,我到时候要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好好摸摸良心说说,为何要造反。” 第294章 阴阳两隔,完美错过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大唐“兵强马壮”是否属实有待验证,“地大物博”倒是所言非虚。安禄山范阳起兵六日后,准确的消息才传到长安,而山南东道还是只字未闻。 穆仙儿与金氏夫妇深情道别后,一叶轻舟返回了襄州城,再次踏入江湖客栈。 “哎哟,东家啊,你可算回来了!”毛阿五在门口招揽着客人,见到穆仙儿现了身,赶紧招呼道。 “怎么?我这才离开了几日,就想我了?”穆仙儿进了客栈,取了白纱斗笠,将剑和包袱往柜台上一扔:“送到我房间去。” “是。”毛阿五撒腿就跑。 “这……就这几个客人?”穆仙儿看了眼角落里两三个专注划拳的酒鬼,满脸诧异。 “哦,东家。”福伯笑呵呵地回道:“斜对面的刘掌柜这两天又是半价优惠,食客们都上他那儿去了,这三位就是冲着我们店里的烧鸡和酒来的。后面的客房除了天字一号房,倒是都住满了。不过,里面的客人也多爱到外面用膳。” “哦,那就挂出牌子去,烧鸡天天半价,“天天”两个字标大一点。” “好,如此一来倒是能拉来不少老食客,只是每天都半价,基本就赚不了钱了。” 穆仙儿倒是无所谓道:“来的客人总不至于就只点一个菜吧,这个菜不赚钱,别的能赚钱就行。” “好。反正我们开客栈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盈利。”福伯突然神秘起来,四处瞟上两眼,从抽屉里拿出一踏纸来:“东家,这是按你的吩咐查到的中元节那几日治伤的病人资料,包括买治伤药的,都在上面,欧阳大侠他们已经核查了,说是没有找到刺史要找的奸细。” 穆仙儿脸上露出无尽的绝望:“好,我知道了。” “哦,欧阳大侠他们在这里等了你三天,大前天上午才走了,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穆仙儿便拿着信回了房。天字一号房中,除了门上的“喜”字不在了,其它一切还是七夕新婚之夜的摆设,盖头,喜烛,牵红,连衣架子上挑着的兔子花灯都在。 物是人非。 穆仙儿扔了信,躺在床上,拿红盖头盖住了自己的头。七夕之夜,自己就顶着这块红盖头,与李殷做了夫妻。原以为会朝朝暮暮,没想到几天后就阴阳两隔了。 阴阳两隔…… 我怎么也想到了这个词? 穆仙儿啊穆仙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早该明白,以李殷对你的感情,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独守空房,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落泪。 穆仙儿拉下盖头,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眼光又落在了一边的信上。信封上“穆仙儿”几个字是穆君逸的笔迹,看来是穆君逸写的。不用说,肯定是先责怪我一番,然后再嘱咐我就地等候。 穆仙儿想着,拆了信一看,果然如此。 如我所料,欧阳师徒以为我会直接去神龙山庄找东方英算账,就直奔了卧龙岭,随后才赶来襄州城,而那时我已在天石岛周边找三个刺史讨债去了。等他们在这里替我查找李殷,等我归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江陵金宅里当千金。而此刻我终于回来了,他们估计早就得知了那三州刺史的事,又去天石岛寻我的踪迹了。 呵呵,完美的错过。很好。省得他们老跟在我身边,让我心头割舍不下。他们是我最亲的人了,没和我相认时,他们可是叱咤风云的江湖杀手,多潇洒,哪像现在,被我耍得团团转。 而我呢?我到底算什么?穆悠的遗腹子?杨国忠的私生女?安王的王妃?白衣圣使?夷陵县令?还是女侠白云仙子? 呵呵,这么多身份,活得真是够累的! 太累了! 不,我只是李殷的妻子。现在,我的夫君已经死了,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如今,提起“穆悠”,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天宝十四年的制考状元,他是夷陵县令,是个好官。提起“白云仙子”,估计也有不少人知道她是手刃淫贼花蝴蝶的女侠,行侠仗义,武艺高强。呵呵,爷娘的名字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够了,就这样吧。反正杨莲已经死了,美女蛇也已经死了…… “东家,你今晚住这儿吗?”毛阿五提着水壶经过,顺道在门口问道。 “大宝,你想小贝了吗?想你阿耶了吗?娘亲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穆仙儿似乎没听到毛阿五的话,她自言自语道,抚摸着大宝,微微一笑,起身拿过白纱斗笠罩在头上,白衣飘飘,翻过走廊的护栏,跳了下去。 毛阿五依着栏杆朝下看去:“哎,东家,你又上哪儿去啊?这天都快黑了!” 天快黑了,可穆仙儿心里却突然明亮起来,她很清楚地知道她要去哪儿。 没错,翠竹阁。 小贝就在那儿,待在花无忌身边呢。而她和李殷成亲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在那儿。 翠竹阁也不远,出了西城门了,再顺着官道往西走三里路,看见一片竹林,也就到了…… “站住,站住!”身后一声声呼喊回荡在空旷的官道上。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落霞的余晖映得天际一片绚丽,凉风阵阵,卷起路边的落叶沙沙作响。 穆仙儿回头看去,只见五个身着短衫的百姓一路狂奔,离他们十丈开外,十多个官差手持利刃穷追不舍。 哼,就只会欺负百姓。穆仙儿停下脚步,此时自己这身装扮,不正是女侠白云仙子吗?那……要管吗? 她潜身到草丛中,静待时机。一共二十个官差,以自己的身手,打倒他们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打成什么样呢?杀了他们又太过了,要打得他们不能再追上那些百姓才是。只是不知那五个百姓犯了什么事儿,如果已被验明了正身,定了罪,怕是今日就算侥幸逃脱,也会被张榜通缉。 就在穆仙儿思考之时,那五个百姓却突然停了下来,三人猛然回身,抬起右臂,扯掉袖子,十多只飞镖便从袖套上射了出去。 “啊!”后面的官差躲闪不及,已有五人中镖倒下,痛苦不堪。 “小心,镖上有毒!”一个胖子大喊一声,挥刀打落一只飞镖。 “喂,醒醒!是剧毒!”一个瘦子刚拔掉一个官差身上的飞镖,就见那人吐了口毒血闭了眼。 “师父。”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官差持刀护在了胖子身前。 “龙雨寒,你闪一边去。”胖子将小官差往旁边拉了一把,自己却上前两步,怒视着面前的“百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哼,只有死人才配知道我是谁!”“百姓”后排的两人中那个络腮胡子傲慢地说。 看来这五人只是乔装成百姓而已,这个络腮胡子便是他们的头目,看他皮肤黝黑,花白的胡子遮了半张脸,想来是不想让人看清他本来的面貌。 “你们暗中窥视刺史府,有何目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去说个清楚!”瘦子官差也上前来与胖子站成了一排,厉声道。 废话!穆仙儿只觉得好笑,人家都杀了你们五人了,岂会乖乖任你们抓回去?原来是刺史府的人,这一胖一瘦,还有那个小官差,龙雨寒,没错了,去年和花无忌在一起时,便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金灵被害之事。 “想抓我,有本事来啊!”络腮胡子轻蔑地说道,转而对身侧的人轻声道:“走!” 两人朝北边飞跑而去。前面射袖镖的三人早已扯掉宽大的短衫,原来每人背后都绑着一对弯刀。在见到自己主子跑了,赶紧双手持刀朝官差冲了过去,大有视死如归之态。 “别让他们跑了,来人,跟我追!”胖子一挥手,带着龙雨寒等五个官差也朝北追了过去。剩下的官差便和三人激战在了一起。 九人敌三人,六人追两人,都是以三对一,可是,对这几个不明身份却爱使暗器的人,有多大胜算? 我还要管吗?此时的这一身装扮,不管又对不住白云仙子的名号;管吧,分明就是官府的事,准确的说,是襄州的事,又与我何干?难道我无意中说的话要应验吗?不知不觉中,竟真要帮襄州刺史办事吗? 穆仙儿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还是提着剑朝北追了过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轮明月缓缓升起,为这片树林撒下万丈银辉。这个地方倒是很少来,以前从襄州城都是从西城门直接去了翠竹阁,没往北边绕过路。可至于说很少来,而不是没来过,那是因为去年与穆君逸相认,就是在此地。 那日,与花无忌赶着出了城门,穆君逸一身黑衣拦住了去路,揭露了花无忌的罪行。然后李殷赶来送马,还希望我跟花无忌远走高飞……随后,花无忌与穆君逸一阵激战,只打到襄州刺史亲自带着大队官差赶来,妄想渔翁得利。还是李殷装成送酒的老汉,在杏仁酪中下了迷药,二人才得以脱险。随后穆君逸便是负伤潜入了这片树林中。 一年多过去了,为什么这些事情还是如此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呵呵,因为那天也是十五吗?只不过是去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花无忌的祭日。 穆仙儿脑中波浪起伏,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一大片树林中,一时竟有些恍惚了,不知是为何会来到这里。 第295章 襄州官差,夺命毒镖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啊!~” 远处,一声哀嚎传来。 “师父,师父,没事儿吧?” 是那个小官差的声音,言语慌乱,又有几分无奈。 穆仙儿回过神来,赶紧寻声飞跑过去。沿途只见几名官差倒在林中,毫无动静,想来已是尸体了。 “啊!”龙雨寒放下胖官差,呐喊着持刀冲向络腮胡子。 “不自量力。”络腮胡子冷笑一声,手里一挥,一只闪着寒光的飞镖射了出来。 毒镖! 穆仙儿飞身而起,手中的大宝也出了鞘,只听“叮当”一声脆响,那只毒镖便转了方向,钉在了一边的树干上。 龙雨寒又惊又喜:“女侠!” 络腮胡子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在这静寂的树林中还有多管闲事的人。然而,他虽然眼中惊诧,可手里却没停,只见他手臂一抬,又有几只袖镖射出。 “女侠小心,镖上有毒!”龙雨寒大声叫道。 穆仙儿当然知道镖上有毒,手里的宝剑飞速击落飞镖,已朝络腮胡子逼了上去。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揪下他的胡子,看看这个敢在她面前使毒,又跟李殷一样爱贴假胡子的人到底是谁。 可那个络腮胡子也不是泛泛之辈,显然已猜透了穆仙儿的目的,就在穆仙儿打落他的飞镖时,已迅速捡起了地上的刀,应该是那个胖官差的刀。 他见穆仙儿的剑刺了过来,侧身躲开,顺势迎着大宝的正身砍去。穆仙儿当然不甘示弱,手腕一绕,一个急转身,大宝便摆脱了他的纠缠,只朝他的面门而去。 络腮胡子眼中露出一丝惊慌,显然没料到穆仙儿出手竟如此快,身手竟如此灵活。他急退几步借着树枝躲过穆仙儿的一击,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子朝穆仙儿袭来。 穆仙儿的剑刺断了树枝,飞起一脚踢开石子,只觉得脚趾隐隐作痛,看来此人的内力也是不容小觑。 “你是什么人?”穆仙儿问道。刚才还笑那些官差废话,可此刻,满腔的疑问却使得自己也突然问出了这么幼稚的问题。 络腮胡子也暂时住了手,眼角上扬,似乎带着笑:“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官府的人。不知女侠是否愿意追随与我,你手上的剑也算不得好剑,女侠若是愿意,我愿为你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比起紫电青霜,有过之而不及。” “你也知道紫电青霜剑?”穆仙儿倒是对他来了几分兴趣。听他的口气倒是不小,虽看不清面貌,可散发出来的气质,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当然。我这段时间一直待在襄州城,卧龙岭绝情崖的故事我也略有耳闻,传言东方英虽然得到了紫电青霜剑,可是根本就不会用。哈哈哈,还不如请个能工巧匠,重新铸一把更好的。女侠觉得呢?” 穆仙儿冷笑道:“难道阁下不知,真正的高手从没有固定的兵器,飞沙走石,一花一木,信手拈来都是杀人利器。” “女侠言之有理,敢问女侠如何称呼?”络腮胡子将刀口朝下,双手抱拳道。 “白云仙子!”穆仙儿果断地报出了这个外号,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能知道多少。 “你就是连着两天,将安州、郢州、随州三州刺史削耳切指的白云仙子?”络腮胡子疑惑道:“那三州刺史都张榜通缉你了,你怎么还帮官府抓我?” “我何时抓你了?只是见你暗器杀人,有些看不惯罢了。”穆仙儿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叫龙雨寒的小官差正搂着胖官差的肩痛哭着。 胖官差胸口的飞镖已被拔出,一片血迹,口中更是吐出乌血来,指着络腮胡子道:“女……女侠,此人……恐不是我大唐人……”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师父……”龙雨寒悲痛地喊道,就见胖官差的手垂落下来,没了反应。 穆仙儿手中的大宝再次扬起:“那三州刺史草菅人命,乱杀无辜,我只是小惩大诫,可我也是大唐人,绝不容许他国奸细在我眼前放肆!” “女侠如此说,那就别怪我了!”络腮胡子话音未落,已挥刀相向。 穆仙儿凌空而起,一身白纱飘然,柔和地与月光融为了一体,手中的大宝却冷冷地划破了夜的宁静,如冬日的夜风般带来阵阵寒意。剑过处,树枝尽折,她手腕转动,剑也跟着绕起了圈,剑气卷起那残枝败叶,瞬间直扑向那络腮胡子。 纵然那络腮胡子功力深厚,可面对这枝叶横飞,也不禁抬起手臂护在眼前。 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穆仙儿却是又出剑了,大宝锋利地划过他的右臂,击落了他手里的刀,又直挑向他脸上的胡子。 络腮胡子倒也反应迅速,捂着右臂一个侧倾,然后连退数步,躲了过去。胡子虽然保住了,可右前臂直到手背却是伤得不轻,血水透过他的左手指缝嘀嗒落下,将脚边的落叶染红了一片。 穆仙儿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里的剑再次出击,这一剑,还是奔向他的胡子,谁让他的胡子那么碍眼呢! 络腮胡子应该也意识到遇上了难缠的主儿,不敢恋战了,他双脚一跃,踏在了树干上,转身就逃。 “想跑?”穆仙儿看着眼前的老鼠,是时候给他展示一下云中飞仙的功法了。如此想着,便也踏着树追了上去。 谁知,就在即将抓住络腮胡子时,他却住了脚,左手从怀中掏出又一只飞镖来。 还有? 穆仙儿倒是有些意外,看来他擅长的便是飞镖了,不过他既然和那六个官差打了一场,应该用掉了不少,刚才又白费了几只对付我,连石子都用上了,原以为他用完了,没想到还留了一只作最后一搏。可是,如今我近在咫尺,用暗器绝非良策。 可是络腮胡子还是出手了,就在穆仙儿将剑指向他的胡子时,他的飞镖射了出去。不过,目标却不是穆仙儿,而是正搂着胖官差悲痛的龙雨寒。 “小心!”穆仙儿大喊一声,已来不及阻止。 “啊。”龙雨寒猝不及防,一镖正中在左上臂,他疼得一声哀嚎,满眼诧异和悲愤,想是没料到那两人打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无耻!”穆仙儿脱口而出,虽然白纱遮面,可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愤怒,还有彷徨。因为就在她看向龙雨寒的那一刹那,络腮胡子已急退了几步,远离了她的剑。她很纠结,此刻,到底是去追那未跑远的奸细,还是为那个倒霉的小官差治伤呢? “怎么样?”穆仙儿迅速跑到龙雨寒身边,拔出飞镖一看,果然又是淬了毒的。 “女侠别管我,快…快追……”龙雨寒额上大汗直冒。 穆仙儿已一把撕开他的袖子,掏出自己的丝帕,绕过他近肩处的臂膀紧紧缠住,以减缓毒血回心,然后用剑划开他的伤口,挤出毒血来。 “女侠……”龙雨寒见络腮胡子已跑得没了影,看了一眼身边的胖官差:“我家在……襄州城千杯不醉酒肆后面……有劳女侠……告知我爷娘……不用……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穆仙儿一时也有些悲痛,眼前的男子也才如李殷一般年纪,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更何况他还有父母等着,而我,倒是了无牵挂了。 如此想着,穆仙儿突然抓过他的胳膊,朝他的伤口狠狠地吸吮起来,然后将一口毒血吐在地上…… “女侠!”龙雨寒浑身一颤,除了疼,更是惊。 “别动!”穆仙儿呵斥道,俯身又是一口。 “不,女侠……你这样也会中毒的。” “中毒就中毒,有什么大不了的?”穆仙儿说着,不顾龙雨寒反抗,又按着他狠狠吸出几口毒血来,只到吐出的血成了鲜红,方才作罢。 “女侠……”龙雨寒愣愣地看着眼前不顾自己性命的女子,感激涕零。 “好了,你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在这儿等着吧,刺史府的人应该也快找来了。”穆仙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晃晃悠悠地起了身,来到不远处一具尸体前,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又扒开了他身上的短布衫。 只见他的脖子处的血早已凝固,胸前似乎纹着什么图案,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像是一对牛角。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弯刀,刀柄上刻着一个“祝”字,八成就是他的姓了。 不是大唐人?那又是哪国奸细?我大唐富饶,来大唐的胡人番邦不尽其数,难保就没几个存着坏心思。 穆仙儿想着,拿过他的弯刀,转身朝官道走去。 树林中的落叶很厚,踏上去悉悉索索,刚踏上官道,连双脚也轻飘起来,她停下来,缓了口气,似乎连呼吸也有些急促了。看来,镖上的毒确实厉害,而且不是中原人常用的毒药,所以她也说不出它的名字来。 “什么人?”一声呵斥传来。 穆仙儿透过头纱看去,只见一大队人马正从西城门出来,约摸不下百人。为首的两人骑在马上,一脸严肃,正是襄州刺史和长史。 “雷刺史,你的人在北边树林里。”穆仙儿说着,将手里的弯刀扔过去:“一人死了,首领逃了。” “刺史,蒙捕头就是被他们的毒镖所伤。”一个官差捡起地上的弯刀,指了指穆仙儿,言语中甚是悲愤。 雷刺史便朝穆仙儿一指:“给我拿下!” 第296章 横遭误解,命悬一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昏官!” 穆仙儿持剑指向马上的人骂道。她曾多次登门借他的官印,当然是认识的。 襄州刺史,雷鸣,字震天,年四十,任现职三年,总体来说还算个好官,至少治所处的襄州城里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繁华。可此人的政绩却是寥寥无几,对于所管辖的几个县城,也总显得有心无力。 “放肆!”雷鸣听穆仙儿骂自己,脸色铁青,大呵一声,威声震天:“你是何人。” “白云仙子。”穆仙儿平静地答道。 “白云仙子?”雷鸣瞟了一眼身边的长史武秋柏,又朝穆仙儿呵斥道:“说,你勾结奸细,意欲何为?” 穆仙儿冷冷一笑:“雷刺史想必是误会了。我只是见你们刺史府的捕快正在抓贼,一时忍不住出手相助而已。这是他们的佩刀,树林里还有你手下的衙役。好了,我只是来报个信,刺史好自为之,我还有事,告辞!” 穆仙儿说完,转身便走。 原本跟在雷鸣身后的官兵,刚才听雷鸣下令时就已将穆仙儿包围起来,只是见他们说着话,没有动手,此刻见穆仙儿要走,无不亮出佩刀来,向前逼上几步。 “白云仙子,休要猖狂!你接连伤害了紧邻的安州、郢州、随州三州刺史,如今又来我襄州,今日我既然遇到了,岂会轻易饶你!我劝你,休要抵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长史武秋柏说着,手里亮出一张通缉令来。 月色明亮,恍如白昼。穆仙儿看去,画像上的人清晰可见正是自己此刻的装扮,一身白衫,头戴白纱斗笠,呵呵,只是连面容都没画出来,不知他们会如何核查身份。 “拿下!”雷鸣再次下令。 “是!”众官兵应道,已朝穆仙儿挥刀过来。 雷鸣亲自和长史带兵追捕,而非再用寻常捕快,看来,那五个奸细已引起了雷鸣足够的重视,只是他不该误会我和那五人是同伙。不过,我既然救了那个龙雨寒,他自然会为我作证。可是此刻,武秋柏却因为三州刺史的事联想到我会接着伤害雷鸣,却是可笑至极。 既然是误会,慢慢查清就是,何必跟他们纠缠?穆仙儿轻蔑地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双足用力,企图飞身而起,可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龙雨寒所言,帮他吸毒,我当真也中毒了。只不过,以我的功力,撑到翠竹阁去,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往床上一趟,就任由这毒慢慢发作,然后,这世上的一切也就与我无关了。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阴间,或许,我就快见到李殷了,不知他在那边等了我多久…… 一刀朝穆仙儿的白纱斗笠劈来,打断了她的幻想,穆仙儿本能的侧身躲过,就见另一刀又接踵而至。 穆仙儿的大宝迎了上去,官差的刀便被震脱了手,她再飞起一脚,那官差便随着刀一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又一官差从背后袭来,穆仙儿立马便察觉到杀气逼近,猛然转身,拿剑柄顶向他的胸口,那人吃痛,急退两步,也就倒下了。 就在穆仙儿打倒第二人时,第三名官差的刀又挥向了她的斗笠,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穆仙儿苦笑一下,将头一偏,他便扑了个空。穆仙儿紧接着又是轻轻一掌,那人也就连人带刀飞了出去,连带着将冲过来的两名官差也撞倒在地。 雷鸣见穆仙儿一人对付六人却是游刃有余,眼中也露出敬佩之色,然而却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使君,此女果然不好对付,看来她就是真正的白云仙子无疑了。”武秋柏说道,脸上满是期待。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一年多来,“白云仙子”的名号,别的地方或许不知,可在这襄州城,却是家喻户晓。只是不知这位女侠是何容貌?年纪几何?有人传言是位美女,不知到底有多美? 去年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在此处,雷鸣亲自带了五十人,企图抓获采花大盗花蝴蝶,结果,遭人暗算,所有人都被药翻了。等醒过来才得知,花蝴蝶最终被女侠白云仙子所杀。 他一直有些疑惑,记得当时花蝴蝶和黑影儿打得难分上下,白云仙子又是如何杀了花蝴蝶的?记得当时还有一个拖着酒出城来卖的老叟,也是一身短布衫,满脸花白的络腮胡子,没错,就跟今日巡街的衙役们发现的那五个奸细中的头目却是一致。 哎,去年在这件事上,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今日既然有机会扳过来这一局,当然不可错失良机。更何况,此女如今是相邻三州的通缉犯,那三个刺史被她削耳切指,如果到了襄州境界却被我抓捕,传言出去,自己定然名声大噪。 雷鸣想着,摸了把胡子,嘴角露出一丝阴笑,续而命令道:“给我轮流上,抓活的!” 车轮战,这是要慢慢耗死我! 穆仙儿心头一颤,一掌接连一脚,又放倒两人,可不及缓上一口气,又有四人同时从各方冲了过来。 早已入冬了,夜半时分,更是凉风阵阵,可是,穆仙儿的额头上却是大汗淋漓,贴身的薄袄像烙铁一样炙烤着肌肤,整个人如同置身火炉中。 不知那络腮胡子用的是什么毒,开始让人感到头重脚轻,此刻,剧烈活动了一番,或是已迅速扩散,只感觉自己瞬间便会被焚为灰烬了。 李殷死了,自己也觉得生无可恋,可是,不能就这么落入这群官兵手里。士可杀,不可辱,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既然要用白纱遮面,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面目,你们这些混蛋,又何必逼人太甚! 不就一百人上下嘛,若是我没中毒的话,以我的本事,一剑一人,一掌一命,其实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可是,如今……哎,他们与我无冤无仇,也都是听命行事,如那个龙雨寒一样,说不定家里还有人盼着呢。 不能杀了他们,也没有力量运用轻功脱身……我该怎么办?哎,穆仙儿啊穆仙儿,你曾轻狂得不可一世,如今,终究该尝到苦头了吧! 穆仙儿脑中想着,再这么不痛不痒地打下去,绝非良策,于是,她一狠心,便挥剑刺伤了两人,虽然刻意避开了要害,可愤怒之下的力道,还是让他们伤得不轻。 两人哀嚎着倒地,浓浓的血腥味也透过月色弥漫开来。 众官差一愣,拖开两人到一边治伤,轮番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他们手持利刃围着穆仙儿,不约而同地再次朝雷鸣看去,眼中的疑虑不言而喻:此女的手法明显狠毒起来,还要抓活的吗? “刺史……刺史……”一个官差捂着左臂晃晃悠悠地赶了过来。 “龙雨寒?”雷鸣眯着眼看去,翻身下了马:“还有其他人呢?” 龙雨寒!救星啊! 穆仙儿大喜,整个人一放松,瞬间感觉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左手的剑鞘撑着地面半跪下去,右手偷偷在裙子上蹭了把汗,又重新握紧了剑柄,趁机偷偷运气,调整一番。 龙雨寒见穆仙儿撑着剑不动,知道她也中了毒,心中满是愧疚,他想去扶她,可只觉得浑身乏力,一片目眩。 “说啊!”雷鸣上前两步,再次问道。 “师父……师父他们……全都死了……”龙雨寒悲痛道,抬手感激地朝穆仙儿指去:“她……” “喂,你快醒醒!龙雨寒!来人,快送医!”雷鸣一把扶住他,大喊道。 穆仙儿再次一惊,只觉得口中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开什么玩笑?你既然赶了过来,就不能先证明了我的清白再晕吗?你说你师父他们都死了,你指我干嘛?你想说是我救了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把话说完? 果然,雷鸣原本敬佩的眼神犀利起来:“你们杀了我十七名捕快,就是公然与朝廷为敌。都愣着干什么?拿下!如再反抗,就地格杀!” “是!”众官差答道,握着刀一拥而上。 穆仙儿叹了口气,瞟向雷鸣,擒贼先擒王,看来只能让他助我脱身了。如此想着,她便聚起全身力道,朝冲过来的官差虚刺两剑,待众人躲闪之时,冲破重围,直奔雷鸣而去。 “妖女,看剑!”武秋柏见她猛攻起来,似乎已猜到了她的企图,飞身下马,拔出腰间的佩剑挡在了雷鸣身前。 穆仙儿的大宝便迎了上去,两剑相击,迸发出刺眼的火花。穆仙儿只觉得虎口一痛,差点儿连剑也握不住了。 武秋柏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紧跟着飞起一脚,朝穆仙儿腰间踢去。穆仙儿便如一只白蝴蝶般飞了出去,落在了官道边的枯叶中,她口中再吐出一口血来,仍努力撑着剑,妄想站起来,可是有心无力。 雷鸣惊恐的脸平静下来,此女果然想对我出手,幸好有武秋柏在,要不然我岂不是也如那三州刺史一般了?他愤怒地指向路边落叶堆中的穆仙儿,再次大呵道:“来人,把这妖女给我拿下!” “是。”众官差答道,朝穆仙儿涌了上去。 第297章 黑影重现,神医技穷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道寒光飞来,惊得月光也为之一颤。那一只只原本伸向穆仙儿的手,也都不由得缩了回来,挡在了眼前。 来者只有一人,黑衣黑剑,黑纱遮面,此刻,他的剑已出了鞘,向着众官兵的刀一挥,那些指向穆仙儿的利刃便被震落在地上。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他已跃过他们头顶,到了穆仙儿身边,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双足在地上一点,便跃上了枝头,踏着树冠,消失在皎洁的月光中。 “什么人?”武秋柏把众人的疑问脱口而出。 雷鸣脸色凝重,恍惚了片刻,见自己一切安好,才缓缓吐出三个字:“黑影儿!” “什么?”武秋柏也变了脸:“他就是天下第一杀手黑影儿?” “黑衣黑剑黑纱遮面,来无影去无踪,符合这个特征的只有他。” “可是,不是听说黑影儿被美女蛇骗走了紫电青霜剑,羞愧难当,宣告退出江湖了吗?”武秋柏把剑入鞘,众官兵也都收了刀,围了过来。 雷鸣将缰绳在手里挽了两圈,理了理马的鬃毛,然后才答道:“说是如此说,可是他若说要复出,又有谁敢反对?毕竟他是独身一人,不受人约束。” 武秋柏还是有疑问:“难道就没人冒充?” “冒充?呵呵。”雷鸣笑道:“你冒充他试试?看他会不会一剑杀了你?” 武秋柏:“……” 雷鸣盯着马,接着道:“去年中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黑影儿,他和花蝴蝶打得难分上下,两人都挂了彩。我当时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擒住他二人,可是却被人算计了。 后来,传言花蝴蝶被白云仙子所杀,看来是白云仙子突然出现,不满花蝴蝶那个淫贼的罪行,出手相助了黑影儿。所以,方才白云仙子有难,黑影儿才会再度现身。” “原来如此,我是说这两人如何会有交集。”武秋柏恍然大悟。 “呃……刺史,不是说黑影儿武功天下第一吗?为何会打不过花蝴蝶,还要白云仙子出手相助?”一个官差怯怯地问道,身边的人也都盼着解疑。 雷鸣瞪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花蝴蝶五年时间骗了十多名女子,都未能落网,可谓是阴险狡诈,而黑影儿凭的是真本事。 而且,《天书残卷》不是在花蝴蝶手里被美女蛇骗走的吗?那花蝴蝶必然也是练过里面的武功了。传言那可是本奇书啊!奇书出怪招,黑影儿当然不可能稳赢。” “那……美女蛇是否也练过里面的武功?如果练过的话,又怎会轻易被东方宏所杀?” “这……”雷鸣抓抓脑袋:“绝情崖的故事,传的说法太多,有的说是美女蛇和东方宏之间的爱恨情仇;还有人说美女蛇是因为锋芒太过,被同门暗中下了毒,然后借东方宏的手除掉了。” “哦,呃……还有……呵呵,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女蛇能从黑影儿手里骗走紫电青霜剑,难不成是因为黑影儿中了她的美人计?可是,白云仙子却是有恩于黑影儿,黑影儿会不会也以身相许呢?” “就是就是。美女蛇,白云仙子,呵呵,刺史……你说,黑影儿到底喜欢哪一个?” 又一人道:“美女蛇接近黑影儿是为了骗紫电青霜剑,剑骗走了,如今人也死了,黑影儿岂会还喜欢她?当然是白云仙子更合适,互帮互助,而且两人都是独来独往,刚好结个伴儿,呵呵呵呵。” “没错,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故事!” …… 众官差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武秋柏见刺史引得大伙儿瞬间如此活跃,满脸懵了。 雷鸣也是一脸茫然,好好一个抓捕现场,怎么就成了茶话会呢?关键是,疑犯一个没抓住,自己还损兵折将十多人。 “好了,都闹什么?还有点当兵的样子吗?”武秋柏怒道。 雷鸣便也一挥手:“武长史,带着你的人把这附近都仔细搜查一番,看能不能多查些线索。” “是。”武秋柏应道,又朝众官差命令道:“各队分散,仔细搜。” “是。” “刺史,刺史,大事不好了。”一个官差骑马狂奔过来。 雷鸣皱起眉头:“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马上的人落地抱拳道:“回刺史,范阳那边传来消息说:安禄山反了!” “什么?”雷鸣和武秋柏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是这个月初九,安禄山联合史思明,领兵二十万,已直奔洛阳去了!” …… 西城外的官兵有了新的担忧,当然没有多的精力再顾及白云仙子和黑影儿。毕竟向来朝堂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这些江湖人岂是这么容易被制服的? 有人说白云仙子对付那三州刺史,是因为他们杀了天石岛无辜的人,小惩大诫,而雷鸣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应该不会引来她的行侠仗义。可是刚才…… 算了,多想无益,安禄山和史思明判乱才是目前要关心的头等大事。 雷鸣等人回了刺史府商议政事,穆仙儿却被送到了江湖客栈。 又重新回到了这张床上,穆仙儿百感交集,她紧抱怀里的大宝,脸颊因为发热,烧得通红。这样挺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被烧为灰烬也罢。 “东家,还好吧?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福婶端着水进来,拧干帕子替穆仙儿擦了把脸,又帮她换了身薄衫。 “没用的,我都不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穆仙儿苦笑道,眼光瞟向衣架子上的兔子花灯:“知道吗?李殷死了。” 福婶抹了把泪:“东家,你可千万别多想。就算李大侠不在了,你也得好好活着,要不然,他在天有灵,也会伤心的。” “大夫,这边,快给我们东家瞧瞧吧。福婶在里面照顾着。”毛阿五候在门口,见欧阳清风背着药箱,领着大夫来了,赶紧让到一边。 “哦,欧阳大侠。”福婶招呼道,端走了脸盆。 “仙儿,怎么样?”欧阳清风上前,用手背碰了下穆仙儿的额头,转头对杜问枢道:“杜大夫,有劳了。” 杜问枢便来到床沿坐下,为她把起脉来,片刻后,终于松开手道:“她确实是中毒了,此刻全身燥热,应该是这种毒物激发了她身上的内力,她自己还无法控制这种力量,只能任由它在血脉中横冲直撞,因此体热难耐。” “那……危险吗?”欧阳清风担忧地问。 “那是当然。人一直处于高温之下,便会脱水,就如同田里的庄稼遇到了大旱,时间久了,必定枯萎。”杜问枢答道,他有个习惯,总爱用些比喻来给别人讲病情。 “那该如何治?”欧阳清风见穆仙儿抿着嘴唇,赶紧倒了一杯水,喂给她喝下。 “解毒。”杜问枢吐出两个字,随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也无法辨别出她中的是哪种毒,不知该如何解。” “什么?你不是襄州城最有名的大夫吗?”欧阳清风心头一颤,原本见这个杜问枢不紧不慢,以为他胸有成竹,没想到连是何种毒都说不出来。幸好逸儿不在,要不然,一时情急怕是又要拔剑了。 “师兄,生死有命,别为难大夫。”穆仙儿唤道,又朝杜问枢道:“你走吧。” 杜问枢却并不走,他掏出银针,点燃桌上的蜡烛,在火焰上烧着:“我虽对毒物少有研究,不过,我师父倒是对此津津乐道。” 欧阳清风揪着的心缓了缓:“令师是?” “哦,家师姓杜,名讳上如下海,也是我的岳父,不过,师父早将杜氏医馆交由我来打理,他老人家已经很少给人瞧病了。”杜问枢说着,瞟了一眼针,吹灭蜡烛,将针放在一块干净的白布上。 欧阳清风揖手道:“敢问杜老先生现在何处?” 杜问枢面露难色:“师父一直酷爱研究奇珍药材,特别是毒花毒草,此刻定是在哪座山里吧。” “山里?”欧阳清风的心又是一紧:“襄州山脉众多,他可有提过去了哪座山?” 杜问枢摇摇头,旋即又道:“要不,你去鸣凤山看看?哦,鸣凤山在永清县以南,与卧龙岭交相呼应,山顶有一座小庙,名为凡若寺。寺里有位神僧,人称无脸大师。师父闲暇时爱听他讲禅,说不定又去拜访了,顺道也去那片山里转转。” “凡若寺无脸大师?”欧阳清风一脸黑线:“十天前我曾去过,可是大师并不在。” “十天前?本月初五?”杜问枢道:“每年的冬月初五,无脸大师便会和我师父一起去翠竹林祭拜好友,你不可能找到他。” “翠竹林?什么地方?”穆仙儿探起头来问道。 “仙儿,你快躺下。”欧阳清风赶紧过去扶她躺好:“你越是动,身体内的毒扩散得越快。” “让我来给你扎几针吧,至少可以帮你疏通经脉,让你的内力平缓一些。”杜问枢说着,见穆仙儿并不反对,便开始施针了。 穆仙儿忍着酸痛,再次问道:“大夫,你刚才提到的翠竹林在哪儿?” 杜问枢再在她头上扎下一针,回道:“哦,离这儿也不远,从西城门出了城,顺着官道往西走三里便是。” “西城门外三里?”欧阳清风也是大惊:“我方才刚从那里过来,却是没见到那片竹林里有谁的墓。” “哦,我曾听师父提过,他的好友名叫花本草,是幽州人,也是一位酷爱专研药草的医者,而且比师父更是疯狂,为了找几种草药,不惜跋山涉水。 一天,师父出诊回来经过翠竹林,和他不期而遇,两人相谈甚欢,从药材一直谈到仙女湖的美景。 师父家境殷实,见花叔喜欢那片美景,便着人在那里修葺了座竹屋,花叔给它题名“翠竹阁”。” “翠竹阁!”欧阳清风与穆仙儿对视一眼,再度愕然。 第298章 为己所用,刺史有请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杜问枢一愣:“怎么了?” 穆仙儿道:“翠竹阁如今是我的宅子。” “哦。”杜问枢笑着将穆仙儿头上身上的针逐一取出:“我前年倒是听师父提过,说那处宅子也就偶尔去散散心,也很少住,每次去,见物是人非,师父也难免伤感,就给卖了,没想到竟是娘子买下了。” 穆仙儿坐起来运运气,只觉得全身顺畅了不少,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不再那么燥热了。 “多谢大夫了。”穆仙儿朝杜问枢笑笑:“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哦,在下杜问枢。” “杜问枢?”穆仙儿瞟了欧阳清风一眼:“七月二十四,给我治病的人可是先生?” “七月二十四?”杜问枢朝欧阳清风看去,然后微微点点头。 欧阳清风知道他们有话说,抱着剑,退到了门口。 “我就说嘛,给我治过病的大夫,都会为我异于常人的脉象而困扰,而先生却镇定自若地给我施了针,肯定是以前给我看过病了。”穆仙儿狡黠一笑:“不过,我上次却是病倒在夷陵县衙,而且身着男装,不知杜大夫对我的身份可有疑虑?” 杜问枢用白布擦拭着针,镇定答道:“杜某潜心医术,眼中只有病人,替人治好了病,不愧于心便好,从不管她是何身份,呵呵,夷陵县令也好,客栈东家也罢,又与杜某何干?” “杜大夫的行医之道,倒是和穆某的为官之道,颇为相似。”穆仙儿靠向床头,阴阴一笑,倒也亮明了身份:“为官者,不管她是男是女,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便是好官。 记得我夷陵城郊,有一位姓汪的老人,家中只有几亩水田度日,当初田府仗势欺人,连水田灌溉都要收取水费,他的一双小儿子与之理论,被打得卧床不起,直到我上任惩治了田府,他都没有劳力插秧。后来穆县令带着龙舟队的人相助,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说起这,汪老汉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收了稻子,舂了米,立马就带着两个儿子给我送来了一石,我收下了一斤。 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过了两天,我寻了个空,买了点东西去他家回访了一下。 他家因穆县令重分土地,又多得了两亩旱田,两个儿子忙完地里的事,还抽空去县城寻了些杂活儿,挣些小钱。他说两个小儿子翻年都二十了,托我帮忙说个亲,呵呵,我应下了,保证给他办好。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和我闲聊中还说,两个小儿子跟在身边,倒是不担心,操心的是远在襄州城的大儿子。说他大儿子可怜,十岁便送出门学医去了,后来大了有了工钱,都寄回来补贴家用了,早过了适婚的年纪,也没钱娶妻,只好上门入了赘。 哎,老人家还是有些介怀,生怕大儿子在岳父家抬不起头,受人欺负。不过我倒是觉得,不管是娶妻还是招婿,只要小两口过得幸福就好。就算是上门女婿,自己有本事,照样受人敬重。 杜大夫,你说是吧?” 杜问枢低头不语,突然,他上前两步,朝穆仙儿床头跪下:“家父和弟弟在夷陵承蒙明府关照,在下感激不尽。明府放心,不该说的话,我定绝口不提。” “什么明府?”穆仙儿朝欧阳清风招招手:“师兄,你看你,也不给杜大夫看座,地上多脏啊。” 欧阳清风拉过一个凳子放在杜问枢身后,心中又是一阵倾佩,仙儿,她真是会拉拢人心,就这么随意的几句话,就让这个傲气的神医俯首帖耳了,果然是什么人都能为她所用啊。 “多谢。”杜问枢起身再次道谢,看了一眼凳子,却并不坐,他拱手道:“在下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还得找到解药才能平安无事,我这就回去,请我娘子派家丁四处寻找师父下落,在下先行告退。” “哎,且慢。”穆仙儿叫住他:“你刚才提到的花本草,是幽州人,世代行医。那……他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杜问枢想了想,摇头道:“花叔是师父十多年前交的朋友,我当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意思,应该是取至《神农本草》,所以记住了。 之后听说花叔病逝了,师父得到了消息,还赶去了幽州,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也许说过,年代久远,我给忘了。只知道每年的冬月初五,师父便会去他们最初认识的翠竹林中祭拜。” “那个凡若寺的无脸僧又是如何和杜老大夫他们相识的?”欧阳清风问道。 “我只是听说,师父和花叔一起治好了他的病,别的就不得而知了。师父很少给我讲他们的事情。” “杜大夫,杜大夫……”楼下有人大声喊道,重重的脚步声顺着楼梯越来越近。 “杜大夫可在这里?”欧阳清风刚出房门,就见一个衙役满脸着急地问话。 “在。”欧阳清风望向房内。 那个衙役便急着冲进房去,瞟了穆仙儿一眼,朝杜问枢拱拱手:“阁下可是杜氏医馆的杜问枢大夫?” 杜问枢收拾着药箱:“是。” “刺史有请。” “刺史?”杜问枢一愣,挎起药箱朝床上的穆仙儿点点头:“娘子安心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望。” “有劳杜大夫了,咳咳。”穆仙儿虚弱地答道。 目送二人走远,欧阳清风跨进房来:“仙儿,现在感觉如何?” 穆仙儿微微一笑:“好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凡若寺看看。” “不用了,师兄,这大晚上的,等你往返一趟,天都要亮了,让雷刺史去找吧,他们人多,各县一传令,很快的。” “刺史?”欧阳清风满脸迷茫。 “刚才进来的那个衙役我见过,看他着急的样子,应该是龙雨寒的朋友。” “龙雨寒?” “他中了和我一样的毒。雷刺史人还不错,他不会让他手下的捕快就那么死去的。” “好。那我们就等他派人找到杜如海。”欧阳清风拉起被子帮穆仙儿披上:“你刚才追问杜问枢有关花本草的事,是有什么怀疑吗?” 穆仙儿道:“花无忌曾给我讲过,他家在幽州,也是世代行医,突然听到一个在翠竹阁住过的世代行医的幽州花本草,一时联想到会不会和他有所关联。” “幽州那么大,世代行医又姓花的大夫多了,不一定这么巧,就算是,那又如何?他们都死了,你还要操心吗?我倒是觉得杜问枢提到的那个凡若寺的无脸僧,倒是值得去查查。” “无脸僧?呵呵,查他如何没长脸?”穆仙儿笑着笑着,又有些喘了。 “仙儿,”欧阳清风心疼地看着她:“幸好逸儿不在,要不然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指不定急成什么样。” “穆君逸去天石岛了?” “是。听说安州、郢州、随州三州刺史因为肆意屠杀了天石岛上的无辜百姓,被白云仙子割耳切指。逸儿知道是你想为天圣宫的人报仇,怕你做出更出格的事,赶去阻止了。” “哦,那师兄为何没一起去?” “因为我们担心你是在故意支开我们,所以,我偷偷留了下来,在翠竹阁等着你。没想到,刚才想来城中吃晚饭,刚好看到你被人围攻。逸儿说得没错,你有时候就是太鲁莽,如果我不是刚好路过,那你怎么办?你又怎会中毒,被一群官差欺负?你这次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穆仙儿见欧阳清风喋喋不休,双手捂住了耳朵:“哎呀,好了,师兄,我头都晕了,好困啊。” “那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 欧阳清风一夜未眠,穆仙儿断断续续睡了会儿,又烧了两三次,总算撑到了天亮。 “东家,喝点粥吧。”毛阿五送来了早饭。 欧阳清风端起粥搅拌起来:“街上一大早怎么就闹哄哄的?” “哦,有些人在传言,说要打仗了。” “打仗?打什么仗?”穆仙儿掀开了被子,满脸红扑扑的,想是又烧了起来。 “来,小心,慢点儿。”欧阳清风坐在床沿,给她喂了一勺粥。 “谁知道呢。有几个人说是有亲戚在刺史府当差,听刺史他们在商议,说是谁造反了,不知会不会打仗。有些人怕是真的,忙着买米买面,囤积粮食哩。” 穆仙儿再咽下一口粥,又喘息起来,她伸手示意欧阳清风别再喂了,眼睛却朝窗户盯去,缓了缓,问道:“谁反了?该不会是安禄山吧?此人狼子野心,造反倒是迟早的事。” “我去刺史府探探情况,顺便去请杜大夫再来给你瞧瞧。”欧阳清风将粥递给毛阿五:“你好生照顾着,她若是少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少一头头发。” 看着欧阳清风远去的背影,毛阿五吐吐舌头:“这欧阳大侠何时也会威胁人了?呵呵,少一头的头发,他想让我剃光头出家吗?东家,你可得多吃点,省得营养跟不上,掉了头发,欧阳大侠回来怪罪。我……我还要娶媳妇儿哩,才不要去当什么和尚。” 穆仙儿冷冷一笑:“剃光头多麻烦。我想师兄的意思是:从脖子那儿一刀了事。” “啊?”毛阿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紧将手中的碗又朝穆仙儿嘴边送去:“东家,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再吃一口。” “吃不下了。” “哦,那喝口水?” …… 第299章 杜老先生,本草无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里面请。”欧阳清风领着两人来到天字一号房。 穆仙儿看去,除了背着药箱的杜问枢,还有一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发须略带银丝,但神清气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想必就是杜问枢的岳父杜如海了。 果然,杜问枢放下药箱,介绍道:“师父,这位娘子也中了相同的毒,我昨晚已替她施了针,暂时缓解了一下她的症状,还请师父施救。” 欧阳清风搬来凳子在床边放下,杜如海便坐下替穆仙儿把起脉来。 穆仙儿见他闭着眼,一只手搭上自己手腕,另一只却悠闲地撸起胡子来,突然,他按在手腕的手指加了几分力道,撸 着胡子的手也停下了,他睁开眼,看了穆仙儿一眼,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了穆仙儿另一只手腕上,然后扭头朝杜问枢看去。 “哦,师父,这位娘子是难得一见的镜面人,故而脉象独特。”杜问枢立在他身侧,毕恭毕敬地说道。 “原来如此。”杜如海松开手,又撸起胡子来:“你昨日虽然施了针,只是打通了她的脉络,让气血更畅了些,可是如此一来,毒物在她体内游走得也更加顺畅,人的身体都会不自主地自我调控,为了减少毒物流通,她的脉络的血流又会减缓,如此自相矛盾,想必娘子昨日夜里又反复发烧了吧?” 不愧是师父,都不问我的病症,就猜对了,穆仙儿暗自称赞,可转而又有点小小的失落,看来我这次又要逢凶化吉了,李殷,难道你真的不希望我过来陪你吗? “老先生所言极是,她昨夜里确实又间断烧了几次。”欧阳清风见穆仙儿发愣,帮着答道。 杜如海:“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欧阳清风:“哦,我是她……” 杜问枢:“夫妻。” 穆仙儿:“……?” “哦,那你解开她的衣裳看看,她的后背可有淤紫?”杜如海说道,和杜问枢一起离开床几步,背过身去。 “什么?”欧阳清风脸一热,求助般地看向床上的穆仙儿,却见她已背着身退下了背后的衣衫:“有吗?” “有,碗口大小。”欧阳清风回道,也转过头去。 穆仙儿拢上衣衫,瞥了欧阳清风一眼,不屑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见过我的身子。” 欧阳清风听着,脸也如同穆仙儿中了毒的脸一般红了。 “果然是跟刺史府那两个官差一样的毒。”杜如海撸 着胡子道:“雪中一点红,不惧寒冷,喜长在雪山之巅,花开鲜红艳丽,故有此名。” 欧阳清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此毒有解吗?” “当然,万物都是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此花虽有毒,可是却有一种夜蜂鸟蛾爱吸食它的花蜜,因此,此物必为解药。” “什么?解药为夜……蜂鸟蛾?”欧阳清风和杜问枢异口同声道。 穆仙儿微微一笑:“那……到底是蜂还是鸟,还是蛾呢?” “它体型很小,只有蝉一般大,全身漆黑,不但在雪山可见,寻常悬崖峭壁或许也可见到。不过它们白天很少出来活动,都是夜晚出来觅食,它们飞行时有如蜜蜂一样“嗡嗡”声,又可以如鸟一般悬浮空中,长相又如飞蛾,所以俗称:夜蜂鸟蛾。” 欧阳清风原本羞愧的脸逐渐变得煞白:“这么小的蜂鸟蛾,夜里出现在悬崖峭壁,这该如何捉得到?” “师父,可还有其它解药?”杜问枢也紧张起来。 “如果有,我刚才在刺史府就不会沉默了。” 杜问枢更加疑惑:“刺史府那么多官兵,师父刚才为什么不说出夜蜂鸟蛾可解毒,说不定他们能抓到哩。” 杜如海眉头紧蹙起来:“如果夜蜂鸟蛾好抓,雪中一点红也就不算剧毒之药了。悬崖峭壁本就人烟罕至,夜里去更是十分危险,而且并不一定就能碰到此物。怕是他们二人没得到解药,反而会害更多人送了性命,所以我忍住了没有说出解药来。” “可是,师父此刻为何又要说出来呢?” 杜如海看向穆仙儿和欧阳清风:“这位娘子虽然衣着普通,看起来娇娇弱弱,可是通过脉搏很容易判断,娘子内力深厚,定然带着功夫。而这位大侠,手中持剑,又是她的丈夫,想必也是身手不凡,倒是可以趁夜里寻几处悬崖,碰碰运气。” 欧阳清风眼里升起一丝希望:“好,今晚我就去找,还请老先生帮忙控制住毒势,多给我点时间。” “要新鲜的,还是干尸?”穆仙儿冷不丁地问道。 “呃,均可。” “要多少?”穆仙儿又问。 三个男人都是一愣:“什么?” 穆仙儿换言道:“这种蜂鸟蛾如果解我的毒,要用上几只?” 杜如海深思道:“据古书上说:一只足矣,加一碗水小火慢熬,两刻钟后起锅饮汤。” 穆仙儿顿时大喜道:“那就好说了,有劳师兄去翠竹阁跑一趟,去我主卧的暗室里,有一个药柜,第三排第五个抽屉里,好像还存着十来只吧。去取三只来。那两个官差尽心擒贼,也给他们送两只过去。” 欧阳清风一脸懵:“什么?翠竹阁里?” “嗯,毛阿五每隔七天都会帮忙去打扫宅子,每个月都会把里面的药材翻出来晒一晒,说起来那些药还是花无忌前年开始收集的,那个什么夜蜂鸟蛾是我去年七月陪他在绝情崖底抓的,烤干了存着在,不知还能不能用。” 穆仙儿轻描淡化地说道,把三个男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杜如海终于开口了:“娘子刚才说,花无忌?” 穆仙儿正等着他问,于是答道:“是。他是我的朋友。他说翠竹阁是从老先生手里买下的。” “没错,我和无忌的父亲花本草十二年前就相识了,我与他志趣相投,结为了好友。翠竹阁那里本是我的祖宅,后来我家搬到了襄州城里,那里便荒废了,我见本草无处安身,着人把宅子修葺了一番,让他暂住。我闲暇之余,也爱去那里和他探讨药理医术。 他本是幽州人,家中也是世代行医,有一双儿女,名为无忌、无忧。本草在翠竹阁住了三个多月,又挂念家中妻儿,便告辞了,谁知一走,竟成了永别。 哎,知音难觅啊!” 杜如海叹了口气,无尽地伤感。 穆仙儿又问道:“那你可知花本草是如何死的?” “暴毙而亡,哎,身为医者,救人无数,最终却没能救下自己,实在是让人心痛。”杜如海眼圈泛红,唇上的胡子也颤抖起来。 “那花无忌是何时来找你买的宅子?” “前年十月吧,无忌跟他父亲一个样,也爱研究奇珍药材。他是踏着他父亲当年的足迹来的,他到杜氏医馆来找到我,要买下翠竹阁,念着旧情,我也就低价卖与他了。只是无忌这孩子性情古怪,不爱与人亲近,除了卖宅子当日去过一次,之后我也就没有再去看过他。” 穆仙儿也有几分伤感:“无忌去年也曾给我讲过,说他父亲去世十年了,不知老先生可知,他父亲去世后,他是如何过的?” 杜如海撸了撸胡子:“无忌幽州家中开着医馆,当然是替人看病抓药维持生计了。娘子问这话,不知有何意?” “花本草死时,无忌才十六岁,真难为他就独自撑起一个医馆了。”穆仙儿说着,瞟了一眼杜问枢,又问道:“既然老先生和花本草是难得的知己,他突然暴毙,你就没有去吊唁一下,看看他是得了哪种恶疾?” “哎,幽州与襄州最快也得六七天的路程,当时杜氏医馆也忙,等得到消息,本草怕是早已入土为安了,我也就没去。” “哦,不好意思提起了老先生的伤心事,还请节哀。”穆仙儿看向床头的欧阳清风:“只是还有一事请教:不知老先生可否认识凡若寺的无脸大师?” 杜如海一愣,旋即笑道:“当然。老夫一把年纪了,这几年沉迷于佛教,倒是经常爱去听他讲经说道,前几天本草祭日,我还请他去翠竹林给本草超度过。” “那他当真没有脸吗?” “呵呵,人怎么会没有脸,只是打小生了病,脸上生疮溃烂,看起来十分恐怖,所以戴了张铁面具遮丑,以免吓坏他人。可他的心却是真善美,常常普渡众生,替人答疑解惑。娘子若是想找他寻签卜卦,大可以提我的名字,保证连香火钱都给你省了。” “好,那等我病好了,改日一定去找他算算。” “那杜某就先告退了,娘子还是早些去取了药服下,明日让问枢过来再给娘子复查一下即可。”杜如海朝穆仙儿点点头,对杜问枢手指向药箱。 “有劳了。”穆仙儿客气道,招手让欧阳清风递上诊金。 “娘子珍重。”杜问枢也不推辞,接过银子,便背起了药箱,跟了出去。 “看来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巧了,没想到你倒是猜对了,花本草还真是花无忌的父亲。”欧阳清风说着,见穆仙儿有些心不在焉,安慰道:“怎么?我曾听逸儿讲过你和花无忌的事,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不能释怀吗?” “不是,只是觉得他们师徒俩说的话与花无忌当年给我讲的话有些出入,不知是有些事记错了,还是有人在故意隐藏什么。”穆仙儿揉着额头,将心中的疑惑说道。 欧阳清风笑笑:“好了,别再想了,你先睡会儿,我去给你拿药去。得赶在逸儿回来之前把你治好了,要不然我这个师父又得遭他白眼了。” 第300章 反响各异,有喜有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殿下,殿下。”小夏子飞跑入安王寝殿。 安王本来正靠在床头看着穆仙儿的画像发着呆,被小夏子这么一咋呼,幻想出来的美好画面都被现实击碎了。 他收了画像,一脸黑线道:“喊什么?” “哦,荣王殿下和高将军天刚亮就出兵了。”小夏子自觉失态,压低了声音道。 “不就是昨天商量的决策吗?也值得你慌慌张张的?”安王白了他一眼,又掏出怀里的白玉手镯欣赏起来。 “呃……兵马出动前,圣人下令,处斩了安庆宗母子,连……连荣义公主也……也给杀了。” “什么?”安王大惊,连手里的玉镯子都差点儿摔了:“你说圣人杀了荣义?” “是的,”沈太医随萧飒踏进房来,一脸严肃地答道:“安禄山和史思明起兵之事让圣人大出意外,圣人昨晚一夜都没睡安稳,今日兵马出征前,便下令斩了安庆宗母子祭旗。 荣义公主求情,说安庆宗对此事毫不知情,劝圣人手下留情。结果圣人更是大怒,说:把她一个郡主封为了公主,已是莫大的荣幸,没想到她的心居然还真跟了反贼之子,那就随他们一路去吧。” “圣人……圣人怎能如此?荣义虽不是他亲身女儿,可好歹也是宗室之女。他……”安王面带愧疚:“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原以为可以以安庆宗为质,让安禄山投鼠忌器,没想到反而害得他们都死于非命。” 萧飒面色凝重:“有安庆宗母子在长安,安禄山就算想造反,也师出无名。此刻,圣人杀了他们,不正是给安禄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了吗?” 沈太医也拱手道:“萧将军所言甚是。安禄山起兵,理由是“奉圣人之命,讨伐杨国忠”,可是,圣人并没有下此命令。一旦他手下的唐兵得知真相,估计不会再追随与他。可是,圣人此时杀了安庆宗,安禄山便会打着“替妻儿报仇”的旗号来装可怜,从而暗示天下人,让人觉得圣人残暴不仁,枉为明君……” “沈素灵,你放肆!”安王怒道。 沈素灵惶恐跪下,他知道安王真的生气了,要不然,不会对他直呼其名。 “郎君息怒。”萧飒抱拳道:“沈太医一时口快,不过说的确实在理。圣人此举太过草率,还请郎君多多劝诫,越是危急关头,圣人越是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听信谗言,给叛军可趁之机。” “萧飒,你们两个依着我平时对你们的宠信,越来越没规矩了吗?居然敢一个个站出来指责圣人的不是?”安王怒视着眼前的人,诧异着他们在哪儿吃的熊心豹子胆。 “安王息怒。”萧飒单膝跪地,连称呼也正经起来。 “起来吧。”安王见他认错,气也消了大半:“圣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谁的话能听得进去?再说了,我大唐那么多将士,对付安禄山以及他的属下史思明那几个反贼,根本不在话下,有必要怕他们吗?” 萧飒诧异地看向安王:“几个反贼?那可是二十万兵马!” “二十万?”安王满脸不屑:“你去数了吗?历来打仗都爱制造声势,安禄山手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兵马,我就不信了,安禄山会那么得民心,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来反我大唐?” “安禄山此人反心已久,这次既然敢起兵,定然是准备充分了,我们又怎能掉以轻心?”萧飒说道,却见小夏子在旁边连连眨眼。 “小夏子,饿了,传早膳吧。”安王斜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嘀咕道:“你们若还有见解,直接去找圣人说去,跑到我这儿聒噪什么?领兵打仗的事我也不懂,说了也是白搭。” 两人对视一眼,安王说得倒也是实话,他一直都只会舞文弄墨,也无心于权势,何时操心过国家大事了? …… 相比于安王李旭的坦然自若,太子李亨倒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以排解心头的不安。太子妃吴氏和太监静忠默默地看着他,也是满脸焦虑。 “报!”一个士兵在门口喊道。 “进来!” “禀告太子殿下,郭都督说,丁忧期未满,不便移步来见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太子听得此言,咬咬牙,唇上的一字胡也气得翘了起来:“哼,郭子仪,连你也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吗?” “三郎别急。郭都督身在孝期,确实不宜前来拜访,不知可有带来什么话?”太子妃上前几步,安慰道。 士兵正愁该如何插话,见太子妃此言,赶紧抱拳道:“郭都督让卑职转告太子,圣人杀了安庆宗母子祭旗,我大唐与安禄山之间的这场仗已是非打不可了。 安禄山声称拥兵二十万,实则最多十五万。而我大唐精锐边军暂时来不及赶回, 目前在京的兵马不足八万,虽然高仙芝、封常清临时募兵,可得到的都是些市井子弟,缺乏战斗经验,而且还没有经过正规训练。 所以,在战略上只能以逸待劳,不可贸然出击。 安禄山的最终目的必是长安,若是能固守洛阳和潼关,为大唐的兵马争取缓冲的时间,而使叛军疲劳应战,定然能平定叛乱。” “好。”太子满意地点点头,朝静忠道:“帮我更衣。” 太子妃挥手让静忠退下,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整理起衣衫来,问道:“三郎是要进宫去吗?昨日进宫后,你不是说,圣人目前只听从杨国忠的决议吗?你若与杨国忠的意见相左,那岂不是又会惹得圣人不悦了?” 太子苦笑道:“即便如此,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不管如何,我还是太子,大唐的储君。只要圣人一天不废黜我的太子之位,我就应肩负起太子的职责。” …… “帮我更衣,我要去面见圣人。”卫国公府上,杨国忠也正做着同样的准备。他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所有的烦恼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安禄山反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到他反了!昨天得知这消息从宫中传来,可把杨国忠高兴坏了。就只差点一串鞭,放几个炮庆祝一番了! 当然了,这些只能憋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去。安禄山一直与自己势不两立,早该除了。可是此人诡计多端,不但没被搬倒,反而越来越得宠,居然恬不知耻地认了贵妃为义母,还被封了东平郡王。 杨国忠心里的这口气啊,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 如今倒好了,呵呵呵,他终于反了! “圣人啊圣人,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我早就说过,安禄山狼子野心,不值得你信任,可是……哎,微臣只是委屈,老早微臣就进言过,可是圣人却没有相信我……” 杨国忠想起昨日圣人紧急召见后,自己那声泪俱下的一幕,满意的 嘴角又翘起了老高。呵呵,圣人当时的表情真是有意思,对我是既愧疚又期待。昨日商议了一番,按我的建议做了决断,今日不知又有什么事等着我拿主意哩。 信任,呵呵,圣人对我的信任又回来了,他相信的人也只能是我。 哼,穆悠,你算什么东西?你害得我这段时间惶恐不安,坐立不宁。你等着,看我收拾完安禄山了,再慢慢地整死你! …… 杨国忠心里哼着小曲儿,乘着镶金嵌宝的马车到了宫门口,然后步履轻快,直奔着宣政殿去了。 “相公。”魏方进第一个凑了过来,微微一揖手:“恭喜相公了,刚才圣人派人来了,问相公是否到了。呵呵,圣人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 “卫国公早!” “拜见卫国公!” 其他大臣也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奋力讨好,极力奉承。 太子默默地站在转角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一群厚颜无耻的墙头草。 七个多月前,也正是在此处,穆悠送给了我一本记有他们把柄的小册子后,他们不也是在我面前这般嘴脸吗?那段时间,东宫门庭若市,所有人对我是多么敬重啊! 只可惜,后来,我为了体现大度,又怕圣人追查,当着他们的面把那本册子给烧了。原以为会让他们对我感恩戴德,谁知就随圣人去华清池待了两个多月,这群老狐狸就又闻着味儿转了方向。 穆悠,远在夷陵,你还好吗?你可接到了安禄山伙同史思明叛乱的消息? 穆悠,你知道吗?突然间,我竟又成了孤家寡人了。此刻,我倒是看清楚了一件事———在这个世上,真正支持我当太子的人,恐怕就只有你和旭儿了吧。 夷陵,离长安千里之遥。那里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着你,让你不惜放弃长安城里的繁华? 繁华? 恐怕,眼前的这一切也只是烟花绽放的美好吧。刚才一路过来,街上明显有些躁动,百姓们疯狂抢购着,怕是有的人已经得到了战况,怕战火烧到长安,已经在未雨绸缪了吧。 战火真会烧到长安吗? 高仙芝、封常清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应该会有和郭子仪一样的谋略,守住通往长安的门户。 可是,就怕有些人自以为是,急功近利,以权谋私,只想着快快除了安禄山,好让自己得到圣人专宠。 哎,在圣人面前,我的话向来都是微不足道,又没有杨国忠那么能说会道。 穆悠,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请诸位大臣进殿!” 一声高呼打断了太子的沉思。太子整了整衣衫,叹了口气,随着满朝文武进了宣政殿。 第301章 涕泪交零,宾客满堂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军国大事,自然有朝廷文武大臣商议,宣政殿里争论不休,献计献策,热火朝天。而作为江湖中人,对于范阳安禄山起兵之事,倒也泰然了。 正如穆仙儿所言,谁坐江山关我屁事! 于是,对于襄州城中的异样,穆仙儿并没有太过关心。她双手捧过欧阳清风递过来的药汤,厌恶地看了一眼碗中漂浮的夜蜂鸟蛾的尸体,屏住呼吸,将汤汁一口气吞了下去,只留它的躯骸贴着碗底。 “恶心死了。”穆仙儿将碗递给欧阳清风,拍拍胸口,吐吐舌头,一副作呕之相。 “现在感觉如何?”欧阳清风紧张地问。 穆仙儿“噗嗤”一笑:“刚喝进肚子,就是能解毒也得等它发挥药效吧。” “呵呵,对,那你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穆仙儿却并无睡意,她活动了一下臂膀,转了转脖子:“刺史府的解药,师兄可送去了?” 欧阳清风点点头:“送去了,以杜老大夫的名意送的。” “哦,那就好,辛苦师兄了。” “仙儿,你这次来襄州,到底想干什么?”欧阳清风忍不住开门见山地问道。 穆仙儿低垂了头:“没什么,只是很怀恋以前和李殷在这里的日子,想过来看看。呵呵,我这儿还有一处宅子哩,哦,还有客栈,我可是东家,得来看看店里的伙计有没有偷懒。” 欧阳清风疼爱地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子:“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劝我的吗?等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就做不到了?你劝我好好儿活着,为何自己却生无可恋?” “哪儿有?”穆仙儿抿抿嘴,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她抱起床上的大宝:“师兄放心吧,我想通了,我会好好活着的。 我以前不信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主宰一切。现在,我反倒清醒了,我会活得更加理智些。 常言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老天都不要我死,我又岂敢逆天而行?” 欧阳清风表情凝重:“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你不是一个人,你更应该知道,在我们心中,你有多重要。” “嗯。师兄……”穆仙儿心中的防线彻底被击破了。这些天来的等待,这些天来的希望,失望,绝望……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冲破眼眶,泛滥成灾,将欧阳清风肩头的薄袄湿了一片。 欧阳清风一动不动,任由她将眼泪、鼻涕、口水蹭了一身,见她从自己身上分开来,才微微笑道:“哭好了吗?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谁敢笑我?我一剑劈了他!”穆仙儿怒道,一手握起大宝,另只手抬起袖子朝鼻唇处抹去,瞬间牵起一道鼻涕挂在了脸颊上,如蛛丝一般晃荡起来。 欧阳清风一瞧,都快憋出了内伤,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去大笑起来。 “你居然也笑我!”穆仙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丑态,双手扒过欧阳清风的肩,将那一道银丝狠狠地蹭在了他的背上,而后嫌弃地推开他,取笑道:“瞧你身上,脏死了!” 欧阳清风见她如此厚颜得没了牙,也打趣道:“怎么会?我就这身脏衣裳穿着,你看我会不会脏死。” 穆仙儿却摸了摸肚子,嘟起嘴道:“师兄,我饿了。” “好,我去给你端过来。”欧阳清风大喜,知道饿了,想吃东西,这是好事,她的面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看来所中的毒算是解了。 “不,下楼去吃吧,老待在房里,闷死了。”穆仙儿说着,将大宝盖在被子里,已靸着鞋离了床。 “哎,慢点儿。”欧阳清风赶紧弯腰帮她拉上鞋后跟,想去扶,却被她推开了。 “没事儿,我都好了。”穆仙儿双手手心朝上,平于胸前,口中深吸一口气,然后反转手掌向下压去将气缓缓吐出,整个人已跟寻常无异了。 欧阳清风彻底放心了,随她在客堂里东边挑了个角落的桌子,叫了寻常她爱吃的烧鸡、羊肉串、水煮鱼、肉丸子、杏仁酪……当然,还有一壶桃花酿。 “嗯,好吃。”穆仙儿啃了口鸡腿。 “呵呵,东家,你的病好了?那你多吃点,还要什么尽管叫我。”福伯轻声说道,在旁边哈着腰,见穆仙儿胃口大开,也放了心。 “嗯,最近几天客人挺多的啊!”穆仙儿拿鸡腿指指满堂食客:“店里的伙计忙得过来吗?咦,怎么没见那个秦勇?” “哦,秦勇本也不是正式伙计,只是店里忙就来打打零工。今日一早他来告了假,说是他表兄昨晚上出了事,他大姨跟姨夫岁数也大了,他这几天要去帮忙照顾着。” “哦?出什么事了?店里的伙计,你平常也要多关照点,他们家里或是亲戚有个什么缺钱的地方,你尽管在我账上扣。” 福伯满脸欣慰:“东家仁慈,我先代店里的伙计们谢过了。不过,秦勇他表兄算执行公务时负的伤,刺史衙门自会出钱请医买药,钱的事不用操心。” 穆仙儿喝了口杏仁酪:“工伤?秦勇的表兄可是叫龙雨寒?” 福伯一愣:“东家认识?” 穆仙儿将眼一斜:“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哦,我也不熟,只是见秦勇在他巡街路过时和他说话,事后问,才知秦勇竟还有个在刺史府当捕快的表兄。我听别人都称他龙捕快,叫什么名儿倒是不知。你也知道,平头小百姓,是最怕和官吏打交道的。” 穆仙儿有些不解:“当官的又不吃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江湖客栈离刺史府也不远,过了前面的街再转角就到。你平时给秦勇说说,让他再给他表兄念叨念叨,以后刺史府里有人请客吃饭什么的,想办法领过来,自然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呵呵,这……呵呵。”福伯抓抓脑袋:“东家,你若天天都在店里,倒也罢了。我……我这人吧,就只会老老实实地做生意,要是真有穿着官服的人来了,呵呵,我还不知如何接待哩,呵呵……” “算了算了,忙你的去吧!”穆仙儿不屑地甩甩手,朝欧阳清风嘀咕道:“这人太没有自信了,他不就把我招待的很好吗?” 欧阳清风吃了口酒:“好了,你没见他有多怕你。” “哎,刘兄,可是好久不见了!” 一位身着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刚风尘仆仆地踏进店来,就有人起身大声招呼道。 “哟,张老弟,杜老弟,哎呀,真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见到你们俩了!”被称为刘兄的人先是一愣,待看清是好友,不禁喜上眉梢,走了过去。 “快,坐坐坐,掌柜的,再加一只烧鸡,一壶酒!”一人兴奋地喊道。 “哎,好咧。”福伯回道,亲自拿了壶酒送了上去,石头也机灵地从后厨端上来一只烧鸡。 “嗯,香。好久没吃过了。”刘兄凑近嗅嗅,无比满足。 福伯:“请慢用。” “好好好。知道刘兄好这一口,今日想吃多少,我管够。” 刘兄揪下一只鸡腿来,嘴里却客套着:“那哪儿能让张老弟你破费,还是跟咱们以前一样,吃完了多少钱,三人平摊,最是公允,回家了也好交代不是。” “哈哈哈哈,你啊,倒是一点便宜都不占,不过如今,听说这客栈换了东家,烧鸡天天都是半价,以前只能隔三差五买来尝尝,现在天天都可以吃个痛快了。”说话的应该是张老弟了,他为三人斟满酒,摇头晃脑的,无比满足。 “那我们这第一杯酒,理当敬这江湖客栈的东家了?”剩下的杜老弟举起了杯来:“掌柜的,你们东家呢?” 福伯小跑过来,偷眼瞟向东边角落里正大快朵颐的穆仙儿,见欧阳清风微微摇头,便笑着揖手道:“对不住几位,我们东家不在,小店委托了在下帮忙照看着,几位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对我说就是。” “哦哦哦,掌柜的误会了,贵店价格公道,美酒佳肴,甚合胃口,只是想请东家出来,一起吃杯酒而已。如果东家忙着,那就算了,无妨无妨。呵呵呵。”杜老弟便朝两位好友碰碰杯:“来,先走一个!” “三位慢用!”福伯哈着腰笑笑,松了口气,看了穆仙儿一眼,退到柜台前拨起算盘来。 “哎,痛快!”张老弟抹了把嘴:“我方才还在跟老杜感叹哩,不知道何时咱们三人才能再聚,没想到刚一念叨,你就出现了。” “是啊,刘兄,你不是在郑州做买卖吗?何时回来的,也不吱个声。” “哎,昨天刚回来,今日一大早,到处逛了逛,看能不能再寻个合适的铺子。刚好饿了,想着这客栈的烧鸡,却发现这客栈换了名字,不过进来一瞧,这里面还是我去年走的样子。”刘兄说着,啃下一块鸡肉,嚼得满嘴冒油。 “刘兄的意思是,不在郑州干了?想回来?” “哎,那边我也刚理顺,本想大干一场,谁知道那安禄山突然反了,不知什么时候会打到郑州来。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哩。我一听到消息,就把铺子对半盘出去了,雇了辆马车,只带了妻儿和一些轻便之物,一路不停歇地逃回来了。”刘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想是损失了不少财物。 穆仙儿咽下满口的肉,抹了把嘴上的油,将杏仁酪也一骨碌喝光了,她见欧阳清风看着那高声谈笑的三人发愣,微微笑道:“师兄,想什么呢?” 欧阳清风回过神来,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看着他们三人把酒言欢,不知怎的,我又突然想起了和穆悠还有长源在一起的日子。哎,如今,穆悠已经不在了,而长源,也不知此刻隐在哪座山中修道。” 第302章 战讯远播,百姓屯粮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也朝那三人看去:“我还以为师兄听那人讲要打仗了,吓呆了呢。” “什么?真的有人起兵造反?”那两人饮干杯中的酒,惊叹不已。 原本热闹的客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正中间的这桌客人看去。 被称为刘兄的褐衫男子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起身道:“你们都没听到消息吗?据说安禄山初九就反了,整整召集了二十万兵马啊!” “二十万!” “那朝廷出了多少兵马去对付他?” “这一晃都七天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就是,阁下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打到哪儿了啊?” 刘兄见众人七嘴八舌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也是一脸茫然:“我昨天下午刚回来,也正奇怪呢?怎么襄州城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有的有的,昨晚戌时,我见一名驿使飞速去了刺史府,不多时,刺史便带着出城抓奸细的官兵赶回来了。然后又有好些人去各县城送信。”穆仙儿左边又有一人挥手说道。 “呵呵,老王啊,你该不会也是奸细吧,要不然怎会一直盯着刺史府?把刺史府的事摸得这么清楚?”同桌一人拍拍老王的肩,打趣道。 “胡说什么?我昨晚正在街上散步,那么大的阵势,怎会不知道?”老王辩解道,唾沫横飞。 “他说得没错,我也看到了。是出大事了!”又一人也在西边的角落里喊道。 张老弟一拍脑袋:“我是说今个儿一大早,这街上总有些不对劲儿哩,好多人买米买面,一买好几袋,就跟不要钱似的,想是得到消息要打仗了,囤粮食哩。” 杜老弟也是恍然大悟:“没错,天刚亮,我就见好几波轿子马车停在刺史府门前,当时我顾着去搬货,也没功夫细看,原来是各县令赶来商议对策了啊。” “那……这仗打得起来吗?会打到我们襄州来吗?”又有胆小的人惶恐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若是打到襄州了,那我们大唐不是危险了?” “小二,结账。我也得趁早多备几袋米,以防万一。要是仗真的打起来了,这所有的吃的穿的价钱定然蹭蹭蹭往上涨。”靠门口的一人坐不住了,率先付了饭钱,急匆匆地走了。 如此一来,原本安心吃饭聊天的人也都紧张起来。既然得到了消息,当然得有所准备,就算消息有误,现在天凉了,米备在家又坏不了。 “刘兄,那我们……” “哦,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下次再好好儿聚聚。” “好。” “告辞。” “小二!” …… 于是,福伯和店里的伙计瞬间便被喊晕了头,打包,结账……忙得不可开交。 穆仙儿撑着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淡淡地笑。 “东家,听他们说的,看来范阳那边真是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也多买些粮食备着?”福伯忙完一通,跑过来向穆仙儿请示道。 “备一些吧。照这个阵势,米价怕是要一天天的往上涨了。”欧阳清风看向穆仙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穆仙儿倒是无所谓道:“知道江陵在哪儿吗?” 福伯一愣:“江陵不就挨着我们襄州吗?从枣县过去也就一天的功夫。” “师兄可知我这些天去哪儿了?”穆仙儿又对欧阳清风神秘地问道。 欧阳清风:“天石岛吗?” 穆仙儿:“不但去了天石岛,还围着岛转了一圈。” 欧阳清风无奈地笑笑:“知道,在紧邻的三州逛了逛。” “安州,郢州,随州,然后,我还去了江陵。”穆仙儿从领子里掏出金锁来:“江陵最大的米商,人称金大善人,如今,他是我义父。所以,我不用担心没米吃。” “你……你顺道去了江陵,认了个义父?”欧阳清风果然大吃一惊。 “穆仙儿!” 一声呵斥穿过客堂,随之而出现的是一张因气愤而板着的黑脸。 “哟,穆大侠,呵呵,你回来了。” 穆君逸对福伯的笑脸视而不见,几步来到穆仙儿的桌前,手中的乌啼重重地扔在桌上,震得盘子一阵颤抖,连杯子也摔碎了一只。 “干嘛?想砸店啊?”穆仙儿依然坐着,白了他一眼,悠然问道。 “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 “呃,安州,郢州,随州,然后去了江陵。”福伯想着刚才穆仙儿的话,帮着答道,妄想缓解这兄妹俩的紧张氛围。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穆仙儿朝福伯挥挥手,又看向欧阳清风:“师兄,你看见了没?你这个徒弟还是如此无理。这师父师叔都在这儿坐着呢,也不知道先请个安,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你……你少在我面前摆架子。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你信不信我……我……”穆君逸突然结巴起来,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 “好了,逸儿,你少说两句,仙儿才刚好,还需要休息。”欧阳清风拉穆君逸坐下,拿起空杯子给他倒上一杯酒。 “她又怎么了?”穆君逸又渴又饿,把酒当成水,一口气喝了三杯,又捡起盘中的剩菜大口吃了起来。 “仙儿昨晚不小心中了毒,刚好被我碰到,便带她来了客栈,请了杜问枢都束手无策,今早才找到他师父杜老大夫,帮她解了毒,此刻已无大碍了。”欧阳清风低头讲道,心有余悸。 穆君逸闻得此言,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他紧张地看向一边撑着头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妹妹,语气也柔和了:“那你现在怎样了?” 穆仙儿知道穆君逸只是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一时也有些感动。去年花无忌的事,真的不怪他,他平时所做的一切,确实也是对我好…… 呵呵,他突然蹦出我这么大一个妹妹来,定然也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样当别人的兄长,不过倒真是一位好兄长。 如此想着,穆仙儿突然感到无比幸福,是啊,李殷虽然不在了,可是,自己还是有这么多人关心着,怎能不好好活着呢? 于是,她故意嘟起嘴朝欧阳清风身边躲去:“师兄,你看他刚才又凶我,咳咳,我……我……” 穆仙儿说着,突然双眼泛白,喘息了两下,倒在了欧阳清风怀里。 “仙儿!”欧阳清风大惊。 “怎么了?仙儿,仙儿?”穆君逸也顾不得吃饭了,双手搂过穆仙儿的肩呼喊着。 穆仙儿咧嘴一笑,皱皱鼻子,调皮地睁开了一只眼:“大哥,你有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你……”师徒俩对视一眼,一时无语。 穆仙儿一掌推开穆君逸,厌恶地挥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对焦急跑过来的福伯吩咐道:“给我大哥加两个菜,然后再给他打盆水,找一身干净衣裳换了。别搞得跟个乞丐似的,我好歹也是客栈的东家,丢不起这个人。” “呵呵,好。”福伯偷笑,忙了起来。 “师父,你说,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啊?”穆君逸见穆仙儿大步流星地去了后院,松了口气,抬起手臂自个儿嗅了嗅,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天来,为了她,我跑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她居然还嫌弃我!” 欧阳清风见穆仙儿闹着玩的,也松了口气,他为穆君逸再倒上一杯酒:“仙儿就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以前李殷在时,被她捉弄过多少次了。” 提起李殷,穆君逸送到嘴边的酒停了下来,然后,他将杯里的酒洒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你安息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仙儿的。”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仙儿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那就好。”穆君逸又为自己满上酒:“哦,对了,师父可听说了安禄山范阳起兵的事?” “我早上去了刺史府,雷刺史聚集了襄州各县县令正在商议。我见官差们找到了杜老大夫,待他给那两个中毒的捕快诊治完,就带他来给仙儿看病了,没有细听,不知范阳的战事如何了。” “那仙儿呢?她可有关心安禄山谋反之事?” “没有。一大清早她听到传言说有人谋反了,就猜到是安禄山,她只是说:安禄山狼子野心,谋反是迟早的事。其它一概未说。” “师父觉得,这像是仙儿平常的反应吗?” “不像,她太平静了!” …… 太阳西斜,穆仙儿站在房间西侧的窗口,将改良过的窗户用撑杆撑开,看向外面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们,基本都是大包小包扛着东西,脚步沉重而又焦急,实在辜负了这片夕阳了。 “仙儿,你在看什么?” 穆仙儿朝窗外努努嘴:“你们看那街头卖米的铺子,有两人因为争抢着买米打起来了。呵呵,安禄山没打来,他们自己倒是先动了手,倒真是有趣了。” 穆君逸已酒足饭饱,沐浴更衣,可外衣依旧选了件纯黑的,他看着穆仙儿纤弱的背影:“仙儿,你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穆仙儿回眸一笑:“我能打什么主意?安禄山的野心岂是我能左右的?二十万兵马又岂是我能阻挡的?” “你知道就好。” “师兄,大哥,你们就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大唐的这次浩劫,我绝不多管闲事。我就安安静静地看着,看着圣人如何把他辛辛苦苦从武曌手中夺回来的李唐江山拱手让人。” 欧阳清风与穆君逸对视一眼:“仙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仙儿嘴角阴阴一笑:“哼,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曾有很多机会去杀了他,可是,看在李殷和李旭的面子上,我最终忍下了。但这并不就表明我对他毫无怨恨。 我会等着,看他如何为自己的骄奢淫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呵呵,他过得不痛快了,杨国忠,还有命活着吗?” 第303章 仅此而已,已然痊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是说,当今圣人才是害了我们爷娘的罪魁祸首?”穆君逸面色凝重起来。 “难道不是吗?当年若不是他命杨国忠为花鸟使,广选天下美女,那杨国忠又岂会去夷陵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穆仙儿看着眼前的兄长:“我在阿娘临终前答应过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怎会因为他是皇帝,就对他网开一面呢?” 欧阳清风看着眼前的女子,再次震惊了。江湖人的传言不假,笑面杀手,果然,她可以让她盯上的人毫不防备,杀人于无形。 穆仙儿见师徒俩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又有几分得意: “怎么?你们是不是也很意外?我这个人就是如此,跟谁都可以很谈得来,就算他是我的仇人,又能怎样? 我讨好奉承圣人,圣人以为我能为他所用而沾沾自喜,所以准了我夷陵县令的请求。 我公然羞辱安禄山,安禄山以为我看破了他的心计而惊慌出逃。 我又对杨国忠步步紧逼,让他惶恐不安,如履薄冰。 经过安王妃失踪一事,杨国忠在圣人心中的信任本就已岌岌可危。安禄山的来京,他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在圣人心中的信任更是荡然无存。 他只有找机会证明自己,重拾圣人对他的宠信。而逼得安禄山真正起兵造反,从而让他的预言成真,就是他重拾圣人专宠的机会。 呵呵,对于这个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的“父亲”,我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他罪大恶极,确实该死,可是,一刀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沦为全天下的罪人,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遗臭万年。” “仙儿……你知道你如此做,会将多少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吗?你没见过战争,我也没见过,我们大唐好几代人都没见过了。可是,你应该能想象出来,战争会有多残酷,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身首异处!”欧阳清风有些激动。 穆仙儿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笑,将双手一摊,满脸无辜道:“师兄是在怪我咯?我做什么了?仔细想想,我重返长安,就只做了两件事,一明一暗:明面里,考上了状元,替穆悠圆了梦;暗地里,帮忙把大唐的这锅“混沌”搅了搅,添了把火。仅此而已。” “仙儿说得没错,她确实也没做什么。大唐江山有此一天,也是朝廷的腐败,与仙儿何干?”穆君逸瞟了穆仙儿一眼,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嗯,大哥所言极是。”穆仙儿憋憋嘴,满脸委屈。 “是,确实不能怪仙儿,她也的确没做什么。”欧阳清风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穆仙儿靠着窗台,将手往胸前一抱:“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了啊。该吃吃,该睡睡。哦,我看这客栈被福伯打理得挺好的,也没什么事,明日等杜问枢再给我看看了,我们就回夷陵去吧。穆悠都脱岗半个多月了,要是韩俊平一时生气,奏请圣人免了我的职,那我这个县令岂不是白考了?” “好。”穆君逸看着这个始终让人捉摸不定的妹妹:“我和师父可以一切都听你的,只是对你有一个要求。” “说!” “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许骗我们!” 穆仙儿摇摇头:“哪敢?” “你……”穆君逸感到心中的火不吐不快:“你把我们骗去了神龙山庄,自己跑去天石岛复仇,我要不是多个心眼,留师父在翠竹阁等着,你是不是就打算中了毒一死百了了?” 穆仙儿依然狡辩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们去神龙山庄了?师兄不是说,曾经在我外祖父面前起过誓,永远不会踏足神龙山庄半步,不会和神龙山庄的人打交道的吗?谁知道你居然会违背誓言,跑去神龙山庄骗吃骗喝!” “你……我们还不是担心你去找东方英报仇!你虽然武功很高,可并不是就意味着天下无敌!东方英的武功我们也没见过,不知道到底如何,可是神龙山庄里各处的机关暗器,都让人不可小觑。”穆君逸义正词严道。 “逸儿说得没错。”欧阳清风也补充道:“你还记得当年我夜探杨府险些被擒的事吗?当时就是因为中了府上的机关暗器。如今,神龙山庄各处也是如此,估计是血灵营的人帮忙安设的。所以,你想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去找东方英,实在是太冒险了。” “好了,师兄。我说了明天就回夷陵去,真的回去。” 欧阳清风:“你真的说话算数?” 穆君逸:“你真的不找东方英报仇了?” 穆仙儿知道这两个人被自己骗怕了,惭愧一笑:“东方英必有一死,不过却并不需死在我手里。你们难道还没摸准我的习性吗?越是与我有深仇大恨的人,我越是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师徒俩又急了:“你又想怎样?” “东方英得到的《天书残卷》,被我撕去了两页,然后被李殷烧了,没有这两页,开始并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慢慢地,便会在运功时觉得气息不能连贯起来,不但不会增进功力,反而会削弱自己原有的内力。这才是《天书残卷》真正诡异的地方。如果不及时住手,继续修炼,终有一日会走火入魔。 呵呵,想想,一个江湖公认的正人君子,突然成了魔,该有多可悲。不过,对于东方英,倒也并不委屈,反正他也是个伪君子。只是不知,那个自命清高的东方宏,在看到自己父亲的真面目后,会不会大义灭亲啊?” 欧阳清风钦佩地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师妹白云仙相同容貌,但是更加聪慧狡诈的女子:“你……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是。”穆仙儿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唯独算错了一点:我没算到冷阑珊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阻止李殷跳崖……要不然,一切也都完美了。” …… 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决定放下了,心里便会觉得被掏空了一块儿,然后,不自觉地在脑中把失去的这部分补起来,化为一个美梦,换来一场虚幻的美好! 穆仙儿甜甜地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环视一眼房内,只见那衣架子上的兔子花灯依然绚丽,阳光穿透窗纸照进来,一片朦胧。 穆仙儿披上薄袄,熄了灯,开了窗,一道凉风迎面而来,让人冷不丁一哆嗦。 “东家,你醒了吗?”毛阿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穆仙儿便穿好衣裳开了门,只见毛阿五端着洗脸水,后面还跟着欧阳师徒和杜问枢。 “杜大夫。”穆仙儿笑笑,将一行人让进屋。 “娘子今日感觉如何了?”杜问枢放下药箱,待穆仙儿在桌边落座,也在她身边坐下,把起脉来。 “我觉得自己都好了。” 杜问枢收回手来,脸上微微一笑:“娘子确实已然痊愈了。” “我们东家得了什么病啊?”毛阿五忍不住问道。 “阿五,交给你一件事,一会儿去翠竹阁,把我存的那些药材分门别类的装好了,给杜大夫送去,省得存上几年都浪费了。” “好的,东家,我这就去。”毛阿五说着,许是想着再也不用晒药材了,脚底生风,一会儿就没了影。 “药材?”杜问枢一愣:“除了夜蜂鸟蛾,还有别的名贵药材吗?” “多了,我也还没认齐全。全是以前花无忌收集的,他还有一本书,记着一些识毒解毒之术,我也就跟他学了点皮毛。” “那本书呢?”杜问枢问道。 “花无忌死后,我让它陪葬了。不过花无忌曾说,他把书上的药材都找齐了。” 杜问枢按了按头,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这本书,应该就是我师父和花叔当年一起研究药材后写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回到了花叔儿子手里,也算是天意。” 穆仙儿摇摇头:“哪儿来的那么多天意。只怕是花无忌特地找你师父拿走的吧。如今我把那些药材送给你们杜氏医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杜问枢大喜,赶紧揖手道:“在下先行谢过了。” 穆仙儿又笑笑:“该我多谢杜大夫才是,杜大夫医术精湛,上次在夷陵给我开了药吃完后,我最近一段时间来,连平常睡觉流口水的坏毛病都好了。” “呵呵,娘子有些脾胃失调,睡觉流口水也是一个很轻的症状,上次一同看好了,实属巧合。以后娘子要多加注意,饮食一定要规律,而且要细嚼慢咽。” “好,我知道了。以后也闲了,我一定好好吃饭。” “阿耶,阿耶!”楼下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传来。 “哎哟,小娘子有何事啊?”福伯问道。 “我找我阿耶,阿耶,阿耶!”女孩儿提高了声调喊道。 “哦,是我女儿找来了。”杜问枢起了身,背起了药箱。 穆仙儿也站了起来,朝穆君逸吩咐道:“大哥,帮我送送杜大夫,顺便在柜上给他取点诊金。” “哦哦哦,不用了,娘子送的药材就足矣。告辞了。”杜问枢笑道。 “阿耶!” “在这儿哩。你怎么找来了?”杜问枢刚出房间,就朝楼下应道。 小女孩欢呼道:“阿耶,快,外祖父让我来找你,呵呵,李大哥能下床了!” “哦,是吗?” 李大哥! 穆仙儿心头一震,李殷的身影猛然间又出现在了眼前。她三步并两步追了出去:“杜大夫请留步。” 第304章 妙手回春,各有隐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哦,娘子还有事?” 穆仙儿瞟向院子:“楼下是令爱吗?” “哦,是。” “她说“李大哥”,是谁啊?得了什么病如今可以下床了?” 杜问枢迟疑了片刻:“哦,是我的小师弟,四个月前跟师父采草药时不慎从坡上摔了下来,伤了筋骨。” 穆仙儿眉头一蹙:“你的师弟不是赛华佗吗?” “哦,我是和大师兄沈素灵自幼一同拜师的,师父以《黄帝内经》中的《素问》、《灵枢》各取一字给我们命了名,三师弟过了三年才来,赛华佗倒是他的本名。半年前,师父又收了名关门弟子,名唤李回春。” “半年前收的弟子,四个月前受了伤,李回春。”穆仙儿轻轻念道:“他是本身就叫这个名字吗?” “是的。” “阿耶,你快点啊!”楼下的女孩儿又催了:“外祖父说让你再给李大哥扎几针!” “好了,来了。这丫头,太没规矩了,说了让她叫“李师叔”,她偏爱叫他“李大哥”,呵呵,娘子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穆仙儿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哦,杜大夫,不知能否带我去拜访一下你这位小师弟?” “呃……这……” “杜大夫,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穆君逸见穆仙儿又有些痴了,赶紧说道。 “告退。”杜问枢便背着药箱下了楼。 “仙儿,”欧阳清风疼爱地看着穆仙儿:“不是说放下了吗?为何一听到李姓之人还是如此敏感?” 穆君逸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大唐姓李的人多了,你总不会都去看看吧?” “好了,没事儿了。”穆仙儿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去收拾一下,趁早赶路吧。” …… “阿耶,快,上车。”杜秀珍见其父出了客栈,激动地说道。 “你李师叔真的可以下床了?”杜问枢上了马车,也无比兴奋。 “那是,沈姐姐都高兴地哭了。” 父女俩乘着马车往东边去了,三刻钟后,终于到了杜宅。 整个宅院是个二进院,院中翠竹挺立,松柏常青,梅香四溢,虽然已入了冬,可仍然一片生机盎然。 父女俩奔向后院,只闻得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屋檐下,一只炉子上的陶罐冒着热气,药味儿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杜秀珍小跑两步,进了药炉后面的房间,杜问枢也加快了脚步跟了进去。 “哦,回来了?” “师父。”杜问枢毕恭毕敬地朝杜如海见礼道。 杜秀珍雀跃般搂上他的脖子,娇唤道:“外祖父。” “杜大夫,呵呵,李大哥已经能下床了,走了一丈远。”一个身着黄色布衫的女子迎了上来,没说两句便抬起袖子抹起泪来。 “好了,沈姐姐,我不都说了,这是好事儿嘛,你怎么还哭?”杜秀珍松开杜如海,又拉起女子的手安慰起来。 “问枢,再给他扎几针吧,你给看看,他身上的脉络还有哪里没有打通。”杜如海说道,微笑着看向床上的男子。 “小师弟,今日感觉如何?”杜问枢接过杜秀珍递过来的针具,来到床沿坐下,又朝女儿挥挥手:“你出去看着药吧。” “哦。”杜秀珍知道多有不便,吐吐舌头,跑了出去。 “来,雪燕,帮忙他把裤腿卷起来。” 沈雪燕听杜问枢如此吩咐,抿了抿嘴,圆圆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头帮李殷把左侧裤腿卷到了大腿上。 “有劳二师兄了。”李殷似乎刚反应过来,他剑眉微蹙,淡淡一笑,微微有些泛白的嘴唇向右侧歪得更加明显了。 “如果有不舒服就说。”杜问枢叮嘱一句,开始施针。 “风市,中渎,膝阳关,阳陵泉,足三里,三阳交,悬钟,太溪……”李殷专注地看着一根根银针扎入自己腿上,轻声念道。 “好,好!呵呵,难得你有心,把这些穴位都记下了。”杜如海抹了把胡子,满脸欣慰。 李殷却是面露愧疚:“师父不是说,我半年前就开始学医了吗?就认识几个穴位,何劳师父夸奖。” 杜如海一愣:“呃……四个月前,你帮为师采药时不是不小心摔了头吗?还能记得这些穴位,就已经不错了。” “我是怎么受的伤,我自己都记不住了,更别说医术了。这几个穴位是这两个月来见二师兄扎针时对着医书记的。”李殷苦笑道,突然面色痛苦,右手捂住了头。 “回春,快放松,别再想了。”杜如海跨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李殷深深呼吸几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当时你受伤后,右侧后脑勺有一个血肿,差不多三个月才消,估计脑袋里面也有瘀血,压迫了脑子,这才一时忘了之前的事。你放心,为师一定会慢慢把你调理好。但你千万不可急功近利,尤其不能再想以前的事了。记住了吗?” “是。回春谨遵师父教诲。” 杜问枢也逐渐取了针,见沈雪燕帮他把衣裳整理好,冲外喊道:“秀珍,药好了没?” “来了。”杜秀珍早已候在门外,听父亲唤她,赶紧端着药进了屋:“李大哥,该吃药了。” 杜问枢板起脸来:“叫李师叔!” 杜秀珍吐吐舌头:“外祖父和李大哥都说了,随我。” “你……” “好了。就当她是依着雪燕叫的。” 杜问枢本还欲说其女儿几句,被其岳父护了下来,也只得默默退到一边,就此作罢。 沈雪燕接过药,轻轻搅拌一番,舀起一勺吹凉了给李殷喂去,旋即药汤便顺着他的左嘴角淌了出来。杜秀珍眼疾手快,赶紧递上手帕…… “问枢,随我来一下。” “是。” 师徒俩来到院中,杜如海看着跟在身后的徒弟,平静地问:“你觉得回春还有希望痊愈吗?” “当然。”杜问枢弓着腰小心答道:“小师弟身负重伤,昏迷了两个月还能再次醒来,又过了一个月,又逐渐可以正常言语,如今更是能下床走上几步了……可以说,每天都有进步。我相信,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假以时日,他定能如常人一般行走自如,也能恢复原有的记忆。” “哎,行医大半辈子了,我见过太多脑部受了创伤的病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能清醒的更是寥寥无几,要想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是漫长的,兴许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五年,或者,他的余生也只能如此了。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更是要和他们夫妻俩交个底,既要抱有希望,又要认清现实。” 杜问枢点点头:“是,师父,我会好好和他们说。” “哦,对了,江湖客栈那个女子情况如何了?” “哦,穆娘子已无大碍了。” “穆娘子?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杜如海双目深邃,眉头紧蹙:“依你看,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杜问枢咽了口唾沫,想起了穆仙儿的嘱咐,于是低头道:“师父昨日给她把脉时也说过,她应该是习武之人,一个江湖人隐匿在客栈当东家,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问枢只是一名医者,不该多问的事,自然也不便打听。” “她就是白云仙子。”杜如海抹了把胡子,肯定地说:“前天晚上去刺史府给那两个中毒的官差看病,那个姓龙的小捕快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喊着“白云仙子,不要管我……你也会中毒……”之类的话吗? 他们都是中了毒镖,而穆娘子身上却无伤,应是替那龙捕快吸出了伤口的毒血而中的毒。 她提到翠竹阁,又说和无忌是朋友,想必是去年江陵的金灵一案引得她故意接近无忌,探得了真相,最终结果了无忌的性命。” 杜问枢倒是一惊:“师父是说,传言的花蝴蝶就是花叔之子,花无忌?” 杜如海眼中有些悲痛:“无忌这孩子天资聪明,可惜他心生执念,一直都活在仇恨之中: 你花叔说,无忌的母亲走的早,他和他继母一直水火不容,等过了年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也免得一家人不得安宁。我是左等右等,也没有音讯,只得按本草说过的住址找去了他家,才得知本草早已过世,他的妻女和管家被人毒死,而无忌不知去向。” “师父的意思难道是说:无忌下毒毒死了他继母包括他妹妹?” “没错。哎,直到前年十月,我正在医馆坐诊,无忌突然登门,自报了身世,我见他孤苦伶仃,无处栖身,念在和他父亲的交情上,便让他住在翠竹阁,他也算有些骨气,不愿白住,我只好低价卖给他。 我本想让他随我一处行医,可是他却说,他有命案在身,不想连累于我,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师父既然去过幽州,可是昨天穆娘子相问,师父又为何要否认呢?” “我不知那穆娘子问话的目的何在,她连连追问,似乎在追寻什么。我只得草草回答,先行告退。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可不想和他们这些江湖人有所牵连。” 杜问枢想起穆仙儿的话,故意随口道:“穆娘子好像对凡若寺的无脸大师很感兴趣。” 杜如海警惕地看向杜问枢:“是她感兴趣还是你感兴趣?” 杜问枢慌得赶紧揖手:“师父,是问枢多嘴了。” 杜如海还是满脸狐疑:“那穆娘子可有问过你什么?” “还是前天晚上我给她治病时提过,说师父可能在凡若寺听无脸大师讲禅。没想到她会想出这么多事来。” 杜如海凝视着眼前的徒弟:“为师平日里教给你的医术,你好好记着就行。至于其它事,最好少管,少问,少说。” “是。” “回春的病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情,出去一趟。” “是。”杜问枢赶上两步:“只是不知师父去哪儿,若有人相问,问枢也好给个答复。” 杜如海平静地吐出三个字:“凡若寺。” 第305章 夷陵故事,雪燕心思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杜问枢送别了师父,再次回到房中,李殷已喝完药躺下了,沈雪燕坐在床沿帮他按摩着腿,杜秀珍却眉飞色舞地讲着夷陵县令的传奇故事。 “秀珍,你一直在这儿聒噪什么?别打扰你李师叔休息。”杜问枢皱起眉来说道。 杜秀珍调皮地眨眨眼:“外祖父又出门去了?” “嗯,他去凡若寺听无脸大师讲禅去了。” “哈哈哈,我就猜到了,这猫一跑,这老鼠连说话的声音就高出几分了。” “你……”杜问枢怒道,一时语塞。 “沈姐姐,你看,老鼠又发威了。呵呵呵。”杜秀珍嬉笑着躲到沈雪燕身后,朝父亲扮起了鬼脸。 “好了,秀珍,别这样说你父亲。”李殷见杜问枢难堪,劝阻道。 “这丫头,都让师父宠得没一点规矩了。”杜问枢摇摇头,满脸无奈。 李殷笑笑:“无妨,反正在家里,随意些倒是更亲近。” 杜秀珍也从沈雪燕身后探出头来:“李大哥天天待在家里,多无聊,我也就给他讲了讲身边的趣事嘛。” 杜问枢依然板着脸:“好好的,怎么突然讲到夷陵县令了?当官的人,岂是我们平民百姓可以妄加议论的?” 李殷撑起身来笑道:“师兄别怪秀珍,她也是怕我在家太闷了,说给我讲讲外面的趣事。她最近也就出了趟远门,去了硖州夷陵,也就给我讲了一些夷陵的所见所闻。” “没错,我在给李大哥讲因果报应的故事。穆县令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四个月前祖父生辰,我们本想顺道去向穆县令致谢的,可是恰逢穆县令晕厥,阿耶又治好了他的病,他这算是善有善报吧。李大哥一看就是好人,也会如此,身上的伤也一定会痊愈的。” 杜问枢面色缓和了不少,他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也点了点头:“这疯丫头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回春,你也别急,慢慢来。” “好。”李殷往后靠了靠:“我倒是很喜欢听秀珍给我讲故事。特别是一些清官的故事,他们其实和我们医者一样,只不过我们治的是一个人身上的疾病,而他们治理的是一方百姓。” 杜问枢心头的敬意油然而生:“没错,秀珍刚才讲的那个穆县令,她确实是个好官。我远在襄州城,父亲和两个弟弟在夷陵全靠她照顾着。若不是她带人替我父亲插秧,怕是今年他们连稻子都收不上哩。” “插秧?”李殷一愣,恍恍惚惚地似乎在眼前浮现出一块秧苗来,绿油油地直逼向自己的双眼,刺得人一阵目眩。 “李大哥,李大哥怎么了?”沈雪燕见到他表情痛苦,赶紧凑上前问道。 “没事儿。”李殷摸了摸头:“只是一时有些头疼了。”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沈雪燕紧张地问。 李殷摇了摇头:“师父说我半年前就拜他为师了,可我为什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最近听秀珍讲穆县令的故事,倒是觉得似曾相识。” 沈雪燕笑笑:“那是因为你听的多了,自然耳熟能详。穆县令在夷陵做的事传到襄州城的就那些,秀珍这个月都给你讲了好几遍了。” 杜秀珍嘟着嘴道:“只要李大哥愿意听,我多讲几遍又何妨?以前见李大哥不苟言笑,我都不敢理你,现在李大哥会说话了,也爱笑了,整个人也好看多了,让人百看不厌。” “秀珍,一个女孩子,怎可说这些话?”杜问枢怒道。 杜秀珍吐吐舌头:“李大哥就是长得好看嘛。还不让人说?” 沈雪燕一惊,熟悉的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那一日,李大哥的箫声让人沉醉,李大哥,让人痴迷。 “好看吗?”圣使姐姐问道。 “啊?” 圣使姐姐手指李大哥:“我问你,他,好看吗?” “好看。”我脱口而出,马上又意识到不对,改口道:“不,不好看。” “怎么会?”圣使姐姐面露疑虑,拉起我的手来到李大哥面前,用手中的扇子抬起李大哥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他:“你看他,哇,可谓是剑眉星目,貌若潘安,玉树临风。如此美男子,怎么就不好看了?” 我羞得恨不得把头钻进地里去,小声回道:“呃……好看。” “嗯,没错,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圣使姐姐兴奋地笑道,像是找到了知己,她用左手抬起我的下巴,使我和李大哥四目相对:“来,好看的话,你就慢慢儿看。” …… 沈雪燕想着八个月前长安城郊的那一幕来,泪水不禁又迷糊了双眼。 李殷突然见她伤心,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哦,没事儿,就是见李大哥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一时太高兴,忍不住就……呵呵,真的没事儿。”沈雪燕擦着泪,又挤出一丝笑容来。 “哎哟,沈姐姐,你又来了?李大哥醒了你哭,能翻身了你哭,能说话了你哭……能下床了你还哭几遍!你这眼泪也真是多!” “秀珍,够了,去,把偏房的药材都搬出去晒晒。” 杜秀珍一憋嘴:“又要我晒,那你呢?” “我还要去医馆看看,一会儿有人要给我送些名贵药材来,怕那些伙计不知道如何处置。” “阿耶,我也要陪你去医馆。沈姐姐,能不能麻烦你……” 沈雪燕点点头:“一会儿我去晒。” “太好了。阿耶,那我们走吧。哦,沈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我阿娘说。” 杜秀珍挽起父亲的手,父女俩各自交待一通,便又火急火燎地出门去了。 后院一下安静了,沈雪燕又坐回到床沿帮李殷按摩起腿来。 李殷温柔地看着她消瘦的脸庞,轻轻地帮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我是你娘子,照顾你本就是应该的,何谈辛苦?”沈雪燕低下头去娇羞一笑,双颊瞬间又一片红晕。 李殷笑笑,右手抓起她的手来捧在自己胸口:“既然我们是夫妻,你在我面前为什么还是如此害羞?” “我……我们虽然订了婚,可还没有正式拜堂哩,也……也还不算是……” 李殷将她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等我再好一些了,我一定娶你。” 沈雪燕甜甜一笑,眼中的泪又夺目而出。这是幸福的泪水,欣喜的泪水,悔恨的泪水,更是惶恐的泪水…… 两年多前,自己孤身流浪在郢州街头,饿极了偷了个包子,被店家一顿暴打,多亏圣使姐姐出手相助,李大哥更是用他雪白的丝帕给我擦干净脸,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他长得那么好看,笑容那么美,说话那么温柔……让人一见倾心。 可是他身边已经有人了,他最初叫她圣使,后来,在一个美妙的黄昏,他们牵了手,之后他便偷偷叫她仙儿。 他们一起去替师父寻找宝贝,一出门就是好久不见人影。李大哥居然还陪着她去长安,陪她选妃……她既爱着安王,又何必和李大哥亲亲我我? 仙儿,不,圣使姐姐,你别怨我。谁让你不听师父的话,谁让你那么厉害,让师父觉得你功高盖主?谁让你那么自私,居然想带着李大哥远走高飞离开天圣宫?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李大哥,比你更甚百倍千倍。我可以在李大哥昏迷不醒时衣不解带守候在侧,我可以在他不能自理时为他擦洗更衣,我可以为了他付出我的一切…… 而你呢? 你让李大哥陪你做了多少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让自己成了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妖女,而李大哥不管多厉害,只是你的陪衬。你这个自私的女人,哪配得到李大哥的爱? 好在老天有眼,或许也是被我的深情所感动吧,把以前我只能仰望的李大哥实实在在地送到了我的身边,让我也能感受到你曾得到过的爱。 李大哥失忆了,他已经忘了你,这很好。不管你们以前有多少美好的记忆,你现在既然已经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老天保佑李大哥快快好起来,不,保佑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好,可千万不要让他恢复记忆了。 沈雪燕想着,突然有阵阵害怕,如果李大哥知道是我给圣使姐姐酸梅汤里下了药,害得圣使姐姐被东方宏所杀……他会把我怎么办? 不,不是我,是师父的命令,是火凤凰给我的药,只是让她功力不济而已。对,叫软骨散,又不是毒药。她是被东方宏所杀,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一剑直中心脏,哼,关我何事? 李殷轻轻地将她分开:“怎么了?感觉你有些发抖,冷吗?” “不,还好。”沈雪燕回过神来,无比慌乱。 李殷单手拉过被子给她披上:“你和师父都说我是半年前开始学医的,可是秀珍却不知道我,二师兄也说是师父在外面收了我,这次我受了伤才带回家来。我想知道,是这样吗?” 沈雪燕心头一颤,微微笑道:“怎么,你怀疑我和师父骗你吗?” “不是,我怎么会怀疑你?”李殷又拉起她的手,歉意地笑笑:“只是按你们所说,我应该是跟着师父学了两个月的医才出的事,为什么对医理方面的东西都感觉闻所未闻呢?” 沈雪燕笑笑,掩饰着心中的慌乱:“你这一个月来才重新说话,那你记得你出事前说过的话吗?” 李殷摇摇头,续而又问道:“我的箫呢?” “在这儿。”沈雪燕从枕头底下将金箫递给他。 李殷右手将箫横于唇边,又放下,道:“你不是说以前最喜欢听我吹箫吗?我现在左手还不灵便,等我好了,我一定再吹给你听。” “好,你快休息吧。以前的事,就别再想了,你师父都说了,想多了,小心又头疼。我去晒药材啦。” “好。” 沈雪燕便扶李殷躺下,盖好被子,拉上了门。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满整间屋子,李殷将金箫贴在胸口,闭了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除了那片绿油油的秧苗,似乎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一片红红火火的布满绸缎和灯笼的楼…… 第306章 一心为公,剖析战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硖州夷陵县衙里,县承赵斌和主簿蔡昊天恭恭敬敬地立在书案前。刺史韩俊平则认真查阅着一本本文书,很快,桌上原有的纸山便被逐渐夷为了平地,另一座山峰又拔地而起。 “都在这儿了?”韩俊平放下最后一本册子,严肃地问道。 “是。” “穆县令不在,就你们两个帮着管事儿?” 赵斌低头道:“县令有事外出,临行前令我二人暂代其职。不知刺史有何吩咐?” 韩俊平冷冷笑道:“有事外出?去哪儿了?是到月亮上去了还是跑星星上去了?下不来了吗?”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如何作答。 “常言道:高处不胜寒。如今寒冬腊月的,已经够冷了,我又不是神仙,要是在月亮星星上,岂不是要被冻死?”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 “穆悠?”韩俊平猛然起身,朝门口看去,可哪儿有穆悠的影子。 赵斌和蔡昊天也是大喜,然而瞬间却又收敛了笑容。明明听到他的声音了,可是,明府何在? 三人回过头来,却是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刚才韩俊平还坐着的椅子上,此刻不是穆悠又是何人? 韩俊平看着身后两尺远的穆悠,先是一惊,继而倒是招呼道:“穆县令,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穆悠身着官服,却未戴官帽,他似乎也不爱戴官帽。他左手撑着额头,手腕处却系着一圈黑纱,双眼凝视着韩俊平看过的那堆公文,冷冷地道:“刺史说笑了,这里是县衙,我身为县令,理应在此。倒是刺史,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韩俊平不答反问道:“这些天来,你去哪儿了?” 穆悠依旧面无表情地答道:“安州,郢州,随州,江陵,襄州,呵,反正没出山南东道,要不然就得给节度使告假了。” “你……你干什么去了?”韩俊平将所有人的疑惑问了出来。 “办了点私事。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心已死,绝不会再受红尘俗世牵绊,我将一心为公,全力辅助刺史,造福这一方百姓。” 韩俊平和赵斌、蔡昊天听得满头雾水,均将目光落在了他手腕的黑纱上:“这是?” 穆悠也朝左手腕的黑纱看去,双眼中满是忧伤:“我此生挚爱之人已不在世上了,身着官服,不便为他守丧,系一道黑纱,以示对他的思念。” 三人一愣:“挚爱之人?” “我以为我们夫妻俩会朝朝暮暮,没想到却横生变故,落了个阴阳两隔。” 蔡昊天面露不解:“柳娘子不是一切安好吗?” “柳婉茹?呵呵,她算什么?只是给我撑着门户罢了。”穆悠冷笑道:“有些事你们不知道,那是因为我还不想告诉你们。我不告诉你们,那是因为我这个县令还没当够。等到我将夷陵治理的成了长安城一般繁华,我也就了了我父亲的心愿,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呃……穆县令,你……还好吧?”韩俊平倒是有些担忧了。 “是啊,明府,你没事儿吧?”赵斌、蔡昊天也紧张起来。 穆悠嘴角微扬,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没事儿,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苦海无边,可我相信,我能自渡。” 韩俊平也平静下来道:“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便不问,只是现在乃非常时期,希望你如自己所说,当真能以公事为重。” “我这人一向言出必行,刺史尽管放心吧。” 韩俊平的表情却凝重起来:“你可知道,安禄山在本月初九在范阳起兵造反了?” 穆悠点头道:“嗯。” “据说,他除了手下三地的兵马,还召集了周边的胡人,一起拥兵二十万,直奔洛阳和潼关去了。一旦此两地沦陷,则是打开了通往长安的大门,我大唐就危险了。” 穆悠又点点头:“哦。” “你……你怎么这个反应?”韩俊平又诧异了。 穆悠也是一脸无辜,他摊开双手,很是不解:“我什么反应?你想看到我什么反应?” 韩俊平又急了:“你难道一点都不震惊吗?” “哦,震惊。”穆悠再次点点头:“我走之前不是都和你分析过了吗?安禄山造反,那是迟早的事,可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真是太让我震惊了。 哎,你说,是不是我把卫国公逼得太急了,然后,卫国公没办法,就只有逼安禄山快些反,安禄山被逼得没办法了,所以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反了算了。” “明府,你还好吧?”赵斌拱拱手,关切地问。 “是啊,明府,你为何觉得安禄山谋反,是卫国公逼的?”蔡昊天也愕然了。 “杨国忠和安禄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对付,杨国忠曾多次进言说安禄山会反,如果安禄山不反,那杨国忠岂不是成了诽谤,失了圣人的宠信?如今倒好了,我们的右相怕是嘴巴都笑歪了。” 韩俊平满脸忧虑:“我大唐百姓好多年都没经历过战事了,如果真的打了起来,受难的百姓怕是都不知道往何处躲了。” 穆悠双手抱于胸前,眼中也有几分悲痛:“你们可知我最崇拜的人是谁吗?” 韩俊平和赵斌还在揣摩他的意思,蔡昊天已答道:“李太白吗?我给你收拾书房时,见你有一本《太白诗集》,书皮包装精致,纸张不是寻常可见的,上面的笔迹也是工整清秀。” 穆悠微微一笑:“那是安王手抄的李太白的诗作,准备送给王妃的,所以字体比较温婉。可是后来安王妃失踪了,碰巧我也仰慕李太白,所以安王便送给我了。” 韩俊平见穆悠莫名其妙谈起李白来,十分诧异:“呃……李太白的诗作确实精彩,可是这跟安禄山造反有关吗?” 穆悠眼睛凝视着半空:“在圣人任命我为夷陵县令的头一天,我和他微服出宫了一趟,从兴庆宫到长安客栈,一路走过去倒是热闹。 圣人一时兴起,命我作首诗,我当时就懵了,只好念了李太白的诗来: 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绣户中,相经过。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韩俊平点点头:“这首《阳春歌》是我大唐繁华的写照,真希望我大唐能尽快平定安贼,继续辉煌。” 穆悠冷笑道:“圣人当时也说了,他说李太白难得有几首顺耳的诗。他也觉得这首诗是李太白在歌颂太平盛世,在赞美自己的不朽功德。 可是,我却从这诗中看到了帝王的纵情享乐。试问:一代圣君一年到头都身处莺歌燕舞之中,还有心思管理政务吗?整日留恋于声色,奢华无度,那么,离乱世也就不远了。 呵呵,不愧是我最崇拜的人,明夸暗讽,厉害了!” 三人听穆悠如此分析,细细一想倒也有理。李白狂妄自大,一直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如何肯对圣人歌功颂德? “开元盛世以来,我大唐成了历来王朝中最强盛的国家,万邦来朝,何等荣耀。 圣人沾沾自喜,对内,开始不理朝政,安于享乐,贵妃一天的脂粉钱就够普通百姓几年的花销了。对外,圣人更是不断扩充疆域,让周边的小国敢怒不敢言。这就是为什么安禄山起兵,可以一呼百应的根源。 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大唐的根基已经毁了,就算没有安禄山,照样会有张禄山、王禄山来反。 这是大唐皇室自己种的因,以后会结出什么果,都得他们自己来尝。只是可怜了天下百姓,也得跟着遭殃了。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穆悠缓缓说完,满眼幽怨,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所有人也都沉默了。 片刻后,赵斌朝穆悠揖手道:“明府,今年县里秋收颇丰,得到安禄山谋反的消息后,我怕会有难民过来,所以从县衙库房里支了些钱,囤积了一些大米,面粉,还有稻草和油布。都已经作了记录,方才刺史已经过目了。” 穆悠回过神来,欣慰地笑笑:“有你这个县承在,我倒是省事了不少。” 蔡昊天也揖手道:“除了准备简易的帐篷,我们也走访了一些民众,有的家中人少,也可以空出房间收纳一部分难民,只是房租方面还等明府决策。” 穆悠道:“租老百姓的房子,当然要按他们订的价来了。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愿意租房,房租我来出了。搭帐篷具体地址也要选好,周围马上盖出几座公厕来,钱也算我的。” “是。”两人得了准信,领命而去。 韩俊平看着眼前这个让人琢磨不够的县令,原以为他玩忽职守,不务正业,没想到他早已把当前的局势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想了想,有个问题还是不吐不快:“穆兄,韩某很是好奇,你这小小的县衙到底有多少钱?你,到底又有多少钱?” 穆悠不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穆某从不吝惜。” 韩俊平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去:“说说嘛,你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穆悠也神秘起来,对他耳语道:“朋友送的。” “安王吗?” “呃……安王只送了三千两银子,除此之外,梅姨还给我攒了好几箱,白的,黄的都有。哦,我还有一个朋友,最喜欢到处游玩,可是他不喜欢住客栈,每到一个地方,就置一处宅院,后来也都不要了,我留了一处喜欢的,剩下的也都托人卖了。哦,前几天我去江陵,也顺道认了个义父,他可是江陵的首富,也给了我一点零用钱。呵呵,乱七八糟的加起来算是还攒了一些吧。” 韩俊平一怔,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不管如何,他能搞到钱赈济难民,也算对得起这个县令的头衔了。 第307章 请客吃面,安排妥当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不出几日,一切倒是准备妥当,韩俊平和穆悠身着便服,暗中巡视了一番,均无比满意。 韩俊平笑道:“穆兄,我倒真是羡慕你了,有这么得力的手下,任何事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了。” “没办法,他们知道我虽然有时候不见人影,但并不表示我就真的不在,我会暗中观察,他们若是做的不好,我可是会严惩的。” 韩俊平道:“行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你不在的这些天,我也一直暗中给你盯着在。现在你回来了,该准备的事也办好了,你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我才是?” 穆悠鄙视地看向他:“朋友一场,帮个忙还要好处?” 韩俊平索性厚起脸皮来:“别的好处我可不敢要,怕被你抓住把柄,说我受贿。你看这一晃都快晌午了,不如请我吃个饭算了。你反正也有钱,应该不会吝啬一顿饭钱吧?” “行,带你去吃顿好的,把你的嘴堵住了,省得你说我坏话。”穆悠说着,将手一伸:“这边请。” 两人在街头徘徊了一阵,眼看穆悠又走了回头路,韩俊平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在找什么呢?” “明明在这儿的啊!”穆悠嘀咕道,一把抓住路过的一名汉子:“哎,胡老二没在这儿摆面摊了吗?” 那人一愣,定睛一看是县令,赶紧点头哈腰道:“哟,明府!呃,胡老二一个月前就搬走了,喏,转过前面那条街,第三个铺子,门口支了道幌子,上面有个“面”字,很好找。” “哦,好。”穆悠朝韩俊平招招手,按那汉子指的路寻了过去。 “穆兄何意,不会是想带我去吃面吧?”韩俊平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胡家面馆。”穆悠看了眼门楣的横匾,跨进店去。 “二位里面请。”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穆悠见他眼熟,脑中搜寻一番:“汪三郎?” “哟,明府!”汪三郎大惊,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店内也就六张桌子,十来个人,听他如此称呼,也都起身见礼。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穆悠挥挥手,挑了处空座坐下:“你怎么在这儿?汪叔还好吗?” “承蒙明府关心,一切安好。如今地里也没什么活儿,我在这儿帮帮忙,二哥也在陈木匠那里学艺哩。” 穆悠笑笑:“那就好,我答应汪叔要替你们兄弟二人寻门亲事的,放心,快了。” “呵呵,明府还记得啊?阿耶就是随便说说,明府公事繁忙,这些小事不敢劳明府费心,呵呵。”汪三郎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答应的事,当然要办到。胡老二呢?在这儿吗?” “掌柜的在后厨忙着哩,我去叫。” “不用,别说我来了,给我来碗骨汤面就好。”穆悠说着,看向被孤立在一边的韩俊平:“刺史,你想吃什么面,随便挑!” “刺……”汪三郎又是大惊,却被穆悠打手势把话咽了下去。 “一样的。”韩俊平用袖子拂了拂板凳,也坐了下来。 “好勒,骨汤面,两碗!” “穆兄,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的钱全是抠出来的啊?就请我吃面?”韩俊平还有些不甘心。 “真的好吃。” “老板,结账。”一人喊道。 “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后厨的帘子也被掀开了,随之一股热气窜了出来。待得热气散开,才看到女子的容貌。 穆悠咧嘴一笑,眼光却落在了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邵娘子,恭喜啊!几个月了?怎么也没听你报喜?” 邵娘子接过那客人的铜板,也注意到了穆悠,先是一愣,旋即赶紧见礼。 “哎,你身子不便,不用客气,坐!” “多谢明府。” “何时搬到这儿来了?我差点寻不到你们。” “哦,上个月初八开张的。” “骨汤面两碗!”汪三郎端着面过来,轻声道:“刺史,明府,请慢用。” “刺史?”邵娘子慌乱地看向韩俊平,想起身,被穆悠一把按下:“你是老板娘,你最大,坐!” “娘子,你去后屋歇着吧,前面交给三郎就是。”胡老二也挑开门帘探出头来。 “当家的,你看谁来了?”邵娘子唤道。 “明府,呵呵,阿娘,快别洗碗了,明府来了。”胡老二无比激动,将双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来到穆悠身侧站着,一个劲儿傻笑着。 “嗯。好吃,够劲道。”穆悠吸了一口面:“怎样,我说这面不错吧?” “嗯。”韩俊平也大口吃了起来,没功夫多言。 “哎哟,明府!”胡大娘也笑着迎了过来。 “嗯,胡大娘。你这铺子不错,你这是等着抱孙子了?” “哦,刚四个月,还早了,呵呵。”胡大娘搂着邵娘子的肩,无比激动:“多亏了明府,给我家老二娶了这么贤惠的媳妇儿。她卖了喜鹊岭的房子,我们在这儿租了间铺子,以后刮风下雨也都不怕了。” “嗯。”穆悠点点头,嘴里也忙得很。 汪三郎一个人应付着满店的客人,胡家三口便都陪着笑,静静地候在旁边,盯着穆悠二人将面吃了个干净。 穆悠喝尽最后一口汤,拍了拍肚子,见韩俊平也喝完了汤,便起身道:“我们吃完了,你们都忙着去吧,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哦,恭送明府,呵呵。”母子俩看了眼韩俊平,不知是何人,便只朝穆悠招呼道。 “哎,你还没付钱哩。”韩俊平见穆悠转身要走,轻声唤道。 “哦,对对对,面钱。”穆悠挠挠头,像是刚想起来。 “不不不,明府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这面钱是万万不能要啊!”三人摇头摆手,忙成一片。 “那怎么行?我身为县令,怎能吃霸王餐?算算,多少钱?”穆悠嘴上说着,手搭在布包上,却并不掏钱袋。 “真的不用了。明府大恩,老身怕是还不清了,还请明府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吧。”胡大娘说着,眼圈也湿润了。 “那这可是你们说的,那我可就真的不给啦?” “是是是。”三人大喜。 “那……以后我们两个来吃面,都能给我们免费吗?”穆悠突然又厚颜无耻地问道。 三人一愣,旋即更是喜笑颜开:“能能能,只要明府赏光,只要我们这家面馆还在,你二位想吃多少顿一律不收一文钱!” “好,痛快!刺史,我们走!”穆悠大声喊道,拉起一脸茫然的韩俊平起身走了。 “刺史?他就是刺史啊?”食客们也惊诧了。 “呵呵呵,老身可没骗你们吧?明府就爱吃我家的面!” …… 面馆内的嘈杂逐渐远去,韩俊平诧异地看向穆悠:“我真是服你了,连两碗面钱都要赖着?” 穆悠笑笑:“钱我有,可也得花在该花的地方啊。人情债是最难还的,我对他们有恩,给他们一个还债的机会嘛。” “知道吗?你真不像个当官的。” 穆悠朝自己看看,又看看韩俊平:“按你这么说,当官的就要像你一样,整天在官署里坐着,搞得老百姓都不识得你的真面目?那样才显得你神秘,有官威?” 韩俊平有些羞愧:“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几天和你明察暗访,我发现我错了。好似穆县令比我更受百姓敬重!” “明府。” “哎。” “明府好。” “好好好。” …… 沿途路过的百姓都亲切地招呼,穆悠也一一回应,只有一人低头过来,眼见就要擦身而过,也未见礼。 “大牛,”穆悠一把抓住他:“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大牛回过神来,见是穆悠,脸上瞬间挤出一丝笑来,扬了扬手里的药包:“哦,明府!多谢明府惦记着,哎,赛大夫说了,阿娘岁数也大了,也病了这么多年了,这又开了几副药,看能不能撑过这个年。”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塞到他手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拿着,看你母亲还想吃点什么,都遂了她的意吧。” “不不不,明府,这半年来你前前后后给的医药费已经够多了。”大牛推辞道。 穆悠却烦了:“给你就拿着,啰哩啰嗦的,我还忙着哩!” “是,多谢明府!”大牛躬身致谢,穆悠却已走远了。 “赛华佗医馆?”韩俊平见穆悠停下了脚步,也朝门上的招牌看去。 “赛大夫!”穆悠径直进了屋。 “哟,明府!”赛华佗有些意外,赶紧跑了过来。 “这位是刺史,特地来找你有点事。”穆悠指指韩俊平道。 赛华佗赶紧拱手道:“哦,在下赛华佗,拜见使君!” 使君?突然有人这么尊称自己,还真是不习惯。韩俊平笑笑:“不必多礼。” “不知使君找赛某所为何事?” “呃……”韩俊平迷茫地看看穆悠,眼光扫过墙上的各个牌匾,看那上面的题字,这个大夫应该最擅长的是男科。自己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找他何事? 于是韩俊平指指穆悠,故作镇静道:“具体的事还是让穆县令给你说吧。” “是。明府请讲。” 穆悠轻蔑一笑:“哦,刺史听说,端午当日赛大夫带人保障了全城百姓的健康,甚是欣慰。 如今,你应该也听说了,洛阳那边打起来了。恐怕不日便有大量难民蜂拥而至。 难民大量聚集,长途跋涉,缺衣少食,抗病的能力自然衰弱,一旦有人染病,很可能一传十,十传百,造成大规模的疫情。 赛大夫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我等想请赛大夫在夷陵各个医馆中选出十名大夫,负责在城门口为所有将入城的百姓做个初步筛查,身体康健才可入城,若有可传染的疾患,将在城外帐篷里暂时隔离治疗。不知赛大夫意下如何? 当然了,跟上次端午龙舟赛一样,辛苦费我绝不吝惜。” 第308章 关门弟子,子谦周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不不不,明府客气了,有用得着赛某的地方,明府尽管吩咐。”赛华佗听穆悠夸赞,甚是欣慰,可是刚展露了笑脸,却又被满脸的紧张淹没了:“明府,安贼的叛军……会打到我们夷陵来吗?” 穆悠与韩俊平对视一眼,摇摇头:“当然不会,等朝廷反应过来,必然会有相应的对策,绝对会阻止叛军南下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那……会打到长安吗?” 韩俊平笑笑:“赛大夫倒是忧国忧民啊!” “不不不,呵呵,使君笑话了,赛某也就只一个小大夫,最多也就关心一下自己的亲朋好友,其他人哪儿顾得上啊。” “你有亲人在长安?” “呃……至亲倒是没有,是我的……” “大师兄沈素灵!”穆悠抢过话来。 “对对对,我大师兄可了不起了,现在可是太医令,听说圣人、贵妃、安王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找他帮忙瞧的。” 韩俊平冥思一番:“沈太医?” 穆悠却是不屑道:“他虽贵为太医,可是却不值得你羡慕。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说,很是后悔当初年轻气盛,独身去了长安。人到中年,仔细想想,真不如当初就随你到这个偏远小县开家医馆,逍遥度日哩。” “明府认识我大师兄?”赛华佗惊喜道。 “沈太医给安王请平安脉时,安王顺道也让他帮我把过脉,所以闲聊过几句。”穆悠淡淡地说道:“战事会如何,我也无法预知,不过沈太医既然能伴圣人亲王左右,必然有人保护,赛大夫也不必忧心。” “哦,那是,那是。哎,师父也就收了我们三个弟子,时光荏苒,一时想到年少的事来,倒是让人有些多愁善感了,失礼了,还请使君、明府恕罪。”赛华佗说着,偷偷抹了把眼角,想来以前师兄弟之间倒是情深意切。 “三个弟子?”穆悠却突然来了兴趣:“令师杜如海老先生半年前不是还收了位关门弟子吗?叫……哦,对了,李回春!” “李回春?”赛华佗满脸诧异:“这个赛某倒是不知情了。我还是正月里去襄州城给师父拜过年,这一晃又到年底了,一直忙着,倒也没怎么联系,不知这位师弟多大岁数,品貌如何?” “那我就不知道了,本想去看看的,结果担心离职太久,刺史责罚,也就赶着回来了。”穆悠说着,眼中露出一丝悔意,心中却涌出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言语的情绪。 “阿郎,你果然在这儿!”一个女子的声音如惊雷炸起。 穆悠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柳絮,真巧啊。”韩俊平朝女子笑道。 “韩大哥,呵呵呵,太好了,你可得把我家阿郎看好了,晚上一定得把他带回家来。” 穆悠疑惑地看看二人:“你们认识?” “那是当然。”柳絮骄傲地扬起下巴:“不跟你们多说了,我都快忙死了。” 穆悠笑笑:“你忙什么啊?整天满大街瞎逛!” 柳絮听得这话,满脸委屈:“今天可是子谦的周岁,阿郎不打算回家给小郎君抓周了?” “哦,今天啊……”穆悠歉意地笑笑:“没想到一晃就到子谦生辰了,瞧我这几天,一直想着准备安置难民……” “阿郎记得就好,晚上回家吃饭啊,走了,韩大哥!” “哦,明府,恭喜恭喜啊。”赛华佗赶紧道喜。 “行了,交给你的事尽快办好,把名单送到县衙。还有,需要的药材什么的,都列个清单,要买什么找赵县承要钱去。” “是。”赛华佗应道,见穆悠韩俊平走远,忍不住抓抓脑袋:“关门弟子?李回春?何方神圣?师父二十多年都没收徒了,半年前怎么又不声不响地收了名关门弟子?上次汪叔六十大寿,也没听二师兄提过啊?” …… “哎,你说,这小孩子周岁,我该送点什么好呢?”穆悠扫视着街道边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倒是犹豫不决了。 韩俊平诧异地看着他:“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连儿子的生辰都能忘了。” 穆悠苦笑道:“其实,子谦不是我的儿子。” “知道。”韩俊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朝穆悠附耳道:“那个赛华佗,我看倒也懂事,应该不会乱说,为什么不找他治治呢?” 穆悠心中一惊:“治什么?” “都是男人,我知道有些事难以启齿,可是,逃避又能如何?你在长安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这半个多月来,我们一起共事,你也一直风风火火的,无所畏惧。为什么就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疾病呢?更何况不一定就治不好,你看赛华佗那墙上挂了那么多匾……” “不是,你等等,等等!”穆悠招手叫停:“可是柳絮又给你说什么了?” “柳絮这丫头别看总是大大咧咧的,可是却是真的不错,她把所有心思可都花在你身上了,只希望你和柳婉茹夫妻俩百年好合,早日能有个共同的孩子。你上次说挚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不珍惜眼前人呢?你手腕的黑纱难道要缠一辈子吗?”韩俊平语重声长地说。 穆悠把黑纱往袖子里塞了一把,一时倒是迷糊了:“你……柳絮……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叫你大哥?” 韩俊平道:“你向我告假,没想到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这期间,柳絮每天都去县衙给你送饭,可是不见人影。而那欧阳师徒俩据说又出门办事去了,可把她担心坏了。她找赵县承和蔡主簿,可是他俩也无能为力,所以只好来刺史府找我。 我想着你不在家,家中的妻儿也无人照顾,便带着我娘子和墨儿一起去贵府探望。没想到她们两人倒是挺谈得来,两个孩子相处也很融洽,墨儿每次都舍不得回家,就算到家了也还念叨着要照顾子谦弟弟哩。 柳絮跟我老家的妹妹一般大小,连性子也像。来往的次数多了,也都熟了,她虽是丫鬟,可柳娘子把她当亲妹妹看待,柳娘子称呼我娘子姐姐,那她叫我几声大哥,我也就不好不答应了。” 穆悠嘲讽道:“韩兄倒是学以致用啊,这些天来,我有些魂不守舍,一直把精力放在公务上,只不愿自己太闲而想到些伤心的事。没想到韩兄倒是把我的家人都攻破了,你一定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我很多秘密,只是不知韩兄会不会以此来要挟我呢?” 韩俊平凝视着穆悠的眼睛:“穆兄就这样想我吗?我韩俊平此生算不得什么英雄,可也不会出卖朋友。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到硖州来任刺史。此刻,怕是还在魏州吧,说不定正和安禄山的叛军杀得昏天黑地,说不定早已做了他刀下亡魂。哪有功夫来抓你的把柄?更何况你会留下把柄让我抓吗?” “不会。”穆悠欣慰地笑道:“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觉得你是朋友,你就得对得起我这双眼睛。” “好。那你快准备着吧,我也还有些事要办,等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再去你家给子谦庆生去。” …… “阿郎回来了!”锦绣开门,见是穆悠,微微一愣,赶紧退到一边。 “嗯。来,拿着,子谦生辰,也不知道给他送个什么,送个珍珠玛瑙啊,黄金白银啊,我怕他一口给吃了。这个藤球,不知道他会不会踢,还有这面小鼓,敲得可响了。”穆悠说着,将礼物递给锦绣,自己却进了书房。 片刻后,锦绣端着茶水进来,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 “怎么?还有事?”穆悠放下书,诧异地问。 “哦,没事,阿郎既然回家了,要不多去陪子谦玩会儿?” 穆悠微微笑道:“你心中有事儿,问吧。” 锦绣被看破了心思,只得直言道:“阿郎这次出门又是半个多月,回来也有二十天了吧,可是也一直住在官舍,今日若不是小郎君周岁,怕是也不会回家吧?” “那又如何?公事繁忙,你难道没听说安禄山反了,范阳、洛阳一带都打起来了吗?” “是,听说了。”锦绣低下头去:“只是,锦绣惭愧,身为阿郎贴身侍女,到了夷陵大半年了,别说伺候阿郎,连阿郎的面也是越来越少见了,实在是有负安王所托。”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需要人伺候。” “那……王妃呢?”锦绣小心问道:“锦绣知道不该问,可是王妃那夜出去了,至今未归,欧阳大侠他们也早回来了,阿郎也回来了,不知王妃现在何处?我实在是担心。” “哪儿来的王妃?穆县尉的妹妹穆仙儿是我的暗探,一直在替我办事,该露面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不用你担心。” “是。”锦绣答道。 “娘子,娘子,韩大哥他们来了。”柳絮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哦,墨儿,快进来。子谦,快叫墨哥哥。”柳婉茹温婉的声音如黄莺般曼妙。 “子谦真乖,看看姨给你做了两件新衣裳,喜不喜欢?”是韩俊平娘子的声音。 “姐姐,你太客气了,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刺史。”欧阳师徒唤道。 “拜见刺史。”赵斌和蔡昊天的声音。 “哦,私下里不用多礼。”韩俊平道:“穆兄呢?怎么不见人影?” 于是柳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郎,阿郎,来客了!” 旋即,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钱管家来到门口道:“主子,韩刺史一家三口都到了,欧阳捕头和穆县尉也回来了,赵县承和蔡主簿也来了。还有,抓周的物件儿也都摆好了。” 穆悠嘴角淡淡一笑:“饭菜好了吗?” 钱管家一愣:“哦,好了好了,娘子说等小郎君抓完周就开饭。” 穆悠便缓缓起身出了书房…… 第309章 锦绣感伤,君逸收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寒风凛冽,穆府里却是温暖如春,只因一个周岁的孩童,把夷陵的大人物都聚在了一起,大家抛开了官衔,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直到了戌时才各自散去。 子谦兴奋了一天,终究是累了,由田娘子洗了澡,柳絮也早早儿地熄了灯。 锦绣收拾完,回房路过,见穆仙儿房里亮着光,心头一颤,赶紧跑到门口一看,果然是穆仙儿回来了。 “娘子!”锦绣唤道。 穆仙儿的房门半掩着,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纯黑的睡袍,披散着头发,正发着呆。 “娘子何时回来的?” “哦,刚到。” “我去给娘子打洗澡水。” 穆仙儿摇摇头:“不用,已经洗过了。” 洗过了?锦绣微微一愣,帮她散开被褥:“那娘子早些休息吧。” “嗯。” 锦绣拉上房门,回头再看上一眼,总觉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身处皇宫十年,虽然相貌并不出众,可是还是有些聪敏劲儿和眼力劲儿的,要不然如何会如愿出宫来。 杨莲只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叫穆仙儿,而外号,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白云仙子吧。 一个月前,她一袭白衫连夜出门,害得欧阳师徒紧追而去,十多天后便传出安州、郢州、随州三州刺史的故事来,说那三人不顾道义,借口清缴邪教天圣宫,连里面的老弱妇孺也都赶尽杀绝了,被女侠白云仙子好好教训了一顿。 呵呵,白云仙子。真没想到,安王妃居然是一位隐匿的女侠。不知安王知道了该有多惊喜。 安王妃! 不,安王妃只是她听穆悠的命令假意接近杨国忠的计谋罢了。她有喜欢的男子,名叫李殷,也确实和她更般配。 只不过,以这段时间无意中从柳婉茹和钱管家嘴里套出来的话里分析,李殷应是在端午后和穆仙儿一同出去替穆悠办事时,就已遭了不测了,只到现在她才接受了他的死讯。 至于他们是替穆悠办了什么事,无从得知,也与自己没有太多关系,还是少打听为妙,以免好奇害死猫。这是自己这么多年在宫里生存下来的法则。 穆悠,他确实是个神一般的人物,他好像与杨国忠有着深仇大恨,借着安王选妃,让穆仙儿冒充杨莲把杨国忠好好儿戏弄了一番。 他是安王的挚友,那日安王召集了敬玉轩所有宫女,只为他身边没有人照顾。我能成为他的丫鬟,得以出宫,实在是三生有幸。 我和他约法三章: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二,对穆郎的命令,不论缘由,绝对服从。三,不可对穆郎动感情。 前两条很好理解,那是一个衷心的奴婢需必备的要求,可是感情的事如何控制的住?穆郎他英俊潇洒,武艺高强,对人和蔼可亲,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不得不说,自己就曾对他倾心过。只是我的性子比较内敛,没有柳絮那么明目张胆地示爱。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长得也普普通通,我……我只能把这份不可能实现的感情深深埋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和柳婉茹百年好合。 可是后来,柳絮居然悄悄告诉我,说穆悠身患隐疾,不能与柳婉茹同房。我才知道,原来穆悠与柳婉茹也才认识没多久,子谦只是柳婉茹的私生子而已。而穆悠带他们母子在身边,或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缺陷。 锦绣想着想着,突然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来。果然老天是公平的,任何人都不会永远顺风顺水,谁能想到,如穆悠这般厉害的人物也有他自己的苦闷呢? 不但是穆悠,这穆府的每个人不都是如此吗: 穆仙儿痛失爱人。欧阳师徒冷酷的外表下无时不透着孤独。柳婉茹听说曾遇人不淑,有了孩子还被卖入了青楼。柳絮自幼父母双亡,流浪街头。田娘子受尽了夫家欺凌,饱受丧子之痛。钱管家只是个太监,都算不得男人。连今日倍受宠爱的子谦,一出生就没见过亲生父亲。 都是一群可怜人,冥冥之中竟聚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家庭,这得有多大的缘分啊! 锦绣轻轻叹了口气,关了房门,拿过桌上的针线篮子和没缝制完的冬衣,穿针引线忙了起来。 而此刻,东边正房里,柳婉茹正好剪断冬衣上的线头。她晾开衣裳看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是一件深褐色的长袄,柔软的绸面微微泛着光,但又不会显得太张扬,而且很耐脏。内胆填充了鸭绒,比一般人家用的鸭毛羊毛或是柳絮之类的更轻便,穿起来也更保暖。 她将冬衣搂在了怀里,发了会呆,然后折叠整齐,捧着出了屋。 穆君逸打开房门时,脸上的惊喜不言而喻,他扫视过柳婉茹的双耳和她托着的衣裳,最后将眼光移到房门上,冷冷地问道:“有事儿吗?” 柳婉茹低着头,只觉得心里又慌乱起来:“今天一天都尽围着子谦转了,差点儿忘了今天也是你的生辰。哦,穆大哥送给子谦的礼物他很喜欢,婉茹无以回报。刚好前几日闲着无事,给仙儿做了件男装,不想做大了些,权且拿来给穆大哥当生辰礼物了,还望穆大哥不要嫌弃。” “不用这么客气。”穆君逸嘴上说着,手却不受控制地将冬衣收下了。 柳婉茹红着脸微微一笑:“那穆大哥早些休息。”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穆君逸再次迷茫了。给子谦的礼物是自己半个月前砍的一棵野桃树削成的一小把木剑,这些天来细细打磨,确实费了些心思。可是,她这衣裳,当真就是随意送的吗? 他关门一试,果然和上次那件秋衣一样,刚好合身。难道……不,穆君逸啊穆君逸,别再自作多情了。对于柳婉茹而言,你就只是她的恩人,她做几件衣裳作为回报,也是情理之中。 哎,亏我还以为她对我有好感,上次买了金耳环相赠,没想到直接被她弃如敝履。 一直以来,怕是我误会了,她见到我时脸红,羞愧,只不过是因为以前在宝月楼时,我冒冒失失地闯入她的房间,和她有了亲密接触,想起来有些难为情而已。 是啊,想起来是有些难为情,事情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为什么当时的一幕幕还是会时不时涌现在眼前呢? 穆君逸啊穆君逸,仙儿有时候说得倒也没错,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登徒子。你怎么能一直恋着人家的美色呢? 不,我穆君逸何时是贪图美色的人了?柳婉茹,她确实漂亮,可她更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还特别善良,也正是这些吸引我的好不好? 呵呵,穆君逸,你争辩这些有什么用?人家对你没意思,所有的心思都在子谦身上,因为花无忌,她估计已对所有男子死了心了,你又何苦要再去纠缠,自寻烦恼。 “我说大哥啊,你这是高兴呢还是忧伤啊?”穆仙儿的声音从房顶传来,打破了穆君逸的沉思。 “仙儿?你怎么还没睡呢?”穆君逸只觉得脸上一烫,诧异地看着已飘落到眼前的那个鬼魅般的妹妹。 穆仙儿苦笑道:“睡了,但睡不着,所以随处逛逛。” “随处逛逛?你这些天来还没逛够啊?”穆君逸无奈道:“你知道整个夷陵的百姓现在背地里是如何称呼你的吗?” 穆仙儿将手往胸前一抱:“叫我什么?” “鬼县令。” “什么?什么鬼?” “鬼县令!说你整夜都跟个鬼魂一样四处游荡。” 穆仙儿笑笑,抖了抖身上的黑袍:“李殷不在了,如果他变成了鬼,那我大半夜的说不定还能撞见他了。我已决定了,要为他守丧三年,白天常以穆悠的面貌示人,只能偷偷在手腕缠道黑纱,晚上才可以放肆的祭奠他。 你知道吗?他在这个地方留下了很多足迹,有时候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逛着,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放心吧,大哥,我给欧阳也说了,你们不用操心我,我逛累了自然会回房睡觉去的,等我慢慢忘了他,我会开始新的生活。” 穆君逸心疼不已,却满脸不屑道:“谁操心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我才懒得管你。只是,我担心你吓坏了老百姓。” 穆仙儿仍然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大半夜的,老百姓早睡了。剩的一些刁民,被吓一吓也是活该。” “刁民?”穆君逸显然不认同这个词:“都是夷陵百姓,何为刁民?” 穆仙儿却是来气了:“城东那个李老四,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可是晚上就爱吃几杯酒,而且一醉酒就爱发酒疯,对自己妻子吆五喝六的,让他娘子给他洗脚捶背,有一点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我当时就气不过,上去一脚就把他揣翻了,质问他:你娶媳妇儿就是给你当奴婢的吗?当时就把他吓得酒醒了一半,而且据说这几天都戒酒了。” “你……你就这副模样,像刚才那样突然就出现了?”穆君逸看着穆仙儿头上的黑纱,身上的黑袍,哭笑不得。幸而自己知道她的秉性,要是普通百姓,胆小的还不被吓死? “嗯。”穆仙儿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哦,当然了,作为夷陵县令,我还是戴了穆悠的面具才现的身。” 穆君逸却是大彻大悟了:“原来如此,我是说怎么就这半个月来,突然就听人议论鬼县令的事了。” “喏,寿星,这个送你了。二十四了啊,可怜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穆仙儿嘲笑着,递上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用金丝串着的夜明珠。 “如此宝贝,你舍得送我?”穆君逸露出难得的笑容。 穆仙儿:“一个女人,真心爱过一个人,是很难忘怀的,你若真的对柳婉茹有意思,愿意等的话……” “好了,我要睡了。”穆君逸收敛了笑容,不想再多言。 “好,那我去巡夜了。”穆仙儿说话间已跃上了房梁。 “你又去哪儿?” “去看张二狗偷鸡去!”穆仙儿答道,连房顶的瓦也盖上了。 第310章 洛阳失守,民众旁观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报!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又一名驿卒手举着信函穿过琼楼玉宇,只朝宣政殿去了。 自从安禄山和史思明叛乱,这一个多月来,隔三差五就有军报传来,搅得人心惶惶。 安王身披宝蓝色狐皮斗篷,在萧飒等人的簇拥下在御花园逛着。他剪下一枝红梅,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这都一个多月了,叛军还没被剿灭吗?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大唐的将士都是干什么吃的?” 说话间,已将剪刀重重地扔在了月奴手里的托盘上,吓得月奴把腰弯得更低了。 “殿下息怒,没准儿是捷报哩。”小夏子赶紧安慰道。 萧飒满脸忧郁:“不像。听传信人的口气,怕是大事不妙了。” “萧将军,萧将军。”崔虎慌乱地跑了过来,见安王也在,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抱拳道:“殿下,大事不好,洛阳……失守了!” “什么?”安王大惊,连手里的梅花也落在了地上,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崔虎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洛阳失守了,高仙芝、封常清退守潼关,坚守不战。圣人看了监军边令诚的进言,勃然大怒,已下了令处决高仙芝和封常清,并令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领兵二十万,镇守潼关。” “好,像他们这种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理当军法处置,以儆效尤。”安王松开崔虎,无比解气:“真希望哥舒翰他们能快些平定叛乱。” 萧飒却是脸色凝重:“郎君,哥舒翰老将军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圣人派他出征,怕是不太适宜吧?” 安王不悦:“连郭子仪孝期未满都被圣人夺情了,与李光弼领兵去河北攻打史思明的分部。哥舒翰又为何不宜出征? 他虽上了年纪,可是老当益壮,就算身患小恙,可也不是就要他亲自冲锋陷阵,他只需要坐镇指挥就好。 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为我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边境好些领域都是他夺下的。论经验,要比高仙芝、封常清厉害多了。你们就等着捷报吧。” “可是,郎君……” “好了,我平时看的书还没有你多吗?萧飒啊,你单打独斗是很有本事,不过啊,这行军打仗,可不能单靠匹夫之勇,有好多兵法策略。我这几天就在看《孙子兵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研究研究?” 萧飒笑笑:“不用了。行军打仗的事,萧某也确实不太懂。” “不懂就别跟着瞎操心,走,陪我去曲江池畔看看。”安王说道。 “曲江池?”萧飒一脸茫然,小夏子已飞速跑开了。 安王却又皱起了眉头:“那个工部郎中张松也是不靠谱,早就计划好了,说能让我在年前住进安王府去,可是一片池塘却耽误了工期,搞到现在才竣工。 常言道,六腊月不搬家,怕是要等到翻年了,春回地暖,再找人重新选个吉日才能住进去了。 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圣人这几天忙着平判的事,我催了几次了,也没下旨调穆悠回京来。 哼,反正我是不管了,月奴,你把我写的那封信送出去了没?” 月奴赶紧答道:“寄了,一早就着人寄了。” 萧飒却不知情:“信,什么信?” “呵呵,我给穆悠去信了,让他趁着年假回长安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缠着圣人下旨去。穆悠那家伙能说会道,圣人肯定就准了。”安王幻想着,喜上眉梢:“我开始还计划着让穆悠和豫儿陪我在新家过年的,看来,只能先给穆悠在附近租一处宅院先住着了。” 萧飒听安王还在计划着穆悠回京的事,又是感动又有几分无奈,他缓了缓,问道:“洛阳失守,广平王在洛阳的封地不知有无被安禄山霸占啊?” “豫儿!”安王也跟着露出几分担忧,不过转瞬间,脸上的忧愁又逐渐散去:“豫儿贵为皇孙,一旦洛阳城危急,必定最先转移,他武艺高强,手下也有上万亲兵,定能护他平安。” “殿下,殿下,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小夏子过来禀告。 “走,萧飒,你帮我好好儿参考参考,穆悠这家伙,不能给他选太奢华的,以免他恃宠而骄,可是,也不能太寒碜了。” 一群人悠然离去,似乎远方的战乱只是个故事。 这个故事传播甚广,听者甚多。胆小者早就按耐不住,拖家带口的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寻亲避难去了。而大多数人却是还处于旁观状态,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大唐好多年都没有战事了,平常也就偶尔教训一下边境不听话的小国,怎会有人来主动攻打我大唐? 郭府的消息也算是最灵通了,毕竟郭子仪就在前线。看着父亲寄回来的家书,郭七娘趁家中人忙着收拾东西,又独立溜了出去。 “哥,哥!”她很快便找到了万年县县尉郭锻。 “七妹,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郭锻责怪道。 郭七娘吐吐舌头:“父亲都不做孝子了,我干嘛一直待在家里啊?” “行,随你。” “哎,哥,你说,叛军会打到长安来吗?” “打仗的事,岂能预知?如今东都洛阳已经失守,就看潼关了。只要能守住潼关,长安就不会有事。”郭锻拍拍妹妹的肩:“你到处玩,随意,可是,你要记住了,有些话千万不要乱说,如今战况不明,小心祸从口出。” “哎哟,我说哥,你就放心吧,阿娘也吩咐了,我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没事儿就好,一旦不好的消息传来,我们再走也不迟。” “你知道就好。听说早上有一户人家出城时被询问缘由,回答说“叛军马上就要攻进长安城了,赶紧逃命”,就被定了妖言惑众的罪入了狱。如果真要以防万一,记得编一个理由,比如探亲之类。” “好了,哥。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了?就不怕薛姐姐嫌你烦?” 郭锻听她提起薛楚儿,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笑,然而,转瞬间,这笑容便荡然无存了,他平静地盯着郭七娘:“如果叛军真的攻破了潼关,你们走时一定记得带上楚儿,算哥求你,记住了!” “哥,干嘛说这个?那你呢?” 郭锻淡淡一笑:“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东边为万年县,西边为长安县,叛军若要攻城,必先经过万年县,我身为万年县县尉,负责整县的治安。如若有一个百姓没有撤离,我也要坚守岗位,护他周全。” “哥~~”郭七娘心头一痛,扑向了他的怀里痛哭起来。 郭锻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好了,小傻瓜,我是说以防万一,如今大唐各处的兵马也都调回来了,今日圣人不是派了哥舒翰将军带了二十万兵马镇守潼关去了吗? 安禄山起兵时总共才二十万兵马,打了个把月,也损失了不少,还有一部分由史思明带着被父亲困在河北一带哩。 放心吧,这次我们兵力上绝对有优势。所以,不会有事的。” 郭七娘终于破涕为笑,她抬起袖子抹了把泪:“那你还吓我?” “呵呵,凡事都得做两手准备嘛。好了,你玩吧。我还要去城门上看看。” …… 郭七娘在东市转悠了一圈,唯一的收获就是:半个时辰前,安王的车驾往曲江池方向去了。 呵呵,安王出宫,那……萧飒……呵呵,那个呆木头,想见他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早就打听了他家在修政坊,可是去了几次他都不在。难道他这个家就是个摆设? 郭七娘心里好一通抱怨,可是腿脚还是不争气地就朝萧飒的府邸去了。 两刻钟后,郭七娘跳下马车,眼前一亮,只见原本门可罗雀的萧府外站满了侍卫,还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安王的车驾。 “站住,什么人?”众侍卫见有人靠近,均拔出刀来,厉声询问道。 郭七娘刮了一下鼻子:“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吗?” “郭七娘。”郑明认出了她来,便招手示意众侍卫放行。 “萧飒呢?”郭七娘兴奋地问。 “萧将军在府内。” 郭七娘便毫不犹豫地入了府,整个府邸本就不算大,转了几圈就见到了萧飒的身影。当然,身边还有安王,还有崔虎、小夏子等随行人员。 “不错啊,整个宅院小巧精致,虽没有什么奢华之物,可是各色景致倒别有一番风味儿。”安王夸道,很是欣慰,以萧飒的身份,若想置办一座豪宅,那也是无可厚非,可是此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萧飒道:“郎君笑话了,也就是处寻常宅院,不知穆县令是否看得上。” “我亲自帮他选的地方,他还敢嫌弃?挑了好几家了,就你这儿了吧。房租怎么算?” “呵呵,郎君何出此言,我这儿就两间正房,我也就隔三差五回来住住,剩的一间刚好给穆县令留着。怎会要她房租?” 安王倒是疑惑了:“你以前不是特别讨厌穆悠的吗?怎么自从他走后,我发现你对他的态度倒是转变得这么快?” “有吗?”萧飒尴尬地笑笑:“穆县令这个人吧,一直都吊儿郎当的,平日里对郎君也没个礼数,让人难免感到不舒服。可是现在她不在身边了,反而觉得少了很多乐子,又让人不由得怀恋起以前的时光来。” 安王连连赞同:“对对对,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以前他整天围在我身边,一看着他,我就气得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现在他不气我了,我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哎,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犯贱啊?”安王问道。 “呵呵呵呵。” 一阵笑声传来,成功的替萧飒解了围,毕竟回答“贱”与“不贱”都不应该是对安王说的话。 “什么人?!”萧飒大声呵斥道。 第311章 实话实说,如意郎君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墙角的身影便现了身,郭七娘吐吐舌头,微微欠身:“拜见安王殿下。” “哦,是郭七娘啊!”安王用手肘捅了下萧飒,一脸坏笑道:“不必多礼。” “谢殿下。” 郭七娘便乐呵呵地直了身子,瞟了一眼萧飒,又将眼光移到了满园的景致中。 萧飒见郭七娘今日倒是一身女装,发型简洁,妆容清爽,那一对珍珠耳环在她白晰的脖颈处调皮地晃荡着,似乎在笑着自己的傻样。 是的,自己有时候确实挺傻的,比如此时,她只给安王见礼,却没理我,那我用理她吗?我该怎么开口? “萧飒,你愣着干嘛?来客了也不知道招待着。”不及萧飒想出方法,安王倒是先开了口。 “哦,来人。” “在。”萧府管家赶紧上前。 “不,你退下,退下。”安王朝管家连连挥手:“萧飒,郭七娘可是贵客,理当由你亲自接待。这宅子我也看好了,就这么定下了,今天下午给你放半天假,你在家好好招待客人吧。崔虎,走,回宫!” “不,郎君,我……”萧飒一愣,跟着安王就往外走。 “哎,还有没有规矩了?想抗旨?”安王佯怒道。 萧飒只得抱拳道:“是。” “谢安王殿下。”郭七娘当然明白安王的意思,满心的喜悦早已挂在了脸上。 目送安王等人离去,两人均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看去,刚好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难为情了。 郭七娘娇羞地扭过头去:“你老看我干嘛?我有这么好看吗?” 虽然平日里很少和女子打交道,可是,毕竟是安王身边的红人,整日跟在安王左右。安王身边美女如云,自己也就自然见过不少,何为美女,心中自然也是有标准的。 对于郭七娘,要和“美女”搭上边,实在是有点侮辱这个词了,可要说“丑”,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她算是那种长相清秀,但绝不惊艳,挑不出毛病,也挑不出优点的面相,但整个人让人看起来特别舒服,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郭七娘见萧飒久久没有回应,再次朝萧飒看去,只见他正看着自己发呆,不禁有几分得意:“喂,问你话呢。” “好看。”萧飒考虑再三,终于说出一个词来,也只有这个词更配。 郭七娘听了,原本白净的脸上瞬间升起一抹红霞,她用手拂过脸庞,微微侧了侧身:“萧将军平日里就是这样讨好女孩子的?” 萧飒并没感受到小女儿家的心思,听她又问,只得老实答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何须讨好任何人?” “噗嗤”一声,郭七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再次看向萧飒,见他还是一副木讷的模样,也就不再害羞了,她上前两步,歪着头道:“那好,看在你老实的份上,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呵呵,你不是说我好看吗,那今天我就让你看个够!” “我……”萧飒心头一颤,感觉连手脚也无法安置了,他再次慌乱地瞟了一眼正对着自己含情脉脉的女子,低语道:“说什么呢?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害臊?”说着,他自己倒是红了脸。 如此一来,郭七娘便更觉得有趣了,她又上前一步,嘟起嘴道:“喂,我饿了,中午请我吃什么啊?” 萧飒挠挠头:“你想到哪家酒楼去?” 郭七娘犹豫了片刻,道:“我哪儿都不想去,想尝尝你府上厨子的手艺。” 萧飒有些为难:“我平常很少在家吃饭,不知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菜。” “哦,阿郎,菜,有的,有的。今早出去,碰到卖鹿肉的,买了一块哩,要不我去找个架子,烤着吃,保准儿香。” “哦,我去拿炭和火盆。” “后厨还有一些馒头,是早上蒸的,我去拿几个,你们烤了当主食。” “我去准备调料。” …… 家里的奴婢们突然从四处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喊道,各自忙了起来。 萧飒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平日里管教少了,一个个的都替我做主了。” 郭七娘更加欣喜,她故意撞了撞萧飒的胳膊:“哎,我怎么发觉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飒抿嘴一笑:“你为什么喜欢我?” 郭七娘被他猛地一问,微微一愣,旋即一拳挥向他:“讨厌,自作多情,谁喜欢你了?” 因为说得口是心非,再加上女子的羞愧,她又不好意思了,欲跑开了去,谁知,一时激动,转身太猛,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七妹。”萧飒眼疾手快,伸出长虹往她后背一抬,郭七娘便转了方向,直扑向了萧飒怀里。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周围的一切也仿佛都进入了冬眠,只剩两颗心紧张地跳动着。 郭七娘有些恍惚,跟所有女孩子一样,她也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那必须是高大英俊,品行端正,最好还能如其父亲一样武艺高强…… 呵呵,没想到,如今这人真被自己碰到了,而且,他还有些木讷,哦,不,他这是老实,不像父亲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是,跟他接触久了,便会觉得他其实很温柔,很让人依恋…… 不知他心中怎么想的,这个呆子,是不是随时准备把我推开?郭七娘想着,贪婪着最后的时光。 然而萧飒却说话了,声音很低,然而却清楚的飘进了她的耳朵:“七妹,我……我发现……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郭七娘心头一颤,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正欲问个究竟,却感到一只手已搂上了自己的腰,瞬间整个人便也酥软了,仿佛融入了春日的暖阳中。 火盆里的木炭红得如晚霞般耀目,铁丝网上的肉块“滋滋”作响,一丝丝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更是加大了火势。萧飒拿夹子翻着面,郭七娘轻轻撒上一点盐,再刷上酱,顿时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来,已经熟了,你尝尝看,小心烫。”萧飒夹上一块尝了尝,似乎还比较满意,于是又夹了一块,吹凉了送到郭七娘嘴边。 “嗯,好吃。真想求安王给你告个长假,让萧大哥天天给我烤肉吃。”郭七娘嚼得满嘴冒油,一时激动得有些得寸进尺。 萧飒笑笑:“我可是安王的贴身侍卫,哪能天天陪着你烤肉。” “那你就愿意一辈子给安王当侍卫?” “我……” 郭七娘又咽下一口肉:“等我阿耶打了胜仗回来,我去求他,如果圣人要封赏,就让阿耶向圣人提议,给你封个更自由的闲职。反正我看你也不思进取了,还不如能多点时间陪我。” 萧飒温柔地看向她:“你现在是难得见到我,所以稀罕,要是整天都和我腻歪在一起,保管没几天,你就觉得我烦了。” “不会,永远都不会烦。”郭七娘瞟了一眼萧飒头顶的发簪,又突然想起两人相识的经过来,佯怒道:“你该不会是嫌我烦了吧?哼,那天你当街欺负我,后来上我家来负荆请罪,可是在我阿耶面前说过的,要随我处罚。我那天见你身上有伤,才没舍得罚你,现在我想好了,就罚你让我欺负一辈子。” “让你欺负一辈子?”萧飒听得此言,夹肉的手也停了下来。 “嗯。怎么?你敢有异议?”郭七娘有恃无恐道。 萧飒的表情却沉重起来:“我其实还有两个妹妹,小时候她们两个可淘气了,总是联合起来戏弄我。后来,我要去学功夫了,她们都舍不得我走。 我说:我只有学了功夫,有了本事,以后我们家才不会受人欺负。 我妹妹就问了:那我们以后还能欺负你吗? 我说:当然可以,到时候这世上,就只有你们两个能欺负我。” “啊?这样啊?那能多加我一个吗?”郭七娘凑上前去,想了想,又道:“或者是你带我去见见你两个妹妹,我保证和她们打成一片,以后你要是对我不好,就让她们帮我出气了。” 萧飒脸上露出无尽地悲伤:“她们都不在了。” “不在……”郭七娘小心地问道:“是去了什么地方吗?” 萧飒眼中泛起了泪花,他将烤好的肉拢到一边,又放上一个馒头刷上油,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就在我学成归来的前一个多月,长安城里闹起了瘟疫,我父母和一个妹妹都不幸于难。还有一个妹妹幸运地活了下来,被别人收养了,如今她也嫁人了,嫁在襄州城,她家是开客栈的。” “哦,没想到你也是长安人,没想到你还有这些遭遇。我……我这人也不是太会安慰人。 反正我觉得吧,人生短暂,所以每天都要活得开开心心地,该吃就吃好,该玩就玩好,该尽孝就好好孝顺…… 反正,不能像我阿耶那样,总觉得要为大唐贡献自己,好像大唐离了他就要亡了似的,等到了祖母没了,又突然在家闭门不出,做起了孝子。这还有什么用呢?幸而圣人下了旨,命他去打史思明去了,要不然在家跪几年还不废了? 你以前肯定和你家人相处得很愉快,可是后来的变故,谁又算得到了?至少他们曾经都很开心过嘛。 说起长安当年的那次瘟疫来,我也还有些印象,那次瘟疫横行,城门都封了,后来除了瘟疫,才重新恢复自由。我当时在家里都憋坏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结果就在街上捡到了这个宝贝。” 郭七娘努力安慰了一番,说着说着,又讲到了自己的宝贝,于是,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弹弓来,递给萧飒:“喏,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的吗?看你身世这么可怜,我可以考虑借你玩几天。” 萧飒看着自己的弹弓,又想到杨莲以前偷玩的情景来,终于挤出一丝笑容,他晃了晃长虹剑:“我有宝剑在手,才不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谁说是小孩子玩的,我告诉你,弹弓打得准,挺厉害的。” “是吗?那你有多厉害,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 “好,比就比,谁怕谁?” 第312章 静候谏言,淡然回书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安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飒,只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了。 “郎君,有何吩咐?”萧飒低头问道。 安王用手撩起他腰间的荷包:“这个前几天还没见着,今天一早便有了,推理一下:你们昨晚又见面了?郭七娘送的?” 萧飒知道瞒不过,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安王瞬间来了兴趣,凑上前去:“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萧飒一时语塞。 安王见他不好意思,更是追问道:“给我讲讲嘛。哎,你牵过她的手了没?” “牵了。” “那……抱过她了没?” “抱了。” “啊?发展的够快啊!那……”安王四处看看,坏坏一笑:“那你亲过她了没?” 萧飒急了:“郎君有必要问这么清楚吗?” “哦,这不闲得无聊嘛,关心你一下都不行?你虽然是我的侍卫,可跟在我身边已经五年了,你的终身大事,我可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安王一本正经地说道,又凑近了些:“哎,说说嘛?有没有吗?” 萧飒脸一红:“还没呢。” “哦,”安王点点头:“女孩子一般都会害羞的,你得主动些……” 他说着,突然却住了口,想着以前和杨莲在一起时,自己不就情不自禁三番两次主动了吗,结果还不是没能得逞。而自己的初吻,却是……却是和穆悠。虽然就那么蜻蜓点水般的一下,不过那种感觉确实挺美妙的,至今回味起来,还是让人欲罢不能。 哎,穆悠,你还是如此让人牵肠挂肚,你可收到我的信了?长安的住处已经给你找好了,你何时才能陪伴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做朋友。 萧飒见安王追问到一半,却突然发起呆来,猜到他八成是又想起了仙儿来,于是便趁机默默地退了出去。 *** 穆悠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吸吸鼻子:“谁在想我?” 韩俊平笑笑:“还能有谁?安王呗,不是说圣人年底就要召你回京的吗?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估计安王都等急了。” 穆悠手里翻着札子:“圣人现在一心都在平叛上,至于拥立谁为储君,反而是次要的了。安王根本就不懂政事,这次太子若是能自告奋勇地请命平叛,必定更得民心,可惜他还是有些优柔寡断,使得圣人派出了荣王。” 韩俊平:“你还是更偏向于太子?” 穆悠道:“要不然呢?寿王心机太重,圣人都命他继续去给武惠妃守陵去了;荣王除了领兵打仗,没有什么治国之才;永王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也没干出什么大的政绩来……其他诸王,也都在各自封地,我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来,你对诸位亲王的秉性都熟得很啊?” 穆悠谦虚道:“没有没有,就是跟安王更熟一些,其他人也都不熟。哎,安王对这次平叛估计连一点对策都想不出来,哪有资格去做储君,看来是注定只能当个逍遥王,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嘿嘿。” 韩俊平诧异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这是安王想要的生活,我作为他的朋友,理当尊重他的意愿。” 韩俊平仍然不解:“按理说,我们都是制考时同时认识的安王,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认识安王很久了一样。” “是。”穆悠坦白道:“我和安王打小就认识了。” “打小就认识?你……到底是谁?” “这重要吗?” 韩俊平挥挥手:“哦,好好好,我不问,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刺史,刺史,战报!”一名驿使翻身下马,拿着信直奔刺史府。 “战事如何?不会是打输了吧。安禄山是有备而来,我大唐的兵马很难即刻召集起来,怕是派出去的都是些临时招募的新兵吧。”穆悠悠哉地坐在书案上,两只腿悬空晃悠着,一副看戏之相。 韩俊平看着信,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脸色更是沉重起来:“洛阳失守了,圣人下旨处决高仙芝和封常清,重派了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领兵二十万,镇守潼关。” “呵,圣人急了,他怕了。哎,谁让他听信谗言,滥用贼子,我就说嘛,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总有一天会断送在他自己手里。呵呵。” 韩俊平再次诧异地看向穆悠:“你还好吧?你到底是哪一帮的啊?身为大唐县令,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安禄山派来的奸细呢?” 穆悠一愣:“啊?像吗?” 韩俊平反问:“不像吗?” “哦,咳咳咳,”穆悠清了清嗓子,一拍桌子:“狗贼安禄山,居然攻破了我洛阳,难不成还想入我长安城?简直是痴心妄想!呃……呵呵,我这个反应,像忠臣了吧?” 韩俊平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算见怪不怪了,他扬起手里的战报:“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圣人确实是急了,怎能因为丢了一座城就斩杀两名大将?这让拼死御敌的将士们该有多寒心啊!” 穆悠也是认同道:“可不是嘛,他以为哥舒翰出马就能一举歼灭叛军?” 韩俊平拿起笔来到墙上挂的地图前,将长安画上一个圈,再将洛阳画上一个叉,最后笔尖停到了潼关。 “潼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此地是通往长安的要塞,安禄山一行长途跋涉,所带粮草必定不多,就算他沿途抢掠,可总有耗尽的一天。 哥舒翰老将军征战多年,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要他坚持守住这个关隘,逼得安禄山退兵,那我大唐便可幸免于难了。” 穆悠也点点头:“韩兄言之有理。对于行军打仗之事,我也不算太懂,看来得向韩兄多多请教了。 不过,对于圣人的脾气,我也算是有些熟悉了,我刚才说了,圣人急了。依韩兄看,他会耐着性子看着哥舒翰只守不攻,任由安禄山嚣张?” 韩俊平的脸色更是沉重:“这也正是我担忧的。” 穆悠不屑道:“行了吧,你我二人担心有个屁用?如今这形势,又岂是你我可以改变的?能把我们手下这一亩三分地管好,就对得起这点俸禄了。” 韩俊平又长长叹了口气:“说得也在理,如果每个县令都如你这般想,那也就不错了。” 穆悠又拿起了书案上的那几本札子:“这就是硖州其他三县县令就安禄山叛乱之事给你的谏言?” 韩俊平点点头:“嗯,就差你还没交了。” 穆悠一时倒是尴尬了:“呵呵,写这些玩意儿起什么作用嘛?我不是已经和你把当今的局势分析得很透彻了吗?干嘛非要这么文绉绉地写下来?我看他们这写的,也没看懂,他们可有提出点实质性的建议?” 韩俊平满脸失望:“没有,全是些空话套话而已,所以我才等你交差啊。你的札子呢?笔墨都在这儿,快写!” 穆悠又为难了,他摊开双手,吐吐舌头:“我不会,真的不会写这些。” 韩俊平阴阴一笑:“我不管,反正今天天黑之前必须交上来,要不然你的政务考核上,我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穆悠见他认真起来,也皱起了眉头,从书案上跳了下来:“是,刺史,下官这就回去写,保证天黑之前给你交上来就是。” …… 县衙里,蔡昊天听到穆悠的请求也是震惊了:“明府说……让我代笔?” “嗯,这些公文的格式啊,用词啊,我真的不会。你是主簿,平日里也常跟文字打交道,就拜托你了。”穆悠说着,还抱拳行了个礼,做足了求人之态。 蔡昊天也就不再推辞,铺纸研墨,将近段时间所做的一切稍加渲染,然后跃然纸上。 “好,简直太好了!小飞,来,把这份札子速速给刺史送去。”穆悠见任务完成,也是一身轻松。 “是。” 蔡昊天将笔墨归位,疑惑地看向穆悠:“明府是当真不会写,还是考验蔡某……” 穆悠有些羞愧:“呃……真的……不会。” 蔡昊天真的迷糊了:“明府可是制考榜首,怎会连这个都不会写?” “哎哟,爱信不信。”穆悠有些不耐烦了:“我这个人其实挺诚恳的,从不会骗朋友。” 朋友?明府此言,是把我也当了朋友了吗?蔡昊天想着,心中的喜悦不言而喻。 “哎,反正你以前也是教书先生,要不然,你也教教我读书吧。”穆悠说着,又是深深一揖手:“拜见先生!” 蔡昊天又是一愣:“这……明府,这……” “这什么这,就这么说定了。”穆悠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孙子兵法》:“来,这几天就教我这本吧。” “呃……呵呵,好。” “明府,明府。安王的亲笔书信!”董三在门外喊道。 “进来。” “明府,主簿。”董三见礼,将信双手呈上。 穆悠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嘴角淡淡一笑,把信拆开,却是忍不住连连摇头:“这个安王啊,你说他整日里都在忙些什么?居然让我借口“休年假”回长安去,然后当面逼圣人下调令?呵呵,亏他想得出来。” 蔡昊天满脸疑惑:“明府想回长安吗?” “不想,夷陵就挺好,我干嘛要走。”穆悠说着,从桌上抽出张纸,提笔写道:夷陵公务繁忙,无暇远足,自行珍重。穆悠。 “来,帮我糊个信封,立即把信寄出去。”穆悠将信交给董三,没有丝毫犹豫。 蔡昊天瞟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几个字:“明府,你……你就这样给安王回信?” 穆悠一愣:“那怎么写?” 蔡昊天嘴唇动了动,也没想出个说辞来…… 第313章 喜迎难民,眼光长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几日后,夷陵北城门的士兵终于盼到了穆悠想见的人。得到消息后,穆悠便拉上了韩俊平一同登上了城楼。 “使君,明府,看,有一波难民过来了!”城尉李纪恭敬地朝二人拱手道。他差不多不到四十的年纪,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城墙上晒了的,穆悠也正是看中他老实能吃苦,才撤了上一任城尉让他顶替。 穆悠望着不断聚到城门外的难民,眼中泛着光,整个人也雀跃起来:“呵呵,可算把他们盼来了。” 韩俊平偷偷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满眼鄙视道:“哎,人家是来避难的,又不是给你送钱来的,至于乐成这样?” 穆悠悄声道:“我们硖州之所以只算下州,还不是因为人口过少,哎,地广人稀。如今,北方战乱,难民逃到我们这儿了,如果能定居下来,那不是就为我们硖州增添了人口? 过上几年,人口够了数,我们不就从下州升为中州了?那刺史你不也得由六品升个五品,我说不定也能由七品升个从六品?那我们每年的俸禄不就涨了么? 所以嘛,他们不就是给我们送钱来的么?” 韩俊平愣了片刻,无奈地笑笑:“穆县令这个算法倒真让人糊涂了。要升为中州,得要多久?我们现在为了安置难民投的钱又有多少?” “哎,人嘛,眼光要放得长远一点。安置难民只是暂时的,等他们定居下来,开荒种地,有了收成,再找他们纳税,钱不就回来了?他们得我们收留,必定感恩戴德,也正好笼络人心,到时候俸禄再一涨……呵呵呵,想一想就美!” 韩俊平咽了口唾沫,咳嗽一声:“好了,该醒醒了,口水擦擦。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哩。” “哦。”穆悠也正了正官帽,上前几步,朝城墙下的百姓道:“在下姓穆名悠,字悠之,乃当今的夷陵县令。诸位可以尊称我为“明府”,也可以叫我“穆县令”或者“鬼县令”,当然了,叫我的名字,我也绝不会生气。 诸位远到而来,一路辛苦了,来不及给诸位准备大餐,只备了粥和馒头,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吃点,等入了城,在下再好酒好肉招待。” “啊,有吃的。” “哎,我没听错吧,入了城还能吃肉?” “是听说这个县令不一般,倒没什么官架子啊。” “什么时候才能发吃的啊?” …… 城门前的空地上,扛着大包小包的男女老少皆躁动起来,疲惫肮脏的脸上都无比兴奋。 “别催,还不得等当官的训完话。他是县令,看到旁边的那位了没?官服的颜色更深,应该是刺史无疑了,他还没发话了,都耐着性子等着吧。”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灰衫男子朝众人挥挥手,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一路逃难至此,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口吃的就已经不错了,怎还敢奢求酒肉。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先是四处搜寻着食物的踪迹,随后又朝韩俊平和穆悠看去,只盼着两人快快讲完。 穆悠却不再多费口舌,而是朝城下道:“刺史有令,开饭了。” “是,明府。上饭。”蔡昊天赶紧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不一会儿,就见一队人搬着大筐的馒头从城里出来了,还有的手里提着木桶,桶里也是热气腾腾,想必就是粥了。 紧随着的还有赛华佗带着的一队人,提着木箱,在城楼下的一排桌子前落座,穆君逸也带着衙役过来维持秩序了。 难民一愣,随即大喜,排队领起吃的来。 韩俊平也是一愣:“哎,你就不给机会让我说两句?” “他们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穆悠回道,继而招呼赵斌道:“等他们吃完了,先让赛华佗的人给他们都请个脉,有病者先安排在城外的帐篷里观察,确定不是时疫再放进城。入城者一律认真登记,按准备的住处酌情安置。另外,通知穆县尉带人多加巡视,不可让他们乱了我夷陵的规矩。” “是。” “还有,一切安顿好后,让他们的领队来见我。” “领队?”赵斌有些疑惑。 穆悠朝领着难民谢恩的那个灰衫男子一指:“他。” “哦,是。” 穆悠交待完,也就转了身:“刺史,走吧。” “去哪儿?” 穆悠倒是诧异了:“吃饭去啊,难道你想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啃馒头?” “那这些难民你就不管了?” 穆悠指指忙碌着的县承、主簿和县尉:“他们不都替我忙着嘛。为何要事必躬亲让自己受累呢?” 韩俊平叹了口气,悄声道:“你可真够懒的。” “多谢刺史夸赞!”穆悠大声回道,转而一掌拍在李纪肩上:“李城尉辛苦了。如今北方战乱不知何时才能平定,这些只是第一波难民,往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难民过来,夷陵县全县百姓,包括穆某和刺史的安危,就全靠城尉了。穆某在此先行谢过了。” 穆悠说着,双手抱拳,就是深深一躬,吓得李纪赶紧扶起:“明府,明府,这可使不得,真是折煞属下了。李纪在此以项上人头保证,一定守好城门,请明府放心。” “好。”穆悠点点头,甚是满意。 韩俊平知道穆悠又成功笼络了一名死党,也就随他下了楼。 两人来到胡老二的面馆,再次吃了顿霸王餐,就见小飞领着那难民中为首的男子来了。 “在下冯兴,拜见刺史,县令。”男子已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色衣裳,估计应是穿得时代久了,洗得有些发白,有种白蓝相间的错视感。他原本凌乱的头发也整齐地被幞头罩着了,也净了面,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他偷偷瞟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弓着腰,等着吩咐。 “别站着了,坐。”穆悠指了指一边的板凳。 “小的不敢。”冯兴惶恐地将头又低了几分。 “你这样站着,是要我仰视你吗?哎呀,我的脖子,是不是昨夜睡落枕了,一抬就疼。”穆悠揉着脖子道。 冯兴闻言,迅速跪在了地上:“冯某替所有难民感谢县令收留。” “起来,坐。”穆悠再次拍了拍板凳:“我还有些事问你。” “是,多谢县令。”冯兴瞧瞧四周,见面馆里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很随意地和刺史、县令打着招呼,心中也就平静了几分,小心地坐了下来。 “你们是从何处逃过来的?” “回县令,我们都是魏州人。” “魏州!”韩俊平变了脸色:“魏州已经沦陷了吗?” “是。”冯兴眼眶湿润了:“安贼在范阳起兵后,不足十日就打到了魏州,跑得快的人或许还捡了条性命,后面还犹豫着的人怕是早就随着城池被烧为了灰烬。 我们一共五百多号人,不敢耽搁,只得一路往南逃。不出几日,身上备的干粮都吃光了,天气也是越来越冷,所有的衣裳也都穿上了。 一路过来,有的县城拒不开门,我们只得绕着荒路走。有些县令会让我们进城,给我们提供几餐馒头,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撑了过来。 但凡有个亲戚的,也都寻着亲去了,像我们这些无亲无故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南走。毕竟不知北方的战事会波及多远。 如今,投了亲了,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哎,剩下的也就我们一百零八人了。还望县令能多容我们暂留几天,缓口气。” 面馆里的食客听他是逃难来了,也都围了过来。 “安禄山他们当真那么能打?沿途的州县都没人抵抗吗?”汪三郎问道。 “哎,当然有抵抗的,可是相当于鸡蛋碰石头,被安贼攻破了城,哪儿还有活路?所以有些胆怯的,干脆开城门迎接,投靠了叛军。还有些官员,得了信早早地倒是自个儿先逃命了。”冯兴说着,布满血丝的眼中无限悲痛。 “哎,这真是……哎……” “不知朝廷何时才能平定叛乱啊?” “会不会打到我们夷陵来啊?这好不容易才过了半年多好日子。” “就是,就是……若是打了过来,我也是无处可去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片刻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闭了嘴,全把眼光落在了两位身着官服的人身上:“呃,使君,明府。不知夷陵是否安全啊?” 韩俊平端起茶抿了一口,看了眼穆悠,肯定地答道:“当然。朝廷已派了大批兵马出征了,你们都安心吧。” “没错,我和刺史都在哩,你们放心,我们绝不会丢下全县百姓,自个儿逃命。”穆悠也安慰道。 “好,好,有使君和明府这些话,我们就放心了。”胡老二过来换了一壶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穆悠倒了杯茶递给冯兴:“我看这批人中,他们倒是愿意听你的,那就请你给他们传个话:若想留在我夷陵县的,我定当助他们尽快安顿下来;想走的,我也一定为他们备齐干粮。” “是,多谢使君,多谢明府。”冯兴激动不已,赶紧揖手致谢。 周边的人也均拍手称赞。 “诸位不必如此,在其位谋其职,我等只是做好本职而已。”韩俊平还在客套着,转眼一看,穆悠摇头晃脑地,早就飘飘然了。 第314章 全家团聚,岁月交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鞭炮齐鸣,震得屋檐的积雪成块的落下,大红的对联和窗花在一片银装素裹的穆府格外耀眼。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升了火盆,倒是十分暖和。 “哇,子谦的新鞋子真漂亮。给阿耶穿好不好?”穆悠蹲在子谦面前,朝他张开了手臂。 “呃……呃……呵呵……”子谦许是听懂了他的夸奖,嘴里乐呵着,伸着手迈着碎步晃晃悠悠地朝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一步比一步紧,只看得两边的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果然,第三步还没落下,子谦便头重脚轻向前栽了下去。 “啊———”柳婉茹忍不住大呼一声,伸手去抢,好在穆悠眼疾手快,早把子谦抱住了。 穆悠正了正子谦头上的老虎帽,又用指头点了点他肉嘟嘟的小粉脸,笑着夸道:“我的子谦真棒,都会开始走路了哦,你要快快长大哦,到时候阿耶带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没错没错,子谦要乖哦,快说:阿耶,我记住了,只要阿耶多陪陪我,我一定棒棒的。”柳絮也无比兴奋,在一边帮着答道。 柳婉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上前一步,从穆悠怀里将子谦抱了过来:“好了,子谦才多小啊,别老让他练走路。我听人说了,小孩子腿软,走得太早,腿骨会变形的,再说了,现在衣裳穿得多,也不灵便,等开了春,他更大一些了,自然就会了。” “娘子说得对,呵呵,阿郎,你也别急,小郎君聪慧,不用特意学,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走起来了,倒叫人吓一跳。”田娘子嘴上说着,将端来的一蒸格头菜放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顿时香喷喷的热气便云绕开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穆悠被柳婉茹夺走了孩子,又遭责备,一时有些尴尬,刚好闻见菜香,便围了上去,伸手就抓。 “哎,阿郎,你急什么?团年饭得一起吃!”柳絮一把打下他的手,取笑道。 “这叫头菜,俗称鱼糕,是用鱼肉剁烂了加上鸡蛋和肉糜,加调料搅拌好了,揉成方块,上锅蒸,熟后再切成片。软糯润滑,连子谦都吃得动。呵呵,寓意年年有余,蒸蒸日上。”田娘子笑道:“菜都已好了,马上就可以团年了。” “呵呵,我去帮你端菜。”钱管家也赶紧朝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果然摆满了一大桌,除了头菜,鸡鸭鱼肉也一样不少,蒸煮炒炸样样齐全。 欧阳清风将火盆挪到了桌子下,所有人都围坐了过来。当然,穆仙儿是缺席的,毕竟,李殷去世才半年,如此佳节,怎能不让人伤感。 穆悠看了眼身边的空座,问道:“仙儿呢?大过年的,去叫她来一起吃饭吧。” “我去叫。”穆君逸微微一愣,率先起身朝西厢去了。 钱管家偷眼瞟向穆悠,见他不动声色,也就稳着没动。 果然不多时,穆君逸便回来了:“仙儿说,让我们先吃,不用管她。” “那怎么行,我再去劝劝。”柳絮也起身道。 锦绣想着穆仙儿近些天来的表现,也担忧了:“我也去。” “都坐下。他的话都不管用,你们说,仙儿会听?还是我去看看吧。”穆悠说着,也起身出了屋。 欧阳师徒对视一眼,柳婉茹和钱管家也迷茫了。 片刻后,穆君逸有些坐不住了,一脚偷偷踢向钱管家:“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哦……哦哦哦,来了来了。”钱管家飞跑出去。 “谁啊?大过年的还有人找?”柳絮嘀咕道,想去看个究竟,却见子谦的小手已朝头菜抓去,赶紧帮忙夹了一块鱼糕,用勺子划成小丁,给子谦喂起饭来。 “阿郎,阿郎,找你的。”钱管家的声音在院门口喊道。 “来了。什么?岂有其理!带我去看看,走!”穆悠的声音有些愤怒,随后便是关门的声音。 欧阳清风也朝外看去:“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有几个难民偷了别人的东西,明府已经去解决了。”穆仙儿终于现了身,后面跟着钱管家。 柳絮见她披着头发,未施粉黛,一身白色素衣,系着黑色披风,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不禁有些心疼道:“仙儿姐姐,你还好吧。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穆仙儿淡淡一笑:“不冷,看起来挺单薄,可柳姐姐给我做了贴身的绒袄,可暖和了。” “好了,开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柳婉茹见穆仙儿已成功的分了身,也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可是,阿郎……我们不等他了吗?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阿郎在外面有没有吃的。”柳絮又操心起来。 穆仙儿又笑道:“放心吧,街上还有好些铺子都开着哩,明府常去的几家酒楼也都在正常经营。再说了,明府和县城的百姓都熟,到谁家不能蹭顿饭吃。” “没错没错,你就放心吧。”钱管家也跟着附和道。 “吃饭吧。”欧阳清风也开了口。 锦绣赶紧起身,将暖好的酒给众人倒上,大家一起举杯,恭贺新禧。 穆仙儿当然只是做了做样子,瞧见钱管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赶紧夺了他的杯子,把自己的酒杯塞到了他手里。 团年团年,团团圆圆,原以为今晚人会到得更齐,没想到恰恰缺了最重要的人。穆仙儿看了眼身边的空座,默默地给他夹了一碗菜,斟了一杯酒,连筷子也摆在了碗口上。 下午和欧阳师徒一起去龙泉祭拜了父母,当然,也祭拜了李殷,不,准确地说,是李殷的衣冠冢。李殷的尸首早就被焚为了灰烬,和他母亲,和天圣宫的家人散落在了永清县的荒野中,而他,却永远活在我心里。 穆仙儿想着,突然嘴角淡淡一笑,冲着身边的空座道:“你快吃吧,菜都快凉了。” “仙儿!”穆君逸惊得站了起来,怯怯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又看到了什么?” 钱管家也是一愣:“主子,主子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光看着我?”穆仙儿反倒疑惑了…… 众人用过了晚饭,府上的女人们围着火盆包起了饺子。柳婉茹和柳絮逗着子谦,揉了一个个小面团,穆仙儿也在田娘子和锦绣的指导下擀面皮、包馅儿,虽然做得不漂亮,可好在成了形。钱管家嘴上夸着,将一个个包好的饺子摆在簸箕里。欧阳师徒两个倒是被晾到了一边,有些无所事事了。 “师兄,来,你试试。”穆仙儿递过一张饺子皮。 欧阳清风一愣:“我……我……不会。” “不会,学嘛,锦绣,你去教他。今天每个人都要动手的,偷懒的人一会儿子时可没饺子吃。”穆仙儿笑道,又偏头看向穆君逸:“哎,还有你,过来,你看子谦都在帮忙,你就好意思在一边坐着?” 师徒俩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只得坐拢了来,将饺子皮摊在手心,笨手笨脚学了起来,瞬间便引得一片嘲笑。 众人见穆仙儿又开心起来,也都放了心,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不能老是沉浸在悲痛中,还是要正常生活不是? 再说了,失去了亲人的又岂止穆仙儿一人。就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因安史之乱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逃到夷陵的这一百单八人是幸运的,至少在这寒冬腊月有片遮风挡雨的地方,能有幸填饱肚子。 “子时已到,更岁交子,辞旧迎新,小心火烛!”打更人的锣声在雪夜格外响亮。 “吃饺子哦!”家家户户也都煮好了饺子端上了桌。 柳絮默默地开了院门朝外看去,眼中无尽地失望。 “柳絮,还是没见到阿郎回来吗?”锦绣也挑着灯笼过来了,朝外看去,街道上除了纷纷洒洒的雪花,连个人影也没有。 “哎,都子时了,我们饺子都吃了,阿郎怎么还不回来啊?” 锦绣也有些担心了,可是嘴上却安慰道:“一定是县衙的事又耽误了,说不定忙完了,见外面下着雪,就干脆在官舍歇下了。” 柳絮也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裳:“哦,锅里还有几个饺子,还有给阿郎留的鱼糕,我给他送去。” “不用了,你们收拾了早些歇着吧。明府一定是和那些难民一起吃饺子去了。”穆仙儿说着,和欧阳师徒走了过来。 欧阳师徒均换了官差的衣服,穆仙儿却是一身黑袍,仍系着刚才的黑色披风,头发也简单的在头顶束成了马尾。 锦绣看了三人一眼:“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去吗?” 穆仙儿笑笑:“明府有令,不能让一个人冻着饿着,特别是今天过年,中午所有的难民都要吃上一顿肉,子时时分,所有人都得吃上一碗热乎的饺子。我们去看看明府的命令是否照办了。” “哦,那你们等会儿,给阿郎带一件披风去,哦,还有,暖手的袖筒。我这就去拿。”柳絮说着,朝正屋跑去。 穆仙儿欣慰地笑笑,又有几分无奈: 这个柳絮,对穆悠可谓是无微不至,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我和穆悠就是同一人,不知她又该有何种反应? 不,还是不能让她知道,这丫头性子直,说话也从不动脑筋,口无遮拦,她知道了我的身份,怕是没两天,全县也就知道了。除非是我不想当这个县令了,要不然,让人知道他们敬重的县令只是一个女子,那该如何是好。我大唐虽然开明,可如杜问枢一般接受女子为官者,又能有几人?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今年注定了是一个冷冬,然而人间有爱,在夷陵这片远离了战火的乐土上,处处可见春日的暖。 第315章 圣人食言,各抒己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千里之遥的长安,也开始飘雪了,安王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慢慢地在自己手心里融化。 “你没见过雪花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身后似乎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安王猛然回头,走过来的却是小夏子。 “殿下,外面风大,把披风系上吧。”小夏子托起手里的纯白色狐皮斗篷,见安王没反对,欣喜地帮忙他穿上了。 “你说,莲儿此时可有冬衣穿?她可会冻着?”安王摸了摸柔软的毛绒,突然问道。 “啊?哦,有的有的。王妃聪慧,定然不会冻着自己。呵呵。”小夏子赶紧答道。 安王的表情却并不满意,他瞪了一眼小夏子:“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自己受冻,可是,她若不是自由人,是饥是寒又怎由得了她?她若是自由的,为何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回来呢?” “呃,这……”小夏子只感到一阵头疼,挠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行了。”安王愤然地松了斗篷,扔在了地上,急步朝敬玉轩外走去。 “哎哟,殿下,这……”小夏子小跑几步,捡起斗篷来:“殿下,您去哪儿啊?” “滚开,别跟着我。”安王呵斥道,转过了长廊,消失在一片梅园中。 “呵,还是如此喜怒无常。”萧飒抱着剑,冷冷地说道。 小夏子便如找到了救星:“哎哟,萧将军,你看,这几天来,安王又是哪儿不顺心了?动不动就又突然发起脾气来。昨日连朱娘子来了,都被殿下好一通嫌弃,给赶了出去。今日看他在书房闷了一早上,这好不容易出来转转,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萧飒笑笑:“好了,夏公公,不是你的问题。安王这是在生圣人的气哩。” “啊?这……” “圣人以前不是说过嘛,等到年底就把穆县令调回京城来。这眼瞧着都正月初五了,还没动静,安王定是觉得圣人食言了,心里不痛快。” “那……安王他……”小夏子指着安王离去的方向:“安王不会是气匆匆地找圣人讨说法去了吧?” 萧飒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你觉得他还能干点别的吗?” 萧飒所言极是,安王可不是找皇上算账去了嘛,他一口气跑到御书房,见一群宫女太监都围在门口,不禁止了步。 “哟,安王殿下。”高力士眼尖,赶紧揖手,周边的奴婢也忙着请安。 “高公公,都站在门口干嘛?”安王问道。 “哦,圣人和几位大臣在书房里商议大事,奴婢们遵旨在门口候着。” 安王皱了皱眉:“他们还要商议多久啊?我也有急事找圣人。” 高力士再次揖手道:“急事?哦,不知殿下所谓何事?若是老奴能帮上忙,还请吩咐就是。” 安王便道:“当初穆悠去夷陵了,是你传了圣人口谕,让我不必头疼,说是:圣人说了,年底必调穆悠回京。可有此事?” 高力士笑着点点头:“是是是,呵呵,老奴的确是传过此话。” 安王见他并不否定,便更加理直气壮了:“那今日是何时了?穆悠又在何处啊?” “这……哎哟,殿下,您也看到了,圣人最近这两个多月来,为了安禄山史思明叛乱的事,急得都没睡个安稳觉,哪儿还有闲情管穆县令回京之事啊。” 安王又不高兴了:“反正我不管,作为一国之君,就要言出必行。” 高力士有些为难:“那……那只能劳烦殿下先等一会儿了,自个儿去找圣人说去,呵呵,老奴可不敢多言。” 安王有些不耐烦了:“等多久?” “呃,这可就难说了。” “他们在商量什么啊?” 高力士也紧张起来:“哎哟,可是大事,刚得到的消息,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称帝了,国号为大燕,年号圣武。” “什么?”安王也是大惊:“安禄山居然称帝了?他还真是贪得无厌啊。我开始听说他反了,以为他是想借此让圣人多给他点好处,没想到他想要的居然是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是是,所以圣人也正在里面发脾气哩,您啊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往气头上撞了。” 安王抿了抿嘴:“哪些人在里面呢?杨国忠?魏方进?他们懂得打仗吗?能给圣人献出什么计策来?” 高力士答道:“他们二位也在,除此,还有太子、大理寺卿朱公和吏部给事中王公。” “哦?我老师也来了,呵呵,我也去看看。”安王说着,便悄悄走了进去。 安王并没立即现身,而是躲在帘子后先观察一番,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至少先要弄清他们几人各持什么观点。 “圣人,潼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安禄山称帝,就是为了笼络人心,更是为了激怒圣人应战,圣人可千万不可中了他的计啊!”王维拱手道,脸颊泛红,想是刚才争论过于激动了。 “王公所言极是,我想哥舒翰将军也知应当以逸待劳,所以才坚守不战,只待安禄山耗尽了粮草,军心涣散之时,自然不战自溃。”太子也拱手道,然后偷眼看向朱望。 杨国忠捋着山羊胡听他们二人说完,却拱手道:“臣不敢苟同,当时若是高仙芝、封常清全力应战,岂会丢了洛阳?好,当时也有可能是才招募的新兵,没有作战经验,可是如今,我大唐将士都已调到前线,可谓兵马充足,对抗安禄山根本不在话下,为何还要一味防守?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再攻破潼关吗?” “卫国公所言极是,微臣也以为现在理当全力出击,趁安禄山还没站稳脚,打他个措手不及。”魏方进自然是与杨国忠一条心,听他说完,也赶紧附和道。 皇上按了按额头,朝朱望看去:朱爱卿,你怎么这么安静呢?说说,你觉得到底是主战还是主守啊?” 朱望低头道:“回圣人,如今前方的战事具体如何,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而且战事瞬息万变,是战是守也不应当有个定论。” 皇上听着这番模棱两可的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谈论了?哼,全听哥舒翰的,等到朕归天了怕是都不能平定叛乱了。 昨天我就接到战报了,说安禄山的大部分兵马都在洛阳,还有一部分在河北与郭子仪周旋,留在潼关的“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如此良机,岂容错过?” 安王终于忍不住现了身,揖手道:“圣人所言极是,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就应趁此机会,先灭了安禄山四千将士,给他一个下马威,也给我大唐将士鼓鼓气,然后,再让哥舒翰率大军直奔洛阳,活捉了安禄山,重整我大唐军威!” 皇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安王不是让沈太医告假了,说这些天身体不适吗?我都没时间去看你,今儿个怎么反倒跑我这儿来了?” 安王尴尬地笑笑:“前几日确实有点着凉,今日好多了,所以特地来叩谢圣人。走到门口,听到诸位正争议政事,一时忍不住闯了进来,还望圣人恕罪。” “哈哈哈,恕罪?恕什么罪?你身为安王,理当参与讨论国事。平日里你一概不管政事,倒是不应该了。” 安王又赶紧深深一揖手:“呵呵,是。” “听你刚才所说,是主张出城应战了?” “是。”安王肯定地点点头。 杨国忠赶紧朝安王揖手道:“安王英明。微臣也认为理当应战。” “安王殿下,臣以为,现在真的不是主动应战的时候啊,还是应该先守稳潼关,以确保我京都的平安啊。”王维朝安王争辩道。 “没错,现在乃关键时期,实在不应冒险应战。如果一旦战败,连潼关也不保的话,那长安就危险了啊。”太子也急红了脸,本来双方就争执不下,圣人似乎更主张出战,而此刻,安王又突然闯进来捣什么乱啊。 “老师,你的想法太保守了,按你的方法,那要等到猴年马月?难不成还指望安禄山自己扛不住了主动退兵?” 安王不屑道,又转向了太子,接着道:“三哥又是如何就断定我们主动出战就一定会败了?安禄山起兵时总共才号称二十万兵马,如今打了两个月了,就没损失一兵一卒? 他还有一部分兵马交给史思明准备南下,被郭子仪在河北纠缠着无法脱身。而现在他在洛阳称帝了,身边应该留的才是最精锐的将士。 所以,我觉得战报上说安禄山潼关的阵前只有四千兵马,应该是真的,就算有诈,不是四千,而是四万,那又怎样?我大唐二十万兵马难道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皇上点点头:“哥舒翰早上也送了战报,他确实是怀疑安禄山有诈,因此只愿守城,不愿出战。哎,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 “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一名将军,就算他功勋再高,若是连圣人的话都不听了,那他跟反贼又有何区别?”安王质问道。 太子再次揖手道:“圣人,可是……” “好了。今天就讨论到这儿了。”皇上朝外喊道:“来人。” “在。”高力士三步并两步地上前答道。 皇上理了理白花的胡子:“传朕的旨意,命哥舒翰即刻出城应战,争取活捉安禄山,收复洛阳。若还是不领命,让他想想高仙芝和封常清的下场。” 高力士:“是。” “好了,朕也乏了。都退下吧。”皇上说道,揉了揉眼睛,起身舒展了一下胳膊。 “是。”众人皆退了出去。 第316章 回京无望,就事论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呵呵,阿耶。”安王又突然跑了回来,扶住了皇上:“阿耶,我知道你最近政事繁忙,是不是把穆悠回京的事忙忘了?” “你啊,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皇上任由安王扶着出了御书房,来到长廊下,欣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是穆悠给你来信,催着想回长安来任职吗?” 安王满脸失望:“那倒不是,我还指望他过年能来长安玩几天,可他说夷陵政务繁忙,不得空。” “穆悠既然甘愿留在夷陵,你又为何要强迫他来长安呢?” 安王急道:“我……可他也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小县城,做一辈子的七品芝麻官嘛。” 皇上叹了口气:“如今还不适合调他回来。” “为什么?” “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穆悠和杨国忠不对付?” 安王点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这还用看吗?” 皇上上前几步,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语重声长地说道:“旭儿啊,知道你那么多兄弟姐妹中,我为何单单最偏爱你吗?” 安王一愣,微微摇摇头,是啊,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圣人宠爱呢? “呵呵,你啊,心思单纯,跟你说话,不用拐弯抹角费脑筋。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就是一位单纯的父亲。哎,又过了一年,我也真是老了,只想安安静静坐享天伦之乐。 我找人算了,二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适合乔迁,到时候你就搬到安王府去。安王府离皇宫也就两刻钟的车程,咱们父子俩还是可以每天见着。你看可好?” 安王见皇上妄想转移话题,抿了抿嘴,直言道:“好是好,可是,这跟不能调穆悠回京来有何关联?” 皇上无奈,只得继续道:“身处皇室,心思单纯是最难能可贵的,可也是你最致命的弱点。你别以为你的那些兄弟都如你一般善良,说不定有些人见我宠爱你,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后快哩。” 皇上说着,又拍了拍安王的肩:“说实话,我曾经想过,想把我大唐的江山交到你手里。你信任穆悠,那好,我就让他在你身边辅助你。 可是,安禄山这突然发起的叛乱,让我幡然醒悟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君王,永远都不能太信任自己的臣子。 你……信任穆悠吗?” “当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安王毫不犹豫地说。 “你对他的信任不掺一丝杂念,而他呢?他对你又有几分真情?” 安王迷茫了:“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穆悠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曾派不良人去查过他,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物,他参加制考是由襄州刺史雷鸣首荐,随后山南东道节度使鲁炅也是复核后盖了章的,可是等到他金榜题名,我再派人去问,他们居然回信说从未听说过穆悠的名号。” 安王低了头:“穆悠很喜欢耍小聪明,定然是刚好路过襄州,于是找人盗了他们的官印,得了制考的资格。” “哦?看来穆悠玩的一些小花样,你也都清楚得很啊?那你可知他根本就不会诗词歌赋,怕是连奏折都不会写吧。” 安王笑笑:“阿耶都知道了啊?” “制考是你亲自出题监考,最终是我阅的卷。哎,穆悠这小子,他就认准了就算我们知情了,也不好把他供出去,要不然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了。” “没错,他就是精得很。”安王却甚为得意道:“其实,他除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会,其它方面都很厉害的。他到夷陵,不就把当地治理的很好。还有,他不就早就预言过安禄山会谋反吗?如果当时阿耶能听他的,扣下安禄山,那不就没现在的叛乱了?” “你啊,到现在还在向着他说话,所以,这才让我担心啊。”皇上又叹了口气:“若是对穆悠委以重任,他利用我们的信任,扩充了实力,再发展成了第二个安禄山,那我们又将如何应对啊?” 安王又急了:“不会的,穆悠曾说过,他绝不会危害我大唐。” 皇上皱了皱眉:“他说你就信?你把他当朋友,他可未必就是在真心待你。” 安王并不赞同:“怎么会?穆悠这个人看起来不着边际,可是,总的来说,对我还不错,他给我讲了好多有趣的故事,要不是他陪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度过失去了莲儿的那段时光。” 皇上冷冷一笑:“杨莲,呵呵呵,有时候大胆揣摩一下,怕是此女也不简单吧。” 安王又兴奋了:“那是,莲儿一直都挺厉害的。” 皇上怜惜地看着眼前单纯的儿子,顿了顿,微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自从杨莲和你重逢,被你带回宫来,再到她被选为安王妃,直至大婚之日离奇失踪……这一件件事,会不会就是有人针对杨国忠的一盘棋呢?” 安王一愣:“阿耶什么意思?你最先说穆悠和杨国忠不对付,现在又说此话,难不成阿耶认为莲儿的出现及失踪都是穆悠全盘操控?” 皇上双眼茫然地看向了远方:“难道没这个可能吗?在这个世上,要找到一个真心的朋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会的,穆悠……他绝不会害我的……他……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安王说着,脸上挂着笑,双手却握了拳,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皇上把一切看在眼里,缓缓转身:“忙了半天,我真的乏了,得去睡会儿了。给你说了这许多,只是想告诉你:穆悠回京的事,不急,等平定了叛乱再说吧。” “可是……阿耶……”安王还欲再问,见高力士连连摆手,只得作罢。 穆悠和杨国忠不对付? 杨国忠那个卑鄙小人,从小对莲儿就只有利用,他该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连萧飒当年就是被他手下的人追杀,我才出手相救,把他留在了身边。而穆悠公然对付他,若是说与他有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穆悠会为了报仇,让人假冒莲儿接近我,然后利用我对杨国忠的怨恨,动摇圣人对他的信任吗? 穆悠能找到刺史和节度使举荐,又能找到杨国忠受贿的册子,想来也绝不是单凭一己之力。那个在平康坊与他泛舟的神秘女子,那个在樱桃宴上帮他撒花的樱花仙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那人武艺高强,为何不直接帮他杀了杨国忠,或是再多找些杨国忠违法的证据,直接将他依法处置呢? 穆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当真是在利用我吗? 不,不会的,我们是朋友,朋友怎是用来利用的? “小心,想什么呢?” 安王猛地被人一拉,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不知何时竟走到了台阶口,再往前一步,非从上面摔下去不可。 “三哥。”安王低声唤道,一阵后怕。 “这么大人了,走路都不知道看路吗?”太子责备道,继而又满脸凝重:“你不是一直都对政事不感兴趣吗?为何刚才要支持圣人命哥舒翰出战?” 安王听了此话,知是太子心里不痛快,只得道歉说:“对不起,三哥。我并不是故意与你作对,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两个月闲来无事,我一直在看《孙子兵法》,虽说防守和进攻都是战术,可是两者的目的一个是为了静待时机,另一个则要主动出击。 安史之乱已经两个月了,我大唐失了好几座城池,百姓无辜枉死、流离失所。这是我们的错,不但是我,还有圣人,我们以前太信任安禄山了,给了他太大的权势。 然而人的欲望往往是永无止境的,他已经是东平郡王了,可是,他还想要圣人的江山。这怎不让人愤怒?难道不应该给他个教训,也让天下人看看,贪得无厌是什么下场! 所以,为何还要继续和他耗下去?如今我大唐的兵力又不是打不过他,就应速战速决,然后让大唐再现辉煌。” 太子平静地听他讲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穆悠虽然把你当朋友,却不愿助你夺我太子之位了。旭儿,你太单纯了,你觉得看了两天《孙子兵法》就很了不起吗?安禄山可是在边塞驻守了十多年,他的谋略岂会在你之下?哥舒翰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他既然都主张坚守不战,肯定是时机还不够成熟……” 安王也笑道:“时机还不够成熟?那三哥觉得何时我们才能回击呢?安禄山都称帝了,难道还要等他封王拜相,把我大唐更多的城池据为己有吗? 我知道三哥一向与杨国忠不对付,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身为太子,是否要有着一国储君的胸怀,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呢? 说实话,杨国忠虽然是我王妃的父亲,可是,这个人我也讨厌。不过他刚才的言论却很有道理:如果此时不趁安禄山羽翼未满把他一举歼灭,难不成就眼看着他继续攻破了潼关,直捣长安吗?” 太子:“旭儿,这么多皇子中,目前圣人最宠爱的就是你了,我们的话,他或许听不进去,可是,你若好好与他说说,没准儿他就想明白了。 打仗不是儿戏,稍有不慎,成千上万的人就会化为冤魂。圣人现在比较急躁,身边又有小人谗言,他已迷了心智,难免做出错误的决断。 而我们,身为大唐皇子,理当肩负责任,认清局势,做圣人的眼睛。” 第317章 轮番劝诫,是战是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了,太子不必多言了。”安王冷冷地道,心里很是失落:“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太子一直盯在皇位上,可是,圣人健在,太子是否再多等待些时日呢? 你放心,就算圣人有意将大唐江山交于我,我也不会接受。我的安王府早就竣工了,圣人找人算了日子,二月初八适合乔迁。我只想做一个逍遥王,身边若再有一知己相伴,足矣。” “旭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脸上挂着笑,故作平静地问。 “那太子又是何意?” “旭儿,你误会了,我也知道圣人最近身体欠佳,我绝没想过要忤逆他的决断,把他气出个好歹来。”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做着最后的辩解。 安王却已不想听了,朝他深深一揖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旭儿……”太子朝他的背影追上几步,见他去意已决,只好作罢。 “殿下,”静忠贴了过来,躬着腰小声道:“殿下息怒,安王的话不听也罢。” “呵呵,他居然觉得我是不满圣人,所以才借这次平叛公然与圣人作对。”太子苦笑着摇摇头:“他说不会和我争宠,我这太子之位难不成还成了他的施舍?” “安王平日里不是从不管政事吗?今日关键时刻为何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和圣人在御书房外谈了许久,不知在说些什么?”静忠看似轻描淡化地说道。 “住嘴!”太子怒道,瞪向静忠:“安王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 静忠慌忙跪下:“奴婢该死。” “刚才的事不许说出去!” “是。” …… 身为奴婢,主子的命令当然得照办,可是若是面对两位主子,而且两人意见又相左,那可如何是好? 静忠回了东宫便遇到了这个难题,他怯怯地跪着,连头都埋到了地上。 “哑巴了?”太子妃朝他背后便是一脚:“说。” 静忠整个人便跌倒了地上,他慌乱地马上跪正,抿了抿嘴,只得将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李旭!他不是整日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吗?怎么突然掺和起政事来了?”太子妃眉头紧蹙,咬了咬嘴唇:“圣人既然主战,太子为何要反对?” “殿下说,目前的战事还不适合出战,当以防守为主……” “这我知道,我是问:他为何要惹圣人不悦?为何不顺着圣人的意思?”太子妃面色凝重:“圣人本就多疑,他也知道太子与杨国忠心有嫌隙,这次圣人分明是赞同杨国忠的观点,太子却公然反对,这只会让圣人觉得太子心胸狭隘,公私不分。 圣人本就不太喜欢太子,一直有让李旭入主东宫的心思。这次李旭都跟圣人一条心了,太子却当众提出异议,这会让圣人如何想?如何做?” 静忠吓得不敢回答。 太子妃严肃地看着他:“太子安好,我们才能跟着风光无限,若是太子被废了,那我们还算什么东西?所以,作为太子的身边人,从今天起,你要好好儿地伺候着,有什么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向我汇报,我们一起给他想出办法来,扫平他的障碍。你,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 …… 安王在与太子分开后愤怒地回到敬玉轩,见萧飒正在门口候着。 “郎君回来了?王公正在你书房候着哩。” “王维?”安王问道,有些不悦:“他怎么有闲情跑我这儿来了?难不成又如太子一般,想让我劝诫圣人改变战略?” 萧飒冷冷地看着安王:“听说刚才在御书房,郎君也是主张哥舒翰将军出战?” “哦?消息传得倒是挺快。”安王摊摊手:“是圣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在理,忍不住站出来表示赞同而已。怎么一个个的都认为是我的主张,该不会连你也觉得是圣人因为我同意应战,才给哥舒翰下的旨吧?” “呵呵,郎君基本从不过问政事,今日突然参了政,自然很多人都会有想法,有些事传来传去,总会失了本意。郎君又何必在意,为这点事生气呢?” “我是在气太子: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就断定我大唐这么多兵马会对付不了安禄山?身为太子,做事畏首畏尾,以后如何治理大唐江山? 哼,他刚才还在半道上拦住了我,他说:圣人迷了心智,受小人谗言,做了错误的决断。他想让我劝圣人听他的意见。你说,圣人凭什么要听他的? 他还说:身为大唐皇子,就要肩负应有的责任,认清局势,做圣人的眼睛。 他这是在责怪我身为安王,不作为吗?哼,我要是什么都管,身担重任,他是不是又会觉得我是在觊觎他的太子之位了? 让我做圣人的眼睛,难道圣人自己没长眼睛吗?他这是在骂圣人有眼无珠吗? 哼,简直气死我了,圣人现在还健在了,他就如此无礼,难道他就那么急着让所有人都唯他是从?他就那么急着想坐上那把椅子?” 安王对着萧飒一阵抱怨,说完了,长长舒了口气,想是轻松了不少。 萧飒一直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待安王说完,才放松了警惕,他微微笑道:“把心里的话都发泄出来了,可好些了?” 安王点点头:“好些了。” “不气了?” “还有什么好气的?让太子自己想去,看他自己觉得做的应不应该。” “郎君一向口不择言,心里藏不住事,你可曾想过,你刚才一番言论,若是让他人听到了会如何?” 安王一愣:“如何?” “会给太子定罪!而且还是大罪。” 安王立即捂上了嘴,左右瞧瞧:“应该没人听到吧?” 萧飒摇摇头:“我一直在观察,没人。不过郎君该记住:祸从口出。” “是是是。”安王连连点头:“这我知道,以前我娘亲在时,也就时常教我了。我保证,以后有什么埋怨只悄悄对你发泄。” 萧飒笑笑:“好了,快进去吧,别让王公等急了。” 安王书房里,王维正仔细欣赏着安王的笔墨。见安王进来,赶紧上前一步,揖手道:“拜见安王殿下。” “免礼。”安王也双手作揖道:“给老师见礼了。不知老师今日过来有何吩咐?”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见你过年送的那副对联写得不错,想过来看看殿下还有什么别的佳作。” “哦,除夕夜里守岁着了凉,病了几天,这几天就没练什么字。” 安王还在说着,就见王维拿起了书案上的两幅字来:“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高山流水。” 他念着,又拿起另一幅字画:“夷陵县令。这人物画得倒也传神,颇有几分吴道子的画风啊!” 安王不由得脸一红:“让老师见笑了,闲暇时随意练了几个字,消磨时间罢了。” “殿下过谦了。这两幅字刚柔相济,山之巍峨,水之柔美,恰到好处的跃然纸上,实在是妙不可言。这幅夷陵穆县令的画像更是惟妙惟肖,盯着看久了,仿佛呼之欲出。” “哦,老师过奖了。呃……突然想到圣人曾说过,到了年底会调穆悠回京,一晃都是正月了,还是没听到音讯,所以去找圣人问了问。” 王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说殿下平日里也都不上朝的,今日为何赶去议政了。” 安王也笑了笑:“老师此刻来,是想让我劝圣人收回成命吗?” 王维有几分被人看破的尴尬:“潼关之战,关系重大,是战是守,不可轻易武断。就算圣人觉得一味防守不切适宜,至少也当听朱公的意见,把战略方案交给哥舒翰将军定夺才是。” 安王冷冷一笑:“刚才太子在御花园拦住了我,已经把我教训了一顿了,怎么,老师也要凑个热闹?” 王维赶紧揖手道:“王某不敢。” “不敢?呵呵,老师太谦虚了。这些年来,老师一直半官半隐,常年称病不朝,我以为老师早已淡泊名利,早晚将皈依佛门。没想到老师还是不忘为官的初心,时刻都记着心系天下啊!” “殿下难道不是吗?虽然一直说着不理朝政,等到关键时刻,不也挺身而出了吗?”王维反驳道:“当时圣人还在犹豫,若不是殿下进言,估计圣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下旨命哥舒翰将军应战。” “哼,我都说了,这都是圣人的意思,这跟我有何干系?我就是比较赞同圣人的看法而已。呵呵,我就是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怕什么?那个安禄山到底有什么可畏惧的?”安王再次解释着,又有些烦躁了。 “安禄山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我们实在是不得不多几个心眼。两个月了,有多少百姓失去了生命,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所以现在所有的决断都要谨慎,绝不可急功近利,贸然出战啊。” “好了,我知道了,哥舒翰将军征战多年,心中自然也是知道潼关的重要性,如果他分析了战况,觉得真的不可应战,自然会再给圣人进言说明缘由的。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别再烦我了。” 王维也就不便多言,悻悻而去。 “殿下,朱娘子又来了。”小夏子进屋来禀告道。 安王听得此言,头又疼了,满脸厌恶道:“她又来干什么?” “呃……她又带了一些字画,说来向殿下请教。” “烦死了,她就不能找个新借口吗?”安王拿起穆悠的画像,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穆悠啊,你到底在夷陵忙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长安来?帮我出出主意也好啊!” 第318章 赠送药酒,探索真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倒真是忙得很,哪有闲情帮安王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百多号难民,有些手艺的,安排在县城租了铺子做起了买卖,会种地的则被分到了各乡,在乡正的安排下开垦起荒山来。 “这只是第一波难民,随后估计还会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闻风而来,你都有地方安置吗?”韩俊平问道。 穆悠笑道:“夷陵本就地广人稀,县城没地方,就都分散到各乡去。再说了,除了夷陵,不是还有其它县吗?” “我已经给另外三县下了令了,一切遵循你的做法,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穆悠冷冷地道:“刺史的命令,谁敢不从?我只希望圣人不要让大唐失望才好。” “圣人……”韩俊平叹了口气:“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圣人真的慌了,我也担心他急功近利,做出错误的决断。” “哼,他听信谗言,杀了高仙芝和封常清,难不成还能连哥舒翰也杀了?”穆悠不屑道:“潼关地势险峻,只要哥舒翰守住潼关,任他安禄山称帝,又有什么用?” “可是,若是哥舒翰将军守不住呢?”韩俊平满脸担忧。 穆悠却已转了身,淡然道:“守不住就等着改朝换代呗,大不了脱了这身官服,不陪你们玩儿了。” 韩俊平一愣,旋即一想,穆悠说话一惯如此,也就释然了。他朝身后一招手,一名小吏赶紧抱着一个酒坛子跑了过来。 “哎,等会儿。”韩俊平接过酒坛子追了上去。 “怎么?刺史还有事儿?” 韩俊平笑笑:“谈完了公事,你我之间就没有什么刺史县令了。是有件事有必要和穆兄分享一下,呵呵,我娘子又有喜了。” 穆悠闻之也是大喜:“那可是喜事啊?恭喜恭喜啊!” 韩俊平高兴了一阵,又同情地看向了穆悠:“那你呢?你就没想过给子谦再添个弟弟或是妹妹?” 穆悠看了眼远处的官差,倒是疑惑了:“怎么添?” 韩俊平悄声道:“你还是没找赛华佗给你看看?” 穆悠一头雾水:“找赛华佗看什么?我又没病。” “好好好,哎,来,这坛酒送给你,你吃了试试。”韩俊平把酒坛子塞给穆悠,又神秘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是虎鞭酒,长杨县令吕千秋前几日给我拜年时送来的,我本不想要的,可是想到对你身体可能有帮助,就勉为其难,受了次贿。” “受贿就受贿嘛,与我何干?”穆悠鄙视地瞟了眼韩俊平,拔掉坛子口的塞子望里瞧瞧:“里面泡的什么东西?” 韩俊平笑笑:“当然是虎鞭了。吕县令说是去年冬月他县里的一个猎户猎了一只猛虎,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虎鞭?老虎的尾巴吗?”穆悠仔细瞧着,将酒坛子晃了晃:“我一直都闹不明白,吃酒就吃酒,里面泡这些玩意儿干嘛?哎,我给你说,我上次在一家酒肆,还见着有人往酒坛子里泡蛇泡蝎子,跟这段老虎尾巴一样,恶心死了,这还怎么吃得下去?” 老虎尾巴?韩俊平心道是穆悠含蓄的说法,笑道:“为了一坛酒,我都违背我当官的初衷了,你可别浪费了。还有,记住了,这是药酒,可不能贪杯,每天一小勺!” “好,谢啦!”穆悠已不愿听他唠叨,抱着酒坛子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 黄昏时分的穆府一片祥和。 “主子回来了。”钱管家开了院门,接过穆仙儿手上的酒坛子。 “拿去饭厅放好了,这可是虎鞭酒,名贵着哩。”穆仙儿吩咐道,转身去了东边的正房。 “仙儿回来了。”柳婉茹将绣花针在头发上蹭蹭,笑着打了声招呼,又低头忙了起来。 穆仙儿围着她转了几圈,陡然觉得索然无趣:“我说姐姐啊,你每天都做这么多针线活儿,不累吗?” 柳婉茹放下针,抓起腿上的手炉捧在手心,笑道:“这有什么累的,哪儿像你,整日里跑得没个影儿,我才觉得累得慌。” 穆仙儿正想回击,突然眼光却落在了她的手炉上,顺手便抢了过来:“哎,好可爱,姐姐是何时买了这么个小手炉,好暖和。” 柳婉茹脸一红,低头道:“前些天在街上逛了逛,随意买的,你喜欢,便送给你了。” “送给我?”穆仙儿惊喜道,捧着手炉看了一圈,狡黠笑道:“如此精致小巧的手炉,怕是大街上随意买不到吧,这一看就是请能工巧匠特地定做的,看这做工和材质,价格可是不菲啊!” 柳婉茹不语,手里的针线也微微有几分凌乱了。 “谁送的?老实交待!”穆仙儿凑上前来:“不会是穆君逸那只臭乌鸦吧?” 柳婉茹不乐意了:“仙儿,穆大哥是你亲兄长,你别老是叫他乌鸦,再说了,他现在的衣裳也都不再是全黑的了。” 穆仙儿赞同地点点头:“没错,他现在的衣裳鞋子,里里外外全都是出自姐姐之手了,该重新给他取个什么外号呢?” 柳婉茹有些紧张:“柳絮都说我了,你可别再误会,穆大哥是我的恩人,区区几件衣裳也值不了几个钱,全当我报恩了。我不也给你做了好些么?” 穆仙儿便朝自己身上看去,将手炉还了回去:“你当真对我哥没有什么企图?” 企图?柳婉茹一瞪眼:“话到你嘴里怎么都这么难听了?我还能把你哥怎么样?我只是尽我所能以报答你们兄妹俩的恩情罢了。” “啊?就只是报恩?” 柳婉茹继续平静地缝起手里的衣裳来:“我说过,我的心早就死了,只想平平安安把子谦拉扯大。” “那这件也是给我哥做的?” “是。没几天就立春了。给他做两件春装。” “哦,那你忙。”穆仙儿朝柳婉茹点点头,一个转身,又没了影儿。 穆君逸啊穆君逸,可别怪我没帮你,谁让你整日绷着张脸,你若是有花无忌一分会哄女孩子的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着了。穆仙儿想着,来到秋千架子上,双足用力一蹬,整个人便晃荡起来。 一个身影翻过院墙落了下来,穆君逸身着官服出现在了眼前。 “县尉!有门不知道走吗?你这叫私闯……呃……你这整日里飞来飞去,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只乌鸦呢,还是想显示自己武功高强啊?”穆仙儿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嘲讽道。 “大冷天的在这儿荡秋千,你是闲得无聊呢,还是想试试会不会伤风啊?”穆君逸抱着乌啼靠在架子上,冷冷地反问道。 “不冷,李殷搭的秋千,比你送给柳姐姐的那只小手炉都暖和。”穆仙儿嘴上说着,脚却点在了地上,秋千也停了下来。 穆君逸的双眼不由得朝正房的方向看去了。 “喂,你真的喜欢她?”穆仙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将手臂搭在了他肩上,好奇地问道。 穆君逸听了这话,便红了脸,想了想,抿了抿嘴,蹦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啊?不知道?”穆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不喜欢她,会送她那么精致的手炉?我可是你亲妹妹,你送我了没?欧阳可是你师父,你送他了没?” 穆君逸咽了口唾沫:“你和师父两个总是见不到人影,用得着吗?” “那你怎么不送给奶娘,不送锦绣和柳絮?” “我……”穆君逸一把扒开穆仙儿的手臂,背过身去:“她给我做了那么多衣裳,我总得回她点东西吧。” “那……上次那对金耳环呢?” 穆君逸看了眼正屋方向,很是失落:“她不是扔了吗?既然她没有这个意思,我又何必强求。我决定过几天再去寻一处宅子,老是住在这里,也确实不太方便。” 穆仙儿坏坏一笑:“那如果柳婉茹对你也有意思呢?只是害羞不敢说,那怎么办?” 穆君逸迟疑了片刻:“她曾是刺史千金,大家闺秀,我除了一身武艺,连字都识不了几个,如何配得上她。” “噗嗤”一声,穆仙儿笑弯了腰:“你当她是监考官啊?那花无忌难道就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我……”穆君逸忍不住又朝正房看去了。 穆仙儿用手肘撞撞他的臂膀:“喂,你介意她给花无忌生过孩子吗?” 穆君逸反问道:“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以前还是杀手,又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吗?” “哦,也对,我大唐开明,女子二婚其实也没什么,更何况……她那么漂亮!”穆仙儿色咪咪地说道。 穆君逸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不是贪图她的美色。” 听他狡辩,穆仙儿却是噗之以鼻:“得了吧,男人都好色!” “可我不是。” “啊?你不是男人?什么时候净的身?该不是练了什么邪功吧?我听说啊,有些功夫要练就得先自宫。” “你……穆仙儿,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穆仙儿却是一本正经起来:“我当然是在忧国忧民啊。哦,闲暇时还跟蔡昊天念书,和田娘子锦绣她们学做饭。” 穆君逸烦了:“行了,我的事你别管!” 穆仙儿却是不依不饶:“谁管你了,我在替穆悠管他的家族大事!” …… “准备吃饭了!”柳絮和锦绣在厨房朝外端出菜来,打断了兄妹俩的争论。 “小钱钱,去叫我师兄吃晚饭了。”穆仙儿朝钱管家吩咐道,看着穆君逸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 第319章 仙儿煮汤,多说无益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饭桌上,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当然了,穆悠公事繁忙,缺席已是司空见惯了。 “嗯,还是家里的饭好吃,中午在县衙吃了顿饭,没有一点油水,那米硬的都可以当暗器了。”穆仙儿说着,扒完最后一口饭,抹了把嘴:“今天怎么没汤啊?” 锦绣赶紧停下筷子:“娘子想喝汤,我这就去煮。” “算了,你们吃吧,我去!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穆仙儿说着,放下碗筷,直奔厨房去了。 “仙儿她会煮汤吗?”柳婉茹满脸疑惑。 田娘子给子谦喂上一口蛋羹,笑道:“应该会了吧,自从翻了年,她倒是常向我学做饭,说这是她今年的目标。” 钱管家也停了筷子:“能有个目标也好,省得她整天太闲了又要瞎想。” “我吃完了。娘子,你等会儿自己铺床睡吧,我去县衙给阿郎送晚饭去了。”柳絮听穆仙儿说县衙的饭难吃,早就坐不住了,胡乱地扒完碗里的饭,抄起一边的食盒、盘子,将各种菜夹了一些,添上米饭,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柳婉茹叹了口气,见田娘子和子谦都吃完了,欧阳师徒还在吃着酒,便朝着厨房去了。 穆仙儿已升好了火,锅里放了一瓢水,水上还飘着一层油花,旁边的案板上还切好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姜块和一些剁得七零八碎的葱花。 “要我帮忙吗?”柳婉茹问道。 “不用,你们就等着一品美味吧。”穆仙儿说着,将葱姜也入了锅,片刻后,一阵阵热气腾腾升起,锅里的水也沸腾了。 柳婉茹想到了她上次讲过的和花无忌做饭的事情来,不禁又问道:“你这是准备煮什么?” “蛋花汤啊。胡大娘前几天不是又给我们送了一篮子鸡蛋吗?”穆仙儿说着,从柜里掏出两个鸡蛋来,左右开弓,轻轻一击,蛋液便顺着指缝全部进了锅。接着,她迅速扔了蛋壳,抄起筷子在锅里搅了几下,俯身深吸一口气:“嗯,真香,一定很美味。” “嗯,真的好香啊。没想到主子第一次煮汤就这么成功!”钱管家和锦绣也跨进屋来。 “欧阳他们还在吃酒吗?”穆仙儿问道。 “是。他们还等着喝汤呢。子谦困了,和奶娘睡去了,柳絮去县衙给阿郎送饭去了。”锦绣答道,朝锅里看了看,帮忙到灶前退了火。 “可以了,蛋花汤很容易熟的。”柳婉茹也说道,伸手递过一个汤碗。 钱管家赶紧接过,捧上前去:“主子,呵呵,可以起锅了。” “哎,欧阳他们两个该不会把那坛虎鞭酒吃了吧?”穆仙儿紧张地问。 “哪能呢,吃的是过年买的桃花酿,那坛虎鞭酒我藏到柜子最下面了,他们找不到的。”钱管家回道。 “哦,那就好。”穆仙儿松了口气,盛起汤来:“药酒药酒,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不过啊,有种药却是好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啊?”几人都疑惑了。 “合欢散。”穆仙儿色色地一笑:“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呵呵,因为它是一种男女欢好的情药。这种药为白色的粉末,下到什么茶里汤里,保管让人浑然不知。 不过现在市面上早就见不到了,可是上次安王迎亲,杨兰身上却私藏了,她试图把这药给安王服下,从而得到安王的宠幸。 因为服了此药的人,不多时便会情不自禁,欲 火焚身,必须干出点什么事儿来,方可自行解毒。如果强行忍着,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身血脉喷张,心脏爆裂而亡。” “啊?真有这种药?”钱管家紧张地问。 穆仙儿将最后一勺汤舀进汤碗里:“那是当然,听说啊,以前青楼里,就有人偷偷用此药来逼女子接客,还有后宫,嫔妃会偷偷给皇帝用一点点来争宠。后来,我大唐便把这种药列为了禁药。” 柳婉茹听她讲得邪乎,叹了口气:“好了,仙儿,快让我们尝尝你的汤吧。” “对对对,呵呵,主子,我也能尝尝吗?”钱管家抿抿嘴唇,满脸期待。 “当然了。”穆仙儿爽快地应道:“去,端上桌去,大家一起趁热喝。” “哎,”钱管家兴奋地答道,小心地捧着汤碗出了厨房,只朝饭厅去了。 柳婉茹和锦绣揣摩着穆仙儿的话,也跟了过去。 “哎哎哎,等会儿。”身后,穆仙儿却顺着长廊追了上来:“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我都忘了,还没有放盐哩。” 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来,拔掉瓶口的布条,小心地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撒在了汤里,嘴角阴笑道:“不把佐料放齐了,这汤怎会有味道。哼,穆君逸,你给柳姐姐买手炉,都不送我,还给我装,我今晚就好好招待你,看你以后敢不对我好。” 柳婉茹见穆仙儿突然做出此等举动来,大惊失色:“仙儿,他是你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愣着干嘛?快端去啊,记得让我哥多喝点儿。”穆仙儿朝钱管家命令道。 “哎,是。” “哎,你……仙儿。” “锦绣,拦住她。”穆仙儿拉过锦绣朝柳婉茹推去,两个女子双双摔倒在地。 “汤……好……好了。”钱管家小心地把汤放上饭桌。 “仙儿也会煮汤了,太不容易了,我得多喝几碗。”穆君逸欣喜地将碗递了过去。 “好,来,哥,你的,先尝尝。”穆仙儿迅速给他舀了小半碗。 “嗯,还不错,师父,你也尝尝。” “不要,欧阳前辈,这……这汤……”柳婉茹跑了进来,准备阻止欧阳清风,却见穆君逸端着碗又凑上前去,嘴角还粘着蛋花,一时倒是愣住了。 “别愣着啊,来,柳姐姐,你也尝尝。”穆仙儿将半碗汤塞到了她手里。 “嗯,你能做出这个水平,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穆君逸夸道,又是半碗汤下了肚。 柳婉茹看看穆仙儿,又看看穆君逸,把心一横,微微闭了眼,小心地将汤喝了个干净。 欧阳清风本来是准备一尝美味的,碗到了嘴边,被柳婉茹一喊,倒是迟疑了,他瞧着柳婉茹的表情,又朝碗里看看,然后将目光盯在了穆仙儿身后。锦绣低头不语,钱管家偷偷看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 怎么回事?这汤有什么问题吗?欧阳清风迷茫了,端碗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哎,师兄,小心洒了。”穆仙儿眼疾手快,帮他扶正,抓着他的手将汤送到他嘴边:“师兄,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 “哦。”欧阳清风不便再推辞,将碗里的蛋花汤一饮而尽,随后微微一笑:“还真是不错。” “我就说好喝吧,来,再加点。”穆仙儿整个人又飘了,拿起汤勺给三人碗中又添了一勺,然后转向身后:“你们两个别看着啊,拿碗来。” “不不不,主子,我们就算了吧,这……呵呵,不合规矩。”钱管家慌得连连摆手,人也不自主地朝后退去。 “你刚才不是想喝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锦绣,来,你也来尝尝。” 锦绣也摇摇头:“我……我刚才吃了太多,实在是喝不下了,还望娘子恕罪。我去门口看看柳絮回来了没?” “哦,好,那你们三个,把这汤分了算了。” 欧阳清风笑笑:“你自己不喝吗?” 穆仙儿拍拍肚子:“我已经喝过了啊。” …… 早已到了睡觉的时辰,柳婉茹却失眠了,怀中如揣了一只兔子,跳得人心慌意乱。脸上火辣辣的,直烧到了耳朵根,慢慢地,连身上也燥热难耐了。 柳婉茹知道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她松了松领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穆仙儿啊穆仙儿,你果然是个妖女,你应是早就看出了我对穆大哥有意思,想用合欢散来成全我们吗?可是,我早已是残花败柳,如何配得上他。 服了此药,便会欲 火焚身,必须干出点什么事儿来,方可自行解毒。如果强行忍着,就会全身血脉喷张,心脏爆裂而亡…… 穆仙儿方才的话让柳婉茹心头一惊,不,穆大哥,他……他喝得更多,那此刻……不,不能让他出事。柳婉茹紧张起来,抓了件外衣飞快地冲了出去。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穆君逸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开门一看,却是柳婉茹,只见她散着头发,大红的睡袍外只随意披了件外衣。 “出什么事了吗?”穆君逸诧异地问,如果不是急事,她是不会如此衣衫不整地找上门来。 “穆大哥,你感觉怎么样?”柳婉茹满面红晕,焦急地问。 “我……?” “你是不是感觉心跳得特别厉害,特别慌?”柳婉茹嘴里问道,忍不住将手搭上了穆君逸的胸口。 穆君逸一愣,脸也红了,自己心跳得厉害吗?慌吗?他低头看了眼柳婉茹按在他胸前的手,咽了口唾沫,轻声答道:“是。” 柳婉茹皱了皱眉,转身关了门,上了栓,面色凝重道:“我们都中毒了。” 穆君逸一脸懵:“中毒?” “嗯,是仙儿,她在蛋花汤里下了合欢散,是一种情药,她想撮合我们……我……我不想你出事。” 穆君逸笑笑:“仙儿这人就是如此爱胡闹,放心吧,我没事儿。” 柳婉茹更是急了,额上也渗出细细的汗珠来,她松开外衣扔在地上,上前一步扎进穆君逸的怀里:“穆大哥,你千万不要强行忍着,今晚我愿做你的女人,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我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的,今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 柳婉茹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她能感受到穆君逸全身已如火一般烫,显然也已经毒发了。事不宜迟,多说无益,为救恩人的性命,一切都在所不惜。 第320章 盐毒不分,达偿所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轻轻盖上屋顶的瓦,满脸得意,她展开双臂,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地面。 “仙儿姐姐。”柳絮喊道。 “哦,回来了啊?” “嗯。”柳絮叹了口气,很是失落:“阿郎根本就不在县衙官舍里,蔡大哥说,阿郎一向如此,整天就跟游魂似的行踪不定,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他吃了饭没有。” “蔡主簿还在县衙吗?” “嗯,他在替阿郎核算最近的账目,忙到这么晚连饭都没吃,我就把给阿郎准备的晚饭给他吃了。”柳絮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穆仙儿笑笑:“放心吧,明府和谁都熟,指不定又到哪家蹭饭去了。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着?你快回房歇着去吧,子谦、奶娘他们早就睡了。” “哦,那仙儿姐姐也早些休息。”柳絮朝正屋瞧瞧,见里面没亮,想来柳婉茹早睡了,于是便到饭厅放了食盒,回房去了。 “太烦了,真该快点把你嫁了。”穆仙儿嘀咕道。 “仙儿。”欧阳清风轻声唤道。 穆仙儿一惊,旋即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师兄,你还没睡啊?哎,我给你说啊,刚才,我看柳姐姐身穿睡衣跑我哥房里去了。我偷偷去瞄了一眼,看她抱住了我哥,说要做我哥的女人,然后就动手解起我哥的衣裳来,啧啧,羞死人了。” “钱管家刚才给我送水,他说你在汤里下药了?”欧阳清风无奈地问。 穆仙儿一脸无辜地直摇头:“没有啊。”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你想撮合逸儿和柳婉茹,为何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师兄想做月老?哎,我可没精力了,困死了,我先睡去了啊。” “哎,仙儿。”欧阳清风尾随她进了房间,将一卷绳子扔到桌上,继而取过穆仙儿床头的大宝塞到她手里。 穆仙儿有些懵了:“师兄干嘛啊?” 欧阳清风一脸严肃道:“刚才的汤我也喝了,加起来也有两碗。我也听说过这种药,不知道是不是真能乱人心性。在穆府,不,在夷陵,只有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所以,我若是无法控制自己,企图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你便用这绳子把我捆起来,如果很难制服我,你就一剑杀了我。” “啊,为什么啊?师兄想做什么事啊?”穆仙儿在桌前坐下,托着腮帮子,嘟着嘴,弱弱地问道。 “逸儿一直说你爱胡闹,这次确实太过了。”欧阳清风叹了口气,席地而坐,盘腿闭目,不再多言。 “哎,师兄,你坐在地上干嘛?多凉啊,你在我房里呆着,我怎么睡啊?那……你别睁眼啊,我换身衣裳。”穆仙儿说着,就欲关门。 “哎,不许关门。”欧阳清风急忙喊道:“也不许换衣裳。” “那……那我怎么睡啊?” “不许睡,你就在这儿坐着,把我看好了。” 穆仙儿嘴上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将剑一抱,眼睛直直地盯着欧阳清风来。 夜已深沉,偶尔有阵阵凉风吹进屋来,透着无尽的寒意。 穆仙儿的双眼渐渐地撑不住了,头一歪,已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欧阳清风起身拿过床上的被子给她披上。仔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异样,可是……难道那蛋花汤真的没问题?那钱管家又为何要说她下药?柳婉茹又怎会去找逸儿? …… “娘子,娘子!”柳絮的惊叫声打破了穆府清晨的宁静。 如往常一样,柳絮是整个府上起得最早的,烧好了洗脸水准备给柳婉茹送去,心里还想着:昨晚没给娘子铺床,不知道她睡得如何。而且有关阿郎的事也有必要让娘子知道,如果娘子能像对待子谦一样,对阿郎多上点心,阿郎又何至于每日都不着家。 可是,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轻轻一推,房门却开了,床上无人,衣架子上还有一些衣物,被子凌乱,用手一摸,也是凉的。 柳絮慌了,于是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柳婉茹猛然惊醒,睁眼便瞧见一双眼睛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嘴角甜甜一笑:“醒了?” “穆大哥?”柳婉茹心头一颤,他离自己那么近,近得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呼吸…… 不,是我离他太近,我的头正枕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一只手还搂着他的脖子,而他的手却搭在我腰上…… 而且,我能感受到,此刻自己全身该是一丝不挂,因为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不,是自己的温度,逐渐清醒过来的头脑迫使自己的羞耻心油然而生,全身因紧张也微微颤抖起来。 穆君逸见她满面潮红,更显妩媚,不禁将另只手也环绕过来,微笑道:“没事儿,是柳絮在叫你,这丫头倒也勤快,也不知道多睡会儿懒觉。” “我……该起床了。”柳婉茹羞愧地说道,却不敢动,她瞟了一眼散落在床边的衣物,此刻自己起身来,光着身子去捡衣裳,该有多难为情啊! 穆君逸怎会想到女子的心思,听她说要起床,却仍赖在自己怀里,只当是还没温存够,不容分说,朝着她的红唇便吻了上去。 “哎,穆大哥,好了,天都亮了。”柳婉茹被他亲得慌了神,连呼吸也困难了,她狠狠推开了他,慌乱地钻出了被子,捡起自己的衣裳来。 “娘子!”柳絮满脸焦虑地朝东厢来了。娘子失踪,阿郎不在,仙儿姐姐也因为李大哥的死有些精神恍惚,可是县尉在此,让他带领全部官差,就算翻遍全城也必须要把娘子…… 柳絮正盘算着,抬起手来,可还未触及房门,门却开了。 柳婉茹刚探出身来便止了步,她红着脸拢了拢身上凌乱的外衣:“哦,柳絮……” 柳絮惊恐地看着柳婉茹:“娘子,你……你怎么在穆大哥房里?” “我……” “婉茹,外面冷,披上吧。”穆君逸也在门口现了身,除了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裳倒是齐整,他将一件披风给柳婉茹搭上,朝柳絮笑笑:“早!” “早!”柳絮愣愣地回了一声,朝柳婉茹追了上去。 锦绣和钱管家也刚好赶了过来,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主子是想借那暖情的蛋花汤撮合穆君逸和柳婉茹,看来是达偿所愿了,只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欧阳清风的房间看去,他…… “仙儿姐姐,仙儿姐姐!”柳絮又气冲冲地直奔穆仙儿房间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追了过去。 穆仙儿的房门刚才貌似就开着,只是听柳絮的叫声,两人立即跑到东厢查看,没有进去一探究竟,而此刻随柳絮进屋,才发现房中有两人:欧阳清风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穆仙儿正裹着被子趴在桌上还在熟睡。 “欧阳大侠,你……没事儿吧?”锦绣关切地问。 “没事儿。”欧阳清风笑笑,站起身来,还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腿,想来是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压麻了。 “仙儿姐姐!”柳絮怒道。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的啊?”穆仙儿仍闭着眼,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翻了个面儿,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仙儿姐姐,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在煮的汤里下药了?”柳絮直截了当地问道。 穆仙儿终于抬起头来,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疑惑地看向柳絮:“我是煮了汤了。可是下药?下什么药?” “娘子说,你下了合欢散,所以才不得不去陪穆大哥睡了一夜,要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死!” “合欢散?什么玩意儿?柳姐姐陪我大哥睡了?那……明府知道吗?”穆仙儿揉了揉眼睛,一脸懵。 钱管家和锦绣对视一眼:“主子,不是你昨天讲的吗?吃了合欢散,如果……咳咳……” “哦,对对对,我昨天是给你们讲过。”穆仙儿终于想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做,阿郎……阿郎知道了该怎么办啊?”柳絮又急又怒。 穆仙儿却不认账了:“我做什么了我?我一时心血来潮煮个汤怎么了?我讲了一个合欢散的故事又怎么了?你家娘子自个儿跑去和我大哥睡觉了,又与我何干?” “仙儿,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柳婉茹已穿戴整齐,也跑来兴师问罪了。 穆仙儿终于起了身,她抓过身上的被子扔向床上,双眉一挑:“你们把话说明白了,我到底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柳婉茹红着脸道:“为什么要给我们下合欢散?” 穆仙儿反问:“我何时下药了?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下药了?别一个个的血口喷人!” “你……我们昨天都看到你把白色小瓶的药粉加到汤里了。”柳婉茹肯定地说。 穆仙儿冷冷一笑:“难道煮汤不能加盐吗?没有盐,清汤寡味,还怎么喝?” 众人一愣:“盐?” “我记得昨个儿放盐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穆仙儿一把掏出怀里的小白瓶来,递给钱管家:“尝尝!” 钱管家看看穆仙儿,迟疑了片刻,用指头蘸了点儿在嘴里抿了抿,满脸谄笑道:“还真是盐。呵呵,主子,你……你把盐装这里面干什么?” “《大唐律》哪条规定盐不能用这个瓶子装了?”穆仙儿怒道,转而迷茫地看向欧阳清风:“哦,对了,师兄,你昨晚拿这么一卷绳子来,说:让我不睡,盯着你,若是你无法控制自己,企图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便用这绳子把你捆起来,如果很难制服你,就一剑杀了你。你到底要干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啊?” 欧阳清风心知又被穆仙儿戏弄了,瞪了一眼钱管家,浅浅一笑:“没什么事了。今日该我当值,我先去县衙了。” 第321章 一举三得,宽慰柳絮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主子,你真的没下药啊?”钱管家再三问道。 穆仙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还问得没完没了了啊!” “仙儿,你……你是不是就只单单在我碗里下了药?”柳婉茹摸了把燥热的脸,小心地道:“我昨晚睡时明显感觉到心慌心悸,如你所说的症状一样,我感觉整颗心都要爆了。” “我再最后说一遍:我没下药。”穆仙儿轻蔑地看向柳婉茹:“你哪次见到我大哥不是脸红心跳的,更何况这次还是决定去以身相许,肯定是更紧张了,当然会心慌心悸,幸好心脏没问题,要不然说不定真就爆了。” 柳絮看了眼柳婉茹,朝穆仙儿弯腰道:“对不起啊,仙儿姐姐,是我错怪你了。锦绣姐,走,我们去做早饭吧。” “主子,我去给你打洗脸水。”钱管家摸了摸被穆仙儿揪疼的耳朵,也找着借口跑了出去。 “哎,从今往后,我是继续叫你柳姐姐呢?还是该改口叫你嫂嫂呢?”穆仙儿往柳婉茹身边凑凑,用胳膊撞了撞她,一脸坏笑。 柳婉茹背过身去:“既然都是误会,又何必放在心上。” “是吗?”穆仙儿笑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不上心?” “总之,我的事,你别管!”柳婉茹飞快地回了房。 穆仙儿跟了出去,只见穆君逸愣愣地立在秋千架子旁,眼睛仍看着柳婉茹关上的房门发呆。 “喂,大哥!昨晚的汤……好喝吗?”穆仙儿上前两步,意味深长地问道。 穆君逸回过头来,脸一红,忍不住低头一笑:“不错。” “哦,那就好!只是那什么……规制啊,礼仪啊,好像就没你什么事儿了吧?” 穆君逸知道穆仙儿还因自己以前对李殷管得太严而心有隔阂,歉意地笑了笑,片刻后缓缓地答道:“江湖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哦,那就好!”穆仙儿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双足一点地,已跃上了屋檐,她嘴角淡淡一笑:“什么大家闺秀,什么冷面杀手,在我面前,迟早让你们原形毕露,哼!” 县衙里,蔡昊天正在穆悠书房里看书,哦,不,是发呆。因为他虽拿着书本,可是眼神却是呆滞的,嘴角的笑容也仿佛静止了。 一个纸包摆在了他面前,估计是闻到了里面食物的味道,蔡昊天总算缓过神来。他刚想转头看是何人,眼睛却被人捂住了,一人故意低沉着嗓音,拉长了音调,问道:“猜猜我~是~谁~?” 蔡昊天抿嘴一笑,就去掰她的手:“柳絮,别闹!” “柳絮?”穆悠放开他的双眼,笑弯了腰。 “明……明府!”蔡昊天大惊失色,赶紧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穆悠将双手抱于胸前,凝视着蔡昊天,嘲笑道:“我一直都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县令,因为县衙好些事都是你加班加点地完成。我还想着要不要把我的俸禄分你一半哩。 可是,没想到你是另有所图啊!你知道我的丫鬟经常会过来给我送饭,所以才故意这么用功。一来可以有免费的饭吃,二来可以得到我的好评,三来更是有佳人相伴,一举三得啊!” “不,明府误会了,蔡某没有这么多心思,这些年来,我和祖母相依为命,我们一直都盼着夷陵能来一位好官。 明府上任还不到一年,除三害,建学堂,修桥铺路,重分土地,安置难民……做了好多蔡某和先父一直都未能做的事。 自从先父过世,蔡某也早已对官场心灰意冷,是明府让我觉得世上还是有真正为了百姓的好官。蔡某感谢明府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为夷陵百姓做些什么,让我能实现我和先父的愿望。” 蔡昊天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真是个书呆子!穆悠心中暗暗一笑,将油纸里的包子塞到他手里:“好了,跟你开个玩笑,听不出来吗?快趁热吃吧。以后啊,柳絮不给你送饭,我给你送了。哦,对了,年前我给你祖母找的那个丫鬟怎样?” “哦,挺勤快,这两个月来把我祖母照顾得很好,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更多的精力来忙县衙的事。”蔡昊天捧着包子小心地咬上一口,再次看似随意的解释道。 “好了,别解释了,都说是逗你玩的!”穆悠用胳膊撞了撞他:“哎,那……你和柳絮发展得如何了啊?” 蔡昊天手里的包子停了下来:“明府真的别误会,我们就是朋友。” “是吗?还装?”穆悠鄙视道:“知道吗?我就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正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扭扭捏捏的,还是不是男人?” “我……”蔡昊天低了头,许是自己也迷茫了。这些天来,为何每次柳絮来送饭自己刚好都在,是巧合,还是自己一直都盼着她,所以才故意等着她? “别给我说,自己和柳絮说吧。我掐指一算,柳絮一会儿就会过来。” “阿郎,阿郎。”不多时,柳絮提着食盒,果然又来了,见穆悠在,似乎还有些恍惚,旋即却又欣喜不已:“阿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悠笑笑:“我一直都在啊。” “你骗人,昨晚我来给你送饭,你都不在。” “你走了我就回来了啊。”穆悠将蔡昊天往她面前一推:“我已经吃过早饭了,给他吃吧,多补补。” “阿郎,你去哪儿?” “暗访啊。看看前几天新来的那一批难民安置的如何了。” “明府,我陪你去。”蔡昊天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穆悠朝他眨眨眼,低声道:“陪我干嘛?没一点眼力劲儿,难怪到现在还单着。” “我……”蔡昊天便止了步,回头看向柳絮,慌乱地低了头。 “蔡大哥,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我……我……”柳絮嘴一憋,泪水也落了下来。 蔡昊天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柳絮,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柳絮摇摇头:“没人欺负我,只是为阿郎感到委屈。你说,阿郎那么好的人,只因身体的缘故,娘子就……娘子定然是嫌弃他了……娘子……娘子昨晚居然背叛了他。” “背叛?呃……你的意思是……红杏出墙?”蔡昊天小心地问道。 柳絮瞧瞧四下无人,也就毫不顾忌地答道:“可不是嘛?我……我简直对她太失望了。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姐姐,没想到她却做出这种事来。她还说不用我管。我和锦绣说,锦绣也怪我不该多事。我怎么就是多事了?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呢。” 看着柳絮委屈的样子,蔡昊天不禁无比心疼,他赶紧掏出手帕递了上去:“你先别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呃,那人是谁?怎敢动县令的娘子?” “还能有谁!”柳絮一脸怒火:“亏得阿郎如此信任他,提携他当了县尉,还让他和他师父一同住在穆府,没想到他居然趁阿郎不在家,做出此等不知廉耻的事来。” 蔡昊天听了此话,更是大惊失色:“你……你是说穆县尉?他……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还有他妹妹穆仙儿,自从李大哥死后,一直也飘忽不定的,要不是她故意误导,娘子又岂会受骗?可是,他们穆氏兄妹俩又是我们的恩人,我……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穆娘子也参与了?”蔡昊天听得一头雾水。 柳絮见状,便一五一十的把整个事都说了出来。 蔡昊天长长叹了口气:“李大哥不知因何过世,我问了明府,他也很难过,我也就没再提起,也没能去祭拜。对于李大哥的死,穆娘子定然是伤心欲绝,所以行为怪异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既然她未在汤里下药,只是给了个暗示,柳娘子必然是随着自己的心思才进了穆县尉房中。” 柳絮擦干了泪水,脸上零星的雀斑更加显目,她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娘子的错?” “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柳娘子若非自愿,大可以大声呼救,府上的人自然会赶过去;反之,穆县尉若是对柳娘子没意思,更是可以离开房间,以他的身手,怎会摆脱不了一个女子的纠缠?” “呵呵,这么说来,他们倒是郎情妾意啦!”柳絮冷笑道:“那阿郎呢?他们把阿郎当成什么了?” 蔡昊天看向门口:“你觉得明府为何会被人称为鬼县令?” “百姓们都说阿郎如鬼魅般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柳絮眼中一阵敬佩,旋即又惊诧了:“你是说,阿郎知道他们……” “没错,要不然明府为何一直借口公事繁忙,不回家呢?难道不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吗?”蔡昊天大胆揣摩着。 “这……”柳絮挠了挠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了,阿郎明明是喜欢娘子的,为什么要撮合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蔡昊天也满脸迷茫了:“有可能是明府发现柳娘子真正喜欢的是穆县尉,所以忍痛割爱,促其姻缘; 也有可能是穆县尉对明府十分重要,所以明府特意投其所好,让其更好地为自己效力; 还有可能是明府好面子,怕别人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所以故意让他们二人欢好,待再生个孩子来掩人耳目。 总之,以明府的聪明,他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柳絮咬了咬嘴唇:“那……那我该怎么办?” 蔡昊天温柔地看着她:“锦绣说得没错,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作为丫鬟,你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你之所以这么焦虑,那是因为你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丫鬟,而是当他们是家人,所以才会让自己这么伤神。” 柳絮叹了口气,感激地看向蔡昊天:“谢谢你,蔡大哥,听了你的话,我心里好受多了。呵呵,有你真好!” 蔡昊天心头一颤,被这单纯的一句夸赞又搅得心神不宁了。 第322章 任性妄为,厚颜无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仔细查看了一番赵斌递过来的名单,问道:“对于这么安置,他们可有异议?” 赵斌指了指最下面的三人:“别的都好,这母女三人倒是小声嘀咕,说住帐篷里,到夜里有些害怕。我安慰了一番,告诉她们我们一直有官差巡视,她们也就接受了。” “哦,好。通知赛华佗,进城的检查仔细些,已入城的难民也要每天记录健康状况,以防还有潜在的病患。”穆悠满眼凝重:“六年前,范阳一带就发过瘟疫,不多时便传到了长安,当时可是死了很多人。” “是,赵某也听说过那次疫情。明府放心,赛大夫非常尽责,住在帐篷里的难民每五户便选了一名组长,住在百姓家中的,则由当家户主负责,每天都会观察,若是有人咳嗽发烧,一律迅速上报。” 穆悠欣慰地将手搭在赵斌的肩头:“赵县承啊,能有你辅助我,真是让我轻松了不少啊。你是老天特地派来帮我的贵人么?” “呃……明府过奖了,这只是赵某的职责所在,呵呵。”赵斌被他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偏头见他的手还在,笑着轻轻推开:“呃,我还得去看看粮食的分配情况,先告退了。” “哦,忙去吧,别太累着了。”穆悠挠了挠头,四处瞟了几眼,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一天的光阴转瞬即逝,从日出到日落,似乎就是眨眼的功夫。穆府今天格外宁静,只有子谦的欢笑偶尔荡漾开来。 “子谦,快,过来。”穆仙儿突然现了身,冲扶着石凳的子谦喊道。 子谦抬头一笑,露出八颗白花花的小牙来,然后张开双手,踉踉跄跄地朝穆仙儿飞扑过去。 “哇,子谦真棒。姑姑举高高,好不好?”穆仙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抬头朝正屋方向看去,更是提了几分音调:“快叫我啊,叫姑姑,要不然我就不和你玩了哦!” 田娘子笑笑:“呃,不是一直都叫“姨”吗?” “从今天起,得改改了,还是叫“姑姑”吧,快,叫:姑姑,姑~姑。” 子谦嘟起胖乎乎的小脸,大眼睛转动了几圈,嘴巴好似费了好些力气,终于如鸽子般吐出一个字来:“咕。” “嗯,真棒!飞啰!哦!”穆仙儿无比满意,将子谦高高地抛了上去。 “呵呵呵。”子谦乐开了花儿。 “怕不怕?再高点?飞啰!”穆仙儿又加了几分力。 “好了好了,呵呵,够高了。小郎君会吓着了。”田娘子忍不住担忧起来。 “没事儿,他高兴着了。再飞!”穆仙儿又加了几分力,将子谦扔出了两丈高,然后飞身接住,又顺着屋檐跑起圈来。 田娘子感觉双腿只发软,身为奶娘,又不敢多言,只得屏住呼吸,连劝诫的话都不敢说了,生怕穆仙儿一分心,接不住,那可就遭了。 穆仙儿跑了几圈,见子谦高兴够了,终于飞身落地,将子谦放了下来。 “要……要……”子谦张着双臂,朝穆仙儿扑过去,显然还没玩好。 “好了好了,该吃饭饭去了。”田娘子赶紧上前抱住,朝穆仙儿笑笑,迅速回了房。 “主子,我真是服你了,每天怎么这么有精神!”钱管家在身后笑呵呵地说道。 穆仙儿挠了挠头,指指正屋:“柳婉茹一直都在房里?” “嗯。”钱管家点点头:“早饭、中饭都是柳絮端到房里吃了,然后叫子谦进屋玩了会儿,都一天没露面了。” “哎,你说她是害羞了,还是生我气了啊?我刚才那样玩子谦,她怎么都不出来骂我?不正常啊!”穆仙儿一脸犯贱的样子问道。 钱管家无奈地笑笑:“主子就这么盼着被她骂啊?不过这小孩子,又不是个物件,还真不带你这么玩的,也不怕给玩坏了。” “哪有?你看子谦多开心,一点也不恐高。我敢说啊,他可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若是得我真传,保证他长大了天下无敌!” 钱管家哭笑不得:“这……他才一岁,太小了,你要收他为徒,再怎么也得等他三四岁吧。” 穆仙儿嘟起嘴来,一手又揪上了钱管家的耳朵:“小钱钱,我发觉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主见了,也越来越有胆量了啊,长本事了啊!” “不是……主子……哎哟……疼……疼……”钱管家伸手就去护自己的耳朵,手却摸在了穆仙儿手上,赶紧缩了回来,满脸惨样,让人可怜。 穆仙儿总算松了耳朵:“哎,我发现啊,我居然有做红娘的潜力:胡老二和邵娘子如今恩恩爱爱,穆君逸和柳婉茹已生米煮成了熟饭,蔡昊天和柳絮也应该快了,呵呵。 还有锦绣,你说,把她和谁凑一对儿呢?还有奶娘,也才不到四十岁,也可以找个人嫁了。哦,还有欧阳清风,谁才能配得上他?” 穆仙儿用食指勾起钱管家的下颌,满脸坏笑道:“还有你,你想娶妻生子吗?哦,不,是娶妻,可以娶个带孩子的。真的,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 钱管家轻轻扒开穆仙儿的手,满脸无奈道:“主子,你县衙的事都忙完了啊?” “嗯,他们都替我安排好了,我等会儿夜里再出去检查一下就行了。”穆仙儿又抓了抓头,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难怪又这么无聊哈!锦绣和柳絮在做饭哩,你不去学学?” 穆仙儿斜了他一眼,抓起头来:“慢慢来嘛,急什么?我又不赶着去做厨子。” 钱管家的眼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头上:“痒吗?是不是该洗个头了?” “前几天不是刚洗了吗?”穆仙儿又挠了挠头。 “主子,你怎么成这样了啊?就算李大侠不在了,你整日里一身粗布素衣、不施粉黛也就罢了,可也不能搞得油头垢面的吧。我给你记着哩,至少有七天没洗头了。” “是吗?冷,懒得洗!”穆仙儿说着,坐到秋千上荡起秋千来。 钱管家叹了口气:“那……我帮你洗?洗完了马上帮你烤干了?” “哎,这主意不错。” 穆仙儿说着,回了房,横着往床上一躺,将头枕在床沿的凳子上,钱管家便打来水、端来火盆,忙活起来…… 晚饭时,柳婉茹还是没有现身,锦绣低头吃饭,欧阳师徒俩本就不喜言语,使得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穆仙儿拢了拢披散的头发,朝钱管家耳语两句,钱管家便将柜子里面的酒搬了出来。 “大哥,敢不敢尝尝这酒如何?”穆仙儿给穆君逸倒了半杯,见欧阳清风也将杯子伸了过来,却封了酒坛子,道:“师兄就算了吧。这是韩刺史送的,说是虎鞭酒,补身子的,大哥昨夜辛苦了,今晚说不定也要受累,得好好补补,不过千万别贪杯,每天半杯的量就够了。” 吃酒的人当然知道药酒的事。欧阳清风笑笑,也就拿过那坛桃花酿自斟自饮起来。穆君逸也笑了笑,吃完了杯中酒,抱走了酒坛子。 柳絮和田娘子抱着子谦回到饭桌,朝穆仙儿笑笑:“娘子已经用完饭了,仙儿姐姐,要不你进屋去看看?” “不用,看她做什么?”穆仙儿看向欧阳清风:“师兄,明府说让我们夜里去巡查一下。” “好。” 穆君逸在房间里来回转悠着,看了眼桌上的酒,嘴角淡淡一笑。仙儿有时候是爱胡闹,可是昨晚的事,还是要感谢她才是。 一直以为柳婉茹看不上自己,没想到她居然早就喜欢我了,只是觉得自己曾和别人生过孩子配不上我。呵呵,我穆君逸岂会是如此肤浅之人,怎会在意她的过去? 可是,她今天一天都躲在房里是什么意思?府上也就这些人,难道是觉得难为情吗?还是她根本就没听明白我的话? 穆君逸纠结了一阵,终于敲响了她的房门。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柳婉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仙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以后别再拿我开玩笑就是。” 穆君逸不语,再次扣了三下门。 “你到底还想怎样?”柳婉茹怒道,开了门,见是穆君逸,瞬间愣住了:“穆……穆大哥,有什么事吗?” 穆君逸一时也紧张起来,把心一横,直言道:“没事儿,是时候该睡觉了。” “那穆大哥也早些歇息。”柳婉茹低头道,便要关门。 “好。”穆君逸一掌抵住房门,红着脸道:“把我关在房外,如何睡?” “不,穆大哥,昨晚……都是误会,我……”柳婉茹顿时慌乱起来。 可不等她多言,穆君逸已挤进了屋,关了门,他将她拦腰一抱:“昨晚我们都是清醒的,何来误会?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愿做子谦的父亲,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穆大哥,我……”柳婉茹看着眼前的恩人,从宝月楼的尴尬初见到昨晚以身相许,这近一年来,他就这么默默地守在身边,让人无比温暖,给我无尽地安全感,他……可是,他那么好,难道不应当去找一个比自己好的女子吗? 穆君逸几步来到床前,将她温柔地放下:“你昨晚到我房里来睡了我,就得对我负责,我这一辈子也就赖上你了。” “我……”柳婉茹一时无语,当真是亲兄妹,原以为他不善言辞,没想到居然跟仙儿一样“厚颜无耻”。 穆君逸看着她红晕的脸颊和那润泽的红唇,坏坏一笑,挥手放下了床帐。 第323章 夜深人静,为民解难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深人静,数顶帐篷整齐排布,帷幔上标着序号,架子上的灯笼随风摇曳。 “子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吆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一队官差从帐篷间穿过,往他处去了。周围的一切便更加寂静了,似乎还能听到阵阵鼾声。 “一切安好,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欧阳清风朝身边的穆仙儿说道。 穆仙儿看着那点点灯火,却缓缓地问道:“师兄觉得这场仗还要打多久?还会有多少难民?” “战事要看双方用兵而定,逃亡各地的难民多如牛毛,到我夷陵者总共已达五百一十八人,若是战事不止,往后还会有更多。” “是啊,到时候又该如何安置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那时候,现在的难民应该也都稳定下来了。”欧阳清风劝道。 “嗯,只能这样了,若是要我像柳刺史那样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搞得自己无家可归,我可做不到。”穆仙儿笑道,突然变了脸色,朝远处努努嘴:“有人!” 欧阳清风看去,果然有两人用帕子蒙着半张脸,贼溜溜地穿梭在各个帐篷间,挑开门帘朝里面看去,似乎在找着什么。 突然,一人停了下来,像是找到了目标,他朝同伴招招手,两人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母女三人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拍打自己,睁眼一看,是两个蒙面人,还有一把贴在母亲脖子的尖刀。 “别出声,要不然一刀捅死你!”一人憋着嗓子,低沉着声音说道。 “你们……想……想干什么?”母亲吞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没你的事。”另一人同样用假声说道,已掏出怀里的绳子将她手脚捆了起来,随即扯过旁边两位少女身上的毯子罩在了她头上,同时踢上一脚,嘴里淫笑道:“滚一边去,别碍事儿。” “阿娘……你……你们是什么人?” “你……别过来!” 两位少女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哪儿见过这阵势,早就紧紧抱在一起,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单薄的身子也不停地颤抖起来。 母亲挣扎着甩掉头上的毯子,已意识到两人想对女儿心怀不轨,跪行着冲了过来,可刚挪了两步,便再次被踹倒在地上,那把尖刀再次架在了脖子上。 另一人再向少女们逼近两步,粗着声音道:“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听话,要不然就等着给你娘收尸吧。”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娘。”一个年纪大点儿的女子哀求道,泪水早已湿润了脸庞。 “好,那你过来,把衣裳都脱了。”男子说道,低声淫笑道。 “老大,那你快点啊,我就要那个小的了。”拿刀的人催促道。 “不,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们吧。我包袱里还有吃的……你们想要什么,都拿去!”母亲挣扎着直起身来,刚说几句,又被一脚踩在了地上。 “阿娘。”女子哭喊道。 “住嘴。你们再敢说话,说一句,我就割她一刀。”拿刀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 两位少女便捂住了嘴,低声抽泣起来。 另一人见状,胆子更大了,一把抓过女子,将头往她身上蹭蹭:“真香,乖,我一定好好疼你。” “在我夷陵境界,本官自会疼爱每位子民,何须要你费心!”穆悠一掌拍在男子肩头,冷冷地说道。 “你……你是什么人?”两人一惊,厉声问道。母女三人也是大感意外。 “在下姓穆名悠,如今的夷陵县令。哎,前几天在城楼上我不是自我介绍过了吗?怎么,你们眼神不好,没看清楚吗?” “县令,县令快救救我阿娘!”两个女子见来了救星,欣喜不已。 “你……你是县令?”拿刀的男子手有些颤抖,眉眼间也紧张起来。 “放下刀,给她们每人磕三个响头,我放你们一码。”穆悠朝两人笑道。 两人怯怯地朝帐篷门口退去,刀锋迎向了穆悠,连声音也哆嗦了:“放我们走,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穆悠将鱼符在他们眼前晃荡着,轻蔑一笑:“怎么,还想杀了朝廷命官吗?” “老二,走!”两人不敢多留,掀开门帘仓皇而逃。 “欧阳,拿下!”穆悠跟着出了帐篷,朝远去的背影呵斥道。 一道黑影拦住了二人,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欧阳清风手里的剑鞘一挥,两人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连带着旁边的帐篷也被撞歪了。 “怎么回事?” “哎,是县令。” “县令,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众人也逐渐醒来,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只见欧阳清风已将两人制服了,一人被踩在背上,一人则用剑压着,均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惊扰到诸位美梦了。这两人偷偷摸摸钻到了别人帐篷里,欲行不轨,被我当场缉拿。可是不但不认罪,还对我持刀相向,简直是罪大恶极。”穆悠指着二人说道。 “这谁啊?” “就是,太放肆了!” 在众人的议论中,欧阳清风扯下了他们脸上的帕子。 “哎,这不是王家那一对败家子吗?以前可是和我一个坊,就爱吃喝嫖赌,他们父亲路上病死了,现在是越发没人管了。”一人认出了地上的小贼,满脸的厌恶。 “县令误会了,我们兄弟俩也是一时糊涂,半夜起来上茅厕,回去时走错了帐篷……呃……见那两位小娘子漂亮,一时想交个朋友,也就开了个玩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对对对,不信县令可以去问她们,我们真的没把她们怎样,就是开个玩笑,也就提醒她们以后睡觉时得留个心眼。” 穆悠听兄弟俩还在狡辩,微微一笑:“你们二人说的在理,真不是你们的错。” “县令,县令不可听他们胡言。”刚才的母亲被两个女儿搀扶着走了过来,就朝穆悠跪了下去:“老身陈氏,这是我两个女儿。他们……他们两个小贼闯入了帐篷,殴打了民妇,还企图侮辱我的女儿,多亏县令突然出现,还请县令为我们做主啊!” “啊?这……这简直是太猖狂了。” “是啊,看他们的样子就不是好东西。” 围观的人又指指点点说开了。 “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哦,明府,欧阳捕头。”谢地带着一队人巡视过来,见是穆悠等人,微微一愣,赶紧见礼。 “谢地,你该当何罪?让你们夜间巡视,怎么有人在外乱窜,你们都不知情?”穆悠责怪道。 “我……属下失察,请明府治罪。” 穆悠冷冷地道:“你明天自己去找穆县尉领十大板子去,还有,你们这队今天的俸禄都别指望了。” “是,谢明府。” 穆悠上前扶起地上的王家兄弟俩,温柔地道:“我一直都是讲理的人,可是,你们编的理由总得在理才行。其实,刚才的事错不在你们,而是我的责任。” 众人一片哗然,欧阳清风一愣,谢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穆县令,八成是又犯糊涂了? 穆悠却是一本正经道:“确实是我的错。常言道,饱暖思淫 欲。都怪我,不该让你们吃得太饱,穿得太暖了。谢地。” “呃,在。” “把他们两个扒了外面的袄子,绑到那两棵树上去,明天饿他们一天!” 谢地迷茫地看向欧阳清风,见他点头肯定,赶紧揖手道:“是。” “县令,穆县令饶命啊!” “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以后真的不敢了。” 兄弟俩慌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如今,虽说马上就立春了,可是还是寒风凛冽,别说在这树上绑一天,就这后半夜,能不能扛得住都很难说。 穆悠依然笑着,将手拍在二人的肩头,柔声说道:“好了,乖,听话。既然到了我夷陵,总得给我几分薄面吧。要不然这前前后后这么多难民,我该怎么管?好了,听天由命吧。拉下去!” “穆县令,穆县令,我们知错了,穆县令恕罪啊!”二人做着徒劳地哀求,仍被拖了下去。 “这县令,我还以为他会放过那两个贼人哩。” “哎,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冻一天,该不会冻死吧?” “如此败类,冻死了活该。” 人群又炸开了锅。 “好了,都散了吧!” “多谢县令。”母女三人再次叩谢。 穆悠抬手示意她们起来,微笑道:“是你们说住帐篷里感到不安全的吗?” “不不不,民妇不敢。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吃饱穿暖,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陈氏拉着两个女儿的手,有些激动。 “我已命人在搭建茅草屋,大概三五天的样子,保证能让你们新来的这批难民都住进去。 就你们家没有男丁,住在帐篷里确实多有不便,这样吧,等天亮了,你们住到汪家去。 汪老汉六十了,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大儿子去襄州城做了大夫,二儿子在跟人学木工,小儿子在县城的面馆帮忙,父子三人淳朴善良,很好相处的。” 穆悠说着,忍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这……真的不用了,怕是也不太方便吧。我们留在帐篷里等着就好了。”陈氏听房东都是男人,一时又警惕起来。 “方便,方便得很,我去过他们家,离这儿也就两里地,他家年前刚修葺了房子,有地方你们住。”穆悠一挥手,有些怒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搬过去吧。” 母女三人见县令不悦,只得领命。 穆悠招手叫过一名官差,附耳道:“马上去通知汪老汉,就说,他拜托我的事,我已经开始做了,人都给他送去了,他两个儿子能不能留得住,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是。” 欧阳清风闻言,无奈地笑笑:“你这是准备改行当红娘了吗?” 穆仙儿嫣然一笑,人又飘飘然了。 第324章 乔迁之喜,潼关惨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清晨的安王府一片繁忙,宫女太监们穿梭在亭台楼阁间,将安王的日常用品照着敬玉轩里的摆设分类归置。安王则在会客厅设了宴席,皇上、贵妃及文武百官纷纷前来祝贺,连贺礼都收了一屋子。 然而,在这个非常时期,乔迁之喜固然隆重,可所有人也都藏着心事,宾客虽多,可也只有着表面的客套,少了太多的真情。 皇上早就坐不住了,接二连三的有人附耳报信,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最后一掌拍在案上,将两侧如履薄冰的文武百官也惊得坠入了深渊,连厅中的舞姬也被吓得跪倒在地。 安王回过神来,上前给皇上斟了杯酒,轻声问道:“阿耶,怎么了?可是前线的战事不利?”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本应该多陪陪你,可是实在有太多的政务要处理……哎,你多保重,还差什么,尽管派人来报。”皇上疼爱地拍了拍安王的肩膀,满面怒色地看向文武百官:“你们也都不用在这儿打扰安王了,都到宣政殿,有事商议!” “是。”众人应道,一起朝安王见礼,然后随着皇上离去。 安王看着空荡荡地大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冷冷地看向杨贵妃:“圣人都走了,阿娘还有事吗?” 杨贵妃叹了口气:“你可别怪圣人,怕是出大事了,要不然他不会不等你宴席结束就带走你的客人。” 安王自斟自饮一杯,冷笑道:“客人?呵呵,还不都是过来意思一下,谁是真的为我乔迁而开心?” “好了,我不是还在嘛,还有海瑶,快,过来。”杨贵妃朝朱海瑶招招手。 “海瑶拜见贵妃娘娘、安王殿下。”朱海瑶见其父随圣人走了,贵妃仍在,正忐忑不安地候在一旁,听到贵妃呼唤,不容分说便跑了过来。 杨贵妃笑着拉起她的手:“呵呵,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莲儿了,也越来越讨人喜欢。旭儿,这新家啊,就要多添点人气,你这儿房间也多,要不,就给海瑶也安排一间房住下,也让她多熟悉一下王府的环境。等圣人平了乱,再给你们举办大典,你看如何?” 安王瞟了一眼朱海瑶,轻哼一声:“阿娘何出此言,还未大婚就住在一处,这让天下人如何看?阿娘不是指望着我能有所作为的吗?怎能因这些事而落人把柄?” 杨贵妃欣喜地看向安王:“旭儿,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太高兴了,你确实已经长大了。想当初……” “好了,阿娘,我这儿还乱着哩,改天都收拾好了,再接阿娘过来玩儿。”安王不愿听她聒噪,已下了逐客令。 “好,海瑶,陪我回兴庆殿吧。”杨贵妃深知多说无益,拉起朱海瑶缓缓离去。 “殿下,呵呵,这安王府可比敬玉轩大多了,以后奴婢一定好好管理王府,还请殿下放心。”小夏子弓着腰奉承道。 “是吗?院子是大了,可是却觉得分外冷清。”安王眼中浮现出无尽地忧伤:“去年选妃那日,我带莲儿过来看王府,可是还没建好。如今,我搬了进来,可是莲儿却仍杳无音讯。穆悠曾说,我和莲儿有缘无分,难道他又算着了?” “哎呦,殿下,穆县令的话怎可当真?他不是脑子有些毛病吗?整日里胡言乱语,嘴里也没一句好话。”小夏子赶紧安慰道。 安王斜了他一眼:“穆悠是我的朋友,岂容你在他背后说三道四!” 小夏子一愣,赶紧朝自己一巴掌:“哦,奴婢该死,该死,呵呵,殿下恕罪。” “我又催了圣人几遍了,圣人的意思也很明确,说等平了安史之乱,就调穆悠回京来,哼,你觉得,圣人这次说话会算数吗?” “呵呵,当然了,君无戏言嘛,本来是准备年底调穆县令回来的,不是因为叛乱的事耽搁了吗,等平了乱,自然也就没有其它推脱之词了。” 平叛! 安王长长叹了口气:“你说这都个把月了,哥舒翰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还是不出城应战吗?别说圣人急,我都急了。真不知道他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殿下息怒,这些天来,圣人前前后后都给他下了十几道诏书了,他若还是不遵圣命,恐怕也说不过去了吧。” “郎君,出事了!”萧飒飞奔过来,焦急地喊道。 安王一惊:“出什么事了?” “哥舒翰将军出战了。” “真的?呵呵,什么时候的事?你打探的战况如何?”安王兴奋地问道。 “哥舒翰将军令王思礼率精兵五万在前,庞忠率众十万随后,自带兵三万在高丘督战。然而……”萧飒顿了顿,脸色越发凝重了,接着道:“两军交战没多时,叛军便败阵而逃,我军长驱直进,不慎被诱入隘路,顿时伏兵四起……我军惨败,潼关怕是守不住了。” “你说什么?败了?二十万兵马,怎会如此无能?”安王大惊失色,厉声质问道。 “叛军崔乾佑故意制造了“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的战报,实则就是要将我军引出城去,刚刚听到的战报,大唐二十万将士,幸存者只有八千余人了。”萧飒缓缓地说道,无神地看向兴庆宫的方向:“这次圣人的决断真的错了。” “那该怎么办?啊?”安王期盼地握住萧飒的双肩,眼中是从没有过的无助和仿徨。 萧飒轻轻摇了摇头:“萧某也不知该怎么办。对于打仗的事,我也不懂。我让崔虎、郑明在宣政殿外候着了,圣人和大臣们正在里面商量对策,等有了决断会第一时间传过来。” 一番焦急地等待后,终于有了消息: “殿下,殿下!”崔虎跑了过来,满脸通红,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揖手道:“殿下,刚得到的战报,安禄山已占领了潼关,正召集大军,直奔长安来了!” “什么?”安王只觉得眼前一黑。 “郎君!”萧飒一把扶安王坐下,见他缓了缓,才继续朝崔虎问道:“来了多少叛军?圣人又是如何决断?” 崔虎:“叛军人数无法统计,只是听闻安贼一路放言“有阻拦者一律杀无赦”。如此声势,怕是没几日便会兵临长安了。圣人已到勤政务本楼颁下制书,决定御驾亲征。” “圣人亲征?”安王与萧飒皆诧异地看向崔虎,满脸不信。 “是,属下绝不敢虚言。” “看来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圣人虽已是古稀之年,可是宝刀未老,亲自出征,必让将士们倍受鼓舞,军威大振。殿下尽管放宽心,一定会让安禄山落荒而逃的。”小夏子见安王吓着了,赶紧安慰道。 “怎么会这样?萧飒,你说,我大唐为何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安王眉头紧蹙,双眸中满是迷茫。 “你再去盯着吧。”萧飒挥手让崔虎退下,将长虹剑抱在胸前,冷冷地道:“我记得穆县令曾说过,她之所以不愿留在长安,因为这里看似繁华,可实际上早已被白蚁蛀得千疮百孔了。而夷陵,看似贫瘠,可是更适合开垦出新的辉煌。” 安王回头看向萧飒:“穆悠何时和你说的?” 萧飒一愣,低头道:“呃……她离开长安的时候。” “怎么没听你讲过?” “呃……郎君以前也没问过。”萧飒答道,心中倒是释然了。仙儿,你不愿留在长安,不愿做安王妃,是因为李殷,还是因为你在夷陵有梦?不论如何,你的决定是对的,夷陵离京千里,就算安禄山真打过来,你也可以高枕无忧。 安王叹了口气,并没有感受到萧飒的异样。他来到寝殿,取下床头吴道子为穆仙儿作的那副画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喃喃自语道:“莲儿,你看,我的王府已经建好了,我也已经搬进来了。可是,你在哪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你知道吗?安禄山反了,都快打到长安来了,无论你在哪儿,你一定要好好儿的,我也会一直等着你。” 他小心地将画像挂了回去,又展开另一幅自己的画作:“还有你,穆悠,你又何时能回来?今日我乔迁之喜,你也没个表示,哪有你这样当朋友的?知道吗?我在王府的东边给你隔开了一处院子,里面都由你做主了。等你回来了,我这儿所有宫女都可以去伺候你,呵呵,你这个淫贼,想纳个三妻四妾,我都帮你养着。” 萧飒守在门口,见安王盯着两幅画自言自语,知道他还是对穆仙儿难以忘怀,心中无比感动。 可是,既然仙儿选择了夷陵,又岂会再回长安,既然仙儿已和李殷成了亲,又怎会再做他的王妃?安王,杨莲早已经死了,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忘了她? “萧将军,你看殿下,怎么又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了?”小夏子满脸担忧起来。 萧飒却又突然有了新的顾虑,于是叮嘱道:“你们好生伺候着吧,我还有些事,去一趟郭府。” “去郭府?”小夏子一愣,续而无奈地笑笑:“我说萧将军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去谈情说爱?安禄山那么多兵马打来,你说,圣人就算御驾亲征,胜算几何?” 萧飒抓起腰带上的荷包看着:“所以,我要去找她交待一些事情。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第325章 兵临城下,仓皇出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傍晚时分,萧飒终于赶了回来。 小夏子迎了上来,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圣人命陈玄礼将军整编六军,还悄悄从马厩里挑出了九百匹快马,对外却放出了话,明日一早出征。” 萧飒四处瞧瞧:“崔虎、郑明还在兴庆宫吗?” “在哩。我怕圣人突然下旨,一时无人传话,让他们守在兴庆殿外面了。”小夏子叹了口气,指指屋内:“殿下刚用完晚膳,在书房写字去了。” “好。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安王对我们不薄,关键时刻,多长点心眼。” 小夏子点点头:“明白。我让月奴把殿下的衣物收了两箱子,蔷薇和木槿也备了些干粮。沈太医刚刚也传了话来,他就在圣人身边伺候着,如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必定也第一时间传消息过来。” “好。”萧飒欣慰地点点头,又朝外喊道:“来人!” “在,萧将军有何吩咐?” “将所有侍卫都召集起来,等我命令,还有,将安王的车驾备好。” “是。” 书房中,安王刚在纸上写下“夷陵”两个大字,还拿着笔在发呆,见萧飒进来,赶紧放了笔,举起字来问道:“怎样?” 萧飒笑笑:“郎君的字,写得自然是极好的,萧某望尘莫及。” “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萧飒连连摇头:“不用了,萧某的手只会拿剑,可不会执笔。” “那算了,反正你也不是文官。倒是穆悠,等他回来,我真得逼着他好好练练字才行。你瞧这,他给我的信,这字写得都跟鸡爪刨的一样。”安王满眼鄙视地说着,手里却将信整齐地折好塞入了怀里。 萧飒取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穆县令虽远在夷陵,可郎君一直想着她,也就不存在什么千里之遥了。” 安王慌得低了头,赶紧解释:“什么“一直想着”,就是觉得和他比较谈得来,朋友之间就想经常在一起聊聊天,你别说得让人误会。” 萧飒偷笑:“萧某好像也没说什么吧?倒是夏公公,前几日一时说漏了嘴,给我讲了那只断了的玉镯子的故事。” 安王脸一红,怒道:“小夏子!进来!” “奴婢……奴婢可真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怎么说起来的?萧将军……你……哎,奴婢该死,奴婢自己掌嘴。”小夏子慌了神,狠狠地看向萧飒,等着处罚。 “好了。”安王挥挥手:“我再警告你们两个,别以为我平日里宠着你们,都没有一点规矩了。” “呵呵,奴婢不敢,呃,殿下早些歇着吧。” “这不还早着嘛。”安王说着,又掏出那只玉镯来唤道:“小玉,你可帮我记住了,如果他们两个再敢传我的闲话,我就把他们也摔成两半。” “啊?小玉?殿下何时给镯子也取名了?” “怎么?有问题吗?殷子木的佩剑还取名叫大宝呢。”安王反驳道,将玉镯子小心地收在身上。 “殿下,殿下!”崔虎、郑明飞跑进来,揖手道:“传圣人口谕,命安王速速备齐日用所需,带上奴婢护卫,半个时辰后在延秋门等候。” “圣人口谕?什么意思?”安王一脸懵。 “刚刚又得到的最新战报,安禄山的叛军已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怕是明天就要攻城了。” 安王急了:“那圣人可准备好了?虽说是御驾亲征,可以鼓舞士气,可是安禄山一路杀红了眼,而且,圣人还将安庆宗母子祭了旗,这个仇,安禄山必定会让我们加倍偿还。” 崔虎与郑明对视一眼,再次揖手道:“殿下所言极是,所以……所以圣人同意了卫国公的建议,决定暂时退至蜀地,半个时辰后便出发。圣人令我们催促殿下千万不要耽误了时辰,也不要走漏消息,这次走得仓促,带不下太多人,最多二十位侍卫足矣。” “退至蜀地?”安王大吃一惊:“圣人这是要逃吗?” “西都蜀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倒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更何况卫国公以前曾担任过剑南节度使,那里还有一定的人脉。”萧飒平静地分析道。 “可是,圣人怎么能逃呢?作为一国之君,他怎能置长安城的百姓,不,是置全天下的百姓于不顾?”安王愤怒地一拍桌子:“萧飒!” “在。” “去,把我手下的亲兵护卫都召集起来,圣人想逃,好,随他去吧。身为安王,我来守城。我倒要看看,安禄山他敢不敢踏着我的尸首进入长安!”安王挺起胸膛,豪放地吼道。 “哎哟,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打仗可不是儿戏啊。”小夏子急得直跺脚:“萧将军,你倒是劝劝啊!” “劝什么?”安王将眼一瞪:“萧飒,本王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是!”萧飒抱拳道,朝门口走去,可刚走到安王身后,却止了步,突然抬起手来,一掌朝安王后颈处砸了下去。 “殿下,殿下!”小夏子和崔虎、郑明见安王倒了下去,迅速上前将安王接住,呼喊着,可是安王却没了反应。 小夏子惶恐地看向萧飒:“萧将军,你……你居然打了安王!” 萧飒抿了抿嘴:“打了又如何?他上次不是还打过我吗?扯平了!” “啊?” 萧飒:“还愣着干什么?还真由着他领着几百个侍卫去鸡蛋碰石头?” 小夏子咬咬牙,朝萧飒竖了竖大拇指,指挥着围上来的太监们道:“快,搬到马车上去,哎哎哎,慢着点。还有你们,去把安王的衣物都搬来,还有吃的,快!” 萧飒环视一眼整间书房,安王的宝贝实在太多,这仓促间如何收得齐全,只能挑两件最重要的。如此一想,便迅速去寝殿取了那两幅安王每日都要看上无数遍的画像,和众人急急赶去了延秋门。 “皇叔,皇叔可好?”广平王李豫骑马赶了过来,对安王的车驾呼喊道。 萧飒大喜:“广平王,你是何时回来的?” 李豫满脸风尘,疲惫地答道:“刚到。” 萧飒拉开车门,指了指安王,面露歉意:“哦,安王不愿离开长安,没办法,萧某只能出此下策了。” “没事儿,非常时期,总会有些非常之策。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去给皇祖父说一声,马上就可以出发了。”李豫说着,轻轻一鞭子,朝着前面皇上的车驾去了。 “太好了,广平王也回来了,有他在一边劝着,安王应该不会耍性子了吧。”小夏子帮安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脸色终于缓了几分。 一路的颠簸,安王终于被晃醒了,他皱着眉头,摸了把后颈部:“这是什么地方?” “殿下,殿下你醒了!”月奴开心地叫了起来。 “殿下再宽心睡会儿吧,我们已经在路上了,圣人的车驾就在前面。”小夏子安慰道。 安王猛地坐了起来,大吼道:“停车!” 车夫一拉缰绳,围在车四周的侍卫们也都勒了马。 “郎君有何吩咐?”萧飒下马,拉开车门问道。 安王怒视着萧飒:“刚才谁在背后打了我?” 萧飒一抱拳:“属下不知,还请郎君恕罪。” “你……你现在怎么跟穆悠一个德行了?”安王再次揉了揉颈部,见周围众多侍卫都看着,也就把自己被打的事忍了下去,只是仍心有顾虑地朝车后看去:“我们都走了,长安的百姓该怎么办?” 小夏子也叹了口气,劝道:“殿下仁慈,但打仗就是如此,怎可顾及到所有人?安禄山要的是大唐江山,李唐皇室才是他的目标,城里的百姓只要归顺,或许还会保住性命。” “后面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了?”李豫发现了异样,骑着马和几个侍卫赶了回来。 萧飒朝他一揖手:“安王醒了。” “哦,皇叔!”李豫欣喜地下了马,兴奋地喊道。 “豫儿!”安王伸出双手与他握在一起:“你怎么在这儿?” “刚赶回来,圣人命我协助陈玄礼负责西迁。” “西迁?哼,一国之君,临阵脱逃,堂堂大唐天子,怎会沦为鼠辈!”安王仍愤愤不平。 李豫从车夫手里抓过缰绳,朝队伍一挥手,大声命令道:“所有人听令,跟紧前面的车队。”说完自己便坐在了车头,一拉缰绳,马车便也朝前面急行起来。 安王毫无防备,整个人朝后倒去,撞在了月奴身上,他抓着扶手坐正了,怒道:“干嘛呢?想颠死我!” 李豫眼见赶上了大部队,终于放慢了速度,他见车夫等人飞跑了上来,将缰绳扔给车夫,转过身来,冷冷地答道:“车子再颠簸,也不会把人颠死,最多晕车而已。可是,如果你不紧跟圣人,落了单,被安禄山的人抓住了,你就必死无疑了。长安百姓的生死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你回去了,也就只会多一具尸体。” “豫儿,洛阳……”安王话到一半,又突然住了嘴。 李豫双眼中尽是悲痛:“当时安贼攻城,我带着亲兵和洛阳刺史一同守城,眼看寡不敌众,只得命城中百姓和我府上的家眷先行离开。随后,我们同高仙芝、封常清一起退至潼关,没想到,圣人会听信谗言,将他们二人以“失律丧师”之罪处斩。 我和六皇叔带领官兵死守潼关,终于盼来了哥舒翰的大军。我才得以脱身去寻找我的家人。” 安王也关切起来:“你的妻妾和孩子们都还好吧?可随你一起回来了?” “好。”李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其他人都好,唯独珍珠,在和他们逃离的路上被人群冲散,下落不明。” “什么?珍珠失踪了?那……”安王住了嘴,不知该如何安慰。 第326章 忍饥挨饿,生死相随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没事儿的,我相信珍珠,她一定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有相见的时候。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可是她却知道我在哪儿,她会回来的。”李豫说着,嘴角淡淡一笑,眼中满怀希望。 安王也为之动容了:“没错,珍珠跟莲儿一样,都是聪慧的女子,一定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我们可是皇子皇孙,这么有名,她们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好,皇叔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前方巡视,不可能只顾着你一人。皇叔切记,一定要紧随圣人车队,还有,不要多管闲事,非常时期,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至理。”李豫微微一笑,跃到马背上,朝安王交待了一通,双腿一夹马肚子,朝队伍前方追了上去。 “殿下,走得太急,也没收拾什么东西,萧将军说每天都见你看这两幅画,就让我们带着了。”小夏子将画像呈上。 “好,好,带着他们就够了。”安王欣喜不已。 “殿下,饿了没?奴婢给你带了吃的。”小夏子又问道。 “还好。哎,圣人都带了哪些人?” “哦,就带了比较受宠的几个嫔妃,再就是皇子公主和皇孙,还有陈将军的禁军,太子的亲兵,再就是十多个亲信大臣,总共有三千人吧。” “杨国忠也在?” 小夏子点点头:“是。” 安王咬咬唇,道:“安禄山就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对付杨国忠的,这人坏事做尽,还带着他干什么?就应该把他留在长安,让他自生自灭去。” “呵呵,殿下莫生气,卫国公已被圣人骂了一路了。”小夏子笑呵呵地说道:“路过左藏库的时候,卫国公想烧了国库,圣人就骂他不顾百姓死活,说:要是叛军进了长安,寻不到宝藏,岂不是要去抢百姓的财物? 后来卫国公担心叛军追来,想一把火烧了刚才的木桥,圣人又把他骂了一通,说:若是百姓逃难过来,断了去路,如何是好?又命高公公带人去灭了火。 圣人虽离了长安,可还是心系百姓。殿下就不要因为这件事再责怪圣人了。呵呵。” 安王听小夏子还在为圣人开脱,十分不悦地嘀咕道:“哼,虚情假意,真的心系百姓,就该去和安禄山决一死战。” …… “圣人有令,稍作休息!”前方的禁军一路传信过来。 安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天已经蒙蒙亮了。 马车停了下来,月奴伺候着净了面,小夏子递过来一张又冷又硬的胡麻饼,安王瞬间又不高兴了。 小夏子赶紧道:“殿下息怒,先将就着吃两口吧,前方不远就是咸阳望贤宫了,到时候再好好儿吃顿好的。” “谁在哭?”安王闻到阵阵孩童的哭声。 “呃……应是哪位小公主或是小皇孙吧。昨晚走得急,估计还有些皇子公主都没来得及用晚膳哩。” “崔虎,你去看看他们带了吃的没?把这些饼子拿给他们先垫垫肚子。哦,还有广平王的家眷,也看看他们有没有吃的。” “是。”崔虎迟疑了片刻,托着一包食物离去。小夏子想要阻止,可抿了抿嘴,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安王下了马车,放眼看去,朦胧中,一片荒野,一阵凉风袭来,带来阵阵寒意。 “殿下,把斗篷披上吧。”月奴跟了上来。 “萧飒,你在看什么?”安王径直朝萧飒走去。 萧飒用手梳理着马的鬃毛,眼睛却仍望着东方:“郎君你看,太阳要升起来了。” “是啊,又是新的一天。”安王苦笑,补充道:“逃亡的一天。” “郎君想去哪儿?”萧飒突然问道。 安王一愣:“不是要跟着圣人去蜀地吗?还能去哪儿?” “蜀地?”萧飒满脸凝重:“这一路过去并不好走,就算去了蜀地,又该如何?是联合周边的兵马一起反扑,还是就在蜀地再建一个政权?” 安王倒是没想过这些,他迷茫地看向萧飒:“那你觉得我们该去哪儿?” 萧飒沉默了片刻,朝左右瞧瞧,低声问道:“郎君还想当这个安王吗?” 安王一愣:“何出此言?” “如果郎君还愿做亲王,则随圣人去蜀地,走过这段最艰难的路,以后还是会锦衣玉食,不过很可能再也没有自由;如果郎君想做一个普通人,那我们就去夷陵,找穆悠去。不论郎君如何决择,萧某都将一直追随左右。” 安王顿时激动起来,双手握住了萧飒的臂膀:“你说真的?我们真的可以去夷陵?” “是。”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圣人说去。”安王撒着欢儿便欲走。 “哎,郎君,”萧飒一把拉住他:“此事不宜声张,要走也得悄无声息地走。” “哦,是哦,呵呵,那我去偷偷试探一下圣人的反应。” “圣人有令,继续前行!”禁军中传话了。 萧飒便上了马,道:“郎君快上车吧,到夷陵的路还远哩,先随圣人到望贤宫补给一下沿途所需。” 不多时,一行人饿着肚子满怀希望地到了望贤宫,然而,除了空荡荡的房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更别提吃的了。 “阿耶,阿娘。” 安王来到皇上身边见了礼,抬头看去,也就一夜间,他却似乎又老了许多。身边的杨贵妃也发丝微乱,想是还没顾得上梳妆。 皇上双眼中布满血丝,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来:“哦,旭儿啊。饿了没有?咸阳县令跑了,连去传召的太监也没有回来。杨国忠出去买吃的去了,再忍耐一会儿。” 安王抿了抿嘴,心中陡然一酸:“儿不饿。” “咳咳咳……”皇上还想说什么,突然却一阵咳嗽。 “三郎,来,快坐下,喝口水。”杨贵妃帮忙他拍拍背,接过高力士手里的水递了过来。 “圣人,来,我去买了些饼子,先吃点儿吧。”杨国忠风风火火地跑进屋来,怀里捧着一堆烙饼,身后便迅速围上来一群嫔妃和皇子皇孙。 众人跪在地上,朝圣人贵妃请安,眼光却都直勾勾地朝那堆饼子看去,几个不经事的孩童早已伸出了手,要不是被其母亲抓着,早冲上去抢了。 “都平身吧。”皇上叹了口气,对高力士道:“我还不饿,把饼子给他们分了吧。” “是。” “这是我的。” “我也要。” …… 众人叫嚷着,涌了上去,抢过饼子,个个狼吞虎咽着,已毫无形象可言。 “大家,你也吃点吧。”高力士将手里剩的唯一一个饼子呈了上来。 皇上郑重地接住,连双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抬起袖子迅速拭去,将饼子用丝帕包住,塞到了安王怀里。 “圣人,所有禁军都饿了一夜了,派去买粮食的士卒只寻到了一些麦豆粗粮,将士们都说难以下咽,再如此下去,臣担心……”陈玄礼走进来汇报道,满脸憔悴,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担心…… 是啊,大多数禁军都是官宦子弟,身份何其尊贵,也都在长安安家置业,什么时候受过挨饿的罪?这次抛家弃口、忍饥挨饿连着赶了一夜的路,长安的家人还生死未卜,谁心中没有怨气呢? 安王想着,心头一颤,小心问道:“阿耶,那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 皇上双眉紧锁:“派人去金城县传旨,让金城县县令准备接驾。” “是。” …… 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再次满怀期待地随皇上朝金城县去了,然而长安城里的人们还毫不知情。 清晨,文武百官还有入朝的,到了宫门口,还能听到漏壶滴水的声音,仪仗队的侍卫们仍然整齐威严地站在那里,一切如旧。 只等到宫门打开,看见宫人们乱哄哄地出逃,一问方知皇上早已不知去向。 “圣人跑了!” “快逃命啊!” …… 失望、绝望地呼喊声如利刃划过每个人的心房。 于是,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瞬间慌乱地四处逃命。山野小民争着闯入皇宫大殿及王公贵族的府苑盗抢金银财宝……宫里宫外乱成了一片。 …… 长安城以东为万年县,县令早已闻风而逃,县尉郭锻却是全副武装。他站在城楼上,手里握着佩刀,双眼紧盯着城里惶恐地人们,然后走到东面的城垛口,看向那一望无垠的荒野。 他清楚的知道,安禄山的兵马正在逐步靠近,他更清楚整个城楼上下的兵马加起来还不及安禄山的百分之一。可是,他们陪自己留下来了,这所有的守城人都是大唐忠诚的勇士,就算是以卵击石,也要拼了! “郭郎。”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 郭锻心头一惊,回头一看,果然是薛楚儿,她今日身着男装,未施粉黛,更显英气逼人。 “楚儿,你怎么来了?七妹他们没带你一同走吗?”郭锻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地问道。 “七妹拿了萧将军的令牌,昨夜里便走了,她让我转告你,不用担心。”薛楚儿笑着帮他整了整铠甲:“我告诉七妹,我要陪着你,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郭锻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悲痛道:“你这个傻瓜,留下来,你会死的。” 薛楚儿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你才是傻瓜,知道会死,为何还守在这儿?” “安禄山的大军马上就到了,城里的百姓还有好多都没有逃走。我们在这城墙上多守一刻钟,他们或许就可以多逃出一里路,也就多了一线生机。” “所以,我来给你助威啊!呵呵,杀人我不会,可是击鼓可难不倒我。”薛楚儿从他怀里分开来,走到旁边,拿过士兵手里的鼓槌来。 “县尉,叛军来了。”一旁的哨兵报告。 郭锻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写着“燕”与“安”字的旗帜在呐喊声中越来越近。 “弓箭手准备!” “是。” “誓与长安共存亡!” 振奋人心的战鼓响了起来,郭锻回头与薛楚儿会心一笑。 时光荏苒,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刻。那日,郭锻在好友的宴席上一套刀法耍得英气十足,薛楚儿击鼓伴舞,凑出了一道和谐的旋律…… 第327章 难兄难妹,是走是留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傍晚时分,饥疲交迫的一队人马终于到了金城县驿站。然而情况却不容乐观。县令和百姓早已逃走,幸运的是还留了一袋粮食,将士们用锅一煮,将就着填了填肚子。 “安王哥哥。” 安王正抱着两幅画像发呆,听见有人叫,赶紧迎了上去:“永乐,你怎么过来了?” 少女一头栽进了安王怀里,泪水已如决堤的洪水:“安王哥哥,你说,我们大唐是不是快亡了啊?” “别瞎说!”安王捧起她的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作为公主,万万不可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来,记住了吗?我大唐定然千秋万代,安禄山只是一时得势,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失去的城池都夺了回来。” “那……我们要逃到哪儿去啊?都逃了这么远了,沿途都没有人接驾,带的食物早就吃光了……我们……我们还要走多久?”永乐公主悲痛地问道,突然捂着嘴干呕起来。 “永乐,怎么了?”安王用袖子帮她擦擦嘴,疼爱地看着这个妹妹。 永乐公主揉了揉肚子:“没事儿,就是坐车坐得太久了,胃里有些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是饿了吧?来,我这儿还有一个饼子,是阿耶给的,你吃了吧。”安王掏出珍藏了一天的饼子递给她。 “不,我不想吃,你吃了吧。” 安王笑笑:“我刚才喝了粥了,还不饿,你快吃了吧,等放过夜就坏了,多可惜。” 永乐公主犹豫了片刻,将饼子一分为二,兄妹俩相视一笑,肩并着肩在石头上坐下,吃了起来。 “永乐你看,今晚的月亮还挺亮。” “嗯,老天一定是看整个驿站都没有几盏灯,特地给我们照亮的。”永乐公主想象着,情绪缓和了不少。 安王便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既然老天都在帮我们,我们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哎,老天保佑,希望明天到了马嵬驿站,能有大队的官员百姓夹道相迎,好酒好肉给我们摆上好几桌。” “可能吗?”永乐公主听闻此言,表情又沉重了:“这两天,一路上有不少官吏悄悄离开,连伺候我的四个宫女太监都走了两人,其他嫔妃宫里出走的人加起来更是多了去了,连圣人身边的宦官都少了好几个。” 安王想了想,心中突然无比感动:“呃……我宫里的人还好,跟着出来的二十二人,一个不少。” “安王哥哥真是厉害,手下的人都如此忠诚。” 安王沉默了,去年穆悠总喜欢往敬玉轩跑,他说要在去赴任前帮我把敬玉轩的人都清理一遍,帮我把路铺好。难道当真给我留下的都是对我忠贞不二的人? “安王哥哥,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你是不是又在想莲姐姐了?咳咳……”永乐公主咳嗽两声,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来:“这个给你,荷包是我绣的,里面装的干的桃花瓣还是去年莲姐姐陪我一起采的哩,咳咳。” “真好看。”安王夸道,欣然接过,系在腰带上。 永乐公主朝安王的腰带上看去,微微摇了摇头:“又是玉佩又是荷包,太累赘了。”她说着,将玉佩摘下,系在了安王脖子上,然后打量一番,将玉佩从他领口塞了进去:“现在我们也算是在逃难哩,还是不要太招摇。” “这个玉佩还是我被册封安王时圣人赏赐的,和我准备送给莲儿的玉镯待在一块,也算有个伴儿。”安王隔着衣裳摸了摸胸口的两件玉,心中感到了一丝安慰,他冲永乐公主笑笑:“你快回房去吧,你身子弱,吹不得凉风。” “回房?哪有独立的房间?跟那些嫔妃一起挤着,还有些弟妹不停地哭闹,还不如在外面透透气。” “那就回你车上睡吧。”安王瞟了一眼四周的房屋:“所有人都累了,除了几个值夜的,所有禁军、宦官和皇子、大臣都挤在一处睡了,实在是乱得很。我一会儿累了,也睡车上了。” “嗯,那安王哥哥早些歇着。” 看着永乐孤独的背影,安王心头涌起不尽的怜悯,这个妹妹同自己一样,也是不到十岁就没了娘亲,平日里身子也弱,就只待在自己宫里种一些花草,调配一些胭脂水粉,如今前去蜀地一路艰辛,怕是要遭不少罪了。 萧飒悄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候在一边的小夏子,微微一笑:“夏公公,你也去眯会儿吧,安王由我看着。” “哦,那好,萧将军辛苦了,有什么事派人叫我。”小夏子一整天都没有合眼了,早就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到屋檐下找了个角落躺下,不一会儿便熟睡了。 “郎君睡不着吗?”萧飒问道,看向安王腰间的荷包,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朝自己腰带上的荷包摸去。 “这里面的花瓣儿还是去年莲儿采的,真香。”安王取下荷包闻了闻,一脸陶醉,然而很快又担忧了:“如今怕是长安也被安禄山占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城池会沦陷。你说莲儿到底会在哪儿啊?真希望她能够离得远远的才好。” “呵呵,穆县令不是算命先生嘛?以前她在长安时我还不觉得,现在仔细回忆她说过的一些话,我感觉好些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说不定啊,她真的开了天眼,能够预知一些事情。 常言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些难以解释的事哩。郎君不是要去夷陵吗,那就给她一两银子,让她算出王妃的下落来,如何?” 安王听萧飒说了一大堆,仔细琢磨了一番,倒是满脸敬意:“你还别说,穆悠他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还真说对了很多事。我以前一直鄙视他装神弄鬼的骗人钱财,现在想想,他确实挺有趣的。” 萧飒四处瞧瞧,压低了声音道:“那郎君准备何时动身?” “还……真走啊?”安王怯怯地问道。 萧飒也愕然了:“郎君改变主意了?” “不,我是很想去夷陵,真的。可是,现在我们手上连干粮都没有,又不便牵马离开,光靠两条腿,饿着肚子,那要走多久啊?” “一个月吧,或许途中不幸碰到安禄山的兵马还要绕路,那就……两个月吧。” “啊?~”安王下巴都快脱臼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两个月,从这里到夷陵要这么远吗?” 萧飒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能悄悄牵走两匹快马,一路顺风,马不停蹄地跑个七八天就到了。我每次去的急信最快六天就到过,估计驿使除了吃喝拉撒都没下过马。” 安王无意间听到了关键词:“每次去急信?你经常给穆悠寄信吗?” 萧飒捂了嘴,尴尬地笑笑,转了话题:“哦,对了,刚才我听说,王思礼从潼关逃回来了,他说哥舒翰将军被俘了。于是圣人就任命王思礼为河西、陇右节度使,令他立刻赴任,收罗散兵,向东讨叛军去了。” “哥舒翰被俘?他可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了。”安王长吁短叹一阵,突然疑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还不知道?” “哦,刚刚传来的消息。” 安王凝视着萧飒:“谁给你传的消息?我怎么觉得,你在圣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呢?” 萧飒挠了挠头:“呃……呵呵,驿站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安王怒了:“说!” 萧飒知道瞒不过,也不想再隐瞒,便直言道:“沈太医说的,圣人长途劳累,沈太医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沈素灵?”安王诧异道:“你和他私下里有来往吗?” 萧飒沉重地道:“如今形势严峻,我们一同逃出的三千人,已私下逃走了好几百人。接下来将何去何从,需要时刻关注圣人的动向。沈太医一直心系郎君,便经常透露一些消息。” “他为何要这样做?泄露圣人的机密可是大罪,他不怕杀头吗?”安王倒替沈素灵捏了把汗。 “不怕,为了郎君,让他死都无怨无悔。” “为什么?” “因为郎君的母亲,乔采女。当年乔采女临终前,把郎君托付给了沈太医。” 安王再次愕然:“我娘亲和沈太医……很熟吗?” 萧飒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呃……很熟。” “多熟?” “非常熟。” “哦。”安王若有所思,不敢再多问,他抬头朝天上的月亮看去:“圣人今日见金城县也无人接驾,而且连派来传旨的太监也跑了,他失望极了。如果我们也偷偷跑了,不知他该多难过。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大唐走到如今的地步,再多的怨言也无济于事了。就这两天时间,圣人又老了不少,这一路西去,身边要是多一个人陪着他也好。 所以,我决定了,暂时不走了。我要陪着他入蜀,等到了西都,我再去夷陵。可以吗?” 萧飒淡淡一笑,深深一揖手:“萧某全听郎君定夺。” …… 夜已深沉,驿站外的帐篷里却无法平静。 太子李亨沉默不语,眼神呆滞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贴身太监静忠。片刻后,他终于发话了:“圣人健在,你却说出此番话来,你当真活腻了吗?” “为了殿下,奴婢死不足惜。”静忠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接着说道:“当时李先生都说过,殿下难道还不知道此时已到了该“动”的时候了吗?” 太子妃也紧跟着道:“三郎,并不是我们意图不轨,而是大唐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圣人年事已高,如今只知自己逃命,已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三郎身为大唐储君,理应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带领大唐的勇士们平定叛乱,让大唐再现辉煌。” “是啊,刚才陈玄礼将军悄悄过来,让我转告殿下,禁军中已是怨气冲天,所有人都说:我大唐走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圣人偏宠杨家所致,都希望太子能去除佞臣,重振朝纲,救民于水火啊!”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太子遣退左右,沉思良久,嘴角不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否去泰来的喜悦。 第328章 马嵬兵变,大仇得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马嵬驿站位于长安以西一百多里,从金城过去也就大概三十里的路程,可是众人饥肠饿肚,又缺乏休息,走一里歇一会儿,竟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到。 作为大唐从长安通往西北和西南的一个交通驿站。这里和前两个驿站并没有多大区别:同样的没有人烟,没有吃的,官吏和百姓早就逃得不知去向,甚至连拿着金银都没处去买一张饼。 不,还是有一点区别的:驿站里还多了一群身着胡服的吐蕃使者,个个表情诧异地看着这群举着“唐”旗号的车队晃晃悠悠地靠了近来。 安王的眼神也黯然了,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靠回到车厢。昨晚还幻想着能有大队的官员百姓夹道相迎,好酒好肉摆上好几桌。看来真是做了一场梦了。 “那些胡人是干什么的?”安王问道。 崔虎刚好跑了过来,抱拳道:“回殿下,是二十位吐蕃使者,听说安禄山叛乱,准备去长安慰问,行至此处,碰到难民,所带的金银粮食都被洗劫一空,正停在此处商议对策哩。” “他们身上也没吃的?”安王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却咬了唇,李旭啊李旭,你可是安王,以前吃顿饭都要小夏子千呼万唤,何时也跟那些不懂事的弟妹一样,满心满眼里只关心吃的了? 哎,不过,真是饿啊,还是前天晚上吃了顿饱饭,昨天一天就只傍晚喝了一小碗清粥,吃了巴掌大块儿饼,今天早过了午时,除了喝了三碗水,就没有别的了。 崔虎并没有感到安王的尴尬,同样的饥饿感使他咽了口唾沫:“吐蕃使者也没有吃的,圣人命卫国公出去寻粮食去了,请殿下稍候。” “我听见有溪水声,不知水中是否有鱼,如果有,倒可以抓几条来烤着吃。”萧飒下了马,在一旁说道。 “烤鱼?”安王顿时兴奋起来,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漫到唇边的口水,大呼道:“在哪儿抓鱼?我也去。” 萧飒笑笑,往东北边一指:“听声音好像在那边。” “走。” 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一片荒野,也就百步开外的山坡下果然有一道清泉。 郑明和两个小侍卫飞跑过去,瞪大眼睛瞧上一番,大喜道:“殿下,鱼,真的有鱼!” “快,快抓!” “是。” “呵呵,你们三个在那边守着,我来赶。” “哎,快快快!” “跑了!” “过来了,过来了,萧将军,快!”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萧飒的长虹剑飞刺下去,一条三寸长的小鱼便穿在了剑尖上。 “哎哟,萧将军,你就不能刺条大的,这么小,还得找锅熬汤。”小夏子捡起萧飒扔到地上的小鱼,笑弯了腰,转身抛给身后的月奴,月奴抿嘴一笑,乐呵呵地捡进了铁钵里。 安王看着一群侍卫打趣嬉闹着,脸上也流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些人虽都是自己的侍卫和奴婢,可如今,似乎成了和自己患难与共的朋友。平日里,除了萧飒随意一点,其他人都对自己敬畏有加,何时能如此刻一样开怀。 “哦,这条不错。” “那是,大鱼都精着哩,急不得。”萧飒高高扬起自己的战利品———一条五寸长的小鱼,沾沾自喜。 小夏子“噗嗤”一笑:“呃,殿下,其实这种野鱼熬汤吃更鲜美。” 安王也笑了:“好,是烤是煮就由你们决定了。” “殿下,殿下。” “安王哥哥。” 沈素灵和永乐公主飞跑过来,声音急促。抓鱼的众人便停了手,均朝他们看去了。 “安王哥哥,不好了……出……出大事了!”永乐用手抵着肚子,喘息道。 安王收了笑容:“怎么了?” 沈素灵如永乐公主一样面色惨白,他沉重地看着安王:“禁军哗变了!” “什么?” “吐蕃使者见卫国公空手而归,正围堵着他索要食物。突然有官兵喊:“杨国忠与胡虏谋反!”众人皆一拥而上,杀死了卫国公,连躯体也被砍得七零八落,头颅也被挑在了驿站门口。 魏御史上前阻止,也被乱刀砍死,还有几位大臣,刚劝两句,也被打得浑身是血。”沈素灵说着,心有余悸。 “那圣人呢?圣人怎样?” “殿下别急,圣人安好。” “那陈玄礼呢?” “陈将军一直陪在圣人身边。” “太子呢?” “哦,太子和广平王带了一队人马往另一个方向寻吃的去了,还没有回来哩。” 安王咬了咬牙,朝众侍卫一挥手:“走,去看看!” 爬上了山坡,果然可见驿站门口挑着东西,浓浓的血腥味也随风而来。 “安王哥哥,你看……那……就是杨国忠的头。”永乐公主一把拉住安王的袖子:“还是走后门吧。” “对,我们刚才就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沈素灵朝一边指指。 安王却是高昂起了头来:“我堂堂安王,岂能偷偷摸摸从后门进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量,看他们能不能连我也杀了!” “哎,殿下,殿下。” 众人劝着,萧飒却已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杨国忠死了,他居然死了,没想到他就这么突然死了!仙儿,我们大仇得报了!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一刀杀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而此刻,他死在禁军乱刀之下,他成了大唐遗臭万年的罪人,他的儿孙族人都将受人唾弃,永不翻身,真是可喜可贺! 钉在门口的头颅还在滴着血,地上也被染红了一片。那张原本蜡黄的脸早已惨白无色,他的双眼还圆瞪着,可以看出他死前的惊恐和无助。只是不知在他临死前可曾为自己这一生所犯的罪恶而悔恨。 “安王到!”崔虎大喊道。 所有禁军都看了过来。在他们脚下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其中包括那二十名吐蕃使者,还有魏方进和韦见素等几位大臣。哦,不,并不是全为尸体,还有几人浑身是血还在抽搐,应该还有半条命吧。 安王彻底惊呆了,原以为他们就只杀了杨国忠和魏方进,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非命。血腥味扑鼻而来,安王咬着嘴唇,迫使自己忍着没吐出来。 萧飒也被这一幕惊得回过神来,心头一颤,这些禁军是杀红了眼吗?他一步跨到安王身前,手里的长虹剑毅然出鞘,朝围过来的禁军大声呵斥道:“安王在此,退!” “退!” 其他侍卫也大声呵道,迅速将安王等人围在身后,朝四周的禁军持刀相向。 禁军们止了步,有的人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对于安王,所有人都是认识的,这个不问政事的逍遥王,这个圣人最宠的皇子,刚才还如孩子似的叫嚷着去抓鱼吃,想来也是饿得不行了吧。饿,真是饿了,能跟皇子同命相连,倒也难得。 所有人也开始让出路来,有的人还朝安王抱拳行了个礼。 安王看着地上散落的残肢,想来就是杨国忠的遗体了。堂堂卫国公,当朝宰相,身兼四十多职,何其尊贵,没想到居然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萧飒见安王沉思,有些急了,圣人就在东边里间的屋子里,你倒是快去啊,你还待在这儿欣赏什么呢? 永乐公主一把拉住安王的袖子,小声道:“安王哥哥,快走啊。” 小夏子恐安王吓软了腿走不动路,赶紧一把扶住:“殿下,这边请!” 安王一把甩开小夏子的手,指了指地上的残肢:“杨国忠罪不可恕,你们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是,他不管如何也是我王妃的父亲,人既已死了,理应入土为安。萧飒,随我寻一处地方把他们都葬了吧!” 萧飒惊得手里的剑都扬了起来,安王啊安王,说你单纯,你偏要在这个时候加以证明吗?看他们的样子,想是对杨国忠深恶痛绝了,难道我们不应该与他撇清关系,避免受到牵连吗?你怎么还赶着攀亲戚呢? “唰唰唰”几声脆响,有几名禁军将士已拔了刀。 “你们想干什么?都退下!”萧飒手里的剑朝他们指了过去,大声吼道。 “怎么?你们还想杀了我吗?来啊,动手啊!”安王上前几步,拍拍自己的胸口,气恼道。 “殿下,你就少说两句吧。”连小夏子都听不下去了,一把拉住安王,点头哈腰地朝四周的将士陪着笑脸。 “你们……知道你们又饥又乏,可是……可谁不是饿着肚子?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得到了吃的吗?”永乐公主大着胆子,也朝众将士喊道,因为激动,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沈素灵也靠向安王身侧道:“诸位将军,安王仁慈,带我等去那边的溪里捕了几条小鱼,这一路下去,怕是都得如此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有道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那溪里,鱼多的是。我看草丛里还有野鸡,诸位都身手不凡,说不定能抓上一些。 再说了,太子和广平王不是去找粮食去了吗?请诸位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可这院子,怎么说也不是敛尸房,总得收拾了吧?” 禁军们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又朝后退了几步,几个拔刀的也将刀回了鞘。是啊,如今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又何必大动干戈。杨国忠是乱臣贼子,该杀。可安王……何必要犯下谋杀皇子的大罪呢? 安王见众人被自己的气魄吓退了,甚是满意,再次朝四周的侍卫一挥手:“你们一起把这些尸体埋了吧!” “是。”崔虎等侍卫们应道,迅速行动起来。 第329章 人生无常,安王遇袭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南边的山林中一片繁忙,崔虎盖上最后一铲子土,将铁铲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朝安王抱拳道:“回殿下,所有尸首都已经掩埋完毕。” “好,”安王扫视一眼那一长排土堆,叹了口气:“人生无常,这些人生前怕是没想过会客死他乡,更没想过会如此草草入葬吧。” 小夏子见安王又在感慨,也跟着说道:“殿下仁慈,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已是他们的造化了。如今战火连天,谁又能预知自己的身后事?不知会有多少人只能曝尸荒野了。” “走吧,去看看圣人怎么样了。禁军突然如此暴动,还不知道圣人是否吓着了,沈太医,你去给圣人好好瞧瞧。” 沈素灵拱手道:“是。” 安王却有些怒气难平,埋怨道:“那陈玄礼也真是无能,身为禁军统领,居然连手下的人都控制不住,我就不信了,他们禁军就那么娇贵,就饿了这几顿饭就值得杀人解气?” “郎君还记得广平王交待的话吗?广平王说:一定要紧随圣人车队,还有,不要多管闲事,非常时期,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至理。”萧飒还有些后怕,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安王一下。 “没错,殿下,刚才可吓坏奴婢了,你说,你同他们争什么啊?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没看见他们的刀口还粘着血吗?”小夏子跟着说道。 安王抿抿嘴,把眼一斜:“好了,真是奇了怪了,这才离开长安没多远吧,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敢教训起我来了?”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呵呵呵,哪儿敢?就是提个醒儿。” “哎,不知道豫儿他们能不能买到粮食,要不然也只能喝清汤了。” “天还早,要不我们再去抓几条鱼?”月奴小心地问道。 “萧飒,你功夫好,要不在这林子里转转,看有没有野兔子什么的?”安王环顾一下四周,试探着问。 萧飒指指两百步开外的驿站:“行,那我一会儿再来找找,不过,先得把你送回去。” 安王满脸不屑:“这才几步路?我还能丢?不是还有他们这么多人跟着嘛?我说……” “别出声!”萧飒叫住安王,耳朵微微一动,手已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嘴里道:“有人!” 安王松了口气:“我说萧飒,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野兽哩……”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记响,一支冷箭已迎面而来,萧飒的剑已出了鞘,将箭击落,口中大喊道:“有刺客!” 二十位侍卫瞬间便围成了圈,将安王等人护在了中间,周围一下静得可怕,只剩众人的呼吸声。 “什么人啊?”安王小声地问。 “殿下,快蹲下来!”小夏子一把将安王按了下来,沈素灵和月奴也赶紧伸出手臂罩在安王身上。 “安王在此,什么人如此不长眼?”郑明呵斥道,寄希望于是某个找食物的士兵打猎射偏了箭。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这不说话还好,刚开口道明了身份,就又有数支箭从四面一同飞了过来。众侍卫一同挥刀,箭支有的断成了两半,有的钉到了旁边的树上,有的…… “啊!”一名小侍卫刚砍断面前的一支箭,却不幸被身侧飞来得箭射中,惨叫着倒了下去。 “啊!”随着叫声,又倒一人。 箭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如果说刚才只是试探,而此刻越来越猛的箭雨显然只有一个目的———取了这一众人的性命。 萧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来者何人,多想无益,可显然是准备充足,这箭的供应也是源源不断,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可他们没有在小溪边动手,没有在驿站动手,而是等到了此刻,显然还是有些顾虑的。他们既然顾虑驿站,或者是驿站里的人,那么,只有回到驿站才是安全的。 萧飒想着,用长虹抄起地上的箭,朝北边掷去,随着几声哀嚎,两名躲在灌木丛后的刺客便毙了命。 “回驿站!”萧飒喊道,一手仍挥舞着剑,另只手已抓起安王的手臂:“走。” 崔虎郑明对视一眼,也学萧飒的样子,将飞过来的箭朝四周击去,于是四处的树上也有几人惨叫落下,箭雨也停了下来。 然而,也就前行了十多步,众人便停了下来,大约上百名将士正拦在路上,个个手持利刃,如铜墙铁壁一般。身后,刚才伏击的杀手也追了上来,怒目而视。 萧飒一眼便认出了领队的将领,上前一步道:“张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将军抱着刀微微一笑:“驿站人太多了,还请萧将军带安王殿下另寻一处地方歇脚吧。” 萧飒怒道:“你想谋反?” “哈哈哈,谋反?笑话!禁军刚才杀了那么多人,都没人说他们谋反,张某只是想请安王让路而已。” “你……你大胆,你射杀了我六名侍卫!”安王怒道,眼圈有些泛红,刚才还一同抓鱼的人突然变成了尸体,换成谁都接受不了。 “让路?”萧飒重复着这两个字:“安王何时挡着太子的路了?” “什么?”安王大惊:“你说太子……” “不不不不,”张将军连连摆手:“太子和广平王出去找粮食了,还没回来哩。倒是圣人见禁军哗变,吓得不轻,怕是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你说圣人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一时糊涂,颁个什么遗召,那可如何是好?所以,张某斗胆,来绝了圣人这个念头,还请安王恕罪!” “是太子妃?你是太子妃的从兄,定是太子妃的命令!”沈素灵也忍不住发话了。 “哟,沈太医啊,你怎么也跟安王站一边了?太子妃已有了身孕,还想着请你给把把脉的,你说你,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张将军笑道,朝身后一挥手:“一个不留!” “是!”众将士一拥而上,与安王的侍卫激战在一起。 张将军用手里的刀修着指甲,悠闲地道:“广平王不知情,以为我到另一方寻粮食去了。一会儿啊,你们就把他们扒了皮,说是本将军猎了几头野猪,让大伙儿都好好吃上一顿肉,哈哈哈哈!” “月奴。” 安王被护着朝后退去,一偏头就见月奴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忍不住一声惊呼。 “殿下小心!” 正在安王悲痛之时,又有一刀刺了过来,萧飒等分身乏术,小夏子便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过去,那刀便从小夏子的后背贯穿到了胸前。 萧飒见状,踢飞身前的士兵,转身护了过来,先是一剑击毙了伤了小夏子的士兵,又接连着砍倒了安王另一侧的三人。 安王再次呆住了,月奴的死本就突然,没想到小夏子也跟着挨了一刀,重重的一刀! “小夏子———”安王大呼道,一把将他抱住,跟着他一同倒在了地上。他缩回手来,看着自己满手鲜血,眼中的泪水夺目而出:“小夏子,你……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小夏子被沈素灵扶着,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也落了泪:“殿下……别……别哭,奴婢何德何能……怎可让殿下落泪……咳咳……奴婢……怕是不能……不能再伺候殿下了。” “小夏子,不许胡说,我命令你,不许死!”安王声嘶力竭道:“你不是奴婢,你是我敬玉轩六年的总管,你还要帮我管理安王府的,你……你说过的……你怎敢欺君!” “殿下……恕罪……这些年来,奴婢……奴婢其实对不住殿下,奴婢偷偷贪了好些钱……还有上次……那只玉镯子……奴婢想攒钱养老,辜负了殿下信任……” “我不怪你,我……等你老了,我养你,我找人伺候你……玉镯子,哦,在这儿哩……我赏给你了,莲儿选了你做我的总管,她会同意的。来,你拿着,我以后再给王妃送一只新的。”安王哽咽道,从怀里掏出小玉塞到了小夏子手心里。 “殿……殿下……”小夏子还想说什么,可已没了力气,他再次吐出几口血来,往旁边一歪,便再也没了动静,只剩最后一串眼泪缓缓地划过脸庞。 “沈太医,你快救他啊!”安王怒道。 沈素灵松开一直按压着小夏子伤口的手,在他鼻子下一探,再移到脖颈处停了片刻,沉痛道:“殿下节哀,他已经死了。” “小夏子!” “安王节哀啊!哈哈哈,你们打累了就换人!”张将军依旧在一边修着指甲看着热闹。 萧飒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又击毙了五人,除了现在正纠缠的三四十人,靠近北边的方向还有三十人上下旁观着。纵使自己的功夫在他们之上,可他们如此车轮战术,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更何况刚才后背还被他们砍了一刀。 自己的兄弟又倒下了四人,以我们剩下的十人,带着安王和沈太医冲破防线回到驿站已是不可能了。而驿站里的人是否知道了这边的打斗,呵,就算听到了,怕是也没人愿意过来多管闲事吧。可是,禁军不管,那圣人呢?圣人难道还不知道安王被袭吗? 萧飒头中快速分析着,只有放弃回驿站,向南,潜入刚才的山林中,或许可以在树木的庇护下获得一线生机。 “崔虎、郑明,你们带人断后,沈太医,扶起安王,走。”萧飒一把将安王从地上拉了起来,向南跑去。 “是。”剩下的侍卫大声应道,奋力迎向四周的劲敌,均是视死如归之态了。 “将军,他们逃向林中了。” 张将军抬起手来看看,似乎对自己的指甲很是满意,他微微一笑:“很好,跑远一点,免得多些闲话。这片林子就这么大,东北西三面都派人守着,就给他们留一个出路。 穿过了林子往南就是渭河了,你说,他们准备了船没有啊?怕是只能游着渡河了。哟,我怎么忘了,安王可不会水啊。这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哈!” “那个萧飒和沈素灵不知水性如何?” 张将军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士兵:“死人还会水性?” 第330章 天衣无缝,凶多吉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将军,将军,驿站出事了!”一名士卒大呼着跑了过来。 张将军满脸不屑:“还能出什么事儿?” “禁军扬言:要圣人处决杨贵妃,否则拒不护驾。圣人被逼无奈,痛哭着赐了一道白绫,令高力士勒死了贵妃。” “什么?杨贵妃死了!哎,可惜了,啧啧,可惜了这一大美人儿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谁让她是杨国忠的堂妹,禁军们杀了杨国忠,事后细细一想,肯定会顾虑杨贵妃秋后算账,当然得一了百了。”张将军咂咂嘴,捋了捋胡子,就见安王那十个不要命的护卫已被逐个儿放倒在地。 “将军,安王的护卫都死了。” “好。他们的尸首不动,把我们死了的人换身装扮,然后传出话去,就说吐蕃使者被禁军所杀,吐蕃的暗杀团为了报仇,杀了圣人最宠的安王解气。现场都好好布置一下。” “是。可是安王……” “我看那萧飒也受了伤,追去的那些人也都乔装了,传令下去,让他们决不能留活口。其余人听令,随我返回原路,我们还要和广平王汇合哩。” “是。”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静忠谄媚地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妃,张氏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她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嘴角露出一丝奸笑:“驿站内热闹得很啊。你说,圣人这又是失了爱子,又是失了爱妃,他会受得住这个打击吗?呵呵,他也老了,属于太子的时代该到了。 杨贵妃宠冠后宫十多年,让天下女人羡慕不已,没想到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从今往后,怕是也会慢慢的被世人所遗忘,就算想起来,也只知她是红颜祸水、让大唐饱受战乱的罪人。” 静忠深深一揖手:“呵呵,太子妃所言极是,如今,您才是我大唐最尊贵的女人!” 张氏掩面而笑:“太子回来了没?” “应该快了吧。不知道太子弄到粮食了没?” “放心,会有粮食的,作为大唐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会让人失望呢?” …… “太子、广平王回来了!”众人齐声欢呼道,接过他们带回来的粮食。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是太子有本事。” “请太子殿下为天下百姓做主啊!” “是啊,若太子与圣人皆入蜀,那我中原大地岂不是都要沦落到安禄山手中了?” “请太子领兵反击安贼,末将愿追随左右,万死不辞!” “末将愿随太子讨伐安贼,收复河山!” 所有禁军将士围了上来,个个叩首而拜,正气凌然。 李豫心中也是激情万丈,抱拳跪地:“父亲,众将士所言在理,这两天,儿也一起在想,若是我们都随圣人入了蜀地,大唐的江山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儿愿随父亲一起抗击安贼,平叛战乱,收复河山!” “起来,都起来!”太子李亨无比感动,可仍面带难色:“此事还得先向圣人禀告,一切谨遵圣喻!” …… “豫儿,”永乐公主在一旁轻声唤道,满脸惊恐之色,连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李豫微笑着跑了过去,一把扶起少女:“永乐姑姑,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少女眼圈一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怯怯地看了一眼远处围着太子的禁军将士,低声道:“他们……他们今天杀了好多人。那二十个吐蕃使者,还有杨国忠,魏方进,韦见素……还……还有……杨贵妃……” 李豫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刚才踏入驿站时的异样感觉便得到了诠释,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再次核实道:“姑姑说什么?他们……连……宰相、贵妃都杀了?” “是。他们担心贵妃以后会为杨国忠报仇,一起包围了驿站,圣人惶恐,只得让高力士勒死了贵妃来自保,此刻,贵妃的遗体还陈在驿站后的佛堂里,圣人悲痛欲绝,我……我也不知当如何安慰。” 李豫满脸凝重:“那安王呢?” 永乐公主听了此话,更是一阵后怕:“安王哥哥说,杨国忠就算罪不可恕,可也是莲儿姐姐的父亲,人都死了,理应入土为安,所以带着手下的侍卫,把所有的尸体都拖到南边山上去埋了。” 自己随太子外出寻粮食,禁军哗变,杀了宰相、贵妃,刚回来众人都愿追随太子……安王未归……李豫想着,只觉得这一件件事似乎都是环环相扣,他背后一凉:“安王出去多久了?” “至少半个时辰了!”永乐公主说着,也担忧起来。 “来人,随我来。”李豫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叫上自己的侍卫,已朝驿站外狂奔而去。 “豫儿,等等我。” “殿下,你看那边!”一个侍卫朝前指道。 李豫等人飞奔过去,只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悲痛不已,那一个个面容自己曾是那么熟悉,他们都是皇叔最亲近的人:崔虎,郑明……还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的侍卫,还有月奴,还有小夏子…… “豫儿,他们……”永乐公主捂着嘴,也认出了他们来,突然,她上前一步从小夏子手里捡起小玉:“豫儿,你看,这是安王哥哥的玉镯子,安王哥哥曾说过,这是特地为莲儿姐姐制作的。” 李豫接过一看,这只玉镯子确实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制好后皇叔就急忙派人请我去看,结果穆悠也在,我就大喊了一声,结果……事后还是小夏子偷偷着人补上了两道金圈…… “殿下,这些刺客都是胡人。”一旁的侍卫查看一番,报告道。 李豫紧握着小玉,悲愤道:“如何认定他们是胡人?” “呃……他们虽然外面穿着黑衣,可是里面的服装都是吐蕃人的样式。” “启禀殿下,未发现安王。” “殿下,树林里还有尸体。” 李豫将玉镯子纳入怀中,跟了过去。一路随着血迹穿过树林,林中还有新埋的土堆,想来皇叔就在此处把那些死在驿站禁军之手的人埋下的吧。 旁边的尸体有刺客,也有皇叔的侍卫,看周围的树木,一定有过一场激战。部分死者有箭伤,却被用刀把伤口扩开了,伪造了刀伤的样子。 皇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我的劝告,你都置若罔闻吗?李豫心头无比悲痛,只朝前寻了过去。 傍晚的渭河在晚霞的映衬下格外绚丽,河水奔腾,怒吼着向东而去,似乎只有这气势,才配汇入黄河。 “沈太医,沈太医!”李豫突然眼前一震,冲上去摇晃着呼喊一阵,不禁悲从中来。他已经死了,死在离河十步之遥,身上横七竖八的满是伤痕,一把短刀还留在他的胸前,而他的双手还紧紧地抱着一位刺客的腿。想是临死前还在拼着最后一口气,阻止着他对付安王。而那刺客也已毙命,全身也是吐蕃人的装扮。 “殿下,听闻禁军杀了吐蕃使者,他们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寻仇都来得这么快?身份标识都这么明显?”李豫怒道,悲痛地朝河边走去,双眼无神地盯着河水,悔恨交加。如果自己不去陪父亲外出寻粮食,如果能在走之前再多叮嘱一番,如果…… “豫儿,你看!”永乐公主喊道,欠着身子从河边的草根上取下一个荷包来,她举起来仔细一看,顿时捧在怀中痛哭起来:“安王哥哥……这是安王哥哥的荷包,我昨天晚上刚送给他。安王哥哥,安王哥哥……” “皇叔!皇叔!”李豫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朝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大喊道。 一阵悲痛后,李豫擦去泪水,朝身后的侍卫命令道:“来人。” “在。” “去选一些水性好的人,给我顺着河往下游找,给我下河去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豫咆哮道。 “是。” 不远处的草丛后,一个身影偷偷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悄然离开,只朝驿站外太子的帐篷去了。 不多时,李豫也回来了,径直朝太子的营帐走去。静忠在入口徘徊着,见到李豫风风火火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滚开!太子呢?” “回禀殿下,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歇息了。”静忠说着,伸手拦住了他。 “让开!我有事要问太子。” 静忠一笑,原本丑陋的脸便更加狰狞:“殿下为了安王可是跑到渭河边去了?是说怎么热得满头大汗了。奴婢啊,建议殿下还是先冷静一下,早些歇着吧。 圣人已经同意了,明日一早,太子就会带一部分兵马去替圣人平叛了,殿下身为太子长子,当然要陪伴左右,以尽孝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事已至此,即使和父亲闹僵,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了。 李豫想着,努力平复好心情,嘴角苦笑道:“有劳你转告太子:豫儿知道了。” “殿下慢走。” 失魂落魄地回到驿站,永乐公主早就候在门口了。 “姑姑。”李豫揖手道。 “安王哥哥的事,我还没想好怎么给圣人说。”永乐公主擦了把泪,眼睛也红肿起来。 “先瞒着吧,我怕圣人受不了。” “殿下,有发现。”一人回来报信。 李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发现了什么?” “在刚才沈太医死的地方往下游寻了大概百步之遥,捡到了一只鞋,从刺绣和材质看,应是安王的无疑了。河水湍急,怕是……很难捞到……很难捞到安王的……遗骸。”侍卫低了头,将手里的鞋子呈上,等着责罚。 李豫也知安王必是凶多吉少了,一只手颤抖地接过鞋子,另只手掏出怀中的玉镯来,哽咽道:“皇叔……对不起。” …… 第331章 荣华不再,患难真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刺骨的寒冷和疼痛迫使安王微微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乱石滩,其间杂草丛生,还有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倒也春意盎然。 一个浪花拍来,淹没了他半个身子,安王冷得一颤,努力撑起身来,着急地搜寻着那个奋力将他推到岸边的人。 “萧飒,萧飒。” 安王终于站了起来,捂着胸口一阵咳嗽,然后光着冻得通红的双脚,踩着坚硬的乱石,朝下游走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他的身边还停着一只水鸟,歪着头似在好奇这闯入自己栖息地的是何方神圣。 “萧飒!” 安王皱着眉忍着脚底钻心的痛来到他身边,水鸟便惊慌离去。 萧飒侧身躺着,全身早已湿透,手脸也冻得通红。他双眼紧闭,对安王的几声呼唤没有一丝反应。 安王怯怯地向他靠近,再次唤道:“萧飒,萧飒!” 萧飒依然没有反应。 安王的泪水泉涌而出,一下扑了上去,搂起他的肩剧烈摇晃起来:“萧飒,萧飒,你快醒醒……醒醒啊,不要死……萧飒!萧飒!” 萧飒被他晃得吐出一口水来,深深地缓了口气:“别……晃了……没淹死……也……也得被你……晃死了……” “萧飒,呵呵,萧飒你没死!”安王脸上的泪水和笑容混为了一体,一时兴奋的像个孩子。他一把紧紧地抱住萧飒,抱住了这个唯一还能陪伴自己的人。 萧飒被勒得一阵气促,努力将他推开道:“疼……” 安王顿时撒开了手,朝萧飒身上看去,只见他身上的衣裳已有多处被血染红,连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迹。 “萧飒,你……你伤势如何?”安王瞧他背后出血最多,拉下他后领的衣裳,一道深深的伤口赫然在目,殷红的血水还在不断涌出,似乎没有止境。 “我没事儿……你怎么样?”萧飒双唇泛白,一句话也说得有气无力。 “我……”安王一把摸向自己的胸口:“我没事,呵呵。”他掏出怀中的玉佩来,更是满脸欣喜:“是这块玉佩,是这块玉佩帮我挡了一刀。莲儿以前说过:玉是有灵性的,它认主人,一旦戴在身上,便不可轻易地摘下来,它可以帮我消灾挡难。没想到还真被莲儿说中了。” 萧飒也朝那玉佩看去,只见上面已满是裂痕,似乎一碰即碎。 “这玉……没用了,埋了吧。”萧飒咳嗽了两声,伸手就去摸自己的头顶和腰带,幸好,发簪和荷包都在。 安王轻轻地抚摸着玉佩,脸上出奇地平静:“这是当时圣人封我为安王时,赏赐给我的,六年了,如今它碎了,安王也就不存在了。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安王李旭,只有……只有平民李东升。” “李东升?”萧飒不禁又想到那次在敬玉轩穆悠讲的美女蛇的故事,嘴角也微微一笑:“东升,是你弱冠之礼时取的字,平常也没人这么称呼你,倒是……不会太引人注意。” “好,那我以后就叫李东升了。” “郎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飒撑着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往周围寻了一圈,也没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长虹,想是不知沉到了渭河的哪一处了。 李东升已在地上挖了个小坑,郑重地将玉佩埋了起来,眼神迷茫地看向江水,反问萧飒:“我们现在在哪儿?该往哪儿走?” “我们……”萧飒刚想答话,只觉得嘴里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萧飒,萧飒!”李东升慌乱地扶住他:“你还好吗?” “不好。”萧飒苦笑道。 他说得是实话,如今两人饥寒交迫,周围又荒无人烟,甚至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能好到哪儿去? “走,我们去看看哪儿有医馆。”李东升四下张望着,自己全身被乱石擦蹭得多处青紫,萧飒更是需要止血疗伤,耽误不得。 萧飒却有些力不从心了,没走几步,只觉得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萧飒!”李东升叫道,一咬牙,抓起他的双臂就往背上扛去。原以为背人也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要这么难。 他半蹲着身子,把萧飒搭上后背,然后用力一撅屁股,突然压上来的重量使得他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萧飒也从他头顶翻了下去,一头栽在了乱石滩上,顿时额上鲜血淋漓。 李东升摸了把蹭破皮的膝盖,看向萧飒,顿时大惊失色:“萧飒,萧飒你没事吧?” 萧飒被摔懵了,闭上了眼睛,以免血水迷了眼。 李东升却更慌了,见他闭了眼,满头是血,伸手就去试他的鼻吸,慌乱中也不知有无感受到他的呼吸。 “萧飒,萧飒你别死!萧飒……我身边就剩你一人了,求求你……你不要再离开我……”李东升喊道,又扳起萧飒的上半个身子摇晃起来,满脸泪水,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萧飒皱着眉终于睁了眼,他忍着痛看着面前还在自顾自哭泣的落魄皇子,苦笑道:“郎君还是……别管我了。” “萧飒!呵呵,你没事儿就好,太好了。我……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李东升说着,抬起袖子朝他额上的血迹擦去。 萧飒疼得一哆嗦,咬了咬牙:“你还是别管我的好……那样,说不定……我还能多活一会儿。” “你……你别不识好歹!我救了你,你还嘲讽我。要不是我鞋子丢了,我早把你背到医馆去了。”李东升羞愧不已,赶紧找借口。 萧飒听了此话,才注意到他的脚,果然鞋袜都没了,他将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摩擦着,双脚不知是冻的还是被石头磨出了血,一片通红。 “把我的靴子穿上吧。”萧飒盘起腿来运了下气,脱下自己的靴子扔给李东升:“这里是……渭河南岸,看见前面……那片山脉了吗?那应该就是秦岭。你一直往南走……总有一天会到夷陵。” “哦,好。”李东升听到“夷陵”二字又来了力气,他笨手笨脚地穿上萧飒的靴子,抓着萧飒的胳膊用力一提,再用屁股一顶,弓着腰驮着萧飒踉踉仓仓地就朝林中走去。 “哎,你放下我……”萧飒随着他凌乱的脚步被震得一阵目眩,本就失血过多,被李东升这么一折腾,更是疲软无力了。 “不,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李东升咬着牙,吃力地龟速前进着。 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来说,或许都从没有背过谁,更别提照顾过谁。李东升真的尽力了,虽然半个时辰才走了一里路,虽然又因为他的失误把萧飒又摔出了几道新伤……可是,他还是…… 还是太累了…… 他双腿颤抖着,抬头向前看去,额上的汗合着湿发流下的水汇成了珠儿,一粒粒顺着英俊的脸庞滚落在地上。 “歇……歇会儿吧!”李东升已不知是第几次提出这个要求了,以至于萧飒都懒得回答了。 李东升看了眼前面的大树,拼着全身的力气靠了过去。可刚踏上一堆枯树叶,突然脚底一紧,如变戏法似的,四周突然涌出一道绳网,紧接着,不等二人反应过来,网口却收紧了,一个大石头从大树上落了下来,绳网便兜着二人极速上升,最后悬在了半空。 “啊———”李东升大喊道:“谁?出来!有种就出来,别偷偷摸摸的!” 萧飒摸了摸绳网,微微一笑:“这应该是猎人的陷阱。” “猎人?”李东升大喜:“你是说,这片山中有人?太好了!” 萧飒却又皱起了眉:“在这种深山老林,谁知道猎人多久来清一下猎物,没人来,我们就得一直吊着了。” “我们可以割断绳子。” “我没刀。” “那……那怎么办?” 萧飒擦了把脸上的血水:“听天由命吧。” 李东升扯了两下那牢固的绳网,一狠心,朝那些绳结咬去,顿时捂着腮帮子,满眼失望。 “这种网,都是用来捕野兽的,为了得到完整的兽皮,猎人会等野兽饿死了……再来收尸。” 收尸?李东升心头一紧,此刻停了下来,更是觉得饿得难受,全身的湿衣被凉风一吹,似乎都快结冰了,全身被乱石划破的伤口虽不及萧飒深,可也疼得人直哆嗦。不多时,我们就会变成两具尸体吗? “萧飒,我饿了!”李东升靠在他肩头,喃喃地说道。网兜内空间狭小,使得二人只得如此“亲密无间”。 萧飒咳嗽了两声,又闭上了眼,缓缓答道:“我……也饿!” “我们会死在这儿吗?”李东升无力地问道,心中无比悲痛:“我们若死了,怕是连个帮我们安葬的人都没有吧。” “那就别死。别说话,先睡一会儿,保存体力。” “饿,睡不着……” 萧飒蜷缩起身子来:“睡着了就不会感到饿了。” 太阳已升到了正上空,将温暖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好一场日光浴。 浓浓的困意使得李东升也渐渐地睡了过去,连远处过来的两人也没有发现。 “阿耶,快看,逮到东西了!”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孩子用手里的弓朝前指指,将箭筒换了只肩。 父亲手拿着长叉子,背后也背着同样的弓箭,他小心地靠上去,眼神犀利地看向网兜,突然大惊失色:“是人!顺子,快,把人放下来!” “人?”被叫做顺子的孩子也是大惊:“他们……他们是谁?怎会闯入我们的陷阱?” “先把他们放下来,小心点儿。” “喂,喂,快醒醒,你们没事儿吧?” “咳咳咳。”萧飒被人一晃,又是咳出一口血来。 “啊,你……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顺子扶起萧飒,一脸同情。 李东升听到萧飒咳嗽,也努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朝父子俩看去,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332章 命不该绝,灵丹妙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哎,终于到了,看你也不胖啊,怎么这么重?”顺子和李东升一起倒在了床上,直喘粗气,想是累得不行了。 “快,让让!”顺子父亲扛着李殷也进了屋,一脚轻轻踢在顺子小腿上。顺子马上爬了起来,帮着扶住萧飒,平放在李东升身边。 “你们饿了没?顺子,锅里还有肉汤,给他们先盛两碗来。” “肉汤?”李东升咽了口唾沫,坐了起来,眼光不自主地随着顺子去了。 “来了。还是热的,你们快吃点。”顺子一手端着一个碗过来了,和父亲一起,分别协助二人吃下。 李东升抿了抿唇,将最后一丝油水舔进嘴里,瞬间恢复了不少体力,他赶激地朝父子俩笑笑:“多谢二位相救,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他日一定重谢。” “哎,不用不用,在下李康,以前在家排行老四,人们也就称我李四。这是我儿子顺子,今年十二了。呵呵,家里也就我们父子俩人。 哦,我看你们的衣裳都还是润的,这样穿在身上,很容易伤风的。这两件是我平常穿的,你们若是不嫌弃,先换下来吧。” 李康倒是热情,说话间已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了两件布衫和草鞋,想要递过去,可瞟了一眼李东升和萧飒身上的华服,不禁有几分难为情。 “多谢李四哥。”萧飒说道,偷偷运气,身上的伤口又疼得让人不敢动了。 “没想到恩公也姓李,呵呵,我也姓李,我叫李东升,他是我……” “我是他兄长,我叫李爽。”萧飒唯恐李东升口无遮掩,赶紧抢过话头。 李东升一愣,瞬间倒也会意了,他瞪了一眼萧飒,接着问道:“不知李四哥可知道哪儿有医馆,我……我兄长伤得太重了。” 李康默默地起身,拿过刚才萧飒用过的碗,出了屋,也就眨眼的功夫,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回来了。 “来,你趴着,我看你背后的伤好像挺深,得先止住血。” 萧飒歉意地朝他床上看看,连褥子也被自己的血染红了一片。他也就顺从地趴下,退下背后的衣裳来。李康便抓起一把黑乎乎的东西抹了上去,然后按压了片刻,待松了手,血总算止住了。 李东升欣喜不已,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能给我也来点儿吗?我身上也有好几道口子,现在浑身都疼。” 顺子见他一脸期盼,不禁笑道:“你想要,尽管去取就是,锅底下多的是。” “哪儿?” “灶里面啊。要多少有多少,用完了,再去拾一抱柴火,给你烧一堆。” 李东升皱眉一想,再看了一眼萧飒后背上那一片黑乎乎的东西,试探地问道:“这是……草木灰啊?” “呵呵,一看郎君就是富家子弟,还能知道草木灰,真是让我大出意外了。”李康笑笑,化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我也是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是把草木灰用点酒调成了糊外敷,可以消肿止血。顺子,有劳你也帮我去弄点儿,你看我这腿和脚都肿成什么样了。” “好,等着啊!”顺子抄起碗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萧飒欣慰地朝李东升点点头,很显然,他已放下了身段,和平民百姓打成了一片。 “你们……是怎么弄成了这样啊?”顺子帮李东升敷着腿,忍不住问道。 李东升便朝萧飒看去了,虽然面前的父子俩救了自己,可是万万不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们兄弟俩都是长安人,在长安做点小生意,本来生活还算富裕,可是谁曾想,安禄山叛乱,长安沦陷。 一得知了消息,我们就赶紧带着钱财向南逃命,谁知在船上竟遇到了劫匪,不但身上的财宝被抢光了,他们还想要我们的性命。 我们被扔下河,幸而老天保佑,在河中漂了一夜,竟被冲上了岸,还得两位恩公相救。 二位大恩,我兄弟俩一定没齿难忘。” 李康听萧飒说完,眼圈也红了:“哎,都是这打仗给闹的。听说安禄山已称了帝,攻占了长安,连圣人都跑了。我前天去县城卖裘皮,逃难的百姓全涌进了城里。有些难民食不果腹,只得卖儿卖女,也有些人趁乱打劫,到处一片混乱。如今这世道,还不如躲在山里,虽然日子苦点,但不至于饿着肚子,丢了性命。” 萧飒虚弱地靠在床头:“敢问李四哥,此处隶属哪个县?” “哦,这里啊,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往西去是汉中,往东北去就是长安,往东南就是安康县,算是离得最近的了。” “安康?”萧飒满脸欣喜:“我有亲人在那儿,不知过去要多少功夫?” “我平常去卖野味儿,天刚亮就出门,一去一回也就一天的功夫,你们如今都有伤在身,山路难行,还是多休养几天再去寻亲吧。” “好,那就劳烦李四哥了。” “无妨,无妨。顺子,去把火盆搬过来,你们烤烤衣裳。呵呵,今日我们还得出去碰碰运气,你们好好歇着吧,饿了,外面锅里还有肉汤,门口还有一只獾子。你们会做饭吧?” “会,会烤肉。”萧飒答道,脑中不自主地又浮现出不久前和郭七娘在府中烤鹿肉吃的情景来。真不知道他们一家逃到何处去了。 “那就好。”李康笑笑,又抄起了钗子和弓箭道:“顺子,走,我们再去昨天设的几个点儿转转去。” “哎。”顺子也就背起了弓箭,还不忘朝李东升笑道:“你能行吗?可别等我们回来,你们给饿死了。” “顺子,胡说什么?走了!” “哦,来了。” 父子俩匆匆离去,不知能猎到些什么。 李东升环顾着这一间茅草屋,只见墙上还挂着两张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让人看了倒是一阵心悸。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看去,旁边还用茅草搭了个棚子,砌着一个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张铁锅,还有木盆、碗筷,还有一把不知名的野菜,一只像狗一样的东西被扔在门口,身上血迹斑斑,想是死了多时了…… 看来这就是父子俩全部的家当了。李东升心头一酸,想到以前整日的奢华,想到了曾经陪伴自己的侍卫奴婢,想到了圣人贵妃,想到了远方的穆悠和不知在何方的杨莲,还有接下来不知该如何走下去的路……他觉得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不禁恍惚了,何时又哭了? “怎么?眼睛里进了沙子?”萧飒慢慢挪到他身边,打趣道。 “萧飒,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李东升一把抹掉泪,赶紧去扶,然而…… 萧飒还是重重地跌在地上,疼得皱了眉,他缓了缓,干脆往草地上一躺:“屋里太闷了,躺在这儿晒晒太阳,反而舒服。” “你好好儿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去安康县看看,如果能弄上两匹快马,那就好了。”李东升幻想着,嘴角甜甜一笑,续而问道:“哦,对了,你说在安康县有亲人,不知他能否帮上忙?” 萧飒用手臂枕着头道:“不是亲人,是我师父。” “你师父?”李东升也来了兴趣,在他身边坐下了:“从没听你讲过令师的事呢。他是不是武功特别高,呃……比起江湖双煞来如何?哦,江湖双煞已经不存在了,黑影儿归隐了,美女蛇也被东方宏杀了,哎。” “师父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从没与人比过武。我也不清楚他的武功有多高。 当年他有事去了趟长安,恰逢我在帮阿耶推车,便帮忙我们搭了把手,事后他摸着我的身子对我阿耶说:令郎骨骼惊奇,是学武的好苗子,实在不应做一个车夫了此一生。 他留下了地址,说让我阿耶慎重考虑一下,若舍得让我随他去学武,就等翻了年送到安康去。 我阿耶阿娘想了个把月,为了我的前程,最终还是将我送走了,一走就是五年……” 李东升笑道:“幸好你父母有远见,要不然你怎会成为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多风光啊。你父母是不是也觉得特别有面子?” 萧飒早已收敛了笑容:“他们还没盼到我学武归来就已经去世了。郎君可还记得六年前的春天,长安的那场瘟疫?” “当然记得,可你不是说,你的父母是被杨国忠害死的吗?” “我阿娘就因为照顾过一个患了瘟疫的病人,就被强行关在了破庙里,没有吃的,没有水喝,最终被活活饿死渴死。我阿耶去找杨国忠理论,也被活活打死了。你说,与杨国忠是否有关? 我学了一身武艺回来,根本就没见过他们。我想杀了杨国忠,也失败了。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一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二就是为了等待时机报仇。”萧飒平静地说道:“直到昨天,杨国忠被禁军乱刀砍死,我的仇终于报了。” 李东升见他释怀了,也跟着松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六年了,虽然我很少问起你的事,有时候问了你也不说,可是,我能感受到你一直有一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昨日禁军哗变,我去收拾杨国忠的尸首,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莲儿的父亲,更是因为我想带你去近距离的看一看杨国忠的下场有多惨,让你能为你父母的事做一个了断。 我也经历过丧母之痛,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更知道你父母在临终前定是如我阿娘一样,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 “好了,我真的没事儿了。”萧飒长长吁了口气,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你还是决定去夷陵吗?” “不然呢?还能去哪儿?” 萧飒:“不知穆县令会不会欢迎?” 李东升:“那我不管,他以前到我敬玉轩蹭了那么多次饭,我赏了他那么多银子。现在该他还债了。” “呃……如果……”萧飒欲言又止。 第333章 恩人丧命,安康寻亲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东升急了:“什么话,说!” “你觉得仙……呃……杨莲……她还活着吗?” 李东升一下坐了起来:“莲儿?当然了。她一定还活着!” “那你……想找到她吗?” 李东升将眼一斜:“那是自然。” “可她失踪都快一年了,如果……如果她已经嫁了人,那……怎么办?” 李东升握紧了拳头:“当然是把她抢回来了,她可是我的王妃,怎能嫁给别人。哎,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一定得帮我,你武功高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萧飒有些迷茫了:“我真不知该不该把你带到夷陵去打扰穆县令的生活。” 李东升也糊涂了:“哎,萧飒,你怎么说起话来东一句西一句的,一会儿莲儿,一会儿又是穆悠?哎,坏了,他们的画像还在我车上哩。” 萧飒咽了口唾沫,看着李东升淡淡一笑:“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你决定了去夷陵,那好,等到时候穆县令自己告诉你吧。” “穆悠……他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咳咳……”萧飒不愿再多言,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李东升恐他又咳出血来,赶紧将他扶起,拍起背来。 天全黑了,父子俩终于回来了。李康肩上扛着三只野鸡还有一只獾子,顺子则背着箭,黝黑的脸上透着十多岁孩子少有的沧桑。 “回来了啊!”李东升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柴,屋里更加亮堂了。 “嗯,呵呵,我看那只獾子也没动,你们还没吃晚饭吧?” 萧飒往后靠了靠:“把锅里剩的肉汤都吃光了,那只獾子留着你卖钱吧。” 李康倒是不好意思了:“来者是客,本应该好好招待的。顺子,去,把我那坛酒抱出来,你们等着,我去把这几只野鸡收拾了。” 不多时,三只野鸡便被拔了毛剖了肚,李康倒了一些木炭,拿来三根木棍一穿,架在了火盆上烤了起来。红红的火焰暖人心头,烤得焦黄冒油的野鸡更是勾得人直咽口水。李康翻烤着,用小刀割开一个小口看了看火候,然后拿来盐均匀地撒了上去。 “真香!”李东升忍不住了,咽了口唾沫,眼睛直直地盯着烤鸡。 顺子“噗嗤”一笑:“哎,你以前家里不是很有钱嘛,没吃过烤鸡?” 李东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吃过了,每天都是山珍海味。” “哦,那你一天吃几顿饭?”顺子又问。 李东升一愣:“当然是一日三餐了,期间再加两次点心,晚上若是睡的晚,再加次夜宵。” “啊?阿耶,他们家一天居然吃六顿饭!”顺子大惊。 李东升更是迷茫了:“那你们……你们吃几顿饭?” “每天两顿饭啊!趁早忙一阵了,快到晌午吃一顿,然后天黑收工了,再吃一顿,就睡了。” “那……不饿吗?” “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呵呵,这孩子,永远都喂不饱。”李康尴尬地笑笑,将两只烤鸡递给客人,自己则和儿子平分了一只,然后在三人碗中满上酒:“来,今日就只够每人一碗了,明日赶早我去把这兽皮和獾子卖了,再换着米和酒回来。” 饭后,李康父子俩靠在火盆旁很快就睡着了,而萧飒和李东升挤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这床板太硬了,若是把我车上的被子带来,该多好。”李东升轻声嘀咕道,将手垫在了腰下。 “快睡吧,明天跟他们一起去安康去。” “明天?你的伤好了么?” “没事儿,今晚休息一夜了,应该能撑过去。” “明天再说吧,你可别逞能。” “放心吧,只要不运功,静养几天就好了。到了安康,我们……” “我们干嘛?”李东升听萧飒话说一半没了下文,偏头朝他看去,只见他已翻身下床,趴在了地上。 “你……” “别说话。有人来了!”萧飒起身朝门口走去。 李东升心头一颤:“谁?谁来了?” “马蹄声……百步开外,快到了。”萧飒紧张起来。 李康也被二人惊醒了,探起头来:“怎么了?” 李东升见萧飒的反应,也明白来者不善,道:“是抢了我们钱财的匪寇,顺子,快醒醒,走,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 “是来追杀你们的吗?那你们快从屋后走,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 “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一起走。”萧飒说着就去拉李康,李东升也一把抓起顺子,一同朝屋后的林子中躲去。 数十支火把在茅草屋前摇曳着,来者都下了马,在屋前围了起来。 “这里有人住。” “进去仔细搜。” “没人。屋里的火盆还是燃的。” “跑得还挺快,点了。” “是。”一人举起火把就欲朝茅草棚点去。 “慢着,慢着。”李康不知何时已跑上前去,朝众人深深揖手道:“诸位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李某就这一间房屋,可是万万烧不得啊!” “你住这儿?”为首的人盯着李康,从怀里掏出两张画像来:“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李东升一惊,紧张地望向萧飒:“他们是在找我们吗?” “别说话。”萧飒握紧了拳头,将李东升拉回到石头后面。没了长虹剑如何御敌?就算剑在手,怕是也不好取胜,所以他只希望李康不要供出他们来,希望那些人快快离去。 李康仔细打量一番画像,缓缓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很显然,那个首领并不信,他一脚把李康踹倒在地,摸出一块金条来在他眼前晃晃,又将佩刀贴上了他的脸:“这两人可是奸细,说出来,这个就是你的了,隐瞒不报,可是死罪。” 李康瞟了一眼金条,怯怯地笑道:“将军息怒,李某倒是想要赏赐,可是实在是没见过此二人啊。”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首领说着,又是一脚,李康淬不及防,胸前中招,吐出一大口血来。 “阿耶。”顺子轻声唤道,咬咬牙,就欲朝父亲奔去。 “别动。”萧飒一把按住了他。 “放开我,放手。”顺子低声呵道,见挣脱不了,朝萧飒的脚就是狠狠一跺,萧飒的脚本就肿了,挨了这一下,痛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他弯腰去捂脚,又被顺子一头顶倒了地上,顺着身后的斜坡滚了下去。 李东升见萧飒连个孩子都抵不住了,赶紧朝山坡下追去,一时情急,也滚了下去。 顺子趁机早跑了,他一口气冲上去,朝对着李康拳打脚踢的首领就是狠狠一头顶去。 众人皆没想到会突然窜出个孩子来,首领更是羞愧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的刀便毫不留情地挥了上去。 “不要!”李康大呼道,就被热血溅了一脸。 “找死。”首领骂道,挥手又是一刀。 父子俩便均倒在了血泊中。 李东升扶着萧飒回到石头后面,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可已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 “老大,这方圆几里就这一处人户,他们既然没见过,看来那两人真是死在河里了,河水湍急,尸首指不定冲到哪里去了。” “张将军说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我回去复命,你带十人继续往南走,他跟穆悠交情颇深,如果没死,很有可能会去夷陵,你们便去夷陵守着,监视着穆悠的动向,一有情况,马上上报。” “是。” “走。”首领说着,拿过火把朝屋顶扔去,整个茅草屋便瞬间被火光吞噬了。 “顺子,顺子,李四哥!”二人一瘸一拐地朝父子俩奔去,然而再多的泪水已换不回恩人的性命了…… “是我……是我又害死了两条无辜的生命。”李东升往坟堆上捧了一把土,悔恨交加道:“那些人是来找我的,我当时若是冲出去,说不定他们就不会死。” 萧飒盘腿坐在地上,运了会儿气,才缓了过来。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土堆:“就算你刚才冲出去了,他们还是会死,会陪你一起死。” “我现在都不是安王了,为什么他还要赶尽杀绝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上次在敬玉轩,穆悠还有意缓和我们的关系,他也都说了,让我还是叫他三哥,他……他怎会如此不顾手足之情?”李东升悲痛道。 “或许是太子,或许是太子身边的人,他们为了把他推上皇位,可以扫平一切障碍。” …… 两人伤感着,待得茅草屋化为了灰烬,天也亮了。 “逝者已逝。走吧,去安康县还要些功夫。”萧飒说着,捡起一根木棍子当起了手杖。 “萧飒,你还好吗?”李东升关切地问,朝他脚上的草鞋看去,欲脱了靴子还他,被他拒绝了。 “没问题,走吧。” 两人走走停停,直到饥肠饿肚才终于到了安康。如李康所言,城内人来人往,都是大包小包,拖儿带女,不知道要赶去何方。 “你师父在哪儿呢?”李东升撑着腰,喘着粗气问道。 “南边山上。”萧飒靠着树坐在了地上,也是累的不行了。 “山上?”李东升听说还要上山,也无力地瘫软在地。 两人脸上满是尘土,华服早已被树枝划破了,又一路跌跌撞撞粘了泥,看起来已与其他的难民无异了。 “有吃的了,有吃的了!开元寺净尘大师布粥了。” “快,走,有吃的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所有人都朝一个地方涌了过去。 “啊!”李东升听说有吃的,刚想起身,被人一脚踩在手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萧飒撑着树站了起来,却露了笑容,喃喃自语道:“净尘大师。” “怎么?你认识吗?”李东升甩着手问道。 萧飒点点头:“是我师父。” “你师父?”李东升一愣,旋即兴奋地拉起他就走:“那得让你师父给我们多分点儿粥。” 第334章 萧飒疗伤,东升拜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所谓“事与愿违”和“失望至极”,说的应该就是萧飒和李东升此刻的境况吧。 两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会真的和那些难民抢吃的?关键是也没经验,抢不过。本来还老实巴交地排着队,不知被谁一挤,也被迫退到了一边。待得众人散去,别说是粥了,连锅底粘的米汤都被人舔干净了。 “阿弥陀佛,粥已经分完了,两位施主明日再来吧。”布粥的两个小和尚说道。 萧飒的眼光却落到了后面两个盘腿打坐的老和尚身上,不由分说就往粥棚里面走。 “哎,施主,你不能进去。”两人赶紧拦住。 “师父,师父,是我啊!”萧飒朝里喊道。 李东升也凑了前来,指指萧飒:“熟人。” 白胡子老和尚闻声看了过来,脸上略过一丝诧异,旋即起身道:“萧飒?” “是,正是弟子。”萧飒本欲下跪施礼,可刚一弯腿,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没了反应。 “萧飒,萧飒?”李东升大惊。 “啊哟,师侄,怎么行如何大礼?”旁边的胡子稍短的老和尚赶紧上前,一把将萧飒扶起,手却重重地压在了他手腕上,然后面色凝重地道:“净尘师兄,你这徒儿伤得可不轻啊!能撑到现在才倒下,实属不易啊!” 净尘也为萧飒把了下脉,郑重地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你我二人一同为他疗伤,此地人员混杂,还是回寺里去吧。” “好。悟真,悟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每日两顿粥,不可怠慢。” “是。” “走吧。净空,你把他背着。”净尘吩咐道,已率先走了。 “不是,为什么让我背?他可是你的弟子。”净空有些不情愿,朝一边的李东升看去:“你是他朋友?” “是,在下李东升。” “那行,背着他跟上吧。哎,净尘师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净空跟着追了上去。 李东升见状,只有背起萧飒跟了上去。 山路崎岖,本就难行,更何况还背着人,饿着肚子。李东升只觉得双腿发软,心里发慌,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这几天来,自己的体力已到了极限,他生怕如萧飒一样,一时松懈下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眼看着天色都黑了,几人终于到了山顶,整座寺庙并不算大,可是香火味儿却很浓,一时薰得人睁不开眼睛了。 “放这儿吧,你去外面等着。”净空朝李东升吩咐道,又朝净尘换了笑脸:“师兄,我们可以开始了。” “有劳两位大师了。”李东升深深一揖手,看了一眼昏睡的萧飒,拉上门退了出去。 天已经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院落正中央的香炉里泛着星星火光。阵阵凉风袭来,让人冷得一颤,周围静得可怕,似乎还有“沙沙”的声响。李东升伸出手去,原来是下雨了。一场春雨一场暖,快了,往后就会越来越暖和了。他想着,缩起了身子,蹲在了屋檐下。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开了,净空走了出来,看见李东升,吓了一跳,他一脚踢上去:“你小子,蹲在这儿想吓死人啊?” “哦,大师,萧飒他没事儿了吧?” “放心,有我师兄在哩,死不了。”净空一把揽过李东升:“跟我来,哎呀,说了没事儿了,走,到我房里去。” 李东升被他带着回了房,净空点了蜡烛,周围的一切终于亮了起来。他扫视一眼他的卧房,刚一转身,却见净空正捋着胡子凝视着自己,不禁全身不自在了。 “大师,你……找我有事吗?” 净空微微一笑:“嗯,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 净空不答,上前一把抓住李东升的双肩,然后在他手臂,腰身和腿上顺着摸了下去。 李东升拼命地争脱开来,脸一红:“大师,你……你干什么?” “嗯,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净尘并没有理会到李东升的尴尬,自顾自的乐了起来,嘴里还嘀咕道:“你以为就你会收俗家弟子?我就不信比不过你,呵呵。” 李东升突然想到萧飒说过的话,敢情这大师在给自己摸骨啊!我是练武的好苗子?他是想教我学武? “你……叫什么来着?”净尘想叫他,一时又忘了名字。 “哦,在下李东升。” “李东升?嗯,好名,字呢?” “无字。” “有什么称号?” “没有。” “哈哈,那就好。我这人就喜欢简简单单的,我就闹不明白了,有些人为什么要名啊,字啊,这个外号,那个外号整一大堆,不知情的人谁知道称呼的是几个人?”净空笑眯眯地看着李东升:“我看萧飒这次要想调理好,可不是个把月能行的,至少得半年。你是在这儿等他呢?还是先回家去?” 李东升大惊:“什么?半年?他伤得很重吗?” “嗯,可不是嘛。他背后那一道口子虽然深,可是已经止住血了,只要不化脓,倒是无碍。他主要的还是内伤,怕是五脏六腑都被撞击的一塌糊涂了,你没看他全身瘀紫,腿脚都肿成什么样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样?” “是我,都是我连累了他,我被人追杀,他一直护着我,后来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他要我跳河,我不敢,他便抱着我下了水……他的伤是被那些杀手打的,还有可能是在河里的石头上撞的……” “好了,好了,再讲这些也没用了,就说吧,你愿不愿意趁这段时间跟我学武?” 李东升觉得这大师问得太突然了,学武,自己不是没想过,以前和圣人学过几招,还逼着萧飒教过,还想拜殷子木为师,可是…… “多谢大师美意,只是,别人都说我不是学武的料,我怕我学不会,有辱大师声誉。” 净空一瞪眼:“谁说的?那是他们没有方法。千个师父万个法,因材施教,知道吗?半年,不,太短了,三年,最多三年,我保证让你以一敌百,比萧飒都厉害!” “真的?”李东升大感意外:“我……我真的可以比萧飒都厉害?” “那是。” “呵呵呵,可是,大师为何要选我?” “你自己身上也有轻伤,腿脚也都肿了,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吧?可是却一心关心着朋友,可谓是重情重义。你一路背萧飒到此,虽几次差点儿倒下,可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可谓是意志坚定。而且你本身身体很强壮,想是平时很注重调养。不论是身心,确实都很适合学武。” 李东升听净空分析地头头是道,顿时自信心爆棚:“真的?呵呵,好,我要学武,我不要再依靠别人的保护,我要自己强大起来,去保护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那,咱们就定三年,如何?” “三年?”李东升犹豫了,片刻后,他淡淡一笑:“好,就三年,一言为定,三年期不满,我绝不下山。” “好,爽快。这点随我,呵呵呵,看来我们就是上天注定了要做师徒。”净空转身对着桌上的佛像竖起了三指:“佛祖在上,今净空起誓,接下来的三年,我将尽心传授李东升武艺,如有一天怠慢,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啊?”李东升一愣,这净空大师倒是下了血本啊。于是他也赶紧朝净空一跪:“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说着,便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快,快起来,呵呵,好徒弟。”净空赶紧将他扶起:“你饿了吧?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去,呵呵,吃完了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正式开始授课。” “好,多谢师父。” 两人均无比开怀。 萧飒醒来已是早上,身上的赃衣裳已被换掉了,银簪子还在头顶,荷包却握在自己手里。全身还是酸楚难耐,可是却有一股暖流在周身蔓延,感觉将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聚拢了起来。 “萧飒,你醒了?来,吃早饭了,白花花的大馒头,还有香喷喷的白米粥。”李东升端着盘子进来,满脸兴奋。 “你也吃吧。”萧飒往床栏上靠了靠,接过粥吃了起来。 李东升啃了口馒头:“你觉得如何?知道吗?你昨天吓死我了。这几天你是怎么撑过来的?还在我面前装得没多大事。” 萧飒咽了口粥,微微一笑:“你身边那么多人都不在了,如果我再倒下,那你该怎么办?我说过要送你去夷陵,定然会信守承诺,把你平安交到穆县令手里。” “不,暂时不去夷陵了。”李东升又啃了口馒头,缓缓说道。 “那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留下。我已拜了净空大师为师,等用完了早膳就随他学武去,三年,三年后我们再好好比试一场,你敢应战吗?” 萧飒惊得一口粥差点儿呛到:“咳咳……你学武?你……” 李东升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帮他拍拍背:“好了,别不信,一切皆有可能。我昨天也犹豫了一会儿,可是仔细想想,其实三年的时间真的很快的,你想,穆悠不就离开我们快一年了吗?” “学武可比你学琴棋书画要辛苦多了。” “我知道,可我不怕苦,我也不能怕苦。如果我打小就坚持下去的话,怕是现在也是江湖高手了,怎会害你们为了我受伤送命。 还有,穆悠,他在夷陵风生水起,他以前也帮过太子,太子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动他。 可是,我若去投靠他,说不定会把杀手带去,就算他请的护卫能暂时护我周全,他却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会再让人因为我而白白送了性命。我要凭自己的本事来保护我最重要的人。 三年,呵呵,三年后,也许安史之乱已经平定了,也许穆悠还会高升,到时候我便悄悄地去找他,给他做个护卫,保护他,呵呵,当然了,是要收费的,哼,把他以前从我手里拿走的银子都挣回来。” 第335章 得道高僧,伏击战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徒儿,东升,我的乖徒儿,开始练武了。”净空浑厚有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哎,马上来!师父叫我了。你好好休息。”李东升兴奋地跑了出去。 随后净尘也来了,给萧飒把了脉,再运了会儿气,脸色终于平缓了一些:“暂时控制住了伤势,慢慢调理吧。” “多谢师父。” “你我有缘,你也是我收的唯一的俗家弟子。当年下山时我不是就说过了吗,不要再来找我。” 萧飒微微一笑:“就因为有缘,才会再见,承蒙师父搭救,给了萧飒第二条命。” 净尘朝后院努努嘴:“那个李东升是何人?” “我在长安的朋友。” 净尘笑道:“能和安王交朋友,看来你这个侍卫很厉害啊!” 萧飒见他识破了李东升的身份,也就不再说谎,他深深揖手道:“是师父厉害,才教出了厉害的徒弟。” “哈哈哈哈,你啊,不错,现在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净尘欣喜道,旋即又长长叹了口气:“哎,安王都流落至此,看来三郎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吧。” 萧飒点点头:“圣人连夜逃离了长安,听了杨国忠的建议,决定逃到西都去。可是一路过来,沿途的驿站却无人接驾,忍饥挨饿,甚是狼狈。” “他活该!好好儿的开元盛世,何等荣耀!可他骄奢淫逸,早就忘了当初从武曌母女手里夺回李唐江山时的誓言了! 我们随他一起杀了多少人才稳定朝政,这些年来,我每日诵经礼佛,忏悔我犯下的罪孽,他却玩物丧志,把大唐江山弄成了今日的局面。” 净尘说着,悲愤交加。 萧飒安慰道:“师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未来的路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你当初下山时我就嘱咐过你,别和皇室的人交往太深,没想到你居然还和安王成了朋友。昨日看他一路背着你上山来,倒是让我对这些皇亲贵胄又有了新的感触了。” “李东升他重情重义,为了朋友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以前我都刻意疏远他,想和他保持距离,可是如今,他已不愿再做安王了,他只是我萧飒的朋友。故而,还请师父收留。” 净尘摸着胡子,已平复了心情:“净空不是已收他为徒了吗?当然可以留下。放心吧,后院乃僧人私地,香客们不会过来,寺中的僧人都是信得过的,我也叮嘱他们了,不会打扰你们,更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 “谢谢师父。” “呵呵。”净尘笑道,又长长叹了口气:“哎,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太子倒是学得挺透彻。” 萧飒迷茫道:“师父是指马嵬驿禁军哗变的事?” 净尘点点头:“天刚亮我便下山去转了一圈,城里都在传言说,禁军在马嵬驿不但杀了宰相,连贵妃也被逼得自尽了。太子成了众望所归,向圣人请命北上灵武,征兵买马,准备讨伐安禄山。真希望他能不负众望,夺回被占的城池,早日收复河山。” “什么?杨贵妃也死了?”萧飒大惊。 净尘冷冷地道:“你不关心太子北上,反而关心一个死人,看来真不适合在大唐为官。” 萧飒看向院子里的李东升,反击道:“师父身为佛门弟子,不替死者超度,反而期盼战争,又如何敢受“得道高僧”的称号?” 净尘羞愧地笑笑:“所以,自圣人在全国各处建了这些开元寺以来,我就一直潜心修炼,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真正的放下俗念,修成正果。” “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都说了,别把屁股翘这么高!蹲下,下!腿,昂首挺胸,背挺直了!”净空的音调本来就高,此刻几嗓子吼得似乎房子间都有了回音。 萧飒便靸着鞋来到门口,只见院子里净空正在教李东升扎马步。这可是学武者必备的基本功,可是貌似对李东升来说,很有难度。 “身体压低,屁股别翘着,你拉屎呢?”净空怒道,整个人也茫然了:“就这么个动作,都教你十遍了,你怎么就还是不会呢?” “我会还用你教吗?才教十遍就没有耐心了,还有三年呢?那你还不得气死?”李东升回道,这些年来何时受过这种气,听净空说话越来越不中听,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净空被气得一时无语,一转头,见净尘和萧飒正在一边观看,便迎了过来,喷喷不平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笨的人。这……这个动作很难吗?” 净尘嘴角一笑:“你昨晚上不是还说他是练武的好苗子吗?” “他……他身体条件是不错,人也很灵光,可是……他压根儿就没有学武的天赋,天赋,知道吗?哎,草率了。师兄啊师兄,你有后悔药没?我昨晚是哪根筋不对,对着佛祖起什么誓啊!”净空哭喊着,用头把门框撞得直晃。 “你就是性子太急躁,又容易动怒,这三年做他的师父,正好也可以磨磨你的性子。”净尘安慰道,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还是出家人呢。就因为这点事,至于吗?我都还没嫌弃你,就不错了。”李东升得寸进尺道。 师徒俩均相互埋怨起来。 *** 此时,夷陵县衙里的师徒俩倒是一片和谐。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蔡昊天念完,放下手里的《孙子兵法》:“你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吗?” 穆悠微微一笑:“若是知道,我自己看书就行了,何必劳烦先生?”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说……” “哎哎哎,不用解释,说多了我也记不住。你也知道的,我一听念书就头疼,真的,头都大了。”穆悠双手捂着头:“能不能给我讲得形象点?” 蔡昊天叹了口气:“好,那今天我就给你讲讲伏击战。” “伏击战?”穆悠若有所悟:“就是设下一个埋伏,然后等敌人自投罗网了,再全力出击,一举歼灭。是吗?” “是。”蔡昊天用书在桌上围成了个“凹”字型:“伏击战最注重天时地利人和。 这三面山上肯定要事先埋下伏兵,再让小队人马佯败,将敌军从凹口引到腹地山谷,再由精锐将士从两侧包抄,封锁退路,此时,敌军便被我军团团围住。 若是此刻大雾弥漫,或者可以人为升烟,必能让敌军看不见虚实,若是四周再配以战鼓及呐喊声,必让敌军心生恐惧,自乱阵脚。 在敌军惊恐之时,可以适当放些箭,或是从山顶滚落乱石,让敌军以为我方的将士已近身前,必然拔刀相向。” 穆悠忍不住夸道:“好一场伏击战,待得敌军自相残杀一番后,再收拾一下战场,就可以凯旋了。” “是。”蔡昊天见穆悠一点就通,甚是欣慰,接着道:“伏击战,其实打的就是心理战术。首先,你要让敌方觉得你的诱兵是真的战败,值得乘胜追击。然后待断了后路,还要营造出一种大军逼近之感,然后制造混乱,实则让其自相残杀。” “报,明府,明府,不好了!”董三大呼道,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穆悠朝他一瞪眼:“谁不好了?我好得很。” “明府,刚传来的消息,潼关失守了。” “什么?” “据说,安禄山的部将崔乾佑用伏击战大败我大唐兵马。哥舒翰将军被俘,带出去的二十万兵马,逃回去的不足八千人。” “什么?哥舒翰也被俘了?他不是在潼关守得好好儿的吗?他应战了?” “听说圣人多次下召,哥舒翰将军只得被迫出征。” “那圣人呢?” “圣人得知了消息,连夜带着皇子皇孙,由禁军护卫着逃往西都了。” “呵呵,这下可彻底玩完了。”穆悠冷笑着挥手让他退下,对着一脸愕然的蔡昊天继续说道:“哎,你说,一代明君,仓皇出逃,如丧家之犬,这情景在脑子里想想怎么就觉得这么有趣呢?伏击战还真是厉害!先生觉得我大唐会就此灭亡吗?” 蔡昊天半天才合上嘴,诧异地看向穆悠:“明府,你还好吗?” “好啊,我好得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舒坦过。呵呵,什么圣人,怕是要背负昏君的骂名遗臭万年了吧。”穆悠说着,从书柜里取出穆悠的画像挂在墙上,又喃喃自语道:“高兴吗?你大仇得报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全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明府,你这幅画像……”蔡昊天终于把藏了许久的疑问说出了口。 “他是我父亲,真正的穆悠。”穆悠笑着,拿了桌上的书,学着穆悠的姿势一摆:“怎样?像吗?” “像。”蔡昊天看看穆悠的画像,又看看穆悠,强忍着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穆悠将书一扔:“这些兵法看着头疼,算了,不学了,从明天开始,教我诗词歌赋吧。要是我大唐真的亡了,那我这个县令也就做到头了。我得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把值得记住的东西用笔墨写下来。” “明府何出此言啊?” 穆悠不答,接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给所有人都支会一声,如果有声称是我朋友的人来找我,一定马上派人通知我。” “是。” “哦,又到饭点了。你听这熟悉的脚步声,你猜柳絮今天会给你带些什么好吃的?” “蔡某……不知。” 穆悠倒是又来了兴致:“哎,你记过账了没有?你一起吃了我家多少饭了?这钱可要记清楚了,到时候迎娶柳絮,得加到彩礼里面。” “我……”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哦,对了,关于穆县尉和柳婉茹的事,你帮我多劝劝柳絮,真没必要因为这个每天对穆县尉甩脸色。我都无所谓,真不知道她操这么多心干嘛。” “阿郎,你在吗?”伴着敲门声,柳絮的声音已传了过来。 蔡昊天看了一眼穆悠,一瘸一拐地去开了门:“明府在哩。” “哪儿呢?” 蔡昊天看去,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第336章 非同一般,另眼相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独自荡着秋千,朝身边嫣然一笑:“你说,如今的长安城变成什么样了?” 她用脚使劲儿一蹬,又荡得高了些,接着笑道:“没错,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愿意待在夷陵。” “是啊,李太白不就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圣人肯定觉得去了西蜀还能东山再起。不过我觉得,经过这场浩劫,大唐的气数也快尽了,就算能平叛战乱,也该是元气大伤,很难再回到开元盛世了。” “安王?当然想。你别误会,就是朋友之间的牵挂。他一直都只想做个逍遥王,这次一路上估计要吃点苦头了。我已经给蔡昊天交待了,如果萧飒想带安王来夷陵投靠我,我当然不会拒绝。你们兄弟俩不也很聊的来嘛。” …… 钱管家端着茶经过院子,见穆仙儿一个人荡着秋千,又在自言自语,赶紧跑上前去。 “主子,可有什么吩咐?可要我推你?” 穆仙儿和幻想中的李殷聊得正起劲,被他一问,瞬间变了脸色,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张望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失落地骂道:“你喊什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没事儿别打扰我。” “呵呵,有事儿,给你煮了碗花茶。” 穆仙儿接过茶来,回到秋千架上坐下,轻轻抿了一口:“嗯,不错,挺香的。” “呵呵呵,主子喜欢就好。”钱管家松了口气,脸上也笑开了花。 “你亲手煮的?” “是。闲得没事,跟锦绣学的。” 穆仙儿又喝了一口:“你就学了煮茶?” “哦,还有,煮汤,炒几道小菜也可以。”钱管家说着,突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清秀的脸上一红:“主子若是不嫌弃,我抽空做给你尝尝?” “行啊,你平时好好儿练,府上会做饭的人倒是多,可是谁能保证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只有你,你既然不愿意成家了,就跟在我身边伺候我一辈子算了。我觉得我这个人吧,其实还挺好的,很好说话,一般来说,对人也很温柔。” 钱管家见穆仙儿又自我陶醉了,忍不住笑道:“一般来说,确实还很温柔,可是,主子却常常非同一般。” 穆仙儿将茶碗扔回到他托盘中,双眼一斜:“什么意思?” 钱管家自觉失言,赶紧咬咬唇:“没什么。” 穆仙儿却已明白过来,一只手已将他的耳朵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凶吗?” “不不不,我夸你哩,非同一般,就是很厉害,不好惹。你看现在,整个夷陵,一片和谐,连陆续来的难民也都安顿了下来,大家都夸穆县令年轻有为,是菩萨转世哩。真的,不信的话,我再给你变个妆容,你走到大街上去听听百姓的真实心声。” “呵呵,这我知道。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就喜欢扒墙根,夸我的人多了。”穆仙儿说着,人也飘了起来,她温柔的帮钱管家揉了揉揪红的耳朵,还用嘴吹吹:“还疼吗?” 钱管家心头一颤,整个人都不敢动了,待穆仙儿的手松开了,才低头答道:“不疼了。” 穆仙儿又在秋千上荡了起来,她挠了挠头:“小钱钱,去烧点水,帮我洗个头吧,我感觉头发又油了。” “哎,好。”钱管家欣然答道,跑进了厨房。 他喜欢听穆仙儿吩咐,特别是叫他的名字:小钱钱。呵呵,他本名叫:钱小钱。到了宫中,别人会叫他:小钱子。现在穆府里或者所有认识的人都称他:钱管家,唯独她例外。有时候,一点例外,反而让人会有一种被另眼相待的窃喜。 她很随和,从不把人当奴婢看。她确实很温柔,温柔中充满着魅惑,不,是她骨子里就带了那么一丝狐媚之态。花无忌、李殷、安王、东方宏,或许还有欧阳清风,喜欢她的男人多了,很可能都是栽在了她的魅术上。 幸好自己是个太监,可以无所顾忌的伺候她,可以一直陪着她,可是,也很遗憾自己只是一个太监…… “你在看什么?仙儿是说要洗头吗?”欧阳清风一手拍在钱管家肩头。 “欧阳捕头,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里?”钱管家被吓了一跳,赶紧从窗口挪开,去往灶里添了把火。 欧阳清风扬了扬手里的酒壶:“我来找酒,你知道仙儿藏哪儿去了么?” 钱管家捂嘴一笑:“主子不是说每天只能吃这一壶的吗?既然今天的吃完了,只能等明天了。” 欧阳清风满脸失望,旋即又浮出几分有人关心的欣喜,嘴角一笑:“她真的跟她阿娘很像,连吃酒的事也会管着我。” 钱管家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醋意,他抬头看了眼身边这位江湖上的传奇人物: 他虽然已经四十好几的年纪了,可是因为不爱留胡子,倒也不太显老。他依然散着头发遮盖着右脸的疤痕,主子曾建议我给他制半张脸贴上去,被他拒绝了。他是想时刻顶着这个疤痕,让穆家兄妹始终记着他的恩情吗? 不,我怎么能这么想他,他对穆家兄妹俩的关心是不求回报的,他……他真的和主子很配。 主子以前号称“笑面杀手美女蛇”时,他们就并称“江湖双煞”,后来,主子假死,又以“白云仙子”的名号偶尔出去行侠仗义,自在襄州城差点儿被雷刺史当成奸细缉拿,“黑影儿”出手相助,如今,江湖上又有些好事的人给他们取了个新的外号———“黑白无常”,传言他们是一对情侣,平常惩奸除恶,是让逃犯闻风丧胆的赏金猎人。 呵呵,他们真的很配,而且主子也很依赖他,有好些话,除了我,主子也最爱和他聊。在主子眼里,是不是已不自主地把他当成了依靠?如果是,那他也是我的主子了,这辈子能永远在他们身边伺候,也是我的福分。 “想什么呢?水都热了。”欧阳清风微笑着看着穆仙儿发了会儿呆,见钱管家还愣着,提醒道。 钱管家回过神来:“哦,你看主子,又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了,自过年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不对劲儿。看她的样子,好像身边还有人,听她的对话,应该是李大侠,你说,她该不会真是有阴阳眼,可以看见死去的李大侠,能和他聊天吧?” 欧阳清风也很是无奈:“逸儿早就发现了,说她现在的表现和她当年失去了花无忌是一样的,逸儿很担心,怕她变成我师父的样子。” “你是说,白老前辈?” “没错,看来仙儿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欧阳清风说着,又有些担忧了:“你说,她一直扮成穆悠的样子,会不会真的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 “那又如何?”钱管家也朝穆仙儿看去:“主子说,她父亲死时太年轻了,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她一定要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为了让“穆悠”这个人物更真实,她告诉了我所有故事,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凭我这双手,让“穆悠”一直活到老。” “逸儿昨日还说了,现在李殷不在了,就我爱陪仙儿胡闹,如今看来,真正不计后果,愿意陪仙儿胡闹的人是你。”欧阳清风看着穆仙儿开心地样子,欣慰一笑,又有了新的感悟:“你看她现在多高兴,其实,凡事看开一点,人生在世,也就短短数十载,为什么要去在意他人的眼光?是幻想,还是现实,又有什么关系。” 锦绣刚好走到门边,将欧阳清风的话听在耳里,这些天来的疑虑也就有了解释。穆仙儿果然是病了,以穆君逸来看,她病的不轻,所以私下叮嘱了,只要她自言自语,一定要迅速阻止。可今日,自己倒是觉得欧阳清风说得在理,既然人生短暂,为什么不开心的活着? 她想着,若无其事的退了下去。这是多年来在宫里学的规矩,也是她能在宫里活下来的规矩。 “柳絮,回来了啊?“明府”说今天的饭菜如何啊?”穆仙儿意味深长地问道。 柳絮不知穆仙儿在取笑他,老实答道:“蔡大哥说,阿郎就一眨眼的功夫,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哦,又不在啊?”穆仙儿坏笑道:“该不是你明知道他不在,还故意去给他送饭,实则真正想见的是蔡大哥吧?” “哪儿有?我和蔡大哥只是朋友。”柳絮脸一红,赶紧解释道。 穆仙儿逼近一步:“朋友就朋友吧,害羞什么?这只能说明不是一般的朋友。” “主子,水好了,是在这儿洗吗?我去拿躺椅。”钱管家端着水过来。 “我……我不和你说了。”柳絮趁机跑开了。 “柳絮,阿郎又不在县衙吗?”锦绣问道。 柳絮摇摇头:“一晃又好些天没见到阿郎了。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娘子和那个人的事?” “哪个人?” “还能有谁?身为县尉,恣意妄为的家伙。”柳絮生气地说。 锦绣笑笑:“你上次不是答应了柳娘子不再管这事的吗?怎么还是这么介怀。阿郎和柳娘子他们本也没有行婚嫁之礼,是分是和自然也是随意些。” 柳絮叹了口气:“蔡大哥也是这样劝我,可我……我就是为阿郎感到委屈。阿郎说他不在意,怎么可能?自己喜欢的女人都跟别人好上了,他怎么能不难过?谁知道这段时间他一个人躲在什么地方伤心哩。” “好了。主子的事,我们做奴婢的少管。你啊,有这个功夫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锦绣拉过柳絮的手:“蔡主簿虽然腿脚不便,可是人真的不错,跟着他你会幸福的。” “哎哟,你也说我,那你呢?你怎么不操心自己的婚事?” “我……”锦绣低了头,苦笑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嫁给谁?给人家做妾我是断断不会的,又有谁会娶我为妻?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就这样孑然一身更自在。” 第337章 一切安好,喜事连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穆悠逐字念道,扬起手里的诗对韩俊平问道:“这是韩兄写的吗?” 韩俊平摇摇头:“韩某自以为文采出众,可是却写不出此等佳作来。据说,这是一位叫做杜甫的诗人所作,短短数十字,道尽了长安如今的凄凉和百姓的苦楚,故而被百姓广为流传。” “杜甫,杜子美,去年我在长安悦来客栈时,此人曾带着诗稿来求我,想让我帮他谋个一官半职。当时太子刚好来找我,我便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太子。 后来太子派人来回信,说给他安排了个右卫率府兵曹参军的职务,专门负责看守兵甲器杖,管理门禁锁钥,虽然官职较低,可也算当上官了。 此人确实文采出众,可是却并不适合在官场混,做个小官混个一日三餐倒也安逸,正因为官小,安禄山也未把他放在眼里,至少他现在还可以自由写诗。 不像王维,听说安禄山以梨园上千人的性命作威胁,已强迫他臣服了燕国,做了叛臣贼子了。哎,他可是我父母身前最仰慕的人。” 穆悠说着,凝视着诗稿,感概万千。 “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已是难得了,圣人去了蜀地,不知何时才能召集大军,反击安贼。”韩俊平满脸悲痛:“昔日的长安何等繁华,真没想到会沦落到如今这种情景。人们都说,是杨贵妃红颜祸水,使得圣人亲小人,远贤臣,才有了这次浩劫。” “是哪个人说的?你让他站到我面前来再说一遍!”穆悠突然大怒道,眼圈也泛红了:“贵妃已死,他们还想怎样?大唐江山变成今天这样,又与贵妃何干?她只是后宫中的一个嫔妃,她只是一个痴迷的舞者,她连自己的生死都左右不了,如何会掌控大唐王朝的命运!” “穆兄,你别激动,穆兄,你还好吗?”韩俊平也紧张起来。他觉得穆悠的反应有些过了,杨贵妃的死,确实让人觉得惋惜,可也不至于如穆悠那般动容。 穆悠眼中噙满了泪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特别是一些亡 国之君,从不检讨自己的问题,总爱把一切过错归结到女人身上,实在妄为君王,说直白点就不是个男人!” 韩俊平见穆悠仍怒气难平,心中更是迷茫了。穆悠,你和杨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他想着,忍住了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便开了口,穆悠也不会对他和盘托出,既如此,又何必自讨无趣。 “明府,有你的信。”穆君逸跑进书房来。 “我的信?”穆悠一愣:“哪儿来的信?” 穆君逸:“一个难民带过来的,说是在安康县吃粥时,施粥的大善人让他帮忙带到夷陵,想办法交到穆县令手中。” 穆悠一把抢过来,所谓的信也就一张小纸条,上面也就四个字:一切安好。仔细一看,“安”字比其它三字略大一些,再无异常。 穆悠微微一笑,对穆君逸道:“可有其他人看到?” “没有,他悄悄地给了我,我便立即带来了。那人也同其他人一样安置,暗中派谢家兄弟盯着在。” 穆悠:“所有难民的身份可核实清楚了?” 穆君逸:“通过暗中观察,有十人举止异常,似乎在打探什么。需要我把他们抓起来审讯吗?” “不用了,只要他们不做出太出格的事,随他们去吧。等他们探得了想要的消息,自然就走了。” “是。” 韩俊平待穆君逸退下,抿了抿嘴,强忍着把心中的疑惑又咽了下去。 穆悠一笑,却将纸条递给了他:“这是这一个多月来,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韩俊平不认得萧飒的笔迹,可看到是报平安的,也跟着大喜:“家书抵万金,难怪穆兄如此开心,原来是得了这么多金子。” “是我的两个朋友,我在长安的朋友,我们多年的感情了,虽然并不是时常相见,但也彼此牵挂。安禄山攻破长安,我失去了很多朋友,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个随圣人去了蜀地。后来却打听到他们死了,着实伤心了好几天,没想到他们还活着。呵呵,活着就好!” “是啊,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北方战火连天,南方却要平静许多。安定的生活是百姓都向往的,于是这段时间来,又不断有难民流入,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穆悠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就再正常不过了。他和穆仙儿之间的身份转换倒是更加容易了。 穆仙儿知人善用,不,是一切人都能为她所用,而她自己,反倒清闲了。 她由钱管家装扮一番,很快就变成了村姑的模样,找到了谢天谢地,便也认出了带信之人,以同为难民的身份套了话,可以断定萧飒应是把安王带到了安康县开元寺。萧飒曾讲过,他是随净尘大师学的功夫。佛门重地,不宜杀戮,在这片战火中,他们或许可以在佛祖的庇护下保全性命。 …… 日复一日,相信总会有一天,战火终将熄灭,百姓们不再流离失所。李氏王朝的罪过,实在不能让百姓们来承担。 可是有句话说得没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穆仙儿就不明白了,百姓们就不能高兴高兴?她不能左右大唐王朝的命运,管不了天下人的死活,可是在夷陵这座小县城,她倒是可以只手遮天。因为,她就是夷陵百姓的天! 面对蔡昊天及其祖母的突然到访,穆府的人还有些愕然。蔡阿婆杵着拐杖,由丫鬟和蔡昊天扶着,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紧张。 “蔡主簿?你是找我家阿郎吗?”锦绣问道,觉得他绝非公事。 “我……”蔡昊天有些不好意思了,偷眼向院内看去。 锦绣朝旁边退了一步:“阿婆,你们快请进。” 待得二人落座,看茶,穆悠和柳婉茹、柳絮终于来到了饭厅。几人各自见了礼,蔡阿婆终于结结巴巴道明了来意。原来,今日登门,不为别的,只为给这世上唯一的孙儿提亲。 柳絮脸一红,羞愧地低了头,偷看着蔡昊天的反应。 “好,我同意了!”穆悠却是高兴地摇起了扇子,朝外喊道:“小钱钱,拿纸笔来,把他们的生辰八字记下来,待我给他们选个良辰吉日。” “哎,是。” “这……阿郎是不是答应的太草率了?总该先问问柳絮本人的意思吧?”柳婉茹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只得把拒绝的话推给柳絮来说。 然而,柳絮却让她失望了,捂着脸跑了下去,临走只留了一句:“全凭阿郎做主便是。” “这是同意了吗?”蔡阿婆小心地问。 穆悠笑笑,用扇子敲敲蔡昊天:“女孩子害羞了,她同意了。” 蔡昊天大喜,赶紧深深揖手道:“多谢明府,多谢娘子!” “我……”柳婉茹欲言又止。 “那你先回去,把屋子收拾收拾,再置办些家当?”穆悠掐起手来:“等着,等我算好了日子再通知你。” “是,多谢明府。”祖孙俩留下了礼物,千恩万谢而去。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柳絮的婚事由我负责。”柳婉茹气愤地说。 穆悠却悠然地抿了口茶,道:“子谦都一岁半了,田娘子一个人带着就行了,你如果觉得怕她照顾不周,还有锦绣,实在不行,我再去找个丫鬟。” “娘子,如果娘子不同意,我便不嫁了,柳絮的命是娘子给的,这辈子都是娘子的人,全听娘子发落。”柳絮躲在门口,见穆悠二人因自己的事心生嫌隙,赶紧现身劝道。 “柳絮,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柳婉茹见柳絮跪了下去,赶紧扶起,帮她拍了拍衣裳,又抓起了她的手,道:“我不是不同意你嫁人,只是怕你受了委屈,蔡主簿家是什么样的,我想你肯定也悄悄去看过了,你嫁过去了能过得惯吗?” 柳絮见柳婉茹并不反对,也就微微一笑:“我知道,蔡大哥家境贫寒,与我们穆府是不能比的,可是,他人真的很好,蔡阿婆也心地善良。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会慢慢适应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婉茹当然不好再多言,她理了理柳絮鬓角的乱发,也微微笑道:“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的住人,也留不住心。走,回房去我给你量量尺寸,你的喜服,我亲手给你做。” “谢谢娘子。” 钱管家见两人开心地走了,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主子实在是高明。我还以为柳娘子会不同意哩。” “那还用说?我亲自出马,怎会有办不成的事?我给你说啊,我牵红线啊,是一牵一个准儿,前几天胡老二的儿子百日宴,你没见那胡大娘是如何夸我的……” “阿郎,汪叔父子三人带着礼物过来拜见。”锦绣跑来禀告。 “汪叔?不会又有喜事吧?” 不愧是当过算命先生,能掐会算,还真是喜事,大喜事。 “明府,我们……呵呵呵,二郎,三郎,快……快拜谢明府。”汪老汉激动万分。 “免礼免礼。有事?” 汪老汉将一篮子新鲜蔬果恭恭敬敬地放在饭桌上,小心说道:“明府,这就是我们自个儿地里种的一些菜,没花钱。还请明府笑纳,就……就是一点心意,呵呵。” 穆悠笑笑:“锦绣,提到厨房去,今日不用买菜了。” “谢谢明府,呵呵呵。”父子三人见穆悠收了礼,大喜。 穆悠给他们三人倒了茶,凑上前去:“有什么喜事?” “是。呵呵呵。多谢明府成全,陈妹和一双女儿在我家一住都快半年了,孩子们也都挺谈得来,所以我想……呵呵……” 穆悠坏坏一笑:“陈妹?哇,叫得真亲热!我只当是成全了你两个儿子,没想到居然帮你们父子三人都找到了伴儿了。” “我……”汪老汉羞愧地挠了挠头:“主要是想给孩子们好好把事办办,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第338章 集体婚礼,天作之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是谁?鬼县令!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穆悠朝外挥挥手:“回去吧,我亲自帮你们选个好日子。” “是,多谢明府!”三人千恩万谢而去。 “这下热闹了,呵呵,说不定还可以更热闹一些。”穆悠展开扇子摇了摇,一个大胆地想法涌上心头:“小钱钱,快去,把夷陵县城有名的媒婆都给我请来。” “请媒婆?” “是。呵呵,我倒要看看,我夷陵到底有多少对有情人。” 钱管家一脸无奈:“主子,你实在闲得没事干,咱们再找点其它乐子嘛,你摊这么多婚事做什么?你忙得过来吗?” 穆悠却是无比自信了:“当然!” 半个时辰后…… “什么?集体婚礼?”十个媒婆一起惊呆了:“这……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 穆悠:“任何事都是从无到有,只是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如今,战火纷飞,百姓们能顾全性命都不错了,一般人家哪有闲钱办喜事? 本官身为父母官,当然得操心儿女的终身大事。所以,我决定一起给他们办了。你们十个都是夷陵县城最有名的媒婆了,这事就交给你们全权负责。” 县令吩咐,当然不敢马虎,十人当即走街串巷,将有意愿成婚的人汇总,并转达了县令的意思,然后又把愿意接受集体婚礼的人员名单上报。 穆悠亲自逐一核对,十八对准新人便被记录在册。随后他们的身高尺寸便被送到了城中的各家布庄,能工巧匠也都赶制起喜服来。 与此同时,以夷陵酒楼为首的五家酒楼掌柜的也被叫去议了事。十八对新人也将可能参加喜宴的至亲好友的人数报了上去。 于是,所有人便投入了紧张地准备工作中。 有钱好办事!为了这么一个离奇的想法,穆仙儿的小金库里又少了一大袋宝贝。好在她花钱快,挣钱的门路也多,所以也就不以为然了。 几天后,终于到了七月初七,七夕佳节!最终定在这天,除了有感于牛郎织女的深情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去年的今日,也是穆仙儿和李殷大喜的日子。那日的花灯,那夜的柔情,至今回味起来,还是让人心潮澎湃…… 西街广场上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红艳艳的地毯一片喜庆,四周圈场子的衙役也是身缠红绸,早有一支乐队在台下演奏起来,美妙的旋律安抚着每个人的心。 “有新人来了!”眼尖的人大呼道。 蔡昊天骑在马上,朝众人挥挥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边还有一对!” “哦,你看那新郎官儿,有些年纪了吧?” “哎,这不是老汪吗?” “哦,是是是。还真没看出来。” “哎,那不是他两个儿子吗?老子和儿子一天成亲,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嘘,这可是明府的主意,小声点儿,别让明府听到。” “哦,看,又来一对!” …… 围观的百姓个个伸长了脖子,似乎比当事人都还兴奋。 每位新郎都是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轿子晃晃悠悠地一同到了广场中央,新娘子一袭绿衣由媒婆扶着下了轿,两人手执牵红,候着其他新人。 待得十八对新人全部入了场,穆悠和韩俊平也便携同家眷露了面。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一同见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这位总能想出新点子的鬼县令。 “穆县令,你是怎么想到这出的?”韩俊平一手牵着墨儿,看了一眼身边的大肚子娘子,也是满脸欣喜。 穆悠笑笑:“我们都是家庭美满,总得让百姓们也能娶上媳妇儿吧。这场战争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会损失多少人口,娶妻生子,我这也是在为大唐做贡献不是?” “明府,所有人都到了,是否可以开始了?”赵斌问道。 穆悠瞟了柳婉茹一眼,坏坏一笑:“穆县尉呢?” “哦,穆县尉带人在周边巡视,维持秩序。” 穆悠:“通知董三,今天的治安交由他全权负责。让穆县尉过来。” “哎。” 不多时,穆君逸便跑了过来,揖手道:“明府有何吩咐?” 穆悠佯怒道:“穆君逸,你还磨蹭什么?没看到别的新人都等着在吗?别以为你是县尉,就耍官架子。” “我……”穆君逸一脸懵:“明府何意?” “锦绣!小钱钱!”穆悠扇着扇子,朝身后喊道。 两人便托着两套喜服上来了。 韩俊平也愣住了:“这……还有新人吗?” 穆悠微微一笑:“穆君逸,柳婉茹,吉时快到了,你们怎么还不换了喜服?是让所有人都等着你们吗?” “啊?”韩俊平夫妇大惊,知道柳婉茹身份的人更是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穆悠却将手里的扇子展开来:“诸位,可认得上面的字?” “穆半仙!”众人齐声答道。 “没错。穆半仙。知道什么意思吗?”穆悠微微一笑:“实不相瞒,穆某在参加制考之前,只是一名游方道士,专靠给人看相卜卦测字维持生计。家师虚谷子乃得道仙人,他说穆某还有一段情缘未了,所以,穆某才和柳娘子生活了一段时日。 前几天,家师却在梦中传话来,训斥我说:如今这天下大变,我作为仙家弟子,应尽快了断尘缘,全身心拯救苍生。故而,我不能再与柳娘子再续前缘了。我卜了一卦,他们二人乃天作之合,因此我决定,在今日把柳娘子托付给穆县尉,以遵天命!” “啊?这……这是要把自己的娘子拱手让人吗?” “哎,明府有时候就神神叨叨的,你说,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是啊,你说,明府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不知道啊。” “明府说天下大变?什么意思?如今大唐已经是这种状况了,还会怎么变?” “该……该不会要改朝换代吧?” “哎,快别胡说,小心你的脑袋!” …… 百姓们又沸腾起来。 “穆县令,你没事儿吧?”韩俊平夫妇也诧异地问道。 穆悠挥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诸位,穆某到夷陵已一年有余,何时骗过你们。我掐指一算,今日乃是大吉之日,礼成之时,东方必有祥瑞。事不宜迟,马上举行大礼。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想违逆天意吗?” 穆君逸愣愣地看着这个县令妹妹说得天花乱坠,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和柳婉茹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也就顺从地从钱管家手里接过喜服,套在了身上。 柳婉茹也红了脸,瞟了一眼穆君逸,也抬起了双臂,由锦绣伺候着套上了喜服,戴了凤冠,盖了盖头。 穆悠将牵红的两端交到二人手里,领两人站在了最前排,然后一招手,所有新人的父母或是长辈也都上了台列队站好了。 “大礼之前,再次请新人们核对一下,可别牵错了人!”穆悠打趣道,顿了顿,朝赵斌一挥手,就听赵斌扯着嗓子喊开了: “所有新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顿时,鞭炮齐鸣,震耳欲聋,掌声和欢呼声更是排山倒海。 “看,快看那边!”人群中有人喊道。 众人均向东方看去,今日本是阴天,而此刻却见空中红云密布,似烧霞一般,期间还有金光闪耀,绚丽非凡。 “祥瑞,真是祥瑞!”百姓们激动不已,纷纷转向东方,叩首而拜。 新娘子们只听得众人欢呼,终究也是忍不住了,也命新郎早早掀了盖头,看起了热闹。 “穆某算得不错吧,连上天都来给你们庆贺了。所有新人们也别愣着了,还不快回礼谢恩。” 穆君逸和柳婉茹对视一眼,蔡昊天也朝柳絮微微一笑,均一起朝东方拜去,于是所有新人也都纷纷效仿。 “你是怎么做到的?”韩俊平朝穆悠靠近了些,悄声问道:“那个欧阳捕头呢?” 穆悠偷偷一笑:“他忙得很,带了谢天谢地在东方山顶放烟花哩!” 韩俊平忍着笑:“什么烟花?不是祥瑞吗?” 穆悠便用扇子挡在了嘴前:“哦哦哦,一时口误,是祥瑞,祥瑞,呵呵。” 待得红云散去,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顿议论。 “赵县承。” “在。” “都快晌午了,按新人上报的名单,带宾客去入席吧。” “是。” 穆悠一把拦住汪老汉老两口:“哎,你家大郎呢?不会是因为我让你们父子三人同日成亲,不高兴吧?怎么也不回来给你们道贺?” 汪老汉红光满面,连连摆手:“哦,不不不,大郎一直都忙,而且亲家也来信了,说他的小弟子也是今日成婚,需要帮忙,这不,时间上一时冲突了,我就没让他回来。” “恭喜汪叔了。”赛华佗赶过来行了个礼,也朝穆悠笑道:“二师兄特地来了信,让我一定要替他感谢明府大恩。今日我小师弟大婚,二师兄也确实分身乏术,而且那边是先订的日子,宾客什么的也早就请好了,实在不好缺席。” “哦?看来是我大意了,也没问清楚,害得你都没能吃上你师弟的喜酒。”穆悠不好意思道。 “无妨无妨。呃……等忙完了这几天,我……我能不能告几天假?呵呵,去襄州城看看我师父他老人家,顺便把小师弟的喜酒补上?呵呵。”赛华佗陪着笑脸,小心地问道。 穆悠一愣,更是愧疚难当了:“你有好久没去探望过杜老先生了?” 赛华佗:“呃……呵呵,还是去年正月去拜过年,平时也忙,也就每年的正月得空。今年不是一直断断续续有难民来嘛,也就……呵呵。” “我的错。”穆悠深深一揖手:“把你手头的事找个靠得住的人交出去,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好好儿陪陪你师父。哦,还有,令师对我有恩,我备一份礼,你帮我带去。还有,你那小师弟,你也帮我带一份贺礼去。” 赛华佗大喜:“是,谢明府!” “刺史,明府,所有人都等着你们入席哩。”赵斌跑来说道。 穆悠却朝韩俊平一抱拳:“有劳韩兄帮我在这儿看着点儿,我还有些事,先告退了。”说完一转身,也就在众人眨眼的瞬间,又不知去向了。 第339章 万丈迷津,高瞻远瞩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独自坐在秋千上,摸着扇子上“穆半仙”三个大字发着呆,她的大宝也横放在她腿上,一同前后晃荡着。 “主子,呵呵,知道你跑回来了。”钱管家递过来一个纸包:“特地给你买了只烧鸡,可香了。” 穆仙儿将扇子小心插到腰带间,拆了油纸,揪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深深地叹了口气:“街上热闹吗?” “热闹!几家酒楼宾客爆满,吃席的,看热闹的多了去了。好些人都说还没见新娘子在外面吃过饭,赶着机会一饱眼福哩。” “你去给赵县承传信:宾客们看看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趁机耍酒疯,举止轻浮,我绝不轻饶。” 钱管家笑笑:“赵县承命董三一直带着人巡视着哩,还有刺史也在,主子就放心吧,没人敢闹事儿,不管如何,牢饭总归是不好吃的。而且,我们的穆县令一直都是神出鬼没,若是被盯上了,那可是好长时间都不得安生。” 穆仙儿斜了他一眼,抿嘴一笑:“我有这么难缠吗?” “呵呵,主子,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百姓心中可是神了。” “好了,少夸我,再夸我真就飘了。”穆仙儿将布包丢给钱管家:“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去挑了一对同心锁,你拿去让赛华佗带给他小师弟,你再去给杜老先生挑件见面礼,也一并让赛华佗带去。” 钱管家打开包看看:“哎。那我去了啊。” “去吧。别管我。”穆仙儿说着,一手抓起大宝,一手抓起烧鸡,跃上了屋檐,眨眼间又不知去向了。 …… “仙儿还没回来吗?” 一家人围在饭桌前,没了柳絮,少了穆仙儿,整个氛围一下冷清了不少。 “我出去找找。”钱管家有些坐立不安了。 柳婉茹叫住他:“你去哪儿找?仙儿一直飘忽不定的,她能轻易被你找到吗?” “中午在街上,她不是还好好的吗?”穆君逸也有些急了:“我都说了,她一直都有些幻觉,只怕她又胡思乱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哎,李殷过世都快一年了,也不知她何时才能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欧阳清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去年的今天,是仙儿和李殷大喜的日子,今天又有那么多人喜结连理,这怎不让人伤感。” 穆君逸双眉紧蹙,一跃而起:“我们分头去找。” “找谁啊?柳絮吗?她都嫁人了,不会回来了。”穆仙儿悄无声息地现了身,往饭桌前一坐,夹起一筷子菜便塞进了嘴里。 “仙儿,你……还好吗?” “好啊。我能有什么事?” “你去哪儿了啊?” 穆仙儿咽了满嘴的食物,微微一笑:“就到处逛了逛。” “主子吩咐的,我都交给赛华佗了。”钱管家瞟了一眼她红肿的双眼,默默地帮她夹了半碗菜,也就不再多言。 所有人也都沉默了。 其实,穆仙儿半天的时间逛了很多地方,想了很多事情。夷陵百姓把她视若神明,可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她也会难过,会流泪,会迷茫…… 回忆着和李殷走过的路,心头一直是暖的,可是泪水却从没干过。原以为夷陵就是自己和李殷的归宿,以为会在“李宅”和相爱的人度过余生。可是突然之间,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如今,梦醒了,别人都过上了自己梦中的生活,而自己,却不知道未来的路通往何方! “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金大善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自渡! 穆仙儿摸了把脖子上的金锁,脑中又蹦出这两个字来。于是,擦了泪水,淡淡一笑,把满心的忧伤融入了月色中。 *** “明府,刺史来了。”董三禀告。 穆悠刚抬头,就见韩俊平已进了书房。未着官服,定不是为了公事。 “韩兄。” “穆兄这么刻苦,这是看的什么书?”韩俊平说着,拿过穆悠的书来翻了翻:“《诗经》?怎么想到看这个?” 穆悠笑笑:“先生要我背的,说是从最基本的开始背起。” “背书?你堂堂县令,怎么学起六七岁孩童的功课了?墨儿这本早背完了,现在都背《春秋》了。” “知道令郎聪慧,我小时候是贪玩,要不然这些也早就会了。不过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嘛,我现在学也不迟。更何况还有蔡主簿亲自教导。放心吧,过个三五年,我绝对满足这个县令该有的学识。” “好了,劳逸结合,歇会儿。”韩俊平合了书扔到一边,扫视一眼书房:“这半个月来你就一直住在官舍里?” “嗯,要不然还能去哪儿?” “我……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陪你聊聊天,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韩俊平往门口瞧瞧,低声道:“你成全了穆县尉和柳娘子,是因为你身体的缘故吗?” 穆悠不耐烦地一瞪眼:“好了,此事已过,就不能不提了吗?” “好,不提柳娘子,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在我的记忆中,穆悠不该是碰到问题就选择逃避的人。这天下之人,谁不生病?有病就看嘛,何必讳疾忌医呢? 我上次送的虎鞭酒,你若是觉得没有效果,那就让赛华佗给你好好把把脉,开些药调理一下嘛。 柳娘子和穆县尉两情相悦,离了她也就罢了,可你还年轻,难不成就决定一辈子都这么单着?” “打住打住!”穆悠忍不住叫停了:“知道的,当你是我的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帮赛华佗卖他的壮阳药的呢。” 韩俊平斜了他一眼:“就是因为是朋友,我才和你说这些。要不然,我一个刺史,天天研究这些干嘛?你当我整天跟你一样闲吗?” “刺史,节度使传来的消息。”一个小吏在门口禀告。 “看见了吧?一刻也不让人消停。在你这儿躲一会儿,他们都能找过来。”韩俊平嘀咕道,拿过信函展开,旋即脸色大变。 “怎么了?变天了?”穆悠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变天了。”韩俊平面色凝重道:“十天前,也就是七月十三,太子在灵武自立为帝,改年号为至德,遥尊圣人为太上皇。” “呵呵呵呵,有趣了,太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达偿所愿,也不负他在马嵬驿演的那场戏了。”穆悠开怀大笑,看似无比轻松的模样。 韩俊平道:“你还是怀疑马嵬兵变是太子……不,现在该称他为圣人了,你怀疑是圣人指使禁军干的?” 穆悠笑笑:“不管是谁干的,不管他如何洗,他都白不了。哎,如今我大唐倒真是有趣了,两个圣人,呵呵,太上皇在蜀地,不知得到了这个消息会是何种反应啊?哎,自己没把皇位传给太子,太子倒让他被迫禅位了。” “新皇有令,尊广平王为太子,封为兵马大元帅,郭子仪将军和李光弼将军为副元帅,即刻讨伐安史叛军,争取早日收复失地。”韩俊平接着道。 穆悠噗之以鼻:“话都说得好听,口号自打太上皇开始也喊了半年了,什么时候真的收复了才算。我看啊,要想平熄这场战乱,没个三五年,解决不了。” “你这个乌鸦嘴,就不能说句好听的?”韩俊平朝他瞪眼道,满脸无奈。 无奈,呵呵,天下无奈的人多了。 最无奈的莫过于突然从一国之君沦落为丧家之犬,好不容易寻得了一处避风港,又被告知自己已经退居二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太上皇。 可不管如何,太上皇可是皇帝的父亲,于是,他也毫不客气地下了诏书,任了永王李璘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四路节度使,外加江陵郡大都督。美其名曰替圣人稳定江南,实则给了圣人一个下马威。 这消息传开,天下又炸开了锅。 “好戏上场了,这父子俩算是彻底杠上了。”穆悠一得到了消息,马上去找了韩俊平,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模样。 韩俊平停下笔来:“我怎么觉得你就唯恐天下不乱呢?” 穆悠摊摊手,满脸无辜:“这与我何干?哎,太上皇到底还是老了,太子自立为帝,让他很没面子,可是他又没有实力去反对,只得接受。他颁布诏书,一下给了永王这么多官职,也算是对当今圣人的一丝反抗罢了。” “太上皇虽在蜀地,可是一直心系安史之乱,没人比他更想早日平定这场战乱了。安禄山的事,让太上皇醒悟了,觉得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手握重权更加放心。 如今的北方已是民不聊生,韩某只希望永王能不负众望,守住江淮一线,不要让战火南迁。然后太子再同郭将军、李将军一起平定叛乱,收复失地,让大唐从归于太平。” 韩俊平缓缓地说道,眼中满怀期待。 穆悠冷冷一笑,忍不住又是一盆冷水泼了下去:“你就是太过于理想化了。永王李璘,是太上皇的十六子,一直碌碌无为,得过且过,我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他。太上皇突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势,他担得起这个重任吗?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当今圣人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韩俊平脸色一沉:“你是说,圣人和永王之间可能会……不太融洽?” 穆悠苦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中,哪儿来得亲情?圣人为了清除障碍,不惜暗中杀了安王。如今永王得势,这不是明摆着往他眼中撒沙子吗? 而反观永王,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却突然得太上皇如此器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才是太上皇心中的接班人,而把圣人视为眼中钉呢? 这兄弟俩,如何融洽?如何共同平叛安史之乱?呵呵,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不兵戎相见就不错了。” 第340章 子谦学剑,其乐融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不愧是算命先生,穆悠的话在半年后又得到了应验。 至德二载,初春,永王谋逆。 这对于大唐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好在永王本就根基不稳,又无安禄山那般城府和心机,平定也就顺畅多了。 穆悠本不想 操心这些皇权斗争的,可是奈何李白被永王三请下了庐山,还自以为遇到了伯乐,误以为永王拥兵是为对付安禄山,故而伴驾随行,一时兴起,还作了《永王东巡歌十一首》,却成了支持永王谋逆的证据。 穆悠双眉紧锁,把手抄的诗稿逐字看过,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知道李太白是你最仰慕之人,如今他身陷囹圄,听说已经有很多人设法相救。相信他会没事的。”蔡昊天安慰道。 穆悠苦笑道:“他以前狂傲不羁,得罪了太多的人,如今落了把柄,还不得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吗?” 蔡昊天也拿起诗稿仔细分析起来:“这诗中用词是太夸张了一些,一直把永王视为贤王,还不断表明愿誓死追随的决心。可是我想,他的本意是想追随永王去平叛安史之乱,却不知永王拥兵是想割据江淮一线自立为王。这种种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 穆悠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是误会,一个不甘心“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怎会参与谋反?可是,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就算圣人知道是误会,恐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了,要不然如何树立天子的威严? 如今圣人收复了长安、洛阳,正是聚民心的时刻,怎会因为几首误导人的诗作毁了辛辛苦苦夺回的江山。” “哎,怕是李太白也不曾想到,会因为这区区几首诗入狱吧。”蔡昊天瞟了一眼穆悠手里的《太白诗集》,倒是松了口气:“幸好明府还没学会作诗,要不然说不定一时兴起,就写出什么祸事来了。” 穆悠知道蔡昊天这是在暗中嫌弃自己诗词歌赋学得太差,也就淡淡一笑,旋即还击道:“谁说作诗就一定惹祸,王维当年被安禄山以梨园上千人的性命作威胁,做了大燕国的官,如今一同为官的都被圣人处决了,为什么王维还能安然无恙?不就是因为他在任伪职期间作了首《凝碧池》,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吗?所以说啊,这诗做的好,还是很有用的。” “那是,那明府还想继续学吗?”蔡昊天笑笑:“如今正是春光明媚,还请明府作一首咏春的诗,明天交给我。不可抄袭,不可请人代笔。” 穆悠一愣:“这是先生今天的作业?” “是。”蔡昊天也背起了手,端起了老师的架子:“若是写不出来,明天就去找十首咏春的诗,每首诗抄十遍,好好体会一下别的诗人是如何写的。” 穆悠又皱了眉,将手一挥:“那……县衙的事都交给你了,我出去踏青赏景,找点儿灵感。” 穆仙儿出了县衙,揭了面具装到身上银白色的布包里,她摸了摸闷了半天的脸,无奈地笑笑。作诗?呵,她只会品诗,可要自己写一首出来,还不如杀了她。 有种东西叫做天赋,她知道她很有学武的天赋,可是人无完人,这武功高强了,文才方面也就……呃,有点儿不容乐观哈。 咏春的诗,当年那个孙才子作过,蔡昊天应该不知道,要抄吗?不不不,说好了要好好学习的,怎能投机取巧。 咏春,咏春…… “主子,可是又想洗头了?”钱管家关切地问。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别烦我,我想诗呢。” “作诗啊?”钱管家憋住笑:“你这不停地揪头发,不怕成尼姑了?” “好你个小钱钱,连你也敢笑我,你别跑,给我站住!”穆仙儿嬉笑着朝钱管家追了上去。 “哎,小心点。”柳婉茹捂着肚子喊道。 穆仙儿便赶紧止步,扶住了她,手却朝她的大肚子上摸去:“哎,我摸到了,他的脚在踢我。” “我也要摸,阿娘,我也摸。”子谦小跑着从走廊过来,将小手搭在母亲肚子上,兴奋极了。 “子谦,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要个妹妹啊?”穆仙儿将子谦搂入怀里问道。 子谦甜甜一笑:“妹妹。” “好,那就让你阿娘给你生个妹妹。可是,万一生个弟弟了该怎么办?” 子谦想了片刻:“也喜欢。”说着从穆仙儿腿上溜了下去,跑进了卧房,拎着把木剑又出来了。 穆仙儿大喜:“子谦,你是想让姑姑教你学剑吗?” “嗯。”子谦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孩子,自从周岁他阿耶送了他这把木剑,就每天爱不释手,还不到两岁半,学什么剑啊。”柳婉茹摸了摸肚子,温柔地笑道。 “子谦愿学嘛,是不是?等着,姑姑去拿剑,给你露两招。”穆仙儿说着,取了大宝,耍起剑来。至于蔡昊天布置的作业……什么作业? …… 朝廷的尔虞我诈,黄河流域的战火连天,只有长江流域这一带自永王小闹了一阵后,就再未受战事纷扰,倒成了难得的世外桃源。夷陵更是众人心中的乐土,因为有穆悠在,就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在这个连保全性命都有可能是一种奢望的年代,这些就足够了。 穆仙儿手腕一抬,将大宝笔直地刺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子谦,帮他纠正了一下动作。然后她手腕转动,挽了几个剑花儿,子谦也跟着有板有眼地学了起来。穆仙儿见他都领悟了,又教了一些腿脚步法,然后教他手脚并用,一招基本的剑法倒也有模有样了。 “子谦,累了没?歇会儿再练吧。”柳婉茹抱着小女儿过来,在石凳上坐下,看着子谦幼小的身躯,满眼心疼。 “阿娘,我不累。姑姑刚才教了我一招,我要练给妹妹看。”子谦说着,手持木剑将刚学的招式展示了一番,逗得他妹妹手舞足蹈,“呀呀吧吧”好似在加油助威。 “好!”穆君逸刚好回来,看到了这一幕,甚是欢喜,他上前蹲下身来,摸了摸子谦的小脸:“子谦真厉害,想当年阿耶像你这般大时,连剑都握不紧哩。” “呵呵,姑姑说,以后阿耶若是不得空,她也可以教我练功,那我岂不是有两个师父了?” 穆君逸一愣,如果穆仙儿算子谦的师父了,那子谦岂不是和自己一个辈分了?乱了乱了。 于是,穆君逸赶紧道:“不不不,师父可不是随便拜的,你可是在三岁生辰时正式拜了我为师的,学武时就我一个师父。你姑姑只是偶尔打替,你不用管她。” “可是姑姑一直都想教我练剑,我听阿娘说,她从去年都想教我练剑了。” “哪是去年?你姑姑啊,早在你与你妹妹一般大时就盯上你了,知道吗,当时把你娘吓坏了,生怕你姑姑把你抢走了。” 柳婉茹不好意思的笑笑:“好了,对孩子少说些玩笑话。” “子玥,乖,阿耶抱抱。”穆君逸接过女儿,用额头朝她头上顶了顶,逗得子玥笑得眯了眼。 穆仙儿静静地看着兄嫂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嘴角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她伸手刮了下子玥的鼻子:“子玥啊,你哥哥抢先一步拜了师父,你以后做我徒弟好不好?” “不好。”穆君逸答道:“我的孩子,我自己教。你还是另寻高徒吧。” “另寻高徒?我到哪儿寻去?你难道不知道,学武要看天赋的,有些人一学就会,有些人压根儿就不是学武的料,就算再刻苦,就算师父再有耐心,教他个百八十遍,结果也只有一个结局……”穆仙儿捂着嘴笑弯了腰,却不继续讲了。 穆君逸和柳婉茹对视一眼:“什么结局?” 穆仙儿笑够了,接着道:“结局就是师父被他活活气死了,可是他还是不会。子谦就很有学武的天赋,哎,可惜了,当时就不应该让给你。” 柳婉茹拉起穆仙儿的手道:“好了,仙儿,这几年来,多亏你照应,如今子谦也大了,子玥也快周岁了,我已经算是儿女双全了。倒是你,别总忙着公务,闲暇之余,也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 穆仙儿淡淡一笑:“我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啊,这几年来,我抽空学了《诗》、《书》、《周礼》、《礼记》、《易》、《春秋》、《孟子》、《论语》、《大学》、《中庸》,虽然谈不上倒背如流,但至少知道各个句子的出处,不会像以前那样把所有文章混为一谈了。 还有,蔡先生还教了我吟诗作对,呵呵,这个稍微有点难度,我还正在学。 啊,完了,蔡先生今天说了,让我一定要写一首诗出来,明天给他看看的。” 柳婉茹抿嘴笑道:“有说是什么题材的?” 穆仙儿咬了咬唇:“蔡先生说,如今春暖花开,要赞美春色的。” “咏春?” “嗯。咏春,咏春……”穆仙儿嘀咕着,抓着头,在花团锦簇的小院中打起了转儿。 “主子,可是又想洗头了?”钱管家刚好过来,关切地问。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别烦我,我想诗呢。” “作诗啊?”钱管家憋住笑:“你这不停地揪头发,不怕成尼姑了?” “好你个小钱钱,连你也……”穆仙儿说着,突然住了口。柳婉茹和钱管家也是一愣,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341章 内忧外患,唇亡齿寒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抓耳挠腮、辗转反侧了半夜,直到睡着了,也没想出诗来。 翌日大清早,穆悠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了县衙官舍里,没想到蔡昊天早就到了。 “明府,早。”蔡昊天照常揖手行了个礼,微微一笑:“明府昨夜又没歇在这里?” 穆悠也笑笑:“有问题吗?” 蔡昊天看向墙上穆悠的画像:“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都三年了,令尊一直在画中看着你,见你把夷陵治理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也很欣慰。” “是啊,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年,我都没想过我会在夷陵待这么久,我开始只是想完成先父的遗愿,没想到当官也会上瘾,特别是看到那些百姓在我的管理下日子越过越好,对我感恩戴德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穆悠说着,又自我陶醉起来。 “你跟我见过的所有的官都不一样。”蔡昊天有些迷茫了:“我总觉得你怎么看就不像县令,行事作风都不像。每天见你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貌似什么都没做,可是却又能洞悉一切。” 穆悠欣慰地拍拍蔡昊天的肩:“那是因为我慧眼识英雄,知人善用,没有你和赵斌帮我,怎会有如今的夷陵。” 蔡昊天又被逗笑了:“明府太谦虚了,这是夸我和少府呢?还是夸你自个儿?” “这叫自我肯定,非常客观的评价而已。” “哦,明府言之有理。”蔡昊天偷笑道:“其实,明府非常适合当官,如果文采方面也能跟上的话,那就完美了。” 穆悠高昂起了头:“那是,所以这两年多来我不是一直向先生请教嘛。” 蔡昊天终于听他说出了“先生”的称呼,也就端起了老师的架子,把手一伸:“拿来我看看。” 穆悠一愣:“什么?” “昨天布置的作业啊。” “昨天……什么作业?” “不是让你写一首诗,赞美春色吗?” 穆悠一拍脑袋:“哦,题目我想好了,就叫《咏春》。” 蔡昊天哭笑不得:“那内容呢?” 穆悠挠了挠头:“作诗可不能随便,你看李太白,几首诗惹了一场牢狱之灾,幸好他朋友多,一起求情将他保了出来,可是也沦落到被流放的命运,这对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多惨啊。” “所以呢?” 穆悠嬉皮笑脸道:“所以我还在非常认真的创作中,绝不能因为某个字被人抓了把柄,要不然惹上祸事是小,夷陵没了县令,那百姓们怕是又要重置于水生火热之中了。” 蔡昊天听他找了这么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诧异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作首诗有这么难吗?我记得去年让你作诗,你就说先学那十本书,如今书都背完了,我又给你讲了作诗的要点,你还是没有灵感吗?我记得去年就给你布置过这个题,都一年了,你这作业该交了吧?” “是哪个学生拖了一年都没交作业啊?”韩俊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人也进了屋。 “见过刺史。”蔡昊天朝他见了礼,瞟了一眼穆悠,低头偷笑不语。 穆悠也朝他揖手道:“见过刺史,今日怎会想到跑我这儿来逛逛?公事?” 韩俊平抖抖官服的袖子:“不是你说的吗,穿官服过来就是公事。怎么?你这一身官服,还拜师学起作诗来了?跟政务相关吗?” “哦,下官知错。咳咳,蔡主簿,有关作诗的事,实在不宜占用办公的时间,下次注意了。” 蔡昊天苦笑着揖手道:“是。” 韩俊平对这儿也算轻车熟路了,自个儿拿杯子倒了水喝了,满脸喜色道:“你们猜,有什么喜事?” 穆悠凑上前去:“该不会是你家娘子又怀三胎了吧?你都两个儿子了,是不是特别想要个女儿?” 韩俊平无奈地笑道:“我在给你们说正事呢。” 穆悠吐吐舌头:“哦,刺史请讲。” “安禄山死了。” “啊?谁死了?” “安禄山死了。传言说自从他在洛阳称了帝,就一直病着,前些天病情加重,不治身亡。”韩俊平说着,又神秘起来:“不过,还有小道消息说,安禄山其实是被他二儿子伙同他的内侍李猪儿杀死的,把尸首藏在床底下,好几天才挖出来。” 穆悠托着下巴冥思道:“这就有意思了。刺史可还记得三年前的百官宴上,安禄山曾信誓旦旦地对太上皇道:我对圣人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如果胆敢欺君,我……我将被我亲儿子砍下首级,不得善终。如今,他的话倒是应验了。那叛军失去了统领,岂不成了一盘散沙?” 韩俊平摇摇头:“安禄山的二儿子安庆绪继承了皇位,正整顿兵马,妄言说要夺回洛阳。” 穆悠忍不住苦笑道:“哎,这仗打的,双方都换了接班人了,不会老子打完儿子打,然后还打到孙子辈儿去吧。” “哎,我来是想告诉你,圣人得知了此事,颁了旨大赦天下,你最崇拜的李太白,或许可以免遭流放之罪了。” “真的?这可是好消息。”穆悠也是十分欣喜。 蔡昊天却是满脸沉重:“安史之乱已持续两年多了,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身首异处!所谓内忧外患,如今的大唐风光不再,周边以前臣服我大唐的国家怕是也不安分了。” “蔡主簿说得没错。回纥便伺机东进,占了我大唐好些城池,连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丝绸之路也断了,可谓是对我大唐财政的重创。 还有吐蕃,一直都对我国虎视眈眈,这两年来,更是趁火打劫,早就越过了日月山,找了诸多借口蚕食了我西南大片疆土。剑南道已在年前就被攻占,怕是现在,山南西道也是岌岌可危了。” 穆悠也郑重起来:“剑南道被吐蕃侵占,益州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你是想到了益州司马孟云卿?” “没错,我们三人可是当年的制考前三甲,也算是朋友。自从各自为官,都没有联系过了。” “我和孟兄也是当初和你在悦来客栈道别后就各奔东西,没了联系。既然整个剑南道没了,益州司马恐怕……”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穆悠感概道:“我一直都只盯着夷陵,冷眼旁观着这场战乱,如今的局势看来,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这战火总有一天会烧到夷陵来。” 韩俊平也重重地叹了口气:“韩某惭愧,一直也是鼠目寸光,自到了硖州,也只顾着管理好手下的四县,对其它的州县也是事不关已。” 蔡昊天听二人感慨,揖手劝道:“在其位谋其职,若是每个刺史、县令都能如你们一样管好自己的领域。蔡某相信终有一天,这天下会重归太平。” “明府,明府,来人了,宫里来人了!好像是来传圣旨的。”小飞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 穆悠一愣:“什么纸?” “圣旨到,夷陵县令穆悠接旨!”外面的人已高呼起来。 “快,出去接旨啊。”韩俊平拽了穆悠一把,已和蔡昊天飞快地迎了出去。 赵斌已与众衙役跪在了县衙门口,见韩俊平等人过来了,一起高呼:“臣等恭请圣安!” “圣恭安。”领头的红衣太监朝天揖手而拜,眼光扫过众人:“穆县令何在?” “穆悠在此。”穆悠总算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官帽。他镇定地来到三个太监面前,将官帽戴好,缓缓地跪了下去。 “门下:夷陵县令穆悠,为官清廉,政绩斐然,今吐蕃东犯,安史之乱未平,特封穆悠为钦差,出任襄州,督促地方官员相关事务,御赐金牌一枚,以便宜行事。望卿不辱使命,辅朕治国,后有厚赏。至德二载三月初一。” 宣旨的太监念完,双手将圣旨捧过头顶,等着穆悠接旨。韩俊平等人也是欣喜不已,圣人亲封穆悠为钦差,这是何等的荣幸,穆悠……呃……穆悠他是高兴坏了,还是又魔怔了,怎么还不领旨谢恩? 韩俊平偏头看去,只见穆悠早已起身,他呆呆地看着面前三个太监,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韩俊平急了,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摆。 穆悠总算回过神来,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满地的官吏,一转身,却径直进了县衙。 穆仙儿身着官服,一手拿着官帽,另只手里抓着人皮 面具,眼神凝视着穆悠的画像,喃喃自语道:“穆悠,如果是你,你会去襄州吗?” “仙儿。”欧阳清风在她身后走来。 穆仙儿微微一笑:“哦,师兄。你说,我父亲若在,他会去襄州吗?” “会。穆悠他想造福一方百姓,只要有利于百姓的事,他都会做。圣人下此旨意,说明山南西道已经保不住了,若是再被吐蕃占了山南东道,整个江淮一带便会逐一沦陷。要想幸免于难,襄州,也就十分重要了。唇亡齿寒,若是襄州不保,硖州也就危险了。” 穆仙儿叹了口气:“我一直都不想把自己卷入这场混乱中,没想到最终还是避免不了。我听说,圣人称帝后就去请李泌出山了,你说,今日这道旨,该不会是他的主意吧?” “长源足智多谋,能再次一展才华,实在是可喜可贺。如果真是他在圣人面前举荐了你,怕是他想弥补对你父亲的遗憾吧。”欧阳清风朝她笑笑:“总之,是去是留,按你自己的意愿就好,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支持你。” 穆仙儿心头一暖:“好,师兄你先出去吧,让我再想会儿。” 第342章 领旨谢恩,再聚穆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待得传旨的太监举软了手,一众官吏跪麻了腿,穆悠终于出来了。 “请穆县令接旨。”传旨的太监满眼期待,再次高呼道。 穆悠淡淡一笑:“如果我不领旨会如何?” 韩俊平大惊,赵斌和蔡昊天更是吓得出了汗,各个衙役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三个太监也是一愣,更是弯了腰,再次喊道:“请穆县令接旨。” “圣人,呵呵呵,他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穆悠冷笑道,满脸不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我可以不顾他人的生死,可是,若是有谁敢动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决不轻饶。 安王是我的朋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当时在马嵬驿,圣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穆悠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满是悲痛。 “穆县令,不得放肆,还不快快领旨谢恩!”韩俊平赶紧呵斥道。 传旨的太监咽了口唾沫,将圣旨又举高了些,依然喊道:“请穆县令接旨。” 穆悠踱着步绕着众人转了一圈,貌似想通了什么,他再次来到三个太监跟前,缓缓地跪下,伸出了双手:“臣穆悠接旨,谢恩。” “穆县令请起。”传旨的太监如释重负,赶紧将圣旨和御赐的金牌交到穆悠手中,擦了把额上的汗:“那穆县令把相关事务安排好了就尽早动身吧。我等还要回京复命,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看着三人疾驰而去,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几年前太上皇传旨嘉奖,明府就是如此傲慢,没想到如今对新皇,也是如此无礼。他就不怕惹怒了圣人,大祸临头吗?也罢,他也就独身一人,常以游方道士自称,怕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都散了吧。”韩俊平朝众人挥挥手,来到穆悠身边:“你刚才想干什么?安王已死,你又何必因为这事再指责圣人?圣人给了你大展宏图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穆悠笑笑:“虽然你是我的朋友,可你还是不够了解我,你觉得我是贪恋权贵的人吗?” “既如此,你为何又接了旨?因为,你做了这几年官,已经把百姓装进了你的心里,你知道,如果襄州有事,很快就会殃及硖州,夷陵也就难保太平了。”韩俊平盯着穆悠的眼睛,揣摩着他的心思。 穆悠却笑了:“我的心思岂会是你能猜到的?呵呵,我没你说得那么高风亮节,什么一心为民,我没那胸怀。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去襄州,只是因为我的爱人死在襄州,去了难免又会勾起我的伤心事。至于又接了旨,那是因为我在襄州还有宅子,还有铺子,如果让吐蕃占了,岂不是损失了?” 韩俊平满脸不信:“就这么个原因?哎,你说的话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 “好。”韩俊平却还是不信,但也不愿再纠结于此,他无奈地摇摇头:“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子玥周岁,给她抓完周了再走。” 韩俊平又是大惊:“你还去穆府?” 穆悠自知一时失言,赶紧解释道:“哦,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无论如何,也和她好过一场,虽然她现在已为他人妇,可她有喜事,去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韩俊平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抱拳道:“穆兄这胸怀,真是……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哪里哪里。”穆悠挠挠头:“放心吧,我会尽快摆平襄州的事,早日回来的。我不在,赵县承和蔡主簿完全可以替我把夷陵管理好,若是他们还有不好决策的地方,还请韩兄帮帮忙就好。” 两人畅谈了一番,各自散去。 两日后,子玥的周岁宴办得倒也简单,跟子谦一样,也就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墨儿,砚儿,你们看子玥妹妹今日是不是特别漂亮啊。”韩俊平和其娘子牵着两个儿子,满脸喜悦。 “子谦,快带着墨哥哥,砚弟弟去院子里玩吧。哦,子玥,怎么?你也想去吗?”柳婉茹被一群孩子围着,笑开了花。 田娘子赶紧上前:“来,娘子,我抱子玥去。” “菜已经上齐了,我去看着孩子。”锦绣擦了擦手,也朝院子去了。 “刺史,少府,昊天,你们都随意坐。”穆君逸接过钱管家手里的酒坛子,喜笑颜开。 “以前从没觉得这府上这么热闹。”柳絮见柳婉茹幸福的模样,朝穆君逸吐吐舌头:“穆大哥,看在你对我家娘子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蔡昊天疼爱地为她夹了一个丸子:“好了,趁今天胃口好,多吃点儿。” “你啊,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柳婉茹也给她夹了一块肉,安慰道:“刚怀上是会有些不舒服,你还记得我怀子玥的时候,不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幸好赛大夫给我开了药才好。” “我怀两个儿子时才是遭了罪了,喝水都吐,一直挨过三个月才好。”韩俊平娘子也接过话头。 柳絮咽下满嘴的食物:“我还好,就是早上起来有些犯恶心。还有,不能吃太肥的东西。” “这肉不肥,你再吃块儿。” “嗯,娘子你吃,不用管我。我从不把自己当客。” “开始啊,能吃就吃,到了后面三个月,就要控制一下了,要不然胎儿太大了,挺遭罪的。” …… 三个女人一台戏,孕期的心酸,生育的辛苦,成了说不完的话题。 韩俊平、穆君逸、蔡昊天沉默了,不住地帮着自己的娘子夹着菜,赵斌未带娘子来,一时倒觉得有些孤单,欧阳清风作为未婚男子,更是觉得自己成了另类。 “穆悠呢?他不是说也会来祝贺的吗?”韩俊平与几个男人碰了一杯,突然想了起来。 “阿郎……不,明府,他最近还好吗?那他一个人去襄州吗?”柳絮又担忧起来,转向柳婉茹:“娘子,锦绣姐可以跟着去吧?毕竟,锦绣姐本身就是明府的贴身丫鬟。这两年来,她住在穆府,也就每天去官舍收拾一下明府的衣裳回来洗,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帮你带孩子,还要打扫,做饭。若是明府去了襄州,她就不能两者兼顾了。要不,你再找个丫鬟,让锦绣姐安心去伺候明府吧。” 柳婉茹和穆君逸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好,我回头给锦绣说说。” “那……欧阳捕头会跟着一起去吗?”柳絮又朝欧阳清风问道。 欧阳清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去。” “哦,那我就放心了。”柳絮双手捂在胸口,想着穆悠身边有人伺候,有人护卫,终于舒展了眉头。 “你就操心好自己的肚子就行。”穆仙儿一身白色素裙,也露了面。 “仙儿姐姐,你在家呢?刚才喊吃饭怎么没应?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柳絮指指身边的空位:“你快坐。” 穆仙儿笑笑:“本不想出来的,但听你们这么热闹,没忍住,难得大家一起聚聚,错过了,下次再碰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韩俊平愣愣地看着她:“娘子看着有几分眼熟,不知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是我妹妹穆仙儿,平日里野惯了,没事儿喜欢捉弄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刺史恕罪。”穆君逸说道,再次给韩俊平满上酒。 “没想到穆娘子还在夷陵,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穆娘子还在替明府做暗探吗?”蔡昊天也十分欣喜地问道。 “暗探?”赵斌,韩俊平都迷茫了。 “哦,我大哥他们师徒俩不是明府的护卫吗,我也就喜欢到处逛逛,帮着明府打探些消息。”穆仙儿解释道。 韩俊平突然想了起来:“我们现在住的宅子可是穆娘子的?我是一直都盼着见见我的房东是何方神圣呢。” “啊?原来是你。我还一直和我夫君念叨,那房租……会不会让你吃亏啊。” 夫妻俩也都老实,恨不得重新再好好儿谈个价。 穆仙儿倒是大方地摆摆手:“不亏不亏。我夫家有钱,还有好几座宅子哩,夷陵的“李宅”平常也不会住,这房子,闲置几年都坏了,有你们帮忙管着,又能赚些银子,我怎会亏。” “敢问,你夫君是……”韩俊平本想问个明白,见蔡昊天夫妇连连摆手,赶紧住嘴。 穆仙儿也敛了笑容:“他已经去世了。” “来来来,吃菜,再不吃就凉了。”柳婉茹道。 “哦哦哦,对,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吃完饭再聊。”蔡昊天夫妇赶紧附和。 穆君逸也赶紧给她夹菜:“来,仙儿,大鸡腿给你留着哩。”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相谈得……呃,倒也融洽。 …… 穆仙儿收拾着东西。襄州,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如今不知是什么样子了。去了要做什么,要去多久,心中也都是未知。 穆悠的画像那是必备,李旭送的《太白诗集》也割舍不下,还有就是那个替自己捉刀的孙才子的笔和砚台,还有他的几件还能穿的衣裳。穆府里,大宝肯定要带着,还有“穆半仙”扇子,再带几套女装…… 如此一摆开,穆仙儿惊呆了,怎么有这么多要带的! 第343章 勇敢面对,公私兼顾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娘子,你这是……”锦绣过来送水,见穆仙儿房中一片乱,大吃一惊:“娘子是要收拾东西随阿郎去襄州吗?” “是。你和欧阳的东西收好了没?明天一早就出发吧。”穆仙儿摊开一块布,将衣裳一件件叠好。 “收拾好了。”锦绣答道,过来帮忙,手里却停下了,她看着帮穆悠洗过了无数遍的几件衣裳,又看了看穆悠书房里的笔和砚台还有画像,不自主地发起呆来。 “怎么啦?又想到了和穆悠的“约法三章”吗?”穆仙儿接过她手里的男装放在自己衣裳上面,将布的四角拉拢了一系,一大个包袱便成了。 锦绣低头答道:“我答应过阿郎:不该问的不问。” 穆仙儿笑笑:“我替穆悠做主了,允许你问一个。” “我……这几年来,阿郎每次换洗的衣裳都是我负责的,自从李大侠不在了,我就从没洗过阿郎的内衣。有时候去官舍收拾衣裳,发现阿郎换下的衣裳根本就没穿过。无意间听谢天谢地议论,说阿郎根本就没在官舍洗过澡,或许根本就没住过。”锦绣小心地说着,将笔和砚台纳入到盒子里装好。 穆仙儿卷着穆悠的画像,瞟了锦绣一眼:“所以你想问什么?” 锦绣怯怯地看着穆仙儿:“不知娘子可知道,阿郎在哪儿?” 穆仙儿再次笑笑:“你很聪明,办事也很稳重,观察力也不错,就是胆量还不够。为什么不大着胆子想一想,为什么小钱钱会称呼我和穆悠为“主子”?因为“阿郎”称呼的是男主人,“娘子”称呼的是女主人,而“主子”却让人分不清男女。明白了吗?” 锦绣心头一颤,紧握着衣角:“明白了……主子。” “算了吧,你不用这样叫我,等到了襄州,穆仙儿的身份只是一家客栈的东家,你还是叫我“娘子”比较合适。而穆悠,则会继续他“鬼县令”的作风,行踪不定,他不会和你有交集。你伺候好我就行了。” 锦绣微微欠欠身:“是,娘子。” “时候不早了,歇着吧。明天的路怎么走,还不好说哩。” *** 襄州与硖州相邻,同属山南东道,可土地面积及人口都比硖州翻了一倍有余,故硖州只算是下州,而襄州可谓上州。 整个襄州分为一城、五县: 最中心便是州府治所的所在地———襄州城。 襄州城以北为谷县,以东为枣县,南边的宜县与硖州、郢州接壤,西边为保康县,保康县再西为永清县。 而保康、永清两县之间又隔着卧龙岭山脉,使得永清县看似被孤立了出去,随时可能被吐蕃霸占。 一旦吐蕃占了永清县,翻过了卧龙岭,便会穿过保康县直达襄州城。那样,整个中原最中心地带便是岌岌可危,如一柄利刃直插心腹。 穆仙儿看着墙上的地图,心中无比忐忑:襄州城内,我还有一间江湖客栈,而襄州城西郊外的仙女湖畔,也还有座翠竹阁。如果吐蕃攻破了永清县,再往东来,那我的这两处产业便也保不住了。 不,保不住的又岂是这两处产业,还有整个襄州,不,是整个大唐的半壁江山!现在身份不同了,身为钦差,得有大局观。 她翻了翻书案上的册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个刺史雷鸣,倒也敬业,估计也是得到信了,知道圣人要派钦差来,早把相关文案准备好了:整个襄州的人口,物产,税收,包括各县令的政绩。 对于一个县的治理,穆仙儿看重的绝不是几个数据,而是要真正走进百姓家里去,看看百姓们一日能吃上几顿饱饭,床铺是否舒适,缴了赋税还能不能正常生活。 可是,既然雷鸣用心汇总了,她还是记了一下:几个县中,要数襄州城县令赋税缴得最积极,政绩为首;永清县令每次最为拖拉,近三年来就只一件“剿灭马贼十人”的功劳。 剿灭了马贼十人! 穆仙儿握紧了拳头,天圣宫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又浮现在了眼前,其中更是有自己最爱的人。他们被东方英算计,死于血灵营之手,而后尸首居然也被永清县令彭仑当成了马贼拿去邀功! 还差四个月就是他们三年的祭日了。这几年来,自己一直忍着没到襄州来,就是害怕面对这里的一切;可是,如今既然来了,就得勇敢地面对这里的一切,得为他们的死讨个说法! “刺史,按你的吩咐,已通知各县准备了,只是不知穆县令何时会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耳熟。 “你以前不是和他有些交情吗?听说在夷陵,百姓都称他为鬼县令,他这人好相处吗?” “以前在长安时,倒是有些交情,他为人挺随和的,就是行事有些狂妄不羁,让人总是摸不着头脑。后来离得远了,也就断了联系。如今三年未见,也不知他变了没有。” 说话间,两人已推门入内。 穆仙儿早已跃上了房梁,俯身看去,很快便认出了雷鸣身边的人———当年与自己一起高中前三甲的孟云卿。只是,益州司马孟云卿,如何会在襄州? 不容穆仙儿细想,只听雷鸣又说道:“圣人给我下了旨,让我一切听从他的命令,看来是对他无比信任啊。可是,他只是下州七品县令,我可是上州五品刺史,这关系处得甚是尴尬啊。” 孟云卿笑笑:“穆县令既是圣人封的钦差,代圣人督办襄州事宜,理当多些尊重,尊称“使君”也就罢了。至于其他政绩方面,刺史该做的也都做了,若是穆县令不满意,再按他的指导改了就是。” “好,你也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哦,通知宜县张县令,若是发现穆县令的行踪,早些知会一声。” “是。” 穆仙儿从屋顶跳了下去,轻声落在孟云卿身后的柱子后面。只见孟云卿叫住一个衙役,吩咐了几句。 “是,司马放心。有情况一定立即来报。”衙役一抱拳,飞跑而去。 穆仙儿看着孟云卿身上的红袍,微微一笑,想来他还是司马,只不过不知何时换到了襄州。 “怎么了?”欧阳清风在穆仙儿身后现了身,问道。 穆仙儿笑笑:“是以前的朋友。你那边怎么样?” 欧阳清风:“锦绣已带着你的东西住进江湖客栈了,我也把你的话转告她了。放心,她很聪明,会把襄州城的消息都打听好。” “你没现身吧?” 欧阳清风摇摇头:“没有。若想暗访,还是不要太早露面的好。我另找了一家小客栈,歇上一夜了,明天再听你安排。” “去永清县吧。”穆仙儿肯定地说:“公私兼顾。” “好。” …… 翌日清晨,两骑快马便出了西城门,顺着熟悉的官道,绕过茂密的翠竹,穿过了保康县,翻过了卧龙岭起点的山坡,历经了半天功夫,终于到了永清县。 不愧是几个县中最差的,连永清县城里也毫无生气。虽然酒楼府苑林立,商铺小贩、顾客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可是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眼中晦暗无光,看不到对生活的希望。 欧阳清风抬头看了看太阳:“都午时了,找地方先吃饭吧。” 穆仙儿下了马,摸了摸肚子,朝前面指指:“到永清客栈住下吧。” “马栓到这儿可没人管。”欧阳清风见穆仙儿将绳子随意系在了树上,提醒道。 “没人管,可老天看着哩。”穆仙儿笑道,将手里的剑和包袱扔在了屋顶,整了整身上的男装,转过街角,已朝客栈去了。 欧阳清风停了停,待她走远了些,牵着自己的马跟了过去。 永清客栈倒是生意兴隆,连客栈外都挤满了人。穆仙儿回头朝欧阳清风挤了挤眼,趁周围人不备,已是换了容貌。 “这位仁兄,请问一下,这家店的酒菜很受欢迎吗?怎么这么多人候着?”穆悠拉住身边的一位男子问道。 “什么酒菜?今天又是十五,凡若寺无脸大师下山来化缘,顺道替掌柜的讲经说法,百姓们也过来旁听一下,问个吉凶。” 无脸大师?欧阳清风特地拜访而不得见,杜如海和花本草的好友。今日有幸碰到,定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如此想着,他便随着众人进了客栈,就见一群人围在西边,安静地听人念着什么。 他正想上前听个清楚,就听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今日便到此吧。” 人群也逐渐散开了去。 这就完了?穆悠有几分失望,拈了个角落坐下。 小二眼尖,赶紧跑过来问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来三个招牌菜,再加一壶酸梅汤。有上房先准备一间,我看过了再决定住不住。” “好咧。” 小二瞟了一眼穆悠身上的衣裳,嘴上应着,手里只顾擦着桌子,却并不动。 穆悠会意,掏出一锭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好咧好咧,马上,马上就好。”小二撒着欢儿跑向了后厨。 客堂里围观的人终于散光了,只留下了三五桌客人,一下又给人一种无比冷清之感。 那个无脸大师也终于露了面,哦,不,他本就带着铁面具,根本就看不见他的面容。那张面具很大,只留着眼睛、鼻子、嘴巴和小半截下巴。那夹杂着银丝的胡子便从那下巴的空隙垂了下来,如山羊胡须一般。 涂掌柜端去了一碗素面,他接过道了谢,便认真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想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便也朝穆悠看了过去。 欧阳清风刚好进店来,在穆悠前面落了座,也正看向无脸大师。如此一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尴尬了。 第344章 无脸大师,姓甚名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无脸僧显然误以为一直是欧阳清风在盯着他看,也就朝他点点头,继续吃起面来。 欧阳清风也便笑笑,招手唤来涂掌柜,要了一壶酒,再点了两个下酒菜。 “玉荷,饿了没有?我们吃了饭就回家了。”伴着熟悉的声音,一家三口跨进店来。 无脸僧的筷子停了下来,双眼不由自主地朝刚进店的一家人看去。 涂掌柜也迎了过去,笑着招呼道:“少庄主,哎哟,这千金一晃就这么大了!” “小孩子就是如此,隔几天不见,就又感觉大了好多。”旁边的女子笑道,将女儿放在板凳上,小心地用手护住。 男子也笑笑:“蒸个鸡蛋羹吧,我们的菜还是照旧。” “好咧,马上就好。” 欧阳清风悄悄朝穆悠看了一眼,已朝他们迎了上去,抱拳道:“少庄主,别来无恙。” 东方宏一愣:“欧阳前辈?呵呵,真是幸会。哦,这是我娘子王蓝蓝,小女玉荷。” “哦,幸会幸会。一晃两年多未见,都不知少庄主是何时成的亲,令爱都这么大了。” 王蓝蓝摸了摸女儿的头:“已经一岁两个月了。” “哦,好乖啊!叫什么名字?” “玉荷。” “玉荷?这名字真好听。” “呵呵。”王蓝蓝笑笑:“欧阳前辈用过午膳没有?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 “客官,您的酒菜齐了。”小二见欧阳清风到了东方宏一桌,干脆将酒菜上了过去。 欧阳清风只得落座,有些尴尬地与他们寒暄起来。 随后东方宏的饭菜也好了,他取下腰间的葫芦递过去:“小二,满上一壶酒。” 穆悠侧身对着他们,默默地吃着菜。东方宏,王蓝蓝,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他们的女儿叫玉荷,这不是当初自己去神龙山庄盗取《神龙剑谱》时的化名吗? 看来,东方宏还是认定我已经死了,或许是对我心怀内疚,所以连女儿也用了“玉荷”的名字。 穆悠偷眼看向那无脸僧,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眼光明显盯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片刻后,他终于吃完了面,朝东方宏走了过去:“阿弥陀佛,打扰了。老衲见这位小施主乖巧可爱,乃大吉之相。此乃小核桃串成的手链,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戴上可以防惊吓、祛灾辟邪,既然有缘,特地赠给小施主了,还望笑纳。” “多谢大师。”东方宏夫妻俩对视一眼,自是万分欣喜。 无脸僧便握住了玉荷的手,想亲自给她戴上,谁知玉荷突然大哭起来,惶恐地朝王蓝蓝怀里躲去。 无脸僧也意识到孩子是被自己的面具吓坏了,立即松了手,将核桃手链塞到了东方宏手里,还尴尬地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玉荷别哭,娘抱抱。”王蓝蓝将女孩抱紧了些,往东方宏身边靠了靠,拍着背安慰起来。 “老衲告辞了。”无脸僧讨了个无趣,转身离了客栈。 王蓝蓝松了口气,朝核桃手链笑道:“还说这手链驱邪,可他自己倒是吓着孩子了。” 东方宏:“大师也是好心。这几年来,我每月下山来采购,基本都会碰到他,他也是每月十五下山来给百姓们讲经说法,我不信佛,也就没和他说过话。” “我听别人都称他无脸大师,他的脸怎么了?为何会戴着面具?”欧阳清风坐了下来,将杯中的酒饮尽,若无其事地问道。 涂掌柜见无脸僧告辞,迎了过来相送,听欧阳清风发问,便热情地解释道:“哦,无脸大师也算是命苦,听说从小就得了病,脸上生了疮,溃烂得不成样子了,是襄州城的一位神医给治好了。可是却留了一脸疤痕,十分丑陋,只得戴了面具。” 欧阳清风:“原来如此。哦,掌柜的,可有上房?” “有的有的。”涂掌柜点头哈腰道:“我这就给大侠准备着,呵呵,我怎么看着大侠倒有些面熟。” “掌柜的好记性,我还是好几年前来过的。” 涂掌柜挠了挠头,也没想到具体是谁,于是礼貌性地笑笑:“哦哦哦,既然是回头客,我定然给大侠优惠些。几位慢用。” 见掌柜的退下,东方宏倒发问了:“不知欧阳前辈到永清县所为何事?如果不赶时间,倒是可以移步神龙山庄去小住几日。” 欧阳清风接过东方宏斟的酒:“这些天还有公务在身,实在不便叨扰,还望少庄主见谅。不知令尊何时有空,等我忙完了,一定找时间上山拜访。” “好。那欧阳前辈还是先忙正事要紧。请。” 两人客套着,有酒相伴,倒也融洽。 “咦?人呢?掌柜的,掌柜的,那人跑了!”店小二突然大呼道。 欧阳清风看去,心头一颤,仙儿果然不见了。 店里的客人也都看了过去:“谁跑了?” “怎么回事?”涂掌柜的也赶了过来。 “刚才这桌的人,我一会儿看到还在哩,怎么就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点了我们店里好几个招牌菜,还要了一壶酸梅汤,吃饱喝足了就跑了,饭钱都没给哩!”店小二无比气愤道:“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好像是个书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恬不知耻!” “好了,人都已经跑了,你再气,他还能回来不成?”涂掌柜瞟了一眼桌上的残羹:“收拾了吧。” “掌柜的,你就整天学菩萨,我看啊,再这么下去,这客栈迟早得关门大吉。”店小二愤愤不平。 “这年头,世道是越来越乱了。”王蓝蓝感叹道,见玉荷不再哭闹,便给她喂起吃的来。 东方宏也叹了口气:“乱得不是这个世道,是人心。” 人心难测,还是人心险恶?这世上,有好人,自然就有坏人,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就突然变坏了。 无脸僧掐着佛珠,另只肩上背着半袋米,沿路走着,似乎还在为刚才吓坏了人家的孩子而愧疚。突然,他发现就在二十步开外的草丛里倒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个女子。他赶紧扔了肩头的袋子飞奔过去。 “女施主,你没事儿吧?” 他关切地问道,见那人趴在地上没有反应,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准备去扶。没想到,地上的人却是突然跃起,抓过他的手臂朝他胸口就是一拳。无脸僧躲闪不及,只得顺势朝后退去,以缓解她拳头的力道。 然而那女子却毫不留情,又是一剑追着他的喉咙逼了过来。虽看不见他的面容,但他眼中的惊慌已是不言而喻。 不愧是大师,也就在女子的剑即将割破他喉咙时,他突然扔出了手里的佛珠,将剑刃震偏了两分。也就这一刹那,他侧身急行了两步,已躲开了女子的再次攻击。 “你是什么人?”无脸僧问道,单手立于胸前:“阿弥陀佛,你我有何仇怨?非得兵戎相见吗?” “好,既然大师不愿相陪,那就不打了。”女子扯下脸上的丝帕,抱拳嫣然一笑:“在下穆仙儿,这厢有礼了。” 无脸僧愣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佛珠:“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穆仙儿也将剑回了鞘,抱于胸前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奇,不知大师到底姓甚名谁?” 无脸僧手掐着佛珠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知道了又如何?恍惚间,数十年转瞬即逝,再好的名字也将随肉体融入尘土,而后被人遗忘。” “是吗?”穆仙儿却是调皮地歪着头道:“那东方玉荷这个名字好听吗?会被大师遗忘吗?” “东方玉荷?”无脸僧手上的佛珠也停了,背过身去。 穆仙儿笑笑:“每月十五,那么多百姓赶过来听大师讲课,看来大师很受永清百姓欢迎。而大师独独送了玉荷礼物,看来大师是最喜欢这个孩子啊!不知宏哥哥和蓝姐姐知道他们的孩子被另眼相待,会有多开心。” “你……你认得他们?” 穆仙儿有些得意:“我认识的人多了。虽然和大师初次相遇,可我却知道大师的好友是两位神医:幽州花本草和襄州杜如海。花本草是花无忌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而杜如海却是襄州城杜氏医馆的大夫,只是如今已很少在医馆坐诊,因为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和大师谈心。” “你……知道杜如海的人不少,可你怎会知道花本草和无忌?” 穆仙儿脸上掠过一丝悲痛:“因为无忌曾经是我的朋友,哦不,不瞒大师,无忌曾是我喜欢过的人。 可是没想到,他因为他继母的虐待和他父亲的死,对女子心生怨恨,从而连续欺骗了多名女子的感情,最终还将她们卖到了青楼。那些女子受尽了侮辱,不是被虐致死就是自行了断,都未得善终。 当然了,有一个例外。我派人仔细追查,倒是找到了一个幸存者。她之所以屈辱地活着,只因她发现自己怀了无忌的孩子。” “什么?你是说无忌还有子嗣?”无脸僧的声音有些颤抖。 穆仙儿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于是故意淡然地答道:“是,如今那孩子已经三岁零三个月了,是个男孩儿,名叫子谦。” “子谦。”无脸僧上前一步:“那孩子在哪儿?” “那你是谁?”穆仙儿反问道。 无脸僧:“我不能告诉你。” 穆仙儿却并不放弃,她把玩着手里的剑:“大师若有顾虑,给一点点提示就好。” 无脸僧想了片刻:“那你先说吧,你是何人?” 穆仙儿也就不再隐瞒,坦言道:“白云仙子。” “什么?你就是白云仙子?” “是。” 无脸僧捡起地上的米袋,扛在肩头,继续朝前走去,几步后,终于缓缓地留下一句话:“神龙不在,谁为英雄?” 第345章 仙儿故事,陈年往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大师就急这么一时半会儿吗?”穆仙儿冲他的背影喊道。 无脸僧止了步:“子谦得施主照顾,我也放心了。等你参透了这几个字,再来凡若寺找我。” “敢问这八个字是大师听别人说过的,还是自己写过?” “写过,用刀在石头上刻过。”无脸僧说着,又朝前走去。 穆仙儿紧跟几步:“是刻在绝情崖下的石洞中吗?” “你……施主怎么知道?”无脸僧显然也是大惊,将米袋放了下来,看来已经不着急走了。 穆仙儿整个人又有些飘了,她不慌不忙地从路边掐了朵野花嗅了嗅,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我这人就喜欢冒险,两年多前,也就是神龙山庄与天圣宫中元节绝情崖之战的前几日,我和我的夫君,还有我师兄,一时兴起,去爬了回山。从仙女湖北岸,顺着悬崖峭壁直达绝情崖顶,途经一个大石洞,在东方的石壁上见到过这句话。 我当时还感概,这是哪位前辈,也和我一样,这么有雅兴。后来考察了一下周边地形,觉得那位题字的前辈或许并不是如我一般闲得没事来爬山,说不定是坠崖。 石洞上的山体都是内陷的,而石洞的洞口却有大树和藤蔓。如果他从正上方坠落,刚好落在这些树枝藤条上,或许就刚好发现了这个石洞,在里面稍微休息,然后……或许下了山,或许已经不在世上了。 我们当时还替他伤心了一会儿,没想到倒是我们操心了,那位前辈不但活着,还成了百姓欢迎的大师。真是可喜可贺啊!” 无脸僧沉默了,片刻后才抬头看向穆仙儿:“没想到施主年纪轻轻,居然会有这番阅历。那施主对神龙山庄的事又知道多少?” “四十八年前,有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义结金兰。 其中一位名叫东方神龙,家族世代行镖,还开有武馆,是永清县富甲一方的青年才俊。 另一位倒还有些神秘,据说只是个江湖游侠,不但身无分文,连个名字都没有,只因为爱穿一身白衣,所以自称姓白,世人皆称白大侠。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兄弟俩的感情,他们受人所托,需保管两把绝世宝剑,便商议决定创建了神龙山庄。 兄弟俩在山庄吃酒聊天,甚是痛快,还琢磨出了一套内功和剑法,终于破了封印,让紫电青霜剑重见天日。 可是后来,山庄却来了位女子,名唤小凡。小凡却是品貌非凡,让情窦初开的两个年轻人都心生爱慕。 后来小凡却选择了更为风趣的白大侠,这让一直都心高气傲的东方神龙很是不悦。兄弟俩也因此心生嫌隙,分道扬镳。 白大侠拿走了紫电青霜剑,作为了情侣剑,和小凡笑傲江湖。东方神龙则继续完善内功及剑法,写成了两本书,便是《天书残卷》及《神龙剑谱》。 后来,东方神龙也娶妻生子,生的还是一对孪生兄弟,取名东方英和东方雄,等他们成年后,东方神龙便把那两本书分别交给了两兄弟保管。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十八年前,有人突然偷袭神龙山庄,东方雄及其妻子均不幸遇难。东方神龙受不了这个打击,没几日也驾鹤西去了。 东方英一直在追查杀害其弟弟一家的凶手,直到十三年前,又有贼人夜闯山庄。东方英与之交手,据说打得难舍难分,最终贼人运用邪功,重伤东方英,还抢走了《天书残卷》。 至于《天书残卷》是如何落到花无忌手中的,就需要前辈帮我一解谜团了。” 无脸僧手里的佛珠断裂开了,珠子滚了一地。他咬了咬唇,下巴上的胡子也抖动起来,在那狭小的空间甚是拥挤。透过面具上的眼洞,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也湿润了。 难道是正戳中了他的痛处?穆仙儿心头窃喜,伤口撒盐,可是绝招,于是她继续朝他一揖手:“还请东方前辈不吝赐教。” “东方?”无脸僧叹了口气:“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称呼过我了,我都快忘了我的姓氏。” 穆仙儿:“十三年前,是你抢走了《天书残卷》?” “是。” “为什么?” 无脸僧苦笑道:“当然是为了里面的绝世武功。因为只有参透了里面的功法,就可以驾驭紫电青霜剑,就可以天下无敌。可是,父亲却不让我们练里面的功夫。既然不能练,那他又何必要写出这本书来?” “所以你早就对东方神龙心生不满,十八年前,就和他起了冲突。你妻儿或许就根本不是死于什么贼人之手,而是劝阻你忤逆父亲,被你杀了吧?东方神龙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你这等逆子,被你所伤,身心重创,不几日便离世了。 此等丑事,当然不能外传,为了神龙山庄的名声,你兄长将你驱逐下山,或许,是你自己趁乱逃下了山。反正,最终传到江湖的说法是东方雄也被贼人所杀,神龙山庄由东方英掌管。 而你,却是死性不改,通过了五年的修养,再次找到机会潜入了山庄,终于盗得了你梦寐以求的《天书残卷》。可是如此?” “是。” 穆仙儿凝视着他的双眼:“那……花无忌呢?” “你不是说和无忌关系非同一般吗?难道他没和你讲过,他的父亲花本草一直喜欢搜寻奇花异草,我们意外相识,成了朋友。 后来花本草不幸去世,无忌独身来找我,我便收留了他,还教了他一些功夫。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无忌性格偏激,心术不正,终于有一天,他偷偷给我下毒,盗走了《天书残卷》,不知去向。 我的脸就是那时候受伤的,因为伤得惨不忍睹,所以戴了这张面具。 之后我想了很多事情,觉得自己罪孽太重,便在八年前将鸣凤山的一处破庙修葺了一般,整日打坐念经,遥望着卧龙岭赎罪。” “哦,原来如此。”穆仙儿满意地笑道。 “白云仙子,最近几年来倒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如果你要伸张正义,大可以杀了我,老衲绝不还手。阿弥陀佛!”无脸僧双手合十,闭了眼,等着处置。 穆仙儿却是连连摆手:“什么女侠?其实,我也并没有做什么。没江湖上传的那么厉害,呵呵,我都怀疑,这两年一直有人在假冒我的名字行侠仗义。真的,除了杀了花无忌,我何时成了专杀淫贼的女侠了?这两年多来,我一直都在夷陵,真不知道是谁在到处跑,宣扬我的威名。” “行侠仗义也有冒充?”无脸僧睁了眼,看向面前的女子:“无忌罪孽深重,死于你手也是咎由自取。可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惩大诫即可,并不是一定要取人性命。” 穆仙儿吐吐舌头:“这我知道啊,所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一般很少直接取他性命,呵呵,都是间接地让他生不如死。” 无脸僧再次看向穆仙儿:“你到底是谁?拦我去路说了这些,又是意欲何为?” 穆仙儿:“我只是喜欢探听一些事情的真相而已。知道吗?我这个人推理能力和想象力特别强。以前听宏哥哥讲过你们神龙山庄的事,联想到我的外祖父姓白,而我的外祖母名唤小凡,而且,又听我师兄说,我外祖父定下的规矩,不许他踏入神龙山庄半步,不许和山庄的人接触。如此一想,怕是我外祖父就是当年和令尊创建神龙山庄的白大侠吧?” “什么?你是白叔叔的后人?”无脸僧胸脯起伏,看似有些激动。 “凡若寺?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世人皆为凡人,有本佛经名为《般若经》,故取此名。” “哦,那就请大师好好诵经礼佛,他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再去凡若寺拜访。” “施主保重。”无脸僧双手合十再次行了个礼,扛起米袋而去。 穆仙儿待他走远,弯下身拾起地上的佛珠来,嘴角诡异一笑:“出家人不打妄语,东方英,你这修炼不够啊!” “仙儿。”欧阳清风唤道:“这个无脸僧有问题吗?” “他问题大了。”穆仙儿笑道:“怎么?永清客栈的酒菜如何?可是东方宏请客?” 欧阳清风很是无奈:“是,可也比你吃霸王餐好。前天走的时候逸儿再三交待了,让我一定要看好你,没想到又差点儿把你弄丢了。” “我丢了倒无所谓,若是我的马丢了,我可如何去襄州上任啊?” “马?”欧阳清风苦笑道:“那怕是早就不在了吧。” “什么?我的马啊!”穆仙儿悲痛而去。 “我的马啊?我刚才明明拴在这儿的,就进去吃了个饭的功夫,怎么就没了?是谁偷了我的马啊?”穆悠瘫软在地,哭得稀里哗啦。 “这是怎么了?” “说是马不见了。” “哎哟,那可值些钱!” 围观的百姓也是替他惋惜不已。 “干什么?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一个捕快过来,冲人群呵斥道。 “啊,捕快大哥,你来的正好,我的马不见了,就拴在这儿,只吃了个饭的功夫就不见了。这可是我前年刚买的,花了我三两银子哩。”穆悠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哭诉道。 “哎,干什么?撒手!”捕快大怒,甩开穆悠的手,朝围观的人挥挥手:“都散了散了!” 穆悠见他驱散了人群后就想走,赶紧一把抓住:“我的马不见了,你快帮我找啊!” “撒手!”捕快把脸一沉:“谁让你不拴好的,丢了关我屁事!” 第346章 身陷囹圄,穆悠越狱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哎哎哎,你不能走。你不是捕快吗?我……我报案。带我去见县令,让他立案,派人帮我找。” “立案?立什么案?这么点事就敢麻烦县令?你当县衙是你家开的?”捕快对穆悠一顿骂,转头就走。 “不,你不能走,你可给哦说清楚了,为什么不能立案?这不明摆着是一件失窃案啊?为什么不帮我找?这可是三两银子啊!” “放手!我告诉你,钦差要来了,县令一大早就赶到襄州城去了,没人接你的案子。” 穆悠仍拽着他的衣裳:“县令不在,那县承,县尉呢?总有管事的吧?” “我就是管事的!没长耳朵吗?滚!” 穆悠另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衣裳:“就不!我要你们帮我找马。那么大匹马,街上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人看见?” “呵,我说,你这书呆子怕是脑子有问题吧?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放开!” “不放。我就是要报案!” 捕快挣扎了两下,也没挣脱穆悠的手,一时更是恼羞成怒,大喊道:“来人,有人闹事,给我绑了送入大牢!” 周边的捕快闻言,也都涌了过来,不容分说,便拿绳子将穆悠双手往后一背,捆了起来。 穆悠震惊了:“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报案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着了,把他扔到大牢里饿上两天。” “走,老实点儿!” “你们放开我!” 穆悠被人推搡着,送入了牢房里才得以松绑,一路的辩解除了引得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也都是徒劳。 牢门关上了,一道铁链串上,然后上了锁。 “你们放开我!我是报案的,我的马丢了,你们不给找,还抓我,你们还有没有王法?”穆悠使劲儿摇晃着牢门,哭喊道。 “我们就是王法,进里面来了还不老实?”牢头亮了亮手里的鞭子,指着穆悠骂道:“若是听到你再喊,小心你的皮!” “哎,好了好了,来,喝碗水!”同牢的一位汉子拉住了穆悠,递过一个缺口碗来。 “是啊,咳咳,他们哪管黑白曲直?你一个书生,跟他们斗?”另一个缩在角落里,咳嗽了两声,看来伤得不轻。 “我不渴。”穆悠摆摆手,仔细看去,整个牢房正正方方,也就五步的宽度,三面都是墙,还有一面和顶上用木栅栏围着,潮湿的地上也就东边墙角铺着一小堆稻草,靠门边有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半桶清水,飘着一个葫芦瓢,西边的墙角还有一个马桶,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儿。 “别看了,在这儿住两天就习惯了。”刚才递水的汉子说着,撑着腰一瘸一拐地将碗送到墙角:“来,杨兄,你喝点水。” “好,多谢了。咳咳……”地上的汉子强撑着坐起来,刚喝两口,又是一阵咳嗽。 穆悠看着地上的两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你们二位是犯了什么事了?” “我姓刘,排行老四,他是我的邻居杨三郎。哎,其实也没多大点事,说来说去,也是我的错,我家的鸡没关好,跑到他家院子里,吃了他家的菜,两人就吵了一架……” 穆悠费解了:“吵了一架就被抓了?” “不不不,开始就只是吵,后来,呃……我家娘子性子烈,骂人也就难听了些,然后……哎,我们两人就打了起来。”杨三郎擦了把嘴,缓缓说道。 穆悠憋住笑:“然后就因打架斗殴被抓了?” “哎,”刘四接着道:“他娘子报了官,谁曾想,县令都不及我们把事情讲完,就不耐烦了,让衙役将我们每人打了二十大板,收了监。哎,我还能撑,可是杨兄,前天我就没控制住,把他伤了,紧跟着又是这二十板子,怕是……” “放心,我死不了。不就半个月吗?还有十来天,忍忍也就过去了,咳咳咳……” 穆悠看着这一对冤家,也跟着叹了口气:“那你们出去了还会吵架打架吗?” 刘四侧身躺下,摸了摸屁股:“自个儿的牙齿都还能咬到舌头哩,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闹矛盾?” 杨三郎又咳嗽一声:“就是,这家伙挣两个钱了就爱瞎显摆,哪天我看不顺眼了,还……还揍……” “好啊,奉陪到底,不过下次咱们约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切磋。” “行,咳咳……呵呵,等我养好伤了,我……咳咳咳……” “哎,没事儿吧?” 两人打着嘴仗,互相调侃起来。 穆悠无奈地笑笑,今日我丟了马,反被下狱,关几天了必定会放出去,因为牢头根本就没过多询问,连我的名字都没记。 而这种邻里间的小矛盾,本应当场化解一番也就罢了,居然还闹到大牢里来,这彭仑的处事方法就是简单粗暴。 如此下去,百姓们再有问题必然都会忍气吞声,谁还敢多言?长期以往,县衙虽没了状子,可是暗地里的积怨却是一大堆。 哼,朝廷给了他俸禄,岂容他如此不作为,通过让百姓隐忍来粉饰太平?穆悠冷笑着,一个想法又浮现在心头。 “哎,书生,你没事儿吧?”刘四看穆悠一身长衫,面目清秀,猜着他的身份,却无法理解他的笑容。 “放心,彭仑打你们的板子,我过两天就帮你们打回去。你们在这牢里待了多少天,我也会让他来体验一番。”穆悠说道。 “哎,你怎可直呼县令名讳?这要是让人听到了,又是大不敬的罪过。”刘四赶紧提醒道。 “叫他名字又如何?”穆悠却神秘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谁啊?” “钦差大臣。奉圣人旨意来襄州督办。这襄州大小官员都要听我的。” 杨三郎忍着痛,侧了下身,表情痛苦地看向穆悠:“我说,书生,你是读书读迂了,还是没睡醒啊?就你?还钦差?” 穆悠扬起双臂看了看:“人不可貌相,更不能单凭一身衣裳来定身份。想当年我就是这一身,出入皇宫,来去自由。安王和我成了好友,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人求着要送我美人豪宅,我都不稀罕。” “咳咳……”杨三郎本想笑,被一阵咳嗽呛得眼泪直流:“你啊,来来来,这里还有处干点儿的地方,挤一挤,睡吧。梦里啊,你想当皇帝都行!” 穆悠却连连摆手:“那不成!想当皇帝,那可是谋反!我可是大唐的忠臣,岂能有此野心?你没见安禄山居心叵测,就遭了报应了吗?” “哟,也不傻嘛,怎么尽说些疯话呢?啊,往里挪挪,好饿啊,我得做个梦,吃顿好的。”刘四打了个哈欠,挨着杨三郎闭眼睡去。 一刻钟后。 “喂,喂,醒醒!”穆悠拍着牢门喊道。 “怎么了?”两人看去,瞬间惊得睡意全无:“你……你……你怎么出去了?” 穆悠指指断了的那根木条:“从这儿钻出来的。来,过来,可以出来的。” “你……你怎么弄断的?”刘四摇了摇牢门,很诧异他一个书生怎么掰得断手腕粗的木头。 “别磨蹭,快出来,你们本就不应被关着,我决定了,还你们自由!” “不不不,我们不能走。”杨三郎挣扎着起来抓住了刘四:“我们还待几天就出去了,这么一走,性质就变了,这可是逃狱,就成大罪了。咳咳……书生,你快进来,我们就说是这门自己坏了。” “是啊,是啊,快,进来。你最多也就被关个两三天,可不能再惹事啊!”刘四也紧张地朝门口看去,生怕远处的牢头发现了。 穆悠摇了摇头:“两三天?我可没时间在这儿待着,我刚才吃了饭还没给钱哩,呃……我还要去襄州上任。你们真不跟我一起走?” “不不不,你……你小心……我们……呵呵……”两人慌乱起来。 “好,那我先走了。放心,我会替你们做主的。”穆悠也就不再勉强,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哎,那人怎么出来了?” “是啊,不是刚关进去吗?” 一路上,被关在牢里的人无不挤到门口,一看究竟。 “诸位好,这里太臭了,我出去透透气,先走一步。”穆悠悠然自得地朝众人打着招呼。 “有人逃狱了!牢头,牢头!有人逃狱!”终于,有人大喊起来。 “谁?谁又在喊什么?”牢头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巡视过来。 穆悠笑着一把拍在他肩头:“最里面那间,有人逃狱了。门被破了一个洞,人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岂有其理,反了天了!逃犯呢?你去叫人……”牢头说着,终于看向身边的人,一时惊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穆悠虔诚地候在他身边:“要我叫人去追捕吗?” “你……你你你……怎么出来的?”牢头努力捋直了舌头,朝外大喊:“来人……” 他的话再次戛然而止,因为穆悠已一掌劈晕了他。穆悠取下他腰间的钥匙对着两侧看热闹的犯人晃了晃:“你们还有谁愿意跟我出去的?” 众人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牢头,皆慌乱地摇头摆手,生怕和这个“杀人犯”沾上关系。 “好,那我先走了,你们所有人,都抽时间想想自己是如何入狱的,有什么被冤枉的,明天,本钦差自会派人替你们翻案。” 穆悠拿钥匙开了外面的几道门,踱着步来到牢房外。 “小小!” “大大大,哎!” 十多个狱卒围在一圈赌着色子,丝毫没注意到有人明目张胆地逃狱。 穆悠围上去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将那一大串钥匙挂在了栅栏上,潇洒离去。 第347章 全城缉逃,钦差上任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小二,你给我准备的房间呢?”穆悠一掌拍在店小二背上。 店小二正擦着桌子,回头一看,大吃一惊:“你……你不是跑了吗?掌柜的,掌柜的,那人又回来了!” 穆悠一脸懵:“跑什么?你当我吃饭不给钱吗?呵,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不是,客官这边请。”涂掌柜轻轻地朝店小二的头就是一掌:“好好伺候着。” “呵呵,是,客官请!”店小二一脸委屈:“您刚才突然就不见了,一时误会,呵呵,别见怪啊。咦?您没带包袱?” 穆悠两手一摊:“丢了。我刚才来吃饭,见里里外外都是人,就把马拴在了转角那棵树上了。吃完了饭,准备把马牵到你这院子里来,结果去一看,马不见了,连系在上面的包袱也不见了。 我找了一圈,还去报了官,谁知道彭县令不在,那个捕快也不管,还觉得我闹事。你说我,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闹事的了?” “客官大意了,您不会是第一次出门吧?这私人之物哪能随意放呢?好在钱袋还在身上,要不然这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那可如何是好?” 穆悠止了步:“按你这么说,是我的错了?是我没有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店小二陪着笑脸安慰道:“呵呵,想开点,吃一堑长一智嘛。” “不对,夷陵县可不是这样,不要说这活生生的一匹马了,就是路边的小摊贩,内急去趟茅厕,回来后东西少了,可客人还是会乖乖把买东西的钱留下。不小心掉了件东西,你回头寻去,八成能寻到,还有两成寻不到,那是因为有人捡到交到了县衙。” 店小二满脸不信:“这就是所谓的路不拾遗?如今这世道,还有这种地方?” “你没见过,怎知不存在?因为那夷陵县令整日里游手好闲,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循规蹈矩,免得惹些麻烦。” “没错,小的也略有耳闻,听说那夷陵县令总是如鬼魅一般,谁要是做坏事,突然就出现了。”店小二说着已领穆悠到了房间。 “还不错,就这间了。需要登记吗?在下穆悠,穆如清风的穆,悠闲自得的悠。” “哎,好。客官住几日?” “先住两天再说吧。困死了,我先睡会儿啊,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哎,那客官有事就吩咐。”店小二哈着腰退了下去。 “见过这个人没有?” “见过没有?看清楚了,找到此人重重有赏。” 几个捕快拿着穆悠的画像逢人就问,另有几个也将通缉令粘贴在了各处墙上。 “这……这人犯什么事了?”店小二刚下楼,就见两个捕快扬着画像走了进来。 “见过没?”捕快大声吼道。 “这……好像刚刚住进来的一位客人。” “什么人?” “姓穆名悠,是个书生,身穿灰色长衫,还斜挎着一个银白色的布包。 “就是他!带路!”捕快又朝客栈外喊道:“来人!” “哎,就在这边……这间房。” 一个捕快拍了拍门,见无人应答,飞起一脚,门便开了,然而屋内空无一人,连被褥也是整整齐齐,根本就不像有人来过。 “确定是这间房?” 店小二有些害怕:“是……是,小的刚带他上来,估计是听到动静,从后院跑了吧。” “其它房间,都挨着搜!” “是。” 然而,整个客栈被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捕快朝隔壁房里的欧阳清风和穆仙儿问道。 欧阳清风摇摇头:“没有。” 穆仙儿双手紧紧抓着欧阳清风的胳膊,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来:“各位捕快大哥,你们要抓什么人?是杀人犯吗?” “娘子别害怕,就是个书生,当街闹事刚被送进牢房,居然打晕了狱卒逃狱了。你们若是再见到此人,立即上报!”捕快递过去一张穆悠的画像,将手一挥:“走。你们的后门在哪儿?” “这边……这边请!”涂掌柜疑惑地瞟了一眼穆仙儿,慌忙带路。 穆仙儿仔细端详着画像:“师兄,你觉得这画得是我吗?穆悠如此英俊的一个人,居然被画成了这样,你看,这面貌虽像,可是双眼无神,哎,比起吴道子的那幅,简直就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欧阳清风叹了口气:“接下来怎么办?” 穆仙儿将画像收入怀中:“永清县衙的情况,师兄可都查清楚了?” “彭仑准备了一些文案,应该是应对你考核的。” “好,既然他准备了,那晚上还是麻烦师兄陪我去县衙看看。然后,明天一早就先去上任吧。县令都不在,我待在他的地盘也不好干什么啊!” “好,都听你的。” 穆仙儿温柔笑道:“师兄真好。” …… 翌日午时,两人又回到了襄州城。天色阴沉,一场雨似乎转瞬即至,刺史府衙门口,雷鸣已得到了穆仙儿故意散布的消息,率领司马、长史和一城五县的县令静静地等候着钦差大驾。 一些爱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围在两侧,东张西望着,虽然除了孟云卿都不知道钦差的容貌,可大家都想在第一时间见到那夷陵鬼县令的尊容。 穆仙儿挤在人群中,看够了热闹,退到一边,从布包里掏出了面具,翻过了刺史府的侧墙。 正堂上,一堆文案还是摆得整整齐齐,穆仙儿眼光却落在了惊堂木上。她笑着戴上了穆悠的脸,抄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 一个小捕快寻声过来查看,大吃一惊:“你……你是何人?你是如何进来的?” 穆悠起身亮出了圣旨和金牌:“夷陵县令穆悠,此次奉旨前来襄州督办相关事务。” “在下秦勇,拜见使君。请使君稍候,我这就出去请刺史等前来拜见。”小捕快赶紧见礼。 “慢着。”穆悠叫住他:“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秦勇。” “多大了?” “十八。” 穆悠笑笑,已知又是故人,便上前一步问道:“你不是在江湖客栈帮忙干杂活儿吗?何时做了刺史府捕快?” 秦勇又是大惊:“使君如何知道?哦,今年翻了年,刺史府招衙役,我便来了,也才三个月。” “招了多少新人?” “三十人。”秦勇回道:“吐蕃攻占了剑南道,如今山南西道也是岌岌可危。刺史担心吐蕃奸细暗中窥视,伺机东进,听了司马的建议,招了一些身手不凡的新人,取名天眼,专门负责街头巡视,及时甄别异样。” “司马孟云卿,何时来的襄州?” “哦,在去年年底上任的,是圣人的旨意。” “哦,那天眼的领队是谁?” “龙雨寒。” 穆悠一笑:“你表兄?” 秦勇再次惊呆了:“使君怎会连这个也知道?” “猜的。让我再猜猜,你该不会是靠着和他的关系,走后门才进的天眼吧?” “我……”秦勇羞愧地低了头:“我一定勤学苦练,绝不辱没整个队的声誉。” “好了,你下去吧。快下雨了,让外面候着的一干人等都进来吧。” “是。” …… “什么?穆县令已经进大堂了?”雷鸣与身边的孟云卿对视一眼,大感意外。长史武秋柏也是满脸不信。 蒙蒙细雨随风而至,众人跑进了府衙,果然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地图。 “在下穆悠,见过刺史,司马,长吏,还有诸县县令。”穆悠见人都到齐了,转身朝众人一笑,先揖手行了礼。 “拜见使君!”众人赶紧回礼。 “诸位不必多礼,穆某也就是个七品县令,若不是圣人受命,实在不敢在此发号施令。”穆悠托起圣旨和金牌:“刺史要不要验明正身?” 雷鸣瞟了一眼孟云卿,再次揖手道:“使君多虑了,在下襄州刺史雷鸣,愿谨遵圣意,一切听从使君调令。” “不不不,我只是奉旨督办,襄州的各项政务,还是有劳雷刺史多费心了。” “使君言重了,雷某的职责所在。”雷鸣再次客套道,暗地里松了口气,听传言说这个穆县令如何厉害,今日一见倒也随和,很好说话嘛。看来襄州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这个钦差充其量也就带着圣意,表明圣人关心着我襄州而已。 其他官员等雷鸣客套完,也都逐一自报家门,并表达了愿意支持穆悠的决心。 穆悠待众人介绍完,再次揖手道:“实在抱歉,让诸位等了我这么久。彭县令,有劳你来解释一下,我为何此时才到。” “我?”彭仑一愣:“呃……夷陵政务繁忙,使君当然要先做好安排,一路过来也得两天的路程,呵呵,这我们都理解。” 穆悠摇摇头:“不对。” 彭仑只得笑笑:“呃……呵呵,还请使君明言。” “我听说整个襄州就你永清县的政绩最差,所以就想先到你县里去看看。谁承想,就进永清客栈里面吃了顿饭,我拴在转角树上的马居然被人给偷了。 我让巡街的捕快去帮我找,没想到,他不但不帮忙,还说我闹事,把我捆绑入了狱。 你那大牢里可真够寒碜的,臭气熏天,地上那么潮湿,就给铺了那么点儿稻草。我是一刻也不敢多待啊,生怕把自己臭死冻死了。 于是,我便打晕了牢头,逃了狱。喏,像这样的通缉令可是贴满了永清县的大街小巷了。我是一路上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你们的抓捕,走到襄州城来上任的。 哎,彭县令啊,同为县令,你说,我容易吗我?” 第348章 敬畏有加,耀武扬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彭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待看到穆悠举起了自己的通缉令,冷汗早已湿了领子。 穆悠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到你县衙去逛了逛,你准备的那些文案也都看了,你说你永清县百姓安居乐业,太平无事,我倒是不敢苟同。” 彭仑再次瞟了一眼穆悠手上的通缉令,慌忙解释道:“使君恕罪,彭某得到刺史命令,昨日一早就赶来襄州城了,永清县的事确实不知情,等我回去一定严查此事,帮使君找到失踪的马。” “不知情?”穆悠冷笑道:“那你县城里刘四家的鸡没关好,吃了杨三家的菜,你可知情?” 彭仑:“鸡?……” “两人大吵一架后终于大打出手,一起找你理论,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 “你都没过问案情,就命衙役把他们各打了二十大板,关入了大牢。此等做法,依的是《大唐律》的哪一条?” 彭仑愕然,只顾擦着汗,已不知如何辩解。 “报案者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一顿,先关几天再说,这就是你永清县的断案之法吗? 如此下去,百姓们必是再也无状可告,可你永清县就当真太平无事了吗?” 彭仑知道穆悠这是要先拿自己开刀了,腿一软,跪倒在地:“彭某知错,一定痛改前非,还……还请使君网开一面,再给彭某一次机会。” “哎,彭县令客气了,你我同级,怎可行此等大礼?”穆悠上前扶起彭仑,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那就请彭县令好好儿把你狱中关的那些人再重新公正的审理一遍。” “是。”彭仑松了口气。 穆悠却又是淡淡一笑:“既然是真心悔改,审案期间,那彭县令的吃住办公便都在狱中吧,也省得耽误时间。还有,与我同牢中那刘杨二人加起来可是被打了四十大板,是不是也得给你还回来?” “四十大板?” “这……这几十板子打下去,彭县令还不……” “别多事,不知他到了我县里没有……” 众人原以为穆悠平易近人,突然见穆悠出此狠招,都紧张起来,看来传言非虚,这个穆县令还真是不好惹啊!只是那彭县令也快半百的年纪了,怕是四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穆悠见彭仑又惶恐地跪了下去,再次笑着把他扶起来:“别害怕,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四十大板吃不消吗?没关系,我们分开打,每次打十大板,休息五天了,再打十大板,如此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你的案子也审完了,板子也就打完了,刚好一起来找我复命,怎样?” 彭仑见又有了生机,当然欣然答道:“是,一切谨遵使君安排。” “好,那就这么着吧。来人,把彭县令请到府衙外面,伺候十大板了送回永清县去。” 冲进来的衙役面面相觑,见雷鸣点头,只得遵命行事。瞬间,外面便传来了彭仑惨痛地叫声。 穆悠悠然自得地围着众人转了一圈,终于停在了雷鸣面前。 雷鸣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揖手道:“使君还有何吩咐?” 穆悠笑笑:“天眼,这名字取得好,老天有眼,定能辨别忠奸。雷刺史组建这支队伍,还让龙雨寒担任队长,是为弥补天宝十四载冬月,西城门外的那场抓捕吗?” 雷鸣满脸敬意:“使君也知道此事?” “以蒙捕快为首的二十人照例巡街,发现五人装扮成百姓窥视刺史府,便想查个究竟,追至西城门外,双方激战,对方首领负伤逃脱,而你的捕快死了十七人,龙雨寒中毒,被白云仙子所救,蒙捕快左腿中镖,为保命挥刀自残,只有一个叫曹化的回去给你通风报信才得以安然无恙。” “是。”雷鸣回道:“如今吐蕃狼子野心,妄想趁火打劫,怕是会对山南东道有所行动,雷某担心他们会有暗探潜入襄州,故而组建了天眼,避免他们里应外合。” “好。圣人此次派我来襄州,也正是为了此事。放心吧,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保管让吐蕃不敢轻举妄动。”穆悠自信地说,继而朝众人挥挥手:“各位县令也都回去吧,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就好,我这人闲得很,会不定期的去各处转转,希望不要像去了永清县一样,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是。”五位县令如逢大赦,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 “武长吏手下有多少兵马?” “不到两千。”武秋柏无奈道:“大多兵马都被征调去平叛了。” “那如果吐蕃攻打襄州,你敌得过吗?” 武秋柏摇摇头:“所以,需要重点防范,若发现吐蕃有此动向,立即向节度使求援。” 穆悠却不认同:“整个山南东道,一府十七州,光靠节度使,他忙得过来吗?更何况唐州以北,叛军随时可能南下,已抽调了大量兵马过去了。江陵府又成了如今朝廷重点关注的地方,节度使连治所都搬过去了。从江陵过来轻车独骑也得半天,襄州若有难,等节度使得到了消息,召集兵马再赶来支持,还来得及吗?” 孟云卿也摇了摇头:“来不及,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好在吐蕃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攻打大唐,他们占领剑南道的做法便是先在边境制造混乱,然后打着助刺史平乱的借口出兵,慢慢获得对各县的统治。” 穆悠十分欣慰:“所以,你觉得关键还是要把整个州县管理好,团结一心,让吐蕃出师无名?” “是。” “司马所言极是,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我这次来襄州,绝不会干扰到刺史的政务,只会从旁协助。”穆悠朝雷鸣抱拳道:“有劳刺史在后面的官舍里圈出一块地方来给我办公务,把院墙打通一道小门出入,另外,把天眼队三十人交于我调遣,其它方面还是照旧吧。但是,我若一时心血来潮,还是会随时考核的。” “是,一切谨遵使君命令。” 穆悠又来到孟云卿面前:“有劳司马帮我给圣人复命,就说穆悠已到任,决定以一年为限,将襄州铸成铜墙铁壁,以捍卫我大唐江山。” 孟云卿一愣:“这些……让我写?” 穆悠挠挠头,将孟云卿拉到一边,悄声道:“按理说是应该我亲自给圣人复命,可是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也还没学到这些上面来,呃……书面上的格式、措辞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写。有劳了啊!” 孟云卿诧异地看着他,愣了片刻,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 “龙雨寒,让你的人过来,拜见使君。”雷鸣朝外喊道。 龙雨寒便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跑进了大殿,分成两列,一起见了礼,之后各自报了姓名,等候着吩咐。 “从今往后,你们就直接归使君管了。” 众人朝雷鸣抱拳道:“是。” 穆悠绕着众人转了两圈,见整队都是年轻人,个个朝气蓬勃,干劲儿十足,十分欣喜。 队长龙雨寒,也算旧相识,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成熟了。秦勇,更是比当年买下江湖客栈见到他时高出了一个头,方才都没认出来。还有那个幸运的曹化,还有祝江…… 祝江? 穆悠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多大了?” “二十五。” “成家了没?” 祝江抿嘴一笑:“没。” “有心仪的女子吗?” “没有。” “是本地人吗?” “不是,老家在安康。” “安康?”穆悠心头一颤,不禁又想起了两位故人来,如今战乱,交通也没有以前便利了,特地去信又恐引人注意,不知他们是否安好,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开元寺。 祝江见穆悠发愣,微微一笑:“使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穆悠也就接着问道:“你的家人呢?” “家中父母早亡,长安沦陷不久,叔父家也惨遭不测,我便孤身逃亡,年前幸得龙大哥收留。” 穆悠听他说着,眼光却落在了他的右手上,那手背的一道疤痕十分扎眼,向上延伸,因袖子的遮挡,不知整道疤有多长。 “怎么伤的?” 祝江摸了把疤痕:“被安贼的叛军砍的。” 穆悠看向他的双眼,突然抓起他的手来,另只手便卷起他的袖子,顺着疤痕朝他的手臂上摸去,温柔地问道:“这么大一道疤,现在还疼吗?” 祝江大惊,尴尬地后退了两步把手抽了回来:“回使君,不疼了。” “哦。”穆悠左右看看,见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自己,也意识到有些失态了,继而咳嗽一声:“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是。” 出了府衙,秦勇忍不住拉住祝江笑道:“祝大哥,我就说吧,使君人很好的,你看他多关心你。” 祝江却直摇头:“太肉麻了,可真是让人受不了。若是能得一位绝色女子如此关怀,那倒是还可以接受。是吧,龙大哥。” 龙雨寒冷冷一笑:“他哪里有一点当官的样子,真不知圣人如何会派他来襄州。” “他挺厉害的,他可是无所不知,他居然知道我以前在江湖客栈干过活儿,还知道我们的关系。”秦勇满脸佩服。 “哼,这些消息花点钱什么打听不到?故弄玄虚!”龙雨寒将刀抱与胸前:“他只是个七品县令,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永清县令的板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借着一点权势就耀武扬威的狗官!” “他们刚才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我看刺史他们好像都对使君敬畏有加,你就不要说这些了,小心被他听到。”秦勇左右瞧瞧,劝阻道。 “是啊,龙大哥,别生气了,走,我请你们吃酒去。”祝江一把拉住龙雨寒,也岔开了话题。 第349章 客栈东家,庸脂俗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福伯,来只烧鸡,一壶酒。”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走进店来,挑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忍不住连声叹息。 “哦,廖掌柜,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辰贤,取一只烧鸡来。”福伯吩咐道,自己抱着酒壶过来了。 廖掌柜扫视一眼店里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生意都不好做啊。你这店里好歹还有五桌客人,我那文斋铺子,到现在是一个人都没进啊。以前不但是古玩和笔墨,就是每逢佳节,我光在外面摆上些花灯,顺带着都能赚个几两银子。如今,我可是厚着脸皮打出了招牌,帮人代写书信对联,都没人光顾。” “客官,您的菜,请慢用。”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端着一盘烧鸡过来,摆在桌子上,看了福伯一眼,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也就麻利地退了下去。 福伯帮忙倒了一杯酒:“我这还不是一样,你看着还有几桌人,可大多数都是来吃面的,一碗素面也就三个铜板,每天赚的钱都不够给伙计付工钱了。如今,百姓们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谁还有闲钱去逛古玩儿?若非必须,谁去买笔墨纸砚?” “是啊,我都快撑不下去了。我这些天就琢磨着,要不把铺子盘出去算了,可是却又有些舍不得,哎,毕竟是父亲传下来的,就这么败在我手上了,等我以后去了那边,怎么有脸见他。” 福伯皱了眉:“胡说什么哩,你都还不到四十,去哪边儿啊?现在是战乱影响了,等打完了仗,天下太平了,百姓们生活安定了,也就会享受了。” “哎,借你吉言了。我再撑段时间看吧,现在怕是想转手,也没人愿意接。我这铺子可是两层,后面还连着那么宽的院子,这襄州城内,谁会出的起合适的价?”廖掌柜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揪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那您慢用。”福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嗯嗯嗯,您忙,不用管我。”廖老板嘴里忙开了,脸上无比满足,想是一顿美味暂时驱逐了心头的忧愁。 “福伯,忙着哩。”穆仙儿从柜前抬起头来,把福伯吓了一跳。 “东家?呵呵,你什么时候来的?”福伯又惊又喜。 穆仙儿笑笑:“来了几天了。听说这两年生意不行?” “哎,刚才还跟文斋铺子的廖掌柜说哩,安史之乱这么一闹,估计好些人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廖掌柜都在考虑要不要把铺子盘出去,怕是也没人愿意接手。 我们还算好,再怎么着,吃住都是基本所需,不过,也确实赚不到钱。好些人都是逃难来的,也没钱,呃……东家上次走时交待,把这客栈交给我全权负责,我也就自己做主了,这两年,所有菜价也都没变,素面还便宜了两文钱,也就保了个本儿。” 福伯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连头也埋了下去。 穆仙儿却十分欣慰道:“好,你做的很好,开店赚钱是必须的,可也得赚良心钱,如今到处兵荒马乱的,我们襄州还算相对太平。这家店只要能维持下去就行了,能顺带着让路过的人有口饭吃,有张床睡,也算是做了善事了。” “哎,是是是。”福伯见穆仙儿并不怪罪,大喜道:“哦,这是这两年多来的账本,东家请过目。” 穆仙儿随手翻了几页:“这都三个年头了,怕是赚的钱分到我名下的,都不足一千五百两银子吧?差你多少?我给你补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年若不是东家出手,小女一家还不定受多大难。如今,广平王早已做了太子,致远跟太子一起出征,大大小小也立了几功,他日前途也是不可限量。我们老两口在这客栈,也不愁吃喝,就已经很满足了,以前定的那些,也就算了吧。” 穆仙儿一包珠宝朝他扔去:“看看,应该够了吧。付了三次了啊,还有七次,哎,七年啊,欠债的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 福伯打开一看,心头大惊,低声道:“东家,你……你这是在哪儿弄的?” 穆仙儿伸手靠向唇边,警惕地朝客堂里看看:“收好了就是。” “哎,是。” “掌柜的,来三只烧鸡,一坛酒。”三个官差模样的人进店喊道。 “哎,马上就来。”福伯应道,定睛一看:“哦,秦勇啊,不不不,秦捕快,呵呵,自打去年冬月,就没见过你了。” “福伯,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叫我的名字就是。我现在也去刺史府了,跟我表兄一起当差。呵呵。”秦勇倒也随意,起身接过福伯手里的酒坛子,揭开坛口的塞子闻了闻,满脸兴奋地满上了三碗。 “烧鸡来了……”毛阿五托着盘子刚从后厨出来,一嗓子还没喊完,手中的托盘便被穆仙儿抢了去。 “东……东家?”毛阿五也是大惊,连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穆仙儿笑笑:“到后面忙去吧。” “哎,好。” “烧鸡好了,三位客官慢用。”穆仙儿将菜端上桌,在三人面前摆好。 秦勇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只见她上身着白色短衫,下接淡蓝色麻布裙,一头秀发也就简单地用木钗在头顶挽了个髻,一片斜刘海儿斜搭在右额上,除了脖子上的金锁,头上,耳朵上连配饰都没有。 “东家?”秦勇愣了片刻,惊喜地叫了起来。 穆仙儿歪着头也是一愣:“客官如何认得我?” “我是秦勇啊!” “哦,原来是你!都长得比我高了,呵呵,你何时去做了捕快了?” “呵呵,翻了年刚去。哦,这是我表兄龙雨寒,这是祝江,我们都在一个队里。现在直接受钦差调遣。”秦勇介绍道,又指指穆仙儿:“她就是这家客栈的东家穆娘子。” “哦,原来是穆东家,幸会幸会。”祝江起身打了招呼,又一把拍在秦勇肩头:“你不是说以前经常在这里帮忙吗?怎么刚才一时好像没认出来。” “哦,东家平日里很少在店里的,都是福伯管着。”秦勇一五一十地说道。 穆仙儿知道这家伙又是一根筋,也就解释道:“我夫君生前在多地都有铺子,都是找人帮忙管着。如今战乱,好几家铺子也都毁了,仅剩的只此一家客栈了。这是我夫君给我留下的唯一一处产业了,我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来打理比较好。哦,呵呵,后厨还忙着,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尽管吩咐。” 穆仙儿说着,眼圈红了,嘴角浅浅一笑,屈膝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原来是个寡妇啊。”祝江笑笑,压低声音道:“虽然她衣着朴素,不过长得还有几分姿色。” “庸脂俗粉!”龙雨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是满脸不屑。 “看见了吗?在我大哥眼里,谁都瞧不上。哎,一晃都两年多了,大哥还想着那位女侠吗?”秦勇又帮龙雨寒满上酒,叹了口气:“你说她当时蒙着面,你也没见到过她的容貌,你如何能找到她?” “可我知道她的名字,她叫白云仙子,这些年来到处都在传她的故事。说不定她哪天就来襄州了。”龙雨寒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江湖上把她和黑影儿传为“黑白无常”,也不知道,她和黑影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如果……”秦勇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兄,将话咽了下去。 龙雨寒:“所以我会一直等着她,亲自问个清楚。这几年来,我一直拼命练功,就是为能配得上她。” “好了,缘分自有天定,吃酒就吃酒,别聊女人。这鸡确实香,酒也不错。来,趁钦差初来乍到,还没有给我们安排差事,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三人一起将碗碰在了一起…… *** “东家。” “东家好。” “见过东家。” …… 后厨里,所有人一一见礼。 穆仙儿看去,原先客栈里的人走了大半,除了福伯福婶、毛阿五和石头,后厨老于头和芳嫂夫妇几个熟人,又添了一对母子。 “东家,这是陈娘子,还有她儿子。”福伯介绍道:“他们母子是逃难来的,到了我们客栈病倒了,我给买了药治好了,他们偏不走了,说要一辈子留在这儿帮忙,不要工钱,管饭吃就好。客栈也正差人,我就做主留了下来。” “东家,我有的是力气,石头叔叔他们能做的,我都能干。还请东家能留下我们。”少年上前一步,朝穆仙儿深深行了个礼,双眸中满是哀求。 “叫什么名字?” “孙辰贤。” “多大了?” “十三了。” 穆仙儿:“好,既然你愿意,那就留下吧。工钱嘛,你母亲免了,你的跟石头、阿五他们一样算。” “哎。”福伯见穆仙儿同意,也松了口气。 “多谢东家。”母子俩也是大喜过望。 “娘子。”锦绣在门口喊道也欲进来。 毛阿五赶紧上前拦住:“客官,这是杂屋,喏,上面写了:非客栈伙计请勿入内。娘子若有事,在外面喊一声就是。” 穆仙儿笑笑,一把拉住锦绣朝众人介绍道:“她叫锦绣,是我的丫鬟,以后我不在,就听福伯的,福伯拿不定主意,就和她商议吧。” “啊?”众人皆大感意外。 穆仙儿挽起锦绣的手已朝后院走去,故意大声道:“锦绣啊,给我讲讲这几天的事吧,我这客栈的伙计,哪个勤快?哪个偷懒了啊?” “是。”锦绣偷笑,与穆仙儿回了房。她这两天暗中观察了很多事,当然了,绝不仅仅是几个伙计的事。 第350章 事无巨细,万事皆知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府,这些文案都放这儿了,不知那穆县令是否会查看。”襄州城县衙里,县承陆逊整理着一本本札子。 县令徐泺双眼迷茫:“哎,你是没看到,今日那永清县彭县令被他好一顿教训,结结实实挨了十大板子才回去,还要在狱中办公,挨完剩下的三十大板了再找他复命。” “那穆县令出手当真如此狠毒,不留情面?” “他留什么情面?听说他以前就深得太上皇欢喜,跟安王的关系非同一般,和当今圣人及太子也是交情不浅。说不定此次作为钦差,就只是他从地方官员升为京官的阶梯而已。” 陆逊揖手道:“明府放心,我们襄州城绝不会让他挑出毛病来。” “是啊,徐县令尽管放心,穆某是来协助各位处理政务的,绝不会鸡蛋里挑骨头。至于和圣人、太子,关系确实还不错,不过穆某绝不会恃宠而骄,故意为难你们。”穆悠说着,顺手拿起一本札子翻看起来。 “你……你……”陆逊一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徐泺愣了片刻,赶紧见礼:“拜见使君,不知使君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哦,也没多大的事。陆县承,你怎么还没回去啊?你小儿子刚才吃了奶又吐了,估计还是凉了肚子,你家里人去请了大夫,开了药,吃了刚睡。你娘子正发脾气哩,说你整日里就只知道办公,不着家,连儿子病了也不管。你回去好好哄哄,毕竟她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也确实够累的。 还有,徐县令,悦来酒楼正门口有一块地砖坏了,傍晚时,千杯不醉酒肆的伙计陈七郎去送酒,车就在那里颠簸了一下,就摔破了两大坛上好的桃花酿,损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估计得扣半个月工钱了。 哎,这修桥铺路的事,看起来是小,可是若是做的不细致,就只有百姓们遭殃了。陈七郎家就指望他了,这半个月工钱扣下来,一家人怕是得饿几天肚子了。你说,身为县令,你于心何忍?” 徐泺赶紧抱拳:“多谢使君相告,我明天,哦,不,我现在就去陈七郎家看看,给他赔上损失,然后派人把路填平。”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 “此乃徐某职责所在,不敢……呃……使君?”徐泺猛得一抬头,再次愕然了,整个房间里,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 “这……刚才……刚才的人就是穆县令?”陆逊缓过神来,仿佛做梦一般。 “传言在夷陵,百姓们称他为“鬼县令”,没想到当真是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啊。” 徐泺感叹一番,不敢耽误,赶着给陈七郎赔了损失,第二天一大早就着人铺好了路。他将这一切又上报到了刺史雷鸣,引得雷鸣也是十分震惊。 “常言道,为官清廉者,当心系百姓。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穆县令的眼中事无巨细,或许这正是我们该学的地方。”雷鸣最终得出了结论。 “雷刺史过奖了。”穆悠的声音传来,人不知何时已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 雷鸣等人均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穆悠,也就赶紧拜见。 穆悠将他扶起:“不用客气。雷刺史,你的问题需要我帮你解答吗?” “我……”雷鸣心头一颤:“雷某不知有哪些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使君批评指正。” 穆悠笑笑:“真的需要我现在指出来吗?” “是,还请使君相告。” 穆悠抱着手围着三人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道:“昨晚,雷刺史去娘子房中就寝,知道你娘子为什么会赶你去小妾的房间吗?” “啊?”雷鸣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穆悠要解答这个问题。可是话既已出口,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为什么?” 穆悠一本正经地答道:“因为你娘子昨日来了月事,不便同房,所以,还不如把你打发到小妾房里去,还可以体现她宽宏大量。明白了吗?” “呃……是。” “我听你昨天还和小妾嘀咕,说你娘子喜怒无常,其实,是你自己粗心大意,夫妻一场,怎能连你娘子的小日子都记不住呢?” “是。多谢使君解惑。”雷鸣只觉得心里发虚,这穆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怎会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 穆悠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接着道:“在夷陵时,百姓们都叫我“鬼县令”,因为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晚上一睡不着觉,就爱到处闲逛,还特别喜欢扒墙根,听别人的小秘密。所以在夷陵,人们总会用一句话来吓唬人:你给我小心点,小心穆县令盯上你! 如今,我虽然来了襄州,可是,我的“魂”还在夷陵,百姓们还是可以隔三差五的撞见我。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待在这里,好好协助各位处理好相关事务。” “是。我等自然是希望使君多待些时日,呵呵,听孟司马说,使君给圣人上书,暂定了一年时间。呃,我等一定全力配合,呵呵。”雷鸣脸上挂着笑,心里怕是早就生无可恋了。 穆悠又把眼光盯在了孟云卿身上:“昨晚孟司马和娘子说:来的钦差以前和自己有些交情,当初离京赴任,穆兄还赠了盘缠,一直没找到机会报答,如今穆兄就在眼前,可是身份悬殊,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叙旧了。” 孟云卿也是大惊:“使君昨晚也去……去我家了?” 穆悠点点头:“当然,到处逛了逛嘛。你娘子挺漂亮的,不过用的口脂颜色有些深了,换成桃红色更显气质。” 孟云卿咽了口唾沫:“是,我……呃……我回去让她换种颜色看看,呵呵。” “哎,一晃都快午时了。我大老远的过来,也算是客,昨日有事先走了,也没给你们机会。今日倒是闲,你们难道不准备略尽地主之谊,给我接风洗尘吗?”穆悠问道。 “哦哦哦,这是应该的,雷某这就去准备。” “不用刺史操心。”穆悠一拍孟云卿:“孟司马是我三年未见的朋友,理当给他个机会,雷刺史帮忙通知几个人作陪就是。” 雷鸣看了眼徐泺:“除了襄州城徐县令,其它各县县令怕是一时也到不了,呃……不知使君……” “用不着这么多人,就你我,孟司马,还有武长史,徐县令,然后把天眼队的龙雨寒、秦勇、祝江他们三兄弟叫上就够一桌了。” 孟云卿知道穆悠心里早有安排,也就问道:“哦,不知使君想去哪家酒楼?” 穆悠犹豫了片刻:“我也不知这襄州城哪家酒楼最好,随便溜达着看吧。哦,徐县令刚才说,那路已经修好了,那我们就走过去看看,沿途再决定。” “是。” 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走着,穆悠十分兴奋,在路边的摊位上看来看去,可是最终却没买任何东西。众人皆不知他用意何在,只得默默地陪他逛街,甚感无趣。 “怎么?你们有什么感悟吗?”穆悠指指路边的摊贩:“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如今几年仗打的,百姓们都把钱袋子看得紧了,不是必须的东西,都忍着不买。如此一来,经济不活跃,百姓哪来的钱交租纳税? 朝廷收不到税,国库就没钱,如何招兵买马平叛安史之乱,如何抵御外族入侵?到头来,战乱四起,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如此恶性循环,不正是需要我们从中干预吗?” 雷鸣感同身受,赶紧抱拳道:“使君言之有理,雷某也觉得要尽快改变这一现状,可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做。” 穆悠笑笑:“闭门造车,你能成功吗?不经常走到百姓中来看看,你知道百姓们想要什么?我这人,从来不坐在县衙办公,因为在大堂坐着,你得到的任何消息,都是别人想告诉你的,只有真正走到百姓身边去,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众人皆抱拳:“是,我等受教了。” 路人皆止了步,看着一群官员对一个身着粗布衫的书生点头哈腰,便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于是,“夷陵鬼县令”已到襄州任钦差的消息便迅速扩散开来。 “使君,这就是早上修好的路。”徐泺指着地面说道。 穆悠用脚踩了踩:“不错,雷刺史,给各县下令,都要以徐县令为榜样,只有及时解决百姓们眼中的大事,各项政绩自然就有了。” “是。” “好了,忙完了公事,就吃饭吧。”穆悠左右瞧瞧:“这里哪家酒楼最便宜啊?也不能让孟兄太破费了。” “哦,这家悦来酒楼的掌柜的以前可是在长安开过店,请的厨子也是出名的,不知使君……”徐泺说着,偷瞟着穆悠的反应。 “孟兄觉得呢?” 孟云卿听穆悠已改了称呼,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也就直言道:“他家的菜是不错,就是价钱贵了些。穆兄可还记得长安的悦来客栈?这酒楼掌柜的就是以前悦来客栈的刘掌柜。要不要进去叙叙旧?” “不不不,不用了。都这么多年了,叙什么旧啊。”穆悠转过身去:“既然他家的价钱贵些,那就换家吧。秦勇,你们平日里在哪家吃饭啊?便宜点儿的!” 秦勇便朝斜对面的客栈指去:“回使君,那家江湖客栈的酒菜也不错,而且价格实惠:酒也是千杯不醉酒肆送的,烧鸡每天都是半价优惠,素面只卖三文钱一碗。” “江湖客栈。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穆悠看去,咽了口唾沫:“烧鸡好吃吗?” “可香了!” 一道香气飘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抿了抿嘴。 孟云卿笑笑:“那就江湖客栈了。” 第351章 贵客临门,同名同姓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几位客……客官里面请!”孙辰贤招呼道,见进来的都是当官的,不免紧张起来。店里的客人也都起了身,纷纷朝他们看了过来。 “诸位不必多礼,我们也是过来吃饭的。”穆悠朝众人挥挥手,凑上去看了看:“你这点的什么菜?” “呃……烧鸡。” “嗯,闻着就香!”穆悠咽了口唾沫,又揭开酒壶盖子闻了闻:“桃花酿?” “哎。” 穆悠转身又去另一桌看了看:“你这面多少钱?” “三……三文。” “挺便宜,好吃吗?” “好吃。” 穆悠听说好吃,便从筷筒里取了两支筷子,往他碗里一搅,捞起一筷子面就欲朝自己嘴里送去。 “哎哟,欢迎欢迎!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多多恕罪。阿五,快领贵客去楼上的雅间,好好伺候着。”福伯得到了信,从后厨跑了过来,忙着点头哈腰道。 “呵呵呵,楼上请。”毛阿五也笑着朝楼梯伸出了手。 所有人都朝穆悠看了过去,满脸诧异:他端过别人正在吃的面,还夹了一筷子,这是准备吃吗? 穆悠这架势差点儿就吃了,好在福伯的话让他停了片刻,也许突然意识到这碗面别人正吃着,或是感到不好意思了,总之,他住了手,笑了笑,将面还给它呆住了的主人。 “楼上有座位?那好,上楼去吃。好吃的快点上啊!我都快饿死了。”穆悠说着,也跟着毛阿五踏上了楼梯,其他人便也跟了上去。 “看见了没,这些可都是襄州的大官儿啊!”吃酒的汉子悄声说道:“那个穿红色官服的可是襄州刺史;颜色稍浅的是司马,去年年底刚上任;拿剑的是武长史;穿绿色官服的是襄州城徐县令;还有三名刺史府捕快。” “那……那书生是谁啊?他端着我的面就准备吃!”吃面的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 “你看所有人都跟着他走了,不会是更大的官儿吧?” “是……是大官儿,我刚才见他在外面街上检查路况哩,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使君”,听说要来一位钦差,不会是他吧?” “钦差?不会吧?看样子也不像!” 众人议论纷纷,见福伯亲自端着茶过来,赶紧围了上来:“福伯,你去看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好好好,都散开,吃你们的饭去吧,没空管你们了!”福伯说着,也迅速上了楼:“茶来了,诸位先请用茶,酒菜马上就好。” “我们还没点菜呢,你这儿除了烧鸡,还有什么好吃的?”穆悠已取了筷子叼在了嘴里,看来真是饿了。 “呃……客官稍候,我已吩咐了厨子,准备了一些小店的特色菜,时间仓促,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呃,还请使君多多恕罪。”福伯看了一圈,自认为雷鸣官职最高,于是便来到了他身边,最先给他摆上了茶。 穆悠一把将茶抢了过去,抿上了一口:“你是这客栈管事的?” 福伯已看出了这书生才是最大的官,于是将茶让给毛阿五接着倒,自己则来到了穆悠身边,恭敬地答道:“呵呵,我是掌柜的,我们东家今日不在,郎君有何吩咐,我一定代为转达。” “菜来了。” 锦绣和石头、辰贤各自托着一个大托盘,将里面的菜逐个儿摆上了桌。 锦绣朝众人微微欠欠身:“各位客官,菜已齐了,请慢用,若是不够,再吩咐。” “酒呢?”雷鸣问道。 “哦哦哦,马上来,阿五,快,去拿最好的酒来!”福伯赶紧吩咐。 “不,不用了,吃酒误事,下午你们不准备办公呢?”穆悠说着,已揪了只大鸡腿啃了起来。 孟云卿和雷鸣对视一眼,也笑道:“对对对,不要酒了,就这些吧。来来来,我们以茶代酒,先敬使君一杯。” “敬使君!” “客气了,客气了。现在又没办公,都不用拘束。特别是你们兄弟三人,也都随意些。” “是。”秦勇本来和这些高官一起吃饭还有些拘束,见穆悠特意关照着自己,也就放松了不少。 “都坐坐坐,多吃菜。掌柜的,你们去忙着吧。你们两个留下来就行了。”穆悠指了指锦绣和辰贤。 “哎,你们好生伺候着。”福伯临走还不忘交待一番。 秦勇的眼光也落在了辰贤身上,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亲切感,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穆悠问道。 “回使君,在下孙辰贤,星辰的辰,圣贤的贤。” “认得字吗?” “随先父读过几年书。” “多大了?” “十三。” “这么小,怎么就在店里帮忙?” “年前,我和阿娘逃难至此,阿娘病了一场,幸得掌柜的收留,我愿陪阿娘一辈子留在江湖客栈报恩。” “好,是个孝顺的孩子。”穆悠拍了拍他的肩,夸奖道。 “使君,这个是我们店的名菜:鱼糕。您尝尝。”锦绣重新取了筷子,帮穆悠夹上了一块。 “嗯,不错。”穆悠尝了一块,十分满意,他看了眼锦绣:“小娘子也是这客栈的伙计?” “是,全靠东家收留,在这儿讨口饭吃。” “叫什么名字?” “哦,小女子名叫锦绣。” “这名字好。听着倒也吉利。”穆悠看向秦勇:“你以前不是也在这儿帮过忙吗?跟他们熟吗?” “哦,回使君,我年前就没在这店里干了,估计是我走后,他们才进来的,故而并不相识。” “哦,看来这店还真是差人啊,连女人孩子都用上了。哪天我也抽空来打打零工。”穆悠笑道。 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龙雨寒默默地吃着菜,不动声色。 不吃酒倒也简单,一顿饭很快便吃完了,孟云卿结了账,福伯带着店里的伙计毕恭毕敬地将这些难得登门的贵客一直送到了大街上,只看得没了影儿,才返回店里。 “呵呵呵,我是说今个儿一早起来,怎么左眼皮就一直跳哩,原来是有贵客临门。我看几位当官的都吃得很满意,特别是那位穆使君,是对我们店的菜赞不绝口啊。阿五,去,偷偷把今天的事传出去,看能不能多吸引一些客人来。” “呵呵,明白,掌柜的,你就瞧好了吧。”毛阿五飞快地跑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们去收拾了。”福伯笑道,算起账来。 “阿娘,你是身子不舒服吗?”辰贤见母亲心不在焉收拾着桌子,担心地问道。 陈娘子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有,只是在想那位钦差。你说他怎么就穿着那么旧的衣裳啊?” 辰贤也点点头:“没错,好歹也是当官的人,身上的衣裳就跟以前阿耶的衣裳似的。” “辰贤,你……你也觉得那衣裳像你阿耶的?”陈娘子一时激动起来,双手握在了儿子的手臂上。 “啊,阿娘,你弄疼我了。怎么了?阿娘,你是又想阿耶了吗?都三年多了,你不是说他已经去世了吗?”辰贤说着,叹了口气,也悲哀起来。 锦绣本想来帮忙收拾,刚好听到母子的对话,也就止了步,默默地下了楼。 天色已晚,刺史府东边的小院里,穆悠在书房徘徊着。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身上的灰布衫,锦绣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孙辰贤,跟其父读过几年书,相似的旧衣衫,三年多…… 或许,有个疑问已经要被解开了。孙山后,我欠你的二百两银子,应该可以付给你了吧? “使君,江湖客栈的东家派人又给你送过来一只烧鸡。”小捕快曹化在门口禀告。 “是吗?江湖客栈的东家?呵呵,她太客气了。让她进来吧。”穆悠笑道,从箱子里掏出二百两银票出来,压在了砚台下。 陈娘子被人领进新开的院门,穿过一个小院儿,随后便进了书房。 “使君……” “你下去吧。”穆悠不等曹化多说,挥手让他退下,看向陈娘子:“你就是江湖客栈的东家?” “民妇……民妇陈氏拜见使君!”陈娘子不敢抬头,跪地施了个大礼。 “起来吧。”穆悠抬抬手:“听说江湖客栈的东家名叫穆仙儿?” “是。”陈娘子怯怯地爬起来,扬了扬手里的食盒,低头道:“今日使君大驾光临,我们东家刚好不在,未能亲自拜见,听说使君喜欢吃我们店的烧鸡,特地……特地命民妇再给使君……赠送一只,以表歉意。” “哦?穆东家让你给我送的啊?呵呵呵,我怎么都不知道?”穆悠捂着肚子一阵笑,半晌后才缓了过来:“好了,放在桌上吧,帮我转告你们东家,我下次有时间再去光临。” “是。”陈娘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眼光却落在了毛笔和砚台上,人也仿佛被下了定身咒。 穆悠便上前道:“哦,这是刺史刚给我腾的屋子,到处也都挺乱的,来,就放这儿。”说着把笔筒往一边扒了扒,谁知用力过猛,笔筒一倒,几支笔也散落开来。 “我来帮您收拾。”陈娘子捡起笔来,指尖轻划过笔杆,眼中的泪已呼之欲出。她又端起砚台看了一眼底座,忍不住哽咽道:“使君真是俭朴,这笔杆都开裂了,砚台也都磨损了。” “这是我朋友的遗物,故而这些年来一直用着,他的梦想便是能够金榜题名,做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好官。这三年多来,他的这些遗物一直陪着我,就感觉他还活着一样。”穆悠说着,也悲痛起来。 陈娘子的泪夺目而出:“敢问使君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穆悠递过去一块丝帕:“怕是跟娘子的夫君同名同姓吧!” 第352章 前辈息怒,使君海涵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子俩,一把扶了起来:“这二百两银子既然是你夫君挣的,你便收好了,辰贤还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穆使君是个好人,我不怪他。”陈娘子擦干眼泪,转身摸着儿子的头道:“辰贤,别哭了,我就说你阿耶不会抛弃我们的。如今他既然已经不在了,你就是孙家的顶梁柱了,你要完成你阿耶的遗愿,好好念书,他日定要金榜题名。” “嗯,孩儿知道了。” 母子俩说着,又抱头痛哭起来。 锦绣见穆仙儿也有几分悲痛,轻声道:“娘子,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哦,那东家早些歇着。”陈娘子便止了哭,带着儿子退出了天字一号房。 锦绣有些担心:“不知他们母子俩会不会乱说话?” “应该不会。事已至此,她就算宣告天下,说我这个制科榜首是由他夫君代考,那又如何?孙金科已经死了,我也做了这几年的官了。多说无益,还不如老老实实把儿子养大。放心吧。” “是。娘子,那你还回刺史府吗?” 穆仙儿叹了口气:“不去了,反正我这个钦差也就是个让人摸不着行踪的角色。以客栈东家的身份来观察整个襄州城,反而会收获不一祥的东西。有什么不如意的,我再突然现身,让他们改了就好。” “仙儿。”欧阳清风敲响了房门。 锦绣开了门,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欧阳大侠。” 欧阳清风朝她点点头,径直进了屋:“那个祝江果然有问题。我看他偷偷去了悦来酒楼,找刘掌柜在谈论你。” “谈我什么?”穆仙儿忍不住笑道:“刘掌柜是不是还耿耿于怀,在控诉穆悠三年前在长安赖了他五十两银子啊?” 欧阳清风无奈地笑笑:“是。刘掌柜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穆悠可是钦差了,以前欠他债的账本怕是也早就丢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呵,这笔账我还就赖定了。我萧叔的一条腿,还有一年的工钱,加起来就值五十两?”穆仙儿一副无赖样儿,顿了顿又问道:“那龙雨寒是什么反应?” 欧阳清风:“祝江把打听到的消息添油加醋地给龙雨寒汇报了一遍,龙雨寒看起来很是激动,把你可是好一通骂。” “他骂的是穆悠,又不是我。”穆仙儿阴阴一笑:“请师兄帮我继续监视着那个祝江,当年那一剑便宜他了,既然他还敢再回来,这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 “我还没想好,不过,要看他想怎样。”穆仙儿拿出穆悠的脸用手抚摸着:“锦绣,帮我准备一份礼物,明天我要去拜访一个人。” *** 襄州城一处荒凉的院落里,一人杵着拐杖来到井边,就着桶里的水,在磨刀石上磨起了刀来。他发须凌乱,衣衫也是脏兮兮的,一条裤腿挽成了一个结,随着他磨刀的节奏晃晃悠悠的。 穆悠在院门口透过缝隙看了会儿,将手拍在看起来随时会垮的门上。 院中的人愣了片刻,待终于确定真的是有人拜访,先是一喜,旋即却又板起脸来,大怒道:“滚!不是给你说过吗,不抓到凶手,不许来见我。” 穆悠笑笑,一掌将门推倒在地,已大步跨进了院子。 “你……你是什么人?”磨刀的人脸色大变,赶紧抓起刀来,想要起身,可一时没够上拐杖,一条腿又实在不便,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重重地摔了下去,上身也撞在了井沿上。 “哎,没事儿吧?”穆悠放下手里的食盒,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待他在石头上坐下,后退一步,揖手道:“在下穆悠,特来拜见蒙捕头,一时鲁莽,还望前辈恕罪。” “穆悠?”蒙捕快打量一番眼前的书生:“你是龙雨寒的朋友?” 穆悠再次揖手:“是。” “凶手可抓到了?” 穆悠将门板摆了过来,将食盒里的酒菜逐一摆上:“凶手就在龙雨寒身边,可是却没表明身份,所以并没有抓他。” 蒙捕头怒了:“为什么?龙雨寒那臭小子在干什么?” “他并不知情,还和凶手称兄道弟,住在一起。”穆悠倒上一杯酒,慢悠悠地说。 “什么?他……这个白眼狼,他胖子师父可是死在他眼前的,还有我这条腿,还有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十七个兄弟!”蒙捕头悲痛地吼道。 穆悠劝道:“前辈息怒,是那个凶手太狡猾了,龙雨寒嫉恶如仇,一身正气,怎会是他的对手?” “那你……” “我偷偷地打听到了前辈的住处,特来拜访,本来是准备了一份厚礼的,可是临走时觉得前辈应该并不看重金银财宝,也就换成了酒菜。前辈,请!” 蒙捕头也就不再客气,将酒一饮而尽,而后又揪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嗯,好吃!”蒙捕头抹了把嘴:“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哦,在下穆悠,穆如清风的穆,悠然自得……” “哦,小穆啊,你小子倒还机灵。”蒙捕头扔了鸡骨头,又夹起一个肉丸子塞到了嘴里,十分满足。 穆悠笑笑,再给他满上酒:“前辈过奖了。” 蒙捕头咽下满嘴的食物:“那你又是怎么查出凶手的?” 穆悠:“当年西城门外,那些人随身携带的弯刀上便刻有“祝”字,而隐藏在龙雨寒身边的人便叫祝江。” “天下姓祝的人多了。” 穆悠:“当年逃走的那名首领,他的右臂直至右手背被白云仙子用剑砍伤,如今这祝江身上相同部位就留有疤痕。” “这个……倒没听龙雨寒说过。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亲手砍的,还能不知?穆悠想着,忍住了,最终解释道:“龙雨寒当时见他的胖师父身命垂危,自然没顾上这些,我也是听其他目击者讲的。” “哎,光这两点,怕是还不能肯定就是他。”蒙捕头又吃了杯酒,一拍脑袋:“当时死的四人,胸前都有一对牛角纹身,不知是他们的图腾还是什么组织的标志。如果你说的那个祝江,身上也有同样的图案,那倒是可以作为证据。” 穆悠:“作为一名合格的细作,他当然也会想到这一点,名字相同者可以有,可是若是连身上的图案也是一样,那就太巧了。所以,他既然敢再回来,怕是连身上的标识都去掉了吧。要不然和龙雨寒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不怕他发现?” “说得也对。不过还是要多谨慎一些才好。先别声张,看他有什么不轨之举。” 穆悠赶紧揖手道:“是。” 蒙捕头脸色缓和了不少:“嗯,好吃。你不饿吗?来,陪我吃一杯。” 穆悠摆摆手:“不了,还有公务在身,不敢吃酒。” “你也是捕快?” “不是。” “探子?” “不是。” 蒙捕头来了兴趣:“那你是什么人?” 穆悠微微一笑,转身悠然离去。 “哎,这小子,神神叨叨的,哎,你还得赔我的门哩。”蒙捕头笑道,夹了一个肉丸子又塞在了嘴里。 *** 钦差大臣好些天都不见踪影了!不光刺史府,连百姓中也传起了闲话。钦差到底还在襄州吗?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永清县令彭仑下了轿子,一手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进了刺史府。 “啊?失踪了?”彭仑满脸诧异,将掏出来的小册子握在手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雷鸣叹了口气:“穆使君倒是说过,他不会干涉太多政务。不知这半个多月来,他是悄悄在暗地里考核我们呢,还是到什么地方躲清闲了,哎,反正,我也是当了十多年的官了,可就没见过他这样当官的。” 孟云卿笑笑:“孟某不是说过嘛,穆使君以前在长安时,便是天马行空,恣意妄为,他为人处世的方法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报,徐县令来了。”衙役喊道。 襄州城县令徐泺领着县承陆逊一起进来,朝雷鸣和彭仑见了礼,也是面露难色:“我们已经在全城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钦差的踪迹。我让县尉派了人去其它各县了,不知钦差是否在它县考查政务。” “徐县令猜得没错,穆某这段时间确实到各县去转了一圈,不过想着彭县令也该过来向我复命了,所以就赶回来了。”穆悠还是一身灰色长衫,斜挎着银白色布包,手里却多了把折扇,他笑着走进大堂,展开扇子扇了起来,“穆半仙”三个大字显得格外耀目。 “使……使君……”众人先是一愣,旋即赶紧见礼。 “拜见使君,永清县的所有案情已重新审过,狱中的状况也有了改观,还请使君过目。”彭仑托起小册子递了上去。 穆悠随意翻了两页:“我的马呢?在哪儿?” “呃……彭某回去后便派人仔细搜查,找到了可疑的马共十匹,还请使君移步到门口看看,不知哪匹是使君的?” “就外面那十匹?”穆悠问道,满眼都是失望:“都不是。” “还请使君恕罪,再宽限几天,彭某一定……” “算了算了。”穆悠挥挥扇子:“别找了,丢了就丢了吧,也怪我没拴好。” 彭仑大喜:“多谢使君海涵。” “你剩的那三十大板都领完了?” “是,全县百姓都可以作证。”彭仑揖手道:“彭某保证,一定以此为戒,下次绝不再犯。” 穆悠倒也爽快:“好,这事翻篇儿,别再提了。” “呵,多谢使君。” 穆悠绕着他转了一圈,眼中却透出让人窒息的寒意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接下来要和你谈的是天宝十四载七月半,你在卧龙岭山脚下缴杀十名马贼为民除害的事。” 第353章 借尸邀功,便宜行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宝十四载七月半?” 彭仑愕然,其他人也是一脸懵,不知穆悠为何突然提起陈年往事来。 穆悠轻抚着折扇,语气沉重道:“还有一百天,就是整整三年了,时间是有些久远了,不过对彭县令而言,怕是依然印象深刻吧?” 彭仑揣摩着穆悠的意思,怯怯一笑:“呵呵,既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哦,都快午时了,彭某想做东,请使君吃个便饭,还请使君赏光,给彭某一次赔罪的机会。” “放肆!”穆悠怒了,转身拿起案头的惊堂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这是要公然贿赂本官吗?” 彭仑吓得一哆嗦:“不不不,彭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没能找到使君的马,想向使君赔罪而已。哦,是彭某自己掏钱,绝不挪用 公款。” “本官已说过,马的事就此作罢。我现在问的是当年你剿杀马贼的事。三年来,你就这么一件功劳,刺史还奖赏了你二十两银子。你怎会记不住?说!” “是。”彭仑瞟了眼穆悠,见他真的动了怒,只得讲道:“天宝十四载七月十五傍晚,我接到报信,说是在卧龙岭山脚下,有一伙马贼正在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于是赶紧让县尉带上了所有衙役,飞速前往。经过一场殊死搏斗,全歼马贼共十人,并安抚了百姓。第二日一大早,将马贼的尸首陈列在广场上,当众焚化,以儆效尤。” “没错,你当年上书的札子上是这么陈述的。可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穆悠问道,又转向了雷鸣:“雷刺史不日后便给了他奖励,可有查证情况是否属实?” “是,雷某记得在第二天便派人去走访过当地百姓,确实有这么件事,所以便给了奖励。呃……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雷鸣回道,神情也有些慌乱了。 穆悠凝视着彭仑,厉声道:“看在同为县令的份上,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别浪费了!” 彭仑低了头,瞬间又满脸诧异地看向穆悠:“使君息怒,彭某确实糊涂了,不知使君有何疑问,还请使君明言。” “好。你既然还是不说,那我说。”穆悠双手紧握着扇子,双眸中涌出一片悲痛:“天宝十四载的中元节,要说与往年有何不同,恐怕就在于多了一场决斗———神龙山庄和天圣宫在绝情崖上的决斗。” “神龙山庄和天圣宫的决斗?”雷鸣看向孟云卿:“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 “没错,我也记得,当时神龙山庄获胜,东方英成了武林盟主,至今一直统治着江湖各派哩。”武秋柏也补充道。 穆悠叹了口气:“没错,天圣宫的人是败了,可是,并不是如江湖上传言的天圣宫退出了江湖。传言笑面杀手美女蛇被东方宏所杀,实际上是整个天圣宫的人都被神龙山庄灭了门。” “啊?什么?神龙山庄可是正义之帮,怎能大肆屠杀?” “就是,天圣宫的人武功也是不错,怎会全军覆没?” 众人皆一片哗然。 “天圣宫白衣圣使美女蛇为了得到紫电青霜剑,尾随黑影儿去了长安。她假冒杨国忠的女儿,毁了和安王的联姻,杨国忠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 而神龙山庄东方英垂涎武林盟主之位已久,绝情崖之战,便是其上位的良机。 于是,神龙山庄便背信弃义,暗中求助杨国忠,两人一拍即合。杨国忠派了手下的暗杀组织血灵营,一百名杀手暗中相助神龙山庄,使得天圣宫大败。 其中,天圣宫有十人冲出重围,逃下山来,六人着白袍,四人着红袍。可是血灵营的人紧追不舍,还是在山脚下将他们赶尽杀绝,而且连周边围观的百姓也灭了口。 片刻后,彭县令得到了消息,带着一众人马赶来。血灵营的人已经撤离,地上满是天圣宫和百姓的尸体。 于是,彭县令便给天圣宫那死去的十人换了装,扮成了马贼的模样,制造了一场剿匪的大戏。还加了把火,烧掉了一切痕迹。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村民看在眼里,他惶恐了一夜,最终,他决定在广场上当众揭发你的罪恶。可是,他刚手持菜刀冲到广场,骂了你几句昏官,就被你当成刺客当场毙命。 这,就是真相! 永清县令彭仑,你借尸邀功,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彭仑听穆悠把一切经过讲得如此详细,如同亲临现场,自知已无法抵赖。只是不知穆悠会如何处置,是否肯留自己一线生机? 前几天刚挨完板子,身上的伤本就未愈,若是……如此一想,彭仑再也扛不住了,双腿一软,整个人已跪倒在地。 穆悠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你这是认罪了吗?如果不服,我还可以去把证人请上来。” “不用了,我认罪。都怪我一时贪功,欺瞒了刺史,骗取了嘉奖。还请使君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再给彭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彭仑涕泪交加,看来是真的后悔不已了。 “这……原来是这样!”雷鸣大惊。 其他人也都诧异地看向了穆悠。传言说,穆县令形如鬼魅,无所不知,没想到当真如此厉害,连好几年前的事情都能追查的清清楚楚。 穆悠背起了手:“好,那我就网开一面:令你即日连本带利退回当年所受的赏赐,去外面领三十大板吧。” “三十大板?”彭仑摸了把屁股,全身一哆嗦。 “这次咱们就别搞太复杂了,一次打完了算了。”穆悠狡黠一笑:“来人,请彭县令到府衙外,脱了官服,重责三十大板。” “哟,这是怎么了?当官的也挨打啊?” “咦?这不还是上次那位……呃……永清县的县令吗?” “好像是钦差的命令。怕是他又有什么事儿犯在钦差手里了吧?” “呵呵,看来这位钦差倒是不含糊啊,听说他自己也是县令,这打起别的县令来,倒是一点不留情面啊!” …… 这世上永远不差看热闹的人,周围早就围满了百姓,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连旁边树上的喜鹊都自叹不如,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趴在板凳上的彭仑开头还不停地发出阵阵哀嚎,十大板下去只能低声呻吟了,等到二十板子打完,早已没了反应。 “如此草菅人命,身为钦差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龙雨寒在一边看着,他不知道大堂里又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彭县令为何会被打得这么重,一时又有些忍不住了,拔腿就想往里冲。 “哎,哥,息怒息怒。”秦勇拼命把他拉到一边。 “就是,龙大哥,我们说到底就是一个小捕快,你哪儿能斗得过钦差?”祝江也在另一侧拉住了他劝道。 “报告使君,彭县令……彭县令昏死过去了。不知……呃……还请使君明示。”一个衙役跑进来,不知如何是好。 “好茶,这是今年的春茶吧?这新茶就是香。”穆悠端着茶闭着眼闻了闻,满脸陶醉,待反应过来衙役还等着他回答,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第一天当值吗?以前没打过人板子?晕了?晕了就端盆凉水过去,泼醒了接着打啊!这也问?” 陆逊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茶碗的盖子便跟敲锣似的,打得碗口“喀呲”响。 其他人也都默默吃着茶,不敢言语,生怕自己也被揪出点什么事来,落得彭仑一般地步。 穆悠又抿了口茶,眼光落在了雷鸣身上:“雷刺史。” “哦。”雷鸣猛地起身,一脸慌乱:“使君……请讲。” “你觉得彭县令还能正常办公吗?哎呀,我是不是处罚的太狠了点儿。你说,他该不会被我打瘫了吧?” 雷鸣:“……”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金牌来:“这块金牌是圣人赏赐,让我便宜行事。我在想……哎,你们都跪在地上干什么?圣人的一块牌子而已,跪什么,起来,起来。” 待众人起身,穆悠又接着道:“算了,彭县令也做了太久的官了,太累了,该享享清福了。从今日起,便免了彭仑永清县令一职,连他手下的县承、主簿和县尉也都一块儿免了。陆逊!” “在。”陆逊大惊,慌忙地弓下身去。 “本钦差现认命你为永清县县令,明日一早便去上任吧。去了以后,你看着谁合适,自己选出人来辅助你。” “啊?”陆逊一脸懵,仿佛做梦一般。 穆悠:“徐县令,我调走了你手下的得力干将,你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徐泺:“哦,一切全凭使君命令。” “好,那你再自己选一个县承!” “是。” 穆悠又转向陆逊:“怎么样?没异议吧?” “没。” “那就好,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这……”陆逊还有些心神不宁,原以为穆悠叫自己是查出了自己有什么不足,要挨训,没想到直接把自己升为了县令,而且手下的县承县尉和主簿都让自己选,这权势…… “先就这么定了吧。”穆悠一把将孟云卿拉到一边,吩咐道:“虽然圣人让我便宜行事,可是这官员的任免还是得圣人定夺。所以,还是有劳孟兄帮个忙,把这一干事宜上奏圣人,你就告诉他,若是他不按我的意思下旨,这个钦差我就不干了!” 穆悠虽然是把孟云卿拉到一边另作交待,可是他的声音极大,众人自然也都听见了,也都吓出了汗来。 第354章 全家动员,街头毒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天气是逐渐热了起来,穆仙儿亲自打扫了一遍客房,累出了一身汗。由锦绣伺候着泡了个澡,换上了薄点儿的单衣,再喝了一碗酸梅汤,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娘子,还是用木钗吗?”锦绣帮她梳顺了头发,问道。 穆仙儿看着铜镜中自己的素颜,微微一笑:“我说过,要为李殷守丧三年,如今,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是。”锦绣应道,挽好了头发。 “欧阳来了没有?让他搬两坛子酒去翠竹阁吧,省得每天跑来跑去的麻烦。” 锦绣笑道:“娘子不是规定了欧阳大侠每天只能吃一壶酒吗?两坛子酒搬过去,就不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再说了,他除了会烧水,也不会做饭,总不能只吃酒吧。” “说得也对哦,翠竹阁环境倒是不错,就是差个厨子。”穆仙儿说着,眼光落在了锦绣身上。 锦绣忙低了头:“我伺候好娘子就好。” “你说,我该不该让欧阳现身呢?还是让他就这么一直暗中行事?” 锦绣想了想:“娘子怀疑的那名细作,除了偶尔煽动龙雨寒对钦差不满外,一直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如果现在把我们的底细都暴露出来,反而不利。” “哦,说得也对。”穆仙儿笑看着锦绣:“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我身边居然有这么聪明的丫鬟?” 锦绣也明白了穆仙儿是在故意考验她,羞愧地低了头:“锦绣班门弄斧,让娘子笑话了。” “是我捡了宝了,你说那个李旭,真是眼瞎了,怎会同意让你出宫?哦,不过也好,怕是当初留在皇宫,说不定早就惨遭不测了。”穆仙儿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世事难料啊!” “娘子还想安王吗?”锦绣小心地问道。 穆仙儿起身来到窗口向外看去:“这世上,还有安王吗?” “娘子节哀。”锦绣赶紧安慰。 穆仙儿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能对锦绣明言,也就不再多说了。 “东家,东家,来客了。”孙辰贤小跑上楼,欢呼道。 “客?”穆仙儿挠挠头:“什么客?” “呵呵,你的家人。” “啊?”穆仙儿大感意外,随着他一同下了楼,还未至前面的客堂,就听得阵阵哭声。她便加快了几步,果然,福婶正抱着柳婉茹痛哭着,福伯也在一边抹泪,子谦、子玥见母亲难过,也跟着哭了起来,穆君逸和田娘子、钱管家拎着大包小包,则在一旁安慰着。 穆仙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全家总动员啊?” “姑姑,姑姑。”子谦松开柳婉茹的裙角,飞跑向穆仙儿。 穆仙儿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你这个小家伙,又长重了,姑姑都快抱不动你了。想姑姑没有?” 子谦小嘴一瘪:“想。” “男子汉,哭什么?”穆仙儿凶道,看向穆君逸:“不是让你在夷陵待着吗?跑这儿来干嘛?” 穆君逸将手里的剑往胸前一抱:“来看看你又在襄州胡闹些什么!” “好了好了,阿五,先收拾几间客房他们住着。别哭了,哟,瞧瞧这两个小宝贝,长得真好。”福婶眼中还噙着泪,脸上却笑开了花。 福伯也擦了泪,看向穆君逸:“原来是穆大侠,真没想到婉茹是和你成了亲,这真是缘分啊。” “上次来得匆忙,也没和表舅多说,后来婉茹又怀了子玥,也就没找到机会来拜访,还请表舅见谅。”穆君逸解释道,将子谦的身世也算是涵盖其中了。 “无妨无妨。来来来,这边走,先到房间把东西放好。老于头,多做几道大菜。”福伯忙得不亦乐乎。 “逸儿,你们怎么过来了?”欧阳清风踏进店来,也是大吃一惊。 “师父。”穆君逸抱拳招呼道。 穆仙儿看了看店里无客,也就把穆君逸拽到一边道:“你也来了,夷陵怎么办?谁在扮演穆悠?” 穆君逸笑笑:“这一个月来,钱管家也就偶尔扮成穆县令去露个脸,反正所有人也都习惯了,我们的穆县令无时不在,因为穆县令已经扎根在了他们心里。” “呵呵,这说明我在夷陵的这几年努力没有白费。”穆仙儿十分欣喜:“你这次拖家带口的过来,是带柳姐姐来认亲呢?还是来……监视我啊?” 穆君逸左右瞧瞧,见柳婉茹一行去了后院,脸色凝重道:“你说呢?这才一个月,你就把襄州闹翻天了。你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穆仙儿一把将他推远了些:“我闹什么了我?你问欧阳,我可是一直老老实实的。” “哼,你还老实?听说彭仑被你打得卧床不起,你还私自下令重新选了永清县令?你真是够能耐的。”穆君逸指着穆仙儿小声骂道。 “呵,圣人都下旨了,一切遵照我的意思,怎么,你还敢有异议?”穆仙儿有恃无恐道,继而坏坏地一笑:“你有这个闲工夫来教训我,还不如去找找看哪里有合适的宅子,你这一大家子,难不成就在我客栈里常住吗?” 穆君逸被难住了:“你让我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房子?” “你找不到,不是还有柳姐姐吗?让她找福伯帮忙啊,福伯是这襄州城土生土长的人,还怕没有路子?” 穆君逸:“行,过几天找到地方我们就走,这客栈鱼龙混杂,你以为我稀罕在这儿住吗?” 穆仙儿:“好,那你快找。还有,住几天啊?是不是要登个记,把房钱算一下?” “你……” 欧阳清风在一边受不了了,他将魅影往兄妹俩之间一横:“好了,你们有完没完?我就闹不明白了,你们怎么一见面就吵。” 穆君逸便让了步:“我才懒得和她一般见识,我去放东西。” “有人倒了。”外面有人喊道。 “哎,怎么吐了。” “哎,没事儿吧,你怎么也吐了?” “怎么回事?都散开,别堵在路上。”听声音中气十足,应该是巡街的捕快。 穆仙儿笑笑,也倚着门看起了热闹。只见二十步开外的街上围着一圈人,待巡街的捕快将他们骂开了,才看见有两人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你们吃了多少酒?”捕快问道。 两人十分难受,回答不上,旁边的另一个男子捂着胸口道:“我们三人一同吃酒……我酒量差……就吃了小半碗,他们每人一碗……我们……哇……” “哎。你怎么了?醉了?” “不,就这点儿,不至于,就是……肚子里难受……”第三个男子说着,也蹲在地上狂呕起来。 领队的捕快脸色大变,后退一步,大喊道:“所有人都闪开,你们两个不要让人靠近,你,去请大夫,你,快去报告明府。” “是。”四个队员按他的吩咐行动起来。 “你们在哪儿吃的酒?”领队问道。 “悦……悦来酒楼。” 领队听了,便朝身旁的悦来酒楼大喊道:“刘掌柜,看好店门,所有人禁止出入。” “为……为什么啊?出什么事了?”刘掌柜跨出店来,疑惑地问道。待认出在地上呕吐的是刚从自己店里出去的客人,神色也紧张起来,赶紧守在了门口。 一刻钟后,徐泺带着大约二十人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众人分散开去,将三人及悦来酒楼都围了起来。 “明府,这……”刘掌柜行了个礼,有些慌乱。 刘泺:“他们是在你这儿吃的酒?” “是。” “其它的客人可有相同的症状?” “没有啊。” “你们是吃醉了吗?”刘泺又问向地上的男子。 “不,不是醉,下午……还要干活哩,都没敢多吃……哇……哇……”男子答道,又吐了两口。 刘泺:“你这里的食物可有变质?” 刘掌柜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如今,天越来越热了,我们的食物从不过夜的,就是怕人吃坏了肚子。他们点的几道菜还有酒,别人也吃了啊,没什么不舒服啊。” 刘泺的脸色也沉重起来,转头向领队看去:“你请的大夫呢?怎么人还没到?” “回明府,已经去请了,应该快了。”领队答道,显然也急了。 一刻钟后,终于,那个去请大夫的捕快背着药箱带着一人匆忙而至。 “明府,在下罗天佑,是杏林医馆的大夫。”来者大概四十岁左右,朝徐泺行了个礼,眼睛已开始搜寻病人了。 徐泺挥手令众捕快让出一条路:“快,给他们看看。” 罗天佑看了一眼三人,脸色凝重,从怀里掏出帕子遮住了口鼻,才给三人诊治起来。 穆君逸安置好家人下楼来,见仙儿和其师父靠在门边,也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有三人突然呕吐不止,杏林医馆的罗大夫正在诊治。”欧阳清风答道。 “三人同时发病?”穆君逸的脸色也沉重起来:“该不会是时疫吧?战乱之后,难免会有死伤,百姓流离失所,卫生方面也很难保证,我听说北方有些地方便爆发了疫症,死了一些人。像这种同时三人发病,就当早些引起重视。” 穆仙儿抿嘴一笑:“什么时疫?我穆半仙掐指一算,他们三人是不小心吃了一坛酒,中毒了。” “中毒?” “嗯,再过个把月,该吃甜瓜了,这甜瓜倒是好吃,可是甜瓜蒂却有毒,哦,不,不能称为毒,而是一种催吐剂,吃了能让人呕吐,主要用于解毒或是食物淤滞。” 第355章 细作试探,应急考核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街上的罗天佑取了帕子,面色也舒缓了不少,朝徐泺抱拳道:“回明府,通过他们三人的脉象和呕吐物来分析,他们应该是误服了甜瓜蒂,所以才会呕吐。甜瓜蒂在药材中算是一种比较平和的催吐剂,偶尔服用一次,没有太大的危害,把肚里的东西吐完了就好。” 徐泺也长长松了口气:“来人,把他们三人抬回家去。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别动不动就看热闹,若是什么传染病,你们这些接触过他们的人都得送去隔离。” 穆君逸的脸早已黑了:“穆仙儿!是你给他们下的毒?你这客栈没生意,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悦来酒楼的刘掌柜吗?” 穆仙儿双眼一瞪:“穆君逸,你少含血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下得毒?我何时去过悦来酒楼?” “那……还会有谁和刘掌柜的有矛盾?” 穆仙儿朝欧阳清风努努嘴:“问你师父去!” “师父?你……”穆君逸双眉又拧在了一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欧阳清风也怒了:“我做什么了?” “你怎么能下毒了?” 欧阳清风将穆君逸往一边一扒,追上了穆仙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一晃又是十天,穆悠该露面了。”穆仙儿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穆君逸:“穆县尉,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趟刺史府啊?” 刺史府里,徐泺正向雷鸣汇报完刚才的事。 雷鸣听完,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你做得很好,是得多提高警惕,若是真的出现了疫症,那可就麻烦了。” “刺史放心,如今,各县都已效仿硖州的做法,在各城门口安排了大夫,若是发现有病人出入,都会检查是否会传染。”孟云卿补充道。 雷鸣点点头:“好好好。只要大家齐心,防范于未然,必然会平安无事。” “对此事,穆某倒是想说上几句。”话音未落,穆悠已进了大堂,身后还跟着穆君逸。 “使君!” 对于这个又突然出现的钦差,众人也都习惯了。 “那误食甜瓜蒂的三人呕吐后,最先发现的巡街捕快虽然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安排,可是因为人员太少,并没有控制住现场,看热闹的百姓太多了,若真是时疫,怕是其他人早就染上了吧。 一刻钟后,徐县令带人赶到才真正隔开了人群,再过了一刻钟,罗大夫才赶到。 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从发病到确诊,整整两刻钟。如果是剧毒,敢问那三人还能活吗?” 穆悠分析道,令所有人又是大吃一惊。看来他以前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直都在,都在百姓身边办公,要不然,为何一有事情就出现的这么及时,而且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穆悠见众人均面露敬佩之色,感觉有些飘飘然了,他努力控制住满腔的得意,朝穆君逸指指:“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夷陵的县尉穆君逸。这是雷刺史,孟司马,武长史,徐县令。” “哦,幸会幸会。” 穆君逸抱抱拳,众人也揖揖手,便算认识了。 “呃……敢问使君,可知是何人下得毒?”雷鸣问道。 穆悠反问:“既然是在悦来酒楼下的手,对此,你们有何高见?” “那三人的身份已经核实,只是码头上卸货的工人,平常与人没有冲突。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有人想对付悦来酒楼:可能是同行之间的打压,也可能是那刘掌柜的私人恩怨。这个还有待于慢慢调查。”徐泺回道。 穆悠笑笑:“不用查了,那刘掌柜到襄州城的这几年并没有与人结仇,他的娘子赵氏一直吃斋练佛,他的儿子四年多前便送出门学艺去了。唯一有些不痛快的,应该是在长安,他开悦来客栈时倒是和一个人闹了些矛盾。” 雷鸣:“谁?” 穆悠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 “啊?那……” 穆悠:“放心,我可是钦差,怎么能知法犯法呢?我在长安应考期间在悦来客栈住过一段时间,因为房租的问题,确实和刘掌柜闹了点不愉快。正因为如此,所以上次你们给我接风,我才没选择悦来酒楼。 就这么点小事,有人却看出了问题,还企图利用我欠了刘掌柜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事来摸黑我,把我往昏官上靠。这人的心思不简单啊!” 孟云卿一脸茫然:“当初在长安,使君与安王结为挚友,也深受太上皇和当今圣人的器重,每天的赏赐应该也不少,不至于……呃……欠房租吧?” 穆悠更是坦然道:“我以前每晚扔在宝月楼的钱都不止五十两,岂会差他的钱,我只是不满他欠了别人的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呃……那……这下毒之人?” 穆悠也就不打哑谜了,用扇子朝外指指:“吐蕃细作所为。” “啊?细作?使君是说,吐蕃已经派了细作潜入了襄州城?”徐泺紧张起来。 穆悠笑笑:“准确的说,是潜入了刺史府,不,再精确点,是在东院里的天眼之中。” 雷鸣和孟云卿对视一眼:“天眼队是我正月刚招的一群捕快,这三十人也是严格筛查的,怎会……哦,不知使君有无查出是何人?” “这个自然是查出了,不过,我还不想这么快把他揪出来。” “使君是想,将计就计,利用细作给我们传消息?”孟云卿愣了片刻,突然领悟过来。 “没错。”穆悠赞许地点点头,走到徐泺面前停了下来:“今日的事,就是对我们的一次试探,看我们官员之间是否信任,看我们处理应急事件的能力。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小觑。 皂隶、捕班、壮班,既然统称三班衙役,均为衙门效力,就不应该把职责定的太死。 并不是每天你都需要礼仪队出行,也并不是每天都要升堂打人板子,皂隶为什么就不能出去巡街呢?每天哪儿来的那么多罪犯去抓?为什么不让捕班的人员也加入到壮班一起巡视呢? 每天多些官差在街上走走,让百姓心里安心,让那些想干坏事的人不敢伸手。如此一来,你这个官儿不也清闲了吗? 这可是我当了三年的夷陵县令悟出来的至理,今日坦诚相告,你不用谢我!” “多谢使君教诲,徐某回去一定将所有人员重新规划一番。” “好。还有,第二点让我觉得不满意的是,前来诊治的大夫为何会来得那么慢?”穆悠提出了第二个缺陷。 “这……前去各城门筛查的大夫已占了一部分人,城中医馆里的坐诊大夫自然就少了,有时候出诊去了,来看病的人找不到大夫倒也是时有发生。可是,这学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也不可能随意找人充数。”徐泺看了一眼雷鸣,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穆悠笑笑:“任何事都要灵活一点,襄州城的人口加起来抵得上我夷陵整个县了,可是整个土地面积却还不到我县的一半,人口太集中,你不可能不顾城中的百姓就医。 我看就以这刺史府为中心,方圆一里也就两家医馆,其中一家所有人都被派到了城墙下“晒太阳”,只有杏林医馆的罗大夫坐诊,他忙得过来吗?” “这……呃,还请使君给个建议。”雷鸣道。 “守城的士兵站在那儿就不能帮着多盯几眼?虽然不会瞧病,可是一个人是否发热,是否咳嗽,精神如何?难道就看不出来?每个城门,留一两个大夫也就罢了,有问题再交给他们细细诊治不就省出了人力?”穆悠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徐某这就改进。” “使君英明,雷某这就给各县去信,让他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灵活应对各种变故。” “这种事在于实战,刺史若是得空,大可以派人暗中试探一番,然后再帮他们好好分析一下。”穆悠又道:“有关细作的事,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就行了。都记住了,现在随时有人关注着我们,大家都把事做好了。穆县尉,我们走,雷刺史给我在东方另开了一处小院办公,我带你去看看。” “恭送使君!” 看着穆悠他们出了门,徐泺总算抬起头来。 雷鸣也是松了口气:“孟司马,依你看来,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真有细作在天眼之中?” 孟云卿笑笑:“穆使君行事就是如此,当初在长安第一次面圣,他就在宣政殿装神弄鬼,连太上皇都敢骗,呵呵,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我都怀疑,这次所谓的细作下毒之说,说不定就是他亲自动的手,以此来考核我们的应急能力。” “司马所言甚是,徐某也觉得,一直都有人盯着我在。哎,这钦差,感觉就跟影子似的,你觉得他不在,可是总会突然之间就跳出来,吓你一跳。” 雷鸣朝武秋柏道:“安排你手下的人,也装成百姓的样子,去各县看看。” “是。” “既然钦差指出来问题,那都行动起来吧。”雷鸣按了按头:“医馆太少?来人,去杜氏医馆请杜老大夫过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是。” 孟云卿追上去补充道:“骑马去,快去快回,趁使君还在府衙,要不然一会儿走了又找不到人了。” …… 第356章 钦佩不已,毕恭毕敬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刺史府东边的小院里,穆悠召集了所有人,不,不是所有,等了两刻钟,还差了祝江。 “人呢?”穆悠问道。 龙雨寒朝门口看看,低头抱拳道:“属下不知。” 穆悠也就不再多问,朝穆君逸指了指:“这位是夷陵县尉穆君逸,特地过来协助我,从今往后,你们一切都听从他的命令吧。” 龙雨寒一愣,面露不悦道:“不知龙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使君想免了我的职,是不是得有个说法?” 穆悠笑笑:“谁说免你的职了,你还是天眼队的领队,只是你们不用再直接听我的调令,我若不在,一切按穆县尉的命令行事。” 龙雨寒看似依然不服,抱拳道:“使君既为钦差,理应勤政爱民,每日到岗,怎可当甩手掌柜?” 穆悠又不认同了,扇着扇子道:“事必躬亲,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累死,为什么不知人善用,无为而治呢? 哎,又到夏天了,你不知道我的痛苦,一到夏天我这浑身都热得难受,脸都会闷死。没办法啊!” “祝江来迟,还望使君恕罪。”门口一人身着便服匆忙跑了进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满脸通红。 穆悠斜了他一眼:“到哪儿去了?” “到处巡视了一番,走得远了,没能即刻赶回,还望使君恕罪。” “呵,你巡视的也太远了吧?怕是出了城吧?办公期间,私自外出,还有纪律吗?”穆悠怒道:“穆县尉,你觉得像他这样擅离职守,该如何处置?” 秦勇一听这钦差怕是又要打人板子,赶紧跟着跪了下去:“使君息怒,祝江也是初犯,还想使君高抬贵手。” “是啊是啊,要说擅离职守……呵呵,使君好像就没在这府衙待过几天……”曹化躲在人群后,也小声嘀咕道。 穆悠:“好,念他是初犯,我这次就手下留情,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算了,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二十大板还少?” “这祝江怕是好几天下不了地了。” 众捕快均满脸同情。 龙雨寒挺身而出:“使君……” “够了。再有敢为他求情者,一并处罚。”穆悠朝众人怒道,把御赐的金牌也亮了出来:“圣人有旨,命我“便宜行事”,我在哪儿,干什么,自然是我说了算,你们怎能跟我比?我跟当今圣人是什么交情,而你们,见过圣人吗?” 众人皆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穆君逸搬了条板凳摆在了院子中间,找了两根杀威棒扔了过来。 于是,院子里便又出现了惨痛的一幕。众人敢怒而不敢言,穆君逸已猜到祝江便是仙儿所说的天眼队中的奸细,也就冷眼旁观起来。 …… “使君。” 雷鸣等人过来,恰逢龙雨寒和秦勇架着受了罚的祝江出院门,先是一愣,而后不禁浑身一哆嗦。 穆悠见来人中多了杜如海,微微一笑:“刺史找我有事儿?是医馆的事?杜老先生今日没去听凡若寺无脸大师讲经吗?” 雷鸣等人再次钦佩不已,这个杜如海平日里也是很难得请到的,穆悠来襄州也才一个月,怎会认识他,还知道他爱去凡若寺? “老朽见过使君。”杜如海见了礼,看向了雷鸣。 “哦,使君,这位杜老先生可是襄州城的神医啊。呃……使君是不是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啊?”雷鸣本想介绍,突然却住了口,他觉得自己不用多言,也想考验一下穆悠是不是当真无所不知。 穆悠当然猜到了雷鸣的心思,便接着说道:“杜老先生自从把医馆交给了爱婿杜问枢来打理,平日里也就很少坐诊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将杜问枢称为了襄州城神医。 直到天宝十四载冬月十五,以蒙捕头为首的二十人抓捕奸细,被毒镖所伤。十七人当场毙命,蒙捕头和龙雨寒中了剧毒,危在旦夕,可是杜问枢却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杜老先生找到了解毒的夜蜂鸟蛾,才使得二人幸免于难。 姜还是老的辣,杜老先生的威名便再次人尽皆知。 今日,刺史请老先生过来,可是因为我刚才提到,说这城中的医馆太少,特别是以刺史府为中心,一里内只两家医馆,不能满足百姓看病所需?” 雷鸣和徐泺已惊讶地合不拢了嘴,孟云卿惊喜地点点头:“使君所言甚是。” 穆悠朝杜如海揖手道:“那老先生有何高见?” 杜如海摸了把银白的胡子,满是皱纹的脸微微一笑:“哦,不敢不敢。老朽岁数也大了,医馆的事却是有心无力啊,不过既然是为了襄州城的百姓,杜某也定要大力支持。城东已有了杜氏医馆,由我的二弟子料理着,这城西这一块儿,若是可以,我决定再开家分店,交于我的小弟子负责。不知使君觉得如何?” 穆悠挠了挠头:“你的关门弟子李回春?” “是。” “据我所知,他好像也没跟你几年嘛?能胜任吗?”穆悠有些犹豫了:“对了,正月里赛华佗给你拜年回来说,李回春刚得了个女儿,如今算来,怕是也不过百日,若是过来了,医馆里一忙,每天怕是也顾不了家,他娘子会同意吗?” 杜如海:“会的,会的,只要是回春愿意,他娘子都依着。我想着,若是在这附近开家分店,就租个大点的宅子,让他们一家三口都住过来,也好有个照应。哦,明天他女儿就是百日了,孩子大些了,他娘子一个人带着也没问题。” “既然老先生如此推荐爱徒,那好,便交给他办吧。” “多谢使君。”杜如海如愿以偿,可转瞬间又迷茫了:“不知这医馆的位置可定下了?” 雷鸣看了一眼徐泺,有些犯难:“这单找一个地方坐诊,倒是要不了多大地方,开了处方,病人可以拿去药铺抓药。可若是医馆里也顺带着卖药的话,要的地方可就要大一点了,至少要有个院子,能够晾晒药材。如果还要一家三口都能住进去,怕是还得多两间房,那要的地方就更大了。” 徐泺接着道:“刺史言之有理,这种地方找起来确实有些难度,不过使君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保证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 “几天能找到?”穆悠问道,突然灵光一闪:“从这里过去不远有家“廖氏文斋”,倒是听说掌柜的想把铺子盘出去,他家倒是两层,还带有院子,你们去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出租。 “是。” 穆悠见事情成功了一半,也欣喜道:“那杜老先生就先回去等着消息吧。你放心,既然是府衙想增设的医馆,这房租,我们认一半,你回去告诉李回春,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是,多谢使君。” “哦,对了,你说明日是李回春他女儿百日对吗?”穆悠掏出布包里的金锁:“这块金锁是我姐姐送的,我戴了几年了,今日就转赠给李家小娘子了。” “不不不,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是不敢受。”杜如海有些受宠若惊。 穆悠将金锁塞到他手里:“拿着,是给孩子的,又不是送给你的,客套什么?我虽没见过你这位关门弟子,但是老先生的人品医术我却是早有耳闻,赛华佗也是对他这个小师弟赞叹有加啊。能得你们二位称赞,这个李回春定然不简单啊。 他大婚时我还让赛华佗给他带了贺礼,这孩子百日宴,我既然知道了,怎能不表示一下?” “是,那老朽就替回春感谢使君了。” “客气了。告诉他好好行医,保障这一方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是。我等告退。” …… 穆悠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天眼队:“你们都愣着干嘛?还没看够吗?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神?” “是。使君果然无所不知,我看那刺史和徐县令都惊呆了。还有那杜老先生,平日里对当官的都是傲气的很,今日却对使君毕恭毕敬,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曹化说道,无比激动。 “是啊,是啊,使君,平日里也没见你办公,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你简直比算命先生都厉害!” “没错,没错……” 穆悠又有些飘了,指指扇面上的几个大字:“我以前本来就是算命先生,看见了没?穆,半,仙!” “哎,使君,那……呵呵,能帮我算一卦吗?” “对对对,还有我。”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可以,”穆悠笑道,已伸出了手去。 众人一愣:“什么?” “银子啊,算命测字卜卦,均可。一两银子,概不赊账,童叟无欺!” “一两银子?呃……呵呵呵,那还是算了吧。” 如今这世道,物价飞涨,挣钱又不易,一两银子,可以买八石米,吃上大半年了。众人当然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于是也就不在于以后的命运了。 穆悠挥挥手:“都散了吧,有事的话,我还是以烟花为号,看到了,两刻钟内必须赶到,否则,就不再是二十大板的事了。记住了吗?” “是。” 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穆仙儿终于拉下了面具,用扇子朝脸上狂扇着:“大哥啊,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啊?而且还比往年都热。” 穆君逸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地笑容:“我只是觉得我这个妹妹特别不简单,我总觉得你爱胡闹,可是,胡闹得又让人心服口服。” “是吗?”穆仙儿搂上穆君逸的脖子撒娇道:“我什么时候胡闹了?” 穆君逸扒开她的胳膊,又蹙起了眉头:“那金锁是金灵把遗物,你……你把一个死人的东西送给一个百天大的孩子,你这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啊?这个啊?这有什么?那金锁,柳婉茹戴了一年,我也戴了两年多,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李回春他女儿就戴不得? 我给你说: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世上哪个地方没死过人?说不定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几百年前就是乱坟岗哩。难不成还从地里伸出只鬼手把你拽到地府去? 我是脑子有些问题,才看到一些东西而已,难不成你也有幻觉?” 穆仙儿絮絮叨叨说开了,穆君逸也就沉默了,他不想再和她争辩,关键是,每次也争不过她。 第357章 兄弟意气,登门道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阿娘,快拿金疮药来。”龙雨寒刚到家门口,便大喊起来。 欧阳清风微微一笑,这个仙儿,当真是出手不凡,刚才就只在客栈门口给她讲了祝江到药铺买甜瓜蒂谎称食积要催吐的事,她就算到了祝江的计谋,还趁他去城外汇报情况,突然紧急集合,先给了这细作一顿板子。看来他没个三五天下不了地了,自己也倒是可以放松几天。 “哦,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龙雨寒父母闻声出来,惊叹不已。 “快,趴下。这是金疮药,忍着点儿啊。”龙父撩起祝江的衣裤,满脸心疼:“这是挨了多少板子?” “二十大板。“秦勇心有余悸:“大姨夫,你是不知道,我们那钦差有多狠,前些天把那永清县彭县令打瘫了,连官儿也免了。没想到今日突然紧急集合,刚好祝大哥没赶到,就以“擅离职守”的罪责罚了一番,我和大哥还准备求情的,可钦差拿出了圣人御赐的金牌,也就没人敢劝了。” “龙叔,没事儿了。一点皮外伤,休息几天就好。”祝江撑着腰侧身倚在床栏上,反对龙父安慰道。 龙母见他们上好了药,也转身围了过来,拍着龙雨寒的肩劝道:“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钦差怕是要立威哩。你们几个再以后多注意点,别落把柄在他手上。” 龙雨寒依旧愤愤不平:“什么钦差,也就是个七品县令而已,不就仗着以前和安王交好,又得圣人恩宠,就趾高气昂,不把他人放在眼里。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 “哎,你这孩子,性子就是太耿直,他虽是县令,可是能被圣人封为钦差,也说明他有本事,不管是有真才实学,还是阿谀奉承,那也是别人学不来的,要不然为何圣人让他来襄州,不让别个来?” “好了,阿娘。你怎么尽帮那昏官说话。” 龙母长叹口气:“自从你去刺史府做了衙役,我和你阿耶可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你惹出什么祸事来。这世道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公平正义。” “大姨母,你就别担心了。大哥自有分寸。”秦勇安慰道。 “还有你,也不让人省心。你娘上次碰到我还怨我了,说你大哥把你带进这一行,也没个什么前途,还不如去给有钱人家当个护卫挣得钱多。你也是,当真就跟你大哥一样,就决定这么混一辈子?这两年战乱,等局势稳定了,圣人肯定还会再举行武举,你娘的意思,还是希望你能做个官……” “好了好了,大姨母。每天我阿娘在我耳边咕咕叨叨就已经够烦了,怎么好不容易到你家来躲个清净,你又讲这些。”秦勇捂住了耳朵。 “好,不说了。老头子,走,跟我做饭去。” “哎,到底是亲姐妹,这唠叨的本事都是一样厉害。”秦勇吐了吐舌头,一脸无奈。 “龙婶说的没错,干这行确实没什么前途,在百姓眼中,我们是当官的狗腿子,在当官儿的眼里,我们连狗屁都不是。我只是图个安稳,每天能混个温饱也就够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屈身做个“贱民”呢?”祝江问道。 “为了正义,邪不胜正。”龙雨寒眼神坚定道:“百姓们为何这么看不起捕快,因为太多的捕快只知道强征暴敛,欺压弱小,为虎作伥。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知道,所谓的捕快应该是除暴安良,维持一方稳定的英雄。” “好,英雄有志气!”祝江抱拳想行个礼,一抬手,整个人一歪,刚挨了板子的伤口便碰到了床上,疼得只叫唤,他缓了缓,又看向秦勇:“喂,那你呢?秦大侠!” 秦勇有几分羞愧,挠了挠头:“我……我没大哥那么大的胸怀。我只想顾好自己家的事就好。” 祝江来了兴趣,撅起屁股趴在了床上:“你家什么事?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聊聊呗?” “报仇!”秦勇收敛了笑容,还有几分幼稚的脸上突然变得有几分阴沉可怕。 “啊?” “为了替我父亲报仇。”秦勇接着说道:“捕快虽然不算官,但是可以入得了府衙,进得了民宅,很方便我搜索证据。” 祝江撑起了手臂:“你想搜索什么证据?” “箫,一支金箫!”秦勇的眼中无比悲哀道:“我阿耶生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从来都没与人结过怨。我们一家虽然穷,可是却过得很开心,有时候攒点小钱了,阿耶就带我们往北走两条街,去福源客栈里买烧鸡吃。 直到天宝十三载八月,我明显感觉阿耶变了,他每天都在专研一张图,一个人在铁匠铺子里忙着什么。阿娘问他,他只是说,一个贵客订了一支箫,务必赶在中秋节前完工。 眼看着终于到了中秋,那天龙大哥也刚好休息,阿娘便约好了一起来大姨母家过节。 我去前面的铺子喊阿耶,见他就一个人捧着一只盒子发呆。 我问他: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阿耶对我笑笑:这是我这一辈子打造的最精美的一件东西了。 阿耶打开了盒子,我看到是一支箫,一支金箫,非常漂亮。我想去摸一摸,阿耶不让。 他说:勇儿,过一会儿取东西的客人就来了。我可能会得很大一笔钱,也可能…… 我当时还小,没有去注意阿耶的表情,也没能细细询问还可能会怎样,只听说会赚很多钱,高兴坏了。 阿耶继续说:勇儿,你和你娘先去吧,等我交了东西就来,记住,好好儿听你娘的话! 我……我们在大姨母家等到了中午,饭都好了,可是……可阿耶还没到。我和大哥回去催,结果……阿耶就那么倒在铺子里,胸前全是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个装箫的盒子……里面的金箫却不在了……” 秦勇说着,已泣不成声,他背过身去,昂起了头,似乎这样能够不让泪水流下来似的。 龙雨寒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姨夫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一直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我没事。”秦勇擦了把泪,抿了抿嘴:“我阿耶一定是死在那个找他打造金箫的人手里。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都记着那支箫的样子。金箫在谁的手里,谁就是杀了我阿耶的凶手。只要他还在襄州城,总有一天,我定会找到他。” *** “我跟到了龙雨寒家外面,见他们进了屋。那几板子够他安分几天了。”欧阳清风说道。 “好。师兄也辛苦了,刚好休息几天。”穆仙儿笑道:“师兄可有听到祝江是如何给他主子汇报的?” “不敢离得太近,只零零散散听到了几个字: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等消息之类。” 穆仙儿:“呵,他这是在试探我们,按他们对付山南西道的做法,他们应该会先制造混乱,然后再找理由出兵。如今祝江试了一下,可能认为还不到火候。那好,那我就慢慢儿陪他玩儿,呵呵,玩不死他!” “仙儿,别做的太明显了。你不是说还要指望着他传消息的吗?” “那是自然,我说大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自有分寸。” “东家,东家,廖掌柜有请。”辰贤小跑过来说道。 “廖掌柜?”穆仙儿看了一眼穆君逸,兄妹俩一起下了楼。 “哦,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东家,呵呵,其实上次你来店里吃烧鸡,我们东家刚回来,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着呆吃闷酒,我也就没好给你介绍。”福伯说着倒上两杯茶。 廖掌柜见穆家兄妹一起走了过来,赶紧起身拱手道:“哦,真是幸会幸会,今日终于得见这客栈真正的老板还有老板娘,实在是三生有幸。呵呵,二位可真是有夫妻相,福伯你看他们……” 穆君逸两眼一瞪:“你说谁夫妻呢?” 穆仙儿却是将头往穆君逸肩头一歪:“他是我哥,亲兄长!” “哦,我……我是说您二位长得可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呵呵,玉树临风,花容月貌!” “好了,廖掌柜,不用客气。”穆仙儿在他对面坐下:“廖掌柜可是有什么事吗?” “哦,有件喜事,呵呵,大喜事。我家的铺子啊,租出去了!徐县令亲自过来看的,连价都没还,当场就给了一年的租金,呵呵,是租,店子还是我的。呵呵,二楼也还可以留给我继续开店,在外面再加道楼梯上去。杜老先生就只要了一楼和后面的院子,说是要开家医馆,等整修好了,还有他徒儿一家三口会住进来。 我当时就奇怪了,徐县令怎知我家有铺子?我就上次跟福伯念叨了几句,想是福伯帮忙介绍的。呵呵,准备来感谢福伯,结果福伯说告诉过东家,想是东家帮忙牵的线。” 穆仙儿也就点了头:“没错,上次听福伯提过,也就记到心里了,刚好听我大哥说钦差有意在城里增设医馆,在找合适的铺子,也就知会了一声。小事一桩,实在不用特地来谢。” “哦?”廖掌柜诧异地朝穆君逸看去。 穆仙儿也就继续解释道:“我叫穆仙儿,他是我兄长———夷陵县尉穆君逸,如今跟随钦差大臣在襄州公办。廖掌柜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能帮得上忙的,仙儿决不推辞。” “哦哦哦,穆县尉,失敬失敬。”廖掌柜赶紧起身行礼:“福伯,快去准备好酒好菜,还请穆县尉和穆东家能够赏光,给廖某一次感谢的机会。” 穆君逸微微一笑:“都说了是小事,吃酒就算了。” “没错没错。”穆仙儿也笑笑:“我大嫂他们还等着我大哥回家一起吃饭哩。” “哦?县尉的家眷也在?那就请过来一起聚聚!既然都在襄州了,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朋友了。常言道择日不如撞日嘛,今日一来是感谢穆东家帮廖某租出去了铺子,二来就当是廖某略尽地主之谊,为县尉接风洗尘了。呵呵,呃……穆东家,您看……” 穆仙儿便道:“好了,哥,人家廖掌柜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答应,可就是在摆官架子了。放心,我也不会让廖掌柜的太破费。福伯,今日廖掌柜点的酒菜,一律八折。” “哎,是。” “多谢穆东家,呵呵,县尉,您的家眷……” 穆仙儿便朝后院大声喊道:“欧阳,柳姐姐,福伯,福婶,锦绣,奶娘,小钱钱,子谦子玥,都过来准备吃饭了……” 廖掌柜听着这一大串名单,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358章 兄嫂催婚,故人相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至德二载五月十八,宜:迁徙。 钦差大臣掐指一算,亲自定的日子,这可彰显了府衙对医馆的重视。杜氏医馆声名远播,杜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是何方神圣,百姓也都拭目以待。 城西这片也有了神医的医馆分店,以后再也不用跑到城东去了,这无疑是解决了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听说府衙承担了一半租金,杜老先生也放话决不哄抬药价,这无疑是解决了百姓看病贵的问题。 如此一看,这钦差大臣是真的不错啊! 天阴,微风。似乎老天也给了足够的面子。 医馆的匾额还蒙着红绸,整个铺子焕然一新,就是还有些空旷,只等着所有东西搬进来了好在次日吉时开张。 “仙儿,你们兄妹俩今日怎么都如此默契,难得这么安静地待在家里。” 穆仙儿小心地将手里的栀子花摆在石桌旁,微微一笑:“客栈里有福伯管着哩,用不着我,而且很多人知道我是穆县尉的妹妹,而穆县尉又和钦差亲近,都赶着过来和我套近乎,看着就烦!” 柳婉茹莞尔一笑:“谁让你把自己的身份抖出去的?为了省一顿饭钱,给自己找了这些麻烦,呵呵,活该。” 穆仙儿不认同了:“你懂什么?如此一来,往我客栈跑的人也就多了,这人气,可是对面的刘掌柜用“半价优惠”都做不到的。进去的人多多少少会消费吧,最近一段时间收入还是可观的。” “你啊,又不差钱,何必把心思用在这上面?”柳婉茹说着,举起手里的单衣:“看看,怎样?你大哥平日里爱练剑,我就把腋下和腰这里放宽了两寸,会不会感到有些不好看了?” “看不出来,挺好的啊。”穆仙儿歪着头左右瞧瞧:“锦绣,你觉得呢?” 锦绣抿嘴一笑:“柳娘子心灵手巧,怎么缝都好看,怎么缝穆县尉都喜欢。” “好了,连你也笑话我,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柳婉茹一把将衣裳夺回来,继续最后的修饰。 穆仙儿双手搂在锦绣肩上:“柳姐姐,这句话你可说错了,我可没把锦绣当成丫鬟。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帮你带孩子,还要伺候我,早就成了我的家人。” 柳婉茹自知说的话让穆仙儿不高兴了,歉意的笑笑转了话题:“仙儿,有句话知道说了你不爱听,可我既然是你的嫂嫂,还是得找你谈谈。” 穆仙儿一本正经地坐下去:“什么啊?这么严肃?” “李殷已经不在了,你觉得你们感情好,想为他守丧三年,这我也能理解。可如今,离三年也就不到两个月了,你也该操心一下自己的婚事了。不能因为官场的事,你就忘了自己还是一名女子,身为女子,还是得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生个孩子,要不然等你老了,你还能指望谁?” “哎哟,柳姐姐,你怎么又突然说这个?”穆仙儿满脸不屑道。 “不是我偏要说,这也是你哥的意思。”柳婉茹叹了口气:“你也不小了,作为女子,十五岁就到了及笄之年,就可以成亲了,可你,如今都快二十一了。这女子一过了二十,再想找个好人家就难了,好在你也漂亮,又能干,还有希望。可千万别再拖了,要不然……” “好了好了。柳姐姐你什么时候做起红娘来了?催我做什么?不就二十一吗?锦绣都三十一了,不也还单着?呵呵,锦绣,我们不急,这俗话说得好,缘分自有天定,我们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怎能随便找个人嫁了?要是遇人不淑,还不如单身自在。是吧,锦绣?” 锦绣低头一笑:“娘子所言极是。”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穆君逸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过来了。 穆仙儿从他手里接过子谦,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在说你们阿耶好福气,又有新衣裳穿了。” “娘,我和妹妹也要穿新衣裳。”子谦也奶声奶气的喊道。 “都有,走,回房给你们试去。” 柳婉茹接过子玥,牵着子谦回了房。 “大哥还住的习惯吗?”穆仙儿环视一下整个院子:“要不出点钱买下来算了。” “那要看你准备在襄州城待多久,时间长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我之所以租下这座宅子,就是觉得它的布局和房间都跟我们夷陵的穆府特别像,而且婉茹也喜欢。” “柳姐姐喜欢才是关键吧。啧啧啧,肉麻死了,哥啊,你现在彻底变了。” 穆君逸一脸懵:“有吗?” “你以前说我当官爱偷懒,而你呢?还不是一样。今天李回春他们搬家,你命天眼队的人都去帮忙了,自己却在家里陪孩子疯。哎,玩忽职守,你说,我该打你多少板子?” 穆君逸转身拿起桌边的剑:“上梁不正下梁歪,钦差都在家偷懒,我也就跟着学了。” “穆县尉,穆县尉!”一阵马蹄声后,拍门声也响了起来。 钱管家跑去开了门。就听见曹化的声音急促地问道:“穆县尉在吗?” 穆君逸刚想耍几招,只得作罢,他飞快地跑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打……打起来了。那个……那个李回春,武功太高了,龙队和秦勇他们两人联手都抵不过。祝江以他的孩子作威胁,双方才住了手。”曹化喘息着说道。 穆君逸一愣:“为什么会动手?” “好像……因为一支箫,金子做的,秦勇要抢李回春的金箫,他一个大夫……谁知道他那么能打!哎,穆……穆县尉,马!哎,等等我啊!”曹化跨上马,朝屋顶的穆君逸追了上去。 钱管家关了院门:“主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哎?主子人呢?” “娘子早走了。”锦绣看着屋顶,穆仙儿早已不见了踪影。 *** “回春,你快把刀放下。”杜如海扔了手里的医书,朝李殷伸出手喊道。 “是啊,李大哥,快松开他。”杜秀珍喊道,又指向祝江:“还有你,放了孩子。” “欣妍,别哭,娘在这儿哩。”沈雪燕哭道,跪在了地上:“我求求你,别伤害孩子。” 李殷见女儿哭得凄惨,也有些动容,他的手有些颤抖,以至于刀口将龙雨寒的脖子划出了血来,他红着脸,怒喊道:“放了孩子,要不然我杀了他!” “不要!”秦勇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金箫,大喊道。 “怎么回事?”穆悠急匆匆地跨进了后院,然而就只问了这一句,整个人便呆在了原地。 “使君,”秦勇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金箫呈上,愤怒地指向李殷:“这支金箫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他……他就是杀了我父亲的凶手!还请使君明断!” 穆悠接过金箫,眼睛始终盯在李殷脸上,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湿润了整个脸庞。 “穆县令,你来得正好,你现在是钦差对不对?他们……他们这些人抢李大哥的东西,还要抓李大哥去大牢,沈姐姐出手劝阻,他们打了沈姐姐,李大哥才出手,结果……他又劫持了欣妍!你要为李大哥做主啊!”杜秀珍冲到穆悠身边,说得振振有词。 三年来,杜秀珍倒也出落成了妙龄少女,个头也高了不少,她愤怒地说完经过,见穆悠没有反应,侧脸看去,不禁大吃一惊:“穆……穆县令,你……哭什么啊?” 穆悠泪眼婆娑地看向祝江怀里哭泣的孩子,她脖子上的金锁光芒四射,如一根根毒针扎进自己心头。而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的腰间是一把钥匙造型的银饰,而李殷腰间挂的则是一把银锁配饰,呵呵,同心锁,当时他们成亲,还是自己托赛华佗给他们送的贺礼! “李回春……原来你就是李回春!”穆悠的声音有些变调,引得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众人皆愣住了,并非察觉到他声音的异样,毕竟一个人在痛哭时,声音有变化也很正常,而不正常的是,他在哭什么?堂堂钦差,突然就这么……这么莫名其妙的哭了? “穆县尉,这边!”曹化气喘吁吁地跑进后院来,后面跟着穆君逸。虽然他轻功不凡,但毕竟不知道杜氏医馆在何方,也就只能随着曹化的马跑了。 “怎么回事?”穆君逸急匆匆地跨进了后院,然而就只问了这一句,整个人便呆在了原地。如穆悠一样,他一眼便认出了李殷来。是他,他居然还活着!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是那么陌生,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县尉,就是……”曹化正想道明缘由,一回头,见穆悠也在,赶紧揖手:“使君也在?” “你是李回春?”穆君逸努力忍住悲痛问道。 “是。”李殷握紧了手里的刀:“我不管你们什么钦差、县尉,让你的捕快放开我女儿,我可以跟你们走。” “她是……你的孩子?”穆君逸看向欣妍脖子上耀目的金锁,再看看泪流满面的穆悠,靠近他低声道:“李殷不认得我们,难道……他失忆了吗?” 失忆?他居然忘了我!我还傻傻地为他守丧,他却已和别的女人成了亲,还有了孩子! 穆仙儿只觉得一阵目眩,整个人已没了力气……此刻,什么钦差,什么女侠,都通通见鬼去吧,自己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只需要人安慰,需要痛哭一场,发泄一场。 于是,她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官威了,转身就朝穆君逸怀里倒去,双臂挽上了他的脖子,放肆的宣泄起来。穆君逸轻轻拍着她的背,或许此时只有这样无声的安慰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第359章 金箫主人,谁是真凶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欣妍许是哭累了,也住了嘴,只剩穆仙儿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所有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这相拥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穆君逸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贴近穆仙儿的耳朵道:“好些了吗?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哩。你以前不是说,只要李殷活着就好吗?现在他活得好好的,你该高兴才是。你还想继续做钦差吗?振作起来!” 穆仙儿缓过劲儿来,用袖子轻轻抹掉泪水,低声道:“我的脸还好吗?” “好。别给穆悠丢脸。” 穆悠长叹了口气,扫视一眼众人,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帮忙搬家吗?一个个的都拿着刀干什么?把刀收了!” “是。”围在四周的捕快见钦差恢复正常了,回过神来,收了刀。 穆悠用箫指向祝江:“你没听到吗?” 祝江看了眼手里的孩子:“使君,这人武功高强,这个孩子是他的软肋,只要有孩子在手上,才能制服他。” 李殷放开了龙雨寒,扔了手里的刀,将双手伸了出去:“你们可以绑了我,可孩子是无辜的。” 龙雨寒先是一愣,旋即捡起刀对准了李殷,大喊道:“来人,把他绑了!” “慢着。”穆悠呵斥道:“他犯了什么事?” 秦勇眼圈一红:“使君,你手上的金箫是先父生前制造的最后一件东西。天宝十三年中秋节,我们全家本打算到大姨母家过节的,父亲让我和阿娘先去,说等客人来取走了金箫随后就到。可是,我们左等右等,父亲依然未到,我们回家去催,先父已经惨遭不测了,手里空留一个装箫的盒子。” 穆悠抚摸着金箫,看向秦勇:“所以你觉得:谁订制了这支金箫,谁就是杀了令尊的凶手?” “难道不是吗?”秦勇手指李殷:“这支金箫刚才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他已经承认了,这是他的东西。可是,他却狡辩说不记得什么天宝十三年中秋节的事……” 穆悠再次看向李殷:“李殷,你当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李殷?”李殷眼中升起一片迷茫:“你叫我什么?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穆悠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却还活着,连孩子都这么大了。真的很高兴,刚才一时才会那么失态。” “那……这支金箫是我的吗?” 穆悠摇摇头:“不是,这金箫是我的。” “使君,你……你这是在故意为他开脱吗?”秦勇显然不信:“你怎么证明这支金箫是你的?” “箫?不,这不是箫,而是剑,是暗器!”穆悠扬起手里的金箫,暗中施功一扭,一枚短剑便弹了出来。就在众人惊诧之时,他再用力按下上面的宝石,一枚毒针便朝天上射去,刚好一群麻雀飞过,一只倒霉的家伙便中毒落了下来。 “啊,打中了!”曹化大惊,捡起地上的鸟,就想去拔它身上的针。 “别碰!这针上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穆悠说着,将箫再次对向空中惊慌的飞鸟,只听“唰唰”几声,所有鸟都落了下来。 他又将金箫对准了祝江:“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放了孩子!” 祝江浑身一颤,手中的刀也垂了下来。沈雪燕赶紧过去抱回了孩子,退到一边哄了起来。 “里面的毒针都帮你清干净了。”穆悠暗中一用力,短剑也缩了回去。他将金箫递给李殷:“拿着吧,知道你喜欢,我现在正式送给你。” “是你!杀了我父亲的人是你!”秦勇大感意外,满脸怒火地指向穆悠,声嘶力竭道:“我父亲一直老实本分,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穆悠平静地看着秦勇:“是啊,你既然都说了,我和令尊无冤无仇,那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秦勇的泪夺目而出,仿徨无助地盯着面前的“仇人”:“你……你居然不承认?” “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承认?”穆悠反问道:“空口无凭,你指控我杀人,可有证据?” “我就是人证,这金箫就是物证!”秦勇咆哮道。 “你只能证明这金箫是你父亲制造的,可是却不能证明你父亲是我杀的。” “你……”秦勇怒视着穆悠:“那你有不在场的证据吗?” 穆悠道:“没有,因为那天,我恰巧就在襄州城,也正好去过你家的铁匠铺。因为,正是我找你父亲订制了这支金箫。” “什么?难道真是他……” “他居然承认了。” 众捕快震惊了,如果钦差真是凶手,那是不是要把他绑了?祝江嘴角掠过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容,只盼着好戏快快登场。 秦勇见穆悠说得坦然,却冷静了下来,紧握双拳问:“你定制金箫做什么?” 穆悠眼中升起一丝寒意:“用来杀人!” “你又犯病了吗?”穆君逸一把拉住穆悠:“他脑子有些问题,你们别听他胡说!”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退下!”穆悠推开穆君逸,看向龙雨寒道:“当天你休假,可你应该知道,那天整个襄州城都在通缉一人!” 龙雨寒心头一颤:“你是说……” “没错,”穆悠指向欣妍:“你看见那孩子脖子上的金锁了吗?那是我一个月前送给她的。看着眼熟吗?” 龙雨寒上前托起金锁仔细看上一番,脸色凝重起来:“你送的?你哪儿来的?” “捡的,当年在秦勇家的铁匠铺子里捡的。我本来是想去取我定制的金箫的,可是却看见秦师傅倒在血泊中,手里的盒子却是空的。我大吃一惊,赶紧仔细搜查:周围并无他人,只在墙角发现了这个金锁。 我想,这一定是凶手遗落的,于是躲在草垛后面等着。果然,不多时,便有一名身着淡青色薄衫的男子急匆匆地回来,满地上找什么东西。他的手里还拿着金箫,我的金箫!” “后来呢?”秦勇问道。 李殷也满脸疑惑:“那人是谁?” “淫贼花蝴蝶!”龙雨寒答道。 “没错,当时江陵的首富金大善人悬赏了一千两银子买他的首级替其爱女报仇。而据说那淫贼就在襄州城,当时好多人都到襄州城想挣这一千两银子,好像连大名鼎鼎的黑影儿都去了。 穆某不才,当时只是一个游方道士,替人看相测字卜卦,说干了口水,每人也就能挣一两银子。突然得知有一千两银子的机会摆在眼前,怎会错过? 所以我便找到了令尊,请他帮我制造一件独特的暗器,让我碰到了花蝴蝶能轻而易举的取他性命。” 龙雨寒凝视着穆悠:“襄州城这么多人,就算你制好了暗器,可你怎知谁是你的猎物?” 穆悠笑笑:“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这双眼睛自然不是白长的。我每日乔装打扮后混迹在市井之中,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他长得倒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可是他的眼睛始终都盯在路过的女子身上。 终于,他选中了一个目标———一位白衣女子。那女子刚和情郎吵完架,孤身一人正在大街上伤心。那青衫男子便找了几个街头混混去偷了女子的钱袋,把她引到了僻静之处。” 众人均替那女子紧张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后来呢?那女子可被他害了?” “那女子性格倒也开朗,为谢男子的救命之恩,说要请男子吃茶。我便迅速跑到最近的茶摊,要了壶茶慢慢吃着。等了片刻,他们果然来了。 我听那男子说,他得到了一本什么“天书”,问女子是否感兴趣。女子顿时大喜,连茶都不吃了,说要随他去看。然后,他们便走了,哎,他们两个武功太高,我没追上。” “天书?什么天书?”秦勇一脸茫然。 龙雨寒却是灵机一动:“难道是《天书残卷》?” “应该就是。当年就有传言,说《天书残卷》在花蝴蝶手里。不过,我当时并没往这上面想。”穆悠继续说道:“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见到他们二人。直到我定制的金箫都到了完工的日子。 那日,我正在福源客栈对面街边吃面,又看见了他们二人。看他们的关系,好似已经非常亲密。 女子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着,男子说,有礼物相送,然后,就拿出了这块金锁。 女子却瞧不上眼,说是书上的招式新颖,只是差件合手的兵器。 男子便向面摊老板打听最近的铁匠铺子。 老板便向南一指,说:秦师傅制东西可是一把好手。往南过两条街就到。” 秦勇咬了咬唇,满脸悲痛:“然后呢?” 穆悠也叹了口气:“然后,那青衫男子便让女子等着,去给她选礼物去了。我吃完了面,去找秦师傅取我的金箫,就看到了刚才我讲过的那一幕。 我知道金箫的厉害,只能远远地跟着他,见他把金箫送给了那个白衣女子。 我准备去报官,可是突然官差们到处贴起通缉令来,我才知道那男子正是我想要找的花蝴蝶。可是,他们早已不知踪迹。 后来,我得知雷刺史亲自带了五十人去追捕,结果被人迷昏,黑影儿与花蝴蝶交手,身负重伤,而花蝴蝶却最终死在了白云仙子手里。不知传言是否属实,也不知道白云仙子有无去找金大善人领赏。” 龙雨寒听到白云仙子,肃然起敬道:“白云仙子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岂会像别的赏金猎人一样,单单只图那一千两银子。” 穆悠道:“我听说凶手已被女侠所杀,想着那铁匠也可以安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我那时还是普通百姓,万一去报官,反而被认定是凶手,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我便收好了金锁,继续走南闯北算命去了。直到天宝十四载正月,去了长安,认识了李兄,我们相谈甚欢,结为了好友,我也时来运转,金榜题名。” “原来,是花蝴蝶杀了我父亲!”秦勇喃喃自语道,突然,他又猛然看向穆悠:“那后来,这金箫又如何会到他手里?” 穆悠迎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脑中飞速旋转着:接下来该如何编下去呢? 第360章 来龙去脉,盘根错节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片刻后,穆悠朝李殷深深一揖手:“有劳李兄一路相随,助我顺利在夷陵站稳了脚。可是李兄也有自己的志向,我实在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再强行将李兄留在身边。所以,过了端午,我们便分开了。” 李殷满怀期待:“我的志向?什么志向?” 穆悠抿了抿嘴,郑重地答道:“李兄多次提过,想成为一名医者,救死扶伤。因为李兄觉得,光靠行侠仗义,解决不了百姓的疾苦,而学了医,则可以治病救人,真真切切地帮助别人。” 李殷脸上露出了一道笑容,这是对自己的过往多了一丝了解的欣慰。自醒来后,对于过去,他都是迷茫的,只知道有订了婚的妻子,有刚认的师父,以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遥不可及。而此刻,居然多了一个朋友,一个不顾身份,为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朋友,他还知道我的志向,或许,还有更多的故事…… 穆悠瞟见秦勇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备,李殷露出了笑容,穆君逸也是一脸平静。于是,接着编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重责彭仑吗?” “为什么?”秦勇再次迷糊了,这怎么还和彭仑扯上关系了? “因为我在长安时,除了李兄,还交了个朋友,你们猜是谁?” “谁啊?” 穆悠神秘道:“东方宏!” 龙雨寒也诧异了:“你是说神龙山庄少庄主东方宏?” 穆君逸咬了咬嘴唇,手心里微微有些出汗了。刚才仙儿还逻辑清晰,此刻怎么就突然糊涂了。按刚才说的,金箫还在美女蛇手里,可……这一会儿彭仑,一会儿东方宏,这该怎么把金箫弄到李殷手里啊?你可别说漏了嘴,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抖出去了。 穆悠叹了口气:“说起这件事,又得说说天宝十四载的中元节了,那天是神龙山庄和天圣宫决战的日子。作为东方宏的好友,就算夷陵政务再忙,我还是赶去给他加油助威了。可是我又不太喜欢看别人打打杀杀,所以,就在永清县找地方住下了,想等他们一决胜负了,第二天再去找他叙旧。” “使君那天在永清县?”龙雨寒又是大吃一惊。 “当然,要不然我为何对彭仑的所作所为那么气愤?”穆悠反问道。 “呃……使君不是要讲金箫吗?彭仑借尸邀功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了,你那几十板子打得也在理。”秦勇说道,看了一眼穆君逸,有些怀疑他刚才说的,这钦差怕是脑子真有些问题吧。 穆悠斜了他一眼:“我这不讲着嘛,听故事能不能别插嘴! 那天傍晚,我听说彭县令带着一帮捕快去卧龙岭山脚下缴杀了十名马贼,就忍不住去看了看热闹,当时他们正在安葬百姓们的尸首,我就悄悄去看了看他们缴杀的马贼长什么样。 谁知一看,真是震惊了,除了一个女人看起来快四十的模样,其他都是青年男女,而且还都挺好看的。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马贼。我还从一个英俊的男子身上发现了一件东西,猜猜,是什么?” “难不成,是你的金箫?”龙雨寒将刀回入鞘中:“江湖传言,美女蛇从花蝴蝶手里骗走了《天书残卷》,很显然,你看到和花蝴蝶在一起的女子就是美女蛇。你的金箫被花蝴蝶送给她了。 又有传言说,美女蛇和银狐十分亲密,两人曾联手去神龙山庄盗取《神龙剑谱》,很可能,这金箫被美女蛇转赠给了银狐。 而当天两派决战,美女蛇被东方宏所杀,天圣宫却有十人冲出重围逃下了山,其中就有银狐。你在他身上又找到了你的金箫!” 穆悠咽了口唾沫:“没错,当时我发现了金箫,也是十分诧异,彭仑急着拖走了那十具尸首,我也不便再细查。刚好有一名村民在一边痛哭,我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十名所谓的马贼是被一群从山上下来的黑衣人所杀。听他细细阐述那十人的衣着,我大胆得知,或许他们就是天圣宫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拆穿彭仑借尸邀功的把戏。 随后,突然来了一个和尚,脸上带着面具,吓了我一跳,问过了才知道,居然是凡若寺的无脸大师。哎,你们听过他的名号没?” “无脸大师?听过听过。”杜秀珍终于有机会发言了,一时兴奋地跳了起来。 杜如海见穆悠盯着自己提到无脸僧,也便直言道:“老朽倒是经常去听无脸大师讲经说法,每月十五他都会下山到永清县城化缘,那天你能碰到他,也不足为奇。” “无脸大师替死难者超度了亡魂,还说我这金箫杀气太重,需要供奉佛堂以洗清罪孽。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就不敢要了,便托他待完了事,再赠予有缘人。 随后,我便去拜访了东方宏,无意中问到了金箫,果然如龙雨寒方才所说,美女蛇把金箫送给了银狐,在决战之时,银狐还凭着金箫打败了宋风华。 至于这金箫是何时到了李兄手里,怕是要问无脸大师或者杜老先生了。” 杜如海见穆悠把关键的情节推到了自己头上,眉头一皱,被迫继续编道:“回春是我无意间收的弟子,一晃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年端午过后,我去鸣凤山搜寻草药,差点失足坠崖,幸得回春相救。他得知我是大夫,便要拜我为师,我当时拒绝了。我已有了三个弟子,实在不想再收徒弟。可是念在他救过我的份上,也不好赶他走。 他啊,整天都跟影子似的缠着我,没办法,我只好给了他几本医术,让他背里面的药材和经络穴位。我也没多问他的名字,平日里也就称他小李。 这一晃就是两个多月,他倒也很有天分,把里面的内容都背得滚瓜乱熟。中元节过后,我又去了趟凡若寺,他也缠着我一起去了,无脸大师倒是很喜欢他,劝我说,既然他有学医的天赋,又这么好学,干脆把他收了算了。 看在无脸大师和佛祖的面子上,我不好再拒绝,只好让他拜了师,无脸大师便拿出了金箫作为贺礼送给了他,也就是他如今手里的这支。当时只是觉得有缘,实在不知这金箫还有这么多故事。” “是啊,我也没想到,原本我也只想为民除害,没想到却害了秦师傅。”穆悠朝秦勇深深一揖手:“如此算来,令尊的死,我也难逃干系。” 秦勇听他们讲完金箫的来龙去脉,心中的怒火也逐渐熄灭,他平静地拭去泪水:“使君言重了,既然凶手已经身亡,先父的仇我也该放下了。阿娘一直也都教导我,她也不希望我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刚才一时冲动,还请使君见谅。” “无妨,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穆悠抽出腰间的扇子扇了起来:“你们都愣着干什么?不是来帮李大夫搬家的吗?” “是。来来来,接着搬,来,搭把手……”众人又忙了起来。 “祝江,你过来。”穆悠朝他招招手。 “使君有何吩咐?” “啪”的一声,穆悠一记耳光过去,惊得众人也都停了手。祝江更是被打懵了,捂着脸颊,一脸茫然。 穆悠微微一笑:“搬完了家,去府衙找穆县尉领二十大板!” “为……为什么要打我?”祝江莫名其妙道。 “身为府衙公差,恃强凌弱,该当何罪?” “不是,我……刚才……”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刀架在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孩子身上。”穆悠厉声道:“这是我们天眼的规矩,你如果不服,现在就可以走!” 祝江听穆悠赶他走,自然是不情愿的,赶紧揖手哀求道:“属下知错,甘愿受罚,还请使君再给一次机会,不要赶我走。” “好,那就希望你记住了。所有人也都给我记住了,你们既然穿上了这身衣裳,就得记住自己的职责,我们天眼队要对付的是街头恶霸、敌国奸细,绝不是我们襄州的平民百姓!若是再让我看见谁披着这身“皮”欺压百姓,我就活活扒了他的皮,将他碎尸万段。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人,我要是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是。” “说得好!”杜秀珍欢呼着鼓起掌来,她有恃无恐地走到秦勇面前,趁其不备就是一脚踩去,然后扮了个鬼脸道:“听到了没?你要是再敢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小心被剁成肉沫儿。” “秀珍!”李殷将她一把拉开:“去,帮雪燕收拾东西去。” 秦勇满脸痛苦地揉了揉脚趾头,见李殷过来,赶紧站直了身子:“李大夫,刚才的事,多有得罪。” “无妨,其实,我比你更想弄清楚这支金箫从何而来。毕竟它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件东西,每次握着它,我就觉得心里特别温暖。” “你当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不记得了。师父说过,我在陪他采药时摔到了头,有瘀血压迫了脑子,损伤了经络。”李殷说着,就去搬一边的坛子准备装车,奈何单靠右手使不上劲儿,一时差点砸了下来。 “小心!”龙雨寒上前一步接住。 “没事儿吧?”秦勇也关切地问。 李殷捏了捏左臂,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受伤后,我差不多在床上瘫了半年,现在倒是可以正常生活了,只是左边的肢体还是有些乏力。” “慢慢来,你是大夫,总会治好的!” “多谢!”李殷朝兄弟俩抱抱拳,看向远处的角落。那里,师父正和一个人谈得尽兴,那人我很陌生,可是他对我却很熟。他是钦差,更是我的好友,他比我自己更加了解我! 第361章 医馆开张,仙儿求诊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还好吗?”柳婉茹关切地问道。 “我很好,你们都去睡吧,我也该睡了,明日是李殷的医馆开张的大喜日子,我还要去捧场哩。”穆仙儿笑道,摸了把眼角的泪:“我真的没事儿,我就是高兴,看见他还活着,呵呵,高兴!” 穆君逸满脸愧疚:“仙儿,是我的错,当年在客栈,杜问枢最后一次来给你诊脉,就提过“李回春”的名字,记得当时你还准备去拜访,我还说了你,早知道……” “好了,大哥,你又不是算命先生,你怎么可能知道李回春就是李殷。” “要怪就怪那个杜如海,他故意说李大侠是“半年前收的徒弟”,还说李大侠本身就叫李回春,这才误导了人。”钱管家咬牙切齿地说道。 “也不怪他。我问了杜如海,他知道李殷可能跟天圣宫有关系,为了他不被神龙山庄的人发现,才把跟李殷相识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还给他新取了名字。”穆仙儿抚摸着扇子,淡淡一笑:“当然了,这可能大半要归结于沈雪燕的功劳。这丫头,一直痴迷于李殷,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那你决定怎么做?”欧阳清风终于开了口。 “等他搬到了回春堂,我们之间也就只隔一盏茶的功夫了,我从那片屋檐飞过去就到。还怕没有机会联络感情吗?好了,睡吧睡吧。”穆仙儿将大伙儿逐个儿推出屋外,随手关了门,独自伤感起来。 翌日,医馆盛大开业。鞭炮声声入耳,祝福阵阵温心,锣鼓喧天,奏出难得的喜庆。 钦差、刺史、县令都来了,这家医馆背后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于是人们便充分发挥了想象力,去揣摩这医馆的掌柜是何方神圣。 穆悠拉下了红绸,“回春堂”三个大字熠熠生辉。众人掌声雷动,呼声一片。 “诸位,安静,下面有请穆使君给我们说几句。”徐泺挥手让百姓安静下来,对穆悠揖手道。 穆悠扇着扇子,嘴角挂着笑,眼睛却微微有些红肿。他见众人看向了自己,赶紧一拉身边的雷鸣:“我跟诸位一样,也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请刺史讲吧,昨天夜里,刺史为了准备演讲稿,可是忙到子时才睡,怎能让他徒劳呢?” “呃……使君昨夜里又去看望我了啊?呵呵。”雷鸣轻声说道,清了清嗓子,一套官腔倒是说得振奋人心。 “哎,刺史身边那人就是钦差啊?若不是县令介绍,我还以为就是个穷酸书生哩。” “没错,没错,连身官服都不穿。” “哎,你懂什么?听说,他就是个七品县令,你让他穿什么?圣人又没给他另备衣裳。” “你看他那把扇子,穆半仙,呵呵,怎么看着跟街头算命的一样。” “我倒是听说啊,他以前本身就是算命先生,所以才无所不知,深得圣人器重。” “哎哎哎,你们少说两句,我可听说了,这人可不好惹,可别让他盯上你们!” 百姓们私底下议论开了,至于刺史的精彩发言,也只当是耳旁的风了。 杜如海及杜问枢、李殷、杜秀珍也逐一亮相,诵读了《大医精诚》里的誓言。 百姓翘首以盼,到最后才得知:杜如海只是不定期的会来指导,杜问枢还是管理着城东的杜氏医馆,而这新开的分店,只是交给才学了三年医的李回春还有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杜秀珍来打理。 失望声,质疑声,叹息声……便又响成了一片。 整个开张庆典就占了半天,一顿午饭又是一个时辰。第一天的生意比想象中更加惨淡,杜秀珍满腔热情便逐步化为了满腔怒火。 “怎么回事嘛?这一片的百姓都不生病吗?不是说这方圆一里就只有两家医馆吗?难不成他们把病人都看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 “秀珍,你若真闲,去后院陪欣妍玩去。有病人了让他们叫你。”李殷指了指店里的三个伙计,忍不住笑道。 “李大夫,李大夫,快,我们东家……你快去看看!”钱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医馆喊道。 李殷瞟了眼他身后没跟病人,问道:“要出诊吗?” “要。快点儿。” “李大哥,我也去。”杜秀珍抓起了药箱。 李殷一把夺了过来:“你去什么?一会儿来了别的病人怎么办?告诉雪燕,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李大夫,来,我帮你背药箱,这边请!” 两人出了店,眼见太阳已经西斜了,转过了两个弯,终于停在了江湖客栈门口。 钱管家指了指门上的匾额:“就这儿。” “江湖客栈!”李殷眼瞧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微微一愣,旋即回过了神来:“病人呢?” “哦,我们东家在房间里。请。” 李殷跨进了客栈,福伯福婶还有其他伙计都围了过来,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李大夫,李大夫……” “诸位好。”李殷很奇怪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热情,他朝众人笑笑:“不知你们东家在哪间房,还请带路。” “李大夫,这边请。”锦绣在后院门口喊道。 顺着走廊过去,便是客房的楼梯,锦绣在前面带路,钱管家背着药箱走在最后。中间的李殷脚步有些迟缓,他时而停了下来,手抚摸着栏杆,眼中一片迷茫。 “怎么了,李大夫?”锦绣回过头来,轻声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有种感觉,好像以前来过这里。”李殷转身朝楼下看去:“隐隐约约地觉得,上次来时,这客栈里好像挂了很多灯笼,呃……走吧。” 上了三楼,锦绣朝前一指:“东家就在最前面天字一号房,李大夫自己进去吧。我下面还忙着哩。” “来来来,李大夫,你的药箱,你先进去,我去打盆水来。”钱管家也赶紧把药箱送到李殷手里,和锦绣飞速下了楼。 “哎。”李殷无奈,背着药箱去扣了门。 门虚掩着,却无人回应。 “在下是回春堂的大夫。”李殷又扣了扣门。 “进来!”一个男声说道。 李殷推门而入,放了药箱,一抬头,却是大吃一惊,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睡袍,正在铜镜前梳着头,她的袖子太宽,半个袖子都滑到了肘部,玉臂便也暴露出来。就在李殷发愣之时,她的梳子却突然掉了,她便躬身去捡,脖颈处的领子也松垮了下去,整个肩膀也毫无保留地入了李殷的眼。 “娘子恕罪,我以为是男病人……”李殷慌乱地背过身去,退到门口,尴尬和迷茫纠结在一起。刚才明明听到是个男子的声音,没想到却只有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位衣衫不整的女子。 “传言李大夫是杜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没想到眼神却是不济,我是哪一点像男人了?”穆仙儿起身,拿火折子点亮了兔子花灯,挑在衣架子上:“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还请李大夫帮我瞧瞧。” “敢问娘子是哪里不适?” “刚才沐浴时,就感觉头晕晕的,心里感觉被针扎了一样疼,还有眼睛也疼,还有些肿。” “娘子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穆仙儿叹了口气:“快三年了,本来近两年好些了的,可是昨天碰到了一个故人,一时伤感,又发作了。” “那娘子这几天饮食如何?” 穆仙儿撑着头在桌旁坐下,柔声道:“昨天晚上也没怎么吃饭,早上吃了一碗白米粥,今天中午的菜太油腻,喝了点儿汤,可是却根本感觉不到饿,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睡眠可好?” “就是睡不着,昨天到了子时,还是没有睡意,我又起来到处逛了逛,后半夜实在累了,才眯了会儿。” “哦,听娘子所言,娘子的病症估计还是忧思过度,娘子稍候,等会儿李某再为娘子把个脉,开两副疏肝理气的药调理一下。” 穆仙儿忍着泪,看着李殷那曾经熟悉的身影:“有劳大夫了,天色已晚,李大夫这会儿就看吧,也好早些忙完了回家去。” 李殷焦急地朝楼梯口看去:“男女有别,为了避嫌,还是等你的家人来了,李某再看吧。” “家人?什么家人?我兄嫂住得离这儿还有点远。我的夫君……他又和别的女人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他怎还会记得我?” “哦,你这客栈里的伙计丫鬟都行。”李殷叹了口气,又朝楼梯口看去,刚才那带路的女子,真不应该让她走的,还有那去打水的男子,怎么还不上来? 穆仙儿见李殷不为所动,用手将桌上的杯子推到地上,人也顺势倒了下去。 李殷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飞速跑了过去:“你怎么呢?快醒醒!” 穆仙儿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李殷只得将她揽腰一抱,放在了床上,才发现她居然连鞋也没穿,赶紧拉过一边的薄毯子给她遮上,刚准备起身,一对玉臂却搂住了他的脖子。 “别走,别离开我。你说过的,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你让我在家等着你,我一直都等着,等了你快三年了!”穆仙儿将头扎进了李殷怀里,痛哭起来。 “不,娘子你认错人了!哎,你放手。我不是你夫君!”李殷大惊,想要挣脱开来,可穆仙儿双手搂得太紧,竟分不开。 他慌乱地朝门口看去,若是被别人看见,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种误会,所以历代医者都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男大夫在给女子诊治时要有第三人在场,可是,刚才她突然晕倒,旁边又无人,难道自己就该无动于衷吗? 这是个可怜的痴情女子,显然她一时恍惚,把我当成了她深爱的人,她的病多半是忧思成疾,能让她大哭一场,宣泄出来,倒也不失为一剂良方。 于是,李殷也就不再挣扎,背起手来,任由穆仙儿在他怀里抽泣着。 天色越来越暗了,兔子花灯的光辉映出一片温暖,穆仙儿身上栀子花的清香更是让人无比亲切。 李殷突然有些恍惚起来,一时反倒有些迷恋这种感觉,这眼前的一切,也好似曾经经历过一样。 第362章 不眠之夜,重做朋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没能感受到李殷的回应,连一个安慰的拥抱都没有。于是,她猛地推开了他,如梦初醒,慌乱道:“哦,李大夫,对不起,我一时认错人了,刚才突然以为你是我夫君,我……” “哦,没事儿。刚才你晕倒了,周围又没人,我便将你抱到了床上。”李殷得以脱身,迅速退开了三步远,还想解释什么,可却觉得满脸燥热,连耳朵也有些烫手了。 “李大夫方才是说要给我开药吗?我现在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就是眼睛疼,头还有些恍惚。”穆仙儿说着,靠在了床头。 “我还需要给娘子把个脉。”李殷偷偷摸了把脸,眼光再次朝门口看去。 “主子,你要的水来了。”钱管家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了脸盆架上:“大夫,我家主子的病不碍事儿吧?” “算不得什么大病。容我给她把过脉了,开两副药调理一下。”李殷松了口气,也就转身来到了床边坐下。 穆仙儿将光着的手臂伸了过去,李殷微微一愣,用两指拉下她的袖子遮到了手腕,隔着袖口把起了脉来。 须臾后,李殷原本红晕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诧异,他的手指也加了几分力道。 穆仙儿平静地看着他那专注的表情,心中涌起一丝这几年来少有的欣慰。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他果然还活着,他虽然忘了我,可是他还是关心我的,哪怕只是把我当成他医馆开张后的第一个病人。 “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穆仙儿故作紧张地问。 “哦,不不不,只是娘子的脉象有些奇怪。”李殷双眉紧蹙在一起:“能否请娘子伸出另一只手来?” “哦。” 双手同时比较脉象。这诊脉的手法花无忌干过,沈素灵干过,杜问枢干过,杜如海也干过,怎能少得了李殷。 李殷的神色恢复了常态,他微微一笑:“李某刚才的推断不错,娘子也就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我这就为娘子开药方。娘子可以差人去我回春堂买药,也可去其它药铺均可。” “好的,有劳大夫了。我这人最讨厌吃药了,小钱钱,你带李大夫下楼去,让李大夫把药方写下来,明天若是还不舒服,再给我抓药吧。” “哎。” 李殷也点点头:“那也行。如果娘子自己能看开一点,把一些事想明白了,解了心结更好。若是再有不舒服,尽管来找我。告辞!” 李殷写完了方子,由钱管家送到了门口,忍不住再次回了头,不知为何,这客栈还是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就连匾额上那“江湖客栈”四个大字,看着也像自己的笔迹。 这几年来,梦里也经常会有一座这样的楼,可每次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只要拼命地一睁眼,梦也就醒了。 李殷想着,突然觉得脸上有点湿润,伸手一摸,不知何时竟落了泪,是被客栈东家的痴情所感动了吗? 不,不是泪,是雨吧,下午观了天象,晚上有小雨,此刻果然纷纷而至。 可是,我怎会观天象? 李回春,你到底是谁? 钦差说,我原本叫李殷。李殷又是谁? 钦差!也许只有他才能解答我所有谜团。 可是,这钦差本身就是一个谜,昨天搬家,他对着我哭成那样,之后又和我师父谈了良久。而今日,他来庆祝我医馆开张,宴席上心不在焉地喝了半碗汤,就不知了去向。我该去哪儿找他?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单是穆仙儿一个人辗转反侧,李殷也失眠了,他看了眼身边的妻女,起身出了屋。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夜空中竟升起了一弯残月,给大地撒上了一层银辉。 李殷心里很乱,脑中不住地浮起一个女子的泪脸。穆仙儿,没错,她是叫这个名字,刚才写方子时那个钱管家说的。 穆仙儿是自己独立行医的第一个病人,按照师父以前对二师兄他们的做法,明日师父会和我一起去给她复诊。也就是说,我还要再次见到她。 李殷微微一笑,心头更加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此刻自己独自对着月亮出神,是因为明天要再次面对她而紧张,还是因为明天又能见到她而激动? 轻轻地敲门声传来,李殷吓得回过神来,更夫刚报完子时,此刻怎会有人拜访? 然而,是真的,真的有人敲门。 “谁?”他来到院门边轻声问道。 “穆悠!” “穆悠?”李殷一愣,这个名字在脑中转了一圈终于和钦差重叠在了一起。他迅速开了院门,果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钦差。 “把门锁好了,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穆悠摇着扇子说完,转身就走。 果然是当官的,不给人商量的余地。李殷笑笑,朝卧房看了一眼,锁了门,朝穆悠追了上去。 “这是你办公的地方?”李殷跟着跨进刺史府东方的小院,吸了吸鼻子,欣喜道:“使君也喜欢栀子花?” “我没有特别爱好的花,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倒是特别喜欢栀子花,说它纯洁无瑕,清香淡雅。后来,我便会在我住的地方摆上几盆,以表对亡友的缅怀。每次想起他时,也有个可以哭的对象。” “亡友?”李殷有几分尴尬:“对不起。不该提起使君的伤心事。” “没错,你是不应该害我为你伤心了这么多年。你不是说每年的七夕都会回来和我一起看花灯的吗?结果呢?一直杳无音讯,我都还以为你死了。” 李殷心头一颤:“使君是说,那个喜欢栀子花的好友就是我?” “什么使君,叫我穆悠。”穆悠朝房间指指:“进去说吧,刚下了雨,外面都是湿的也没地方坐,天气好倒是可以在院子里和你烹茶吃。” 李殷便跟着进了屋,放眼看去,也就一张书桌,后面还有一排书架,角落里还有一张床。 “使……呃……穆兄办公住宿都在这里?” “嗯。北边还有一个大饭厅,挨着厨房,南边是茅厕。我就让刺史给我划了这块地方,清净,你以后想过来,倒也方便,直接从那道门进来,不用走正门。” 李殷仍满脸疑惑:“你真是我的朋友?” “当然,我可是钦差,有必要故意巴结你吗?”穆悠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这几天见到你激动的,眼睛都哭肿了。” 李殷看了看他红肿的双眼,不禁又想到江湖客栈的穆仙儿来。嘴里脱口而出:“你认得江湖客栈的东家穆仙儿吗?” 穆悠点点头:“当然。她是穆县尉的亲妹妹。” “穆县尉,你是说昨天见了我,和你……抱在一起痛哭的那位?” “穆君逸那个冷血的家伙,他什么时候哭了?就我在哭好不好?你看我的眼睛,你看看,这还怎么见人?有什么药没有?你得负责,你得给我治好了!” 李殷抿嘴一笑:“好,明天给你弄点儿消肿的药敷一敷。哎,你真的是钦差啊?” “来来来,圣旨,金牌,看看!”穆悠挑亮了烛光,翻出了证据,将一张纸平铺在桌上,研好了墨,摆好了笔:“哎,你失忆了,应该还会写字吧?来,写三个字:穆,半,仙。” “穆半仙?” “穆悠的穆,半天的半,神仙的仙。写!” 李殷看了看穆悠,接过笔来,几个字便跃然纸上。 穆悠将扇面也铺在了旁边:“比比,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 “是。” “现在相信了吧。这把扇子就是你送给我的。当初我们在长安相遇,成了朋友,我当时只是个街头算命的,你嫌我的字写得丑,给我重新写了幡子,不过可惜,太大了拿着不便,在我动身去夷陵上任时给扔了。这把扇子我可是一直保留至今,你看看,好几年了,没有一点破损,可想而知,我有多爱惜。没想到老天有眼,居然冥冥中把我的金箫送给了你。” 李殷抚摸着扇子,微笑道:“我相信你,那你可以多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吗?” “行啊。”穆悠爽快的答应了。 离别了快三年,如果两人真的需要再有什么交集,也许从朋友做起便是最好的选择。 …… “雪燕姐,怎么了?昨晚你该不会也择床,没睡好吧?”杜秀珍打了个大哈欠,瞧着沈雪燕的黑眼圈问道。 沈雪燕将衣裳在绳子上摊开,颠了颠背后熟睡的孩子:“岂止是没睡好,我一夜未睡。” “啊?为什么啊?” “想事情。”沈雪燕盯着绳子上的衣裳:“这是昨天李大哥穿的衣裳,晚上回来时,胸口都是湿的,还有一块红色的胭脂印记,还有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儿。欣妍还小,怕她摸我的脸,我都没有用过胭脂香粉……” 杜秀珍一愣:“雪燕姐,你什么意思?” 沈雪燕苦笑道:“李大哥昨天傍晚是不是出诊去了?病人是男是女啊?” “哦,我刚才看了记录,是江湖客栈的东家,穆娘子。要不是她,我们昨天怕是一个病人也没有。” “我就算到了,我就知道病人是名女子。”沈雪燕抹起泪来。 “哎哟,雪燕姐,你又多心了。李大哥对你那么好,难道你还担心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吗?”杜秀珍安慰道:“昨天李大哥回来时本来就下雨了,身上湿了很正常嘛,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作为大夫当然都要医治。去把个脉,看一下面相舌苔,都要有接触,蹭上一点口脂香粉也很正常嘛。” 沈雪燕低了头:“好了,是我多心了。你忙着吧,我出去买菜去了。” 第363章 敏感多疑,恐遭报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女人在有些方面总是敏感多疑,沈雪燕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嘴上承认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心里却总想去看个究竟。 打听了一番,很容易就找到了江湖客栈。沈雪燕却有些犹豫,不知道那穆娘子是什么人物,一个女子,能开这么大一家客栈,必然是有些本事的,而自己,除了带孩子做家务,什么都不会。如果李大哥真的和她……不,不会的,我怎么能这么不自信…… “娘子,是要吃饭还是住店?”毛阿五在门口招呼道。 “我……”沈雪燕低下了头,就为了一个感觉而找上门去,万一是一场误会,该要如何应对呢?更何况李大哥半夜还悄悄出去了,天快亮了才回来,更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娘子,我们店的素面只要三个铜板一碗,你要不要尝尝?”毛阿五怕她是舍不得钱,搬出了最便宜的来。 沈雪燕抿了抿嘴:“我……我能见见你们东家吗?” “找我们东家?”毛阿五上下打量她一番:“哦,行行行。来,娘子里面请。我们东家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等我?”沈雪燕无比诧异,更强的好奇心迫使她跟着毛阿五上了三楼。 “喏,往前直走,天字一号房!”毛阿五说完,便去其它房间打扫去了。 沈雪燕来到门口,见门开着,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女子背着自己坐在桌前,好似在擦拭一把剑。 沈雪燕小心地进了屋,一时紧张地手脚无处安放。她咬了咬唇,终于低声道:“穆娘子,我刚好路过,听说我夫君昨天给娘子看了病,所以顺道想看看娘子是否好些了。” “李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苦了你,昨晚怕是一个人久久未能入眠吧,可别怪罪李大夫才好。” “哦,夫君身为医者,为了治病救人,一时顾不了家也是无奈,我岂会怪罪,也不会觉得苦。”沈雪燕心中更加惊诧,微微偏了偏头,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穆仙儿却并不转身,依然淡淡地道:“你当然不会觉得苦,霸占了别人夫君快三年了,你怎会苦?怕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吧。” 沈雪燕大惊:“我不知道娘子在说什么?” “雪燕,我多年前就奉劝过你:李殷是我的男人,别跟我抢!”穆仙儿转过身来,手里的剑已直指向沈雪燕胸前。 “啊!”沈雪燕大叫一声,人也跌倒在地,背后的孩子也被吓得大哭起来。 穆仙儿一剑挑开她的背带,一个转身,孩子已到了手:“欣妍别哭,我和你阿娘说会儿话。来,小铃铛,喜欢吗?摇摇看。” 欣妍似乎听懂了话,亦或是感觉到了穆仙儿没有恶意,也就不再哭闹,任由她放到了床上玩起铃铛来。 “圣……圣使……姐姐……”沈雪燕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才发出这几个字来。 穆仙儿将大宝收入鞘中:“难得啊!居然还记得我。” “你没死?” “呵呵,这大白天的,我当然不可能是鬼了。”穆仙儿笑道,在桌前坐下,托着下巴看向沈雪燕:“怎么,是不是特别想不通,我明明喝了你下了毒的酸梅汤,然后还被东方宏刺了一刀,再然后还坠入了悬崖,为什么我还能活着?” “为什么?”沈雪燕觉得不可思议,双手忍不住掐在了一起,强烈的疼痛却证明了这一切并非在做梦。 “因为我属猫,有九条命。” 沈雪燕已是生无可恋,她泪眼婆娑地看向穆仙儿:“孩子还小,她是无辜的……她是李大哥的骨血,求你好好儿待她。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动手吧。” 穆仙儿笑着摇摇头:“你是说让我杀了你吗?不不不,我现在可是普通百姓,怎能随意杀人。再说了,让你死在这儿,我这房间还怎么住人?我这客栈还怎么做生意?” 沈雪燕一时激动起来:“姐姐是说,你原谅我了吗?谢谢姐姐,谢谢。哦,只要姐姐能高抬贵手,让我留在李大哥身边,我……我宁愿做妾,我……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给姐姐做丫鬟,不,做牛做马,任由姐姐吩咐。” “好了,起来吧,你这几个头磕的,我可没有赏钱给你。”穆仙儿慢悠悠地说道:“看你的样子是没睡好吧?昨天见了李殷,一时激动,哭脏了他的衣裳,你别见怪啊。男人嘛,其实都一样,给他说了,让他半夜再偷偷过来找我,没想到,还真来了,一直缠着我,直到天快亮了才被我赶回去。你说,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反倒还以为是我偷汉子哩。” 沈雪燕听着,满腔的疑惑算是解开了,她再次朝穆仙儿磕了个头:“姐姐小心些,别人不会发现的,我也不会说出去,绝不会玷污了姐姐的声誉。” “哦,那就好。回去吧,回去吧。刚才李殷和他师父又一起来看过我了,觉得我恢复的特别快。呵呵。哎,多做点儿好吃的给李殷补补,过两天我再找个借口请他过来。你也看到了,我这客栈,伙计,客人,哪能没个生病的。” “是。那就不打扰姐姐了。”沈雪燕深深地鞠了一躬,抱起了欣妍,见穆仙儿没有反对,赶紧夺门而出。 “哎,铃铛。”穆仙儿追到门口,将摇铃塞进欣妍手里,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沈雪燕跑出了客栈双腿还在发抖。她回身看去,见穆仙儿并没有追出来,才敢松了口气。 一直以为她死了,她怎么还活着?李大哥他不是失忆了吗?为何被这个妖女一引诱,就又和她好上了?难道自己真的只配做妾吗?不,我才是李大哥的妻子。他现在叫李回春,他的妻子只有我…… 妖女,她就是一个妖女,她现在说不杀我,是怕李大哥知道了怪她心狠手辣。她一定不会放过我,她一定会找个别的由头,让我死的和她没有一丝关系。 沈雪燕一路上越想越怕,缩起了身子,全身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引得路人一片哗然。 “喂,这女人不会有病吧?这大热天的,这是很冷吗?”有多事的人问道。 “怎么回事?”龙雨寒带着十人经过,见围着一些人,赶紧问道。待认出了是李回春的妻子,驱赶了看热闹的人,对秦勇道:“去回春堂找李大夫来。” “李大夫,李大夫!”秦勇狂奔到回春堂喊道。 杜秀珍迎了上来:“怎么了?李大夫不在,有病找我看。” 秦勇扫视一眼面前的少女,认得她就是前几天踹了自己一脚的疯丫头,顿时满脸鄙视:“就你?会瞧病吗?” “你……”杜秀珍急得跳了起来,头上的辫子也跟着晃荡着:“你可以嫌我小,可是不能看不起我的医术。我告诉你,自打我五岁识字开始,看的第一本就是《神农本草》,我跟我阿耶学医十年多了,在杜氏医馆时就是独自开方子,你居然还怀疑我会不会瞧病?”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黄毛丫头!” “你说谁呢?我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六了!” “那不还是小嘛,我都十八了!”秦勇乐道,在年龄上找到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杜秀珍嘟起嘴来:“那你到底还看不看?” “哦哦,那个……李大夫他娘子不知道怎么了,缩在街角,全身发抖,龙大哥让我来叫李大夫去看看。” “雪燕姐?那你不早说?” 两人飞奔回来,只见沈雪燕坐在地上,已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整个人还是一副抖抖索索的样子。龙雨寒则蹲在她旁边,问着什么。 “雪燕姐。”杜秀珍上前握住她的手,手指很熟练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片刻后朝龙雨寒摇摇头:“她没什么大碍,怕是受了惊吓。谢谢你们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好,你们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刺史府找穆钦差,反正他也闲,也总是无所不能。”龙雨寒说着,嘴角狡黠一笑。 “大哥,你现在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越来越佩服我们这位钦差了?” “佩服?佩服他在其位不谋其职?呵,我到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无所不能,看他到底是不是及时雨?”龙雨寒笑道,朝众人勾勾指头:“你们记住了,钦差不是说一直都在为民办公吗?再以后你们加强巡视,这街头有芝麻绿豆大的事,都给我报到钦差那儿去,既然拿了朝廷俸禄,怎么能让他闲着?” “雪燕姐,来,快坐下。小胡子,快,点一支收魂香来。” “哎。” 杜秀珍接过香,在沈雪燕鼻子前晃了晃,见她平稳了一些,又让伙计给她倒了一杯水。 “雪燕姐,出什么事了?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杜秀珍满脸困惑,挥手叫退了伙计,关切地问道。 沈雪燕仍紧紧抱着孩子,好似生怕被人抢走一般,她另只手猛地抓住了杜秀珍的衣裳:“秀珍妹妹,有人要杀我,我能感觉到,她不会放过我的。她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暂时不会动手,因为她还在等待时机,迟早有一天,她会杀了我。可我不想死,我舍不得李大哥,舍不得孩子。我还要给欣妍喂奶呢。” 杜秀珍也有些紧张了:“好了好了,雪燕姐,告诉我,是谁要杀你?” 沈雪燕却连连摇头:“不,我不能说,要不然,怕是连你也活不了了。” “怎么会?这光天化日的,谁这么无法无天?这襄州城的治安已经算不错了。你说出来,我们去县衙报官去!哦,不,直接去刺史府,找钦差去!” “钦差?”沈雪燕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整个人也平静了许多:“你容我再想想。” 第364章 孪生兄弟,真相大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龙雨寒错了,其实整个襄州城,要数穆悠最忙了。穆仙儿送别了沈雪燕,男装一换,就又急匆匆地赶到了刺史府,杜如海他们果然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使君。”两人终于见穆悠开了院门,赶紧见礼。 “哦,不好意思,让杜老先生久等了,昨夜里和李殷,哦,回春,和回春相谈甚欢,睡得晚了,一时有些赖床了。” 杜如海看了一眼李殷:“既然他的本名叫李殷,那就还是叫回以前的名吧。” 穆悠扇了扇扇子:“他以前有名无字,要不然,回春就算他的字了,这样叫什么也就不冲突。咳咳,李殷,字回春,号襄州神医!呵呵,怎样?” 李殷笑笑:“使君说笑了,师父和二师兄才是襄州神医,我还差的远哩。” “好了,相信自己,也就是早晚的事。你们今日来,是来汇报昨天一天的工作的吧。昨天虽然就只一个病人,但也算开张了。关键是杜秀珍一张娃娃脸摆在那里,李殷也刚出道,要让人相信他们的医术,还需要些时日。” “使君所言甚是,医者都是越老越吃香,老朽有空也会多去坐坐。” “如此甚好,李殷,你先回医馆吧,我找令师还有点儿事。” “好。”李殷将怀里的东西递给穆悠:“你昨天要的,炒热了装在布袋子里敷在眼睛上即可,你试试。” 穆悠欣然一笑:“亏你还记得。今日我已经好多了。” “有空再找你吃酒,再听你讲故事。告辞。” 杜如海看着李殷出了院门,朝穆悠深深一揖手:“多谢使君,让他能这么开心。” 穆悠闻了闻李殷送来的一包决明子,微微一笑:“我只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倒是老先生,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 杜如海:“我上次就说过,我和回春这孩子挺有缘的,那年中元节,雪燕背着他拦住了我的去路,求我施救,我于心不忍,才让他们上了马车,把他们带回了家。路上我问他们为何会受伤,雪燕那丫头说漏了嘴,提到了东方英的名字,我才大胆猜测他们是天圣宫的人,才帮他们隐瞒身份。” 穆悠给他倒了杯茶:“这些,老先生在搬家那天都说过了,今日既然有机会,为什么我们不开诚布公地谈谈别的呢?” “使君还想听什么?” “想听听在卧龙岭那次决战中,老先生和无脸僧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穆悠凝视着杜如海的眼睛:“既然我们能默契的把金箫的故事讲得那么圆满,为什么不再次联手把另外一件事也解决了?” “恕老朽愚钝,实在不知使君所谓何事。” 穆悠端起自己的茶杯轻抿一口:“那个因劫持了李殷的孩子被我打了板子的祝江,便是吐蕃奸细。他潜伏在刺史府,时刻掌握着襄州的动向,只待时机成熟,怕是吐蕃兵马便会挥师东进了。 吐蕃人骁勇善战,把我们襄州的所有兵马加起来怕是都远远不敌。所以,我想联合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一起抗敌。老先生以为如何?” 杜如海有些不自在了,拱手道:“使君这番话是不是该同刺史他们商议?杜某只是一名大夫,治病救人倒是可以,这御敌大事,可是一窍不通啊!” “一旦襄州落入敌手,老先生觉得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我现在讲得不就是在救人吗?” 杜如海羞愧地低了头:“杜某惭愧,还是使君深谋远虑,令人佩服。只是江湖人一向随性惯了,岂会甘心听你的命令?” 穆悠摆摆手:“当然不是听我的,江湖各派,不是推选出了武林盟主吗?只要武林盟主同意,这事自然就好办了。” 杜如海叹了口气,手撸 着银白的胡须,片刻后摇了摇头:“东方英的心思一直都是修炼武功秘籍上,怕是不会管这些他自以为无关的事。” “东方雄,当然不会管,可是,东方英,他可是真正的大侠,怎能没有点侠义之心呢?” 杜如海诧异地看向穆悠:“东方雄?听说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吗?使君为何会提到他?” “还装呢?累不累啊?东方雄是否还活着,想必没人比老先生更清楚了吧?”穆悠满眼鄙视:“什么叫朋友,就是我和李殷那样,一别几年,再相聚时还能相谈甚欢,相互关爱。他都不记得我了,还能这么关心我。而你和东方英之间的情谊呢?难道就因为他被人毁了面貌,你就不敢承认了?” “你……使君到底都知道了什么?”杜如海震惊了,自己保守了十多年的秘密,穆悠他是如何得知的? ““神龙不在,谁为英雄?”,这几个字刻在绝情崖下一个石洞的东方。没有东方神龙,就没有东方英和东方雄这对孪生兄弟。然而正因为他们容貌相似,所以外人一般都很难辨认。 十八年前,东方雄终于忍不住想窥视《天书残卷》里面的功夫,还不惜忤逆父亲。他妻儿百般劝阻,被他失手杀死。东方神龙也身负重伤,没有几日便驾鹤西去。 而为了神龙山庄的颜面,这一切罪孽,都被安置在一个虚幻的贼人身上,东方雄也被贴上了死人的标签。 东方英成了新的庄主,广招学徒,把山庄打理的有条不紊。 直到东方宏十二岁生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去永清县逛街,东方英收养了一个叫王蓝蓝的孤女。 当天晚上,东方英为爱子和义女大摆筵席庆祝。就在众人皆大醉之时,山庄却进了贼,东方英强撑着与之从书房直打到了庄外。 后来传出的消息是:贼人抢走了《天书残卷》逃下了山,东方英却是身负重伤。 据东方宏所言,从那以后,他逐渐感到父亲变了,不管是性格还是谈吐,都有些怪异。他以为是父亲因为没能守住《天书残卷》而自责,也就没有多想。可是后来他发现,母亲也变了,以前性格开朗的一个人,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诵经礼佛,不再过问任何山庄的事。 当年听东方宏和我说这些,我就觉得奇怪。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按理说,就算东方英受了伤,没能保住《天书残卷》,也不至于像变了一个人吧? 后来,我也找机会去看望了东方宏的母亲,在他面前无意中提到了东方英,可是,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都怀疑了,东方宏印象中他父母情深意切,到底好在哪儿。 直到两个月前,我在永清客栈无意间碰到了无脸僧,还有东方宏他们一家三口。你是没看到,当时无脸僧看向玉荷时的眼神,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后来,李殷搬家那天,我在老先生眼中又看到了这种眼神———在你看向秀珍的时候。” 杜如海端着杯子的手停了片刻,他微微一笑,吃了口茶:“使君知道白云仙子吗?” “当然知道。” “熟吗?” “那是自然。”穆悠笑笑:“我这人跟谁都熟。” “那就是了。”杜如海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就算藏的再深,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人挖掘出来。小英这十多年来过得太苦了,就算每天念再多的经文,可他心中的怨恨未解,又怎能做到万事皆空。 人们传言说,使君形如鬼魅,无所不知,我一度还有些怀疑,没想到连大名鼎鼎的白云仙子都为使君效命,这也就能解释了。 小英说,白云仙子试探过他的武功,还说白云仙子自报了姓名,叫:穆仙儿。 我刚才和回春去江湖客栈给穆娘子复诊,发现那女子我居然认识。大前年冬月,她和两名捕快一样,中了剧毒,是我有幸相救。当时她夫君也在身边,一身黑衣,手持黑剑,跟她倒是很配。 后来听雷刺史说,当时一心想抓住细作,差点儿误会了白云仙子,幸好黑影儿出手……我当时心里就想,那黑衣男子必是黑影儿无疑了。再后来,所有人都在传“黑白无常”的事,也就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 使君被百姓戏称为“鬼县令”,手下有“黑白无常”相助,还有江湖客栈打探消息,自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了。杜某钦佩之至!” 穆悠:“老先生客气了!既然如今都把话挑明了,不知老先生到底愿不愿意出手呢?” 杜如海撸了撸胡子:“我会把使君的话告诉小英,至于他怎么做,我也不便干预。朋友之间,总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吧。” 穆悠道:“他应该也想恢复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他不可能每月十五下山化缘。因为每逢十五,东方宏都会下山来订购生活物资,东方英便可看上他几眼,以解思子之痛。 大前年的七月十五,怕是让东方英失望了,因为有绝情崖之战,东方宏未能下山。 不过,他失望的也不止这一样。他听说过天圣宫的名号,或许,他当时还满怀希望,希望天圣宫能够取胜,帮他杀了东方雄报仇。可是,谁又曾想,横生变故,天圣宫的人全军覆没。 东方英就在山脚下等着消息,待得天圣宫那十人逃下了山,帮忙救走了李殷和雪燕。 因为,他经常去永清客栈,跟客栈的人很熟,自然是能从店小二口中打听到天圣宫的人是何面貌。李殷在客栈被称为“副使”,还出入过冷阑珊的房间,身份自然不同寻常。 他将二人委托给了你,并一起为李殷编了一个新的身份。你们想把李殷保护起来,因为,如东方英一样,李殷也是被东方雄所伤,余生也只能戴着“面具”活着。 我也希望李殷就这样开开心心生活。他的左臂还拿不了重物,左腿站时间长了也会乏力,他不可能替天圣宫的人报仇,但是,我可以。” …… 第365章 黑白无常,茶摊行善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去看看雪燕姐。”杜秀珍焦急地说。 “雪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说是去买菜,可是过了不多时就被人发现蹲在街角,好像是受了惊吓。我问她,她说有人要杀她……” “谁要杀她?”李殷也震惊了,三步并两步地随杜秀珍去了后院的卧房,果然见沈雪燕坐在床沿独自落泪。 “你去忙吧。”李殷对杜秀珍说道,来到沈雪燕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温柔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有我在哩,我会好好儿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李大哥。”沈雪燕哭着投进他的怀里,这几年来,这温暖的怀抱只属于自己,可是,那个妖女,她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为什么……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把欣妍吵醒了。”李殷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帮沈雪燕拭去泪水:“可以给我说说吗?” “哦,就是碰到一个以前的仇人,那个女人蛇蝎心肠,我怕她抢走欣妍,怕她魅惑你,我……” 李殷觉得沈雪燕定是因为自己昨日出诊回来太晚多心了,他爱抚着她的脸颊:“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怎么会被别的女子诱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和欣妍,一直到老。” “好。”沈雪燕破涕为笑,暂时得到了一些慰藉。 *** “仙儿,你觉得杜如海会说服东方英挑明身份吗?”欧阳清风见杜如海走后,现身问道。 穆仙儿已摘了面具,她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自信一笑:“会的,以前东方宏还年幼,东方英自己也身负重伤,难免有诸多顾虑。后来绝情崖之战,他就想过要现身,可是没想到血灵营的人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随后,他得知江湖上流传的三件宝贝都到了东方雄手里。他又迟疑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东方雄的对手,他更怕他的儿子会和东方雄联手,一起对付他这个“不速之客”。 刚才杜如海也说了,十三年前那天晚上,东方雄上山盗《天书残卷》,被东方英发现,两兄弟一路激战,直打到了绝情崖。东方英因醉酒功力不济,再加上东方雄不知使了什么邪功,最终败下阵来。 东方雄看着倒在自己脚下已无还手之力的兄长,将一瓶绿矾油泼在了他脸上,而后逼他交出秘籍。 东方英自知他弟弟已入了魔,若是得到了秘籍,定会干出更多的坏事来。情急之下,便带着身上的《天书残卷》从崖边跳了下去。” 欧阳清风也想到了那片悬崖,不禁暗自庆幸:“幸好一路上藤蔓众多,要不然怕是毫无生机了。” 穆仙儿却是一脸得意:“今天算是把这一堆事都理顺了。以前我就说吧,这个杜如海有问题,你还不信。 按时间推算,杜如海一定是早就和东方英相识,之后又认识了花本草,和花本草在翠竹阁研究医术时,一起救了坠崖的东方英,三人成了好友。 不久后花本草去世,花无忌前来投靠,因为他身负命案,杜如海怕受牵连,不敢按约定收他为徒,只是赠送了一本他父亲遗留下来的药典。东方英本就是“已死之人”,倒是没有顾虑,又顾及他父亲的救命之恩,便教了他一些功夫,并把《天书残卷》相赠。 当年,花无忌诱使我跟他去了翠竹阁,为了留下我,无忌推开药柜,从后面取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本书。我偏头看去,只见盒盖上写着几行小字:天下武学,书中细话,残肢苟喘,卷分上下。 我当时心里还有过几分疑惑,不知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只顾着看看传言的《天书》,也就没多问,后来也就忘了。 如今想起来,那几句怕是东方英的亲笔吧。他敬重那本《天书》,可是又恨它害得自己无家可归,无脸见人。他把花本草的药典和它归在了一起,送给了无忌,怕是对无忌也抱着很大的希望吧。 然而无忌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无忌因为其继母的事,对天下女子都有了偏见,到处寻花问柳,毁了那么多妙龄女子的清白,也毁了两位前辈对他的信任和关注。 其实,花无忌本身并不算坏,只是差一个能拉他悬崖勒马的人。如果杜如海和东方英能对花无忌再多些关心和教导,说不定……” “好了,多说无益。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我早拿出全部资产去换了。”欧阳清风安慰道。 穆仙儿也叹了口气,转而将手肘撑在了欧阳清风肩头,压低声音道:“师兄啊,你这么多年来,攒了多少钱了啊?若是以后我手头紧,可以找你借点儿吗?” 欧阳清风扒开她的手:“趁祝江这几天有伤在身,还不会乱跑,我去找个地方吃点儿酒,享享清闲。” “师兄去哪儿享清闲啊?该不会是吃花酒吧?这襄州城这么大,倒是还有几座花楼,我本想着像夷陵一样,把它们都查封了算了,结果转念一想,如今这世道,大家也都不容易,还是给她们一处容身之所,让她们混口饭吃吧。” “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往北走不到半里路,有一个茶摊。卖茶的老板都快六十了,以前是个说书先生,如今也爱讲讲故事。想不想去听听?看看在他口中的白云仙子是如何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 穆仙儿来了兴趣:“啊?有这么好玩的地方?怎么没听你说过?” “就前天刚摆出来,你这几天不是在为李殷的事难过吗?逸儿说,让我们都别打扰你,让你自己决定该如何做。” “哼,穆君逸就是一根筋,你还听他的。我这几天正烦着哩,走,带我去散散心去。” 二人走了不远,果然见到了一个简易的茶摊,也就支着一块油布,底下摆着两张小桌,几个小板凳。吃茶的人一个没有,围着听故事的倒是有二三十人。 “哪有地方坐啊?”穆仙儿有些失望。 欧阳清风抄起酒葫芦,看了眼茶摊旁的大树,飞身落了上去。 穆仙儿左右瞧瞧,见无人在意,也跟着跃上枝头,一时居高临下,一切倒是尽收眼底。 只见那老叟正说得尽兴,手中的醒木重重地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白云仙子岂会轻易放走那淫贼,只见她飞身而起,手里的剑已跟了上去,嘴里呵道:花蝴蝶,你哪里走!今日,本女侠就要将你千刀万剐,为那些被你所害得女子报仇雪恨,看剑!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呵呵,感谢各位捧场,多谢多谢!” 就在众人正听得入迷之时,说书人却收了话,拿起一个盘子朝围观的人伸了过去,期盼着听故事的人能丢下几个铜板。 然而所有人也都无比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更有人因为没能听到最精彩的地方而心有不满,嘀嘀咕咕地骂起人来。 “哎,诸位要不要吃壶茶?”老叟挽留道,所有人都散了。 正在他失望之时,一把铜钱落在了他的盘子里,欧阳清风和穆仙儿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小桌旁。 老叟一愣,回头看见了难得光临的客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哦,二位想吃什么茶?” 穆仙儿笑笑:“随意吧,任何茶到我嘴里都是一个味儿。你刚才的故事倒是很精彩,好像你亲眼所见。” “呵呵呵,让二位见笑了,百姓们也就爱听听江湖故事。”老叟提来一壶茶,给二人倒上:“二位若是想听,我接着给你们讲。除了白云仙子,还有黑影儿的故事,我也会。呵呵。” 欧阳清风吃了口酒,微微一笑:“你就不怕讲得不好,被“黑白无常”听到了,找你索命?” “那不会,我讲的都是他们的好话,就算有些情节纯属虚构,但也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更加厉害,我帮他们扬名哩,他们怎会怨我?” “嗯,说得也对。如果我是白云仙子,也不会怪你的。你呢?”穆仙儿笑道,用手肘撞了撞欧阳清风。 欧阳清风又吃了口酒:“如果我是黑影儿,也不会生气。” “呵呵,那我就再给二位讲一个……”老叟说着,突然朝天上看去。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几片乌云过来,瞬间,天色便阴沉了。一阵风刮来,油布的一角便崩开了绳子,飞了起来,紧接着,另外两个角也挣开了束缚,飘上了天。整块油布如同一个巨大的纸鸢,被一根绳子牵着,企图飞得更高。老叟脸色大变,伸出干瘦的手就去抢油布,可是怎抵得过狂风。 欧阳清风飞身而起,一把将油布抢到手,原地一转,一块油布便被绕成了一团。 “老人家,给。” “哦,多谢多谢。”老叟大喜,朝二人点点头,颤颤抖抖地将刚收的铜板递了回来:“实在是对不住二位,这雨眼看着就来了,赶明儿天晴了,再给二位讲故事吧。” 穆仙儿有些于心不忍:“我给你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一日三餐管饱,还可以给你一处杂屋睡觉,讲故事挣的钱也是你的。你可愿意去?” “有……有这样的地方?”老叟满脸不信。 “当然。江湖客栈,听过没?” “呃,听过听过,嘿嘿,说是他家的烧鸡特别好吃。”老叟说着,咽了口唾沫。 穆仙儿笑道:“耳听为虚,好不好吃,你去尝尝便知道了。” “啊?” “老人家贵姓?” “哦,免贵姓方。” “方老伯,实不相瞒,我就是那客栈的东家,我这就去给你腾出一块地方来,随时恭候大驾了。”穆仙儿朝欧阳清风招招手,两人急行而去。 第366章 怨亲善友,普同一等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大夫,李大夫!”穆仙儿轻快地迈进回春堂喊道。 伙计迎了上来:“哦,娘子,李大夫在后院,我这就帮你叫。” “慢着。”杜秀珍制止道,见穆仙儿妆容精致,衣着华美,想必是特地打扮了一番。于是,脸上瞬间露出嫌弃之色,轻蔑地问道:“敢问娘子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人的?” 穆仙儿一愣:“什么意思?” 杜秀珍轻哼一声:“我们这家医馆虽然前天刚开张,可我也算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了,娘子若是来看病,找我便是;若是就想来看看李大夫,那不好意思,李大夫今日休息,不坐诊。” “哦,原来娘子就是襄州城的女神医杜秀珍大夫!早就听闻杜大夫从五岁就开始随父学医,可是襄州城最年轻的大夫,没想到人也这么漂亮!”穆仙儿满脸崇拜地看着杜秀珍夸奖道。 女神医!漂亮!杜秀珍心头一乐,刚才的戒备便去了一半,她抿嘴笑道:“哪儿有?娘子过奖了。不知娘子有什么事?” “哦,前日我身体不适,全靠李大夫医治开导,昨日一早杜老先生又与李大夫免费登门复诊,实在是令人感动。今日我觉得整个人都好了,所以特地来谢过李大夫。” “你是江湖客栈的穆娘子吧?”杜秀珍恍然大悟,赶紧客套道:“穆娘子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不必言谢。哦,你稍等啊!李大哥,李大哥,你快过来!” “怎么了?”李殷从后院过来,见到穆仙儿,先是一愣,旋即拱手道:“原来是穆娘子。” “哦,多谢李大夫了。知道你们医馆的规矩,不准收取病患的礼物,今日我也没带别的,就是本店比较拿手的。”穆仙儿将两包用荷叶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刚一打开,一阵香气便弥散了整间屋子。 “烧鸡!”杜秀珍咽了口唾沫,店里的伙计也不由得抿了抿嘴。 “这个真的不贵,也就是个心意,还望笑纳。”穆仙儿说道,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看起来挺美味的,多少钱?我们买了。”李殷说着,掏出了钱袋。穆仙儿推脱一番,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那就不打扰了,我客栈里也忙着。如果你们有时间,到我店里来吃鸡,我再给你们优惠。告辞。”穆仙儿也不多留,朝众人欠欠身,转身离去。 李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发呆,身为女子,独自撑起一个客栈,夫君还移情别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好在她现在已经想通了,实在可喜可贺。 “李大哥,发什么呆呢?来,这只给你,拿去和雪燕姐吃吧。你们几个,瞧你们这点儿出息,来,鸡腿给我留着,剩下的拿去分了吧。” “好好好。” “我来一块儿,真香。” “嗯,好吃!” 三个伙计也都喜笑颜开地吃了起来。 “雪燕,来,尝尝。”李殷揪下来一只鸡腿递过去。 “哎。”沈雪燕接过,咬上一口,无比满足:“好吃。” 李殷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女儿,怜惜地帮沈雪燕擦了擦嘴角的油:“好吃的话,我明天再去江湖客栈给你买。” 沈雪燕刚好又啃了一大口,听得这话,差点儿噎住:“咳咳咳,去哪儿?江湖客栈?” “哎,慢点儿。这是江湖客栈的东家穆娘子刚才送来的,感谢我替她治了病。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任她宣泄了一番,让她打开了心结。” 沈雪燕脸色大变,手里的鸡腿也扔了出去:“不,我不吃她的东西,她一定在这鸡里下了毒……她想我死,她想毒死我!李大哥,李大哥,救我,我不想死,欣妍不能没有娘啊!” “雪燕,雪燕你又怎么了?你别吓我,谁要毒死你?啊?”李殷见沈雪燕突然又疯癫起来,大吃一惊,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安慰起来。 杜秀珍也闻讯赶了过来:“怎么呢?雪燕姐,你没事儿吧?” “鸡……烧鸡里有毒,快拿走!”沈雪燕咆哮道,整个人缩在李殷怀里颤抖起来。 “没有毒,雪燕姐,我们都吃完了!”杜秀珍安慰道,朝门口喊道:“小胡子,来,把这只也拿去吃了!” “哎,多谢,呵呵。” “好了,没事儿了。”李殷和杜秀珍一同安慰道。 沈雪燕从李殷怀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烧鸡不在了,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好些了吗?”杜秀珍一脸懵:“你一直说有人要杀你,难道那人是穆娘子?” “她不会放过我的,她今天就是来探路的……以后,她随时可能过来……她可以悄无声息地……闯到我房里,不动声色地杀了我……” “秀珍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李殷说着,轻轻拍拍沈雪燕的背:“你是对穆娘子有什么误会吗?” 沈雪燕看看左右无人,一时更是害怕起来:“李大哥,其实,那个穆娘子以前是我们的仇人,她故意接近你,就是要害你,你要小心,千万别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和她走得太近,放心吧。”李殷安慰道,将沈雪燕拥入怀里,眼神却迷茫了。 …… 《大医精诚》有云: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作为一名医者,在得知有人需要医治,怎还能顾得上他是否和穆娘子有关联? 李殷给方老伯的人中穴扎了一针,老人瞬间醒了过来,他瞧瞧身边围观的人,眼光落在了穆仙儿身上:“哦,东家,我没事儿了。” “方老伯,你吓死我了。”穆仙儿拍了拍胸口,示意毛阿五和石头把他扶了起来。钱管家赶紧端来板凳让其坐下。 “刚才就是一阵头痛脑胀,眼前发晕,现在没事了,呵呵,多谢,多谢了!”方老伯朝众人拱拱手,眼圈也湿润了。 穆仙儿看向李殷:“李大夫,方老伯是得了什么病?要紧吗?你尽管给他医治,药费我们出。” “不不不,老叟欠东家的恩情,怕是下辈子都还不清了。”方老伯擦了擦眼泪,一时无比激动。 “好了,怎么还哭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哩。”穆仙儿笑道:“反正是还不清了,那就别还了。” 李殷已写好了方子,递了过来:“穆娘子放心,老人家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刚才把了脉,也问了掌柜的,说他这几天来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从脉象上看,应该是虚不受补。我给他开了些药调理两天就好。以后要多加小心,注意荤素搭配,最好是少食多餐。” “好,多谢李大夫了。”穆仙儿朝福伯喊道:“福伯,给李大夫取诊金。” “不,诊金就算了。穆娘子仁善,李某也该略尽绵薄之力。” 穆仙儿把钱袋子往他手里一塞:“这个你拿着,若是李大夫真想救治更多的人,为何不举行义诊呢?” 李殷:“义诊?” “整个襄州城人口众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衣食无忧。就我们这一片,有好些人连吃上一顿饱饭都成问题。你看我这店里,每天都有人过来点一碗三个铜板的素面,一家大小一起吃。 我听我哥说,你们医馆自开张以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病人。这几天,杜老先生也不在,很多想看病的人对你和杜秀珍大夫还不熟,所以缺乏了信任。还有一些人,只是因为没钱,或者是舍不得花钱治病,一直拖着在,小病拖成了大病,大病也就拖死了。 如果李大夫能够举办几天义诊,一来可以让更多人看上病,二来,也可以提升自己的名气。 哦,这仅仅是我的一点建议,打扰了。恭送李大夫。” 李殷心头无比温暖,刚才给方老伯诊脉时,就听围观的人议论:这老头儿原是街头卖茶的,好几天没挣到钱了,跟个乞丐似的。没想到突然遇了贵人,到这客栈说书来了,还顿顿吃上了肉…… 她一介女子,都能如此乐善好施,我身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 穆仙儿见李殷看着自己发呆,微微低了头:“李大夫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说着,撩起右额上的刘海儿来:“李大夫该不会是被我这丑陋的疤痕吓住了吧?这是小时候摔的……” “啊?”李殷回过神来:“哦,不不不,穆娘子误会了,娘子心地善良,美若天仙,我怎会嫌弃娘子头上的疤呢?” 穆仙儿掩面一笑,转头喊道:“辰贤,去,帮我送送李大夫,顺道把药抓回来。。” “是,东家。”孙辰贤小跑过来,跨起药箱,朝外一伸手:“李大夫,请!” “告辞。”李殷感到耳朵又发烫了,赶紧随孙辰贤出了客栈。李殷,李回春,你刚才说什么呢?怎么就那么直白地夸起她漂亮,还说不嫌弃她……哎! “李大夫,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会儿?”孙辰贤听他叹气,放慢了脚步。 “哦,没有没有。”李殷尴尬地笑笑:“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孙辰贤。” “多大了?” “十三了。” “这么小就在客栈干活了?” 孙辰贤摇摇头:“东家每天最多就让我干一个时辰的活儿,其它时间都让我在房里读书哩。先父生前就是读书人,我要完成他未能实现的梦想,金榜题名,然后做一个像穆钦差那样的好官!” “哦!你还认识钦差?” “那是。穆钦差和我父亲可是朋友,他把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都送给我了,还给我买了好些书!” 两人一路走去,倒是相谈甚欢。 第367章 医馆义诊,大慈大悲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听说你打出了牌子,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义诊?”穆悠问道。 “没错。是江湖客栈穆娘子的建议,我回去和秀珍商量了一番,她也觉得不错。” 穆悠摇着扇子,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如今的局势?襄州城看似太平,可是随时都可能乱起来。 人们总是嫌盆爱富,可是若是哪一天有病无钱治,饿了无饭吃,被逼得急了,就会有一种仇富的心态。如当年长安一样,所有穷人都会把气发泄在富人身上,强取豪夺,目无法纪。 襄州民众一乱,官府的心思便会花在平乱上,从而放松对敌国的警戒,给吐蕃可乘之机。” “穆兄分析的没错,所以,百姓们不能乱。徐县令仁慈,每天中午都会在县衙门口发一次粥,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上,但让百姓知道还有人在关心着他们。如今我想做的就是尽我所能,解百姓之病痛。不知穆兄能否给予一定支持?” 穆悠笑笑:“我们什么关系?既然你开口了,我怎会不答应?我会让穆县尉带人去给你维持秩序,还会命雷刺史举行一次募捐,筹集善款去购置药材。” “真的?那太好了!”李殷大喜。 穆悠见他开心,也无比欣慰,可是有些事却忍不住要弄个明白,于是便直接问道:“这些天你总是缠着我讲以前的事,今日是不是该给我讲讲你受伤之后的事了?” 李殷想了片刻:“我还是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师父说我摔到了头,所以才会失忆。 打我醒过来,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娘子雪燕。她是我打小定的亲,我来襄州就是找她完婚的。” 穆悠冷冷一笑:“是你娘子告诉你的?” “是。我以前难道没和你提过?” 穆悠不答,接着问道:“然后呢?” “雪燕其实挺可怜的,她父母双亡,可是她依然记得小时候的约定,在痴痴地等着我。得知我受了伤,更是衣不解带地在床前伺候我,我在床上躺了差不多近半年,她便没日没夜地照顾了我半年。后来,我可以下地走动了,她就每天陪着我锻炼,给我加油打气。是她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光!” 穆悠不禁也有些感动:“如此说来,你娘子对你倒是真爱啊!” “那是当然!”李殷无比肯定地说。 “那你呢?除了对她的感激之情。你觉得,你是真的爱她吗?你了解她吗?她说你们是小时候定的亲?证据呢?她的家在什么地方?你家又在什么地方?你们父母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早早地给你们定了娃娃亲?”穆悠连番发问。 李殷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作答。对雪燕的感激之情倒是肯定的。爱她吗?当然。她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女子,能够娶她是我的福气。她还为我生了孩子,她是欣妍的阿娘……可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又是何人?对于她,我又了解多少? “怎么?答不上来?”穆悠有些得意:“我就说嘛,你就算失忆,有些事记不住,可是也不至于变傻吧?动动你的脑筋,好好分析一下,怕是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哦!” “这几日要义诊,太多事要忙了,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好好儿把这些事理一理。”李殷说着,声音也越来越低,突然间,他居然莫名的有些慌乱,可是他又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 “所有人都排好队,不许拥挤,等里面的人出来了,再放下一个进去!”穆君逸对龙雨寒吩咐道。 “穆县尉歇着去吧,这种小事有我们就行了。”龙雨寒冷冷地说道。 “好。如果有人寻衅滋事,你们不能处理好,到时候挨板子的时候可别哭鼻子。”穆君逸冷笑道,扬长而去。 “大哥,这穆县尉不愧是跟着钦差在夷陵待过,怎么也这么喜欢打人板子呢?”秦勇靠了过来,朝穆君逸远去的背影隔空挥了一拳,愤愤地说道。 “好了,秦勇,你和曹化去回春堂门口守着,杜大夫若有帮忙的就搭把手。我和祝江守在李大夫屏风外。其余六人按我刚才交待的做好登记,维持秩序。” “让我帮那个小丫头?呵,她会看病吗?你看这才来了几个女子找她?还自称是妇科圣手,真不知道她是如何说得出口!”秦勇很不情愿。 “好了,不想受罚就认真做事。”祝江撑着腰,一脸无奈道。 “哎,是。”秦勇撅着嘴领了命。 “还好吧?说给你多告几天假,偏要逞能。”龙雨寒看祝江走路难受,也有些心疼。 “没事儿,在家待着也无聊,龙叔龙婶这几天整天都在我耳边唠叨,想帮我说一门亲事。呵呵,我还是来当差比较清净。再说了,请假时间长了,我怕钦差一时不悦,开了我,那可就惨了。” 龙雨寒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用跟我们一样,在这条道上走到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干嘛非得干捕快?” 祝江双手一摊:“收入稳定嘛,而且在普通百姓面前还挺威风,再说了,我就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除此,别的也不会啊!” “呵呵,我们威风什么?又没有什么大人物给我们撑腰,哪像穆钦差,开口闭口都是圣人如何如何,好像圣人都听他的。以至于那个穆君逸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龙雨寒显然还是对穆君逸心有芥蒂,说话也就刻薄起来。 “没错,我看那穆县尉整日抱着把剑好像武艺高强,不知是真的厉害,还是装模作样。等我身上的伤好了,一定找他切磋切磋。” 龙雨寒嘴角一扬:“不用等你伤好,今天散值了,我就去找他比上一场,好好儿给他个教训!” “可是,若是他不愿比试怎么办?” 龙雨寒看了一眼屏风内正专注给人诊脉的李殷:“他今天义诊结束后,肯定会去找钦差汇报情况,穆君逸必然也会去。小陈,来!” 被叫做小陈的捕快小跑过来:“龙队,有何吩咐?” “悄悄地去给当值的兄弟们说一声,散值后别急着走,都去刺史府。还有今晚值夜的,休息的,也都叫过去。”龙雨寒附耳道:“你们不是都说那个穆君逸整日一副清高的样子让人不舒服吗?那我就去教训教训他,给你们顺顺气。” “哎,好。龙队放心,我们都去给你加油助威!” 祝江微微一笑:“兄弟我就先恭贺大哥了。” “后面的,都跟上。”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龙雨寒看去,认得为首的两名女子中,一人正是江湖客栈的东家穆仙儿,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精致,比上次在客栈见到她时更加漂亮了。不过,她身边的女子比她还要漂亮,却不知是何人。 他们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十多人,都是手挽竹篮子,上面还盖了白布,不知所盛何物。 “东家,你怎么过来了?”秦勇眼尖,早就大喊道迎了上去。 穆仙儿看看回春堂门口的屏风,还有外面几个零零散散的病人,冲秦勇笑笑:“秦勇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哦,钦差让我们轮流过来帮忙。” “李大夫呢?” “在屏风里呢。李大夫说,虽然诊室摆到外面了,可是围起来做检查方便些。”秦勇说着,又指了指大门:“杜秀珍大夫在里面专门接诊女子,如果东家想去检查身体,可以在门外排队,人很少,马上就到。” “哦,我嫂嫂来找杜大夫把个平安脉。而我想找李大夫。”穆仙儿看向龙雨寒:“能帮我通传一下吗?” 李殷已听到了穆仙儿的声音,看完手头的病人,挑开门帘,满脸惊喜:“穆娘子怎么来了?” “李大夫义诊乃是大慈大悲的善举,仙儿也想效仿一下,所以自作主张,去买了两百个馒头,凡是来看过病的,都可以免费赠送一个。”穆仙儿说完,朝身后的人一挥手,那十人便同时掀开了盖布,篮子里如柚子般大的胖馒头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来。 “发馒头了,快,去瞧瞧,管他大夫医术如何,总不至于把我们给医死吧。” “馒头真香,这么大个儿,一个可以管一天了。” 一男子扶住自己喘息的父亲,迅速地去排了队,一名中年大婶,也挎着菜篮子赶紧排在了柳婉茹身后。不到片刻的功夫,两条长龙便蜿蜒开来。 “李大夫,你发什么愣啊?是不是轮到我看了?”候在门口的男子见前面看完的人领走了一个大馒头,忍不住催促道。 “多谢!”李殷看着穆仙儿的眼睛,微微一笑,转身忙碌了起来。 “排好队啊,先在这儿登记,领号码牌,每天总共看两百个病人,后面的人就只能等明天了!”龙雨寒也看出了这是穆仙儿故意在帮李回春他们拉人气,扯着嗓子大喊道。 “大家别急,明天,后天也都有。”穆仙儿脸上露出一丝胜利,见已轮到了柳婉茹,赶紧陪同她进了屋。 杜秀珍也从伙计们口中得知了外面突然多起来的人群是因何而来,不禁对踏入门的穆仙儿肃然起敬:“穆娘子,你太厉害,一下就给我们引来了这么多人!” 穆仙儿笑笑:“举手之劳罢了,其实我今天也是来求医问药的。哦,是我嫂嫂想来看看大夫,可是别处的医馆都是男大夫,有些问题还真不好意思看,幸好回春堂有女神医,这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可就方便多了。” “穆娘子客气了,什么女神医,你叫我秀珍就好。”杜秀珍被人一夸,又有些不自在了。 “好,秀珍妹妹。那你也不许再见外了,叫我仙儿就好。” “嗯,仙儿姐姐。”杜秀珍拉起穆仙儿的手一时格外亲热,她乐腾一阵,终于看向了柳婉茹:“娘子,不知你是哪儿不舒服?” 柳婉茹低头道:“就是月事不规律,好些年的老毛病了。” “哦,来,我先给你把个脉。” 沈雪燕躲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偷看着穆仙儿在医馆内随意得如同女主人一般,一时更加急了,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却又无可奈何。 第368章 恋恋不忘,雪燕护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来,这是药方,按我刚才说的,坚持调理半个月,应该会有些效果。”杜秀珍写完药方递了过去。 柳婉茹莞尔一笑:“多谢女神医了。” “呵呵,不谢,不谢。”杜秀珍嘴上客套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她依细打量一番柳婉茹:“娘子真漂亮,我好像以前见过你。” “应该是在夷陵的时候吧?” “哦,应该吧,还是我祖父六十大寿时,我和阿耶阿娘去过夷陵。”杜秀珍说着,一时又有些出神。 “那你先忙着,得空来我店里,我请你吃烧鸡。告辞!”穆仙儿挽起柳婉茹的手,两人到旁边药柜取了药,再出门看去,整个回春堂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怎么这么多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领馒头的?”柳婉茹觉得匪夷所思。 穆仙儿却是满脸得意:“李殷现在就是缺病人,花几个馒头帮他提升名气,我简直赚大了。” “你啊!真是服了你了。那我们还要去给他打声招呼再走吗?” “不用,让他忙吧。等中午的时候我再派人给他们送饭来。”穆仙儿狡黠一笑:“那个雪燕就躲在后面看着哩,估计这会儿正伤心落泪,都没心思准备午餐了。” 这一天下来,李殷和杜秀珍真是累得够呛,除了中午歇了一刻钟,扒了两口饭,只忙到日落西山才停了下来。 “李大夫,杜大夫,这是我们东家送过来的晚饭。”钱管家拎着食盒进了回春堂,将菜逐一摆上。 “这……”李殷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位慢用,告退。”钱管家如中午一样,也不多留,转身便走。 “李大夫,钦差让我来传话,今天两位大夫辛苦了,就不用过去汇报了,等三天义诊结束了,再去做个汇总即可。”一个捕快过来说道。 “好,多谢了。”李殷放下手里的医稿,长长松了口气。 “这两顿饭菜该不会也是穆县令让人送过来的吧?”杜秀珍见捕快出了门,忍不住抓起一块肉来塞到嘴里,瞬间无比满足。 “你啊!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李殷揪了揪她的辫子,一回头,见沈雪燕红着眼站在门口,赶紧松了手:“雪燕,没做饭吧,刚好有现成的,快来一起吃吧。” 沈雪燕看了一眼满桌的美食,泪珠儿一下落了下来:“李大哥,能不能别再义诊了。我们……我们……” “怎么了?是不是我今天一天都在忙,没顾得上和你说话,让你觉得无趣了?还是你看到我太累了,心疼了?”李殷笑着给她擦着泪问道。 “李大哥……我……”沈雪燕瞟了一眼杜秀珍:“我们走吧,离开襄州城,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雪燕姐,你又怎么了嘛?这儿不好吗?李大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杜秀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把起脉来:“你是不是忧思过度了?前几天是有几个女子听说李大哥长得俊,特地来看李大哥,不都被我赶走了么?今天李大哥接诊的都是男子,你还不放心吗?” 沈雪燕委屈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李大哥,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和江湖客栈的穆仙儿有所瓜葛的吗?那这算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帮你引来那么多人看病?还给你送饭?” “我……”李殷蹙起眉来:“医者父母心,欣妍上次病了,你难过成什么样?这一片地方的百姓也都深受病痛折磨,他们肯来找我,我就应该把他们看好了。怎可因为他们是穆娘子引来的,就拒诊呢?这饭菜,你若是介意,我不吃便是。” “她这是在故意讨好你,她……她诡计多端,她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李大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要她抢走你!”沈雪燕紧紧抓住李殷的袖子,悲痛欲绝地哭喊道。 “这几天义诊是我主动给钦差提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要做完。等义诊结束,我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李殷将沈雪燕拥入怀里安慰道,自己却迷茫了。 杜秀珍抿了抿嘴,脸上有些不悦,一天的成就感也荡然无存,她努力忍了片刻,终于爆发了:“雪燕姐,李大哥他一个大男人,你难道想让他像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你们现在孩子都有了,他总得挣钱养家吧?这几年来,你们一直吃住在我家,当真就以为在这个世上生存就不需要花钱吗?” 李殷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这几年欠师父的,我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李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杜秀珍自觉失言,赶紧拍拍自己的嘴:“我只想告诉雪燕姐,李大哥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养家,想通过自己的医术治病救人,有什么错?作为他的妻子,你为何要如此为难他呢?” 沈雪燕红了脸,双手绞着衣角:“李大哥想做的事,我当然全力支持,可是,能不能到别的地方开医馆去?我……我不想待在襄州城。” “为什么?就因为穆娘子吗?上次她送了两只烧鸡过来,就把你吓成那样?还有那天早上你去买菜,回来一直说有人要杀你,也是因为去见了穆娘子吗?”杜秀珍问道,满脸困惑:“我也见了她好几次了,她人很好啊?你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成见呢?” “是啊,雪燕,有什么事说出来好吗?你上次说穆娘子是我们的仇人,可是她并没有害我的意思。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李殷也追问道。 沈雪燕又慌了,她紧张地朝后院看去:“我去看看欣妍醒了没有……” “雪燕,”李殷一把将她拉住:“不要逃避,说出来,好吗?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若是解决不了,我还可以去求助我的朋友,他可是钦差,他很厉害的。” 沈雪燕迟疑了片刻,缓缓地讲道:“三年前,你刚到襄州城,便投宿在江湖客栈,那个穆仙儿便对你一见倾心,可是,我们打小定了亲,你想娶的人只有我,所以你拒绝了她。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对你恋恋不忘,她仗着她兄长穆君逸是钦差身边的大红人,唆使钦差命人租下了这里,开了医馆,她还伪装成病人请你去她家,故意引诱你。 医馆开张那天,我得知你去给她看了病,心里很不舒服,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找她,想问个清楚。谁知她拿起房里的剑就要杀我,还威胁我说,迟早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李大哥,我知道我各方便都不如她,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你不知道,那个穆仙儿特别会伪装,她在人前一副娇娇滴滴的模样,可是却是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我……我真担心她趁着半夜潜进院子来,伪装成抢匪杀了我和欣妍……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好了,雪燕,没事儿了。我相信你。”李殷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女俩的。” “穆娘子武功高强?会比李大哥还高吗?”杜秀珍也是大感意外:“我怎么突然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是深藏不露啊!雪燕姐,搬家那天,我看你为了阻止李大哥被那些捕快抓走,不也露了几招吗?还有李大哥,更是把那群捕快打得倒了一片。呵呵,没想到,连穆娘子也会武功。哎,你是如何发现的?就因为她屋里有剑?会不会只是放在家里防身的,亦或是耍着玩的?我听说过有一种剑舞,就需要用到剑,呃,公孙大娘听说没?据说她的剑舞就是出神入化!” “不,穆娘子确实会武功。我给她把过脉,她内力深厚,应该习武也有些年头了。”李殷脸色凝重起来:“按理说,作为一名大夫,是不应该随意泄露病患的隐私的。所以此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希望你们不要外传。” “啊?那……雪燕姐说的是真的了?” 李殷理了理沈雪燕的头发:“放心吧,相信你夫君,不会轻易被人诱惑的,我会永远守护着你还有欣妍。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逃避了?等那个穆娘子见到我们夫妻恩爱,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嗯,没错,雪燕姐,我就说吧,李大哥这么厉害,你有什么事都说出来,定然会帮你解决的。你看你,瞎想了这些天,居然还莫名其妙想到躲起来了。如果那个穆娘子真是心狠手辣要杀你,你躲到哪儿她找不到啊?”杜秀珍说着,取出一根银针在饭菜里试过一遍:“喏,你看,没问题,既然她愿意送,我们就吃吧!浪费了多可惜!” “吃吧。如今好些人还没饭吃哩。”李殷笑笑,给沈雪燕和杜秀珍各夹上一个鸡腿。突然间,他又恍惚了,这一举动,怎么也是如此熟悉。好似曾经也有一个人特别爱吃鸡腿,他每次都会让给她,看她心安理得地啃得满嘴油光,自己却比她还要满足! “李大哥,你也吃菜啊!”杜秀珍抓起鸡腿大啃一口:“嗯,真好吃。你别说,她家的烧鸡还真是不错。哎,李大哥,要不要我抽空去劝劝她,你既然已经有了家室,让她不要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了,要不做个朋友算了,那样我们还可以经常去她家蹭饭吃,怎样?” “李大哥,你吃吧。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多吃点儿。”沈雪燕也注意到李殷低头发呆光吃着米饭,赶紧将鸡腿给了他,还给他夹了些别的菜。 “好。”李殷看着回到自己碗里的鸡腿,心中的疑惑又升了起来,穆悠说得没错,对于雪燕,我到底了解多少?她对我真的很好,可是,她是我梦中经常出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吗? 第369章 真假庄主,自寻死路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已深沉,李殷将金箫横放在唇边,悠扬的曲调便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续而化为了水雾,融入到了月色中。 一曲作罢,他又看着金箫发起呆来,穆悠说,这是他的东西,这是一把剑?李殷仔细摸索着,那天穆悠是如何突然将剑刃弹出来的?他觉得有必要去问个清楚。 “怎么,又想出去吗?”沈雪燕在身后问道。 李殷的手从院门的栓子上缩了回来,满脸愧疚:“我……我想去找穆兄聊聊天。” “这么晚了,穆钦差怕是早就睡了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义诊吗?” “呃,是挺晚的了。那睡吧。”李殷笑笑,两人一起回了房。 …… 接下来的两天,每天都有病人早早地来排队,因为照例有人过来送馒头。中午晚上也有江湖客栈的伙计过来送饭,可是穆仙儿却没再露过面。雷鸣和徐泺也亲自来慰问了一番,可穆悠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最先感到异样的是祝江,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静候在刺史府东方小院外的雷鸣、孟云卿、武秋柏、徐泺,还有等着汇报这三天情况的李回春、杜秀珍,心中忐忑不安。这个穆悠,确实行事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可是,他既然这么重视这次义诊,怎可到此时还不现身呢?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怎么回事?钦差不在,那个穆君逸也躲起来了吗?”龙雨寒问道,心中还在为这几天找穆君逸比武却没找到人而气恼。 “龙大哥,你说我们这个钦差还在襄州城吗?”祝江盯着院门:“我听兄弟们说,他都从没在这官舍里住过,那你说,他每天住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当官的。”龙雨寒叹了口气,朝天空看去,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一片晚霞绚丽多彩。 “刺史,怕是钦差不会来了吧?”武秋柏有些等不住了。 “不,他前天早上特地吩咐过,说是让我通知你们今天酉时在这儿等着的。” “可这……哎……” “再等会儿吧,不是还没过酉时吗?” “哟,都到了啊!不好意思,穆某来晚了。”穆悠的声音从街角远远地传了过来,伴随着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众人看去,只见六骑骏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钦差穆悠,他还是一身灰色长衫,矫健的身姿丝毫不像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 在他的左右,是两名身着黑衣手持黑剑的男子:一人正是穆君逸,还有一人,右半边脸被头发遮着,微风拂起头发,隐约可见他脸上的疤痕,年龄也比穆君逸要大了许多,估摸着也有四十好几了。 在他们身后并列的三匹马上,中间的却是一个身穿麻布素衣的光头面具脸。他左边的人大家都认识,正是襄州城神医杜如海。右边的青年男子跟穆君逸倒是有几分神似,不过却是一身白衣,连佩剑也是银白色。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几人已到身前,下了马。穆悠从布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院门,对着里面一伸手:“里面请。” “师父,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李殷扶住杜如海,也是满脸疑惑,续而又朝无脸僧揖手道:“拜见无脸大师。” “哦,回春啊。”无脸僧拍拍他的肩,却牵起了旁边白衣男子的手。 “李大夫,听穆兄说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白衣男子淡淡一笑,随无脸僧进了院子。 “师父,他们……” “哦,这几天陪钦差到永清县去审了个案子,十三年前的大案。走,进去吧。”杜如海捋了捋银白的胡子,脸上无比畅快。 剩下的官员、捕快均面面相觑,看钦差这架势,怕是有大事要宣布吧。于是也都争先恐后地进了院子。 穆悠待众人都围了过来,先是朝雷鸣等一伸手:“先容穆某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襄州雷刺史,武长史,孟司马,襄州城徐县令,还有我天眼队的诸位捕快。穆县尉,你们也都认识,我就不再介绍了,这位是他师父,也是我的贴身护卫欧阳清风。” 他又朝另一边一伸手:“这位便是我今日的贵客,鸣凤山凡若寺的无脸大师,当然了,他还有一个身份———神龙山庄的庄主,东方英大侠。” “什么?神龙山庄?” “这个和尚怎么是神龙山庄的庄主?” “他戴着面具做什么?” 不但众捕快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连雷鸣等人也大惊失色。 东方英的手上挂着佛珠,他双手合十朝众人行了个礼:“阿弥陀佛,在下正是东方英。说来惭愧,已经整整十三年我没叫过这个名字了。若是诸位不习惯,依然可以称呼我无脸大师,反正姓名也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如今,我已将庄上的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了犬子东方宏负责。他便是我神龙山庄的新任庄主,也是新一任武林盟主。” 他刚才牵手进院的白衣男子也朝众人抱拳道:“在下神龙山庄东方宏,今日随穆使君踏足贵地,实乃三生有幸。这便是我神龙山庄的神龙令,和江湖各派签署的推举武林盟主的盟书,按江湖规矩,武林盟主可以禅让盟主之位。在下一定不负所托,全力维持江湖稳定,并愿与官府联手,共同御敌,以保我大唐千秋万代。” “东方宏?他是新盟主?” “你看他那令牌和盟书,是真的假的?” 祝江满脸诧异,全身更是紧张地有些发僵,他右手紧紧握着手里的佩刀,左手轻轻一拉龙雨寒:“龙大哥,你看他们,真是神龙山庄的人?” 龙雨寒也正有疑惑,于是上前一步道:“在下天眼队领队龙雨寒,虽然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可是,身为大唐子民,自然心系天下。 这位大侠自称是新盟主,不知是自己临时取的名号,还是江湖各派同意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的绝情崖之战,神龙山庄的东方英大侠确实成了众人公认的武林盟主,可是,我却从未听说过,东方盟主如何会是这副模样?” “没错,使君,雷某也是糊涂了,不知你是从何处找来的这两人?这令牌,盟书,我们又当如何辩识真假呢?”雷鸣也上前一步,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穆悠微微一笑:“杜老先生。” 杜如海便清了清嗓子道:“杜某几天前就去永清县了,昨天一早,杜某便陪同使君上了神龙山庄,查出了一个隐藏了十三年的秘密。 诸位或许也听说过,当年建立神龙山庄的东方神龙前辈有一对孪生子,分别命名为“英”、“雄  ”。 十八年前,东方雄为了《天书残卷》不惜杀害了妻儿,还重伤了自己的父亲,被其兄东方英赶出了山庄。 为了山庄的颜面,东方英将这一切罪过安在了一个莫须有的贼人身上,并告知天下:东方雄也不幸遇难。 可是,东方雄却并没有就此罢手,十三年前又伺机潜入山庄盗书。兄弟俩再次交手,东方英因为醉酒功力不济,被东方雄毁了容貌,坠入深渊。东方雄也身负重伤。他以为东方英坠崖身亡了,一时心生一计,便将自己化身成了东方英,成为了庄主。” “什么?”杜秀珍一时惊得合不拢嘴了,她一把抓住杜如海的袖子:“外祖父,你说这十三年来,神龙山庄的庄主东方英,其实一直都是传言早就死了的东方雄?而真正的东方英却……却成了一个无脸见人的和尚?” “是。”杜如海疼爱地看向自己的孙女:“听说过绿矾油吗?” “绿矾油?”杜秀珍和李殷对视一眼:“是一种腐蚀性很强的东西。” “没错。小英的脸就是被东方雄泼了绿矾油而毁。”杜如海想起来,眼圈又红了:“那日,我正在仙女湖畔垂钓,看见一个人顺着湖水飘了过来,便出手救了他。虽然他容貌俱毁,可是作为他相识多年的好友,怎会因为他容貌变了,就认不出他来? 我虽然治好了他的伤,可是却治不好他的脸,我只能送给他一张面具,让他藏在一个清净的地方。” 雷鸣仍有几分疑虑,嘴上却感叹道:“没想到杜老先生与东方英大侠居然是故友,以老先生在襄州城的威望,雷某自然是愿意相信的。只是那神龙山庄假冒东方英之人,不知是否会认罪啊?” 穆悠摇着扇子,人又有些飘了:“东方雄已经认罪伏法了,刚才一进襄州城,我就直接把他关入大牢了。明日还要请雷刺史帮忙找几个人,将他和他的义子宋风华一起押入京城,由圣人亲自审讯!” “押入京城?由圣人审?”雷鸣更是懵了:“不是历年来,江湖上的事都与官府无关吗?” “可是东方雄当年和杨国忠狼狈为奸,灭了整个天圣宫,如今见吐蕃兵马强盛,还妄想投敌卖国,这种大罪,圣人怎会不感兴趣?” “投敌卖国?”孟云卿也忍不住了:“使君说这话可有证据?” 穆悠瞟了一眼祝江,微微一笑:“当然。我是谁?鬼县令!你们别看我整天无所事事,实际上我一直都盯着你们在! 小陈,你每天巡街,路过南街胭脂铺时脚都像生了根,是因为看上了那高娘子的女儿香儿吧?要不要我去给你提亲?” 陈捕快脸一红,吓得赶紧低了头。 “曹化,你今天可要值夜,中午怎么还去吃酒呢?” “我……”曹化咽了口唾沫,用手捂住了嘴。 “龙雨寒,你这几天一直在找穆县尉,你确定能打得过他?” 龙雨寒抿了抿嘴,一时也语塞了。 穆悠的眼光最终又回到了祝江身上,笑道:“祝江,你就更离谱了,你都知道我这个人不好对付,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自寻死路呢?” 第370章 逼出奸细,就地正法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使君,你这话什么意思?”龙雨寒将所有人的疑惑脱口而出。 祝江更是一脸茫然,他微微一笑:“使君可是在说我吗?祝某愿誓死追随使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好一个忠义之士,真是让人钦佩啊!可惜啊,如此人才,居然是吐蕃奸细,年纪轻轻,眼看着就要身首异处了,真是太可惜了!” “呃……祝某糊涂了,不知是做错了什么,惹得使君不悦,让使君如此吓唬我。还请使君明言,祝某一定痛改前非。” “是啊,使君,这支天眼队可是我和孟司马一起从一百号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的人品应该不会有问题。”雷鸣说着,揣摩着穆悠的用意。 “哦,是吗?难道雷刺史忘了,天宝十四载冬月十五,你们在西城门外截杀的四名奸细,他们的佩刀上不就刻着“祝”字吗?“祝江”的“祝”!据我仔细查阅书籍,吐蕃贵族中就有祝氏一族,因熟悉中原礼仪,经常混迹在大唐市井之中,获取大唐机密。而他们所信奉的图腾便是牦牛,所以喜欢在胸前纹上一对牛角。”穆悠说得振振有词,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祝江无奈地笑笑,用手扒开胸口的衣裳:“请使君过目。祝某不知使君在找什么纹身,只是,这姓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也不便更改。” “没错,我阿娘也姓祝,这天下同姓之人太多了,怎能仅靠刀柄上的一个字就定人的罪呢?”龙雨寒瞟了祝江一眼:“祝江是我年前认识的,当时他饥寒交迫,走投无路,我爷娘便收留了他。刚好他与我阿娘同姓,我阿娘觉得亲切,就留他在家住下来了。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他的身上没有什么牛角纹身,也绝不可能是敌国奸细!” “哦,那就是我多虑了。呵呵,抱歉!”穆悠尴尬地笑笑,从布包里掏出两张口供递给雷鸣:“刺史请看,这就是东方雄和宋风华的供词,均已签字画押。还请刺史上书圣人,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刺史得了赏赐,请我吃一只烧鸡就好。” “陆县令陪使君一起审的?”雷鸣见上面有陆逊的签名和印章,似乎相信了两分,可有些疑问还是不吐不快:“传言东方英,不,实际应是东方雄,他不是得到了江湖上的三件宝贝了吗?怎会轻易被你们抓到永清县衙去配合陆县令审讯?” 东方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传言的《天书残卷》,其实早就随我落入了仙女湖中,经过浸泡,整本书早就毁了。凭着记性,我将书里的招式重新默写了出来,因为画工不佳,有些功法画得有些偏差,让人每看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会,正因为如此,每招每式不慢慢琢磨透彻,随意修炼,很容易让人走火入魔,不但增进不了功力,反而会被反噬,这正成了《天书残卷》诡异的地方。” “所以大师听说东方雄得到了这本秘籍,就一直耐心等着他修炼,待他这几年耗损了功力,再找机会出手,夺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武秋柏感叹道。 “是。说来惭愧,老朽还曾自诩大侠,如今还被人敬称高僧,没想到也只能通过这么下三滥的手法复仇。实在是愧对佛祖,愧对先父。”东方英说着,掐起佛珠来,嘴里也小声念起了经文。 穆悠淡淡一笑:“所以前辈一直想找一个人,一个对神龙山庄也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企图让他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因为这样,你既可以报仇,又可以不违佛法,一举两得。 可是前辈是否想过,如此行径,本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俗缘未了,六根未尽,何必装模作样当什么高僧,就不怕佛祖怪罪,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 “父亲,如今整件事都已经真相大白了,还请父亲履行对我的承诺。”东方宏朝其父一拜:“当年父亲在宴席上问我的生辰愿望,孩儿当时的回答是: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杜如海拍拍他的肩:“是啊,小英,咱们做长辈的,说了什么,都得言出必行,说实话,听你讲佛经,还不如看你舞剑过瘾,有些事何必要勉强呢?” “呵呵,杜兄你又取笑小弟了,我看你啊,是把肩上的担子交给了一对好徒儿,自个儿闲的无事,又准备拉着我陪你寻药材了吧?我好歹也曾是一代大侠,怎么倒成了你的伙计了?” “怎么?你不情愿?也不想想这十三年来,要不是我陪着你,你怎么能熬到今天?” “好好好,杜兄大恩,小弟定当涌泉相报。” “都到饭点了,钦差这里好似也没留吃饭啊。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去吃几杯,庆祝一下?” “我好像闻到烧鸡的香味儿了。” “还有美酒的味道。” “哈哈哈哈……” 两位老友相互拍拍肩,旁若无人地大笑而去了。 “东方兄,天色已晚,寒舍离这儿也不远,要不今日就去我家歇着吧?”穆君逸朝东方宏拱拱手,邀请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请!” “请!”穆君逸说着,突然却拔了剑,毫不留情地直刺向祝江胸前。 就在所有人为他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惊时,祝江也出于本能地侧身一躲,手里的佩刀也出了鞘。 穆君逸根本不给祝江思考的时间,手中的乌啼再次出击,步步紧逼,招招毙命。 祝江被逼无奈,只得应战。 龙雨寒再次大惊,本欲劝阻,可是旋即冷静下来。眼前正酣战的两人,招法身手都是一流,怎是自己敌得过的? “大哥,你看祝江,他的武功怎么这么高!”秦勇也看出了端倪,凑近龙雨寒身边问道:“他平时可是连我都打不过,是在隐藏什么吗?” “穆县尉,你师父早已证据确凿,你不用留情,就地正法即可。”穆悠摇着扇子在一边悠哉悠哉地看着戏,吩咐道。 穆君逸的寒剑便又快了几分,祝江显然略逊一筹,还击的手法也有些慌乱了。 穆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祝江还没想明白,更没想到他会当众揭发我,好在我理智冷静地化解了。原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谁曾想穆君逸会突然袭击,而且招招不留情面,逼得我也暴露了武功。 而此时,看穆悠那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他应该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好一个鬼县令,确实不好对付。他说已得到了证据,那个穆君逸的师父还是他的贴身护卫,今日却是第一次露面,难道是他一直在暗中监视我? 光一个穆君逸就已经让我有些抵不住了,还有他师父,还有那个神秘的李回春,还有武秋柏和龙雨寒的天眼队…… 祝江心头一凉,难道今晚自己真要交待在这里了吗?不,既已暴露,就不可多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祝江想着,偏头躲过一剑,然后用力将刀挥向了穆君逸的头颅。就在穆君逸躲闪的片刻,他已后退了两步,扯下袖口,将绑在前臂的袖镖朝穆悠射了出去。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这话在哪儿都受用。祝江的目的很明确,这群人中,若是穆悠有个什么好歹,所有人必然大乱,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机会逃脱。 可是,他这次没那么幸运了,欧阳清风在他抬臂的那一刻,显然也猜到了他的计谋,早就飞身而起,魅影飞舞,将他射出的六枚毒镖均打落在地。 “是他!”龙雨寒一时激动起来,当年那络腮胡子便是如此,用毒镖杀死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胖师父,还害瘦师父失去了一条腿,成了废人。 “小心,镖上有毒!”武秋柏见曹化等人想去查看地上的镖,大喊道。 曹化小心用帕子隔着捡起一只镖来,送到雷鸣眼前:“刺史,这正是两年多前我们追的那几个奸细所用的毒镖。” 雷鸣大喝一声:“拿下!” “是!” 就在众人说话间,穆君逸已飞起一脚将祝江踢倒在地,不容他爬起来,十多把尖刀便一同抵在了他身上。 龙雨寒将刀贴上了他的脖子,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你……真的是你?” 祝江冷冷一笑:“各为其主罢了。” “说点儿我感兴趣的,我可以放你走!”穆悠用扇子扒开龙雨寒的刀,莞尔一笑:“杀了你,你的主子还会派下一个人来,我又要费心思去把他揪出来,太累了。还不如给我说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吐蕃王打消东进的念头? 其实,说实话,吐蕃兵马长期生活在高原地带,我们这里地势太低,说不定还会水土不服,要这么多领域顾得过来吗? 如今,安史之乱的双方首领都已易主,两军也是对峙之势,我大唐圣人已将军权交给了郭子仪将军,而敌方安禄山之子安庆绪和他的部下史思明却是心生嫌隙,一场内讧是迟早的事。你觉得这场战争,最终谁会取胜? 吐蕃不是一直都盼望着能和大唐和舟共济吗?实在不应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你觉得呢?” 祝江低了头:“国与国之间的事,又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谁不想在父母身边尽孝,在妻儿面前言欢?你很厉害,可是,你的主子未必就是真心待你。也许在他眼里,你就只是一枚棋子,你得步步惊心,时刻提防被人吃掉,还要担心会不会一步走错,惹得主子不悦。太累了!”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此去京城,一路押解,怕是要走上个把月。如今的朝堂,据说大小事务都由国师李泌和宰相李辅国共同操持着。李泌信道,只管百姓生计和治国之策,这些杀伐刑讯的事应该会交到李辅国手里。 知道李辅国是谁吗?他原名静忠,是当今圣人以前的贴身太监。圣人能有今日,全亏他在马嵬驿的杀伐果断。若是落到他手里……所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希望你把握机会。” “多谢!”祝江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随即口中便吐出一口乌血来,人也倒了下去。 第371章 随心而为,恶意揭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触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再看一眼他腹部的毒镖,朝穆悠道:“他自尽了。” “啊?死了?这……”雷鸣也围了过来,查看一番,已是悔之晚矣:“这……使君,他这一死,可就断了线索了。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没发现他还留有一只毒镖?” “好了,反正是要处决的,是押到京城还是就地正法,又有什么关系呢?”穆悠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龙雨寒,秦勇,你们俩去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所有人,都散了吧。” “是。” “李大夫,”东方宏经过李殷时却停了下来,朝他抱拳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以后想起来了要找我报仇,我愿任你处置。” 李殷仔细将他打量一番,也回了一礼:“那就待我想起来了再说吧。” “告辞。”东方宏笑笑,随欧阳师徒而去。 “穆大哥,你太厉害了!”杜秀珍见李殷未走,也留了下来,满脸钦佩地朝穆悠凑了过去。 李殷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哎,秀珍,叫使君。” “没事儿,随你怎么称呼都行,我这人没这么多规矩。”穆悠抬头看看夜空:“天都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李大哥不也没走嘛。怎么,你们还有什么秘密要说?能不能给我也透露一点?我这人嘴可严了,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是吗?你是想听秘密呢?还是答应了沈雪燕,要帮她监视李大夫的行踪啊?”穆悠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杜秀珍被人看破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呃……呵呵,穆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可是算命先生,当然无所不知。” 李殷淡淡一笑:“好了,你先回去吧,告诉雪燕,不用等我,我今晚就在钦差这儿,让她放心。” “哦。那我走了。” 杜秀珍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院子。终于只剩下了穆悠和李殷两人了。 李殷朝外一指:“走,我请你吃酒去!” 穆悠微微笑道:“我吃不了酒,一吃酒全身就起红疹子。” “啊?严重吗?” “挺严重的!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觉得痒。” “哦,那就吃饭去。” “好啊,多谢,厨房在那边!” 李殷一愣:“你的意思是……我做饭你吃?” “嗯。” 李殷很是为难:“我……我不会,真的不会。一直都是我娘子做饭我吃。要不然你随我去回春堂,尝尝我娘子的手艺?” “不去。”穆悠摇着扇子看向空中的残月:“我怕她在我饭菜里下毒。” “啊?怎么会?” 穆悠再次朝厨房一指:“去吧!你做饭挺好吃的。” 李殷迟疑了片刻,来到了厨房,放眼望去,除了水缸是空的,各种厨具调料倒是齐全,米缸里的米也是满的,案板旁还有干的松茸和干竹笋,前面的竹筐里还养着一只大公鸡。 “从那道门过去可以通往刺史府,那里每天都有人挑水,你可以去提一桶过来用。” 李殷看了一眼水缸前的空桶:“这里的一切都是给我准备的?” “是。盼着吃你一顿饭,我可是盼了快三年了。什么都别想,按你的感觉去做。你可以的!” 感觉?李殷感觉双手有些不受控制了,仿佛有人支配一般,不知怎的就处理好了食材,升好了火。 “以前你做饭,说厨房油烟多,总会赶我出去。我去书房等你。”穆悠不待他回答,已出了门。 不多时,李殷便端着两大碗美食过来了,他的额上冒着汗,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饭好了。不知味道如何?” “又是鸡汤焖饭,菜饭一锅煮?”穆悠问道,头也不抬,悠闲地翻着《太白诗集》。 “是。”李殷欣慰一笑:“你果然比我自己都更懂我。” “那是,要不然怎能做你的朋友?”穆悠瞟了一眼眼前的美食:“还差东西。” “差什么?” “凭感觉去拿来。” 李殷仔细看向碗中,为图简单,先是做的炖鸡,然后加入了泡过水的竹笋和松茸,看着鸡汤很多,又将淘洗好的米加了进去,米熟时,刚好将汤汁收干,米饭粒粒饱满,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和诱人的光泽。 李殷取来了勺子,再倒上一杯茶:“是要这些吗?” “是。”穆悠接过:“米饭太稀,用筷子不方便,汤汁里的油都被米吸收了,吃完了饭再吃一杯茶,便不会感到太腻,还可以清新口气……呵呵,你说的。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还是以前的味道……呵呵,好吃……” “哎,你还好吧?”李殷诧异地看着穆悠,将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去:“至于吗?你可是钦差,就因为这一碗饭好吃得哭了?” 穆悠接过帕子,小心拭去泪水,微微一笑:“忍不住,好几年没吃过你做的饭了,一时有些激动,呵,哭就哭嘛,在你面前,我从来就是随心所欲。” “能再给我讲讲我失忆前的事吗?”李殷也吃了口饭,眼中满是期待:“你上次给我讲了我们在长安相识,还有助你在夷陵上任的事。今天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和神龙山庄的故事? 还有,江湖客栈的那个穆娘子,我一直感觉好像和她似曾相识,我曾随意在纸上写下了“江湖客栈”四个字,发现居然跟她客栈外的匾额上的字是一样的。雪燕说,我以前在江湖客栈住过几天,那穆娘子对我心生爱慕,被我拒绝了。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拒绝?”穆悠冷冷一笑:“你忍心吗?” 李殷放下手里的勺子:“我已经娶妻生子,当然不会再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 “哦。”穆悠又问道:“你听说过天圣宫吗?” “听人讲过。” “天圣宫和神龙山庄的绝情崖之战呢?” “也听人说过。”李殷凝视着穆悠:“这和我有关系吗?刚才那个东方宏和我说了那么几句奇怪的话。我和他有什么仇恨吗?你说过,无脸大师,不,现在该称呼他为东方前辈了,你说他想找一个对神龙山庄也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帮他复仇,这个人,是我吗?” 穆悠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是。因为当年的绝情崖之战,东方雄暗通杨国忠,借血灵营之手大败天圣宫,曾经不可一世的白衣圣使笑面杀手美女蛇,被东方宏所杀,坠入了绝情崖,副使银狐和宫主冷阑珊等十人逃到卧龙岭山脚下,也被随后赶到的杀手全部杀害,连尸首也被彭仑拿去当成了马贼邀功。” “你……你的意思是……我是天圣宫的人?”李殷再次愕然了:“绝情崖之战不是在三年前的中元节吗?我三年前的端午之后不是就随我师父学医了吗?” 穆悠眼中有些失望:“你以前最听我的话了,不管我说什么,从不会有半丝疑惑。现在,你宁可相信别人的谎言,也不信我。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不,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谁?”李殷有些激动,连鼻尖也冒出汗来。 穆悠将他的帕子还回去:“快吃饭吧,吃完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借口去感谢穆娘子,买一张屏风,偷偷搬我这儿来。你想知道的一切,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李殷一夜都没有睡安稳,一大早,他便按穆悠的吩咐做好了一切,他忐忑不安地躲在屏风后面,等着穆悠口中能给他真相的人。果然,不多时,外面便有人求见。然而等人进屋,却让他大吃一惊,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沈雪燕,她的背上还背着欣妍。 “民妇沈雪燕拜见使君!”沈雪燕说道,声音略有几分紧张。 “起来吧,你背着孩子,不用行如此大礼。”穆悠翻着书,不紧不慢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民妇……民妇想揭发一人,她……她是敌国的奸细。”沈雪燕双手绞着衣角,低头答道。 穆悠来了兴趣,朝前探了探身子:“谁?” “就是……江湖客栈的东家……穆仙儿。” “穆仙儿?”穆悠嘴角狡黠一笑:“你说我……呃,你说穆仙儿是敌国奸细?呵呵,有证据吗?” 沈雪燕脸一红,把头压得更低了:“那个妖女阴险狡诈,很难找到证据,可是……我敢保证,她绝不是普通百姓,她……她房间里还有剑,她会武功。” “是吗?李大夫身上的金箫其实也是一把短剑,而且也是身手不凡,他是奸细吗?” 沈雪燕连连摆手:“不,李大哥他是大夫,他这几天救治了好多病人,他是好人!” “穆仙儿这几天也赠送了几百个馒头,填饱了好些人的肚子,她也不坏嘛。” 沈雪燕急了:“不,她不一样,她就是个妖女。其实……她……她是天圣宫的人。使君可听说过笑面杀手美女蛇?那个穆仙儿……她就是美女蛇!她表面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实际上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使君,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穆悠淡淡一笑:“放心吧,这世上从来就只有我骗人,别人还休想骗到我。如果穆仙儿真如你所说是敌国的奸细,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可是,若是你所言不实,你这就是诽谤,也会受到惩罚的。所以,我奉劝你三思。” 沈雪燕抿了抿嘴:“民妇不敢妄言,那个穆仙儿确实是美女蛇,当年绝情崖之战,她被东方宏所杀,之后坠入了悬崖,可是她命大,没有死,然后还成了客栈的东家。使君不信的话,可以去找东方宏,他一看便知。” 穆悠放下手头的书,终于起身了:“天圣宫虽然被人称为邪教,可是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以前是因为东方雄冒充东方英掌控着大局,非要与他们天圣宫作对。如今东方雄一大早就被押京受审了,天圣宫的人就算还有人在世上,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自是不会让他们无辜入狱。” 第372章 声泪俱下,寻找记忆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可是,那个穆仙儿她如何肯甘心就只做一个客栈东家?她一定还有野心,有阴谋,使君不得不防啊?”沈雪燕争辩道。 “什么野心?什么阴谋?你指的是她想夺回自己的夫君,找你复仇的事吗?”穆悠直逼向沈雪燕的眼睛:“那年江陵洪灾,你一家流离失所,行至郢州,父母俱亡,你偷了一个包子被人毒打,是穆仙儿出手相助,把你留在了身边,教了你几招武功防身。她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可你呢?趁她与东方宏决战前,偷偷在她酸梅汤里下毒,害她被东方宏所杀。银狐本欲抱她一同跳崖殉情,结果因冷阑珊拼死相救,未能如愿。 后来,你们一起逃下了山,你和银狐被无脸僧所救,其他人均遭杀害。银狐失忆了,这对你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你怕是一直都盼望着他永远也不要记起以前的事来,因为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做他所谓的定了娃娃亲的妻子。 可是,很不巧,穆仙儿她命大没有死。她守着江湖客栈等了三年,终于等回了自己的夫君,可是他却忘了她。 穆仙儿决定和他重新开始,她有信心让银狐重新爱上她。她知道银狐现在的身份是回春堂的大夫,所以鼓励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因为他开心就好。 你知道经过穆仙儿的努力,你的李大哥总有一天会记起以前的事来,到时候必定会离你而去。 你害怕极了,可你深知自己不是穆仙儿的对手,所以纠结了好些天,今天鼓起勇气跑到我这儿来,渴望借我的手除了她。 怎样,我说得可对?”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沈雪燕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穆悠,片刻后陡然醒悟:“我知道了……当年在长安,李大哥和青龙、小马他们好像曾保护过一名书生,难道……他们保护的人就是你?” 穆悠笑笑:“可以这么说。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你……你不但和李大哥是朋友,你更是穆仙儿的朋友!为了掩人耳目,你只和她的兄长穆君逸交好,却绝口不提与穆仙儿相识的事。”沈雪燕脸上露出一丝绝望:“那你现在想怎么做?你要杀了我为穆仙儿报仇吗?” 穆悠展开扇子悠然地扇着:“我为什么要杀你?穆仙儿既然还活着,你也不算害了她性命。这几年来,你照顾李殷也辛苦了,作为他的朋友,我很感谢你。” 沈雪燕:“谢我?呵呵,我照顾自己的夫君,哪用得着你们来谢?我一直都喜欢李大哥,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上他了。可是,他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个穆仙儿,每次听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和她一起亲亲我我,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绝情崖之战是老天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借东方宏的手除了我最讨厌的人…… 之后,我们被人偷袭,一行十人冲出了重围逃下了山,没想到神龙山庄请的那些杀手还是紧追不舍。当时师父他们都身负重伤,李大哥也昏迷不醒,说来也巧,正在我们焦头烂额之时,一对年轻的夫妇刚好从田间回来,火凤凰便出手打晕了他们,让我和李大哥与他们互换了衣裳。 我背着李大哥没走多远,那些杀手就追到了,当时天色已黑,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和李大哥被换的事。只是杀光了所有人,拿走了江湖上传言的那三样宝贝。之后永清县令也来了,拖走了师父他们的尸体,说是剿灭了一群马贼。” 穆悠眼睛也红了:“原来是这样,我当时便派人去寻找过你们,当时彭仑正把他们的尸首聚在广场火化,也没有去细看。我一直以为李殷也遭了不测。” 沈雪燕擦了把泪:“我背着李大哥正无处可去,幸好碰到了无脸大师和杜老先生,他们还帮李大哥取了名字,然后带我们住进了杜宅。 当时李大哥伤得特别重,右边的脑后撞出了好大一个包,杜老先生说,如果血肿不消,就算还有口气,也很难醒来。 他牙关紧闭,连药都喂不进去,还是杜老先生想了个办法,用葱管从鼻子插到他的喉咙,我便将汤药一滴一滴地顺着葱管滴进去,一碗药得喂上半个时辰。每天如此…… 他昏迷了两个月才醒,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才能说话,再过了一个月,才能下地。在他治伤期间,一直都是我照顾着,那个穆仙儿,她在哪儿?你,又在哪儿? 当我知道他失忆了,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想他知道穆仙儿已死,我不想他知道整个天圣宫都不复存在了。 男女有别,为了方便照顾他,我开始只能对秀珍他们谎称我是他定了亲的妻子。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失忆了,便更加肆无忌惮地扮起了他的妻子来。直到他说想娶我,直到我们真正拜了天地,直到我生了欣妍。 可是,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了,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那个穆仙儿居然又出现了,她还要把李大哥从我身边抢走!而你们……你们居然也都帮着她!” 沈雪燕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地将她这几年来的辛酸尽情宣泄了一番,背上的欣妍也被吓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欣妍,欣妍别哭,是娘不好,娘吵到你了……欣妍……”沈雪燕解开背带,将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自己却比孩子哭得更加悲痛了。 “好了,孩子饿了,你回去吧。这是你们的私人问题,我不会干预,不过,我绝不容许你再拿奸细的罪名来污蔑他人,你给我记住了。” “是,多谢使君。既然使君不干预我们三人的事,还请使君保密,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李大哥。我不希望在他眼里我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民妇告退。”沈雪燕擦了把泪,抱着欣妍颤颤巍巍地走了。 穆悠长长叹了口气,见屏风后的李殷没有反应,走过去一看,只见他坐在地上,整个人靠着墙,失魂落魄地任由泪水把胸前湿了一片。 “还好吗?”穆悠眼睛也红了,他强忍着泪,微笑着问道。 李殷哽咽道:“我何德何能,值得她们如此待我?” 穆悠将丝帕递了过去:“要吗?你还笑我爱哭,自个儿不也一样吗?” 李殷接过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和穆仙儿的关系对吗?那你觉得,我和她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穆悠背过身去:“穆仙儿和沈雪燕都是爱你的,你想选谁,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你而已。” 李殷扬起手里的金箫来:“那这支金箫呢?到底是谁的?” “它名叫金金,是花无忌送给穆仙儿的,随后她又转赠给了你。”穆悠抓起他的手放在箫的机关处:“你用点力转动一下,反转便是收剑。” 李殷按穆悠的指导一试,果然成了一把短剑,他将剑收回,接着道:“那上次搬家那天,你为何要承认这金箫是你的?” 穆悠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太复杂,而且别人说不定还不信,所以只有编个谎话圆一下,免得那个秦勇把你当成杀父仇人,也让杜如海给你的身份更加真实。” “如果雪燕不针对穆仙儿,你是不是也不会把这些告诉我?”李殷苦笑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多了。”穆悠将双手一摊:“有些事真的不知从何讲起。” “慢慢讲,我都想听。” “好,那我今天再给你讲一个“智取剑谱”的故事吧。” …… 李殷听穆悠讲完故事,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她就这么拿走了《神龙剑谱》?” “嗯。”穆悠笑笑:“美女蛇,银狐,呵呵,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还是挺有名的,也一起干了许多大事儿,可惜你都不记得了。” “那你可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为何她被东方宏所杀,我会抱着她殉情?冷阑珊是谁?为何又会拼死救我?”李殷将心中的谜团逐一提了出来。 “冷阑珊是你母亲,可是你从未叫过她“娘”,一直都是称她为“师父”。至于你和穆仙儿的关系,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穆悠往床上一躺:“行了,给你讲了这么多,我快累死了。我可是钦差,又不是专门给你讲故事的。你慢走,不送。” “为什么……”李殷将话吞了下去,默默地出了房。 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让人不敢直视,胸前的湿衣很快便干了。天气越来越热,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李殷看着那匾额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自己的笔迹没错了。可是,我为何要亲自题字呢? 李殷在门口徘徊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还不到饭点,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连说书的方老伯也不见踪影,只有福伯在柜前打着瞌睡。 “李大夫。”福伯听到动静,抬头见是李殷,赶紧笑脸相迎。 毛阿五从后面抱着酒坛子出来,也是大喜:“李大夫,你怎么来了?” “李大夫。” “李大夫来了。” 所有人也都从后厨出来,围了上来。 李殷笑笑:“我的店,没事儿就不能过来看看?” 众人一愣,旋即都是满脸惊喜。 毛阿五放下酒坛子,兴奋地道:“李大侠,你都记起来了啊?” “阿弥陀佛,不枉娘子苦苦等了你这些年。”福婶双手捧在胸口,笑着笑着又抹起了泪来。 “太好了,快,石头,你看看东家还在不在房里,快告诉她,有大喜的事。”福伯也激动不已,赶紧吩咐道。 第373章 舍己成人,相忘江湖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好了,你们都去歇着吧。再过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李殷径直走到柜前,翻起了账本。 众人高兴了一阵,各自散去。 福伯赶紧来到李殷身边,将本月汇总的收支情况逐一指给他看。 李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店的账本绝对是极其重要的,福伯如此做,毫无疑问的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记起了一部分事情,还有些事想不起来。”李殷挠了挠头:“我们是何时买下这家客栈的?可有凭证?” “哦,我来给你找。当时还是你亲自写的买卖契约。”福伯拿钥匙开了锁,小心地打开一个锦盒:“来,这份是我的,你看看,还有一份,在东家那里。” 李殷看着上面与自己相同的笔迹,抚摸着上面李殷的签名,一时又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深吸一口气:“穆仙儿当时为什么要买下你的客栈?” “哎,东家心善,当时为了救我家郎子,急需用钱,想把客栈盘出去,可是无人接手,眼看郎子命在旦夕,还是东家请人帮的忙。东家还分期付钱买下了这家客栈,因为你们的婚房在此,她觉得还是自己当这客栈的老板才放心,呵呵。” “什么?婚房?”李殷大吃一惊:“你刚才说谁的婚房?” “呃……李大侠,你不是记起了一些事吗?大前年的七夕节,你和我们东家在这儿拜堂成亲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想起来?” “我们……我们成过亲了?” “嗯。”福伯点点头,突然又有几分紧张:“东家本来不让我们说的,怕你老想以前的事,想多了头疼。可是,我这个人吧,要么就只字不提,让我把话说一半,那可真是憋得难受。”福伯一脸无奈,看了看周边也无人,便拉起李殷,将当日他和穆仙儿成亲的情景讲了个仔细。 火红的灯笼挂满了长廊,火红的绸缎缠满了护栏,还有那顶火红的盖头和那段绕着稠花的牵红…… 李殷闭起眼,无数次梦中的场景,原来就真实地发生在这里。这几年来,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惑———牵红那端的白衣女子到底是谁。他看不清她的脸,每次刚准备去掀她的盖头,梦就醒了…… “李大侠,东家叫你上去哩。”石头喊道。 李殷回过神来,踏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楼梯,心头的疑惑刚刚解开,一团新的忧愁又杂乱如麻了。 天字一号房。 这房间,在记忆中,自己进去过两次,可在失忆前,自己又去过多少次呢? 婚房。 能和自己在客栈成亲,连身喜服都没有的女子,此刻就在里面。那天,她突然投入我怀里,哭诉她的夫君。我当时还觉得她可怜,觉得他夫君移情别恋算不上好男人,没想到,那个坏男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三年,她为了我,等待了三年,难过了三年,而我,居然另娶了别的女子,还有了孩子。 可是,雪燕呢?虽然她有些事骗了我,可她真的对我很好,她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她是我如今的妻子,她是欣妍的母亲。 “李大侠,李大侠?”毛阿五从旁边客房里打扫出来,见李殷呆呆地站在门口,伸出手在他眼前一阵乱晃:“呵呵,你站这儿干嘛?进去啊!” “哦。”李殷笑笑,轻轻敲了敲门。 “呵呵,还这么客套,哎。”毛阿五取笑道,端着盆下楼去了。 李殷等了片刻,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又再次加重了点力道敲了门。可是依然没有反应。 一阵风吹来,房门终于被推开了一道缝,李殷偷眼看去,屋内,一名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身穿白色纱裙,头盖红色盖头,旁边的衣架子上,还亮着一展兔子花灯,在这大白天里格外扎眼。 “穆……穆娘子,我进来了。”李殷犹豫了片刻,推门而入。 穆仙儿默默地转过身来,期盼着他的反应,房间里一时静得只剩两人的心跳声。 李殷看着眼前的女子,没错,她就是自己梦中的新娘无疑了。在梦中,他曾多次想去掀开她的盖头,可是,如今,她就真确地站在他面前,他却犹豫了。 穆仙儿没能等到李殷的反应,自己动手取了盖头,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散发普通女子难有的气质。她的双眼有些红肿,让人看了心头升出一阵怜惜。 李殷便不敢再直视,低头咬了咬唇,最后缓缓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穆仙儿手一松,盖头飘落在地上,她吹灭了花灯,朝李殷淡淡一笑:“李大夫,有什么事吗?” “哦,我……我听穆悠说,这支金箫其实原本是你的,所以……特来奉还。”李殷双手托着金箫,低头回道。 穆仙儿手里的花灯也落在了地上,她有意无意地一脚踏上去,走到桌边拿起了一把宝剑,那是把墨绿色的宝剑,剑鞘上零星的点缀着几颗红宝石,在透入窗的阳光下璀璨夺目。 “李大夫想是记错了,这金箫是花无忌的,我也不会吹箫,自然是不需要,既然跟了李大夫这些年了,又何必给它换主人呢?”穆仙儿将剑拔出来:“李大夫觉得我这把剑如何?” “好剑。”李殷脱口而出,不禁想起了雪燕的话,怕是前些天,她就是被此剑吓到了。此时,穆仙儿她又想做什么? 谁知穆仙儿却将剑回套入鞘,郑重地放回到桌子上,她转身朝房门走去,拉上了门环:“李大夫还有事吗?我要锁门了。家中来了贵客,阿兄刚才派人催我回家哩。不知李大夫是否有空,能否赏光去吃个便饭?” “哦,多谢娘子好意,我医馆今日还有些病人,这时候我娘子估计也做好饭等着我了。”李殷答道,赶紧出房让到一边。 穆仙儿微微一笑:“李大夫可还记得敬玉轩?当时在书房里,李大夫写过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当时还以为你这句话是宽慰安王的,没想到,竟是写给自己的。 沈雪燕是个贤妻良母,值得你好好待她,欣妍也挺可爱的,得妻女如此,是你的福分。李大夫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少往我这儿跑吧。寡妇门前是非多,别让人看见,说些闲话,闹得不愉快。” 李殷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脸上露出无比轻快的神情,朝穆仙儿深深一揖手:“多谢娘子,那李某告辞了。” “慢走,不送。” 看着李殷的背影消失不见,穆仙儿终于忍不住靠着门框痛哭起来。 欧阳清风悄然而至,递上一块帕子:“既然不舍,为什么要放他走?” 穆仙儿胡乱地擦了把脸,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洗的一片凌乱。许是觉得帕子不够用,她干脆一头扎进了欧阳清风怀里,将满脸的鼻涕眼泪在他肩头蹭了个干净。 片刻后,她发泄够了,一把推开欧阳清风,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又恢复成了素颜的清爽。她淡淡一笑:“既然他的心里不再只有我一个人,那我为何还要苦苦纠缠。我穆仙儿,怎会和别的女子一起分享我的夫君?呵呵,天涯何处无芳草?比他李殷好的男子多的是。” 欧阳清风怜惜地看着她:“你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洒脱吗?毕竟你们曾爱得那么深,岂是轻易能放下的?” 穆仙儿长长舒了口气:“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纠结,其实,要杀了沈雪燕简直易如反掌,还可以白得一个女儿。呵呵,换作是从前,我绝对会这么做,而且保证做的干净利索。可是,不知怎的,这几年远离了江湖,又或是当了这几年的清官,好像心也变软了,又有些下不了手。 当年听说李殷生死不明,我就暗自祈祷,希望他能活着。老天有眼,满足了我的愿望。你看他,如今活得多好,呵呵,他娘子那么爱他,女儿那么可爱,他的师父朋友都对他关爱备至。我为什么要让他为难,给他找麻烦呢?” “那你接下来决定怎么做?” 穆仙儿歪着头看向欧阳清风:“师兄是真的关心我呢?还是替别人来问话的?” “你啊,眼睛都肿成这样了,看事情还是如此犀利。”欧阳清风取笑道,帮她锁好房门:“走吧,逸儿他们都在家等着你吃饭呢。” “东方宏呢?” “刚去了刺史府,想找穆钦差,没找到人,便和雷鸣他们商议要事去了。你是回家?还是去办公务?” 穆仙儿不屑地一笑:“这些本就是他们要操心的事,我只是从旁督促,怎可“事必躬亲”?我就只给圣人上书,在这儿待一年,不可能帮他们一辈子。我可是夷陵县令,当这个钦差纯属是过来散心的。” “呵呵,你啊,要是逸儿在,怕是又要和你争了,当个官怎么当成你这样了,哎。”欧阳清风摇摇头,满脸无奈。 穆仙儿鄙视地用手指勾起他的下颌:“我说师兄啊,这些年来你倒是一点没变啊?开口闭口都是逸儿。我还真是搞不懂了,你可是师父,干嘛这么怕自己的徒弟呢?” “东家,欧阳大侠。”福伯等人立在楼梯口,待两人下楼,一起围了上去。 穆仙儿双手一叉腰:“都干嘛?不用去干活儿吗?” “东家,呃……那个李大侠……怎么走了?”福婶小心问道,有些惋惜。 毛阿五也挠挠头:“是啊,我还以为你们会……” 穆仙儿一巴掌轻轻地拍过去:“会什么啊?一个个的只会瞎操心。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我,穆仙儿,从今天起,就是单身了,以前的事不许再提,我要一切重新开始!” 第374章 占座逐客,锦衣少年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就一直待在家里吗?”柳婉茹问道,眼睛却慈祥地看着葡萄架下玩耍的两个孩子。 穆仙儿懒洋洋地睡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钱管家手里的扇子带来的清凉。她缓缓地睁开眼:“外面热,懒得动。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天天赖在你们家,我就不挪地方了。” “你哥说,李殷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去刺史府找过你,你总得露个面吧?” 穆仙儿朝一边凳子上的甜瓜努了努嘴,钱管家赶紧用竹签叉起一小块喂到她嘴里。她吃完了东西,才不紧不慢地答道:“等我缓解一下心情了,自然会去见他的。不管怎么说,和他做不成夫妻了,至少还是朋友。以穆悠的身份和他聊天,他挺轻松挺开心的,呵呵,他高兴就好。” 柳婉茹:“可他只当你是朋友,根本就不知道你默默地为他付出了多少。你还要继续帮他吗?” “当然。有时候付出并一定就要得到回报。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穆仙儿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这甜瓜挺好吃的,来,再喂我吃几块。” “呵呵,主子爱吃就好,我一会儿再去买几个。”钱管家见穆仙儿吃得开心,也十分满足,用竹签叉起一块,又喂给了她。 “瞧你懒的,都不如两个孩子了。”柳婉茹满脸鄙视,朝葡萄架下的孩子伸出手去:“子谦子玥,别玩了,走,回屋洗手了吃甜瓜了,要不然都叫你们姑姑吃光了。” “吃光了再买嘛。小钱钱,我还要。”穆仙儿闭着眼喊道,无比畅快。 “东家,东家。”外面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钱管家跑去开了门,认得是江湖客栈的毛阿五,赶紧让了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穆仙儿面露不悦道。 “东家,客栈里有人闹事。掌柜的让我来请你去看看。”毛阿五抄起肩头的帕子擦了擦汗,热得满脸通红。 穆仙儿坐起身来,将凳子上大块的甜瓜递给他一块,道:“有人闹事就去报官,那个徐县令不在县衙吗?” “在,可是,他们一不打人,二不砸东西,也不好去报官啊。”毛阿五啃了一口甜瓜,一时有些犯难。 穆仙儿疑惑了:“那算是闹得什么事?” 毛阿五两大口把瓜吃完了,又用帕子抹了把嘴,道:“这事儿还得从前天早上开始,我们正在店里收拾着,突然一下来了十多位客人,每人占了一张桌子,可就都只点了一碗三个铜板的素面。 本来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们吃面的速度太慢了,简直就是一根一根吃的,一碗面足足吃了有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见他们吃完了结账走人了,可是又来了一批,也是如此。别的客人要进来吃饭,看见没空座都走了。我们一天到晚尽在煮面了。” “那他们的面吃完了吗?吃不完可是十倍的价!”穆仙儿问道。 毛阿五道:“吃完了啊。按东家的吩咐,避免浪费,每个点了素面的,我们都说清楚了,无论他几个人吃,一碗素面必须吃完,剩一根面就按三十个铜板算价了。” 穆仙儿冥思一会儿:“说不定就是一大波儿难民,想在店里歇歇脚,蹭点清凉。” “不不不,昨天一天也是如此。掌柜的让我偷偷跟着那些人,发现他们吃完了面都聚在了不远处的空巷子里,有一个少年在给他们发钱呢。 东家你也知道,我们店里卖素面的初衷本就是为了一些穷人能填饱肚子,也就只能保个本儿,如果每天没有几桌客人来吃饭,别说买的菜要烂,我们每天这么多人的工钱怕是都挣不回来了。 那少年古灵精怪的,还会些功夫,昨天没能抓到他,谁知道,他今天还亲自登门来了,一次就带了足足五十人……” “什么?今天又来了?”穆仙儿起身问道,双眉也拧在了一起。 “嗯。” “也就只点了面?” 毛阿五满脸愤怒:“点面吃也就忍了,今天连一碗面都没点,就点了十壶茶,东家你不是说现在天热,让挂出了牌子:“茶水免费”吗?他们就在这儿上面做功夫哩,从早上进了店,就悠闲地吃茶,听方老伯讲故事。这眼看快中午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怕是今天一天又做不了生意了。” 穆仙儿也愤然起身:“放肆,敢到我店里撒野,他是活腻歪了吧。为首的是什么人?福伯不认识吗?” “福伯也不认识,那小子岁数不大,约莫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话口气倒是不小,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 “走,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孩子缺乏管教,让我替他爷娘教教他规矩。”穆仙儿嘴上说道,从身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气冲冲地朝外去了。 “哎,主子,打把伞,小心晒着。”钱管家赶紧撑开门边的伞递上。 “哎,仙儿,有话好说,你别惹事!”柳婉茹也追到门口喊道。 “呵呵,柳娘子你就放心吧,主子自有分寸。若真要惹事,就不是折根树枝教训人了,得去拿剑了。”钱管家安慰道,好似非常了解穆仙儿似的。 …… 江湖客栈里黑压压的聚满了人,有拿了钱来占座的,也有来围观的。角落里,方老伯将醒木一拍,正讲着白云仙子杀了花蝴蝶为民除害的事。只见他讲得慷慨激昂,好似亲眼所见一样。 “好!”一个锦衣少年听得兴高采烈,不住地拍手称快,跟随他进店来的人也都鼓起掌来。 “哎,这客栈怕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昨个儿来就没位置,今日又是他们这群人把座位占了。看来是吃不成烧鸡了。”一人对身边的好友说道,满脸无奈。 “哎,掌柜的,就没有别的位置了?”另一人问道。 福伯叹了口气:“二位客官,实在是抱歉,东家吩咐了,二楼的雅间要她同意才能迎客,平日里也就只一楼开放。” “这样下去,怕是这店撑不了几天了吧?当初刚逃难来,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凑了三个铜板,要了一碗素面。掌柜的听说是我们一大家子吃,那碗大的都快赶上盆了。那可是我们逃难两个月来吃上的第一顿饱饭啊。如今,我们兄弟三人也都在城里找到了活计,隔三差五也过来点两个菜,捧个场,可这些人……哎。” “是啊,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啊?看他们这架势,是想闹得这客栈关门不成?这店的掌柜的、东家都是好人,哎,为什么好人总没有好报呢?” “是啊,是啊。” 围观的人中大多数是客栈里的常客,也都愤愤不平,为客栈的生意担忧起来。 “借过借过。”毛阿五大喊道。 穆仙儿收了伞,从人缝中钻进店来:“福伯,怎么回事?” “为首的人就是他。”福伯指向少年,面露苦笑。 穆仙儿上前两步,扬起手里的枝条朝少年的屁股就是一记下去。少年疼得一哆嗦,连围观的百姓也惊呆了,方老伯也住了口。 “谁?居然敢……”少年愤怒地转过身来,手已撸起了一只袖子,看架势不活动一下筋骨怕是收不了场了。 穆仙儿抱着枝条,脸上挂着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待少年还了手,便当街撒泼打滚,胡搅蛮缠,用尽一切小女子的手段,把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到县衙去。到时候自己凭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加上和穆县尉的关系,还怕治不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混蛋? 然而,少年的表现却让穆仙儿出乎意外。他原本是愤怒的,可是刚转过身,连撸袖子的手也停了,原本愤怒的脸上露出惊喜地笑容,朝穆仙儿大喊道:“姐姐,你还活着?” 穆仙儿也是一愣:“赵家宝?你怎么在这儿?” “呵呵呵,姐姐,果然是你!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来!”赵家宝兴奋地跳了起来,突然又停下来揉了揉屁股:“姐姐下手还是这么……呵呵……这么痛快!” 穆仙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将他拽过来,冲他耳朵吼道:“几年没见,人长高了,胆量也大了,居然敢在我店里来撒野!活腻了吧?” “不不,姐姐,疼,疼。”赵家宝扒开穆仙儿的手,挣脱开来,满脸悲痛:“姐姐误会了,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店,要不然就算借我十个胆,我也绝不敢来捣乱。” “废话少说,我中午还有客人等着吃饭哩,给我把场子收拾了。”穆仙儿说着,头也不回地只奔向了后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去去,都滚开,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赵家宝往门外扔出一袋铜钱,自己飞快朝穆仙儿追了去。 “客官,您几位?想吃点什么?” “客官,这边请。” 围观的一部分人留下来当了食客,另一部分人见没了热闹看,也悻悻而去,客堂里又恢复了正常。 “姐姐,姐姐,呵呵。我帮你扇扇,消消火。”赵家宝见穆仙儿躺在了桂花树下的躺椅上,跟了过去,挥起自己的扇子献起了殷勤。 穆仙儿道:“说!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在神龙山庄学功夫吗?” 赵家宝摊了摊手:“五年时间到了,不就下山了嘛。姐姐,你不知道,神龙山庄可出了大事了!” 第375章 家宝故事,山庄变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暗自笑笑,明知故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赵家宝神秘地接着道: “我的那个师父,他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东方英,而是叫东方雄,是东方英的孪生弟弟。真正的东方英被他毁了容貌,坠入了绝情崖,幸而被神医杜如海所救。 就在半个月前,穆钦差突然带着一队人上了山,亮出了圣人御赐的金牌,东方雄以为穆钦差因公务来访,亲自带着东方宏和所有弟子相迎。 谁知道,穆钦差却一指身边的无脸僧,对东方雄说:东方雄,如今,你兄长就在你面前。你还要冒充东方英到什么时候? 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时可把我们惊呆了,底下的人都炸开了锅。 东方雄脸一红,问道:使君,在下实在不知你此话何意? 东方宏看向无脸僧道:使君刚才说他是谁?他不是凡若寺的无脸大师吗? 穆钦差当时就用扇子指着东方宏的鼻子骂道:他才是你父亲!你怎么当人家儿子的,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 东方宏被他骂懵了,看看无脸僧又看看东方雄,最后又把眼光落在了穆钦差身后两个黑衣人身上。 哦,那两人以前到神龙山庄住过几天,是一对师徒,武功高得很,所以我对他们还有些印象。年轻的叫穆君逸,是东方宏的朋友;岁数大点的是穆君逸的师父欧阳清风,据说和东方英有些交情。 穆钦差却朝身边的银白胡子道:杜如海,你来给他们讲讲有关东方英的事情吧。 原来,那人就是襄州城有名的神医杜如海,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东方英的朋友,而且据他所说,十八年前杀了东方雄妻儿,伤了东方神龙的人,还有十三年前潜入山庄盗书的人,居然都是东方雄,让人诧异地是,他更是假冒东方英霸占了神龙山庄。 真可惜姐姐当时不在,没见到那场面。东方雄当时脸色就变了,可他不愧是个伪君子,还一本正经地质问穆钦差的企图。连东方宏那个糊涂蛋也问穆钦差是不是又发病了。 呵呵,真是搞笑,明明是他们有问题,他们反而指责穆钦差脑子有毛病,说他到神龙山庄来是别有用心。 正在这个时候,姐姐你猜,谁来了?” 穆仙儿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微微一笑:“东方宏他母亲。” 赵家宝满脸钦佩:“姐姐,你太神了,这也能猜到?没错,就是师母!师母一直都在佛堂诵经礼佛,基本就没管过山庄的事,甚至连房门都不出的,你当年还见过她几面,而我们这些弟子,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直到绝情崖之战后,王姐姐回了山庄,才经常去陪她。一年后王姐姐和东方宏成亲之日,我们才在婚礼上见了她一次。按理说,自己儿子大婚,可是喜事,可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高兴,还不住地掩面而泣,把我们都搞糊涂了。后来大家推断,估计是她太激动了,比较多愁善感,也就没放在心上。 再后来王姐姐怀孕生子,都一直住在佛堂里,直到小娘子满月宴,她才出来露了面。 哎,我到神龙山庄整整五年了,就只见过师母两次,没想到穆钦差会有那么大面子,师母知道他来了,会亲自到会客厅相见。 穆钦差见师母出来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儿子当年才十二岁,一晃都十三年了,记不清自己的父亲倒也能理解。而你呢?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夫君呢? 当时师母就落泪了,她红着眼睛看着那个无脸僧,激动地问道:你是英郎吗? 无脸僧则唤她道:软软。 师母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和那个无脸僧抱在了一起,真的,那么多人看着呢,东方宏都吓坏了,上去准备把他们分开,被穆君逸拦住了。欧阳清风也拦住了东方雄。 所有人,包括穆钦差和陆县令带的一队当差的,还有神龙山庄的弟子,都震惊了,鸦雀无声。大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堂堂武林盟主的娘子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和尚抱在一起痛哭。只有穆钦差,他一个人在那儿摇着扇子,一个人在那儿笑。 片刻后,他们两人才分开来。师母的手还和无脸僧牵在一起,她擦了擦眼泪,指着无脸僧对东方宏说:宏儿,他才是你的父亲! 东方宏大惊道:母亲,你……你是不是也糊涂了? 师母无比激动道: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清醒过,他,就是我的夫君,神龙山庄的庄主东方英。而这人,他只不过长着和英郎一样的容貌而已。十八年前,他便为了得到《天书残卷》,不惜杀了妻儿,还重伤了先父。英郎顾及手足之情,又考虑到山庄的颜面,把他逐出了山门,对外却放出了话,说他也被贼人所杀。 可是,他死性不改,五年后,又趁机潜入山庄。那日宏儿十二岁生辰,蓝蓝也被我们收为义女,我们一时高兴,多吃了几杯酒…… 等我酒醒之后,发现他身负重伤,一时心急,还真没有辨出真假。可是,慢慢地,他的伤逐渐好了,我却感觉他跟英郎的习性很不相同。我以为是他弄丢了《天书残卷》心情不好,也只有好言相劝。可是时间久了,我发现我的怀疑成了真,他果然不是英郎,因为英郎会在我们独处时叫我软软,而不是称呼娘子。 我的武功在他之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将他的身份说出去,就杀了宏儿。我不知道英郎是否还活着,我更怕他伤害我的孩子,他不知道练了什么邪功,他连自己的妻儿都杀了,他就是一头野兽,发起疯来可能会杀光神龙山庄所有的人! 我只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问世事,而他也一直痴迷武学。我们倒是相安无事。为了搜寻更多功法,为了找到失踪的《天书残卷》,他收了好些弟子,还在泸州开了分馆,以收取学费,用这些钱来买通人替他宣扬神龙山庄的名气。 他,东方雄,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一个借着他兄长的颜面和名字为非作歹的江湖败类! 姐姐,你是不知道,师母当时简直就跟一头狮子似的,指着那东方雄一顿骂。可解气了。哼,谁让他只知道收我家的钱,不教我功夫的,说实话,也不怕姐姐笑话,这五年来,除了东方宏教了我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外,我这几年简直都被他耽误了。” “你还有脸说?东方宏教你功夫,也不见你学得多勤快嘛!”穆仙儿又是一枝条朝他肩头抽过,赵家宝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招,疼得皱起了眉。 “姐姐,你别打了。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赵家宝憋着嘴问道。 穆仙儿双眼一斜:“什么故事?” “当然是最精彩的部分了。你知道那穆钦差是怎么把东方雄抓起来的吗?” 穆仙儿轻蔑一笑:“东方英夫妻俩和杜如海均为人证,欧阳清风自称是东方神龙的好友白大侠的爱徒,身份自然是亲近不少,而后他再表明在十八年前就和东方英相识,拿出些话来对一下暗号,东方雄心虚,自然再也装不下去了。 而这些年来,东方雄所学的武功本就太过杂乱,再加上一本《天书残卷》修炼不当,他的功力不知不觉中早就被反噬殆尽了,又有欧阳师徒和东方英一起出手,还怕打不过他?叫人拿铁链子一锁,挑断了手足经络,任他再高的功夫,还不是废人一个了。 东方英还恳求留他一命,穆钦差答应了,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和宋风华一起送到京城交给圣人决断。 可是,圣人如今都听李辅国的意见,那李辅国本就是一个太监,自个儿就不健全,他能让落到自己手里的人好过吗?怕是东方雄和他义子宋风华死前会遭不少罪吧,不过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不像祝江,虽然可恶,可是也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已,穆钦差一时仁慈,还能给他次机会,留个全尸,入土为安。” 赵家宝惊讶地合不拢嘴了。穆仙儿一把将他的下巴顶了上去,得意地一笑:“知道我是谁吗?” 赵家宝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姐姐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的,那个东方宏估计都不知道姐姐还活着,每年的中元节都会和王姐姐去绝情崖祭拜,还给自己的女儿取名玉荷,那还是姐姐以前的化名哩。” “哼,所以啊,千万别和我斗,要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姐姐,这不都是误会嘛,我也就太无聊了,听说江湖客栈生意兴隆,一时想了些歪主意。呵呵,我也想看看,用这招能不能把穆钦差逼出来。因为我现在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了。在神龙山庄的时候我就向他表明了心迹,愿追随左右,穆钦差也挺喜欢我的,还摸了我的头,夸我机灵哩。可是,来襄州城七天了,连穆钦差的影子都没见到,哎。” 穆仙儿也顺手摸了摸他的头:“记得你以前倒是说过,你父亲一次给你交了五年的学费,现在学期到了,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穆钦差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要是一直都找不到他,就这么一直到处混吗?你现在住哪儿啊?下山时你父亲没去接你吗?” “就是我阿耶把我接回来的啊!阿耶得到了消息,觉得我再留在山庄也学不到东西了,七天前就去接了我。呵呵,要知道姐姐在这儿,我该早些来拜访的。”赵家宝说得满脸真诚。 穆仙儿揪了揪他的耳朵:“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找到穆钦差。你回家等着吧。” “是,那姐姐有消息了,记得派人到斜对面悦来酒楼知会我一声啊。” 穆仙儿手里的枝条又扬了起来:“什么?悦来酒楼?那刘掌柜你认识吗?” 赵家宝吐了吐舌头:“呵呵,那是我……我父亲,他说江湖客栈老和他抢生意,我……我才……” 穆仙儿大感意外:“你是刘掌柜的儿子?” 第376章 福祸相依,破格录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我爷娘成亲了好些年才生我,我出生之后又一直体弱多病。阿娘信佛,请了位大师帮忙看了,说是我和阿耶八字不合,十二岁之前都不能相见,要不然怕是活不了多久。于是,我便随了母姓,从小在外祖父家养着。 后来我七岁那年,阿娘听说神龙山庄招收学徒,想着学武能强身健体,便和我阿耶商议,给我出了五年的学费,算着我学完了就十二岁多了,刚好可以破了忌讳。 其实,我阿耶这些年也过得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在长安开了家客栈,听说就在西市,生意还不错,特别是每年科考,常常人满为患。他还计划着,等攒了钱,买一处大宅子,等我学成归来,让我在长安一展宏图哩。 可是后来,据说不知怎么的得罪了安王的人,隔三差五的有人赊账,还有人过来搜查,把客栈里的东西砸的砸,抢的抢。阿耶害怕了,便把客栈盘了出去,回襄州来开了悦来酒楼。” 赵家宝满脸庆幸:“我阿娘说,她还挺感谢在长安欺负阿耶的那些人,要不然,说不定阿耶还梦想着在长安安家乐业,等安史之乱,他们就死在长安了。” “哦,呵呵,不谢不谢,应该的哈。”穆仙儿忍不住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祸福相依吧。” 赵家宝不知道穆仙儿所谓的“不谢”从何说起,但听她说“福祸相依”,倒是相当赞同,于是也点点头:“没错,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谁会想到安禄山会叛乱,谁又会想到连武林盟主都是冒名顶替?哎,这世上的事,变数太多,所以,我就特看不惯我阿耶,把钱都攒着干什么?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哎,我的宝儿,我发现你这个小屁孩儿,倒是很有想法嘛!”穆仙儿说着,双手捧过他的脸揉搓着。 “哎,姐姐,我都大了,你别跟以前一样,还把我当个孩子。”赵家宝推开穆仙儿的手,脸也红了。 “哟,害羞了啊,怕被你未来的娘子看到了?”穆仙儿一脸坏笑道。 “姐姐尽取笑我,我是怕姐夫误会。”赵家宝说着,朝周围看去:“当年那个和姐姐上山的人呢?” “他已经不在了。”穆仙儿收敛了笑容,见他还想再问,便又扬起了枝条:“好了好了,回去吧,穆钦差会去看你的。” “真的?”赵家宝似有疑虑。 穆仙儿便得意起来:“我阿兄穆君逸可是钦差最得力的手下,也就传个话的事。” “什么?你是那个穆县尉的妹妹?”赵家宝又惊又喜:“姐姐,你到底有多少身份?多少名字啊?” 穆仙儿白了他一眼:“我就叫穆仙儿,哪儿来别的名字?” “哦,明白明白。哦,姐姐,我现在也把姓改回来了,你以后得叫我刘家宝了。” “滚。”穆仙儿挥挥手,已回了房。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说不清楚,原以为那个刘掌柜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没想到也是一心为了孩子。这世上,怕是所有父母都会为了孩子不惜一切,哪怕是师父冷阑珊那样的人,也会为了救李殷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穆仙儿看了看手上的人皮 面具,这些天热,一晃穆悠也有半个月没露面了。 换好了装容,穆悠对着镜子看看,外表倒是挺不错,只是裹着布的胸勒得有些难受,还有脸上蒙的一层让人也不舒服。 他整了整身上的布包,拿出扇子不住地摇着,好像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似的…… *** 悦来酒楼。 “客官,里面请,您几位?”店小二热情招呼道。 穆悠笑笑:“小满啊,赵……哦,刘家宝在吗?” “客官找我们少东家?”店小二小满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只觉得他似曾相识,挠了挠头也没想出他的名字来,便朝柜前喊道:“小郎君,有人找。” 刘掌柜正在教儿子记账,父子俩抬起头来,一时倒是表情各异:刘掌柜已认出了进店的是穆悠,这个欠了自己五十两银子的老赖,今日登门不知所谓何事?他现在是钦差,若是还跟在长安一样要赊个账什么的,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又岂敢拒绝。而刘家宝则是无比惊喜,仙儿姐姐果然是个靠谱的人,真的把钦差给自己请来了。 “在下刘家宝,拜见使君。”刘家宝迎了上来,赶紧见礼。 “刘某拜见使君,不知使君今日登门所为何事?”刘掌柜也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穆悠扇着扇子看了一眼空旷的客堂:“给我准备几个你们的招牌菜,再来一壶好酒,哦,带走的,我要去看个朋友。” 刘掌柜只觉得心里又在滴血了,就他这么一张口,一百文钱又没了。 “阿耶,快啊,给使君准备去啊。”刘家宝催促道,往穆悠身边凑了凑:“呵呵,使君真是太厉害了,我真的好崇拜你。” 穆悠笑笑:“你上次不是都夸过了吗?再夸我会骄傲的。听说你找我?” “哦,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使君特别厉害,想跟着你,一起捍卫襄州城。” 穆悠接过他的茶吃上一口,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是太小了,好好儿练功夫,还有,多读读书,等个五六年,保证比我天眼队那些人强一百倍。不过,你小子挺机灵的,我可以破格先把你招进去,但是先不能声张,你就做我天眼队的密探,若是发现襄州城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可以偷偷去江湖客栈告知你仙儿姐姐。这俸禄嘛,我还要想想该怎么发。” “不用了,不用俸禄,能为使君分忧,刘某万死不辞。”刘家宝大喜,装模作样地抱拳道。 两人扯了几句闲话的功夫,酒菜便备好了,穆悠瞧了瞧刘掌柜那一脸心疼又无奈的可怜样,扔下一两银子,拎走了食盒。 “他给钱了,呵呵,小满,宝儿,你看,还有多的。”刘掌柜捧着银子,也惊喜不已。 …… 穆悠的食盒直拎到了蒙捕头的家门口,龙雨寒正帮师父整理着满院的竹筐子,听到敲门声,一时倒是一愣。 “快快快,开门去,一定又是小穆来了,呵呵,不知他今日又会给我送什么好吃的。” “小穆?”龙雨寒倒是三番两次听师父提过这个人,一直未能得见,没想到今日倒是有缘碰到了。他飞快地去开了院门,可门口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 “老蒙,猜猜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穆悠不等龙雨寒见礼,一把扒开他,已自行进了院子。 “小穆啊,这个月忙什么呢?都快月底了,才想起我来。”蒙捕头双手转着轮椅的轮子,也迎了上来,嘴里责怪道,脸上却乐开了花。 穆悠来到树下,将食盒放在石桌旁,将里面的酒菜逐一摆了出来:“这个月太热了,懒得出门,今日在悦来酒楼带了几个小菜,来,快来尝尝。” “哦,好好好,闻着就香。” 穆悠的眼光落在他椅子上:“你这轮椅用得如何?” “好,舒服,这一路出去也平坦,平日里编几个筐了拿去换几个铜板,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然后就等着你过来给我捎顿好吃的。呵呵呵。”蒙捕头笑道,接过穆悠倒的酒眯着眼睛吃了口:“嗯,不错,跟江湖客栈卖的出自同一家酒肆。” “厉害了,老蒙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穆悠夸道,眼睛看向了龙雨寒:“你要不要过来陪你师父吃几杯?” “嗯,没错,他就是我常给你提过的龙雨寒,以前和胖子闲来无事,爱教他练上几招,这小子特别刻苦,每日勤加苦练,现在怕是功夫已在我之上了。” “师父,你……你说的那个经常过来看你的朋友就是……”龙雨寒看了眼穆悠,不知要不要道明他的身份。 “嗯,就是小穆,他也是帮钦差做事的,不过是暗探。雨寒,你可要保密,不许透露他的身份,知道吗?” 龙雨寒抱拳道:“是,师父。” “哎,痛快啊,以前我心里一直装着恨,如今大仇得报,真是痛快!”蒙捕头又吃了口酒,无比满足,他又倒了杯酒浇在地上:“胖子,来,你尝尝这酒,你以前不是总闹着要我请你的吗?我可每次都没忘了给你一杯啊!” 两人陪他闲聊了一会儿,借故离去。 龙雨寒看向身边的穆悠:“谢谢你经常过来看望我师父,还找人帮他重新修葺了院子,还给他做了轮椅。” 穆悠使劲摇着扇子:“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他的腿是因为抓捕奸细而没的,虽然雷刺史给了抚恤银,可是他还差人关怀,我反正也闲,有空就来看看。” “你跟我见过的官员都不一样,每天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可你却干了好多别人没能想到的事。”龙雨寒夸道,突然脸色凝重,朝前追去。 “怎么了?”穆悠追上龙雨寒:“出什么事了?” 龙雨寒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额上淌下汗来:“使君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子从这儿走过?” “白衣女子?”穆悠松了松领子,拿扇子一阵猛扇:“害我跟着瞎紧张一场,我还以为你发现细作了哩。” “不是,不是细作。”龙雨寒看了几遍,想是一无所获,眼中也无比失望。 穆悠一脸坏笑地凑上去:“漂亮吗?” “什么?” “刚才见到的女子,呃,是不是美若天仙啊?要不然这人的魂儿哪去了?” 龙雨寒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她戴着白纱斗笠,没看到她的容貌。” “哦。这几天热,出来逛的人怕热都会戴斗笠打伞,可不好找啊。”穆悠将扇子盖在头顶:“你是继续逛呢?还是陪我去县衙和刺史府看看?” 龙雨寒叹了口气:“难得使君还想到要忙公务,我岂能不支持?” “走吧。顺路买几个甜瓜给他们解解渴。” 两人走远,方才的街角却现出一个人来,只见她一身白衣胜雪,头戴白纱斗笠,手持宝剑。微风拂过,掀开她面纱的一角,她怒视着二人的背影,朱唇一扬:“穆悠,别来无恙?” 第377章 女大当嫁,寻人生子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转过来我看看,嗯,你们看,姑姑漂不漂亮?”柳婉茹帮穆仙儿整理好裙子,自己打量一番,倒是无比满意。 “姑姑真漂亮,像阿娘一样漂亮。”子谦牵着子玥的手,仰着小脸夸道。 “哇,瞧我们子谦这张小嘴甜的,是不是吃蜜了,是不是,是不是?”穆仙儿心头大喜,双手捏着子谦的小脸轻轻揪上两下,又在他身上挠起痒痒来。 “呵呵呵呵,没……没吃蜜。”子谦痒得边躲边叫。穆仙儿却一点儿不客气,赶上一步,将他抱了起来,就朝空中抛去。 “要……要……”子玥见哥哥飞上了天,也跳着朝穆仙儿伸出双手喊道。 “好。”穆仙儿将子谦放下,又抱起了子玥,抛得更高了。 “我我我,姑姑!”子谦还没玩好,也在一旁跳了起来。 “好,子谦。” “来,子玥。” 穆仙儿扔出这个接住那个,一时乐得也跟个孩子似的。 “仙儿……”柳婉茹见穆仙儿又这样玩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吓得双手捂住了胸口,想去制止,又怕一说话害她分心,要是一不留神接不住,这么高摔下来,那……柳婉茹不敢想,双眉拧到了一块儿,脸都白了。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将两个孩子一并搂住放到了地上,他的脸黑沉的如同他手里的黑剑,双目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穆大哥。”柳婉茹见了他,终于松了口气,一把牵住了自己的两个宝贝。 “黑着张脸杵这儿干嘛啊?”穆仙儿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兄长,压根儿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惹得这只乌鸦恢复了本性。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摔了孩子该怎么办?”穆君逸怒道,对于这个妹妹,他一直告诫自己要多一分温柔,可是每次她总会做出一些挑战自己脾气的事来,这一点总让人特别无奈。 “怎么会?我看着哩,凭我的身手,你觉得我会接不住他们?你看他们两个,玩得多开心。是不是啊,子谦子玥?”果然,穆仙儿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没心没肺的一脸得意。 “我还要,姑姑,要。” “我……我……” 两个孩子围了上来,一人抱住了穆仙儿一条腿,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阿耶买了灯笼在门口,你们还想不想挂灯笼的?”穆君逸觉得再多说兄妹俩估计又要切磋一番了,赶紧转了话题。 “我要……我要挂。” “我……要……” 孩子们见有了新的玩意儿,又欢呼雀跃起来。 柳婉茹叹了口气,轻轻抓起穆仙儿的手:“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明日就是七夕了。你倒底是如何打算的?你和李殷,真的就这么分了?” 穆仙儿将眼一斜:“姐姐怎么又提这事?我不是都给你说过了吗,我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以穆悠的身份和他谈过几次。他亲口对我说:对于穆仙儿,他就只记得在江湖客栈的模糊身影,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他只有感激和愧疚。而对于沈雪燕,他除了感激,却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他们还有孩子。” “好。你能得到他的真心话,能比较冷静地分析你们之间的问题,这样很好。可是,既然你已经看开了,是不是就应该把他放下了?趁年轻,找个人嫁了,也生个一男半女的,省得没事儿老玩儿我的孩子。”柳婉茹说着,眼光温柔地看向门口,穆君逸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正走了过来。 穆仙儿瞬间嘟起嘴来:“敢情姐姐说了半天,是怕我把子谦子玥玩儿坏了啊?行,我这就找个人生孩子去,生个自己的孩子,想怎么整,别人都管不着。” “哎,这丫头,怎么都不知道害臊?”柳婉茹摇了摇头,朝穆君逸笑道:“我已经把你的话都转告仙儿了。放心吧,她比我们想的都要坚强。” “子谦,带妹妹去玩儿吧,小心点啊。”穆君逸放下孩子,叹了口气:“对于仙儿,我真不是个合格的兄长,有时候,原本是为了她好,却总让她厌烦。所以,有关李殷这件事,我坚持忍住了没有参与,我希望她能自己解决,可是,她是不是真的就如她表现的这么洒脱呢?” “身为她的兄嫂,有些事该我们操心的,自然是不能推脱。你平时在襄州城到处逛,就没留意一下?整个襄州城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个配得上仙儿的?” 穆君逸面露难色:“你是说,给仙儿说媒?” “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仙儿马上就二十一了,不能再拖了。” “这……我看看啊,仙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不满意,我们选的再好又有什么用?”穆君逸瞧瞧左右无人,拉起柳婉茹的手:“除非是她自己相中了,主动投怀送抱,我们再帮忙添把火。” 柳婉茹听了这话,再看着穆君逸那一脸坏笑,知道他这是在隐晦的说穆仙儿熬汤促进他们相好的事,一时羞愧地就朝穆君逸怀里一拳:“都过了多久了,你还笑我!” 穆君逸一手握住她的拳头,温柔笑道:“没笑你,只是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回味无穷。” “讨厌。” 穆君逸将头靠了过去:“说得又是反话?” “锦绣,小钱钱,好了没有?”穆仙儿大喊道。 穆君逸吓得赶紧分开,只见穆仙儿撑着伞已来到院子里,钱管家小跑过来递上一个包袱,锦绣则从厨房出来,将一个食盒递到她手上。 “仙儿,你……你这是要去哪儿?”穆君逸看了一眼她这架势,一脸迷茫。 穆仙儿将眼一斜:“找人生孩子去啊!” “什么?仙儿……”柳婉茹来不及多问,穆仙儿已没了踪影。 “生孩子?生什么孩子啊?”钱管家也是一脸懵。 穆君逸看向二人:“你们给她准备了什么?” 钱管家有些慌了:“主子说要一身换洗的衣裳,我就给收拾了。” 锦绣也有些不安:“那是我给欧阳大侠准备的晚饭,娘子说,今晚不用我去送,她找欧阳大侠有事,带过去就好。出什么事了?” 穆君逸一时倒是呆住了,片刻后深深地咽了口唾沫:“仙儿,她……她去找我师父!” “呃……这……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穆大哥,你别多想,她估计这几天也闲了。那个东方宏不是把《神龙剑谱》送给欧阳前辈了吗?仙儿肯定是去看看欧阳前辈的剑法练得如何了。”柳婉茹安慰道,自己也有些慌神。 “你们先吃饭吧,我去翠竹阁看看。”穆君逸交待一番,也急行而去。 翠竹阁里一片宁静,只有微风偶尔拂过竹林,留下几声私语,连盛夏最爱热闹的蝉也被欧阳清风的剑气所折服,不敢再露脸高歌了。 欧阳清风练完了一招,停下来仔细研究《剑谱》上的招式。突然,一阵竹叶雨纷纷而下,将他的书也遮住了。他能感受到一股很强的气,正是这股气引导了落叶的方向,而目的,只是为了妨碍他看书。 此时正值酉时初,能来翠竹阁的只有锦绣,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是如此。而今日,显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子,一个始终飘忽不定的女子。毫无疑问,她定是来试探自己的功夫的。多年前,江湖上把我们二人称为“江湖双煞”时,不就一直有人想知道我们哪个更胜一筹吗? 欧阳清风抿嘴一笑,抖掉竹叶,将书合了起来,收入怀中,连魅影也回了鞘。他不想跟她打,逸儿说,她好胜心太强,一时打急了,伤着哪个都不好,更何况,如今美女蛇已经“死了”,又何必要纠结答案。而他们新的称号是“黑白无常”,如今却是江湖人口中恩爱的情侣,又怎会兵戎相见呢? “哎,没意思。”穆仙儿已现了身,她将包袱和食盒放在石桌上,手里还扬着伞。见欧阳清风连剑都收了,笑着朝自己走来,知道他不想切磋,也就不再勉强了。 “今天怎么是你过来?你不是说要思索人生的吗?想明白了?”欧阳清风笑道。 “想明白了。”穆仙儿将包袱挂在枝头,取出酒菜来:“师兄的《剑谱》练得如何了?需要我指点就说,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别不好意思。” “还行,其实整个招式跟师父当年教我的都是大同小异,有些只是出招的顺序和力度有稍许改变。” 穆仙儿也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才大胆揣测,外祖父就是和东方神龙一起编纂《天书残卷》和《神龙剑谱》的那个白大侠。 哼,这老家伙,怎么当别人的结义兄弟的?当年不但抢了别人的女人,还抢走了紫电青霜剑,连两人一起研究出来的武功心法和剑谱也被他稍作改动,取名“云中飞仙”,还用了阿娘的名字。” “仙儿,不可以这么说师父。”欧阳清风制止道:“东方神龙前辈早已仙逝,师父若是还在世上,也是临近古稀之年了。东方宏说,这本《剑谱》既然是他们二人之作,理应受益于他们的后世子孙,所以才送给了我,而《天书残卷》缺了两页,紫电青霜剑也不能出鞘,落入江湖,只会徒增烦恼,所以暂存在了神龙山庄。” “哎,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会说话。东方英不是回了山庄吗?难不成还真就只是和他的软软一起含饴弄孙?得空时,他绝对会仔细研究,回忆起缺失的那两页的内容来。到时候就看他能不能如花无忌一般聪慧,悟出里面的招式来,然后再让紫电青霜剑重新出鞘。”穆仙儿满脸鄙视道:“早知如此,我还和李殷费什么功夫去盗书?哎,就是给天下人徒留了个故事而已。” “好了,这些事不提也罢。”欧阳清风揪下一只鸡腿递给穆仙儿,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看你还带着包袱,是准备在这儿陪我练剑吗?” “不是啊,我都没带大宝,练什么剑!”穆仙儿啃了一口鸡腿,羞涩一笑:“我来找你……想和你……呃……生个孩子!” 第378章 缘分非浅,天生绝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什么!”欧阳清风一惊,一口酒也吐了出来,随即捂着胸口好一阵咳嗽。 “没事儿吧?”穆仙儿关切地为他拍了拍背:“你至于吗?激动成这样?” “激动?是惊吓好吧。”欧阳清风缓过劲儿来,摸了摸胸口,匪夷所思地看向穆仙儿:“你确定现在自己是清醒的?没有找错人?” “我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李殷都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了,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男人生个孩子?”穆仙儿说着,连鸡腿也放下了,见欧阳清风起身欲走,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主动点儿?我敢保证,当年你就是畏畏缩缩不肯跟我阿娘示爱,才让穆悠钻了空子,抢走了我娘的芳心,对吧?” “我……我觉得我们两人之间不适合讨论这些。”欧阳清风摸了摸发烫的面颊,想分开穆仙儿的手,奈何她搂得太紧,未能如愿,想用力,又怕弄疼了她,只得任由她在自己脖子上挂着。 穆仙儿有些不悦:“怎么不适合了?其实我们两个才是绝配。以前江湖人称呼我们为“江湖双煞”,现在为“黑白无常”,你没听我客栈里方老伯说故事吗?早就把我们讲成一对情侣了。我们难道不应该顺应民心,真正的在一起吗?” 欧阳清风急了:“这故事归故事,故事中谁知道你嫁过李殷?我们实际是什么关系,怎能按故事里面活呢?” “你嫌弃我?”穆仙儿松了手,瞪着眼看着他:“你嫌弃我嫁过人了,不再是完璧之身?哼,没想到你也是如此低俗之人!” 欧阳清风有些手足无措了:“不,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哎……我……” “那不就得了,你看我们多般配。为什么我阿娘当年和你在一起那么久都不嫁给你?为什么她和穆悠生了我?为什么八年前我会在杨府救你?为什么三年前你会在西城门外救我?为什么你至今孑然一身?为什么我现在也没了夫君?……缘分!这种种的一切都是缘分!喏,包括我们脸上的伤疤都一样,我在右额上,你在右脸上,都用头发遮着。缘分!” 欧阳清风彻底呆了,看了看穆仙儿,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毅然直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已经够乱了,当初就不该依着你叫我师兄,搞得现在逸儿都这么尴尬,要是……不不不,你冷静一会儿,先吃饭行吗?” “好。边吃边聊。”穆仙儿又拿起鸡腿来,咬了一口,接着郑重地说道:“其实你完全不用为这些称呼犯愁,你是穆君逸的师父,若是我们成了亲,我自然也就成了他师娘了,我也会跟你一样称呼他为“逸儿”。这很好解决啊。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会逼着你跟我一样叫他“大哥”?你放心,凭我们两个的功夫,他敢?” “不……我……我都四十五了,比你大了二十多岁……” 穆仙儿勾起欧阳清风的下巴:“年龄不是问题。我们现在一起练功,一起去行侠仗义,多般配。我这人平日里也不爱化妆,看起来就有些显老,而师兄你武功高强,行事作派干净利落,最多也就像三十多岁而已,真的挺般配!” 欧阳清风抹了把汗:“哎,现在看不出来,那十年后呢?二十年后了?到时候我成了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了,你才四十出头,我若先走了,你怎么办?” “哦,师兄原来是担心这个啊?”穆仙儿满脸欣喜:“我就说嘛,师兄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其实这个也好解决。通过我和李殷的事,我现在把一切都看透彻了。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我们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就好。若是数十年后,你不幸先我而去,我也会好好儿活着,若是我们的儿女孝顺,有他们陪着度过余生就好。如果我还是风韵犹存,大可以再去找个好男人,来一场黄昏恋也不错。” 欧阳清风只觉得头上的汗止不住了,他使劲儿掐着眉心,思考着该如何答话。穆仙儿,她确实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可是,她真的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妻子吗?原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谁知她突然和自己说了这些,还如此冷静地把所有事情都分析地如此透彻。 “怎样?成吗?你绝对亏不了?”穆仙儿豪放地啃下一大块鸡肉在嘴里咀嚼着,许是做了几个月生意,现在开口闭口都盈亏。 “我……我总觉得还是没有那种感觉,就是……我也说不明白……”欧阳清风彻底崩溃了,倒了一杯酒恍惚地一饮而尽。 “感觉?”穆仙儿抹了把嘴,一脸坏笑地凑上前去:“要不,先亲一下试试?真的,当初在悦来客栈,李殷……哦,不提他。来嘛,我们试试,反正这儿也没人。” “我……哎,不行。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们呢。” “哪儿有?” “你娘……一定是你娘在天上盯着我们,我……我以前是喜欢你娘,可是……我真的没把我们往那方面想……”欧阳清风坐立不安了,眼睛四处张望一番,只感觉心头已乱作了一团麻。 “没人,来,试试嘛。”穆仙儿说着,又勾上了他的脖子,将头缓缓地靠了过去。 欧阳清风不敢动了,他握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只觉整颗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天色不知不觉中也暗了下来,似乎是怕他们羞怯,给他们拉上了一块帷幔。 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欧阳清风的感觉是对的,在这片宁静的竹林深处,确实有一个人在盯着他们。 那人比他们更加激动,更加焦急,他一会儿咬着唇,一会儿又捏着拳,直至看着二人又搂在了一起,终于默默地离去,把一片无奈的叹息轻轻地留在了微风里。 穆君逸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所有人都用完了晚饭,子谦子玥他们估计早就睡了。 他失魂落魄地进了房间,柳婉茹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上来:“回来了啊?” “嗯。” “仙儿呢?” 穆君逸满脸无奈:“在翠竹阁住下了。” “哦,放心吧,有欧阳前辈在,不会有事儿的。”柳婉茹安慰道。 “师父,哎……”穆君逸再次长叹一声,将所闻所见便和盘托出了。 柳婉茹听着,脸上先是诧异,接着又有些羞愧,须臾后她微微一笑:“仙儿有她自己的主见,她喜欢谁,又岂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其实,欧阳前辈除了年龄比仙儿大,其他方面还真的挺配的,这些年来,他对仙儿也是呵护有加,仙儿跟着他会幸福的。” “可是,他……他是我师父!”穆君逸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我说过,我希望师父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子,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我更希望仙儿能找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忘了李殷。可是,我从没想过他们两个会在一起,我……”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好像是盘子摔碎的声音。穆君逸打开房门,只见饭菜撒了一地,锦绣正弯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没事儿吧?” “哦,穆县尉,听你回来了,我给你热了些饭菜……我……我再去给你热去。”锦绣慌乱地拿过墙角的扫帚清理了,又奔向了厨房。 “是锦绣。”穆君逸道:“子谦他们都睡了吗?” “睡了。两个家伙都要听奶娘讲故事,都跟着奶娘睡去了。”柳婉茹将艾叶香炉在床上薰了一圈,放下帷幔,坐到梳妆台上散起头发来。 穆君逸上前帮她取下金钗和与之相配的金叶子耳环,心中还是有些不畅快。 “好了。仙儿不是总怪我们爱瞎操心嘛,现在我们就什么都不管了。吃了饭早些睡吧。” …… 翌日,终于到了七月初七,一大清早,一家人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吃早饭,当然了,欧阳清风和穆仙儿是一同从外面回来的,让其他人还等了一会儿。 穆君逸有些不自在,见到二人过来,淡淡一笑,朝座位指指:“坐吧。” “大哥一会儿陪我去府衙吧。”穆仙儿见田娘子和两个孩子不在,说话也就没有了顾虑。 穆君逸瞧见两人都换了衣裳,轻咳一声,朝穆仙儿道:“以后,你就不用再叫我大哥了。” 穆仙儿接过锦绣递过来的粥吃了一口,满脸诧异道:“那我叫你什么?” 穆君逸叹了口气:“叫我名字吧。” “哦,好。” “主子,你昨天一夜都没回来啊?”钱管家问道。 “嗯,陪师兄练了会儿剑,太晚了就在翠竹阁住下了。呵呵,到底在湖边,湖风吹来,特别凉快,又安静,睡得特舒服。”穆仙儿啃了口包子,看起来心情大好。 锦绣刚给欧阳清风盛好粥递过去,不禁手一抖,粥也洒在了欧阳清风的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锦绣慌忙道歉,抓过他的手来,帮忙用丝帕擦起袖子上的粥来,擦着擦着,想是意识到不该与他如此接触,赶紧又缩回手来,手臂撞得装包子的竹筐子也翻了。 “锦绣,怎么毛手毛脚的了?”穆仙儿眼疾手快,一把抢回来一大家子的早饭,朝锦绣埋怨道。 “好了。”穆君逸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和妹妹:“我昨天想了半夜,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什么时候给你们把事儿办了吧。不管如何,总还是要有个仪式,至少也要一套喜服,拜个天地吧。” 穆仙儿的包子停在了嘴边,她迷茫地朝穆君逸看去:“拜天地?谁要成亲了?” 第379章 出于本能,恰逢佳节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君逸一拍桌子,憋了一夜的火终于发作了:“穆仙儿,你……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了,你还如此气我!身为女子,多多少少还是应该顾及一下礼仪廉耻,你们昨晚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穆仙儿一掌拍得比他更响:“穆君逸,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做什么了啊?” “穆大哥。”柳婉茹唯恐兄妹俩又打起来,赶紧去拉穆君逸。 欧阳清风也忙解释道:“逸儿,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仙儿昨晚在翠竹阁就是闲聊了一会儿,然后练了会儿剑,没有做什么你担心的事。” “什么叫“可能是误会了”,本来就是他冤枉人,我们是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会如他想象的一般做出不知羞耻的事来呢?”穆仙儿满脸鄙视地看向穆君逸:“师兄,你看他这副样子,你怎么教出这么个徒弟来了?” 穆君逸迷惑了:“师父,仙儿她说的是真的?” “看看,又不信我!”穆仙儿接着啃起包子来:“师兄,我就说吧,阿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会盯着我们,只可能是穆君逸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在偷窥。” “你……” “好了,都吃饭吧。”柳婉茹劝道,知道穆君逸怕是又被仙儿耍了,朝她无奈的笑笑:“今日七夕佳节,你不是最爱热闹吗?吃完饭了出去逛逛。” “嗯,好。”穆仙儿点点头,关切地看向欧阳清风:“师兄,你的脸还疼吗?” “没事儿了。”欧阳清风把头埋得更低了。 所有人都有些迷糊了,昨晚的翠竹阁,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仙儿偷偷一笑,不禁也想起了昨晚的事来。 当时听了柳婉茹的话,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不过,她说的没错,身为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嫁给一个自己知根知底,对自己呵护有加的人,总比婚后再慢慢培养感情的好。 穆仙儿有些激动,她本来就是一个大胆的女子,见欧阳清风还有多般顾虑,好一通劝解之后,勾上了他的脖子,将头缓缓地靠了过去。 她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因为自己也如他一样。他的唇近在咫尺,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只留唇边桃花酿的香味淡淡地飘了过来。 浅尝辄止即可,慢慢来……穆仙儿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不能吃酒,可这点残留的酒味儿倒不足为惧,这个早就和李殷证实了。 可是,让她糊涂的是,就在即将碰到他的双唇时,她却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她将头缩了回来,迷茫地看着呆住了的欧阳清风,歉意地笑笑:“不知怎的,呵呵,有些下不了口,要不,你来,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男人主动才是。” “我?”欧阳清风趁机缓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在穆仙儿的再三鼓励下,终于抖抖索索地朝她过来了……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欧阳清风摸着脸颊先是一愣,旋即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 “对不起,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穆仙儿也回过神来,慌乱地替他揉起脸来。 “我知道。”欧阳清风笑道:“你就算不打我,我怕也如你刚才一样,呵呵,下不了口。” “为什么?”穆仙儿挠了挠头,一直以来,她都自诩是个聪明人,而此刻,却一时找不到答案。 “本能。”欧阳清风迟疑了片刻,认真地答道:“这就好比现在突然有人拿剑杀你,出于本能,你会躲开一样。你上次不正是用这一招把那个祝江绳之以法了吗?” “本能?”穆仙儿仔细揣摩着这个词:“可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人之间是有感情的啊?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就不能再进一步呢?” 欧阳清风又倒了一杯酒缓缓地饮下,终于,他微微一笑:“当初在桃花坳见到你时,因为把你当成了师妹,我确实喜欢过你,可是后来,慢慢地和你待久了,我却越来越困惑,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你是一种什么感情。看着你和李殷出双入对,我会有一种失落感,可是,见你们那么恩爱,我又不自主地会为你感到开心。迷茫了这么久,你刚才一巴掌,终于给了我答案。” “什么答案?” 欧阳清风慈祥地拍了拍穆仙儿的头:“其实,这几年来,在我内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对你的感情,和对逸儿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只因为你们都是白云仙的孩子。 穆悠,他虽是你们的父亲,可是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他虽然是我的情敌,可也是我的朋友,我在他的坟前承诺过,要好好儿替他照顾他的孩子。呵呵,以前以为就只有逸儿,后来既然知道了你也是他的女儿,当然也就把你算进去了。” 穆仙儿看着欧阳清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愿做我的夫君,只愿替穆悠做我的……父亲?” “不是愿不愿意,只是一种最真实的感受而已。难道你不觉得吗?这几年来,你又何尝不是把我当成父亲般的依赖?因为,你就没见过自己的生父,在杨国忠那个贼子身边,你也未能感受到父爱。你只能在你的“姑父”和“萧叔”身上找到一点他们关心自己孩子时顺手分给你的一丝疼爱而已。直到遇到了我。” 穆仙儿不禁可怜起自己来,又夹杂着一些庆幸,她猛地一头又扎到了欧阳清风怀里:“嗯,师兄分析的很有道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师兄的怀抱是最温暖的。呵呵,我现在和你如此亲密,你可有觉得难为情?” “还好。”欧阳清风将她轻轻推开:“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省得逸儿他们担心。” 穆仙儿理了理头发,看了眼院墙外的竹林:“穆君逸什么时候走的?” 欧阳清风有些尴尬道:“逸儿刚才看到我们那样,怕是要误会了,你回去和他好好儿解释一下。” “哼,我今天就歇这儿了,我就是要他误会,师兄你说,他会不会急得睡不着觉啊?”穆仙儿一脸坏笑:“谁让他自己没主见,自从成亲了,一切都听柳婉茹的,你不知道,他连攒的钱都给柳婉茹保管了。 柳婉茹自从她父亲去世后,把钱财看得特别重,以前子谦刚断奶,就想着把田娘子辞退了,还是我帮着求情才留下她。如今,小钱钱虽然还是被称为管家,可是每天也只是如奴婢一样挑水劈柴打扫庭院,锦绣也得帮着她家洗衣做饭,有时候还要帮忙田娘子照看孩子。可是,她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人,这几个月来,连每个月的工钱都没出过。 我这些天也住在她家里,每天白吃白喝的,怕是她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多说。只好借口说我大了,催着我快些嫁人。” “你多心了吧,她如今两个孩子要养,当然得精打细算,为以后的日子多做打算,哪像我们孤家寡人,得过且过。”欧阳清风安慰道。 “是吗?那师兄为何不住她家了,而要住到翠竹阁来?别说是为了专心练功夫,还不是觉得怕花了她家的钱心里过意不去,给她钱吧,又觉得太见外了,怎么着都别扭。虽然穆君逸是我们最亲的人,可是这人一成了家,感觉好些事怎么就不一样了呢。”穆仙儿感叹道。 欧阳清风笑笑:“你不也一样吗?以前的穆仙儿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现在,却只是一间客栈的东家,改变可不是一点点。” 改变?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我吃饱了。”穆仙儿吃完粥,碗一丢,便回房去了,片刻后,便变成穆悠的样子出现在了刺史府,将一枚特殊的烟花升上了天空,召集起了天眼队。 “使君,今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龙雨寒问道。 这也正是大众的困惑,钦差平日里都难得露面,恰逢佳节,怎么倒想起来办公事了? 穆悠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一众捕快,依旧微微一笑:“分个队,有家室的,或是已经有了相好的,这边。” 众人虽然不解,还是迅速分开来。 穆悠朝他们一挥手:“今日佳节,你们既然有人等着,那就快散了吧。” “使君的意思是……” 穆悠摇着扇子道:“放你们一天假,还不愿意?” “愿意愿意,多谢使君。”小陈等人大喜,如脱弦的箭瞬间便没了影。 穆君逸和欧阳清风刚好跟了过来,见人去了一大半,穆悠又在剩下的人群中穿梭着,还不时与自己比一下高矮,问一下他们的年纪爱好。 “师父,她这是在“选美”吗?”穆君逸满脸无奈地问道。 “仙儿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这是好事。她现在是客栈的东家,找一个小捕快,倒也般配。”欧阳清风也明白了穆悠的企图,拉住穆君逸停在了院门口。 穆悠一番精挑细选,十多人也就只剩龙雨寒和秦勇兄弟俩了。他拍拍秦勇的肩往旁边一指:“你还小,不急。” “使君想干什么?”秦勇一脸懵,还是顺从地退到了一边。 穆悠朝龙雨寒满意地笑笑:“这几年来,安史之乱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们好久都没有高兴一下了。今天乃七夕佳节,徐县令举办了灯会,让大家乐一乐。 此刻街上的人就已经很多了,到了晚上,怕是更加拥挤不堪。虽然徐县令已经安排了人员巡视,雷刺史也派武长史加强了戒备,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秦勇,由你负责,带领他们着便衣分散在人流中,密切关注街上的状况,一有情况立即向武长史汇报。” 秦勇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兄,与众人抱拳道:“是。” “那我的任务呢?”龙雨寒见众人离去,穆悠却摇着扇子在一边傻笑,又有些不淡定了。 “哦,你嘛,呵呵,酉时到江湖客栈门口等着,会有人找你的。” 第380章 脉脉情丝,璀璨灯火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龙大哥。”穆仙儿由锦绣盛装打扮一番后,来到了大门口。 “哦,穆娘子,你这是要出去赏灯吗?”龙雨寒正着急等着任务,见穆仙儿过来打招呼,也揖手回了个礼。 穆仙儿温柔一笑:“我们走吧。” “去哪儿?” “嗯……去河边吧,好多人在那边放孔明灯,或者逛街也行,沿途都是花灯夜市,还可以猜灯谜。”穆仙儿满怀期待地说道,言语中略有些小兴奋。 龙雨寒一愣:“我们?哦……我……我今日还有公务在身。” “公务?”穆仙儿手里的团扇轻摇,朱唇一扬:“龙大哥言重了,只是一同逛逛街而已,大可随意些,不用当成什么公务。我大哥要去陪嫂嫂他们,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赏灯,故而去找了钦差,请他安排一名护卫。今晚有劳龙大哥了。” “什么?”龙雨寒左右瞧瞧,就听更夫的锣声隐隐地传来了。酉时已到,要等的人居然就是眼前的女子,如此佳节,孤男寡女,这是哪门子任务,不是相亲幽会吗?穆悠,你堂堂钦差,如何又想起当红娘了? “龙大哥,请。” “我……”龙雨寒硬着头皮笑笑:“穆娘子,请。” “龙大哥叫我仙儿就行。”穆仙儿莞尔一笑,沿途挑选着摊前的小玩意儿来。 龙雨寒却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他不停地左右张望着,生怕碰到了熟人,更是刻意落后几步,与穆仙儿拉开些距离来,以化解满心的尴尬。 …… “对对联哦,对得好的分文不取,还送一盏花灯,对不上的也没关系,只需要二十个铜板,各式花灯任你挑选。哎,都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哦!”回春堂门口的灯笼摊上,廖掌柜朝来来往往的人流不住地吆喝着。 李殷抱着欣妍和沈雪燕一同出门来,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中挑选起来。 “哦,李大夫,欣妍真乖,看看喜欢哪个,伯伯送你一个。”廖掌柜摸摸欣妍的小脸,笑着招呼道。 李殷笑笑:“不是说要对上对联才送花灯吗?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廖掌柜便指指一边的大红纸盒子:“好,那就请李大夫把手伸进去,摸一个纸条出来。” 沈雪燕抓起欣妍的小手伸进纸盒里,笑道:“欣妍,快抓一个,看你阿耶对不对得上。” 廖掌柜乐呵呵地等欣妍抓出了纸团,展开念道:“帝女合欢,盈盈泪水天桥溅。” 李殷笑笑,脱口而出:“牵牛含笑,脉脉情思喜鹊传。” “好,对得好。一晃相识也快两个月了,实在不知李大夫也擅作对,以后若是得空,还望多多指教。”廖掌柜大喜,又对欣妍道:“喜欢哪个,自己挑。” “那就不客气了。欣妍,来,抓一个。”李殷抱着孩子向花灯探出身去,欣妍随手一抓,刚好抓住了一盏兔子灯。 “哟,欣妍真会选,好漂亮的小兔兔啊。”沈雪燕夸道。 李殷也笑了,如此佳节,能有妻女相伴左右,其乐融融,人生也该知足了。他放眼望去,天色不知何时已暗了下来,只有繁星点点,整条街道倒是灯光璀璨,恍若白昼。提着灯笼的人络绎不绝,更有一对对有情人挽着花灯,畅游在早已混为一体的天地间,欢笑出浓浓的蜜意。此情此景,不知怎的,又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了…… “李大夫,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廖掌柜挠着头问道。 李殷回过神来:“有吗?” “呵呵,就是感觉你对对联还有赢了我兔子花灯的情节怎么好像发生过似的。”廖掌柜冥思苦想一阵,无奈地摇摇头:“唉,记不住了,记不住了。也许就只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廖掌柜,生意可好?”穆仙儿独身过来,挑起花灯来。 李殷心头一颤,穆仙儿,一个多月未见了,此刻,她怎么来了? 沈雪燕更是紧张地挽起了李殷的胳膊,好似他会被人抢走似的。 “哟,穆娘子,怎么就一个人啊?”廖掌柜脱口而出,在这个出双入对的日子,独身一人难免成了另类。 穆仙儿微微一笑:“本来是有一个朋友陪着的,突然他说看到了一个熟人,追了上去,人太多,也就和他走散了。没想到不知不觉竟走到廖掌柜的铺子来了。” “哦,惭愧惭愧,生意难做啊,每逢节日只能顺带着卖点应景的物件,一来赚点儿小钱,二来也多认识几个朋友,呵呵。” 穆仙儿道:“明白,三年前的七夕,我就和我亡夫一起光顾过你的店,当时我夫君对上了你的上联,还白得了你一盏花灯哩。我记得当时我选了一盏兔子造型的,在家放了好几年,不久前才不小心踩坏了。” “哦,我听福伯说了,哎,娘子也是重情之人,只是这人既已不在了,娘子还应自行珍重才是。以娘子的人品,再找一位知心人,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承蒙掌柜的吉言了,所以我才一个人到处转悠哩,看有没有人能相中我啊。哎,我已经为他守丧三年了,也算对得起我们之间的情分了,从今天开始,我也该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穆仙儿说着,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一盏兔子花灯,她将钱放在摊上,一转身,似乎才注意到李殷一家,于是笑着招呼道:“哦,李大夫,你们也出来赏灯吗?这是你女儿吧?叫什么名字?跟你娘子长得真像!宝宝你看,我们的花灯是不是一样的啊?” 沈雪燕惶恐地看着她,挽着李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另只手也不自主地护在了欣妍身上。 “穆娘子……”李殷轻轻地唤了她一声,一时竟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我还要去河边放孔明灯,先走一步了。”穆仙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穆仙儿啊穆仙儿,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地过来?是想与他作最后的告别吗? 街上的人大多都是出双入对,自己又不差,却落了个形单影只。穆仙儿苦笑道,看了看手里的花灯,闭着眼靠在了街角的石头上。 “东家,你怎么在这儿?”秦勇的声音传来,惊诧中又略带些许兴奋。 “哦,秦勇。”穆仙儿笑笑:“走累了歇会儿。” “哦。”秦勇瞟了一眼她的花灯,欲言又止。 穆仙儿沉思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一睁眼,却被吓了一跳:“秦勇,你怎么还在呢?” “我……”秦勇怜惜地看着她:“东家可是还想着李大夫?我是一直觉得李大夫有些面熟,这些天我仔细回忆,又从毛大哥口中套了几句话,基本可以肯定,我果然是认识李大夫的。三年前的七夕,在客栈跟你拜堂成亲的人就是他。第二天,你买下了客栈,还是他帮忙写的买卖契约,连外面的匾额都是我和毛大哥找人按他的笔迹制作的。” 穆仙儿双眸中闪烁出一丝泪光:“那又怎样?我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却忘了我。” “他是失忆了,如果……” “如果他恢复了记忆又如何?要抛弃妻女和我重新在一起吗?还是要我和那个沈雪燕一起跟着他?”穆仙儿嘴角一扬:“我和他不可能了,以后你也不要对我提起他。” “是。” 穆仙儿平复了一下心情:“你没事儿的话,陪我走走吧。” 秦勇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两人便迅速融入到了这片欢乐的灯海之中,只待得夜色深沉,才如其他游人一样尽兴而归。 …… 李殷见妻女已经熟睡,悄悄地起身出了屋。夜空中,连月亮也躲到云间睡着了,只剩星光闪烁,与地上的灯笼交相辉映。 穆仙儿,穆仙儿……李殷有些愧疚,这些天来,每日总会突然之间想起这个名字来,想起那张面带微笑可内心一定流着泪的女子。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己真的写过这句话吗?那日客栈的道别,原以为是一种解脱,没想到却成了一种牵挂。 今天,她终于又出现了,三年的等待,她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她来就是表明态度的。 雪燕安心了,睡得香甜,可自己怎么仿佛失去了什么,心中一直隐隐作痛…… 李殷,李回春,你到底还要怎样? 等李殷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来到了刺史府的东院。院门紧闭,悄无声息,想来穆悠早就睡了,或许,根本就不在。这个钦差,我的好友,他对我无所不知,而我,对他却是…… 正在李殷抬手考虑要不要敲门时,门却开了。穆悠手里提着一盏兔子花灯,让到一边,淡淡一笑:“进来吧。” “穆……穆兄也出去赏灯了?”李殷随之进了院,眼光却落在了花灯上。 “随便逛了逛,买了只灯应个景。”穆悠将花灯挑在石桌旁的树枝上,悠然落座。 李殷看去,石桌上已摆好了一壶酒,两只酒杯,还有一盘糕点和一盘洗过的葡萄。显然,他已料到我会过来,他果然还是最懂我的人。 穆悠斟上两杯酒,端起一杯道:“来,今日七夕佳节,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过吧。” “请。”李殷也举杯与穆悠一饮而尽。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面露疑虑:“穆兄,你不是说不能吃酒吗?说是一吃酒全身都出疹子。” 穆悠再次将两只杯子倒满,而后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 李殷接过闻了闻,抿了一小口,不禁诧异了:“这是蜂蜜水?这……这酒壶有机关,倒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这叫鸳鸯壶,一壶分两腔,机关在把手这里,轻轻一按,壶口的塞子便会移位,倒出来的东西也就不同。”穆悠从李殷手里拿回自己的杯子,将蜂蜜水一饮而尽,那架势,就如同吃酒一般,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七夕佳节,又不能吃酒浇愁,只有喝几杯蜂蜜水,甜甜蜜蜜嘛。” 第381章 主动示好,开明父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殷双手揉着太阳穴,表情又有几分痛苦。 “别想了。既然都忘了,想起来又能怎样?”穆悠淡淡一笑:“既然她都说了要开始寻找她的幸福,你为何又放不下了呢?” 李殷的眼光又落在了花灯上:“这盏花灯是穆仙儿买给你的吗?她今晚一个人去廖氏文斋买了盏灯,跟这个是一样的。她来过吧?不知怎的,这一个多月来都没见到她,我心里却感觉有些空荡荡的,今日她和我打招呼,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穆悠鄙视地瞪着李殷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啊?” “什么叫“你们男人”?难道你不是男人?”李殷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对她心怀愧疚,可是,对于雪燕……哎,说实话,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真是挺花心的。” 穆悠又将两只杯子满上:“这世上总会有些遗憾,可是却没有后悔药,既然你都决定和她“相忘于江湖”了,何必又要想些没用的,徒增烦劳呢?我今天给她物色了一个对象,觉得跟她还算相配,哎,一切随缘吧。” “谢谢,”李殷欣慰地看向穆悠:“真的很感谢有你这个朋友。这些天,我心里憋了好些话,一直都无处倾诉,每次来找你,都寻不到人。刺史府的人说,你一向都是行踪不定,不知你在忙些什么。” “没忙什么,就是最近太热了,还有,我在故意躲着你。”穆悠递给李殷一块糕点,诚恳地道:“你和穆仙儿的事,我已经告诉你够多了,在她和沈雪燕之间,你既然早已做出了决定,就按自己的选择去做吧,我不想因为我而扰乱你的生活。” 李殷咬了一口红豆糕,眼神又有些迷茫,他迟疑了片刻后,朝穆悠笑笑:“哎,那你呢?你成过家了没?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我?”穆悠冷冷一笑:“我只是个游方道士,有幸高中榜首,混个七品县令,也算是了却了一段俗缘,怎还会招惹女子欢心,耽误她们的青春呢?” “那你平常一个人住哪儿啊?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着。这段时间听人们说,你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你是在民间还有另外的住所吗?”李殷满心好奇。 穆悠吃着葡萄笑而不语,待得李殷已不想知道答案了,才慢悠悠地答道:“故意制造点神秘感,会让人觉得我高深莫测,而且,一些对我心怀不轨之人也无法对我下手。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以后只要你想见我,在府衙外面转悠几圈,我自然会现身。” “哇,如此荣幸。”李殷受宠若惊。 两人再次举杯,欢笑一片…… 翌日清晨,一阵敲门声唤醒了龙家小院。 龙父迷迷糊糊开了门,看着眼前笑眯眯的陌生女子,还有些恍惚。 “谁啊?这么早!”龙母也迎到门口问道。 穆仙儿已换下了昨晚香艳精致的扮相,此刻,一身粉色纱裙,头上连饰品也不见了,脸上画着淡妆,双耳上戴着简洁的耳环,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村姑一样朴实无华。 她手挽着食盒,朝二老欠身行了个礼,微微一笑:“打扰了,请问龙大哥是住在这里吗?” “娘子是……是雨寒的朋友吗?”龙母试探着问道,将其打量一番,眼中升起一丝期盼。 穆仙儿甜甜一笑:“是,我叫穆仙儿,大娘叫我仙儿就好。龙大哥昨晚陪我逛了一晚上,估计回家有些晚了,害得大叔大娘担心了,仙儿特来请罪。哦,顺便带了一些早餐,不知合不合大叔大娘的胃口。” “哦,原来是雨寒的朋友,呵呵,快……快请进。”龙母一时有些激动,双手在衣裳上蹭了蹭,一时无法安放。 “对对对,屋里坐,就是不知娘子会过来,也没收拾,乱得很。”龙父慈祥地笑道,退到一边让出路来。 穆仙儿随二老进了院子,只见三间土胚房虽然简陋,但也温馨干净。 “雨寒还睡着哩,我这就去叫。”龙父说道。 “不用了,让他多睡会儿吧。”穆仙儿把食盒里面的吃食在堂屋的桌子上逐一摆上:“大叔大娘,我店里一会儿又忙起来了,就先走了,麻烦二位帮忙转告龙大哥,有事直接去江湖客栈找我。告辞了。” “哦,这就走了啊……这……这来了连口水都没喝。”二老满脸歉意,可也无法阻止穆仙儿的脚步。 “阿耶阿娘,谁啊?”龙雨寒从房里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 “哦,好像叫……哦,仙儿。” “对,仙儿。呵呵,你朋友啊?” 父母兴奋地问道。龙雨寒已飞快地追了出去。 “穆娘子!”龙雨寒朝她的背影喊道。 穆仙儿止了步:“哦,龙大哥早。” “早。”龙雨寒有些愧疚,他直视着眼前这位“普通”的女子,歉意地笑道:“对不起,昨晚看到了一个朋友,想去找她说件事,一时情急把你一个人扔在了街上。呃,我后来回去找过你,碰到了曹化,他说秦勇陪你在河边放孔明灯去了。我也就去巡街了。” “哦,没事儿的。街上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又不会出事。只是我大哥整日担心我,才会麻烦龙大哥。”穆仙儿善解人意地说道:“一会儿我店里也该忙了,就先告辞了。龙大哥也快回去吧,有空还请多来照顾生意。” “好。路上小心。” 龙父龙母缩在院门后,屏着呼吸,偷偷看着二人道别,待穆仙儿走远,终于大喘了口气。 “阿耶阿娘,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哦,呵呵,呃,没事没事。”龙父有些尴尬,满面含笑道。 龙母却上前一步,一掌轻轻拍在龙雨寒肩头:“你这孩子,什么事也不爱对父母说,竟害我和你阿耶瞎操心了。呵呵,她真是你朋友啊?” 龙雨寒到门口洗漱着,待吐了口中的水,才缓缓地答道:“算是吧。” “呃,认识多久了?” “也就三个月吧。” “哦,呵呵,你昨晚陪她出去玩了?” 龙雨寒将盆里的水倒在树下:“阿娘,你老问这些干嘛?” “哎,老婆子,雨寒都饿了,快吃饭,边吃边聊。”龙父笑呵呵地拉了把龙母,一起来到了饭桌。 龙雨寒看着桌上的包子和糕点,微微有些出神,迟疑了片刻后,终于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嗯,好吃。”龙父赞不绝口。 “是啊,这糕点也不错,雨寒,你也尝尝。”龙母也连连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她可有跟你们说什么吗?”龙雨寒吃了个包子,看着父母的神情,觉得他们的表现有些异样。 “哦,她赶着回去,说店里要忙了。呃,她说江湖客栈,她是在里面做工吗?”龙父追问道。 龙雨寒摇摇头:“她是江湖客栈的东家。她的夫君几年前过世了,如今她便独自管理着客栈。秦勇以前还在她客栈里帮过忙。说她一直都在外地,这几年安史之乱,其他地方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这才回来专心守着这最后一处产业。” “哦,那也挺不容易的,你有时间多去她店里帮帮忙,听见没?”龙母满脸心疼道,转身又拿着一个钱袋过来塞到龙雨寒手里:“来,拿着。我看她全身上下也没个值钱的首饰,你看看有什么如意的,给她挑几样。” “哎哟,阿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龙雨寒一把将钱袋子推开:“她自己开店挣钱,要买什么自然会去买,哪儿该我操心?” 龙母又是轻轻一巴掌过去:“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开窍?人家女孩子都主动过来示好了,你总得回她个什么吧?她想买什么是她的事,你送她什么,那是你的心意。” “好了,阿娘,这事你们别乱想行吗?我和她就只是认识而已,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昨晚陪她,那也是我们那个钦差又闲得无聊,给我下的命令。” “啊,穆钦差命你去陪她过节啊?呵呵,都说我们这个钦差与众不同,还真是。你眼看着都这么大了,我和你娘请了那么多人说媒,你都不同意,如今钦差都亲自出马,这真是为我们解了忧了。” “是啊是啊。我觉得钦差的眼光就是不错。那孩子一看就讨人喜欢,长得漂亮,又有礼貌,买的这些东西又实在,定然很会持家。你说她这些年都是独自一人,不知该有多辛苦,你看你小姨那日子过得……所以,你多走点儿心,平日里没事也多去给她帮帮忙。我和你阿耶也老了,今生最后的心愿,也就是看着你能成个家,身边有个人陪着,若是还能抱上孙子,那可就是此生无憾了。”龙母又唠叨开了。 “好了,我吃饱了。”龙雨寒有些不耐烦了,拿起刀夺门而出。 “哎,这孩子,你吃好了吗?”龙母追到门口,深深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大喊道:“雨寒,你小姨昨天过来说让你帮忙去修修屋顶,你别忘了啊!” “知道了!”龙雨寒回道,人已没了影。 “哎,这孩子真是让人操不完的心,老头子,你说,这次能成吗?” 龙父也是满脸迷茫:“这我哪儿知道啊?孩子大了,他什么心思,已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了。难不成你也想如其他家庭一样,搞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强行给他娶个妻?” 龙母理了理花白的头发:“那倒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一切也都随他吧。” 第382章 不吝赐教,县尉请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确定是他了吗?”穆君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妹妹问道。 穆仙儿眼睛盯着账本,头也不抬地答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和他可是绝配。昨天我去给他家送了顿早饭,他父母挺开心的,看样子也很好相处。穆君逸,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穆君逸从柜上拿了壶酒,把眼一瞪:“叫我大哥!” 穆仙儿也将眼一斜:“是谁说的,不让我叫“大哥”了,说叫他名字就好。这才几天啊?就说话不算数了?” “你……”穆君逸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言。 “哎哎哎,钱!拿了酒还没给钱呢!”穆仙儿大喊道。 穆君逸一愣,取下钱袋子扔了过去,转瞬间已出了客栈,朝刺史府去了。 二十九名捕快已列队站好,穆君逸在他们之间踱着步,正在众人等着他训话时,他却又突然毫无缘由地向曹化出了手,曹化反应不及,便重重地倒在地上。穆君逸却不停手,乌啼剑又击向了秦勇。秦勇连连后退两步,手里的刀迎了上去,可是力道显然不足,连人带刀也被振飞了出去。 “一起上吧。”穆君逸大喊一声,手中的剑仍未出鞘,可又打倒了两人。 众人已知穆君逸是要试探各人的功夫了,都齐心协力地与他激战在一起。然而,就如同上次在杜氏医馆对付李回春一样,虽然已尽了全力,可是丝毫未见任何优势。 不,李回春有伤在身,或许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会功夫,出手之间都有所迟疑,而这个穆君逸,却是身手矫捷,一招一式干脆果断,犹如雷电之势,让人应接不暇。显然,他还是没有用尽全力,要不然如上次对付祝江一样,怕是所有人早做了他剑下亡魂了。 穆君逸看着地上倒成一片的天眼队,满脸轻蔑道:“这就是你们天眼队的实力吗?知道钦差为什么不爱在刺史府待着吗?想必是整日看你们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寒心,所以还不如让我师父陪着到处暗访。”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不语。穆君逸的功夫果然了得,这让龙雨寒不禁羞愧难当,当时自己还企图与他比武,幸好未能如愿,要不然可是丢人丢大了。他的师父欧阳清风,武功应该更是在他之上,钦差能得他保护,难怪会行踪不定了。 “穆县尉身手不凡,我等钦佩之至。不知穆县尉能否指点一二,还望不吝赐教。”龙雨寒抱拳道。 “是啊,是啊,穆县尉,还请教我们两招吧。”众人也都围了过来恳求道。 穆君逸心中暗喜,故意沉思片刻后,道:“好,那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除了暗中巡视外,还需另花一个时辰训练,既然要学功夫,就要吃得了苦受得了累。你们都能做到吗?” “能!” 好男儿言出必行,虽然功夫相对而言不太如意,可毕竟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和决心。 玉不琢不成器,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整支队伍的应变能力和作战能力都有了很大提升。 穆悠还是没有露过面,都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襄州城里。不过,对于这位钦差,大家也都习惯了,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要不然哪一天钦差突然出现,考核不合格,说不定又会挨板子了。 孟云卿看着十五对相互搏斗的勇士,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待得众人分出了胜负,宣布道:“刺史有令,每队胜出者今天俸禄翻倍。” “啊,这奖励实在。” “太好了。” “我刚才是让着你了的,你得请我吃酒。” 胜者满脸欣喜,败者心有不甘,众人又热闹成了一片。 “好了,先休息一会儿。”孟云卿对众人挥挥手,又朝穆君逸道:“这些天,穆县尉可有见过钦差?” 穆君逸笑笑:“司马放心,钦差还在襄州城里,只是说这些天太热了,不想露面。等过了中秋,天就凉了,他自然就出来了。” “呵,真不知他还有这个习性。我还要去给刺史汇报情况,告辞了。”孟云卿无奈地摇摇头,先行离去。 “穆县尉,吃碗茶吧。”龙雨寒恭恭敬敬地递过茶来。 穆君逸笑笑:“怎么?是不是每次比试和我一组,觉得很不公平?” “不,能得穆县尉特别指点,龙某荣幸之至。” “你能这么想就好。等散值了我请你吃酒。”穆君逸拍拍龙雨寒的肩,补充道:“就到我妹妹的店里去。” “江湖客栈?”龙雨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整个人也不自在了。 “怎么了?有问题吗?” 龙雨寒面露难色:“呃,我……我本来约好了秦勇一起吃酒的,不知……” “那还不简单,把他叫着。”穆君逸想了想,又朝众人道:“所有人,这一个月来你们也都辛苦了,今晚我做东,一起到江湖客栈聚聚。” 龙雨寒抿了抿嘴:“是。” “好,好!” “谢谢穆县尉!” 众人都欢呼起来。 …… 正值饭点,江湖客栈客堂里已是座无虚席,一大半都是吃面的,还有些人也就来吃个茶听听故事,只有两三桌客人点了几道硬菜,算是为客栈里回了点儿本钱。 福伯和店小二们穿梭其中,热情地端面倒茶上菜,丝毫没有因为各人的身份而有任何区别对待,这也正是顾客们爱光顾此店的原因了。 “福伯,还有空位吗?”秦勇率先进店高声唤道。 “秦捕快,哟,各位贵客,呵呵,穆县尉,您这是……”福伯迎了上来,见一群捕快逐一聚了过来,心中微微一颤,可转而一想,这客栈的东家不就是穆县尉的妹妹嘛,于是也就镇定了下来。 穆君逸笑笑:“带兄弟们来吃个饭。仙儿呢?我看这客堂里也没空位了,把楼上的雅间开了吧。” “哟,吃饭啊?欢迎欢迎。辰贤,快领各位客官上楼去,阿五,石头,去,把地窖里的好酒都搬出来。福伯,去后厨,让于伯拿出看家本事来,多做些菜。”穆仙儿已闻讯而来,吩咐起来。 众人皆上了楼,只剩龙雨寒兄弟俩和穆君逸还停在客堂里。 龙雨寒朝穆仙儿点点头,眼睛却不自主地朝说书的方老伯看去,似乎比起吃饭,更在意他的江湖故事。秦勇则是一种习惯,毕竟在这客栈也做过几年工,每次进来,就会有一种回到店小二的感觉。 穆君逸也不把他们当外人了,对穆仙儿直言道:“酒菜大众化就行,别给我搞些山珍海味、琼浆玉液,要不然我付不起饭钱,就赊账了。” “明白,上去吧,上去吧。”穆仙儿满脸嫌弃地朝楼梯指指。 “走吧。”穆君逸朝龙雨寒说道。 “哦。穆县尉,请。” 穆君逸瞟了一眼穆仙儿,对他笑道:“出了府衙,叫我大哥就行。” 秦勇见二人上了楼,自己却不自主地跟到了穆仙儿身后:“东家,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穆仙儿看着这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力,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去看看陈娘子的碗筷洗好了没?把三个雅间的碗筷杯子都摆上。等后厨的菜好了,再帮着传传菜。” “哎,好。”秦勇应道,屁颠屁颠地忙开了。 美酒佳肴逐渐摆上了桌,大家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穆悠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杯子进了第一个雅间,重重咳嗽了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微微一笑,举杯道:“诸位都辛苦了,这杯酒,我敬你们,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使君?” “使君,你怎么来了?” “使君,请坐,坐。” …… 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包括穆君逸都面带诧异之色。 “你们尽兴,酒菜不够,尽管让穆县尉加,他有钱。”穆悠与众人对饮了三杯,朝穆君逸狡黠一笑:“我还要去旁边两个雅间看看。” 三个雅间转悠了一圈后,就在众人都以为穆悠在旁边房里用餐时,穆悠其实早就又消失了。 不多时,穆仙儿也是挨着房里敬了酒,打过了招呼,最后站在了龙雨寒身边,为他夹了些菜,满眼中数不尽的温柔。 旁边的秦勇见状站了起来:“东家,要不,你坐我这儿?” “不,不用,你们吃着。我楼下还忙着哩。”穆仙儿朝龙雨寒笑笑,退了下去。 “来,既然钦差都发话了,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吃醉了回不去的,我让我妹妹在后面给你们安排房间住下便是。”穆君逸也举起了杯子,三个雅间里一转悠,酒量小的便被放倒了一片。 一顿饭从酉时直闹到了戌时,众人才相互扶着,蹒跚而去。 “大哥,还好吗?”秦勇扶着龙雨寒,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省得小姨担心。” “哦,那你保重。”秦勇先行离去。 龙雨寒迟疑了片刻,也下了楼。可他却不急着走,他看了一眼清净下来的客堂,眼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方老伯身上:“老人家,你是每日都在这里说书吗?” 方老伯正专注地数着铜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哟,客官,您是还想听故事吗?呵呵,东家怕我累着,现在就只每天傍晚让我说上一场,人少的话就讲两刻钟,人多的话,最多讲一个时辰。此刻,时候也不早了,客官还是先回去吧,要听故事,明天傍晚再过来。” “不,我就想问你点儿事。”龙雨寒掏出几个铜板扔在他装钱的盘子里。 方老伯抓起钱:“哦,客官请讲。” 龙雨寒道:“你刚才讲的白云仙子的故事是哪儿听来的?” 方老伯咧嘴一笑:“也就是道听途说罢了,江湖之人行踪不定,谁能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呵呵,老朽也就结合传闻再随意杜撰了一些。” 龙雨寒脸更红了:“那……那“黑白无常”的故事呢?白云仙子和黑影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383章 卑微示爱,当众被拒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见过他们。”方老伯收好了钱,朝龙雨寒笑笑,去了后院。 “龙大哥,还好吗?这是醒酒汤,解酒护胃,喝一碗吧。”穆仙儿从后厨端着碗过来,温柔地说道。 “哦,穆娘子。”龙雨寒低头道:“多谢娘子关心,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龙大哥,能再多留一会儿吗?”穆仙儿小跑两步,已挡住了去路。 龙雨寒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心思早已不言而喻,不但是自己的父母,连天眼队里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自己又何尝不知? 可是,这份深情,却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因为,人只有一颗心,心中既已装有人了,又怎会有她的地方?这一个月来,只能跟她装疯卖傻,故意疏远她,而她,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呢? “龙大哥,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穆仙儿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那双躲闪的眼睛里早已写满了拒绝。 龙雨寒背过身去:“不,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穆仙儿跟着绕到他面前:“我大哥查过你,虽然有媒人上你家提过亲,可是,你都没同意,你的父母也都很好,认为你的终身大事就得尊重你的意思。而你现在,也并没有相好的女子。为什么要拒绝我?” 龙雨寒低下头去,是啊,为什么?就为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吗?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在何方。 不,她有名字,叫白云仙子,或许,她姓白,也或许,就因为她喜欢穿白色衣裳,那身衣裙飘飘,如云中的仙子下凡…… 穆仙儿见他沉思,嘴角露出一丝希望,她抓起他的手,将醒酒汤塞在他手里:“你吃了酒,或许醉了,可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实话,我穆仙儿从没如此放下身段去给哪个男人献过殷勤。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我现在实在是累了,只想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虽然曾经嫁过人,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是如此低俗之人吧。我觉得我依然还是配得上你的。如果错过了,你觉得以后还能碰到比我更好的吗?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呢?或许,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龙雨寒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嘴角淡淡一笑:“不必了,我没醉,我这人一向都很理智,我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懂得适可而止,不会把自己搞的太狼狈。 对于感情方面,我确实没有穆娘子那么多感悟,我只懂得尊重自己的感觉。我觉得我心中的女子就在襄州城,我觉得我会再次见到她。所以,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让她误会。” 穆仙儿全然没料到龙雨寒几句话回得如此干脆。这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吗? “对不起。”龙雨寒已不愿多留,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毅然离去。 “东家,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啊?”毛阿五和石头收拾完,见穆仙儿傻傻地依在门边,不禁大吃一惊。 穆仙儿回过神来,心中还在为被人拒绝而不痛快,于是冲两个伙计呵斥道:“都上楼收拾去了,整个客堂也不留个人,要不是我守在这里,来个贼人把柜子里的钱偷了都不知道!” “柜子不是福伯上锁了吗?官府的人刚在这儿吃完饭,哪个贼人就敢进来偷东西?再说了,如今谁不知道这客栈的东家是穆县尉的妹妹,为了几个钱,就这么不要命了?”毛阿五仔细瞧了一眼穆仙儿,端起桌上的醒酒汤来:“东家,你这儿该不是求爱不成,想拿我们撒气吧?” 穆仙儿被人说到了痛处,双眼一瞪:“不想活了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关门打烊?” “哦,是是是。”毛阿五吐吐舌头,连连答道。 穆仙儿气愤地回了房,穆君逸也跟着冷着脸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吗?”穆仙儿拿起桌上的剑,心中依旧不能平静。 穆君逸双手往胸前一抱,靠在了门口:“怎么?你这架势,不会是求爱不成,就要大开杀戒吧?” 穆仙儿听得此言,剑鞘便架在了穆君逸脖子上:“你是怎么帮我查的?不是说他没有相好的人吗?他心里想着谁呢?居然连我都看不上!哼,我……我这么优秀,他还拒绝我?” “我哪儿知道他想着谁?又从没听他提过。你啊,这几年的“媚术”看来是退化了啊。”穆君逸扒开她的剑,嘲讽道:“怎么?还继续追吗?这才一个月,你也就隔三差五去刺史府给我送个饭,顺带着找他说说话,其实也没下多少功夫,是不是火候还不够,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那是当然,我穆仙儿岂是会轻易认输的?” 不轻易认输,所以,第二天穆仙儿又出现在了刺史府,她守在门口,待众人随穆君逸练完功夫,拎着食盒踏进了院子。 “龙大哥,我给你送了只烧鸡,还有粥,你尝尝看。”穆仙儿温柔地唤道,已全然抛开了穆君逸,她揭开盖子,香气便弥漫了整个院落。 “哇,真香。龙队,能给我留只鸡腿吗?”小陈咽了口唾沫,问道。 曹化笑道:“还鸡腿?给你把鸡屁股留些就不错了。” “那我闻闻味儿总成了吧?” “闻味儿?这鸡再香,有你香儿香吗?” “去,少说我。”小陈朝龙雨寒笑道:“龙队,你快吃啊,我们看着过过干瘾就行。” “看什么?别妨碍人家说悄悄话,你看穆县尉都走了。” “龙大哥,这粥可是我亲手煮的,你尝尝。”穆仙儿从钵里倒出小半碗粥,舀上了一勺,看架势只要龙雨寒啃张嘴,她就喂上去了。 龙雨寒的脸红了,不是因为吃了酒,也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愤怒。他觉得昨天晚上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也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可是,此女还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这就让人厌恶了。 凭什么她觉得配得上我,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凭什么她就认为我要找的人不可能比她好?李回春义诊那几天她去赠馒头,还觉得她心地善良,没想到她却是如此自大,自恋而强势,恨不得所有人都喜欢她,围着她转,为她不顾一切。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可不是那些凡夫俗子! 于是他板起脸来,直言道:“穆娘子,我昨晚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用不着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娶你!” “龙队,你这说得……太直接了吧。” “是啊,穆娘子挺不错的啊。” “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众人都看不过了,纷纷议论起来。 穆仙儿也有些难为情,她微微一笑:“龙大哥,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绝呢?这么多人在呢,你就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我吗?” 龙雨寒冷笑道:“你三番两次当众示爱,还不惜去我家讨好我爷娘,不就是想让众人都觉得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吗?这样一来,我倒是骑虎难下了,是不是就得被你拿下了?” “我……呵呵,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有这些小心思。”穆仙儿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能看透这些,说明你确实有些本事,这也正是你吸引我的地方。我希望你再冷静地想一想,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有些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龙雨寒轻蔑一笑:“我这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话都说明白了,你又何必纠缠不清了?还请穆娘子自重!” “好,很好。我的错,呵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错了。不该选择你。打扰了。”穆仙儿笑着叹了口气,将粥和烧鸡收入食盒中,朝众人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去了。 “龙队,你这……”曹化小心地问道。 “都不饿吗?不愿回家吃饭去,就继续练功!”龙雨寒怒道,拿起刀耍了起来。 “大哥。”秦勇挥刀与他练了几个回合,双双停了下来。 “他们都走了,你还要劝我?” “是。大哥,她确实挺好的。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一场特殊的婚礼吗?她就是三年前那个在客栈与人连礼服都没穿就拜了天地的女子。” 龙雨寒冷眼看着自己的表弟,掏出怀里的帕子来:“那又如何?他们都不知道,可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哎,我知道你这几年来一直都记挂着这帕子的主人。当年你中了毒镖,连昏迷中都喊着“白云仙子”的名字。可是,这么个到处行侠仗义的女侠,你如何才能找到她?如何才能得到她的芳心呢?”秦勇面露难色:“其实,穆娘子虽然爱耍些小心计,可是,她也有一颗侠义之心,真的,你看她店里,三个铜板一碗素面,哪儿能赚到钱?这不就是在接济穷人吗?跟那个白云仙子又有何不同?” “可是白云仙子救过我的性命,当年要不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替我把毒血吸出来,又给我处理伤口,我怕是早就同胖师父他们一样中毒身亡了。” 龙雨寒抚摸着手里的丝帕,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伤好后,我去找过杜老先生,他说替白云仙子解过毒,随后她便不知去向了。我连声“谢谢”都机会对她说。 这几年来,每每听到她的故事,我才能安心,我知道她还在行侠仗义,我更是盼着能再次见到她。 六月底,我和穆钦差去看望瘦师父回来的路上,我好像就看到她了。还有,七夕佳节那晚,我奉命陪穆娘子逛街,好像也看到了她。可是都没能追上。”龙雨寒眼中浮起一丝希望:“说不定她还在襄州城,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 第384章 秦勇表白,更换目标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大哥,你真的……不喜欢穆娘子吗?”秦勇咬了咬唇,紧张地问道。 “是。”龙雨寒答道,突然看向秦勇:“你为她说了这么多,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喜欢她?” “我……”秦勇脸一红:“喜欢又如何,她都从没正眼瞧过我,肯定没戏。我只希望她开心就好。” 龙雨寒大吃一惊,旋即又有几分欣喜:“那你不早说?她说一个人累了,就想找个人嫁了,你也挺不错嘛,说不定还有机会,你既然喜欢她,那就去追啊,省得她又来烦我。” “真的?那……那我去了啊!”秦勇一时激动不已,乐呵呵地拔腿就跑。 穆仙儿孤身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抱着整只鸡啃得满嘴油光,突然,她意识到有人靠近,回头看去,居然是秦勇。 “东家,你没事儿吧?”秦勇轻轻地来到她身后关切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你来干嘛?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上次七夕晚上我们在这儿放过孔明灯,你说这里景色宜人,就算再不好的心情也会抛到九霄云外去。”秦勇小心地在她身边两尺远的地方坐下:“我大哥这人一向都是口直心快,说话有时候也不分场合,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穆仙儿不屑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就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回去告诉他,我穆仙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是。”秦勇答道,却并不离开。 “怎么?还怕我想不开不成?客栈里的伙计都知道我去给人送饭了,总不能又原封不动拿回去吧。一路上又没碰到个熟人,也不好送人。丢了又太可惜了。”穆仙儿又啃了一口肉,看了一眼剩下的大半钵粥,面露难色道:“我吃不完了,你饿了没?如果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正好饿了。”秦勇笑道,抓过穆仙儿没啃完的烧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连她喝剩的粥也吃了个干净。 “好吃吗?” “好吃。”秦勇无比满足道:“真没想到还能吃到东家亲手煮的粥。” 穆仙儿笑笑:“是陈娘子淘好了米,我下的锅,然后再在她的指导下加了水,后来她说煮好了,我就盛出来了,呃……这算我亲手做的吗?” 秦勇一愣,也笑了:“算,当然算。” 穆仙儿看着眼前纯洁的笑脸:“哎,龙雨寒他到底暗恋着谁呢?你们是兄弟,他和你说过吗?” 秦勇擦了擦嘴,有些为难道:“说过,是他的一位救命恩人,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外号,可是大哥说了,不让我多说,怕影响她的名声。” 穆仙儿:“行,不管他了。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秦勇一时又紧张起来,脸也红了。 穆仙儿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继续问道:“瞧你这样子,想是有了吧?谁啊?” 秦勇把头埋得更低了,连耳朵也红了起来。 穆仙儿难得看到有男子会如此害羞,一时更是来了兴致,她偏着头观察着他的反应,还忍不住用手里的团扇抬起了他的下巴。 “东家……我……”秦勇咽了口唾沫,瞟了一眼穆仙儿,又垂下了双眼。 “说说看嘛,谁啊?你不敢去向她表白,我帮你。”穆仙儿豪迈地追问道。 秦勇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怯怯地看着穆仙儿,低声道:“自从三年前,我……我便喜欢上她了,她……她那日大婚……没有彩礼,没有礼服,客房就是她的新房……她是那么与众不同,让我一直铭记于心……” 穆仙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旋即又涌起满脸的惊喜,她指着自己:“我啊?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秦勇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呵呵,这的确……呵呵,挺突然的。”穆仙儿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再次朝比她更羞愧的秦勇看去:“谢谢你能喜欢我,其实,我这人特别喜欢美男子,你虽然长得没你表兄英俊,不过也挺耐看的,要不,我们先交往着试试看?反正我也挺闲的。” “啊?我……呵呵……”秦勇一愣,待反应过来穆仙儿的话,一时激动地除了傻笑,已说不出话来了。 …… “快开门,开开门!”秦勇弓着腰,腾出一只手重重地拍在院门上,满脸热得通红,额上也是大汗淋漓。 “来了。”钱管家开了门,诧异地看向秦勇背上的女子:“主……主子?你这是……” “不小心崴了脚,疼死了。”穆仙儿皱着眉头带着哭腔说道。 “崴了脚?”钱管家朝她脚上看去,不自主地退到了一边。 “怎么了?”穆君逸和柳婉茹也闻讯赶了过来。 “哦,穆县尉,东家伤到脚了。”秦勇将背上的穆仙儿往上颠了一下,掌心紧扣,等着有人能指一个安置的去处。 “娘子怎么了?有劳帮忙背进房吧。”锦绣从厨房洗完碗出来,见到穆仙儿“受伤”了还一脸享受,已心领神会,赶紧在前面带起路来。 “来,先躺下吧,慢点儿。”柳婉茹协助秦勇放下穆仙儿,帮她脱了鞋,嘴里责怪道:“伤得如何?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勇擦了把额上的汗:“我去买药去。” “不用,家里有药,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穆君逸说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子,我去给你拿药去啊。”钱管家说着,退出门去。 “那我先走了,东家好好休息。”秦勇不舍地看了穆仙儿一眼,朝众人深深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 “我送你。”钱管家朝门口一伸手:“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哦,我叫秦勇,是天眼队的。” “捕快?”钱管家冷冷一笑:“不知阁下如何会和我家主子一起回来?你们去哪儿了?” 秦勇瞟了眼身旁的男子,见他看起来也不到三十的年纪,长相清秀,衣着华丽,可是却称呼穆仙儿为主子,想是这家中的管家无疑了。于是抱拳道:“东家闲来无事,和我一起聊了会天,随后让我陪着去河边散了步,再去逛了街,酉时在街边吃了碗混沌,还去南街看了会儿杂耍。哦,如果她等会儿饿了,麻烦管家再给她准备点夜宵。呃,她的脚是回来时崴的,记得先用凉水敷一敷,再用点儿活血化瘀的药,晚上睡觉时最好用枕头抬高,利于消肿。” “哦,还挺专业啊!”钱管家轻蔑地扫视一眼一身布衣的秦勇:“我家主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惦记的,就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所以,我今天就直白地警告你:离我家主子远一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明白了吗?” “我……” 秦勇还欲解释,院门已重重地关上了。 “我的脚啊,怕是几天都下不了地了!疼死我了!小钱钱,药呢?”穆仙儿撑着头,扯着嗓子朝房门外哭喊道。 “好了,子谦他们刚睡了,别把孩子喊醒了!”柳婉茹斜了她一眼,无奈地笑道。 “主子,人都走了,你就别喊了。”钱管家踏进屋来:“我去给你打水去,洗了睡吧。” “他走时怎么说?”穆仙儿凑上前去,兴奋地问。 穆君逸满脸嫌弃地道:“你这是换了目标了?” 穆仙儿点点头:“嗯,我觉得这个秦勇也挺可爱的。” “走,别管她!”穆君逸挽起柳婉茹走了,锦绣捂嘴偷笑着和钱管家也退了出去。 “哎,怎么能不管我呢?我受伤了,哎!”穆仙儿抱着一条腿仍装模作样的喊道。 秦勇一路上想着那个管家的话,心中又忐忑起来。是啊,他说得没错,我如何配得上她。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了,可她的兄长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她今日看起来很开心,可是我的表现……怕是让她有些失望了。 秦勇不知是如何回到的家,刚进屋就见其母亲黑着脸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两碟小菜和几个馒头,想是早没有热气了。 “阿娘,我回来了,您还没吃饭呢?”秦勇急忙上前端起菜来:“我去给您热热。” “放下。”祝娘子呵斥道,手指一边的牌位:“在你父亲的面前跪下!” 秦勇抿了抿嘴,便朝“父亲”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阿耶,勇儿不孝,不知做了什么事,又惹阿娘不高兴了。” “你还不知?”祝娘子抄起桌角的鸡毛掸子便朝他后背打去:“说,去哪儿了?” “我……就跟朋友谈了谈天,然后逛了街,吃了晚饭。勇儿知错了,没有事先告知阿娘,害得阿娘担心了。” “你吃过晚饭了?和谁?昨天晚上穆县尉不是才请客吗?今天又是谁请?” “呃……江湖客栈的东家,穆娘子,她心情不好,让我陪着散了散心。”秦勇老实答道。 祝娘子的脸色瞬间又不好看了:“我还以为你陪着你上司忙什么公务呢?原来就是陪女人散心?你都不在那里做工了,还管她心情好不好?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都没个谱吗?” “是,我知道了。” “起来,帮我把那些干净衣裳都叠好了,明天还要给别人送去呢。” “哎。” 秦勇忙完其母交待的任务,见母亲房里还亮着灯,忍不住又围了过去:“阿娘,衣裳都整理好了。” “那就早些睡吧。” “我……阿娘,能不能给我一点儿钱?”秦勇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的俸禄,能让我自己存着吗?” “什么?”祝娘子开了门,诧异地看着眼前反常的儿子:“你要钱做什么?我们家离刺史府这么近,你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家吃,若是急用钱,先找你表兄借着再说。你自己存着?你存得住?” 第385章 身残情重,继续留用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秦勇一时有些急了:“阿娘,我不会乱花,就是……我总不能老找表兄借钱吧。昨日和东家出去,连吃饭都是她掏的钱,我……这让我挺尴尬的。” “你给她店里打了三年工,她请你吃顿饭怎么了?咦?她店里没饭吃吗?为什么还要出去花钱?你这东家,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阿娘,我先睡去了。” 秦勇不愿再和母亲争执,可上了床却辗转反侧了半夜,被穆仙儿接受的欣喜,被那个管家反对的忐忑,被自己母亲质疑的烦恼,不停地在脑中纠缠。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 秦勇今日值夜,早上去县衙集合了就没事了,只需等到下午训练,而龙雨寒则是白班。孟云卿按照惯例听完了昨天当值人员的汇报,也就解散了队伍。 “大哥。”秦勇低头唤道。 “哦,你还不走吗?回去睡一会儿吧,下午还要训练,完了还要接着熬夜呢。”龙雨寒道。 秦勇低着头,纠结了片刻,终于开了口:“大哥,能不能再借点钱给我?” “借钱?”龙雨寒叹了口气:“你找我借了多少钱了?可有还过?” “我……那算了。”秦勇脸一红:“我先走了啊。” “哎,拿去吧。”龙雨寒将钱袋子扔了过去:“别说借,要用钱就直说。” “多谢大哥。”秦勇大喜,转身飞跑出了门。 “羡慕啊,我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大哥就好了。”曹化感叹道:“如今这世道,挣点钱也不容易,你不怕他乱花了?” 龙雨寒轻松地笑道:“看他的样子,估计是和那个穆娘子成了,肯定是想给她买点礼物。哎,终于不用再被人“惦记”了。” 龙雨寒猜的没错,秦勇拿着钱果然花到了穆仙儿身上。 穆仙儿看着他递过来的银钗子,满脸欣喜:“这是送我的吗?” “嗯,昨天忘了带钱,今天才买给你,对不起。”秦勇红着脸答道,帮她插在头上。 “好看吗?”穆仙儿问道。 “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牵手融入到了满山的秋色中。 …… 钱管家帮穆仙儿洗完头,重新挽了发髻。穆仙儿则亲自对着铜镜试戴着银钗:“哎,小钱钱,怎样,漂亮吗?” 钱管家一脸不屑:“主子,说实话,我现在都瞧不起你,就这么一支银钗子,值几个钱?至于乐呵这许久?” 穆仙儿终于选好了合适的位置插上了银钗,自恋地偏头陶醉一番:“这支银钗还是我昨天在东街上相中的,需要一两银子哩,我当时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秦勇也没带钱袋,所以就没买。没想到他还记在心里,今天一大早就跑去给我买来了。呵呵,这可是他半个月的俸禄啊。” “就一两银子的物件儿,你以前何时会放在眼里?安王宫里以前有多少宝贝,你随便拿一样可以换一堆了。”钱管家叹了口气,突然又有些伤感:“哎,安王,其实我还是觉得挺遗憾的,如果主子当初选了他,帮他继承大位,现在……” “放肆!”穆仙儿呵斥道:“别以为我一直纵容着你,你就越来越过分了。这些话是你可以随便说的吗?” “我……”钱管家赶紧跪了下去:“还请主子责罚。” “起来!都说了不许给我下跪。”穆仙儿一把拉起他:“我也不是要责怪你,只是如今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该适当收敛锋芒。” “是,我明白。只是,就算主子想做普通人,也不应该就这么随随便便找一个毛头小子了此一生。那个秦勇,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那谁配得上我?”穆仙儿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直逼向他的眼睛:“我留你在我身边伺候,你就觉得我成了你的女人了吗?这些年来,你有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地收藏了我多少头发?我的每一件用物都是你亲自打理,你都让锦绣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钱管家咬着唇,原本清秀的脸一片通红,眼中却噙满了泪水,他深吸一口气,一时也有些激动道:“主子知道了也好,没错,我是喜欢你……呵呵呵,我只是恨,恨自己不是一个男人,不能给你一个家…… 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若不是你,当年我就从桥上跳下去了,怎会多活这些年,怎敢有这么多心思? 我虽然身体残缺,可是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感情。以前李大侠在时,我只有偷偷羡慕。后来李大侠“死了”,我见你每日郁郁寡欢、形如鬼魅,你知道我有多难受?我甚至还偷偷制作了一张李大侠的脸,我希望能代替他照顾你…… 可是当面具制成后,我却立即把它烧了,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看起来再像他,我也不是他,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男人……” 钱管家闭了眼,跪下朝穆仙儿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默默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穆仙儿看着他的背影,也轻轻地叹了口气。人世间,总会有太多的不如意,谁又能完全左右自己的命运呢?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一个小太监,该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埋藏在心底的这些话宣泄出来?那该是一种无畏生死的勇气!但是,若想穆悠永远活着,他就不能死,一张面具能用多久?又有谁有这个手艺让穆悠栩栩如生? 于是她及时制止了他,她一脚踏在了他脚底的凳子上,冷冷笑道:“吊死鬼很难看的,听说舌头会吐出很长,脖子也会断,想着就起鸡皮疙瘩,到时候这屋里还敢住人吗?我就在隔壁,你让我以后夜里怎么睡?” 钱管家把头从绳圈里缩回来:“那你还有毒药吗?能不能赐我一点,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穆仙儿冥思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美女蛇早死了,哪儿来的毒药?你若真被毒死了,你让穆悠如何破案?何必又要搞得人心惶惶呢?” “那……那我先吃点酒,然后去跳河。”钱管家苦笑道:“酒后失足落水,应该没问题了吧?” 穆仙儿点点头:“嗯,这主意倒是不错,哎,你还别说,跟了我这几年,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也变得聪明多了!” “谢谢主子夸奖。” “那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帮我想想,晚上我该如何去和秦勇幽会呢?早饭后我们去爬了会儿山,想着他下午还要训练,还要值夜,我就命他回去休息了,晚上我还想趁他巡街和他再赏赏夜景,你觉得整个襄州城,哪个地方的夜景最美?”穆仙儿挠着头问道。 钱管家深知穆仙儿的秉性,自己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怕是活不成了。没想到她还在乎自己的看法,这是不要我死了吗?于是,他嘴角扬起一丝欣喜:“河边最美,特别是彩虹桥那里,岸边桂花飘香,醉人心脾,待到戌时以后,周边便无人了,很适合说说悄悄话。” “嗯,没错,那地方确实不错,这样,到时候等到戌时,我就把秦勇引到那里去赏夜景,然后你就借口去找我回家,天黑看不清路,你晚饭时又吃了酒,所以一时不慎,坠河身亡。怎样?是不是特别完美?”穆仙儿幻想着,满脸自得。 钱管家深深叹了口气,一脸苦笑道:“既然我死了都无法阻止主子的意愿,我又为何要死?刚才的话,还希望主子就当没听过。” “可我已经听到了。”穆仙儿却较了真:“哎,你真的喜欢我啊?不过,这也很正常嘛,我这么优秀的女子,谁不喜欢?” 钱管家见她又自恋起来,满脸无奈道:“我真是挺佩服你的,这么夸自己也不害臊。” 穆仙儿反问道:“说的真话,有什么害臊的?” “呃……主子舍不得我死,是因为穆悠吗?当年阿耶教我这门手艺,我还嫌麻烦,没想到这也算一门生存之道。” 穆仙儿帮他扇了扇风:“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谢谢你啊。” 钱管家大惊:“谢我?主子难道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这门手艺是跟你父亲学的,令尊又是师承何人?天下之大,以我的实力,要想再找一个会做面具的人,你觉得很难吗?可是,难得是,这个人不但愿意为我做面具,还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值得我信任。”穆仙儿又帮钱管家整了整衣裳:“继续留在我身边伺候吧,我还需要你。” “是。”钱管家喜极而泣:“多谢主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一定……一定多加注意,恪守本分,哦,绝不和锦绣抢活儿干,该她伺候你的,我绝不干涉。”钱管家无比激动,恨不得对天起誓。 “锦绣?”穆仙儿却若有所思:“哎,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来了襄州,锦绣好像变了。” 钱管家冥思一会儿:“主子是指,她没有在夷陵那么稳重了?” “在夷陵时,她每天都是任劳任怨,而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每天只有一件事能让她打起精神来,而且乐此不倦……”穆仙儿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口。 “主子是说,自从欧阳大侠住进了翠竹阁,锦绣每天傍晚都会去送一次饭的事?” “欧阳的习惯是:早上来这儿一起和我们吃早饭,然后去买一壶酒和一些下酒菜中午吃一顿,晚上再等着锦绣送饭过去。锦绣有时候回来得晚,那是因为会顺手帮他把换下的衣裳洗了。”穆仙儿咂咂嘴:“是不是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啊?当年柳絮不也是这般往夷陵县衙跑吗?如今再过两个月连孩子都快生了。” “主子也觉得欧阳大侠和锦绣他们……” 穆仙儿将食指往唇边一竖:“嘘,看破不说破,静候佳音即可。” 第386章 慕名求医,钦差露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场秋雨一场凉。立秋之日下了雨,这个秋天注定了不会太热,中秋节的临近甚至带来了一丝寒意。 穆君逸说得没错,天气凉快了,穆悠果然现身了,他如以往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刺史府,把所有札子都批阅了一番,才被众人察觉。 “免礼免礼,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搞这么隆重干什么?”穆悠笑着朝众人挥挥手:“你们不用管我,这些札子我都看了,总体还不错,有不到之处我都圈起来了,改了就好。都散了吧。” “是。” “哎,孟兄留步。”穆悠唤道。 孟云卿赶紧揖手道:“使君还有何吩咐?” “恭喜啊。”穆悠笑道:“韩俊平都有两个孩子了,你这步伐赶的有些慢啊。” “使君……哦,穆兄。穆兄都知道了?”孟云卿满脸喜色:“这才四个月,都说女子怀孕前三个月不稳定,不可声张,所以并未透露。赶韩兄是赶不上了,不过倒是可以让穆兄遥不可及。你这一晃都快两个月不见人影,是躲到哪儿去求仙问道了吗?” 穆悠收了“穆半仙”折扇:“什么求仙问道,是体察民情,微服私访,做了一段时间的平民百姓。” “哦?穆县尉也说你一直都在襄州,所以孟某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唯恐有什么没做好,穆兄一顿板子下来……” “哎,孟兄太谦虚了,我不在期间,整支天眼队也是训练有素,还揪出了一些不法之徒,深受百姓好评。孟兄辛苦了,所以穆某私下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望笑纳。”穆悠说着,将一张卷起的纸递了过去。 “穆兄客气了。”孟云卿以为是穆悠写得表彰信之类,顺手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房契?这……这是……” “你娘子大老远过来探亲,如今又身怀六甲,再租房子住实在也不方便。我便找房东把宅子买下来了,如今朝廷的精力都在平叛上,也不会太关注这些本就不合理的官制。就算有人多嘴要查,也不会查到你私购住宅,因为房主填的是穆县尉的妹妹穆仙儿的名字,与你无关。你安心住下就好。” “不,这太贵重了,这我不能收。”孟云卿推却道。 “行了,就这么着吧。再推我就生气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穆悠装作生气的样子大步离去。 …… 回春堂这几天的生意特别好,这一片区的百姓通过义诊也都认可了两位年轻大夫的医术,特别是一些女子,听说这里有女大夫,也都慕名而来,这更让杜秀珍升起了不尽的成就感。李殷也凭严谨认真的态度,得到了一些“回头客”,还有病人连亲朋好友也介绍来了。 外面排队候诊的队伍中,有两位四五十岁的女子成功吸引了穆悠的注意。前面慈眉善目的那位正是龙雨寒的母亲,后面一人与她相谈甚欢,不停以“姐”相称,应该就是秦勇的母亲无疑了。 “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样子,整日就知道巡街,抓贼,一提终身大事反而找借口就开溜了。秦勇还算小,雨寒今年都二十三了,可拖不得了。姐姐可得抓紧些了。”祝娘子劝道。 龙母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急?上个月倒有一位娘子登门,说是雨寒的朋友,把我和他阿耶乐得……哎,谁知雨寒还是不满意。真不知道他到底中意谁?” “我家勇儿倒还听我的话,不过最近几天,感觉一直心神不宁的,总是一个人发呆傻笑,问了也不说,不知在想什么。” “哎,孩子大了,各有各的心思,我们也不中用了。”龙母感叹道,捶了捶腰:“这一到阴雨天,我这腰就疼,到杜娘子这儿拔了两天罐,好多了。你等会儿试试,保管有效。” “这药费贵吗?”祝娘子面露难色:“我这手腕啊,就是整天给人家洗衣裳给累的,如今钱也不好挣,更不敢乱花,好歹也得给勇儿存着娶个妻,生个一男半女的,替他们秦家传个香火,也算对得起我那死鬼丈夫了。” 穆悠听她们一路闲聊着,终于走到了门口。 “钦差,看,真是钦差!” “李大夫,杜大夫,真是钦差来了。” “拜见使君!” 三个伙计认出了门口的穆悠,一时激动地欢呼起来。 “使君,不知有何吩咐?我这还有两个病人。”李殷从左边的屏风后探出身来说道。 穆悠微微一笑:“没什么要事,你先忙。” “穆大哥,呵呵,穆大哥,你终于出现了?好些天没见过你了,有些人都说你已经走了。”杜秀珍也从右边的屏风后出来,雀跃道,旋即意识到还有病人等着,又对龙母道:“娘子里面请,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哦,不急不急,你们先聊。哦哦哦,民妇龙祝氏拜见使君。”龙母有些慌乱,赶紧行礼。 “哦,民妇秦祝氏拜见使君。”祝娘子也跟着见礼道。 “拜见使君。” 后面的病人听说这个布衣书生是钦差,也都跟着参拜起来。 穆悠朝众人抬抬手:“都起来起来,我就是闲得没事过来转转,你们忙着,我先走一步。” “恭送使君。”众人又见礼道。 “哎,穆大哥,我还有话说呢。”杜秀珍朝穆悠的背影喊道,满脸失望。 “哦,杜大夫。我今天好多了,我妹妹也是腰酸腿痛,特别是手腕疼。你先帮忙给她看看。”龙母说道。 祝娘子微笑着看着面前身着锦衣的少女:“没想到杜大夫这么年轻,多大了?” “嗯……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杜秀珍生怕别人嫌她小,故意拼命往虚岁上靠。 祝娘子笑开了花:“那跟我家秦勇倒也差不多大。他可是钦差手下天眼队的,呵呵。” “秦勇?大娘是秦勇的母亲?”杜秀珍笑道:“我们义诊时,秦捕快还来给我们帮过忙。” “哦,是吗?”祝娘子身上的病痛似乎也好了大半儿,一边由杜秀珍拔着竹罐,一边拉起了家常。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场唱得倒是一片和谐。 穆悠在街上随意逛着,这几天来,有秦勇陪着,倒也有趣。看来他母亲也是很辛苦,靠替人浆洗衣裳维持生计,真不知道这三年他们母子俩是如何度日的。而造成他们这一局面的人却是自己———花无忌为了送给我一件不一般的礼物,而让制箫的秦师傅死于非命。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今我和秦勇相好,是不是就是一次弥补的机会呢? “使君。”龙雨寒在身后唤道。 “龙……哦,巡街啊?”穆悠一句“龙大哥”差点儿出口,拼命忍住了,故作镇定。当了这么久的穆仙儿,突然成了穆悠,一时还真有些难于适应了。 “是,司马命我们每天身着便衣到处走走。”龙雨寒没有察觉到穆悠的小失误,反而对他的行踪来了兴致:“使君这些天去了哪儿?” 穆悠眼睛的余光朝五十步外的墙角瞟了一眼,微微笑道:“没去哪儿,就在襄州城里。” “暗访?”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还有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目的。” “什么?” “躲债。” 龙雨寒叹了口气,这个钦差,实在是不着调,他无奈地笑道:“使君欠人家钱了?” 穆悠摇摇头:“估计欠的不是钱吧,走,跟我去一探究竟。” 龙雨寒彻底迷糊了:“去哪儿?” “找个没人的地方,等她现身啊,她不说,我哪儿知道她是求财还是索命?” 带着疑惑,龙雨寒跟着穆悠一路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片荒地。秋风阵阵,落叶纷纷,加上人烟罕至,更显凄凉。 “你看这里风景倒是不错!”穆悠双手一扬,任凭树叶飘落在他的手臂上。 “使君小心!”龙雨寒耳朵一紧,感受到一阵脚步声悄然靠近,待回头看去,却不见人影。他拔出刀来护在穆悠身前,冲着茂密的茅草丛大喊道:“什么人?出来!” 茅草应声倒了一片,一个纯白的身影如一只白蝴蝶混着树叶落在了二人身前。她一袭白色纱裙,头戴白纱斗笠,手中的剑指着穆悠,厉声道:“穆悠,你终于现身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白云仙子! 龙雨寒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时百感交集,连手里的刀也垂了下去。 “白云仙子”却丝毫没功夫管他,一掌将他推开,手里的剑已朝穆悠身上刺去。 “铛”的一声,就在她的剑离穆悠不到一寸之时,一把寒剑突然赶到将其振开,魅影的剑气让女子也后退了好几步。 “你是何人?”女子大感意外,一个小捕快或许还不足为惧,可这突然赶到的黑衣男子明显不好对付。 “欧阳,把她拿下。”穆悠摇着扇子,缓缓说道,脸上依然挂着笑。 欧阳清风闻言,便迎了上去,那女子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不出两招,拿剑的手臂就挂了彩,她捂着手臂节节后退,躲闪中肩上又中了一掌,连人带剑重重地摔了出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明知不敌,当然不可多留。女子虽然武功不济,可是却深知这个道理,于是也就顾不得取穆悠的性命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仓惶而逃。 “使君,让我去追吧!”龙雨寒拦住欧阳清风,不等穆悠答话,已朝女子追了上去。 第387章 再遇女侠,真情错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我那两招并没有用全力。”欧阳清风道。 “看出来了,”穆仙儿取下面具,揉着脸道:“穆君逸说,近一个多月来,一直有人暗中窥视着刺史府。我还以为是敌国的奸细呢。可是后来发现并不是。我以为晾她个把月,她便会走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执着,偏要等穆悠现身。 师兄你看她那身装扮,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白云仙子,呵呵,专杀淫贼的女侠。看来近两年一直假冒我的名字行侠仗义的就是她了。” 欧阳清风也有些懵了:“穆悠做什么坏事了吗?” 穆仙儿摊摊双手:“我哪儿知道。我怎么会败坏我阿耶的名声呢?我现在潜心修仙学道,身边哪儿来的女人,更别提招花惹草了。” “那她为何要杀你?” 穆仙儿一拍头:“应该是她了!” “谁?” “当年在长安,闹出了点误会,有人说:一辈子都会记得我的,希望我好自为之。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还当真惦记着我啊。” “什么人?” “师兄不认识。等龙雨寒把她抓回来了再说吧。” “龙雨寒能把她带回来吗?”欧阳清风有些怀疑:“作为一名捕快,见有人行刺钦差,却不护驾,还在一旁发呆,倒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啊。” 穆仙儿狡黠一笑:“若是龙雨寒抓不住她,那才有趣了。秦勇提过,说龙雨寒心中惦记的人好像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就曾经救过他一次,当时他中了祝江的毒镖,我帮他吸毒治伤时就是白云仙子的装扮。” 欧阳清风也是一惊:“你是说,龙雨寒他也是喜欢你的?” 穆仙儿倒是淡然了:“那又如何?我给过他机会,是他错过了,世上哪有后悔药?我这些天和秦勇在一起挺开心的,呵呵,师兄放心吧,我一定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 “那就好,逸儿一直都挺操心你的终身大事,我也是。刚才见你不自主地又去了回春堂,我还有些担心,生怕你还放不下李殷。” 穆仙儿淡淡一笑:“真正的放下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当年花无忌死后,我还幻想过他好久,后来他才慢慢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记得李殷当时为了安慰我,不惜穿上了花无忌的衣裳,梳起了花无忌一样的头发,他说,他愿意做花无忌的影子。没想到,如今他真的成了他,还继续着花无忌未能走下去的路。 我现在只是他的朋友,我不会打扰到他现在的生活,我只会默默地帮他。今天见他医馆里有那么多病人,看他被人认可,我真的很替他高兴。” 欧阳清风欣慰地笑笑:“你啊,平时总觉得你大大咧咧的,可是在有些事上面,你总是能分的很清楚。 那个秦勇,逸儿也觉得还不错,就是功夫太差劲了,这几天都在重点训练他。不管如何,总要能接你一招半式才行,要不然你以后想找人练练手,岂不是没人陪?” “秦勇怕是并不知道我会武功吧。和李殷成亲那几天,我好像没在他面前动过手。江湖客栈就只毛阿五和福伯知道我“白云仙子”的身份,他们可是发了誓,是断断不会说出去的。” 穆仙儿双手又勾上了欧阳清风的脖子:“再说了,我有师兄陪我练功就行了嘛。穆君逸那家伙,偏心太明显了,天眼队不是只有二十九人了嘛,他以前都是和龙雨寒一组训练的,自从我和秦勇好上了,他现在每天都是对秦勇一对一的指导,我相信假以时日,秦勇的武功定会突飞猛进。” “好,以前你们兄妹俩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现在看你们相亲相爱的,我也放心了。” “可我不放心。等我也嫁人了,你怎么办?”穆仙儿担忧地看向欧阳清风:“师兄难道真的就决定孤独终老了?” “我……”欧阳清风有些难为情,不知穆仙儿怎么又说到自己身上去了。 穆仙儿一脸坏笑地凑上前去:“哦,对了,还有锦绣。我决定了,在我出嫁前把锦绣先嫁了。千杯不醉酒肆的王掌柜想续弦,找人说了好些都不满意,就觉得锦绣不错。锦绣也都三十好几了,要想找一个好人家实在太难了,我也总不能让她在我身边当一辈子丫鬟吧。” 欧阳清风沉默了,片刻后低头问道:“那锦绣同意吗?” 穆仙儿满脸诧异:“她是我的丫鬟,我的决定还需要她同意?再说了,我还能害她不成,那王掌柜虽然快六十了,可是身体硬朗,家里也还富裕,儿孙们也都孝顺。锦绣跟着他吃不了亏。” “可是……” “可是什么?” “哦,没什么,你的人,你决定就好。我先走了。”欧阳清风不再多言,独身离去。 *** “女侠,女侠留步。”龙雨寒追向前面的女子。 “白云仙子”强忍着伤痛挥出手里的宝剑,怒道:“你别逼我出手!” “不不不,我不是来抓你的。”龙雨寒有些紧张,更是无比慌乱,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了,而且身负重伤,可是她会给我机会还她的恩情吗? 如此一想,为打消她的戒备,龙雨寒便连佩刀也扔到了地上,他取出身上的小瓶子:“女侠受了伤,先用点止血药吧。” 也许是被他的诚恳所打动,亦或是身上的伤实在没有力气举剑了,女子的剑往下垂了垂,白纱斗笠下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声音:“为什么要帮我?” “我……我和女侠无冤无仇,又为什么要害你?如果我真要抓你,刚才就不会抢着追上来了。”龙雨寒说着,缓缓地靠近,将手里的药递了上去。 “你也和那个穆悠有仇吗?”女子问道,却并不接药,她的左手捂着右臂,血水已将雪白的衣袖染红了一片。 “在下龙雨寒,是刺史府的捕快,现任天眼队领队,专门负责惩奸除恶,为民解忧。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只要他做了违法犯罪的事,龙某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他绳之以法,绝不姑息。” 女子的剑垂落在地,整个人也斜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血水还在不停地透过指缝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她脚边的树叶上。 “女侠,我真的没有恶意。”龙雨寒慢慢靠近,拔掉了瓶口的塞子,见她拿开了手,便抖抖索索地将药粉撒在她伤口的袖子上。 女子见他倒也规矩,一瓶药怕是浪费了一半,赶紧说道:“你不倒在伤口上,如何止血?” “哦,那……得罪了。”龙雨寒脸一红,咽了口唾沫,两指掀起她的衣袖,暴露了伤口,再次撒上了止血药。 “多谢了。”女子终于放下了戒备,道了谢,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顿时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好些了吗?”龙雨寒关切地问道,拿出珍藏了三年的丝帕来,不由分说替她缠在了右臂上。 血是止住了,可左肩那一掌的内伤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好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抓我,如何交差?” 龙雨寒轻轻打好了结,脸上无比畅快,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有了一次照顾她的机会。这机会来之不易,当然要格外珍惜,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女侠这几年行侠仗义,做的都是龙某想做而未能做到的事。龙某仰慕女侠已久,为了女侠,就算不做这个捕快又有何妨?” “不,你要做。穆悠阴险狡猾,我今天没有杀了他,以后怕是更难了。你如果真想为民除害,只能我们联手,或许还有机会。” 龙雨寒也在她身边坐下了:“不知穆悠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女侠为何要杀了他?”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取下了白纱斗笠,一张泪脸梨花带雨,让人一阵心疼。她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龙雨寒:“自从神龙山庄的事传开后,我才知道穆悠居然在襄州城,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龙捕头的为人,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才会以真面目视人。 小女子名叫暖心,和姐姐素心相依为命,本来一切安好,可是,就是因为穆悠,他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这个衣冠禽兽……他贪图我姐姐的美色,三番两次纠缠,还欲强行非礼。我姐姐……我姐姐为保清白,只有一死……” 龙雨寒痴痴地看着她的面容,更是被她的话震惊了:“什么?穆悠他……他到襄州这几个月并没有什么招花惹草的行为啊?有媒婆见他单身一人,还想给他说亲,他说自己一心修道,都给回绝了。怎么……怎会对你姐姐……这其中……” “没有误会,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暖心有些激动,对龙雨寒咆哮道:“这一个月来,我暗中也向城中百姓打探过他,很多百姓都说这位钦差特别厉害,就是行踪不定。他根本就不住在官舍,你怎么就断定他没有偷偷在外寻欢作乐?也许被他欺辱的女子只是畏惧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忍气吞声,没人举报而已。” “这……我只是觉得他为人处世总是不寻常理,他也确实没露过几次面。至于他“失踪”的时候在干什么,倒真让人怀疑了。”龙雨寒沉思了片刻,有些犯难,他抿了抿嘴:“这样吧,不如女侠先养好伤,我再暗中调查取证。女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暖心擦了把泪水,却皱起了眉:“那就有劳龙捕头了,只是经过今天的事,我怕穆悠会在全城通缉我。客栈是不能回去了,不知龙捕头可知哪里还有可以安身的地方?” 龙雨寒心头宛如闯进了一只受惊的小鹿,他咬了咬唇,低头道:“要不,女侠到……到我家去养伤吧。哦……我阿娘……我阿娘人挺好的……我可以在府衙睡。” 一阵迟疑后,暖心终于点了头:“那就麻烦龙捕头了。” 第388章 心如乱麻,拜会诗仙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欧阳大侠,欧阳大侠!”锦绣在翠竹阁门口大喊道。 欧阳清风开了院门退到一边,全身的酒气熏得人有些刺鼻。 锦绣虽不爱张杨,可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她当然觉察出了欧阳清风的异样。 “你是真的同意吗?”欧阳清风踉踉仓仓地跟了过来问道。 锦绣将菜摆在石桌上:“同意什么?” “亲事?”欧阳清风叹了口气:“仙儿做事一向都是言出必行,虽然她是为了你好,可是,这感情的事,又如何能够勉强?如果你不愿意,又不便回绝她,我去给她说,她既然肯称我一声师兄,这点情面应该还是会给的。” 锦绣低头道:“我……我连那个王掌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何谈感情?我也就是一个奴婢,主子能赐婚,那也是我的福气。” “不,你不是奴婢!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了,早就是一家人了。”欧阳清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言语间也有些激动。 锦绣心中窃喜,脸一红:“欧阳大侠醉了。” 欧阳清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松开她:“你放心,明天我会找仙儿去说的,天快黑了,你早些回去吧。” “是。”锦绣挽起了空食盒,连步伐也轻快起来,待入了城,天色也黑了。 “锦绣。”穆仙儿喊道,身边还跟着秦勇。 “娘子。”锦绣小跑上去,将穆仙儿拉到一边:“他……他知道我不愿嫁给王掌柜,说明天会找你……他今天一直默默跟在后面,把我送到城门口。” 穆仙儿满脸得意道:“岂止是今天,你敢保证平日里他都没送过你?只是他没让你知道而已,要不然他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在郊外走这么远?我就说了嘛,他就跟穆君逸一个德行,表面上看着冷漠,实际心里暖着哩。” 锦绣脸更红了,她摸了一把发烫的面颊:“娘子,我先回去了。” “哎,别急着走嘛,那到底怎么样吗?”穆仙儿追问道。 锦绣心里一团乱麻:“我……我不知道。” 穆仙儿轻蔑地给了她一肘:“还害羞呢?多大岁数了?还跟十多岁的小丫头似的?我给你说,你从现在就要慢慢适应了,要不然等你和我师兄完了婚,连穆君逸他们两口子都要叫你师娘了。” “好了,娘子,我该回去了,我是娘子的丫鬟,自然要等娘子嫁人了再考虑自己。” 穆仙儿却从话里听出了重点:“你的意思是,把婚期都定了么?好,等我先把自己嫁出去了,一定给你们好好儿安排。” “哎哟,娘子,我不跟你说了。”锦绣瞟了一眼秦勇,低着头逃跑了。 “仙儿,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秦勇过来拉起穆仙儿的手问道。 穆仙儿意犹未尽,笑道:“两个大龄未婚男女,怕是早就心有好感了,可是却都害臊,不愿表露心迹。我这人就看不得有事藏着掖着的,呵呵,随便来一招,就让他们原形毕露。呵呵,等着吃他们的喜酒吧。” 秦勇随穆仙儿高兴了一阵,突然严肃起来:“仙儿,我们交往也有几天了,我想把我们的关系告诉我阿娘,让她也高兴高兴,省得她老操心我的终身大事。” 穆仙儿点点头:“嗯,好,后天就是中秋节了,要不我去你家过节吧?” “去我家?”秦勇大喜。 “嗯,你放心,我这人最会讨人欢心了,你先别说,给你娘一个惊喜。” 秦勇刚兴奋了一会儿,又有些犯难了:“我今天值夜了,明天休息,后天就是白班了,又要巡街,还得抽空去祭拜先父,怕是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在家。” 穆仙儿倒是随意:“那更好,晚上我到你家拜月去。” “呵呵,好。走,我先送你回去了,我还要巡街去了。” *** 翌日,穆悠听完秦勇头一天的汇报,终于来到了龙雨寒身前:“昨天白天有什么事吗?” “昨天……”龙雨寒低了头:“属下无能,还望使君恕罪。” “人没抓到?”穆悠明知故问道。 “是……当时我追上去后……呃……”龙雨寒把头压得更低了些,脑中快速把早就想好的理由过了一遍,斟酌着该说哪个更恰当。 然而不等他说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来,一阵喧嚣打破了大厅的宁静。 穆悠走到门口朝外看去:“外面街上吵吵闹闹的,怎么了?” 一个小捕快飞跑进院子,满脸兴奋道:“回使君,是……是青莲居士路过此地,呵呵,百姓们都赶着去求他赐诗哩。” “青莲居士?”穆君逸面露不屑:“曹化,白天该你们这组当值,带人去看看,别让他搅得我襄州城不得安宁。” “是。” 龙雨寒继续抱拳道:“使君,呃……我当时刚追了…… “等会儿再说,你们都去忙吧。呵呵,李太白居然来襄州了!呵呵,太好了!前些天我还念叨了,他四个月前不是就被大赦后回到江陵了吗?江陵离襄州这么近,他怎么就不过来转转,没想到这就来了!”穆悠边说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已跑得没了影儿。 龙雨寒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个钦差,当真不能按正常人的逻辑看待啊。 江湖客栈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武秋柏都带来了士兵维持秩序。 一个小厮出来朝众人拱拱手:“请诸位安静。我家阿郎路过贵地,感谢诸位前来关怀,若是有人想与阿郎交流诗作,还请排个队,阿郎也好逐一接待,敬请配合。” “没错,排队,排队最公平。”人群中附和道,一条长龙便蔓延开去。 穆悠一路打听到李白的落脚点在江湖客栈,大喜过望,可是等他赶到却是大吃一惊。这场面,都赶得上办年货的人流了,呵呵,不愧是自己最仰慕的人,如今都年近六旬了还是如此受欢迎。 穆悠跟着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虽然自己身为钦差,可是此时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屋里的大诗人身上,谁会注意到我?如果亮出身份去插队,似乎也不太合适,毕竟我可是亲民的好官啊。更何况李白本就是不畏权贵之人,若是我仗势欺人,怕是都不会搭理我了。可是这队伍的进度怎么就这么慢呢? 直到了正午,整支队伍才被接见了不到五分之一,所有等候的人也都躁动起来,有些内急之人不得不被迫离去,也有的人估摸着是没有机会了,又饥饿难耐,也都悻悻而去。整支队伍才又迅速朝前挪动了。 “诸位,实在是抱歉,阿郎一路舟车劳顿,此次交流也就到此了。他日有缘再聚,告辞。”小厮又出来了,朝众人抱抱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又进了店内。 “这就结束了?” “是啊,这不是叫我们白等了这半天吗?” 没能见到自己的仰慕者,众人都有些失望,看着前面的人拿着诗稿出来,更是让人心有不平。 武秋柏也意识到这一问题,便大声喊话了:“所有人,都散了,散了。” “哎,走了走了。”众人接连叹息。 能见到大诗人当然好,可是,既然已经没机会了,又何苦惹恼了长史,惹上牢狱之灾呢?来求诗的也或多或少读过书,脑子也不会太笨,当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也都顺从地散去了。 “穆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杜秀珍兴高采烈地从客栈出来,从人群中认出了穆悠,开心地迎了过来。 穆悠叹了口气:“当然是来拜见大诗人呢,李太白可是我最崇拜的人。” 杜秀珍更加激动了:“穆大哥也喜欢李太白?那你怎么不早来?他也就只路过此地而已,在江湖客栈歇息了半天,刚才吃完饭就从后门走了。” “什么?走了?”穆悠满眼失望,原本还打算以穆仙儿的身份再去见个面,怎么就走了? “嗯,我可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人,呵呵。”杜秀珍更是得意,晃了晃手里的一张纸:“想不想看看,这可是李太白亲笔所写哦!” “给我!”穆悠憋了憋嘴,一把夺了过来,展开一看,果然是一首李白近几个月来的新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杜秀珍背诵道,不禁又有些感触:“李太白的诗中多为他官场失意、壮志未酬的抱怨,还有就是和朋友的情深义重,很难得有这些借景抒情而且心情愉悦之作。” 穆悠沉默了片刻,将诗稿还给杜秀珍,微微笑道:“春上永王谋逆,李太白也受到牵连,流放夜郎,好在郭子仪等人竭力求情,使其在流放途中得以被赦免返乡,这才作了这首《早发白帝城》。如今看来,他已断了为官之念了,只想四处游历,寄情于山水之间,如此倒也洒脱。” “哇,没想到穆大哥如此了解李太白,可惜了,今天却没见到他。”杜秀珍也为穆悠感到难过。 “是啊,大致算一下,我一晃都有十多年没见过他了。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才七八岁的年纪。当时正是春季,沉香亭旁牡丹正茂,圣人新作了曲,贵妃新编了舞,唯独差人填词。圣人派高力士去请李太白,谁知他刚吃醉了酒,抗旨不从,还是高力士用美酒才把他骗进宫。 他晕晕乎乎以为到了瑶池仙境,把姑姑当成了瑶池仙子,还说李旭和我是金童玉女,然后便吟出了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从此,我便喜欢上了他。李旭的字写得漂亮,一有他的新作,便会帮我抄录下来,还给我制成了厚厚的一本《太白诗集》。” 第389章 子谦祭父,初会秦母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一个人喃喃自语,倒是把杜秀珍听得一头雾水:“穆大哥,你还好吗?你刚才说什么诗集?” 穆悠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朋友,他把李太白的诗都抄录了下来,订成了一本《太白诗集》。” “哦,看来还有比我们更忠实的人啊!”杜秀珍感慨道,续而一拍头:“穆大哥,我不能再和你闲聊了,医馆里怕是还有人等着我拔罐哩,我先走了啊!” 《太白诗集》,如今这书还在自己的书房,隔三差五也会翻翻,里面的诗文还只抄到三年多前,后面还有好多空白页等着有人继续书写,而那个自诩写字一流的逍遥王,却好几年没有消息了。 南方相对还算安定,北方的战事却依然激烈。萧飒这几年也没再来过信,不知他们是否安好,也不知李旭是否还在练字?怕是在这乱世之中,要想吃饱穿暖,甚至保全性命都要下些功夫,哪还有闲钱去买纸墨? “使君?”武秋柏驱退了众人,终于注意到了仍站在路中央发呆的书生,刚想呵斥,却发现是钦差,赶紧迎上来拜见。 “哦,武长史。”穆悠回过神来:“哎,来晚了一步,也没求到诗稿,没意思,走了。” “使君慢走。” 穆悠却又突然折了回来:“这城中哪家店的月饼做的最好?” “什么?” “月饼。” “哦,东街五巷的黄记糕点,呵呵,武某每年中秋都是在他家买的。”武长史好不容易跟上了穆悠的节奏,恭敬答道,一抬头,穆悠却又不知去向了。 *** 又是一年中秋日,每逢佳节倍思亲。天色阴沉,秋风萧瑟,更显凄凉,湖水也泛起了涟漪,似乎在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花无忌的坟前今日格外热闹,火纸烧得正旺,月饼美酒等祭品也都陈列有序。 穆仙儿将一捧菊花放在了他的墓碑前,朝身后喊道:“子谦,过来,跪下磕三个头吧。” 子谦怯怯地来到穆仙儿身边:“姑姑,这里面住着死人吗?” 穆仙儿拢了拢火纸:“里面住着你的父亲。” “仙儿!”柳婉茹上前一步搂住子谦:“里面是一位叔叔,乖,磕三个头了,我们回家吃月饼去。” 子谦疑惑地看了一眼穆君逸,乖乖地磕了三个头,又看向了穆仙儿。 穆仙儿笑笑:“柳姐姐为何要说谎呢?他已不是三岁的小孩了,理应知道真相。” “他才三岁八个月而已,能知道什么?”穆君逸又板起了脸来。 穆仙儿蹲下身来摸了摸子谦的头:“这世上,有的人会有两个父亲:一个是给了你生命的,叫做生父;还一个是将你养大的,叫做养父。而这坟里住的,就是给了你生命的父亲,懂了么?” “嗯。”子谦点点头,又看向了花无忌的墓:“那他怎么在里面?他是怎么死的?” 穆仙儿伸出大拇指对向自己:“我杀的……” “仙儿!”穆君逸夫妻俩都紧张起来,把子谦也吓了一跳。 穆仙儿却继续说道:“你的生父叫花无忌,他武功高强,还擅长医术,可是他却做了坏事,所以,我杀了他。你要好好跟你现在的阿耶学功夫,我给你十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你也大了,你再决定要不要杀了我替你生父报仇。” “不,我不杀姑姑……我不要吃姑姑……”子谦吓得后退几步,都快哭了。他虽不懂何为杀人,可是田娘子她们杀鸡做饭还是见过的,那么活蹦乱跳的大公鸡,一刀下去,流了血就死了,就会被拔了毛,放到锅里熬汤吃掉……他不要姑姑死。 “子谦别怕,你姑姑开玩笑的,别理她!”穆君逸一把抱过子谦,将他扛到了脖子上。 “没错,你姑姑整日里就爱胡说。走,我们回家吃月饼去!”柳婉茹摸了摸子谦的脸,温柔地笑道。 “哦,吃月饼哦!”子谦也欢呼起来。 “你们走吧,我再待会儿。”穆仙儿抚摸着墓碑,双眼如湖水一般深邃。 “仙儿,你还好吗?”欧阳清风过来,将手里的酒壶往花无忌碑上轻轻一碰:“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每天都会和他一起吃酒。” “谢谢,这几个月来,客栈里也忙,我就没再让阿五过来打扫了,这里的一切多亏了师兄。”穆仙儿欣慰地笑道。 “听逸儿说,你今晚去秦勇家吃饭?” 穆仙儿点点头:“嗯,说了要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当然得加快点进度。也……省得师兄和锦绣等得着急啊!” “我……”欧阳清风转过身去:“那我们晚上就不管你了。” …… 两人闲聊了片刻,追忆了一番故人,再切磋了一番武艺,天色终于黑了。欧阳清风去和爱徒一家共度佳节,穆仙儿则去秦勇家拜访。 祝娘子见到儿子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回家,着实大吃一惊,待秦勇做了介绍,脸上才露出了笑脸。 “大娘,中秋快乐!这是一包红豆糕,还有月饼,不成敬意。”穆仙儿笑道,微微欠了欠身。 “哦,让娘子破费了,勇儿也没提前说,我也没准备什么菜。”祝娘子看了一眼桌上的三道小菜,有些难为情。 “没事的,大娘,我再三吩咐秦勇保密的,就是怕您特意准备大餐,太累着了。”穆仙儿异常兴奋,跑到桌前抄起筷子夹起菜便吃了起来,还不住地夸道:“好吃!” “哦,阿娘,我也饿了。吃饭吧。”秦勇也忙着盛饭夹菜开心极了。 祝娘子将一大包糕点收入柜中,也到饭桌前坐下,看着突然到访的女子,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这个穆仙儿就是江湖客栈的东家,客栈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一个女子长期抛头露面,不知品行如何?看勇儿的样子,八成是喜欢她了,也没找人算一下他们的八字,不知是否相合?看她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的,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太没个看相了…… “阿娘,来,快吃啊。”秦勇将最后一个咸鸭蛋剥好了放进祝娘子碗里,打断了她的沉思。 “哦,你们吃,随意啊。”祝娘子笑笑,一共就只煮了两个蛋,这个穆仙儿倒是一点不客套,早就剥了一个吃了起来,勇儿也老实,把菜里的肉也都给她挑了去。哎,可怜勇儿辛苦了一天了,还是中午祭拜了他父亲,一起到他大姨家吃了个团圆饭,这又饿了一下午了,晚上也没能好好补补。 如此一想,她便又把咸鸭蛋给儿子夹了回去:“你吃吧,我中午在你大姨家吃了两个,到现在觉得心里还堵得慌哩。” “哦,仙儿,那你吃了吧。”秦勇便又给穆仙儿夹了过去。 “嗯,真香。”穆仙儿毫不推辞,一口蛋一口饭吃得倒是十分惬意。 “是叫仙儿吧?”祝娘子问道。 “嗯。” “呵呵呵,瞧我这记性。呃……仙儿啊,你是哪年生的啊?家在哪儿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阿娘,你又不是府衙的人,还用你查户口吗?”秦勇赶紧使眼色。 “哎,我问仙儿,又没问你。” 穆仙儿咽下了满口的食物,才缓缓答道:“我是中元节那天生辰,比秦勇……大一点儿,老家在夷陵,家里就只有兄嫂。哦,我阿兄叫穆君逸,是夷陵县尉,我们兄妹俩自幼失散,前几年才相认。” 祝娘子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哦,原来是穆县尉的妹子,呵呵,真是失敬失敬。也没什么菜,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吃饱了,大娘做的饭真好吃,想着以后能天天吃到大娘做的饭,真是让人开心,难怪秦勇长这么结实。”穆仙儿夸道,一拳打在秦勇胸口,秦勇正喝着汤,猝不及防,被呛得一阵咳嗽。 “没事吧?”穆仙儿起身去给他拍背,袖口一扫,桌上的盘子也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我没事儿。”秦勇缓过劲儿来,掏出帕子替她擦起袖口的油来。 祝娘子看了一眼地上盘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眼屋外:“今日是阴天,连月亮也瞧不见了,这乌漆麻黑的,勇儿,你可要把人家平安送回去啊,省得穆县尉他们担心。” 穆仙儿听出了她的意思,也就起了身:“秦勇,我吃好了,你送我回去吧,我们家每年中秋都会放孔明灯的,今日他们说不定都还等着我哩。大娘,我下次再来看你。” “哦,阿娘,那我先送仙儿回家了。”秦勇牵起穆仙儿的手,两人挑起灯笼欢快地跑开了。 待秦勇返回了家,见其母还坐在饭桌前发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独留一堆碎瓷片。 “阿娘,您还没睡呢?”秦勇问道,满脸兴奋,刚才送穆仙儿回到家门口,离别时仙儿突然追了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怎能不令人兴奋? “睡不着,”祝娘子轻哼一声,却是很不开心,她指指桌上的碎片:“这好好儿的盘子都让她给摔了,这还是我当年嫁过来时的嫁妆呢。” “阿娘对不起,仙儿她也不是故意的。” “行,不说这个。我倒要好好问问你,你们交往多久了?你了解她吗?” “那是当然。我们……都好了七天了。” 祝娘子皱起了眉:“她是中元节生的啊?七月半,鬼门大开,她怎么出生在这个日子啊?” 秦勇笑道:“这出生在哪天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那她是哪年的?问了她又没细说。” “呃,她……比我大三岁,呵呵,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我不介意的。” “什么?比你大了三岁!那她现在就已经二十一了,不,算虚岁就二十二了!她……她怎么还没嫁人呢?不会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祝娘子不免担忧起来。 第390章 再次登门,不如人意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哎哟,哪能呢,阿娘,您尽乱想,她三年前就嫁过人了。阿娘您忘了?我当年还给您讲过,您当时还感叹呢,说:这女子如此就把自己嫁了,必是真爱了。 可是新婚不久,她夫君就……就出了意外,不在了。她一直为他守丧了三年,现在才决定再嫁。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秦勇无比感慨。 “什么?”祝娘子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她还是个寡妇啊!这……这襄州城的女子这么多,你怎么偏要选她啊?” “阿娘,我觉得她真的挺好的,您多和她接触几次就知道了。她能够接受我,还是我的福气哩。” “好了,睡吧睡吧,我这头疼。”祝娘子挥了挥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 穆家这边放完了孔明灯,所有人也都围了过来。 柳婉茹拉起穆仙儿的手:“怎么样?你去了紧不紧张?秦勇他娘高不高兴?喜不喜欢你?” “我紧张什么?倒是秦勇他娘,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想到我会去,呵呵。” “什么?你们没提前说吗?” “没有,给他娘一个惊喜嘛。”穆仙儿得意道:“他娘挺内敛,就问了我的生辰和家人,呵呵,毕竟初次相见,也没好意思多聊。不过,她做饭真的挺好吃的,几个家常小菜,我就干了两碗米饭。” “你啊,一直大大咧咧的,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柳婉茹担忧道。 “没有啊,你们就放心吧。” “他们家境如何?”穆君逸问道:“我看秦勇平日里的穿着也很朴素,怕是日子过得有些艰难吧。” “岂止是有些艰难,和我们家比起来简直就是太寒酸了。”穆仙儿压低了声音,脸上尽是同情:“我突然拜访,就是想看看他们母子俩平日的生活,今天好歹也是中秋节呢,也没弄几个菜,里面也就几块肉,连两个咸鸭蛋也被我吃了。 不过,大娘的手艺确实挺不错。我明天再去给他们送些鸡鸭鱼肉,让大娘好好做几道大餐我尝尝,也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呵呵,主子到哪儿都是自然熟。”钱管家摇摇头,也低声笑道。 …… 穆仙儿一向言出必行。第二天,果然着钱管家将一应食材全都准备就绪,扛到了秦勇家门口。 “呃……仙儿啊?”祝娘子十分意外。 “仙儿,快,给我,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秦勇大喜,接过东西放到了厨房。 “秦勇,你今晚不是值夜吗?你再去睡会儿吧,午饭好了叫你。大娘,我们来准备午饭吧。”穆仙儿一点都不见外,在屋檐下抱了一抱柴火扔到灶门口,又打来了半盆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作派。 “好。”秦勇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顺从地再次回到了房间。 祝娘子一时倒是愣住了,再仔细看看,确定还在自己家里,也跟着进了厨房。 “大娘,你收拾吧,一会儿我帮你生火。”穆仙儿说道,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灶门口。 祝娘子刚刚还在幻想穆仙儿的厨艺如何,却没想到她居然让自己动手,倒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你让我做?” “嗯,我不会做饭嘛,不知要怎么弄这些,田娘子说,若是熬汤,这鸡整个就行,如果做鸡块就要剁成小块。还有这肉,要切,不知是切成片还是切成丝?我刀功也不太好。这鱼好像说是要把外面的鳞拔掉,闻着挺腥,我能不能去洗青菜?” 好歹她也是客,既然不愿意,祝娘子也就不便多说,想着也好久没做几道硬菜了,也就麻利地将一众食材收拾好,淘好了米。 “你可以生火了,”祝娘子揉了揉腰,无奈地说。 “哦,好。有酒吗?”穆仙儿到处找了一圈,问道。 真是好吃懒做,这菜还没下锅就要吃酒了?祝娘子心头不悦,还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没有。” 穆仙儿一把拿过灶台上的油灯,拔出灯芯,将里面的桐油浇在了灶里面的木柴上,不及祝娘子反应过来,已吹燃了一道火折子扔了进去,瞬间,熊熊火焰便印红了半间屋子。 “燃了!”穆仙儿一阵欢呼。 “你……你这……哎,我的油灯……这……这火太大了,你别再加柴了,锅里都要糊了。” “火大了吗?”穆仙儿看了看塞满灶堂的木头,舀起一瓢水便浇了上去。 “咳咳,仙儿……仙儿……你别泼水啊……咳咳……这……这柴都湿了,咳咳咳……你去外面玩会儿,我一个人就行了。”祝娘子捂着口鼻呛得直流泪。 “咳咳,哦,好,辛苦大娘了。”穆仙儿闻言便跑了出去。 相比龙雨寒他们家,秦勇家更显破旧,厨房是用木板围起来的,正屋原本应该是三间土坯房:中间的堂屋十分狭小,一张饭桌一摆,基本就剩不了多大地方了。东边是大娘的卧房,也就一张床和一张桌椅,还有一个柜子。西边那间塌了一半,索性用了茅草垒起来,做了秦勇的卧房。 哎,如果以后我嫁了进来,难不成就跟秦勇住这里面?若是碰到暴雨,睡到半夜房子塌了怎么办? 不,一定要让他家把屋子好好修葺一番,钱不是问题,他家没有,我出,可是就不知秦勇他会不会觉得没有面子。 穆仙儿感觉有些饿了,一饿这脑子就不好使,于是她打开了祝大娘房里的柜子,将昨天买来的月饼和糕点摆在了饭桌上,悠闲地吃了起来。 “菜好了……”祝娘子端着菜过来,一时又是愣住了,这……这人怎么倒是吃上了?她怎么就这么随便就翻出吃的来了! “哦,大娘做好了?”穆仙儿抹了把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径直跑进了秦勇的卧房,双手揪起了他的耳朵:“懒猪起床了,饭熟了!” “哦,仙儿。呵呵,真香!” “快来!”穆仙儿见秦勇穿起鞋来,已飞速去了厨房,将剩下的菜都端了上来,又盛了三碗米饭。 “来,我帮你。”秦勇帮忙接过饭摆上桌:“阿娘,别愣着啊,快来吃饭。” “哦。”祝娘子坐了过去,看着两人亲密地互相夹着菜,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哎,秦勇,龙大哥家那名受伤的女子怎么样啦?”穆仙儿问道,抓起鸡腿啃了起来。 “哦,大哥把她照顾得挺好的,我觉得她和大哥倒是特别般配,是吧,阿娘?” 祝娘子笑笑:“昨天你大姨给她送饭进屋时,我也就跟着在门口瞟了眼,也没看清楚。” “大哥心心念念了她三年,这次终于相见,真替大哥高兴。哦,仙儿,我昨晚给你说的,你可别忘了,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包括你大哥也不行。” 穆仙儿点点头:“我记住了,可是,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啊?” 秦勇却摇起了头:“我也不知道,大哥让我一定要保密的。今天早上大哥又再三强调,紧张地心神不宁,后来钦差没来,司马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散了,大哥才松了口气。你说,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怕被钦差知道啊?” “好了,快吃饭,菜都快凉了。”祝娘子将剩下的一根鸡腿夹到儿子碗里,满眼疼爱。 “仙儿,你最喜欢的鸡腿。”秦勇说着,又很自然地将鸡腿夹到了穆仙儿碗里。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嗯,真香!”穆仙儿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无比满足。 饭毕,穆仙儿便借口客栈忙,先行离去,秦勇则帮母亲收拾起碗筷来。 “这个仙儿,简直就是个疯丫头,刚才帮我生火,就差把我们房子点了!”祝娘子终于逮到了机会,把憋了半天的话一吐为快。 秦勇有些愧疚:“呵呵,仙儿不会做饭,她在家什么都不做,还有丫鬟伺候哩。她肯在我们家来,真是委屈她了。” “她还委屈?我忙得腰酸背痛的,她倒好,自己把糕点翻了出来,吃着独食呢。” 秦勇帮母亲捶起背来:“她定是饿了嘛,那包糕点本就是她昨晚买来的,吃两块又怎么了?阿娘,您何时如此小气了?” 祝娘子见被儿子埋怨,心口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你这小子,居然敢说起我来了?你别以为大了,老娘就不敢收拾你了。”说着,抄起鸡毛掸子追着秦勇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抽。 “啊,疼疼疼,阿娘。”秦勇带着哭腔喊道。 当母亲的心便软了,嘴里却吼道:“你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被那个穆仙儿勾得魂都没有了,都不知道疼了!” “好了,阿娘,现在气消了吗?”秦勇笑嘻嘻地凑到母亲膝前:“仙儿她父母双亡,从小也没人管教,性子是野了些,可是她真的很善良。她客栈里常常救济穷人,从来都不嫌贫爱富,她对儿子也是真心的。还望阿娘成全。” “好了,急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现在看她什么都好。我再帮你看看。你啊,最近可别带她来家里了,让我消停几天。” “好好好,阿娘尽管去看,我得走了,今天穆大哥还要再教我们几套新的招式哩。”秦勇乐道,谈起训练劲头十足。 第391章 汉末珍宝,假公济私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回春堂前人头攒动,二楼的廖氏文斋却是无人光顾。穆仙儿想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飞快地登上了楼梯。 如前几天一样,祝娘子又来了。回春堂的杜秀珍单纯善良,知道她家境贫寒,想着几个竹罐也花不了几个钱,也就免了费用,全当是行善了。 “秀珍啊,你娘可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好女儿,大娘我可真是羡慕啊!我今天感觉身上舒服多了。老是麻烦你,这心里也真是过意不去,给你带了点吃的,呵呵,不怕你笑话,这还是前天过节别人送的,也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嫌弃啊。”祝娘子从怀里掏出穆仙儿剩的月饼和糕点,小心地塞到杜秀珍手里。 “大娘,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您自己留着吃吧。”杜秀珍知道在她眼里,这些算是平常难得一见的了,赶紧推却。 “哎,拿着,要不我可就认为你是嫌弃了。”祝娘子佯怒道。 “不不不,大娘,那我尝尝。”杜秀珍不好薄了她的面子,也就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嗯,好吃。” “呵呵,你喜欢吃就好。”祝娘子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心头不禁有些着急,这么好的女子,怕是上门提亲的人也是不少了……哎,秦勇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 依依不舍地出了回春堂,祝娘子长长叹了口气,刚好见到楼上的廖掌柜送客下来。 “好了,廖掌柜,请回吧。”一个中年女子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看份量,想是不少。 “好,慢走,以后若是家里还有什么传下来的宝贝,尽管拿来我看看,这玩意儿,你留着没用,偏偏就有人喜欢,咱们不能让宝贝蒙尘了不是?”廖掌柜乐呵呵地说道,想是从中也赚了不少差价。 “好好好,那我再回去找找。”那人连连说道。 “哎,大姐,看你这么高兴,不知是有什么喜事?”祝娘子追上去问道。 “哦,还是我祖母在我出嫁时给的一件陪嫁首饰,平日里也没怎么戴,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天翻了出来,准备换几个钱家用,没想到却是有些年头了。廖掌柜便帮忙找人收了,得了十多两银子哩。”女子说着,打开钱口袋,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直晃眼。 “廖掌柜,廖掌柜,请留步!”祝娘子追上楼去:“呵呵,廖掌柜,您还收旧首饰吗?” 廖掌柜皱起了眉:“旧首饰?那要看有多少年头,有个两三百年的才值点价,你家有吗?拿来我帮你瞧瞧,我可不一定都收啊!”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祝娘子大喜,一路小跑回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抱着一个包裹来了。 她小心地放在桌上,打开了包布,再开了盒子,把里面的东西逐个儿摆了出来,什么银钗、镯子、耳环、坠子应有尽有,只不过也都打造粗糙,纯度也不够,个个都有些发黑了。 廖掌柜不停地摇着头,突然,眼光却落在了一个铜制的扳指上,他貌似有些激动,举到门口对着阳光看了半天,还从怀里掏出一块白丝帕小心地擦拭起来。 祝娘子觉得有戏,偷偷地咽了口唾沫,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你这样东西哪儿来的?” “这……”祝娘子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只得笑笑:“一直都在箱子里压着哩,不知是不是我夫君年轻时戴过的,也没个印象了。这……这个值钱吗?” 廖掌柜拿出一个小刷子,沾了点什么粉末,均匀地涂了上去,然后再用干净布擦净,终于露出了笑脸:“这个扳指应该就是汉末的东西无疑了。我一个朋友,就喜欢收集汉代的东西,你若放心,我拿去给你问问?” “放心放心,呵呵,不知掌柜的觉得这个值多少钱啊?”祝娘子抑制不住心中喜悦。 “这个还不好说,我得看他出多少。你若信得过我,把东西先留下,晚上再过来,不知意下如何?” “这……”祝娘子觉得既然是宝贝,放在别人那里,倒是有些迟疑了。 “我廖某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大的铺子也不会跑,若是贪了你的财,娘子大可以去县衙告我去。” “不用不用,我儿子就在刺史府当差,和穆县尉关系好着哩。哪用我亲自去县衙?”祝娘子说道。 “哦,穆县尉那可是刚正不阿,娘子放心,廖某一定为娘子争取个好价钱。” “好,那我晚上再来。” 祝娘子满怀希望,沿途走着,似乎连腰板也直了。 “有告示,贴告示了!”有人喊道。 “写得什么?”不识字的人问道。 于是便听人念道:“徐县令说,天气逐渐转凉,今年恐是寒冬,鼓励家家户户修葺房屋,为过冬御寒作准备,不日后也会派人挨家挨户检查,若是危房,一律拆除,盖了新房的,县衙审核合格后还可以发放一半补贴。” “啊,补一半?你没看错吧?也就是说,百姓们盖房子,官府还帮忙出一半钱?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一人满脸疑惑道。 念告示的人一掌拍在纸上:“这白纸黑字不写着嘛,官府的盖子都盖着哩,还有假?” “没错没错,是这么写的。别少见多怪。我听说,三年前夷陵县就是这样,全县危房改造,还修桥铺路,兴办学堂。徐县令怕是都向穆钦差学的吧。你们没听说吗?夷陵那个鬼县令如今可是钦差,就在襄州城里,呵呵,没准儿就在我们身边呢。都说这个钦差平日里就住在百姓家,许是看哪家的房子太破了,一时难受,才去找徐县令出了这个告示!”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赞同。 “哎。”祝娘子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了家里的破房子,如果有钱修葺一番,或者重新建造,到时候勇儿成家也气派,只不过哪儿来的一半的钱?除非…… 焦躁不安地等到了天黑,祝娘子连晚饭都没吃,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廖氏文斋。 廖掌柜见她到了,开心地迎了上了:“娘子你真是走远了,你那扳指啊,我朋友一眼就相中了,来,这是卖的钱,整整二百两银子,你数数。” “什么?二百两!”祝娘子惊得合不拢嘴了,打开箱子,更是吓得差点儿跌倒在地:“这……这都是银子?” “是,这一两银子,你可以去柜坊换一千个开元通宝。呵呵,太不方便了,所以就收了白银。” “都……都是我的?”祝娘子还有些怀疑。 “是。呃……你扛得动吗?要不然先放这儿,我明天给你找个车,或者直接让你儿子存到柜坊去?” 祝娘子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扛得动,平日里我儿子不在家,背柴挑水都是我干的,呵呵,就这一箱,还不如一桶水重哩。” “那好,那你慢着点儿啊!” “哎,好。掌柜的你忙着。”祝娘子说着,憋了口气,将箱子上了肩,一路上小心翼翼、提心呆胆地朝家里走去。 穆仙儿和钱管家一路尾随,见她进了院子关了门,才放心离去。 回到家里吃了饭,穆仙儿又情不自禁掏出了铜扳指来。 钱管家端来洗脚水帮她泡上脚,忍不住笑道:“主子这是又在欣赏刚得的宝贝啊?” 穆仙儿咬了咬唇:“我在想象这枚扳指就是汉代的东西,它就值二百两银子。” “哦,那能把它想成真的吗?”钱管家咂咂嘴:“你在宫里什么宝贝没见过?卫国公府上也有许多珍宝古玩吧。敢情都长这个德行?” “算了算了,拿走吧,拿到后院挖个坑埋了,埋深点儿。没准儿等个一千年后,有人把它挖出来,就真的值钱了,如果它不烂的话。” “嗯,说得有道理!”钱管家将扳指塞到怀里,给仙儿按摩起脚来。 “还有,别告诉任何人我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一个连二十文钱都不值得破扳指。记住没?” “哎,记住了,除了我,哦,还有廖掌柜,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道。”钱管家举起三个手指头起了誓,又担心起来:“可是,如果那祝娘子不把钱用来盖房子,怎么办?” 穆仙儿阴柔一笑:“你怕是还没看到告示吧?徐县令仁慈,愿拨公款补贴百姓们盖房子。谁不想住在好房子里?这次只需要出一半钱就能如愿,又怎会不抓紧机会?明天早上集合时,孟司马也会给天眼队每人半个月假,用来带头建房子去。 哎,襄州民众齐心协力,不但能改善百姓的居住环境,还能有更多的地方收容间断逃过来的难民,房主可以得到一些租金,手脚勤快的人也能找到一些活儿干,一个地方的经济只有活跃起来,百姓们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钱管家也无比赞同道:“是啊,秦勇他们家的日子过好了,主子嫁过去才会享福。倒个手就又洗白了二百两银子,主子真是会乱用职权,假公济私啊!” 穆仙儿一脚踢去,洗脚水溅了他一脸:“怎么说话呢?换几个词再夸!” 钱管家擦了把脸:“呃……主子真是冰雪聪明、足智多谋、秀外慧中……” 穆仙儿听着听着,嘴角扬起笑,整个人又有些飘了。 第392章 建造新房,招募密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秦勇交完班,果然听孟云卿宣布了放假的事。当然了,若有急事还是烟花信号联系,所以人是不可离开襄州城的。 “大哥,放假半月,你有什么打算?”秦勇兴奋地问。 “那你呢?” “我?呵呵,我想去找活儿干,如今怕是好多百姓都要赶着整房子,我虽不会木工、瓦匠的活儿,可是扛木头、搬砖总不是难事,勤快点每天说不定还能挣个几十上百个铜板,半个月下来怕是也有一两银子吧?司马说,休假时俸禄不变,那这个月存三两银子应该没问题。” 龙雨寒叹了口气:“你只想着打工挣钱,那你家呢?你那房子四处漏风,过冬可怎么办?就算你抽空去山上砍足了柴,过了这个冬,那明年夏季的暴雨怕是也撑不过了。为什么不趁现在有时间,官府又有补助,把房子重新建造一下?” “呵呵,不急,很明显这就是钦差的主意,钦差当初上任时不是就发话了吗?要在这儿待一年,也就是要到明年三月底,只要在钦差走之前把房子建好,徐县令必然还是要遵循告示的。现在所有人都在建房子,瓦工不好找不说,说不定工钱还要贵一些。” 龙雨寒却担忧了:“你不急,那穆娘子呢?她比你大几岁,好像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这……这婚姻大事,阿娘不定日期,我又怎可擅自决定呢?”秦勇挠了挠头:“她既然愿意跟我,又岂会不愿多等这几个月?” “你的事,我也不便干预。你也大了,自己该有主见,不能凡事都听小姨的。” “好了,大哥,我知道了。”秦勇见龙雨寒一本正经的样子,偷偷笑道:“别老说我,大哥和家中的女侠怎么样了?大哥老催我,可是自己急了想成亲了?” 龙雨寒变了脸色:“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我总感觉我好像认错了人。” “啊?” “她将我给她包伤口的帕子洗干净了还给我,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说:这是女侠的东西,当年女侠救了我,替我包过伤口,今日龙某只是物归原主。 没想到她却一脸茫然,根本就不记得这块帕子,更不记得救我的事。” 秦勇脱口而出:“她失忆了?” “什么失忆?她又没有像李回春一样伤了头。我仔细给她讲了经过,她却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襄州。 江湖上都传言白云仙子武功高强,能与黑影儿齐名,可她,居然都抵不过欧阳清风两招。” “欧阳清风?他不是穆县尉的师父,钦差的贴身护卫吗?她是被欧阳清风打伤的?”秦勇听出了破绽。 “呃……是,你别说出去。” “为什么啊?我记得上次钦差还问你:人抓到了没有?难道……她不会是假冒白云仙子想行刺钦差吧?”秦勇心头一颤,拍了拍胸口:“幸好这些天钦差都没露面,要不然知道你袒护刺客,怕是……” “好了,她伤好了自然就走了。钦差要问,我就说当时没追上就是。这事你别管,如果需要钱,到我家去找我娘借。我走了。” *** 穆仙儿悠闲地趴在躺椅上,由钱管家捶着背。 “东家,两间上房已经准备好了。” 穆仙儿眼都不睁:“好,候着贵客吧。” 毛阿五满脸疑惑:“谁啊?” “福伯,仙儿呢?”前面客堂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哟,秦捕快,娘子,你这儿大包小包的,这是……” “我们家也想建房子,这不腾出东西来了,想在你们客栈住一段时间,不知有没有空房啊?准备两间上房,哦,还要一间杂屋堆东西,这不搬家不知道,杂七杂八的太多了,又想留个念想,也舍不得扔。先把这些搬来了,等会儿还要回去搬几包哩。”祝娘子大声说道,惹得店里吃面的人纷纷侧目。 “有有有,阿五,辰贤,快,带贵客去房间。”福伯喊道。 “哎,秦捕快,大娘这边请!” “阿五,不是说了嘛,还是像以前叫我秦勇就好。”秦勇无比兴奋:“仙儿呢?” “你说东家啊?”毛阿五满院看去:“呵呵,不知道啊。” “我给你说,我们和你们东家可熟了,这房租什么的……”祝娘子见后院没人,低声问道。 “哦,我这也做不了主,要不您先住下,等我们东家来了,看她如何算?”毛阿五也算是见多识广,瞬间明白了穆仙儿突然失踪的原因了。 祝娘子便豪爽地点点头:“没错,先住下,就算仙儿不给优惠,该出多少就出多少,我们也绝不赊账。” “那是那是,楼上请,您慢点儿。”毛阿五领母子俩上了楼,热情招待着。 “哎,看到了吧,又有一家准备建房子了。你别说,官府这次的做法倒是惠民之举啊。快吃,吃完了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儿干,每天要是能挣个几十个铜板,也不至于还天天合吃一碗素面。”客堂里,一个身着黄色布衫的汉子把面碗推给身边白衣人,满眼期待。 “是啊,这世道就是不公啊,想我们也不是好吃懒做之人,若不是打仗,怎会流落到如此地步。”白衣人吃了口面,叹了口气:“吕兄你看到刚才的母子没?从他们的衣着看也不是富裕之人,可是却能大摇大摆地来客栈住上房。呵呵,家里建房子,没处安顿,随便搭个窝棚将就几天不就过去了?实在不济找街坊租间房。客栈是什么价?还两间上房,一间杂屋!” “林兄没听掌柜的称呼吗,那青年是官府的人,怕是捞了不少油水,发了横财,这才到客栈里来耀武扬威来了。” “哼,不就是一个捕快吗,如此张杨,这是没人查,要不然看他能得意几天。”姓林的白衣汉子过足了嘴瘾,捞起碗里最后几根面,连面汤也喝了个干净。 “听说襄州城里来了个钦差,是从夷陵调过来的县令。不知朝廷是何意思,一个县令来管这襄州大小官员?他有这个能耐吗?”黄衣汉子再倒了一碗茶喝掉,小声嘀咕道。 “按理说,这官府的事与我们无关,还是少说。可吕兄的担心却是不无道理。如今北方战乱,民不聊生,全靠南方的赋税填充国库,所以,这长江一带绝对不能再乱了。” “好了,走吧,去看看,希望能接到活儿。” “哟,两位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光临。”石头赶紧过来吆喝道。 两人低头出了客栈,眼中一片迷茫,说得倒好,找活儿干,从哪儿找起呢? “二位想找事做吗?” 二人朝身侧看去,见是一位身着灰色长衫肩挎银白色布包的男子,面容英俊,嘴角挂着笑,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上面“穆半仙”三个字不知是何意。已过中秋,哪里还热呢?还扇扇子?不知这人是故作风雅,还是脑子有问题。 “哦,郎君是想找人做事吗?我们兄弟俩什么脏活累活儿都能干。”黄衣汉子笑笑,不管别人如何,找活儿干才是正事。 “是啊是啊。”白衣人也跟着连连点头。 穆悠憋着笑,往旁边的巷子里小跑两步,待二人跟了上来,才故作神秘地说:“做密探如何?” “什么?”二人一愣:“密探?” “你们中秋那日午时到的襄州城,连续三天,每天中午两人合吃一碗素面,虽然福伯仁慈,知道是你们两人吃,给你们用了最大号的碗,可是两个大男人,一天就这么一顿,吃得饱吗?” “你……你是什么人?居然监视我们!”两人大惊。 穆悠笑道,分别指着二人道:“吕毅,林元风,你们在幽州不也是壮班捕快吗?如何就瞧不起秦勇了?他还是天眼队的人呢,直接受命于钦差。”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错,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 穆悠大笑:“你们刚才不是还谈论我了吗?觉得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没有能耐管好这襄州大小官员。所以我决定除了天眼队,再招若干密探来协助我。” “你……你是……钦差?”两人再次愕然。 穆悠抬起双臂朝自己看看:“不像吗?” “不像……”林元风脱口而出。 “哎。”吕毅拉了他一把:“我们并不识得钦差的模样,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真是麻烦,又要证明,真不知道钦差要长成什么样?”穆悠不耐烦地翻开布包,将圣旨和金牌都亮了出来。 “钦……钦……” “亲亲?”穆悠浑身一哆嗦:“别叫这么肉麻行不?人家尊称我时叫“使君”,随意点儿就叫“钦差”,再不济叫声“穆县令”我也答应。据我这几天暗中观察,你们平常说话也不是结巴啊?怎么?刚才吃面咬到舌头了?” “多谢使君,不知使君有何吩咐?” “不知“密探”的职责是……” 穆悠:“你们以前是民壮,也跟官府打过交道。如今做密探,不用你们露面,你们想去找活儿干尽管做,只是平日里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任何可疑的人或事,都要上报。 你们也知道,如今北方战事未平,西边吐蕃又虎视眈眈,我大唐的疆土比开元盛世时损了近一半。所以中部地区的稳定繁荣至关重要。” “是,吾等明白,感谢使君信任。”吕毅抱拳道:“还请使君明言,若有情报不知该向何人汇报。” 穆悠朝前一指:“悦来酒楼的少东家,名叫刘家宝,不到十三岁,每天不是在襄州书院读书就是在酒楼帮忙,你们有事找他。” 接头人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这钦差说得话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待想再问,穆悠已不知去向,两人的手里不知何时被各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第393章 卖身葬父,暖心复仇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街道上人潮涌动,众人均因全城的大喜事高兴着,只有一人悲痛欲绝,瞬间便引得过往的人纷纷驻步看起了热闹。 暖心跪在地上,见被人围观,哭得更悲伤了,她一身白色孝服,身边还摆着一块牌子:卖身葬父。而在她身边,用草席盖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双破烂的鞋来,估计就是她的父亲了。 “真是孝顺啊!”人群中有人感叹道。 “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只是不知道要多少钱?”另一人问道。 “怎么,你要买吗?” “我哪儿敢?把她带回家,我娘子那个醋坛子非砍了我。哎,看这小娘子挺可怜的,要不,你把她买回去,你不是还没成亲吗?刚好!” “我……我哪有钱?” “喂,小娘子,你要多少钱啊?”人群中终于有人问出了价。 暖心不语,抹掉眼泪,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条,对着众人展开。 “一百两银子!” “太贵了!” “是啊是啊,她这还在孝期,又不便马上娶了她,买回去供着啊?” “呵呵,走啰走啰。”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了一半,暖心却依旧跪着。 穆悠当然早已发现了她,但并不搭讪,而是转身去了回春堂。 “穆兄!”李殷大喜,朝穆悠招呼道。 “今天怎么没病人?”穆悠问道。 “还好,上午来看病的人多一些,下午也就几个老病人。怎么?就不许我歇会儿?” “呵呵,哎,怎么就你一人?秀珍不在吗?” “你找秀珍?她在后院逗欣妍玩。我帮你喊……” “不用不用不用,”穆悠连连摆手:“那丫头太吵了,没她更好。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看病啊?” 穆悠斜了他一眼:“我像有病的样子吗?哎,近两天你有没有接诊过重病人,呃,就是那种生命垂危,无力回天之人?” 李殷合上医书:“作为医者,需要对患者保密。我不可能告诉你哪些人害了什么病。” 穆悠憋憋嘴:“街上有个女子卖身葬父,而据我所知,她的父亲怕是早就死了,所以我有些疑惑,她身边的死者是谁的父亲?” “她卖身多少?” “一百两银子。”穆悠笑道:“怎么?你想买?” “我买不起,怕是这襄州城,没人愿意出这个价钱,当然,除了一个人。” “谁啊?” “你!”李殷也笑了:“百姓们都传言钦差行踪不定,要找到你还真得下一番功夫,她卖身只为引起你的关注而已,不管你愿意出多少钱,怕是她都会找借口跟着你了。” 穆悠:“我就是生气,哪家当儿女的这么不孝顺,自己的父亲都死了,还用遗体挣钱。如此混蛋,你为何不帮我把他揪出来,让我教训他一顿呢?” 李殷满脸钦佩:“你这理由,让我都不得不违背医德了。” 出了回春堂,穆悠又瞟见了廖氏文斋的幌子,嘴角一笑,也就上了楼。 “哟,客官……呃……使君?”廖掌柜一惊,已认出了穆悠来,赶紧见礼。 “廖掌柜不必客气,我也就顺道来看看。” 廖掌柜当然知道他与楼下李大夫的交情,忙倒了茶,陪着笑脸道:“使君想看看什么?我这儿珍宝古玩、笔墨纸砚都有。” 穆悠把玩着他架子上的古玩儿:“廖掌柜见多识广,可有认错宝贝的时候?” “呵呵,廖某这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打小就跟这些打交道,一件东西是真是假,决逃不出我的眼睛。” 穆悠笑笑:“是吗?怕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要不然,祝娘子拿了一个破扳指,你为何会错认为是汉朝的东西,给她二百两银子?” 廖掌柜心头一惊,可却面不改色,道:“使君英明,没想到连廖某收了一个扳指的事都知道。不过,据廖某仔细品鉴,那扳指确实是汉末的东西无疑,刚好一个朋友途径此地,我便拿给他看了,他甚是满意,当场就付了钱收走了。” “你的朋友?姓甚名谁?”穆悠直逼向他的眼睛问道。 “哦,姓吴,名中生,呵呵,说是朋友,其实也是个倒卖古玩儿的商贩,平常走南闯北的收些小玩意儿,倒腾一下,赚点儿小钱。只是不知此时他还在不在襄州城里,平日里他隔三差五的会来我店里坐坐,我也没去他家拜访过,都不知他家住在何方。” “哈哈哈哈。”穆悠笑弯了腰:“廖掌柜,哎呀,我一直以为自己编瞎话的本事是一流的,没想到廖掌柜也是如此出类拔萃啊!” 廖掌柜还是一脸懵:“廖某实在是糊涂了,不知使君何意啊?” “好了别装了。那扳指,穆仙儿已经让人埋了,还‘吴中生’,呵呵,是‘无中生有’吧。廖掌柜倒是知恩图报啊!穆仙儿就帮你租出了这楼下的房子,你请她一大家子吃了饭也就罢了,还帮她洗钱供她的相好建新房,这份情,我帮她还了。”穆悠说着,将一两银子丢在柜台上。 “不不不,这万万使不得,既然使君知道了,还望使君见谅。穆东家仁善,客栈里也赚不了多少钱,大家相识一场,能帮衬一下也是举手之劳了。” 穆悠朝银子努努嘴:“拿着,这是给你的俸禄,我想请你做事。做我的密探吧。” “啊?密探?”廖掌柜大感意外:“这……廖某从未想过,也不会……不知该干什么啊?” 穆悠道:“不用你特意干什么?就是平日里多留意些,若是城里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就去江湖客栈给福伯知会一声就行了。” “啊?该不会福伯也是……密探?” “保密就是,替我做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穆悠已转了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使君。”廖掌柜追上几步:“半个时辰前我去吃饭,见到街头有一女子卖身葬父,我见她可怜,给她一两银子让她安葬父亲,谁知她却拒绝了,还让我别多管闲事。此女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还请使君多加小心。” “嗯,不错,很有密探的头脑。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 “使君?拜见使君!”面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钦差,披麻戴孝的兄弟俩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穆悠收回金牌,轻蔑一笑:“怕什么?怎么见到本官就跟见到鬼似的?我就是听说你家今天办丧事,过来吊唁,还望二位节哀。” “多谢……多谢使君!”两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逝者为大,我敬个香。”穆悠说着,举着三支香走上前去,眼光却落在了棺材上:“老人家,您可真是孝顺啊,生了这么两个孝顺儿子。” “使君过奖了。” “令尊何时过世的?也没办个酒,打个丧鼓?”穆悠手摸着棺材问道。 “家父……家父生前交待了,不必兴师动众,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老大说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是,一切从简。”老二也附和道。 穆悠见二人战战兢兢,嘴角一笑:“真是从简了,怕是连安葬都省了吧?” “吾等……呃……不明白使君的意思……” “不明白就睁大眼睛看明白了!”穆悠不愿再与他们多言,手里一划,棺材盖便落了地:“人呢?诈尸了么?” “这……这……我们也不知。”兄弟俩大汗淋漓,还在试图狡辩。 “穷,我能理解,可是也要穷得有骨气!她给了你们兄弟俩多少钱?你们就不顾廉耻,让自己的父亲暴尸街头?” “使君恕罪,我们知错了……使君,使君饶我们一次吧。” “请使君开恩,我们这就去把父亲抬回来。” “好啊,那走吧!” 穆悠带着兄弟俩回到街角,远远地看去,暖心还在呢。 “在这儿等着,等会儿我找人帮忙时,你们就过来,不许多言,等过了头七,你们自己去找徐县令各领二十大板,记住了么?”穆悠吩咐道。 “是,记住了。” 穆悠笑笑,终于现身朝暖心走去:“娘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卖身葬父?哎呀,老人家这是……” “哦,郎君行行好,小女子本是长安人,与父亲相依为命,安史之乱后,父女俩一路逃亡,父亲年纪大了,昨晚重病不治。小女子实在是身无分文,连副棺材都买不起,还望郎君垂怜。”暖心见穆悠相问,赶紧卖起惨来。 穆悠面露疑惑:“一百两银子啊?什么棺材这么贵?” “哦,这是小女子故意写着唬人的,以防有些登徒子借机骚扰。” “嗯,聪明。”穆悠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死者为大,还是让令尊早些入土为安吧。来,这袋钱你拿着,把令尊安葬好了,剩的钱你自己留着花,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也不容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暖心想磕头致谢,被穆悠拦住了,一时激动地又是泪流满面:“还不知郎君尊姓大名?今日之恩,小女子定当涌泉相报。” 穆悠抓起暖心的手,把钱袋塞给她后却仍不松开,他嘴角扬起一丝淫笑,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姓穆名悠,如今是这襄州的钦差,替圣人督办相关事宜。” “啊?钦差?”暖心大惊,趁机把手缩了回来。 穆悠便朝众人挥挥手:“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来两个人,帮帮忙。” 兄弟俩闻言,便迅速跑上前去。 “好,就你们两个了,一切听娘子吩咐,若有什么闪失,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 “我还有公务要办,先走一步,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直接到刺史府来找我。”穆悠交待一番,不舍地离去了。 暖心松了口气,怒视着兄弟二人:“没想到你们还跟来了,还好没露馅儿,行了,你们把人抬回去吧,这件事你们若是说了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兄弟俩低头应道,抬走了尸首。 暖心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路,见无人在意,便来到了一处巷子里,脱了孝服。她的眼中泛起一丝胜利的喜悦,扬起手里的钱袋,朱唇微启:“穆悠,这袋钱够给你买一副好棺材了!” 第394章 人间极品,洞悉一切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仙儿,你回来的正好,熊乡正来信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吃桔子去?”穆君逸说道。 穆仙儿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啊,时间过得真快,中秋过后,龙泉的蜜桔是越来越甜,每年这时候徐叔都会记得通知我,真难得他一片心了。” “那你回去吗?” “再说吧。” 穆仙儿有些顾虑,不回去嘛,徐老汉夫妇俩又盼着,回去吧,一去一来,路上就要五六天,或许还忍不住去祭拜一下父母,去县衙看看,去和韩俊平叙叙旧,去看看柳絮的肚子多大了…… 穆仙儿满怀心事地回了客栈,正赶上秦勇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仙儿,你终于回来了!告诉你一件大事:我家要盖新房了。”秦勇拉起她的手,兴奋地说道。 穆仙儿也跟着高兴起来:“是吗?太好了!” “呵呵,真是意外之喜,阿耶以前留下的一枚扳指,没想到居然是汉代的物件,换了好些银子。呵呵,我还要去请人拆房子,不能和你说了。”秦勇说着,已跑得没了影儿。 “穆东家,哎,走,进去,到你店里坐坐。”廖掌柜叹着气走了过来,与穆仙儿好一通抱怨。原来,祝娘子自己发了横财,到处一嚷嚷,还领着其姐姐和其他街坊也拿着各自的宝贝找上了门,求得廖掌柜估价。把廖掌柜好一顿忙碌,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才打发了去。毕竟不是谁都能走狗屎运的。 穆仙儿再三致谢,福伯又与之秘密交谈了一番,廖掌柜才满意地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次直盼到了天黑,秦勇才精疲力尽地回了客栈。穆仙儿知道他骨子里还是心疼钱的,所以能少请一个人的事,必定自己代劳。 出去逛街好像有些为难他了,连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都感觉他随时都可以睡着。 “秦勇,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房歇着!”祝娘子来到后院,朝儿子吼道。 “哦,马上就睡了。”秦勇应道,哈欠连天,让人也不便挽留。 穆仙儿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脸:“快去睡吧,实在不行就多请个人,别把自己累着了。” “嗯,你也早些休息。” 看着秦勇的背影,穆仙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想当年自己和李殷交往时,那穆君逸不也是如同祝娘子一样,总会突然出现,催促各自去睡觉。 秦勇到底还是太单纯了,平时连牵一下自己的手都激动不已,若是我再做出进一步的举动来,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咳咳,穆仙儿,你这脑子里又想什么呢?做为女子,怎可如此随意,虽然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可也不能让人觉得太轻浮不是。 咳咳,等他家房子建起了,再由穆君逸出面去和祝娘子定个日期去。呵呵,我穆仙儿终于要嫁出去了。 而这些天该干什么呢?穆仙儿舔了舔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馋着一件东西。 *** 除了秦勇,没人知道穆家兄妹一大家子是何时离开的襄州城。毕竟整个城里,百姓数以万计,谁走谁留也没人统计。 十天来,穆悠在欧阳清风的陪同下倒是在刺史府露过面,不过都没说话就又不见了踪影,这让守在府衙外的暖心都不知道如何出手。 直到天眼队的假期过完,所有人再次集合在一起,孟云卿点完名,穆悠才和一筐子蜜桔现了身。 “使君!”众人一愣,纷纷见礼。 “一晃半个月没见,真是想死你们了。穆县尉回了趟夷陵,给我带了一些家乡的桔子,真是人间极品。好东西当然不能一人独享,这一筐刚好三十个,每人过来拿一个尝尝。”穆悠道。 “就一个桔子还是人间极品,呵呵。”曹化捂嘴偷笑道。 “虽然襄州也有桔子,街面上也有售,可这是使君家乡的东西,大老远送过来的,着实不易。使君能记得与我们分享,光是这份情义就是无价的。”孟云卿也拿起一个剥着,朝众人感悟道。 “孟兄这话说得就是中听。”穆悠夸道,又对众人挥挥手:“好了,也没别的事了,都散了吧。” “是。”众人散去,只剩龙雨寒兄弟俩留了下来。 龙雨寒低头一抱拳:“属下无能,上次未能捉拿刺客,还望使君恕罪。” “捉刺客?”穆悠半晌才反应过来:“哦,这都过了半个多月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没事没事,再以后多留意点儿。欧阳说,那人恐是假冒的白云仙子,下次若是再遇到她,定然不可轻易让她逃了。” “是。” “哦,秦勇,我看你精神不济,可是没休息好?家里的房子何时竣工啊?” “回使君,昨日就已经完工了,已在新屋里住下了。”秦勇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满脸激动:“一会儿就去县衙报备,等人验收合格了领取补助。多谢使君大恩!” “什么?就竣工了?这么快!”穆悠大感意外。 “是,趁着放假有时间,一直赶着工期。”秦勇塞了一瓣桔子在嘴里:“嗯,这桔子真是好吃。” “使君,有人求见。”一个衙役汇报。 穆悠已猜到是何人,微微一笑:“让她进来。” “小女子素心,拜见使君。”暖心低头进来,跪地磕了个头。 素心?龙雨寒大惊,这个暖心她怎么还有胆过来!而且说的还是她姐姐的名字。她一口认定是穆悠轻薄她姐姐,害得她姐姐自尽,难道,她还想找穆悠复仇吗? “素心?”穆悠一把将她扶了起来:“怎么是你?你父亲安葬好了吗?” “是。使君大恩,素心无以为报,愿尽心侍奉左右,还望使君成全。”暖心说道,一抬眼刚好和穆悠身后的龙雨寒四目相对,又赶紧垂下头去。 “这……”穆悠犹豫了片刻:“你若是无处可去,那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我这人爱清静,也就让刺史着人隔了这一处院子,我平日里很少在这儿住,你可以先安顿下来。” “多谢使君。” “哎,你会做饭吗?”穆悠问道:“给我做顿饭吧,就当是报恩了,省得你老觉得欠我的。” “是。我这就去准备。”暖心大喜,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她看了龙雨寒一眼,飞跑出院子。 “你们两个还有事吗?”穆悠见龙雨寒兄弟俩还愣着,问道。 “哦,没事。告辞。” 秦勇本欲说话,被龙雨寒一拉,兄弟俩也快步离去。 “站住!”龙雨寒追上暖心:“你还想干什么?” 暖心阴阴一笑:“哦,原来是龙大哥。” “上次你行刺的事,钦差已经不予追究了,你为何还不放手?”龙雨寒有些气愤,更有些担忧。 “是啊,钦差人挺好的,你为何要行刺?”秦勇也满腔疑惑。 “与你无关!” 龙雨寒:“秦勇,你先回去吧。” 待得秦勇走了,暖心笑着朝龙雨寒迎了上来,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龙大哥,你不是喜欢我嘛?我的命是你救的,等我大仇得报,我愿以身相许,好好伺候你。” “够了!”龙雨寒一把推开她:“你就不怕真正的白云仙子来找你吗?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暖心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的兄弟被他害死了,你会因为他是钦差就原谅他吗?穆悠必须为我姐姐偿命,没人能阻止我,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龙雨寒的刀出了鞘,可是刚架到暖心的脖子上,却又不自主地收了回来,他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子,一时反而觉得有些惭愧。自己一直崇拜英雄豪杰,渴望匡扶正义,如果穆悠真是一个伪君子,自己会如暖心一样,不顾他的身份,不顾自己的安危,义无反顾为民除害吗? 发愣间,暖心已走的无影了。龙雨寒犹豫了片刻,转身回了刺史府。 穆悠拿着《太白诗集》悠闲地翻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既然她如此执着,为什么不给她一次机会呢?你就在旁边看着,看她杀了我会不会真的就开心了。” “使君,你都知道了?”龙雨寒在门口现了身,诧异地看着穆悠,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钦差,他又是何时洞悉了一切?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穆悠合上书:“李太白的《侠客行》,不知让多少英雄豪杰慷慨激昂。你虽只是一个小捕快,可是从小就酷爱行侠仗义的故事,甚至还幻想找一位侠女一同笑傲江湖。你以为这人是暖心,可惜,你弄错人了。” “使君……你怎么知道这些?暖心……她说的是真的吗?”龙雨寒直言道。 “暖心原本是安王宫里的侍寝宫女,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叫素心。当年,寿王不满太上皇独宠安王,以暖心为要挟,胁迫素心趁伺候安王时给他下毒。 我故意接近素心,并当面指出了她的阴谋,她见事情暴露,仓惶出逃,去找她的主子。我本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谁知暖心和两个侍卫都误会我是贪恋素心的美色。 暖心拉住我一顿哀求,两个侍卫也都没按我的吩咐跟踪素心。等我派人一路寻找,只在冷宫外的废井里找到了素心的尸首。 我当时就揪出了凶手,凶手也畏罪自杀了。可是,暖心却并不信我,她认为是安王偏袒我而故意找人顶的罪。所以,在被安王恩赐出宫时,她就威胁过我,让我好自为之。没想到,这才三年多,她就找上门来了。 暖心说的没错,她姐姐确实是我害死的,我当时计算失误,害得素心被灭了口,害暖心失去了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要杀我报仇,行刺不成,不惜借来尸体,来一出‘卖身葬父’引我现身,再来个‘报恩’留在我身边伺机‘下毒’。” 第395章 做戏假死,增进感情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下毒?”龙雨寒更是疑惑了:“使君怎知她会下毒?” 穆悠笑笑:“那日我们看望蒙捕头回去,你不是说看到了一位白衣女子吗?我让你去买甜瓜,便暗中折回去找到了她。 她当时正站在一丛高大的花树前发呆,那树竹不像竹、桃又不像桃,枝头开满了粉红的花朵,十分艳丽。” “哦,你是说我瘦师父家不远处的那树无名的野花?” 穆悠:“它有名字,名叫枸那,是从天竺那边传过来的,茎、叶、花均有毒,其中树干的汁液毒性最强。长安有人栽种,只是为了提取毒素驱赶蚊虫,以前我在宫里也见过,都是用栅栏围起来不让人靠近的。这花并没有在全国广泛种植,而襄州的这株野生的,怕是小鸟的功劳吧。” 龙雨寒倒吸了一口气:“因为知道的人少,所以,就算你中了这种毒,也很难立即查出毒物,更别提找到解药了。” “是啊,所以说嘛,暖心真是挺聪明的,呵呵,不愧是在宫里待过,其见识、胆量都是寻常女子遥不可及的!”穆悠赞叹道,兴奋地一把拍在龙雨寒肩上:“虽然她不是白云仙子,可也有白云仙子一样的侠义之心和勇气。你既然也喜欢她,要不你就娶了她算了。哎,我害死了她姐姐,人死不能复生,只有盼着她快些杀我一次,再赔她一个夫君得了。” 龙雨寒再次愕然,这钦差,这是什么逻辑,他难道真是脑子有些毛病吗?知道有人要杀自己,还如此兴奋?甚至还有些期盼? 穆悠见龙雨寒发呆,又笑了:“怎么?默许了?” “啊?不,使君误会了。以前白云仙子救过我,一直无以为报,上次见她受伤,我以为她是白云仙子,所以才一时欺瞒了使君。替她治伤,只是报恩而已,对她确实没有非分之想。” “哎呀,郎无情妾有意,不知是谁说要以身相许啊?” “不是,她就是胡言乱语……” “嘘。”穆悠伸出食指靠在唇边:“她回来了,你去一边躲着去,看她如何杀我。” …… 暖心很快便做好了两道菜端到了书房:“也不知使君的口味,先做了两道菜使君尝尝。” “好,来,一起吃。”穆悠笑道。 “不,素心不敢。”暖心又倒了一杯酒,跪下双手恭敬地呈上,娇羞一笑:“使君大恩,素心无以为报,还请使君吃了这杯酒。素心今日一定好好伺候使君。” “好。”穆悠几乎想都不想,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他嘴角坏坏一笑:“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想如何伺候?” 龙雨寒躲在门外,不知穆悠是否吃了酒,暖心应是在酒里下毒了吧,穆悠,你会如何拒绝? 正想着,就听暖心又说话了:“使君,来,再吃一杯,吃完这杯我告诉你。” 再吃!龙雨寒心头一颤,想冲进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穆悠也发话了:“好。美人儿给的东西,我一向都是不忍拒绝的。” 他说着,又是一饮而尽,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他表情痛苦,手也捂住了肚子:“你……这酒……有毒……” 暖心见他吐了血,人也倒在地上抽搐起来,终于笑出了声:“哈哈哈,使君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啊?” “你……为什么……”穆悠痛苦地问道,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穆悠,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怕是都不记得素心是谁了吧?”暖心一时有些激动,她指了指自己:“我叫暖心,素心是我姐姐。她是被你害死的,我等了三年多,就是为了替她报仇!” “报仇?不……你姐姐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有意的……”穆悠说着,又吐了两口血,人也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你终于记起来了?呵呵呵,你起来啊!你以前不是特别厉害吗?你是安王的朋友,高高在上,而我们姐妹俩,就只是卑贱的奴婢。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安王早就英年早逝,你也终究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暖心激动地落了泪,见穆悠没有动静,仔细一看,他连眼睛也闭上了。 “你死了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暖心喊道,摇了摇他的身子,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整个人也瘫坐在了地上。 龙雨寒贴着房门听着动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推门进来,看了眼地上,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使君。”龙雨寒轻声唤道。 暖心流着泪,嘴角扬起一丝大仇得报的欣慰:“他已经死了。” 死了?龙雨寒一时慌了神,赶紧也伸手在他鼻子下试了试,还不忘触摸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脉搏。而后他猛地缩回手来,怔怔地看着暖心:“你……你真的杀了他!” “那是,还能有假吗?”暖心缓缓从地上起来,伸出了双手:“龙捕头,来,把我绑了吧。要不然会连累你的。” 龙雨寒再次又试了试穆悠的鼻息,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 “呵呵呵,是啊,我也很惊喜为什么会如此顺利。这几年我随师父杀了多少淫贼,从没如此开心过。师父若知道我大仇得报,在天之灵也该为我高兴了。” “你……快走吧,离开襄州城,别再回来了。”龙雨寒朝暖心吼道,又朝穆悠跪了下去:“他是我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官了,我真没想到……怎么会是这样?他……虽然做的事不可理喻,可是……他真的是个好官……他怎么就真的死了……” “这我知道,在襄州城这么久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好官,可是……这和一个人的人品好坏是两码事。现在襄州百姓都感激他,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我姐姐白死。”暖心也抽泣起来:“所以我不会走,我杀了他是为我姐姐报仇,我也要为我杀了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而承担相应的后果。有请龙捕头把我押入大牢候审吧。” 龙雨寒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时也纠结起来:“他是钦差,杀了他,你可是死罪。” “我知道。暖心孤苦无依,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暖心浅浅一笑,闭了眼,等着龙雨寒处置。 龙雨寒看了一眼地上的穆悠,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叹了口气,一掌朝她后颈处砸了下去,待她晕倒,一把接住,再拦腰抱起,大步逃了出去。 穆君逸从房梁跳了下来,鄙视地看着地上的穆悠,一脚轻轻踢去:“地上不凉吗?还躺着!” “哦,都走了啊?”穆仙儿从地上起来,小心地取了面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都差点儿睡着了。哎,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做媒婆可是我的副业,我这是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增进一下感情。” “行了。”穆君逸微怒道:“你就不能直接向暖心道明身份?她若知道你是女子,还会质疑你非礼她姐姐吗?” 穆仙儿扮了个鬼脸:“那可不一定哦,是女子又如何?也许我还有特殊的癖好呢?” “你……”穆君逸指了指穆仙儿:“我说过不想再和你吵架,可你也不要故意气我。” “穆悠的事就得穆悠自己解决,与我穆仙儿何干?”穆仙儿摸了摸脸,又朝穆君逸撒起娇来:“秦勇家的新房建好了,我们明日一起去祝贺一下吧。” 穆君逸抱起手来:“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又与我何干?” “哼,那我自己去!” …… 翌日,天眼队集合完毕,穆君逸点了名,孟云卿未到,穆悠却从书房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老远就朝众人挥手喊道:“都散了吧,当值的上街溜达去,休息的该干嘛干嘛,我还有事,散了散了。” “使君,你没死?”龙雨寒自进了院子一直提心吊胆,询问了一圈也都说没有什么异样,正在疑惑间,却见穆悠已到了身前。 “大哥,你没事儿吧?”秦勇小声嘀咕道。 “哎,你是不是也梦见我死了?”穆悠如同找到了知己,一把拍在龙雨寒肩头:“我昨天啊,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梦见有一个女刺客来给我做饭,结果在我酒里下了毒,我吃了两杯就被毒死了,然后你就一掌把那个刺客打死了,抱了出去。” 龙雨寒抿了抿嘴,知道被穆悠戏弄了,只得一脸无奈地附和道:“是啊,是挺可怕的,感觉跟真的似的。” “好了好了,都散了散了。”穆悠笑道。 “是。” *** 秦勇刚回家,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祝娘子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顺手开了门。 “大娘。”穆仙儿甜甜地唤道。 “哦,仙儿啊?有事儿吗?可是来收房钱的?”祝娘子嘴角挂着笑,堵在门口问道。 “瞧您说的,不就是房钱嘛,福伯都和我说了,您若手头不方便,以后再给也没关系。”穆仙儿亮了亮手里的竹篮子:“这是我回老家摘的蜜桔,大老远带过来的,可好吃了,秦勇在家吗?他一定喜欢。” “仙儿。”秦勇闻讯跑了出来,接过篮子,十分激动:“桔子!呵呵,昨天我还念叨了,钦差人手发了一个,挺好吃的,没想到你还送来了这么多。” “呵呵,特地给你送来的,省得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小心吃完了。”穆仙儿朝院子内瞟了瞟:“听说你家新房建好了,这院墙垒得够结实,呵呵,就不请我进去参观一下?” “哦,阿娘,瞧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快让仙儿进来啊。”秦勇把母亲往旁边拉了一把。 穆仙儿朝祝娘子笑笑,大大方方地从她身边挤进了院子,放眼望去,不禁敛了笑容:“秦勇,这就是你们家建的新房?” 第396章 不受待见,以己度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秦勇一愣:“嗯,你看,这三间是正房,这两侧的是偏房,还有厨房,茅厕,都是土砌的墙,屋顶都盖的瓦,任凭它刮风下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穆仙儿皱了皱眉:“这……我还以为你家会建成我哥家那样的呢。” 祝娘子面有不悦:“这哪能比啊,你兄长是县尉,大小也是个官儿,我们普通百姓,能有几间宽敞的土坯房,能盖上瓦,就已经不错了,寒舍简陋,若是娘子不习惯,那我也就不多留了。” “阿娘,您说什么哩,仙儿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又不是嫌弃我们家。”秦勇忙打圆场。 “是啊,大娘,你别误会,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会嫌弃呢?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恭贺你们乔迁之喜的。”穆仙儿说着,又很自然地搂上了秦勇的脖子:“一晃十天没见,想我了没?” 秦勇见母亲在旁边,一时有些难为情,赶紧红着脸把她分开。 “大娘你看秦勇,又害羞了。”穆仙儿一把挽住祝娘子的胳膊,顺手替她揉了揉手腕:“大娘,这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还在给人家洗衣裳啊?” 祝娘子抽回手来:“那能怎样?总得趁自己还能动,多挣几个钱啊。” 穆仙儿不认可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钱就用呗,都攒着干嘛?” “仙儿你不知道,光建房子就花了二十三两银子,要不是阿耶的扳指换了二十两,根本就不考虑了。”秦勇满脸庆幸,转而又叹了口气:“我也劝过阿娘,可她也闲不住。” “你父亲的扳指只换了二十两银子?”穆仙儿满脸疑惑。 祝娘子见穆仙儿不信,赶紧笑道:“仙儿,这眼看着就快午时了,你客栈不忙吗?还不回去忙你的生意去?” 穆仙儿当然知道祝娘子在下逐客令了,可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不忙不忙,客栈里的事都是福伯帮我管着,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呵呵,大娘,今天中午你做什么好吃的啊?一晃都半个月没吃过你做的饭了,我都快馋死了。” “呵呵,小馋猫。”秦勇笑道,也看向了祝娘子:“阿娘,快做饭吧。” 祝娘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顿了顿,只得朝厨房去了。 穆仙儿一把揪住秦勇的耳朵:“喂,秦勇,你察觉了没有,你娘好像不喜欢我。” “怎么会?”秦勇笑笑:“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愿意跟我,一定是我祖上几辈子积的德。” “嗯,这话说得好听。”穆仙儿松开他,剥了一个桔子喂了他一瓣:“好吃吗?” “好吃。”秦勇痴痴地看着她:“感觉跟做梦似的。” “来,再张嘴。”穆仙儿一瓣又一瓣地喂着,自己也开心极了。 “我阿娘吃了很多苦,特别是我阿耶去世后,她一个人真的……”秦勇说着,许是想到了这些年的不易,不忍再讲下去。 穆仙儿牵起他的手:“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放心吧,以后有我呢,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我很早就没娘了,我们好上了,你娘就是我娘,我们一起孝顺她。 不过,你也要多给你娘说说,有些观念要转变一下,该享受的就要学会享受。你们现在手头至少也有一百八十两银子,就算不干活儿也够你们用一辈子了。” “什么?”秦勇大吃一惊:“哪儿来的一百八十两银子?你怎么算出来的?” 穆仙儿道:“据我所知,你父亲的扳指,换了二百两银子,而不是二十两。大娘少说了十倍,恐是怕人惦记她的钱,亦或是怕亲戚们找她借钱吧。 你说建房子花了二十多两,你这房子一部分都在补贴范围内,可按官府的做法,说是补贴一半,必定会指出你们超了范围的部分,然后再扣除你们今年要交的赋税,实际返给你们的至少也有五两银子吧?你娘拿去还了债,还买了一些家具,粗略估计一下,应该是这个数了。” “确实返了五两银子。”秦勇惊叹道:“你说阿耶的扳指换了二百两银子?怎么这么多?” “好了,钱多还怕咬手啊?”穆仙儿笑道:“哎,你说,大娘把这些钱都藏哪儿呢?要不让她放到柜坊去,还能得些利息。” “吃饭了。”祝娘子喊道。 “这么快就好了!秦勇,吃饭去了。”穆仙儿兴奋地拉起他,两人来到了饭厅,菜已摆在了桌上,也就三个碗,一碗好像是鱼汤冻子,另一碗是煎的鸡蛋,还有一碗看着黑乎乎的,好像是炒焦的黄豆之类。 秦勇十分尴尬:“阿娘,您怎么就做了这些啊?” 祝娘子端来一钵小米粥:“我们平日里不就吃这些吗?我又没把仙儿当外人。来,仙儿,吃粥,我们家也就这条件,跟你兄长家自然是比不得。” “没事儿,刚好换换口味。”穆仙儿笑笑,端起粥吃了一口,赶紧吐到地上:“好像有沙子。” “仙儿,来,吃我这碗。”秦勇诧异地看向母亲,帮忙解释道:“刚砌的墙,怕是不小心……落了尘土。来,吃煎蛋。” “嗯,”穆仙儿咬了一小口,忙给秦勇夹了回去。 “怎么了?”秦勇嚼了两下,一口吐了出来:“阿娘,您这是干什么?这是放了多少盐啊?这豆子也糊了,鱼还是昨天吃剩的汤,这……这怎么吃嘛。” 祝娘子见儿子当众批判自己,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怎么就不能吃了?闹饥荒的时候,连野菜草根都吃过,哪儿来这么多讲究?我们家就这条件,想吃山珍海味去酒楼去!我又不是专门做饭的厨子!” “大娘,我客栈还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穆仙儿纵然再大度,也听出了自己不受欢迎,起身朝秦勇笑笑,跑了出去。 “仙儿。” “你站住!”祝娘子一把拦住儿子:“你现在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秦勇本欲去追,被母亲一声呵斥,不由得止了步,他迷茫地看着母亲:“阿娘,您到底怎么了吗?我……昨天知道仙儿回来了,我就想去看她,您不让,我就没去,今天人家特意来看我们,您怎么就这个态度?仙儿都看出来了,她说您不喜欢她。” “看出来了最好,我本来就不喜欢她。自从你第一天把她领进家门,我就觉得这女子晦气,生在鬼节,还比你大,又是个寡妇。遇到好吃的就只顾自己吃,从来都不顾及别人,还毛手毛脚地打碎了我的盘子,那可是我的嫁妆。 看在她是穆县尉的妹妹的份上,这些我忍了,我想着,你喜欢她,能跟她过得好也就罢了,说不定穆县尉对钦差美言几句,还能提拔你一下。她好歹还有那么大一家客栈,至少以后我们也不愁吃不愁住。 可是在住到她客栈里的那半个月,我却旁敲侧击地打听到,那个穆县尉虽然在外人面前好像挺威风,然而却惧内。他娘子柳氏管着家里的账,穆县尉跟他妹妹关系也并不好,时常吵架。以后怕是很难找他帮上忙。” “哎哟,阿娘。您分析这些干什么?”秦勇满脸无奈:“我们又不会跟她兄嫂在一起过。” “你听我说。”祝娘子继续道:“你猜我还打听到了什么?你知道那穆仙儿当年是如何盘下福伯的客栈的吗?哼,她还真会装,表面见她生意好像还不错,仔细一看居然一半人都是去吃素面的,一碗面就三个铜板,一天她能挣几个钱? 你当那客栈真是她的啊?据说,她分了十期付款,每年年底给福伯五百两银子。这才给了三年,还剩三千五百两银子没付清呢!那客栈根本就还不算是她的产业!” “阿娘,这些我都知道。当年她买下客栈时,还是我做的公证人,我还在买卖契约上签了字了。”秦勇解释道。 “什么?你知道?那你不早说?”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每年五百两,一天只要挣一两银子五百文铜钱就是赚了。仙儿说了的,开江湖客栈的目的不在于赚钱!”秦勇帮母亲捶起肩来:“阿娘,您都藏了一百多两银子了,干嘛还算计她的生意呢?” 祝娘子听了这话,一时更是愤怒了,一把推开秦勇:“我看你是彻底被她迷了心窍了。我算计她?是她穆仙儿算计我!上个月十六,她买了一些菜过来,我还觉得她不错,以为她要下厨表现一番。谁曾想,她却让我去做饭,还让你去睡觉,她一个人偷偷摸摸进了我的房间,翻出了糕点,肯定还偷窥到了你阿耶的扳指,只是不知道那是宝贝,没有动而已。 后来,我把扳指换了钱,一时高兴,便叫了你大姨和几个街坊去廖氏文斋,想让她们也碰碰运气。她可能也知道了,所以在廖掌柜那里套出了实话,知道我那扳指卖的是两百两银子而不是二十两,所以就一直盯着我,打着小算盘哩。” 秦勇双手握住母亲的肩:“阿娘,仙儿说得是真的?阿耶的扳指,你真的卖了二百两?”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她倒真是精啊,都算准了我手上还有一百八十两。”祝娘子冷笑道,满脸洋溢着揭露了奸人阴谋的骄傲。 “阿娘,那……那剩下的银子呢?”秦勇小心问道,心中忐忑不安,阿耶的扳指怎么这么值钱?二百两银子,差不多是自己八年的俸禄了! “我藏着了,该用的时候自然会拿出来。”祝娘子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你这是帮她问的吧?我就说吧,她就是惦记着咱家的钱哩。” “阿娘,仙儿不是你想的这样!” “够了!跪下!当着你‘父亲’的面,给我跪下!”祝娘子彻底怒了,一指其夫君的灵位:“为了这么个女人,你居然三番两次地顶撞我!我含辛茹苦地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吗? 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不同意你和那个穆仙儿在一起,趁你们还没交往多久,马上给我断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自己选!” 第397章 挽留暖心,轻视仙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君逸集合了队伍,穆悠踱着步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秦勇面前:“整支队伍中,就你精神最差。” 秦勇低了头:“昨日值夜,故而精神不济。” “是吗?你的九名组员,为什么没你这么累?”穆悠说着,嘴角淡淡一笑:“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都散了。” “是。” 众人各自散去。 龙雨寒跟上秦勇,将手臂搂在他肩头:“怎么了?昨夜里被霜打了?” “大哥,我……我昨天惹我娘生气了。” 龙雨寒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和穆仙儿闹别扭了哩。小姨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她这人太要强了,又爱多心,说什么你听听就好,何必放在心上?母子间哪有隔夜仇,你现在回去,保证热乎地早饭等着你哩。” “不,没这么简单,大哥,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秦勇将龙雨寒拉到一边,将整件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个仔细。 “穆仙儿……”龙雨寒冥思道:“她这人确实挺精明。不过,小姨觉得她是图财才跟你,我觉得不像。你家很有钱吗?二百……不,一百八十两银子,确实不少,可这襄州城,家产万贯的人多了,她若只看中钱,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偏要跟你在一起?” “呵呵呵,我就说嘛,仙儿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多谢大哥支持,可我该如何开导我娘啊?” 龙雨寒皱了皱眉:“开导什么?若是我娘,我就不理她,该干嘛干嘛,她看见我过得好,自然就不会再有那些莫须有的顾虑了。你啊,心里如何想的,勇敢去做就好。” “嗯,多谢大哥。那我走了。”秦勇满脸的愁云瞬间淡去,撒着欢儿跑开了。 “龙大哥什么时候干起月老的活儿了?”暖心在身后问道,她依旧穿着白色衣裙,戴着白纱斗笠,只不过脸上的轻纱被掀在了一旁,清秀俏丽的脸庞挂着淡淡的微笑。 龙雨寒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剑,心头一紧:“你又来做什么?你还要杀他吗?” 暖心叹了口气:“我都杀过一次了,他不都还活得好好儿的吗?你说得没错,穆悠这个人不简单,他早知道我要杀他,却还放任我想办法对付他,自个儿就跟看戏似的,在他眼里,我倒是成了跳梁小丑了。 其实,看到他‘死了’,我当时也挺后悔的,他当年或许做错了事,可他这些年确实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听说他这几年潜心修仙学道,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龙雨寒松了口气:“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襄州有你们就够了,何需我这个假冒的白云仙子呢?”暖心笑笑,双眼迷茫地看向远方:“我将继续行走江湖,尽我所能,除暴安良。” 龙雨寒迟疑了片刻:“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不用了,既然终有一别,又何必多走这一程?欠你的,若是以后有缘再见,我再还你的恩情吧。”暖心说着,再投出一个笑容,转身毅然离去。 龙雨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刚才还教育秦勇要勇敢,而此刻,自己心中明明还是有些不舍得让她走,为什么就不知如何挽留呢? 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落下,暖心惊诧地看着与自己同样着装的人,紧张地问道:“你是何人?” 穆仙儿飞起一脚,将暖心的剑踢飞了出去,然后凌空跃起,接在手里,莲步轻挪,不待暖心回过神来,剑刃已架在了她脖子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又为何要冒充呢?” “白云仙子?”暖心大惊,眼前的人才是正主,而自己,这两年来都是假借她的名字到处行侠仗义,不知她是否会怪罪。 “连剑都拿不稳,如何敢到处败坏我的名声?”穆仙儿将剑扔给暖心,语气中满是不屑。 暖心赶紧抱拳道:“女侠恕罪。暖心这两年确实不该假借女侠的名字。只是,暖心无意间听到了女侠杀了淫贼花蝴蝶的故事,一直难以忘怀,渴望如女侠一般为天下女子提供一处靠山,让她们不再受人欺负,提升她们的地位。” 穆仙儿:“哼,你以为杀几个登徒浪子,这天下女子就能翻身做主,与男子平起平坐了吗?这世道,千百年来才出了一位女皇,驾崩多少年了,还被文人墨客百般辱骂。 呵呵,武曌抢了李唐江山,还回来时还是国富民强,可是这江山到了李隆基手里,却被他玩成什么样了? 可是,所谓的史客又大笔一挥,把这一切罪过都推到了杨玉环身上,怪她红颜祸水,迷惑了圣人,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所以啊,在这世道,女子就别提什么靠山,什么地位了,因为,我们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我行侠仗义的故事只是被人大加渲染罢了,其实我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我的个人恩怨罢了,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是。”暖心摘了斗笠:“暖心保证,以后绝不做此装扮让人误会。” “你打算去哪儿?”穆仙儿问道。 “我……”暖心迟疑了,去哪儿?是啊?天下之大,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穆仙儿也取下了白纱斗笠,微微笑道:“要不就来我的江湖客栈吧,同为江湖,可却少了很多腥风血雨,比较适合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更何况,离刺史府也近,也方便你找龙雨寒……报恩啊。” “你……你……”暖心看到穆仙儿的脸,一时瞠目结舌了。江湖客栈?刚才龙雨寒不就还提到了江湖客栈的穆仙儿吗?自己也曾去过那家客栈,吃过一次三文钱的素面,可惜一直无缘见到那位好心的穆东家,没想到…… “我怎么了?”穆仙儿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她道:“若是当年在敬玉轩,你敢如此无礼,怕是早被我打断腿了。” “奴婢暖心拜见王妃。”暖心腿一软慌忙跪了下去。 “起来!又胡说,哪儿来的王妃?”穆仙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我乃江湖客栈的东家穆仙儿。店里还差一个人洗菜收盘子,外加偶尔轮流着给我洗衣做饭。待遇方面,可以提供一日三餐和住的地方,至于工钱,免谈。你愿意干吗?” “奴婢愿意。” “没有奴婢。愿意的话一会儿去客栈找福伯去。”穆仙儿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 江湖客栈客堂里座无虚席,巳时,正是早饭和午饭之间的时刻,这时候来这里吃上一大碗素面,相当于解决了两顿饭。大伙儿闲聊着,相互打听着哪儿还有活儿干,或是诉说着生活的不易和对未来的期盼。 “可都算清了?”祝娘子趾高气昂地问道。 “呵呵,是是是。多谢娘子。”福伯连连点头。 “记得转告你们东家,我可与她两不相欠了。还有,提醒她多注意些,一个妇道人家,别总和男子纠缠不清,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祝娘子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福伯刚想问个明白,穆仙儿也已进了门,她微微笑道:“大娘这是来交房钱的,还是来给我上课的?不知仙儿哪里做的不对失了脸面?还请赐教!” 祝娘子轻哼一声,粗着嗓子道:“既然你问的这么直接,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就觉得吧,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儿子秦勇,所以,以后别再缠着他了。” 众食客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已有经常光顾的老顾客认出了穆仙儿,此刻又听那中年妇人的言语,好像这穆东家爱上她家儿子了。真没想到,如此美丽善良的女子,居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也难怪,传言说,这穆东家守寡多年,难不成如今想通了,想嫁人了?呵呵,不缠着你儿子,尽管来缠着我吧,要是成了她的男人,还用吃素面? 于是,不待穆仙儿回答,早有人护了上去:“哎,你儿子是何方神圣啊?官职几品啊?” “是啊,是啊,指不定是谁缠着谁呢?” “咦,这不是前些天一直住在客栈的秦捕快他娘吗?你儿子不是捕快吗?哪儿是什么官儿?”有认得祝娘子的人喊道。 “我儿子可是天眼队的,呃……第二组的组长,直接受命于钦差。我告诉你们,可别小瞧了他,钦差挺看重他的。”祝娘子生怕别人瞧不起,努力争辩道。 穆仙儿笑笑:“大娘所言甚是,秦勇一直老实本分,任劳任怨,如果他愿意踏足官场的话,钦差也会给他机会的。只可惜,怕是他就算有了机会,也没这个能力吧。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小捕快了。” “一派胡言!”祝娘子大怒,身为母亲,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嫌弃,哪容得了别人说一句不是。于是,她怒视着面前的女子,狠狠地说:“我家勇儿还小,以后自然前程似锦,你不正是因为如此,才厚颜无耻的缠着他吗?” “厚颜无耻?”穆仙儿揣摩着这个词,笑道:“大娘这个词是不是用的不太合适啊。我和秦勇交好,你情我愿,何来的故意纠缠? 早就看出大娘对我好像不太满意,可是,我这人就这样。我累了,不想再装贤惠,只想把我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所以并没有特意讨好你,要不然大娘定会觉得我是世上最完美的儿媳了。” 第398章 矛盾升级,仙儿犯上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一般的女子被自己当众这么说几句,怕是早就羞愧的回房哭去了,这个穆仙儿,她居然还在笑? 祝娘子陡然觉得自己失了势,这几年来,为了这个家,自己在街坊间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了,如何能被另一个寡妇灭了威风。 于是,她决定改变战略,将自己个人对穆仙儿的不满,提升一个高度,拉动众人来一次打压,将私怨转为群愤。 祝娘子便陡然变了脸,满腔委屈地来到客栈门口,朝街上过往的行人挥动着手里的帕子哭诉道:“大家都过来帮我评评理啊,这店的东家穆仙儿,死了夫君,还不知安分守己,专门勾引男人,我儿子年方十八,心思单纯,情窦初开,就被她勾去了魂儿,迷了心性。你们可要把家里的男人看好了啊,别被这狐狸精给害了啊!” “这说谁呢?谁是狐狸精啊?”一女子问道。 “说这客栈的东家,好像听说是个年轻的寡妇,长得还挺漂亮的。”另一男子说道。 “瞧你们男人,一提到漂亮女人,眼睛就直了。” “哎,王姐,我上次听姐夫老是夸这店的烧鸡好吃,你说他是惦记着鸡还是这店的人啊?”又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嚼起了舌头。 “我可怎么办啊?好好儿的一个儿子,被她害得不成人样了。”祝娘子捂着帕子抽泣起来。 “真的假的?我去她店里吃过好几次饭了,就没见过客栈的东家长什么样。” “我见过一次,挺漂亮,那双眼睛确实会勾人,不过人家都瞧不上我,不勾引我啊!” “哈哈哈。”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似乎不管何时,这种香艳的故事总是颇受人关注。 钱管家买菜路过,见客栈前围满了人,诧异地挤了进去。刚好听到祝娘子的话,跑进客栈,却见穆仙儿悠闲地坐在靠门边的饭桌上吃着茶。 “主子,这外面围满了人,可是出什么事了?”钱管家担忧地问。 穆仙儿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哦,祝娘子给百姓讲故事哩,讲狐狸精的故事。” “不会是在说……你吧?”钱管家小心地问道。 穆仙儿一把搂过身边正吃着面的客人:“是在说我吗?” 男子一愣,咬断口里的面,怯怯一笑:“好像……呵呵……是。” “说我?”穆仙儿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像是狐狸精吗?” 男子早已红了脸,他尴尬地推开穆仙儿的手臂,不知如何作答。 穆仙儿一掌拍在桌子上,在店里巡视起来,手指依次指向店里的客人:“说,我是狐狸精吗?” “不,不是。” “不不不。” “不是。” …… 众人均摇头否认,见穆仙儿走过了,才敢松口气。对于老顾客而言,来这店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面,自然是知道这个穆东家的人品的,虽为女子,可是为人豪爽,平日里对待客人也是如亲人一般,可是热情归热情,却从不放荡,不知是哪人有福气得了她的芳心,却得不到自己母亲的认可,还在此毁人清白。 “岂有其理!”穆仙儿又是一掌拍在桌上,震得客人的面汤也泼了一半:“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不发威,她真当我是病猫啊?” “主子,你昨天不是还去她家拜访了吗?怎么突然闹成这样啦?哎,主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钱管家劝着,穆仙儿已跑了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大家快看看,就是她!”祝娘子哭着,又朝穆仙儿作揖哀求道:“我求你不要再缠着我儿子了,我……我给你跪下了……” “阿娘,您这是干嘛呢?”秦勇抱着一大束野花过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待看见自己的母亲朝穆仙儿下跪,赶紧上前阻拦。 “勇儿,你快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这女人会害死你的。”祝娘子哭着,紧紧抓住儿子的袖子。 “秦勇,这是给我的吗?你昨天不是值夜吗,怎么还不回家休息去?” “先来看看你……”秦勇轻声答道,这么多人围着,一时倒让人有些难为情。 穆仙儿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花闻了闻,满脸微笑道:“大娘不知是怎么了,突然说我是狐狸精,莫名其妙就闹了起来。要不你带她去回春堂看看?” 秦勇扫视一眼围观的人,脸一红,歉意地看了眼穆仙儿,扶起祝娘子:“阿娘,走,我们先回家吧。” “祝大姐,狐狸精在哪儿呢?” “就是她,穆仙儿,给我打!” “不要脸的东西,勾引人家儿子,狐狸精!”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沸腾起来,五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挤上前来,骂骂咧咧叫嚷起来,还不住手地抓起篮子里的青菜叶子和鸡蛋等物朝穆仙儿砸去。 “主子,小心。”钱管家护着穆仙儿进了客栈躲避。 “你们干什么?”秦勇喊道,想去阻止,被其母亲使劲儿拉到了一边。 一个个鸡蛋在门上开了花,如秋季的银杏黄灿灿一片,和着一些菜叶子和泥土石块,整个客栈门口瞬间不忍直视。 “不能让狐狸精在这儿害人,将狐狸精赶出襄州城!” “滚出襄州城!” “呸。狐狸精!” 人群中又多了几个人骂道,围观的人也更多了。 一个戴斗笠的人手持一根长棍低头上前,慌乱地朝客栈门楣的匾额捅去。“江湖客栈”的招牌便应声落地,那人也赶紧扔了棍子,压低了斗笠,从人缝中逃跑了。 “阿娘你放开我!”秦勇挣脱了母亲,朝人群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穆仙儿滚出襄州城!” “滚!” 祝娘子见百姓群愤激昂,心中大喜:“勇儿,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吗?” “阿娘,你……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啊?”秦勇看着门口一片狼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谁干的?”穆仙儿听到响声出来,怔怔地看着“江湖客栈”四个字落在地上,双眼冷得有些可怕,她步步逼近祝娘子:“是你干的?” 祝娘子见穆仙儿终于不淡定了,心头涌起一股战胜的得意。她捡起棍子杵在手里,更是高昂起头来答道:“没错,是我干的,怎么……” “啪”地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这一巴掌毫不留情,祝娘子猝不及防,重重地倒在地上,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水,抡起手里的棍子就朝穆仙儿回击过去。 穆仙儿岂是等闲之辈,见棍子劈来,早就一把夺过,往膝盖上一折,棍子便断成了两截。她瞟了一眼人群最前排两个还在破口大骂的女子,将两截棍子便朝她们掷去,刚好打在她们嘴上,咒骂声便戛然而止。 穆仙儿出来时秦勇正专注地检查着匾额,见还是完好的,本来正在暗自庆幸,全然没料到穆仙儿会对其母亲动手,虽然是自己的母亲不对,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是长辈,是我阿娘,仙儿,你怎能打她呢? “阿娘,没事儿吧?”秦勇心疼地擦拭着母亲嘴角的血水,不禁有一丝愤怒,可当他看向穆仙儿,嘴角也就动了动,刚刚生起的怒火也瞬间熄灭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指责她,哪怕很清楚她做错了事。在她面前,他一直也都没有主意,特别是如此突发的状况。 “秦勇,你先带大娘回家去吧,我一会儿再登门负荆请罪。”穆仙儿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手,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了。 “出什么事了?都围在这儿干什么?没事儿都散了!”曹化带人巡视过来,冲人群喊道。 “哎,那不是秦勇吗?”小陈道。 “秦勇,怎么了?怎么这么乱?”曹化问道,指向四处散去的人们:“别都走了啊,这些谁扔的?” “曹化,没事儿,我先走了。”秦勇瞟了一眼穆仙儿,扶走了母亲。 “哦,曹捕快,一点儿误会,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你们忙去吧。”穆仙儿笑道,看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好,走了。” “东家,这……这怎么砸成这样了?”福伯和毛阿五等人出来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还好吧,都没坏,把匾额重新挂上,钉子再加牢固一点。这些青菜,都挺新鲜的,捡回去洗洗,还能炒两盘,还有这些蛋壳,都小心地捡起来,有的里面还有蛋液哩,是干净的就倒出来,汇总了还能做个蛋花汤。”穆仙儿在一边吆喝着,仿佛刚才自己也只是一个看戏的。 “主子,你说这祝娘子不会是发疯了吧?就因为觉得你和他儿子不配,就叫这么多人来砸我们的招牌?”钱管家小心问道。 “若是有人让你去砸别人的招牌,你去吗?你觉得要收多少钱才肯去冒这个险?更何况这店的东家还是钦差身边的大红人穆县尉的妹妹?”穆仙儿踱着步回到大堂里,继续悠哉悠哉地品起茶来:“秦勇他娘抠得要死,舍得花这么多钱?” “主子的意思是……有人见祝娘子在门口闹事,就故意找人来添了一把火?如果刚才主子报了官细查的话,真正的幕后主使完全可以把一切都推的干净。”钱管家分析道。 穆仙儿欣慰地捏捏他的脸:“不愧是我穆仙儿身边的人,都快赶上跟我一样聪明了。” 正说着,福伯领着暖心进来:“东家,这位娘子想找活儿干。” “会洗碗洗菜端盘子吗?”穆仙儿问。 暖心欠欠身:“回东家,暖心什么活儿都能干。” 穆仙儿点点头:“行,刚好我们这儿也差人,我先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你若满意再去福伯那儿签契约。” 第399章 登门致歉,分道扬镳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娘子,我到客栈有一会儿了,刚好看到有人闹事,我知道娘子能够应对,所以便没有出手。”两人来到天字一号房,暖心说道。 穆仙儿拿起桌上的大宝擦拭起来:“那几个在人群中骂我的是什么人?”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跟踪了那个打落了匾额的人。” 穆仙儿冷冷一笑:“你去了回春堂?” 暖心无比诧异:“娘子如何知道?” “哼,整个襄州城里,最盼望着我走的人就是我的雪燕妹妹了。”穆仙儿叹了口气:“这人太没有自信,就喜欢瞎想,还喜欢偷偷摸摸用一些并不高明的手段。” “没错,我听人是称呼她‘雪燕姐’,娘子决定如何处置她?” 穆仙儿不答,将剑回入鞘内:“你见到李大夫了没?” “娘子说的可是李回春大夫?他在整理药材。” 穆仙儿笑笑:“当年你离宫前,他还在敬玉轩住过,你还伺候过他,没去和他打个招呼?” “李大夫?”暖心想了片刻:“当年安王结实了一位江湖朋友,难道就是他?难怪看着有些眼熟。” “当年在长安,他化名殷子木,陪我做了一些事情。樱桃宴前夜是你在寑殿当值,你应该就是那时候听到白云仙子的故事的吧?” “是,娘子英明。” “主子。”钱管家抱着十多根柳条在门口喊道:“呃……荆棘太扎手了,柳条行不?” 穆仙儿从柜子里抽出一支香递给他:“行。是个意思就好。走吧。” 暖心迷惑了:“娘子去哪儿?” “负荆请罪啊,刚才一时冲动,一巴掌过去打了秦勇他娘。虽然是她故意闹事,可不管如何她也算长辈,是我的错。”穆仙儿叹了口气,带着钱管家走了。 …… “阿娘,仙儿她不是故意的,我替她向您道歉。” 祝娘子将衣裳晾在绳子上:“你起来!那个泼妇到底有什么好的?你没见到那么多人都骂她吗?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怎能进我们秦家的门?” 秦勇并不起身,低头道:“阿娘就算不喜欢她,也实在不应该找那么多人当众羞辱她。” “我找人羞辱她?我就骂了她几句,让她知难而退而已,我什么时候找人了?” 秦勇却有些不信:“那些砸东西的人当真不是阿娘请的?” “不是,”穆仙儿抢答道,推门进了院子,在秦勇身边并排跪下:“大娘恕罪,当时仙儿一时糊涂,多有冒犯,现来负荆请罪。这些藤条任你打吧,只要你能解气。小钱钱,拿过来。” 钱管家迟疑了片刻,将一抱柳条递给祝娘子。祝娘子冷冷一笑,却并不接,依旧不慌不忙地晾完盆里的衣裳,径直回了房。 秦勇看了一眼柳条:“查到是什么人借机闹事了吗?” “应该是悦来酒楼的人吧。刘掌柜一直觉得我们客栈抢了他的生意,心有不满。见大娘引得路人围观,便立即出钱请了几个人躲在人群里起哄,企图偷偷教训我一番。如此一来,这两天必会有些不知情的人觉得我德行有失,从而对我的客栈心生厌恶,想是会影响几天生意了。” “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不愧是穆县尉的妹妹。”秦勇夸道,脸上却略有不悦:“如果真是我阿娘砸了匾额,那你此刻是不是就不会来道歉了?” “什么意思?” 秦勇叹了口气:“昨天中午你走后,我和我娘吵了一架。我阿耶去世四年了,这几年阿娘过得真的很不容易,我一直都不会忤逆她,而昨天,为了你,我却成了不孝子。 可你呢?就为了一块匾就对我阿娘动手,那块匾额就那么重要吗?或着说,当年给客栈取名题字的人在你心中依然那么重要吗?” “吃醋了?”穆仙儿笑笑:“想听真话吗?” “想,虽然真话有时候并不太好听。” 穆仙儿便毫不掩饰道:“没错,李殷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虽然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可是这依然无法动摇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秦勇苦笑道:“那我呢?和你交往了这么久了,我算什么?” 穆仙儿抓起他的手:“如果你能娶我,那你将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我们多的是时间培养感情,我可以慢慢儿将李殷从我心中移出去,给你腾出地方来。我穆仙儿说到做到。 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谁,此刻跪在这里,全是因为她是你母亲。我是为了你才放下身段,负荆请罪。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为了我硬气一回,果断一次。 我只在这儿跪半个时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说过要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的,我穆仙儿说话一直都是言出必行。” 秦勇咬了咬唇,满眼迷茫了:“我去看看我娘。” …… “主子,你跪她干什么?你若真看好秦勇,直接换身装扮,拿出钦差的金牌赐婚不就得了?何必把一件事搞得这么复杂呢?”钱管家将柳条放到穆仙儿身边,连声叹息。 “秦勇生性胆小懦弱,毫无主见,说实话,以前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找他。可是他的父亲却是因我而死,这让我心中有些愧疚,他刚好又喜欢我,我这才给了他一次机会。 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其实我还是挺开心的,虽然他不会说些甜言蜜语,也没钱送我什么贵重礼物,可是他善良、老实、勤快……我觉得倒也适合相伴一生。” “可祝娘子若是还不同意,那该怎么办?” 穆仙儿笑笑:“我是想和秦勇好,关他娘什么事?他若用心,哪怕是以死相逼,总会让他娘同意的,就看他是不是真的为了我可以不惜一切。” “哎,我不懂了。”钱管家脱了外衣折好:“主子,要不要垫着点儿?” “不用,把香点了吧。” “这香计时的啊?”钱管家恍然大悟,将香点燃了插在地上,见穆仙儿闭目不语,也跟着跪坐在她身边打起盹儿来。 …… “阿娘,仙儿已经跪了很久了。”秦勇轻声说道。 “这襄州城里,好人家的女子多的是,你为什么就偏要选她呢?”祝娘子将馒头摆上桌,百思不解:“我上次给你说过的那个杜秀珍,你觉得如何?” “阿娘!我……我真的是喜欢仙儿,还望阿娘成全。”秦勇跪下哀求起来。 “起来!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求人,有没有出息?来,吃饭,吃完了睡会儿。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祝娘子递给儿子一个馒头,舀上半碗鸡蛋汤:“你性子太弱,那个穆仙儿太强势了,跟她这么久,怕是一直都是听她的吧?” “那又如何?阿耶生前不也都是听阿娘的么。” “你阿耶当年是什么条件,你现在又是什么条件?这能比?来,不管她。吃饭。” 秦勇便也落了座,一夜的疲劳与饥饿使得他很快便对桌上的食物妥协下来,待吃完了半个馒头,才又说道:“仙儿说,就只给我半个时辰,我希望阿娘能原谅她。” “那穆仙儿今日敢打我,明天说不定还能把我杀了。哼,看她是穆县尉的妹妹,我才没去报官,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要我原谅,想都别想。”祝娘子说着,表情痛苦地捂着脸呻吟起来。 “阿娘,还疼吗?”秦勇担忧地问。 “你说呢?哼,没教养的野蛮人,为了一块匾额,跟疯子似的。”祝娘子愤愤不平道。 秦勇默默地喝着汤,也想到了穆仙儿刚才的话,便不再多言。穆仙儿说得明白,李殷才是她真爱的男人,在她眼里,自己又算什么东西?交往了这些天了,她为了我,又做过什么? 祝娘子见儿子沉默了,一时又有些心软了:“来,再吃点儿,我平日里确实对你严厉了些,可也都是为了你好。试问天下哪个当母亲的不想自己的孩子幸福?可是这个穆仙儿,她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为什么偏要和她扯上关系呢?你们现在还没多深的感情,听娘一句劝,断了算了。” “阿娘。可我是真的喜欢她。”秦勇来到门边,朝院子里看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只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祝娘子又找到了机会:“是啊,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她刚才好像说计划着年前就要嫁出去,你都不了解她,两人又将如何走下去?你还小,今后的路还长着哩。” 秦勇放下馒头:“阿娘,您慢用吧,我吃好了。” 来到院落,香刚好燃完,穆仙儿被钱管家扶起来,微微一笑:“怎么?大娘如何说?” “阿娘还是不愿意原谅你。”秦勇低下头去,好似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穆仙儿拉起他的手:“其实你娘原不原谅我并没有关系,我定时间,只是想看看你的意思。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愿意娶我吗?” “我……我喜欢你,可是,我娘说得没错,未来的路很长,我也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再多花些时间相互了解,而不是急着谈婚论嫁。” 穆仙儿的脸上欣慰与失望交错开来:“很高兴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决断,可是,你却不会站在我的角度来考虑一些问题。我年纪也不小了,心也累了,只是想找一个愿意陪伴我到老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现在才突然看明白了:看来你确实并不适合我。” “仙儿!”秦勇心头一痛:“你什么意思。” 穆仙儿拔下头上的银钗子还给秦勇:“虽然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可是你却让我看不到希望,没有希望的路只会越走越累,所以还不如早些分道扬镳。 我就还不信了,在年前把自己嫁出去就这么难。小钱钱,告诉穆君逸,张榜出去,一个月后,我穆仙儿全城征婚。” 第400章 寻死索赔,公报私仇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全城征婚?”柳婉茹觉得匪夷所思:“我开始就觉得秦勇并不太适合你,可是,就算他不成,也不至于打着你哥的旗号如此兴师动众啊!” “穆县尉嫁妹,张扬一点儿怎么了?不以他的名义贴告示,难不成我还自己张榜出去求人娶自己吗?”穆仙儿帮柳婉茹牵着布,看着她麻利的裁剪着。 “请个媒婆不就得了,襄州城里哪家有合适的男子,她们都是一清二楚。” “她们觉得合适的,可并不就适合我,还是公平征选的好,是吧,暖心?”穆仙儿争辩道。 暖心笑而不语。 “哦,你们忙着,我还有事。小钱钱,去帮我找根绳子来。”穆仙儿又冲门口喊道。 “主子。”小钱钱飞奔过来,递上一卷绳子:“这个可以吗?” 穆仙儿比划一下:“短点儿,从这儿剪了。” “哎,是要捆什么吗?” 穆仙儿接过绳子总算满意了,她一把将绳子套在脖子上:“不捆东西。上吊用一下。” “啊。什么?”三人均是一愣。 “上午在客栈门口受了那么多人辱骂,我一介女子,哪儿还有颜面苟活于世,还不如找个歪脖子树自尽算了。走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哦,这几天我就不住家里了。”穆仙儿说着,已不知去向。 两刻钟后,穆仙儿终于选中了地方,将绳子在树上系好了套,搬来石头垫了脚,把头伸了进去。 “哎,走了。” “明天见啊!” 刘家宝与同窗好友告了别,没走几步,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跳。 “哎,不要。”刘家宝大叫道,就见眼前的女子已踢开了石头,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将她从绳套里取了下来,待定睛一看,更是惊得脸色大变:“仙儿姐姐,怎么是你?你这是干什么啊?” 穆仙儿虚弱地靠在树干上,咳嗽了两声,终于缓过气来,不及答话,泪水已夺目而出。 “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刘家宝关切地问。 穆仙儿哭了片刻,才抽泣着将江湖客栈前的事稍加润色讲了一遍。 “你觉得是我阿耶干的?”刘家宝有些疑问。 “除了他还有谁?那几个砸东西的大娘我都不认识,看她们的衣着也不富裕,谁这么多事,好好儿的青菜鸡蛋不吃,全用来砸我,多浪费。”穆仙儿又抹了把泪:“如今整座城里都在传言我是狐狸精,这让我还如何有颜面继续开店?连秦勇他娘也嫌弃我了,我哥担心我没人要,都开始全城征婚了。” “姐,说实话,那个秦勇确实配不上你,以前和你说,你还不爱听,现在分了更好。至于那些闲言碎语,过一阵自然也就淡了,你也不用理会。怎么还因为这些就想不开了?这可不像是我仙儿姐姐能干的事。”刘家宝安慰道。 穆仙儿叹了口气:“那我能怎么办?我能去哪儿?客栈里一时肯定是去不得了,我嫂嫂本就不满我一直住在她家里,我又何必天天去看她的脸色。” “那也不至于就寻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准儿穆县尉还真的替你找到一位合适的夫婿了。”刘家宝挠了挠头:“姐姐若是实在无处可去,要不,就先住我家吧?” 穆仙儿终于盼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中窃喜,脸上却满是不愿:“那怎么行?不太方便吧。” “方便!我家就在酒楼不远,多的是房间,平时我阿耶都在酒楼忙,很晚才回去,我娘信佛,人也挺好的。哎呀,暂时就这么决定了,走,天色都快黑了,我娘估计早就准备好饭菜等着了,你不知道,我家厨子做得饭可好吃了。” …… 三天后,穆仙儿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扔在饭桌上,满脸得意:“一百两银子。” “哪儿来的?”穆君逸黑着脸问道。 “刘掌柜送的啊。”穆仙儿忍不住笑道:“那天有人在客栈闹事,为了避避风头,我就去刘掌柜家住了几天。他儿子一口一个姐,对我可尊敬了。他娘子赵氏人也挺好的,见我衣衫单薄,给我买了好些新衣裳。 每日三餐,也都是好吃好喝招待,连我不小心打破了他家两件古玩儿,他都没有怪罪。哎,没想到这襄州城还有这么好的人家。 这银子,我本来不想要的,有句话不是说了嘛,同行是冤家,我们两家隔的近,平时生意上有些争执也很正常嘛。真没必要什么赔礼道歉,给钱多伤感情!若是我这店里生意惨淡,真到了开不下去的地步,大不了叫上所有伙计都跟我一起到他家讨饭吃嘛。”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穆君逸已猜到那刘掌柜定是自作聪明,反而又被仙儿算计了。仙儿这人一向都是自来熟,只要进了别人家住下了,岂会轻易离开,怕是那刘掌柜实在不堪其扰,只得忍痛花钱消灾了。 “穆君逸,我的征婚告示有些效果了没?”穆仙儿啃着鸡腿,悠哉地问道。 穆君逸叹了口气:“咨询的人很多,可是要想从数万人中选出你的夫君,又谈何容易?” “哪儿有数万?把年龄,身高,相貌等条件摆出去,不就缩小了范围吗。到时候看报名人数,人多要求便定严些,人少就松一点,反正给我留个上百人就行了。百里挑一,我相信总有一人在等着我。” 欧阳清风与锦绣对视一眼,不禁偷笑起来。穆君逸夫妻俩却是满脸无奈。 *** “秦勇,还好吗?”龙雨寒扶起他来,关切地问。 秦勇勉强笑笑:“没事儿。” “这才几招就受不住了?枉费了我这些天来对你特殊训练,再以后你也不用出队了,和他们一起训练即可。”穆君逸冷冷地说道,既然他和仙儿没有可能了,当然无需再另眼相待。 “是。” “勇儿,勇儿你没事吧?”祝娘子在院门口徘徊了许久,终于大着胆子跑了进来,刚好见儿子被穆君逸一阵教训,不禁心疼不已。 穆君逸手里的剑便指了过去:“府衙重地,何人如此大胆?” “穆县尉息怒。”秦勇赶紧拦住:“阿娘,你怎么来了?” 祝娘子摸了摸儿子的脸,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身上的伤都是被他打的吗?” “怎么回事?”穆悠总算现身了。 “使君。”众人赶紧见礼。 “免礼。” 祝娘子依旧跪着,气愤地指向穆君逸:“民妇秦祝氏拜见使君,还请使君主持公道,我儿秦勇,近几日每天回家都是身负重伤,问了也不多言,民妇今日暗中观察,才发现都是穆县尉出手所伤。他……他这是在假借训练,替他妹妹出气呢。” “哦,是吗?穆县尉,可有此事?” 穆君逸抱拳道:“既然是训练,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如果使君觉得我教他们功夫伤着他们了,我大可以不教就是。我只是夷陵县尉,来襄州城也只是看望我妹妹而已,每日都来刺史府报到,还要教他们功夫,使君也从没有给我加过俸禄,实在没必要自找麻烦。” 穆悠点点头:“没错,是我留穆县尉在这里帮我的,他的功夫你们也都见识过了,跟他学了这么久,自己的武功有没有进步,你们应该也心知肚明。 我原本觉得这是好事,没想到有人居然认为此事不妥,那么今日我便把话说明白了,此事全凭自愿,每天下午申时,愿意来学功夫的,就按点儿过来,不愿意的,绝不勉强。甚至你们若是觉得在这天眼队里耽误了你们的前程,给我说一声,随时都可以给你们算清了俸禄放你们走。” “不不不,民妇没有别的意思。”祝娘子听得这话,一时慌了,赶紧解释道:“我儿秦勇与穆县尉的妹妹交往过几天,可是那穆娘子德行有失,确实配不上我家秦勇,所以,我便没有同意他们继续来往了。没想到,那穆娘子心有不满,就让穆县尉假借训练,把我儿子打得浑身是伤。民妇实在是于心不忍,还请使君明查。” “你说的可是江湖客栈的穆仙儿?”穆悠嘴角挂着笑,冷冷地问道。 “正是。” “她是如何失德了?勾引了哪家男人?害了谁的性命?赚了多少黑心钱啊?”穆悠连番问道。 “这……” “没有证据,那你就是诽谤。你可以不喜欢她,你也有权利阻止你儿子和她相好,可是,你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她客栈门口恶语中伤,毁人清白。按《大唐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二十大板,不过看在秦勇的份上,我也可以暂且饶你一次,如若再犯,两罪一并处置。” “是,多谢使君。” “好了,都散了吧。” “是。” 众人离去,穆仙儿忍不住笑弯了腰,她取了面具,一把搂上穆君逸的脖子:“喂,这是谁啊?身为县尉,没想到这几天居然偷偷地滥用职权,公报私仇啊!” 穆君逸难为情地一把推开她:“我只是心里不痛快而已,你是我妹妹,这世上就只有我可以骂你。他秦勇算什么东西?他居然还觉得你配不上他,还不愿娶你?打他几下算是轻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重操旧业。” “嗯,说得真叫人感动啊。好了,这事就翻篇了啊。”穆仙儿倒是释怀了:“那天是秦勇他娘闹事,与秦勇无关,也是我见势头不对,先提出来分手的。” “你提的?” “嗯,不信你问小钱钱。我是谁?穆仙儿!只有我甩男人,哪儿能让别人抛弃我?”穆仙儿高昂起头来:“好期待我选夫的日子快点来啊,你说,会是哪个人能走运被我相中呢?” 第401章 全城征婚,剖析告示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县尉全城征婚,为其妹选夫,凡年龄十八至三十八岁,品貌端正,身体健康的单身男子均可参选。有意者请往江湖客栈报名取号。” 李东升念着,不禁笑出了声:“哎,萧飒,这襄州城里还真是有意思啊。居然满城都是这些告示。还要报名,取号!这穆县尉不知是何来头,如此张扬。他妹妹难道是仙女不成,要如此才能觅得佳偶?” 萧飒默默地看着告示,伸手轻轻抚摸着“江湖客栈”几个大字,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萧飒?”李东升偏头看去:“怎么?你想去报名吗?” 萧飒摇摇头:“我不是说了嘛,把你送到穆悠身边了,还要去追随郭大帅呢。” “是讨好郭子仪才对吧。啊,七妹,你可安好?对不起,这几年让你苦等了。”李东升故意学着萧飒的语气取笑道。 “二位郎君,呵呵。”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小跑过来,朝二人深深揖手道:“在下姓陶,排行老四,这厢有礼了。不知二位可是要去相亲啊?” 萧飒习惯性地上前一步:“与你何干?” “呵呵,只要一两银子,陶某包你见到佳人。” “一两银子?”李东升听了,拉起萧飒就走。 “哎,二位留步,呵呵,交个朋友,可以优惠,八百文钱如何?”陶四郎拦住二人,再次报了价。 萧飒也不高兴了:“你想钱想疯了吧?信不信我们这就去报官?” “二位郎君息怒,二位是外地人吧?” 李东升道:“是又如何?” “那陶某就略尽地主之谊,先免费为二位郎君讲解一下这张告示。” 李东升回身拍拍告示:“我们认得字,不就是穆县尉要帮他妹妹征婚吗?打进了城一路上都贴着呢。” “哈哈哈,二位不急的话,且听我慢慢分析。”陶四郎指着告示道:“首先,我们看这‘穆县尉’,二位可知是何人?” 李东升面露不屑:“县尉,八品小官,协助县令负责一个县的治安。如此大张旗鼓的给妹妹征婚,要么就是兄妹俩关系非常好,要么就是想借此事扬名,从而攀龙附凤。” “呵呵,郎君可知:自从节度使把治所挪到了江陵,如今襄州城除了刺史,还有谁位高权重吗?” 李东升听得这话,一时无比自豪:“那还用问,当然是圣人派遣的钦差,夷陵的穆县令了。我在安康就听说了他破了十多年前神龙山庄的大案,这才慕名而来。可是,这跟这征婚有何关系?萧飒,我们走。” “哎哎哎,且慢,且慢。”陶四郎急忙拦住李东升:“这穆县尉本是夷陵县尉,钦差上任不久后跟来的,这张告示还是钦差亲自贴的呢。” 李东升不禁又想到了穆悠以前放浪不羁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钦差整日里都操心这些事吗?” “呵呵,这个郎君想听,我后面再慢慢讲,咱们还是接着说告示。”陶四郎见二人止了步,又接着讲道:“穆县尉可是钦差身边的大红人,他亲自为妹妹征婚,钦差也是大力支持,把天眼队都给他帮忙。你们看这落款日期是何时?” “九月初八。” “那今日是何时?” “十月二十八。” “历经一个多月,这纸张可有破溃?潮湿?” 李东升仔细看去,还摸了摸:“好像是刚贴的。” “没错,这就是昨天钦差无意间溜达过来,看见衙役们贴告示,抢着贴的。一个多月来,这全城的告示,每两天换一张。” 李东升来了兴致:“一个多月来都没找到合适的?是参选的人太差劲入不了县尉妹妹的眼,还是县尉妹妹太不堪,没人去报名啊?” 陶四郎摸了把胡子:“九月初八贴的告示,开始报名,一个月后也就是本月初八,正式征婚。距今整整二十天了,穆娘子总共亲自接见了二百人,而报名的号已经排到二千二百三十人了,也就是说,差不多十个人中只有一人可以见到她。” 李东升一肘捅向萧飒:“当年安王选妃也就这么大的阵势吧?” “哈哈哈哈,所以啊,才给我们这些人谋了个生计。来,继续看:年龄,十八至三十八,青壮年,这一点看你们也都符合。品貌端正:品,指人品,貌,自然是相貌。二位长相俊朗,这没问题,可是人品嘛……” 萧飒忍不住笑了:“我们当然也没问题。” 陶四郎摇摇头:“这可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自从你们报了名,就有人盯着你们。天眼队,知道吗?专门负责考验你们的人品。三天前有个人都见到穆娘子的面了,也很谈得来,可是在回去等消息的路上捡到了一袋银子,有人回来找,他声称没看见,就被淘汰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穆娘子找人设的局,考验他的人品呢。” “哈哈哈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意外之财,我绝不会贪。”李东升笑道,追问道:“那‘身体健康’,又当如何验证?难不成还请个大夫把个平安脉?” “郎君可算又说着了,所有报名的人,都会发一张表格,抽空去回春堂找大夫体检。合格者才会进行下面的环节。” “回春堂?”李东升看向萧飒:“医馆吗?” 陶四郎:“是。” 萧飒笑笑:“指定了这家医馆,看来里面的大夫和穆县尉的关系也不一般了。” “医馆里两位坐诊大夫,男大夫李殷,字回春,是钦差的好友,怕是这医馆也是钦差介绍的吧。每人把个脉收两文钱,不贵,可是上千人加起来就多了。” 李殷?萧飒心头一颤,是当年的殷子木吗? “那报名的地方为什么要定在‘江湖客栈’呢?”萧飒问道,想再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穆娘子?是仙儿吗?仙儿不是和李殷成亲了吗?为何还要征婚? “哦,穆娘子,名叫穆仙儿,是江湖客栈的东家,当然要选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了。” 果然是仙儿,三年前的七月,她还给我去了信,说与李殷成亲了,还盘下了客栈,改名江湖客栈。可是,李殷为何又成了大夫?仙儿为何又要征婚? 当年,传言绝情崖之战天圣宫全部丧命,自己还担心过,可是‘穆悠’一直平安无事,不久又有‘白云仙子’教训那三州刺史的消息,才让自己放心了,觉得是仙儿设计假死。难道是那时出了问题?因为之后基本就没有仙儿的信了。 “萧飒,萧飒,你想什么呢?”李东升见他又发呆了,给了他一拳。 “哦,没什么。”萧飒回过神来:“那……我们要如何才能见到穆娘子?” 陶四郎不慌不忙地掰起了指头:“找到江湖客栈,排队,填身份,报名,拿号码牌,体检表,去回春堂,排队,约时间,看大夫,得到‘合格’后,回江湖客栈排队,回答钱管家的问题,穆娘子丫鬟的问题,还有穆县尉的问题,一切通过,才能见到穆娘子,如果谈得来会给你一个荷包,回家等消息。” 李东升半天没合上嘴:“相个亲这么麻烦?” “嫌麻烦?只需要八百文钱。我们有专车接送,郎君只需要在车上吃茶睡觉,我们有人帮你排队,轮到你了叫你。我们还有汇总的答案,包你顺利通过穆娘子管家他们的考核,直接见到穆娘子。 当然了,我们还有人专门应对天眼队的考验,并培训你的言行举止等相关礼仪,让你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穆娘子面前,让你深受穆娘子青睐。 还有这襄州城,所有关于钦差的故事,有关江湖客栈、回春堂的故事,我们都可以毫不保留的告诉你,让你更快的融入这座城。 呃……二位的住处如果还没有定下来,我们也可以帮你们找最实惠的客栈。当然了,如果还愿意多加钱的话,我们可以找关系,直接让你们住进江湖客栈里。” 萧飒推了一把李东升的下颌,帮他合上了嘴:“听起来是不错,可是,我们兄弟俩是过来寻亲的,如今还没见到亲人,囊中羞涩,哪有八百文钱?” “哎,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花点儿钱,便可以多一分被选中的机会。我保证你绝对不会亏。” “做穆娘子的夫君,有什么好处吗?”李东升问道。 “哎,郎君此话问到关键了。这告示上没写,可是本月初八那天穆县尉就发话了,被选中的,他择日帮他们完婚,穆娘子愿以整座客栈作为陪嫁。”陶四郎敲敲告示:“这是什么?” 李东升一愣:“告示啊!” “错,这是钱!你瞧这纸,这墨,据说穆县尉当天就印了上万张,带着天眼队的人挨着贴遍了全城,隔几天稍有破损又换上了新的,光这告示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还有江湖客栈和回春堂前负责维持秩序的人,有天眼队的捕快兼职的,也有从百姓中招募的,也都是穆县尉掏的钱。”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人,敢情都是奔着她的钱去的啊!” “有着这种想法的人确实挺多的,穆娘子冰雪聪明,当然都把他们踢了出去。” “萧飒,走了,我们又不是来相亲的。” 陶四郎一愣:“你们不相亲?” “嗯,我们是仰慕钦差的威名,特此来拜见钦差的。”李东升笑笑:“我们就是好奇这告示,多看了几眼,是你主动要讲的啊。” 趁着陶四郎发愣,二人大笑着跑远了。 “这位大娘,请问去刺史府如何走?”李东升朝身边路过的人问道。 “哦,往前直走到尽头右转就可以看见府衙的屋顶了。” “多谢。”李东升有些兴奋:“萧飒,走吧。” 萧飒笑笑:“穆悠怕是不在吧,要不我们先去江湖客栈,看看那穆仙儿是何方神圣?” 第402章 萧飒报名,急诊优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怎么知道穆悠不在?我们又不相亲,那穆仙儿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又与我们何干?”李东升很不情愿。 萧飒劝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穆仙儿征婚二十天了,都没有定下亲来,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是等着你哩。为什么不去试试呢?说不定就被她相中了。” 李东升扬了扬双臂:“虽不知道那穆仙儿相貌如何,但可以肯定必然是家产万贯,我现在身无分文,如何高攀得起?” 萧飒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来:“两文钱的体检费还是有的,没准儿那李大夫心善,连这两文钱都省了。反正我们已到襄州城了,又不急着赶路,去报个名试试吧,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李东升犹豫了片刻,眼睛迷茫地看向远方:“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莲儿一人,虽然她可能早已不在世上了,可是我还是忘不了她。就算那穆仙儿再好,怕是我也没有兴趣吧。”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很讲究一个眼缘,说不定你们就互相看对眼了呢?听我一次,去试试!” “行,那我就看一眼这穆仙儿到底有多惊艳。走吧。”李东升终于同意了。 “哎,你知道江湖客栈如何走吗?”萧飒追上他问道。 李东升笑笑:“谁说我要去江湖客栈?” “你不是要看穆仙儿吗?” 李东升搂过萧飒的肩,一脸得意:“有关系不知道用吗?我们和钦差什么交情?去找穆悠,让他传话,让穆县尉带上他妹妹一起过来吃个饭,到时候我们不就见着了?哪还用去排队体检过关斩将?” “呃……投机取巧啊?我觉得怕是行不通吧。穆悠那人会乖乖地在刺史府待着等你拜访?没准儿你现在去,连她的人都见不着。还是老老实实去报名,说不定还能早些见到穆仙儿。”萧飒肯定地说。 李东升的犟脾气也上来了:“那我们就赌一把,我去找穆悠,你去按部就班的报名,看我们谁先见到穆仙儿。谁输了今晚谁负责打水给对方洗脚。” “好,实在。”萧飒捂着嘴笑了:“那你晚上得多烧点儿水,最好还准备点儿废弃的茶叶之类,这连着走了这些天的路了,我的脚估计会比较臭。” “你准备就好。”李东升扬扬手,兴奋地朝刺史府的方向去了。 萧飒笑着摇摇头,找人打听到江湖客栈的路,很快就见到了一片人海。 “哎,还有报名的没有?报名的在东边啊!中间这队是交体检表后领号的啊。”一个小官差喊道,又朝最西边指指:“体检合格的,发了号的才在这边排队啊,没领到号的,明天趁早到中间这队去领号,每天就只接待一百人,不用都挤在这里,散开散开,留出路来,别把路堵上了。” 萧飒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东边报名的也就十人左右的队,赶紧排了过去。 “哟,阁下也来报名?”前面的汉子回过头来搭讪。 “是。”萧飒笑笑:“好像报名的也没多少人嘛。” “郎君也是从外地得到信儿赶来的吧?报名的人还少?我听说啊,从上个月初八告示一出来,就有人报名取号了。 看见他们手里不同颜色的号码牌了吗?报名的人领体检表,去体检合格了,才到中间这队交表,会发给你一个绿牌子,上面写有日期和号码,每日一百个号。拿着绿牌子去最西边那队排队,等着接见。达到要求了,会给你一个红牌子,就可以约时间见到穆娘子了。若是穆娘子觉得还行,便会送你一个荷包,就可以在家里等着消息,呵呵,说不定穆娘子会约你出去玩。” “哎,那几个人怎么直接进去了?”萧飒发现有特殊。 “哪儿?”汉子偏头看去:“哦,那两人估计是去吃面的吧。为了这次征婚,这客栈都暂停营业了,不过还是照常卖面。素面只要三文钱,看人下量,若是一个人吃,便是正常的份量,有的一大家子五六人去,那可就用盆装了,可是价钱却不变,但是不准剩,要不然十倍罚款,这可是钦差也支持的。” 萧飒感叹道:“三文钱,基本赚不了钱,碰到人多还是亏账,看来这穆娘子倒也心善,这是变相在施舍吧。” “谁说不是呢。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施舍,可是却给人足够的尊重,这才是穆娘子受人敬重的地方。”汉子感叹道,见萧飒还在朝里张望着,不禁笑了:“怎么?想进去吃面?” “不是,哎,你说,找借口进去吃面,能见到穆娘子吗?” “做梦吧!前面的客堂和后面的客房还隔着一处院子哩,院子里有官差把守。穆娘子在客房的三楼,拿着红牌子有人领着才上得去。吃面的人吃完即走,不可逗留。呵呵,我早去打探过了。” 等了大约一刻钟,总算轮到了萧飒,孙辰贤抬头看了一眼,在相貌一栏已画上了一勾:“叫什么名字?” “萧飒。成败萧何的萧,英姿飒爽的飒。” “年龄?” “二十八。” “实岁?” “是,翻了年就二十九了。” “成过亲了没?” “未婚。” “哪里人?” “长安。” 孙辰贤抬头看了一眼:“这么远过来?” 萧飒笑笑:“逃难,寻亲。” “现在住哪儿?” “刚到襄州城,还没寻到住处,运气好今晚可以住在江湖客栈的上房里,运气差的话怕是只能随便找处屋檐下将就一晚了。” 孙辰贤抿了抿嘴,不禁想到了当初和母亲逃难的情景,便道:“不知你进城时注意到了没有,离城墙不远有很多帐篷,那些都是给逃难的人暂时栖身的,你去登个记,就可以暂住,如今立冬了,夜里还是挺冷的。 明天赶早去寻个活计吧。每天中午,徐县令会在县衙门口发粥发馒头,可以免费吃,也可以来江湖客栈吃素面,三文钱一碗,管饱。” 萧飒看着眼前的少年,微笑着抱了抱拳:“多谢。” “这张是体检表,拿去回春堂请李大夫给你看看,需要两文钱的诊金,有吗?” 萧飒亮出两个铜板:“有。” “体检合格后,到中间这队领绿色的牌子,然后去最西边排队。” “好,多谢。” 萧飒拿着体检表,几经打听又来到了回春堂。果然又是人头攒动。 一个手臂上系着红帕子的汉子见萧飒过来,迎了上去:“你是看病,还是体检?” 萧飒故意一愣:“我找李大夫。” 汉子咽了口唾沫:“前面没有病人,若是看病就可以直接进去,若是来体检,喏,就先到最右边排队领个号。” “又要领号?”萧飒心头一颤,还真是麻烦。 “李大夫很忙的,每天只接诊一百个来体检的人,毕竟这是医馆,还是以救死扶伤为重。先去领号吧。” 萧飒便来到了最右边,等过几个人后,把表交给了身前的少女。 “萧飒。”杜秀珍念道,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不错啊,仙儿姐姐就喜欢美男子,好好表现。”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还是在这儿排队?”萧飒问道。 杜秀珍起身递给他一张白色的纸条:“认得字吗?明天第六十七号。大概下午申时之前过来。” 萧飒一惊:“什么?还要等到明天?” “嗯,你算是走运了,穆大哥说,过了今晚子时就停止报名了。现在人已经够少了,你不知道,最开始那几天每次来排号都要排到三天之后。”杜秀珍说着,朝门口的长队看了一眼,冲屋里跑去:“李大哥,外面还有三十多人等着哩,要我帮你吗?” 萧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排队的队伍,突然眼睛一闭,笔直地倒了下去。 “哎哎哎,怎么了?” “快,抬进去。” “借过借过,有急诊优先。” “怎么了?醒醒?”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喊道,还有人拍着自己的肩。 萧飒便睁开了眼一看,果然是故人。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饿,两天没吃东西了,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饿了?”杜秀珍松了口气:“我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 “我给你把个脉吧。”李殷说着,握住了他的手腕,片刻的停顿后,眼光落在了萧飒的脸上。 萧飒笑笑:“怎么了,大夫,我是不是病得很重?” “来,先喝一杯蜂蜜水。”杜秀珍递过水来:“李大哥,你忙着,外面的人我帮你看。” “好,有劳了。”李殷答道,见杜秀珍去了旁边的诊室,一把夺过蜂蜜水,自己喝了下去。 “哎,李殷,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萧飒取笑道。 李殷拿起了萧飒的体检表,喃喃自语道:“萧飒,二十八岁,长安人。” 萧飒扣扣桌子:“快,给我写个‘合格’。” 李殷用笔在表格的右上角画了个圈,揉起头来:“你可知敬玉轩是什么地方?你可认识殷子木?” 萧飒笑笑,低声道:“敬玉轩不就是安王以前的住处吗?至于殷子木?这你也问?谁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李殷眼中露出一丝惊喜:“萧飒?你就是安王的护卫,当年的正四品左千牛卫大将军?仙儿奶娘的儿子?” 萧飒一掌拍过去:“这才几年没见啊?用得着问这么多?我倒是想问你,你跟仙儿到底怎么回事?三年前的七夕,你们不是成亲了吗?为何她现在又在征婚呢?” “我……我不记得了。”李殷低下头去:“我早已有了妻女,仙儿也该有她自己的归宿。” “原来真的出现了变故。是绝情崖之战吗?”萧飒看着那双迷茫的眼睛:“那你怎么记得我?” 李殷欣慰一笑:“穆悠给我讲了许多以前的事,提到过你。刚才见你对我十分随意,姓名年龄也都对得上,通过把脉看你又会功夫,所以试探着问了问。” 萧飒点点头:“哦,原来是仙儿给你讲的。” 李殷在他表上填上“合格”二字,纠正道:“不是仙儿,是穆悠。” 第403章 硬闯客栈,兄妹重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萧飒愕然:“仙儿,穆悠,她们……不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仙儿只能说是我以前的妻子,我现在对她基本没什么印象了,只是通过知道的一些事情,觉得对她心有内疚,所以这次,我会尽力帮她,希望她能找到如意郎君。 而穆悠,他虽然是钦差,可他更是我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也经常见面。他给了我许多帮助,有他在襄州城,让我觉得很安心。” 萧飒叹了口气,觉得此刻的李殷怕是也如李东升一样,把仙儿和穆悠当成了两个人。他一时有些茫然,没跟仙儿见面之前,一时倒是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该保密了。 犹豫间,李殷已下了逐客令:“呵呵,好了。我还忙着哩,你去找穆悠叙旧吧,让他给你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我闲下来再请你吃酒。” 萧飒扔下两个铜板,拿走了体检表。 江湖客栈前的队伍还是那么长,萧飒一时有些急了,想着李东升估计还在刺史府外傻等,不由分说便踏进了店里。 “哟,客官,可是要吃面?”福伯热情地招呼道。 萧飒咬了咬唇,微微一笑:“能不能见见你们东家?” 福伯指指外面:“今天等着见我们东家的还有二十几号人排着队哩。郎君体检了没?体检合格了,就去中间那队拿绿牌子,上面有号,看是明天的,还是后天的,到了时候再过来吧。” “不是,我不是来征婚的。” “那……吃面?素面三文钱一碗,客官要大份还是小份?一定要吃完才行。” “呃……是有点儿饿了,可不想吃面,想吃点儿好的。”萧飒摸了摸肚子:“能不能给你们东家传个信,我名叫萧飒,是她兄长……” 福伯笑了:“你是她兄长,那穆县尉算什么?” “呃……你就说:她的萧哥哥来了,她就知道了。” 福伯直了腰朝柜台走去:“我们东家这一个多月来,什么堂兄,表兄,义兄……来了估计也有上百号人了,县衙大牢里怕是都关不下了,你还是走吧。” “哎,你们东家确定在后面的客房吗?” “当然,你看那拿了红牌子的人刚进去。”福伯挥挥手:“走吧走吧,急什么,按流程来。” “得罪了啊。”萧飒说着,瞄准了去后院的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冲了过去,口中还大喊道:“仙儿,是我,仙儿!” “干什么?” “拿下!” 守在院子里的官差大喊道围了上来。 “别动手,免得我伤了你们。”萧飒冲四周的官差笑道。 “好大的口气!”龙雨寒上前一步:“到了襄州城,最好守点儿规矩。” “我不闹事,就想找我妹妹。” “想硬闯吗?” 萧飒叹了口气:“本来不想,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其它办法了。”话音未落,他便飞起一脚,踢向龙雨寒,此人应该是众官差的头目,打倒他,直奔三楼即可,或是仙儿听到楼下的动静,认出我来也好。 龙雨寒急退两步闪到一边,喊道:“列队。” 众官差得令,纷纷持刀相向,刀锋各指向萧飒全身各处,整队九人,并不一起出击,而是每次三人一组,一人主攻,一人偷袭,还有一人跳跃不定,似在扰乱对方的视线。 萧飒手中无兵刃,只得用拳脚,可是这些很显然是仙儿的人,又不便重伤,只得朝着他们的腿踢去。 可是官差们显然是训练有素,一组中才被放倒一人,下一组便赶紧补上,如此循环,一时倒是没完没了了。 哎,真是饿了,早知道应该先吃碗面的。萧飒有些后悔了,一群捕快而已,实在没想到如此难缠,他们这里九人,外面还有维持秩序的,若是一起进来,还不得耗到天黑? 仙儿啊仙儿?你在房里吗?听到动静了倒是下来看一眼啊。要不然,我可就不管了,我要出全力了,伤了你的人,你可别怨我。 “住手。” 就在萧飒决定下狠手的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道,所有官差便迅速收刀后退了一步。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一身褐色的劲装,手里的黑剑如冰霜一样寒冷。 “穆县尉!”众官差抱拳道。 穆县尉?仙儿的兄长!萧飒便也抱拳道:“原来是穆县尉,多有得罪,在下萧飒,有要事需要求见令妹,还望穆县尉帮忙通传一声。”萧飒说完,突然想到也没个什么物件证明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便把体检表递了上去。 “萧飒?”穆君逸看了一眼体检表,嘴角泛起一丝笑来:“刚才看你武功不错,我也好久没找到人切磋一下了,这样吧,你若是能打过我,我就通融一下,让你插个队去见见我妹妹。” “比武?” “跟我来,我给你找件兵器。”穆君逸说着,人已上了屋檐,萧飒见状,赶紧飞身而起,踏着瓦片追了上去。 “哎,龙队,这人不错啊。” “呵呵,我也觉得穆娘子这次怕是能嫁出去了吧。” “哎,龙队,秦勇家到底发什么财了?以前休息时总是到处打工,现在这一个多月来,除了当值时能见到,平日里都躲哪儿去了?在这儿维持秩序总比他以前帮人下苦力好,他却不干?” “明知故问,秦勇不是和穆娘子好过一阵了吗?听说是因为他娘不同意,所以两人分了,如今穆娘子全城征婚,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怎会跑来帮忙呢?” “行了!请你们来是背后说人闲话的吗?”龙雨寒不悦了,毕竟是自己的表弟,怎能任人谈论。 *** 穆君逸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萧飒也刚好止步。 “不知穆县尉要到哪儿去寻兵器?我感觉刚才翻过的好像是城墙吧。我们这是已经到郊外了?”萧飒问道。 穆君逸笑笑:“萧将军不是要找仙儿吗?她此刻正在翠竹阁陪我师父练剑呢。” “你认识我?”萧飒跟上几步,与他并排走着:“翠竹阁是什么地方?” “过去三里路,很快就到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萧飒打量一番穆君逸,追问道。 “当年安王选妃,我有些事耽误了,等到安王大婚之日才赶到,那日萧将军身着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当然让人过目不忘。在长安时,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仙儿,并未露面,所以萧将军并没有见过我。” “原来如此,当年仙儿找上我,制定了复仇的计划,我开始以为她独身一人,很是担心,后来又误会穆悠在帮她,再后来才知道有李殷。直到‘穆悠’离京那天,我们切磋了一番,她告诉我不用担心,说她身边除了李殷,还有黑影儿师徒。” 萧飒努力回忆着,想着刚才穆县尉的轻功和手里的黑剑,还有穆悠曾说过的话,便大胆猜测道:“真没想到,‘穆悠’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兄长居然真是扬名天下的黑影儿。” 穆君逸道:“真正的黑影儿是我师父,我只是闲暇时爱装成他的样子挣点小钱罢了。仙儿喜欢胡闹,有时候哀求一番,我也就心软了,按她的吩咐去宫墙上散了散步,还去樱桃宴上撒了一包花瓣,然后护送暖心返乡,杀了圣人安排的两名侍卫……” “原来这些都是穆兄所为!”萧飒肃然起敬。 “哎,说来惭愧,仙儿这丫头就是任性胡闹,她认准的事情,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去做。我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帮她,可是,下次遇到事情,她再撒个娇,求个情,我又随着她去了。” “呵呵呵,仙儿打小就是如此,反正我一直都是拿她没办法。” 两人一路畅谈,为这个妹妹,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回忆了…… “到了!” 穿过竹林,很明显就看到了“翠竹阁”的匾额。院门半掩着,院中一男一女,一黑一白的两人正专注地练着剑,他们身手极快,剑气卷起漫天的竹叶,如同在他们身边罩起了一道青纱帐。 “没想到仙儿的武功已到了如此境界。”萧飒感叹道,满脸的自豪油然而生。 “那黑衣人便是我师父。他们练的是《神龙剑谱》。”穆君逸介绍道。 “《神龙剑谱》?那不是神龙山庄的镇庄之宝吗?当年东方宏去敬玉轩试图联合安王缉拿美女蛇,我还听过‘美女蛇智取剑谱’的故事。” 穆君逸解释道:“这《剑谱》是我外祖父和东方神龙前辈一起编纂的,神龙山庄独占了这么久,不好意思了,所以送给了我们。只不过紫电青霜剑存在神龙山庄,要不然练起来会更加震撼。” “穆君逸,你偷偷摸摸躲在外面干嘛呢?”穆仙儿在院内喊道。 “师父!”穆君逸便现身进了院子,朝欧阳清风抱抱拳,又怒视着穆仙儿道:“是你要征婚的,不在客栈待着,又跑这儿来玩!” 穆仙儿双眼一瞪:“我不是送出九个荷包了吗?慢慢观察,慢慢培养感情不就行了?保证下个月定一个下来。要你瞎操心!哼,外面的,那谁?来都来了,还不现身?” 萧飒闻言,便小跑进去,微微一笑:“仙儿。” 穆仙儿一愣,显然也是大感意外,片刻的迟疑后,她扔了大宝,飞扑上去:“萧哥哥,呵呵,萧哥哥,怎么是你?呵呵,真的是你,你何时到的襄州?” “刚到,仙儿,还好吗?” “好。萧哥哥,你呢?你都瘦了。” …… 穆君逸看着相亲相爱的兄妹俩,一时心里有些发酸,他默默来到欧阳清风身边,一时倒是迷茫了:“师父,好像我才是她亲哥吧?” 第404章 征婚目的,有无天赋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我哥萧飒。呵呵,萧哥哥,他叫穆君逸,你应该认识了吧?这位是我师兄欧阳清风。”穆仙儿依次介绍。 “你师兄?”萧飒朝欧阳清风笑笑,疑惑地看向穆君逸。 穆君逸无奈道:“仙儿跟我师父一样,是直接由我外祖父教的功夫,所以……你可以如李殷一样,称他:欧阳前辈。” “见过欧阳前辈。” “萧将军不必多礼。上次伤了将军,还请恕罪。”欧阳清风抱拳道。 “上次?”萧飒看向他的剑:“欧阳前辈就是三年前想刺杀安王的黑衣人?” “不打不相识嘛。”穆仙儿从穆君逸手里拿过体检表,笑道:“萧哥哥特地体验了一番,感觉如何?” “若不是投机耍滑,走点儿捷径,怕是至少还要等个两三天才能见到你。”萧飒感叹道:“哎,你如此声势征婚,都赶上当年安王选妃了,怕是花了不少钱吧?” “那是,我一个寡妇,年纪也大了,为了把自己嫁出去,那可是下了血本,以前的积蓄也所剩无几。在这襄州城也算不得大户了,后半生怕是只能靠着这间客栈勉强度日了。”穆仙儿说着,掩面抽泣起来。 “仙儿……”萧飒见穆仙儿难过,也担忧起来。 “好了,你有完没完?朝雷鸣他们做做戏也就罢了,用得着在我们面前装?”穆君逸鄙视地说。 穆仙儿挪开帕子嘻嘻一笑:“萧哥哥,怎样?我是不是很可怜?哎,没办法,如今国库空虚,朝廷只能下旨在我们这些百姓头上增加赋税。我现在还有我哥罩着,到时候穆悠一年任期满了,我哥必然会跟着回夷陵去,我还能指望谁?所以得抓紧时间,把自己变穷一点,省得他们当官的把我也纳入富豪之列,强征暴敛。” 穆君逸叹了口气:“萧兄,你别理她,她这些年扮成先父的模样当官都当得有些精神分裂了。明明就是她以钦差的身份给雷鸣建议,说普通百姓本就过得艰难,让雷鸣把增加的赋税平摊到大户人家。如今,她自己又在此哭穷。” 萧飒看着兄妹俩,一时迷茫了:“那……如此大阵势征婚的目的只是……为了避税?” “避税?赋税乃一国之本,怎能逃避?如果人人都想着逃税,那国家何来钱财赈灾济民,如何有钱招兵买马?如今史思明的叛军依然猖狂,吐蕃又虎视眈眈,身为我大唐儿女,本应挺身而出,为国效力,纳一点儿税还值得想方设法逃避吗? 身为钦差,我当然要有不同于一般民众的觉悟。这次虽然名为征婚,可真正要选的是人才! 穆仙儿说着,不自觉地已经变了音调:“我穆悠只是夷陵县令,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明年三月就走了。可是襄州城不能因为穆悠不在就没人管。所以,我要选出一批青壮年来,平时看着是普通百姓,等到关键时刻,却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是,钦差英明。”穆君逸叹了口气,朝穆仙儿揖揖手,又对萧飒笑道:“看见了吧?她一向如此,总有理由,反正我也说不过她,也不想和她争了。” 穆仙儿满脸得意,又变回了女声:“萧哥哥,你觉得我这一招如何?” 萧飒:“那你选出了可用之才了吗?” 穆仙儿笑着指指萧飒体检表上的圆圈:“哪用我选,我把这事委托给李殷了。他觉得合适的,便会画个圈。圈有大有小,可以在这张表的各个地方。以右为尊,你这个圈够大,又在右上角,说明你是最佳人选。 你拿着这表去找毛阿五换绿牌子排队时,你的一言一行便会进入到天眼密探的监视之中。在你整个征婚的过程中,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相应的考核,最终成为天眼密探的一员。” “天眼密探?”萧飒又朝自己的体检表看去:“我听一个叫陶四郎的人说过天眼队,这天眼密探……?” “‘天眼’本是刺史雷鸣选出的一队由三十人组成的特殊捕快,可以巡街、抓捕、侦探,直接受命于雷鸣,平常由司马孟云卿负责集合训话。自从我到了襄州城,就把这支队伍要过来了,为我做点儿事情。我不知道当初他们是如何选出的这批人,其中一人居然还是吐蕃细作,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就被我除掉了。 剩下的二十九人分了三班,每日着便装分散在襄州城各处,这段时间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不知是他们的身份已为人所知,让敌方有所顾虑,还是真的就太平无事。 所以,自从那个细作祝江死后,我便一直在默默地培养一支真正的天眼队。他们可能是官员,也可能是普通商贩百姓,可能是乞丐,甚至是青楼女子。虽然不能像龙雨寒他们那样立马抓人,但是他们可以随时追踪上报。他们的身份绝对私密,每个组也就三五人,各组之间互不相通。” “仙儿,看来你身边有很多人帮你,如此,我便放心了。”萧飒倍感欣慰。 “不知萧将军来襄州所为何事?”欧阳清风问道。 “这世上早就没有萧将军了,当年的马嵬兵变,安王和他的所有护卫奴婢均被叛乱的吐蕃使者所杀。萧飒只是碰巧与安王的一名护卫同名同姓而已。”萧飒说道,想到当年的那帮兄弟,一时有些伤感。 穆君逸看着萧飒:“那安王人呢?” “不会是在刺史府吧?”穆仙儿试探着问。 萧飒无比诧异:“你怎么知道?” 穆仙儿:“不是刚说了嘛,有天眼密探啊:刺史府对面路边烙饼子的张瘸子,见有一人在刺史府外久久不愿离开,还扬言是我的朋友,觉得他很可疑,便告诉了来买饼子的刘大娘,刘大娘去廖氏文斋给儿子看了一支笔,顺道告诉了廖掌柜,廖掌柜就去楼顶放了一只绿色的孔明灯。刚才和师兄练剑时我不是还说了嘛:谁大白天放孔明灯玩。” 萧飒:“你既然一直都在这里练剑,又是如何知道他们在传递这个消息?” “推断啊!”穆仙儿指指头:“绿色是福伯、廖掌柜一队的颜色,他们观察的对象是刺史府附近的年轻人。就一盏灯,情况应该不急,所以我推断廖掌柜肯定知道福伯忙,自己发了信号。而在刺史府附近转悠的年轻人,八成就是来找我的,刚好萧哥哥来了,又是一人现身,那另一人,不就是安王了?” 穆君逸接着道:“不同地方、不同年纪的人,都会用不同颜色、数量的灯笼或是烟花、烟雾弹代替,基本整座城里各个方位都可以涵盖,也会有人做出相应的处理。紧急情况下,孟云卿会放红色的烟花在两刻钟内集合天眼队。” “没错,李东升去刺史府找你去了,我鼓动他去报名征婚,他不太情愿,说要找穆悠,让你请他吃饭。” “李旭,字东升。好久没人提起这个名字了。”穆仙儿笑笑,突然觉得这个朋友都有些陌生了。 萧飒正言道:“安王李旭已经死了,他如今就叫李东升,无字。当年我带他投入渭河,醒来已被河水冲到了南岸下游,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在秦岭一户猎户家里稍作停留后,一直往东南走,终于到了安康开元寺。” “安康开元寺?”穆仙儿心中窃喜,看来以前通过萧飒请人带来的纸条猜的没错了:“萧哥哥以前不是就在那里向净尘大师学的武功吗?” “是。师父知道我们走投无路,山下各处又有乱兵,所以收留了我们。我的净空师叔一直都爱和我师父比个高下,见我师父收了我这个俗家弟子,所以一直也盼着能找到一个好徒弟,因此选中了李东升,并在佛祖面前发誓,要花三年时间,精心教导,让李东升以一敌百。” 穆仙儿“噗嗤”一笑:“李旭……不,李东升,他怎是学武的料?那个净空知道什么叫天赋吗?这世上有些人在某些方面有着天赋,但在另一方面那可就算是……呵呵,比如我,随便什么功法,你只要练上一遍,我保准一学就会,可是你若让我学作诗,把我杀了我也写不出来……” “这话仙儿说的没错,上个月回夷陵去摘橘子,顺道看望了蔡主簿,还在催她交作业呢。还是去年三月初给她布置的,让她写一首咏春的诗,拖了快两年了。”穆君逸忍不住取笑道。 穆仙儿将眼一斜:“那你会作诗吗?” 穆君逸止了笑:“不会。” 穆仙儿也就释然了:“那还笑我?所以说嘛,天赋很重要,我有学武的天赋,可是,文的就是不行。而那个李……李东升,他就只会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他哪儿会练武啊?可别把你师叔给气死了。” 萧飒笑着直摇头:“可不是嘛,从正式学武的当天,师叔就后悔得直撞墙,说自己一时大意,只看中了李东升的身体强健,毅力坚定,忽略了他的天赋。 一个扎马步生生地教了一个月,一套拳学了半年还没记全。李东升说想学剑,师叔以为教点儿他感兴趣的能有点儿用,还特地削了两把木头剑陪他练,结果又是两年……哎,其中的心酸和惨况,我和师父都不忍直视了。” “惨?”穆仙儿疑惑了:“李东升被折磨的有多惨?” 萧飒又笑了:“谁敢折磨他?我师父和师叔都是年过不惑才出的家,他们年少时都曾随太上皇征战过,虽然不满太上皇晚年的昏庸,可多少还是念着旧情,知道李东升是皇子,怎忍心责罚他。 是师叔。净空师叔本来就性子急,脾气也暴躁,可是不敢把气出在李东升身上,所以一时想不开,就撞墙、打石头、揪胡子。 他的头亮得都可以发光了,双手由于经常砸石头总是伤痕累累,下巴上的胡子原本跟我师父一样多,自从教了李东升来,是一根比一很少,没到一个月就跟他的头一样秃了。这两年多来,整个人也瘦了一圈,眼睛里的血丝就没消过……总之,看着真是惨。” 第405章 贵客驾到,入住上房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笑弯了腰,半晌后接着问道:“不是说定了三年的期限吗?算起来好像还没到时间吧?怎么就下山了?” “穆钦差破了神龙山庄十多年前的悬案,这可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中秋节那天,李东升随我下山去施粥,听人讲了此事,激动了一天,回去一直缠着师叔,问他的功夫有没有到达以一敌百的地步。李东升的意思是要来给你当贴身护卫,赚你的钱呢。” 穆仙儿更加感兴趣了:“那净空大师同意他下山了?” 萧飒笑了一阵,终于回道:“净空大师开始还有所顾虑,可是没过几天突然一下想通了,我听他对师父说:师兄啊,不是我有意欺瞒佛祖,是我实在不行了,我若是再教他半年,怕是等不到寿终正寝,就要提前圆寂了。哎,人固有一死,我只希望能走得安安静静,就算死后佛祖怪罪,要打我入十八层地狱,我也认了。” 欧阳清风听他们讲了半天,有些不认可了,便道:“我觉得还是净空大师教的方法不对,有句话叫做因材施教,一个人既然有决心,想学习,就算领悟慢一点,耐着心多教几遍,他总会学会的。当年逸儿练习扎马步,也总是不到位,包括现在腿上的功力就还是不够,所以我便加强教他轻功,扬长避短。” 穆君逸想说话,被穆仙儿一把拦住:“师兄所言甚是,师兄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人,如果李东升还想学武,不如你来教,说不定还真能有所突破呢。” 欧阳清风自信地点点头:“行,他若愿意,我没问题。” 穆仙儿一手搂上萧飒的肩:“好了,此刻天都快黑了,既然贵客驾到,还是先为萧哥哥接风洗尘吧。” 萧飒摸了摸肚子:“没错,确实饿了,仙儿,这几年有好多有趣的事,我们一会儿边吃边聊。” …… 天色已黑,江湖客栈前终于空旷起来。穆仙儿令人开了雅间,对福伯吩咐了一番,不多时,美味佳肴便摆上了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钱钱,锦绣,暖心都进来。”穆仙儿喊道。 三人进屋见到萧飒自然也是大吃一惊,相互打过了招呼,纷纷落座。 “李东升呢?谁去叫的,怎么还没来?”穆君逸问道。 萧飒也朝穆仙儿看了过去:“你想好了没有,该如何告诉他这一切?” 穆仙儿摇摇头:“没想好,明天再看吧。来来来,都随意些,开吃开吃。” 除了穆仙儿已夹了块菜进了嘴,所有人却并没动筷子,大家一起齐刷刷看向门口,等着什么。 “怎么了?都不饿啊?等什么呢?”穆仙儿咽下满口的食物,一脸懵。 “李东升呢?”欧阳清风问道。 穆仙儿摇摇头:“我哪儿知道?应该还在原地等着吧?” “你没叫人去请?”欧阳师徒和萧飒都大感意外。 “没有啊,”穆仙儿嘴里嚼着食物,嘟囔道:“我都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这会儿把他叫来做什么?来来来,快吃,吃完了萧哥哥去找他吧。锦绣,暖心,吃完饭给他们准备两间上房,再准备好洗澡水和干净衣裳。” “是。” 一屋人热热闹闹,刺史府外的李东升却倍感凄凉。一路走来甚是疲倦,关键是肚子也饿了,对面路边卖烙饼的也收摊了,那馋了自己一下午的香气终于淡去。所有人也都赶着回家,而自己,今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萧飒,你那边怎么样了?李东升想着,搓着手,加快脚步徘徊起来,因为一停下来,更觉得冷。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萧飒过来问道。 “萧飒?” “走吧,穆县尉说,穆悠下乡走访去了,估计要明天早上才会回来呢。” “穆县尉?你……你该不会是被那个穆仙儿相中了吧?” 萧飒将荷包塞到李东升手里:“拿着这个,你就是江湖客栈的贵客,想吃什么,想住哪间房都随意。” “不不不,这是你得的荷包,我不要。” 萧飒笑道:“拿着,我有七妹送的荷包,这个不需要。知道吗?我报名可是用的你的名字。” 李东升再度愕然了:“还能这样?那个穆仙儿难道记不住我们长的什么样?她发现换了人,会怎样?” 萧飒忍着笑:“你哪一点儿比我差了?她发现你更加优秀,只会更高兴。好了,走吧,去江湖客栈。” 李东升忐忑不安地跟着萧飒来到江湖客栈,福伯等人果然热情地迎了上来。 “请问,哪位是李东升?”福伯问道。 萧飒扬起李东升的手,朝他手里的荷包努努嘴:“他便是。我是他朋友萧飒。” “哦,李郎,我们东家吩咐了,给你和你的朋友准备了上房,还有热水和干净衣裳。” 李东升咽了口唾沫:“有吃的吗?呃……随便什么都行。” 毛阿五捂嘴偷笑道:“我们店的招牌菜是烧鸡,还有桃花酿,二位可以先去澡堂沐浴更衣,我这就去让厨房准备。” 李东升抿了抿嘴,忍着饿,随萧飒去洗澡换了舒适的衣裳,随后被带到了三楼。 “李郎住天字一号房,萧郎住旁边天字二号房,吃的马上送来。”毛阿五介绍道。 萧飒摆摆手:“我不饿,给他准备就好。” “是。请稍候。” “你不饿?有肉有酒,你不要?大不了把账记着,等明天见着穆悠了,找他借点儿钱。”李东升看了眼门上的门牌号,犹豫了片刻,推开了门,瞬间惊呆了: “萧飒,你看,这房间好漂亮,还有熏香,你看,梳妆台,好像是女子的闺房。床幔被褥都是绸缎的,还有这些精美的摆件儿,这怕是上上房吧?住一晚上得多少钱? 啊,萧飒,你快看,宝剑!你有没有觉得这宝剑看起来很眼熟?你还记得殷子木吗?他以前有一把宝剑,名叫大宝,跟这把一模一样!” 李东升兴奋地在房间里转悠着,终于拿起桌上的宝剑,小心地拔出,锋利的剑刃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李郎,这是烧鸡和桃花酿,请慢用,若有事,尽管吩咐。”毛阿五托着盘子进来说道。 “哦,多谢。”李东升赶紧放下大宝,一时有些尴尬:“我就看了看,没弄坏。” 毛阿五瞟了眼萧飒,微微笑道:“这把宝剑放在这儿好久了,东家说了,要送给有缘之人。” “你的意思是……这剑可以送给我?”李东升一时难以置信。 “东家说的有缘人,怕是指的是这次征婚的优胜者吧。呵呵,请慢用,小的先告退了。”毛阿五弓弓腰,退了出去。 “嗯,真香!”李东升迫不及待地揪下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无比满足:“好吃。萧飒,你真的不尝尝?嗯,这酒也不错,真香。哎,我刚才没听错吧,店小二说,谁能成为获胜者,就把这剑相送?” 萧飒看着李东升狼吞虎咽着,微微笑道:“你忘了陶四郎曾说过,只要有幸成了穆仙儿的夫君,这家客栈都是你的,又何止一把剑。赶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你有事叫我。” …… “仙儿,你怎么了?不想去跟他打声招呼吗?”萧飒回了房,看着桌前的穆仙儿:“我这几年已经尽力了。你以前说的没错,没了安王的头衔,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平凡的路人。” 穆仙儿眼里泛着泪花:“我知道这两年多来你们过得很苦,不过,比起那些身首异处的百姓,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你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暂时收留他,但是,我不会因为怜悯而嫁给他。这次征婚,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找一个能陪伴我一生的人,可是,那人会是他吗?” 萧飒觉得要为李东升争取一下,便道:“这些年来,他改变了许多,早已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王了。虽然武功学得一塌糊涂,可是洗衣做饭,挑水扫地样样都会。” 穆仙儿倒是大感意外:“他会洗衣做饭?” “是,寺中又没人伺候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萧飒来到桌前,倒了杯水:“更何况,这几年来,他一直想着你,他以为你死了,可是依然想着你。他会一个人默默地画你的画像,还会跟你说话,虽然他各方面都比不上李殷,但是他对你的爱却是毫不逊色。” 穆仙儿撑着头微微一笑:“我已经让人把告示撕了,报名截止了。可是已报过名的人还是要按常规进行筛选,估计还要两天时间。 既然李东升能一个人生活,那我就把他安置到翠竹阁住上几天吧。过会儿我让毛阿五送些粮食衣物过去,让欧阳清风挪个地方。 等到冬月初八,便是最终决断的日子,我会在所有得了荷包的征婚候选者中选出我的夫君来。” “好。希望你到时候能选得如意郎君。”萧飒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我头上的发簪和这个荷包都是郭七娘送的,我打听到,她跟随在郭帅身边照顾着,我想去找她,明天就走。李东升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兄妹俩互击一掌,会心一笑。 第406章 独访竹屋,期盼解惑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你要走?”面对萧飒的辞别,李东升大感意外。 萧飒帮他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我说过了,我要去找郭七娘,她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李东升满眼不舍:“可是……” “哟,这是谁啊?这是准备哭鼻子了?”穆悠终于开了院门,懒洋洋地看着门前的访客。 “穆悠!”李东升有些激动,突然见到故友,原本心中的千言万语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谁要走?”穆悠问。 “我,我要去追随郭帅。”萧飒平静地说。 穆悠回身从院中牵出一匹马来,拍了拍上面两个大包袱:“干粮,水,还有些钱和衣物都给你准备好了,还有这把刀,在府衙里拿的,应急用吧,到了,郭子仪会给你配一件拿手兵器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别逞匹夫之勇,隔段时间来个信。” “多谢,保重。”萧飒笑笑,飞身上马,轻勒缰绳,疾驰而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你怎么知道萧飒要走?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一个人住在官舍吗?还有没有多的地方容我安身?”李东升连番问道。 穆悠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扔了过去:“出了西城门顺着官道走三里路,可以看见一片竹林,穿过竹林有一处宅院,名曰翠竹阁,是我以前一个朋友闲置的,里面的用物都给你备齐了,你住过去吧。我这几天还有事,抽空再过去找你。快走吧,一会儿天眼队的人都要来集合了,让别人看见了不好。还愣着干嘛?走啊!” “我……”李东升还有话说,可看穆悠已转身进了屋,也就不好再多言,他握着钥匙,心中有些不悦:穆悠,你什么意思嘛?我大老远过来投奔你,你都不请我进屋去坐坐吃杯茶?什么叫让人看见了不好,我可是你的朋友,就这么见不得人? 一路咕咕叨叨,去翠竹阁的路倒也好找。看着院门上那三个大字,李东升突然感到有些熟悉。没错,殷子木以前讲过在翠竹阁发生的故事,有关他和仙儿的故事。 仙儿?白云仙子!杀了淫贼花蝴蝶的女侠!李东升摸出怀里萧飒强塞给自己的荷包,江湖客栈的东家姓穆,名叫仙儿,和这里的故事有关系吗? 李东升开了门,只见院子宽敞整洁,左侧的枣树下是一座小小的草亭,而另一侧有一口井,离井沿一丈的地方有一株紫荆和桃树,均光秃着枝条。而院子中间的一丛翠竹却如外围的竹林一样生机勃勃,竹下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条石子小路,直通后面的竹屋,三间正房安静地坐落在一片翠绿中,似乎与世隔绝了。 他绕到屋后,只见后面还接连着厨房和茅厕,厨房侧边的地上还有一大块木板,想是地窖了。整个后院极大,院角几株桂树十分茂盛,树间还搭了一个精致的秋千架子,不知是谁的杰作。院子中间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像极了一张床,要是夏季夜晚躺上去纳凉,一定十分惬意。 竹屋的西边是一片群山,向北延绵开去,与对岸的悬崖峭壁间竟围出了一片湖来。记得殷子木以前提过,这片湖叫做仙女湖,呵呵,很美的一个名字。 “如果我就是个普通百姓,我一定也会选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僻静之处居住,闲暇之余在湖面泛舟,在湖边品茗,下棋,作画,弹琴……” 李东升心头一颤,曾几何时,自己不就幻想过这么一个地方吗?没错,是当年和殷子木还有穆悠在锦鲤亭的时候。就是那天,殷子木给我讲过翠竹阁,那天晚上,给我讲了有关他和仙儿的故事。 是这里,真的是这里!翠竹,竹屋,群山,湖泊,扁舟,还有………坟墓? 坟墓?怎么会有坟墓! 李东升眨了眨眼,真的是坟墓,还有墓碑呢。就在靠近西边的山脚,离荷花的残枝不过二十多步远的地方。 李东升缓缓地靠了过去,如此佳境,为何会有人安葬在此? “花无忌之墓”!墓碑上的几个大字赫然在目。而左下角的落款是“友:李殷 、穆仙儿”。 花无忌?李东升挠了挠头,当年殷子木的故事里,仙儿杀了淫贼花蝴蝶,而那个淫贼当初接近仙儿用的化名叫做“吴忌”,而他的真名就叫做“花无忌”! 李殷?又是谁?好像也曾听人提过这个名字。 还有穆仙儿?穆,仙,儿!难道就是江湖客栈的东家?如今正全城征婚的穆仙儿? 李东升突然觉得一阵头疼,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一时想起来,脑中的记忆也有些断断续续。不过他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一个人绝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穆悠———那个无所不知的家伙,他把我安顿到这里,又是什么用意呢?他想告诉我什么? 一阵湖风送来刺骨的寒意,早已立了冬,似乎随时都可能飘来一场雪,把天地冻为一体。李东升拢了拢衣裳,从后门跑进屋去。 厨房里锅碗瓢盆、各种调料样样齐全,碗柜旁还堆着菘菜,猪肉,鸡蛋和一壶油,米缸里也是一满缸米,还有一大袋面粉……穆悠啊穆悠,准备的够足的! 李东升心里暖暖的,从另一道门过去,便来到了堂屋,也就一张饭桌和两条长板凳。左右各是两间卧房,一间家具较少,应是客卧,于是他便来到了另一间。 主卧的摆设像极了江湖客栈天字一号房,连被褥的面料都几乎出自同一家绸缎铺子。梳妆台却比天字一号房里简陋,一枚铜镜,里面印出自己英俊而略带沧桑的脸来。 李东升便凑上前去,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的脸。呵呵,好久没这么照过镜子了,也没保养过自己的肌肤。 呵呵,以前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着,像这么冷的天,每日净面后涂点儿口脂,擦点儿润肤露可是必须的,如今,只顾得上填饱肚子,真对不起这张脸了。 李东升想着,刚一低头,却见铜镜下还有一个小抽屉,随手打开,不禁笑了:“穆悠,你果然还是没忘记臭美!” 他随手揭开一个瓶盖,闻了闻,挖出一团膏脂来,揉搓均匀后涂在脸上,又拧出另一管散发着栀子味儿的口脂来润了润自己的唇。 自我陶醉了一番,李东升的眼光又落在了一边墙上的画上,看画境应该是“世外桃源”。 穆悠,你何时会喜欢书画了?李东升想着,随手将画取了下来,以前莲儿经常说,她父亲的书房就挂了好些名画,而实则是暗藏玄机。 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个,李东升不禁仔细朝墙上看去,抬手朝比旁边光滑的那块竹片拍去,竹墙上便转开了一道门。 密室?李东升迫不及待走了进去,却不禁大为失望。还以为穆悠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没想到就只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子,唯一的希望就在里面了。 可是,确实没有宝贝,只有一些画像,大概有十多张,画工倒也不错,全都是俊男美女,两人或是相视而笑,或是共同抚琴,还有男子单独舞剑…… 等等,抚琴?李东升突然两步来到密室门口,朝主卧靠窗的桌上看去,画上的不就是这张琴吗? 画像旁还有几排小字,天阴看不清,李东升点燃窗边桌上的蜡烛,才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吴忌金灵,琴瑟和鸣,执手天涯,相守百年。” 吴忌,又是吴忌!金灵?难道是……江陵金财主的女儿金灵? 李东升使劲儿敲了敲脑袋,殷子木讲的故事里,好多人,包括一个全身黑衣的乌鸦大侠,都因金财主一千两银子的悬赏来到襄州城,只为缉拿花蝴蝶,替金灵报仇…… 难道……这真是那个淫贼花蝴蝶住过的地方?那穆悠为何有这里的钥匙?穆悠与这个花无忌,不,他与穆仙儿又是什么关系? 穆悠啊穆悠,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给我答疑解惑啊? …… 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竹林格外婉转,这首曲子名叫“逍遥游”,曲调优美,总给人无尽的遐想。 李东升想去一探究竟,一开房门,却被门口的女子吓了一跳。 女子也有些慌乱,微微欠身行了个礼:“郎君见谅。小女子名叫金灵,本是江陵人士,独身来此,只会来寻找一枚金锁,不知郎君是否见过?” “金锁?”李东升有些茫然:“什么金锁?” “是我百日时父母特地给我的礼物,打小便一直戴着,后来做了信物,不知他是自己留着,还是另赠了佳人?我听人说好像有谁见过的……” 李东升摇摇头:“我没见过。” “罢了,找不到了,也回不去了。”金灵说着,整个人向后飘去,身影也逐渐变淡,最后一阵风吹来,便没了踪迹。 “娘子?”李东升诧异地向前追了几步,余音袅袅,寻声看去,一名身着淡青色薄衫的男子正在草亭里抚琴。待李东升靠近,琴声也停了。 “你是何人?”李东升问道。 男子淡淡一笑:“这是我家,我都没问你是谁,你反倒来问我?” “哦,在下李东升。” “花无忌。”男子答道,拿起身边的羽扇扇了起来。 李东升更加惊诧了,伸手接过头顶飘落的雪花:“你不冷吗?” “知道什么叫做秋老虎吗?”花无忌更加卖力地扇起了扇子,好似一停下来就会热死一样。 李东升仔细一瞧,更是吃了一惊,只见二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透明的墙,自己这边风雪交加,正是严冬,而花无忌那边却骄阳似火,却是酷暑。 “怎么会这样?”李东升再度愕然。 “仙儿还好吗?”花无忌问道。 “仙儿?哪个仙儿?” 花无忌笑了:“怎么当人夫君的,连自家娘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我……” “好了,替我好好儿照顾她!原本把她托付给了李殷,结果出了点状况,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花无忌说着,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化为了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了。 “啊!”李东升吓得大喊一声,醒了过来,才发现是一场梦,想是看了那些画像而……不,身边……被子里有人! 第407章 寒风凛冽,落雪纷飞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瞎叫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的?”穆悠嘟嘟囔囔地说道,一把裹走了被子。 李东升早已跳下了床,待端起烛台朝床尾看去,也缓过气来:“穆悠?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何时睡我床上了?” 穆悠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什么你的床?这一直都是我的床!” “不是,你……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晚上明明栓了院门的。” 穆悠靠在了床栏上,将被子朝李东升扔出一些:“进自己家还用走正门吗?你怎么睡得这么早?我本来还担心你没吃的,给你买了些糕点,可是进来一看,你都睡着了,锅里还有剩饭,不错啊,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在开元寺学的,练不好功夫师父就罚我干活儿,不知不觉中就会了。” “你师父是谁?教了你什么功夫?” 李东升咬了咬唇:“我……我师父……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下山的时候,师父说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名字。师父教了我很多,重点教了我逃脱术。” “噗嗤”一声,穆悠忍不住笑弯了腰,他清了清嗓子,粗着嗓门道:“我的乖徒儿啊,为师求你,走吧,走吧,记住了,不管谁问,千万别说我是你师父,我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哎,以后若是碰到了敌人,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赶紧跑,就算万一被抓了,打死也别把我供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是萧飒告诉你的吗?这个萧飒,他居然提前见过你,还给你讲这些,下次碰到了他,我绝不轻饶!”李东升说着,很是难为情,他将烛台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赶紧转了话题:“你吃过晚饭没?要不要我去给你做?” “吃过了。”穆悠正了正身子,不再提他学武的事,而是关切地问道:“你住在这儿还习惯吗?” 李东升披上了外衣坐在床沿上,很是满足:“这里挺好的,是我一直都渴望的地方。你还记得吗?以前在宫里时,锦鲤亭那一块儿就跟这里很像,可是,却没有这里自由。谢谢你!” 穆悠笑道:“谢什么?我是看你可怜,收留你几天而已,又不是要把这处地方让给你。” “这真的是你的宅子?你这宅子哪儿来的?后面的坟墓怎么回事?这里是花无忌住过的地方吗?李殷是谁?还有穆仙儿,是江湖客栈的穆仙儿吗?”李东升睡意全无,把憋了一整天的话全部问了出来。 穆悠双眼含笑:“你在这儿待了一天了,就没推断出什么来?” 李东升凝视着穆悠的眼睛:“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好啊,”穆悠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李东升抿了抿嘴:“要钱吗?我现在……身无分文。” 穆悠斜了他一眼:“我们之间的交情只配用钱来衡量吗?谈钱多伤感情!以后你给我做几次饭,意思意思就行了。”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天天给你做!”李东升脱口而出,瞬间,又意识到这话太过于暧昧,一时紧张地有些无地自容。 穆悠却没意识到他的尴尬,往里挪了挪:“来,坐过来吧,今晚挺冷的,怕是这几天都快下雪了。我刚才来时,看你睡得正香,才没好打扰你,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脚都快冻僵了,所以才钻到你被子里暖和了一下,谁知竟睡着了。” 李东升略略迟疑了一会儿,顺从地坐了过去,他偷偷瞟了眼身边的穆悠,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穆悠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将他裹了个严实。 李东升心里暖暖的,脸上也如烤了火一样烫了起来,他偷偷摸了摸脸,将头扭向一边:“你忙了一天公务,若是累了就快休息吧,等有空了再讲故事也不迟。” “刚才睡了会儿,不是特别困了。有些事,瞒了你太久,如今,你既然不再是安王,我觉得还是如实告诉你比较好。白云仙子的故事,想听吗?” “是白云仙子杀了淫贼花蝴蝶的故事吗?”李东升有些激动:“殷子木以前给我讲过,白云仙子名叫仙儿,是他的爱人。” 穆悠淡淡一笑:“是曾经的爱人。如今李殷已死,穆仙儿为他守丧了三年,已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穆仙儿?她……她真是江湖客栈的东家?还有李殷,你的意思是,殷子木的真名叫李殷?” “‘子木’加起来不就是‘李’嘛,当年他进宫去,我就提醒过你,说他名字是假的。” 李东升迷茫了:“那他讲的故事呢?他的故事是真是假?那墓碑上,李殷,穆仙儿,他们……他们怎会是花无忌的朋友?” “当年你是安王,为了不惹麻烦,李殷的故事里对你隐藏了一些事情。此刻,我就把整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讲给你听。”穆悠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轻轻叹了口气:“故事发生在四年多前一个炎热的午后,街上行人稀少,一对情侣当街吵了起来……” …… “你昨夜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柳婉茹剪断线头,紧张地问道。 穆仙儿试穿着柳婉茹新做的红色斗篷,微微一笑:“我只讲了白云仙子和李殷、花无忌之间的故事,哦,还提到了天圣宫的一些事情。看他的表情,怕是要好几天才能接受。所以,怕他一时受不了,我还是隐瞒了一些事:他暂时还不知道穆悠和穆仙儿、杨莲都是我,也不知道李回春是何人。” 柳婉茹点点头:“慢慢儿来,有时候真相往往挺可怕的。他若是知道穆悠就是他一直喜欢的杨莲,知道你那样骗他,不知会有多伤心。”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穆仙儿转了个圈,兴奋道:“这斗篷真漂亮,等留着下雪穿,白茫茫的雪地里,配上这一点红,想想就美!谢谢姐姐了。” “你啊,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柳婉茹笑道。 “姑姑又臭美了。”子谦牵着子玥进屋来,朝穆仙儿扮了个鬼脸。 “好啊,你这臭小子,居然敢笑我!看我不吃了你!”穆仙儿变粗了嗓音,举起了双手,扮成了老虎朝兄妹俩扑了过去。 “哎,老虎来了。” “子玥,快跑!” “啊!” 屋里瞬间热闹了起来,欢笑声、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 天空终于飘雪了,洁白晶莹的雪花飘落在仙女湖中,很快便被吞噬了。寒风凛冽,竹林‘呜呜’作响,不知在唱着什么曲调,整个竹屋更显宁静,似乎也进入了冬眠。 穆悠说他这两天很忙,今天估计也不会过来了。李东升劈完一堆柴,在屋檐下码好,眼中满是失望。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人,最先觉得清净,可是两天下来,竟感到说不尽的孤独。 他顺着后院转悠了一圈,呆呆地看着雪花越落越密,忍不住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然后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里化为水滴。 “你没见过雪花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李东升心头一颤,当年,第一次见到杨莲就是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她就是如此笑话我的,呵呵,时隔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幻听到她的声音。 “喂,发什么呆呢?” 真的有人说话! 李东升回身看去,只见一位女子正从秋千处走了过来,她上身着白色短袄,下接白裙,外面还披着大红的毛绒斗篷。 雪花纷纷,待她走近了些,才看清她的脸庞。李东升先是一愣,旋即如脱弦的箭飞奔过去,可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又陡然止了步。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一时如同坠入了梦境。 是的,一定又是梦了,她已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了自己的梦中,只不过,这次让人感觉更加真实而已。 “莲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李东升满面欣喜,双眸中却泛起了泪花:“我知道这是个梦,一个很美的梦,只要我一碰到你,你就不见了。所以,我只想就这么看着你,陪你说说话,但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穆仙儿拢了拢斗篷:“我们就必须站在这儿说话吗?你想让我们两个都冻成冰雕?” “你……你是真的!”李东升迟疑了片刻,猛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是梦!你是真的莲儿!” “大清早的做什么梦?”穆仙儿甩开他的手:“什么真的假的?你所谓的杨莲早就死了。” “莲儿,是我……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李东升双手握住穆仙儿的肩头:“我是李旭啊,不,我早就改了名,现在叫李东升。” “李东升!我当然知道你叫李东升,萧飒都给我说了。”穆仙儿再次推开他的手:“我也改名字了,现在叫穆仙儿,是江湖客栈的东家,七天后,也就是本月初八,就是我最终选定夫君的日子了。男女授受不亲,别让我以后的夫君看见。” “你以后的夫君?是你全城征婚啊?” 穆仙儿自行朝屋内走去:“怎么?只许你选妃,就不许我选夫吗?” 李东升快步紧跟上去:“我……我不知道你改了名字叫穆仙儿,我真不知道是你选夫君,你……那个殷子木,不,那个李殷……你们……” “冷死了,有火烤吗?” “哦,有有有。”李东升应道,找来火盆,麻利的升起了火,堂屋里瞬间温暖了起来。 “李殷虽然不在了,可……我也是你的夫君啊!当年太上皇在花萼楼亲自宣的旨。”李东升又抱过来一堆柴,努力争辩道。 第408章 火暖人心,再续前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拿起一根柴,犹豫了片刻,加进了火堆:“太上皇当年宣旨:杨莲为安王妃。可是,安王已死,杨莲也是生死不明,这道旨当然就成了空话了。我穆仙儿只是江湖客栈的东家,三年前夫君不幸离世,如今只想找一个可以相伴到老的人,所以才散尽家产,让我哥帮忙全城征婚。” 李东升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前天夜里穆悠给我讲了穆仙儿的故事,可是并没有说你就是仙儿。当年你回长安参加选妃,我就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可是,你不说,我也就没问,我以为在我们大婚后你会慢慢地告诉我。没想到,连我们的婚事都出现了变故。 我一直都觉得你肯定还活着,甚至,连贵妃都说你在选妃当日的那段剑舞不像单纯的舞蹈,而像是剑术。我们推断你应该会些功夫,没想到,你居然是邪教妖女美女蛇,还是女侠白云仙子。”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穆仙儿低下头去,解开斗篷:“我想报仇,又想帮你,所以才去参加选妃。” 李东升见她的斗篷沾了雪已湿润,赶紧接过烤了起来:“永远都不要给我说‘对不起’,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穆仙儿听得此话,更是愧疚,她抬头看向那双深情地眼睛:“你一点儿都不生气吗?我爱的人是李殷,只是把你当朋友。” 李东升淡淡一笑:“这些年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我却没能在你身边陪着你。能被你利用一次,也算是为你做了点儿事。我很高兴你能一直把我当朋友,可是如今,李殷既然已经不在了,我……我不想还只是做你的朋友,让我来照顾你吧。前天晚上我做了个梦,花无忌也拜托我照顾你。” “可是,我征婚报名早就截止了,想要照顾我的人成百上千啊。”穆仙儿感叹道,满脸得意,续而又同情地看向李东升:“你是不是没有报名啊?” “我……没有。可是,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去不就得了?当年我选妃,你不就是在后面补进去的名额?” 穆仙儿见他懊悔的模样,不禁笑了:“还是你的护卫忠诚,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你的了。你可有拿到荷包?” “荷包?”李东升在身上摸了摸,挠了挠脑袋,在衣柜里把荷包翻了出来:“是这个吗?” “此次征婚,我共准备了十个荷包,最后一个被萧飒讨了去,他给了你,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随意地把它丢在衣柜里。” 李东升赶紧把荷包捧到了胸口:“不知者无罪,现在既然知道这荷包是你给的,就算有刀架到脖子上逼我丢,我也不会了。” 穆仙儿把柴往里拢了拢:“好,加上你,共十名候选者,我想来一场真正的比试,我不会因为你是我朋友、更不会因为对你的愧疚而偏袒你。” 李东升甜甜一笑:“我知道,加上今天,不是还有七天吗?我会努力的!既然能和你再次相遇,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错过了。” “为什么要坚持?是因为真的爱我爱到了骨子里?还是因为不甘心,想证明自己有多优秀?”穆仙儿平静地问道。 李东升温柔地看着她:“因为我离不开你。我不清楚是因为太爱,还是太依赖。总之,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就感觉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肉麻!”穆仙儿满脸鄙视道,心中却甚是欢喜:“你这几年真的在寺庙?庙里不是念经吗?每天还学这些甜言蜜语?” “不用学,全都是心里话而已。” 穆仙儿一哆嗦,旋即大喊道:“师兄啊!听见了没?你得学学人家。瞧你,整天也不爱说话,怎么哄锦绣开心嘛?” “师兄?”李东升一愣,偏头就见一黑衣人正在自己另一边烤火,不禁朝穆仙儿躲了过去:“你……谁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下欧阳清风,刚来了一会儿,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可是老在外面待着实在太冷了。” “欧阳清风?”李东升上下打量他一番,稍微恢复了镇定:“穆悠前天给我讲过你,你……你真的是黑影儿啊?” 欧阳清风亮出手里的魅影:“怎么,不像吗?” 李东升看了眼穆仙儿,不禁坐直了身子:“嘿嘿,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跟‘江湖双煞’、‘黑白无常’待在一间屋子里。难怪穆悠那家伙当年在长安那样张狂,我还曾以为他真的能掐会算,身手不凡,没想到是你们在暗地里帮他。” 欧阳清风看了看穆仙儿,朝李东升问道:“穆悠……她都告诉你了?” “那是当然,我们是朋友嘛,以前他大仇未报,所以不便对我多言,现在我们可是无话不说。前天我们聊了大半夜,他说这两天要去暗访,怕是没空过来。我正闲得无聊,没想到你们却来了。” 穆仙儿朝欧阳清风使了个眼色:“穆悠如今是钦差,答应了圣人的事,当然会尽心去做。昨天早上,他召集了襄州城大小官员,并让人给其它县的县令都放出了话,说:虽不能保证襄州百姓都能锦衣玉食,但必须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若是有一人饿死冻死,那县的县令就可以直接到刺史府去领棺材了。” “呵呵,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李东升连连称赞:“虽然穆悠没什么文采,可是论起当官,他还真有一套。他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望,他是个好官! 哎,没想到杨国忠那个奸贼,不但害了萧飒的家人,还害了穆悠和你们的亲人。仙儿,其实,你当年告诉我真相,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对付他。” 欧阳清风不知穆仙儿到底对这位落魄皇子说过些什么,生怕自己说漏了嘴,于是赶紧岔开话题:“仙儿,刚才有一人找到客栈来了,给你送了个手炉,问你什么时候得空一起赏雪。” “哦,谁?几号?” “好像是一号,向文博。” “人呢?走了没?” “我过来时还在客栈等着。 “呵呵,那人有些意思。”穆仙儿对李东升介绍道:“他是我第一个送出荷包的人,之后和他出去爬过一次山,我也是说过等有空再约他,结果一直没时间。今日这雪是挺美的。陪你也坐了会儿了,我先回去了啊。” “莲儿!不,仙儿!外面雪正大,等雪小些了再……呃,能不能别走,哦,快午时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饭。”李东升一时紧张起来。 “还早呢,哪到午时?你不是也要去参加我选夫吗?我到时候会让你们十名候选者比试才艺,然后从中选出一人来。你擅长什么?” “我……呃……琴棋书画,算吗?”李东升有些着急了:“哦,我还会舞剑。就是不知道那九人会些什么。” 穆仙儿抓过肩头的一缕头发理了理:“为示公平,这个无可奉告。” “可是……可是我当年,我还偷偷帮你了,帮你作了画,还给你请了公孙大娘教你剑舞。” “我把这处宅子让给你住,还请了我师兄来指导你。还不够意思吗?”穆仙儿说着,起身找来一个空坛子,用火钳敲下烧红的木头块放了进去,坛口也用木板盖上了:“平日里做饭时多闷几块炭,这火盆是用来生炭的,要不然天天在屋里生柴火,我这房子还不被你熏成烟囱?” “好。”李东升歉意地笑笑,转身双手抱拳,就朝欧阳清风跪去:“欧阳前辈,还剩七天时间,还请师父多多指教。” “不不不,我只是略作指导,又不是要收你为徒,没必要行此大礼。”欧阳清风赶紧一把拦住。 李东升却争辩道:“既然是跟你学功夫,就算只有一天,你也是我师父。我大唐乃礼仪之邦,规矩可不能乱。” 穆仙儿捂嘴笑道:“难道穆悠没给你讲,欧阳是我师兄。你若拜他为师了,可得给我也磕几个头,叫我一声‘师叔’了,可别跟穆君逸那家伙一样,没大没小的。” “啊?那……”李东升尴尬地看向穆仙儿:“我听说江湖上的人都是随性惯了,没有那么多规矩。如果欧阳前辈只是略作指导,在下一定感激不尽。这拜师可是大事,还是得郑重考虑,呵呵,容后再议吧。” “好,走,一起去练两招!”欧阳清风说着,已起了身。 “现在?”李东升看着漫天大雪,又看了看穆仙儿,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穆仙儿看着雪中的两道模糊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欣慰地笑。穆君逸说得没错,这个李东升确实改变了许多。以前,他每天就只知吃喝玩乐,幻想着诗情画意;而如今,却变得更加真实,更有生活的气息。 既然老天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当然要好好儿珍惜,可是,“爱”不能靠怜悯,不能只为了弥补愧疚。 过去的一切既然都成了历史,不提也罢。今后的路还很长,需要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一起走下去。这次征婚,我是认真的,候选者也都很优秀。我不会学你以前选妃一样故意使手段,我会公正的比试。 想到这些,穆仙儿不禁为李东升担忧起来,按萧飒所说,李东升在“武”方面明显不济,就算有欧阳清风指导,短短七天,又有多大的成效?哎,李东升,到时候那胜出的人,会是你吗? 第409章 仙儿选夫,群英荟萃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冬月初八,晴。 太阳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脸,似乎也是来赶着看热闹的。江湖客栈前已搭上了半人高的台子,铺上了红地毯,摆好了桌椅。台下一圈每隔两步远就有一名手臂上缠有红绸缎的人站岗,以防止围观的群众冲上台去扰乱秩序。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等着穆娘子和她的未婚夫们登场。 “紧张吗?”穆悠问道。 李东升抱紧了琴:“有点儿。” “放心吧,这几天看你那么认真的练习,我觉得你胜算还是很大的。”穆悠安慰道。 李东升叹了口气:“你觉得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摆出你钦差的官架子,让仙儿直接选我?” 穆悠笑道:“有何不可?上次你选妃,为了破坏杨国忠联姻,仙儿逃了婚,我还欠你一位新娘呢。” “不用,这是我的事情,我要凭真本事赢得仙儿的芳心。”李东升停下脚步,似乎又多了几分自信:“你走吧,不要去现场,免得别人见钦差驾到受到惊扰,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穆悠一把搂上他的肩:“我们什么关系?见不得人吗?” 李东升推开他的手:“我不想别人认为我是凭着钦差朋友的身份才被仙儿选中的。” “好,那我乔装一番,混在人群中为你加油!”穆悠便也不再纠缠,挥挥手,扬长而去。 李东升抱着琴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到了。只见江湖客栈外已围满了人,他正考虑着如何挤过人群,就被毛阿五一把拽住,悄悄地从客栈后门带了进去。 “诸位郎君请在此稍候,一会儿喊到各位再请上台。”福伯朝众人弓弓腰,石头和辰贤也赶紧捧上茶来。 “在下顺风镖局林舒见过诸位郎君。”一位拿剑的公子朝众人抱拳道。 “哦,原来是林镖头,久仰久仰。”另一位拿着笛子的男子微微一笑:“在下汇丰柜坊的少东家宋承德,平日里也少管柜上的事,一时没认出林镖头来,还望恕罪。” “哎,无妨无妨。” “在下雷少轩,呵呵,很高兴认识诸位。”一名身着华服的公子笑道。 “雷……不知雷刺史是阁下什么人?”又一位身着长袄的男子问道。 “哦,那是我三叔。”雷少轩淡淡地说道,端起茶闻了闻,放在了一边,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手炉暖起手来。 “哦,原来是雷家阿郎,失敬失敬,呵呵,是说怎么跟刺史如此神似。”长袄男子赶紧奉承道,续而又拱拱手:“在下王易成,家父在城南开了家酒肆,名为千杯不醉,穆娘子店里的酒都是从我那儿买的。既然和诸位有缘相聚,不管穆娘子最终选谁,大家也都是朋友,呵呵,你们到我店里去买酒,我一律九折。” 李东升赶紧用袖子挡住了脸,忍住了笑,眼睛却不由得朝王易成看去,此人倒是很会做生意,连这个空档,还不忘推售自家的酒。 一旁原本只顾着看书的布衣男子也合上了书,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向文博,在襄州书院教书。” 向文博!李东升心头一颤,赶紧朝这个仙儿最先瞧中的人看去,只见他虽然衣着朴质,可是相貌英俊,全身散发着儒雅的气息,怕是学识渊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也都不在话下吧。 “在下永清县县尉令狐忠。”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人终于走向众人,抱拳道:“今日我只为私事而来,诸位不必太在意我的身份。” “令狐县尉。” “见过县尉!” 众人还是一起抱拳见了礼,只有李东升一人仍呆呆地站着,没有反应。 仙儿啊仙儿,你居然连旁边永清县的县尉都引来了!看他一身劲装,跟穆君逸的打扮神似,怕是也会些功夫,不知…… 哎,李东升啊李东升,论文的有向文博,论武有令狐忠,你能战胜他们吗?…… “这位仁兄,不知如何称呼?” “呃……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李东升身上。 “啊?”李东升终于发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猛地回过神来:“呵呵,怎么了?有事儿吗?” “敢问郎君尊姓大名?”林舒再次问道。 “是啊,就剩郎君一人还未作自我介绍。”王易成上下打量一番李东升:“不知郎君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在何处高就啊?” “我……哦,在下李东升,长安人。”李东升有些迟疑,一时发愣,他们何时都介绍完了?也没听清还有三人是何来头。 他顿了顿,终于又接着说道:“安禄山的叛军攻破长安的头一日,我有幸逃出了城,然后便一路逃亡,辗转多地,听说襄州城繁华依旧,所以决定在此安家。” “哦,幸会幸会。”所有人一起抱拳道。 “我们襄州远离战火,确实是难得的宝地,你算是来对了。”令狐忠感叹道。 “长安过来可真是远,如果光靠两条腿走,怕是得要好几个月吧?”王易成说道,再次朝李东升看去。 李东升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多亏了穆悠,给我准备了合适的衣裳,此刻一身蓝色锦缎长衫,外披纯白色斗篷,整个人看起来气宇轩昂,丝毫不像是逃难的模样。 外面一阵呐喊声响了起来,就听毛阿五探进头来:“有请诸位郎君按顺序依次登场。” 福伯见毛阿五领人出来,便依次念道:“现在让我们再次热烈欢迎。他们分别是:一号向文博,二号令狐忠,三号林舒,四号张帆,五号雷少轩,六号宋承德,七号李清泉,八号王易成,九号宋轶,十号李东升。” 福伯念着,毛阿五便挨着给他们的左胸前贴上了号码牌。 “哇,都不错,个个都是青年才俊!”人群中的女子们沸腾了。 有男子不服了:“还没比试呢,哪知道有没有才华啊?” 一女子鄙视地朝男子一瞪眼:“那也至少是‘俊’嘛。特别是十号,貌若潘安,玉树临风。” “我觉得三号拿剑的样子好有侠士风范。” “二号看起来好有精神,我觉得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一号温文尔雅,肯定很会疼人。” “我觉得啊,台上坐的那个拿着黑剑的人倒是气宇轩昂。” “说什么呢?人家选夫呢?那人是穆娘子的大哥穆县尉。” “我就说他长得好看嘛。” “别想了,他早娶了妻,都有两个孩子了。看台上站着的!” “哦,那我希望十号落选,嘿嘿。”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福伯朝众人挥挥手,待大家安静了,继续说道:“这十位都是我们东家亲自选出来的,正因为各个都非常优秀,所以特此当众比试,以便作最终的决断。呵呵,此刻,我们是不是要请我们东家出来了?” “哦,穆娘子,穆娘子!”围观的群众大声呼道,都忍不住想看看这个襄州城里最火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龙雨寒看了一眼身边的表弟,帮他把手臂上的红绸缎往上拉正了些:“你还好吧?今日干嘛又要过来呢?” 秦勇淡淡一笑:“我只说不想急着谈婚论嫁,并没说不想娶她,我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让阿娘接受她。没想到她会如此心急征婚,选出这么多人来。今天是她的大日子,我怎能不来帮帮她。 你看他们,就这么站在台上,任人评头论足,一会儿还要展示才艺,渴望着被选中……不知他们如何会不惜颜面,为了一位女子,把自己变得如此卑微。” 一阵花瓣雨从客栈楼上飘落下来,淡淡的腊梅的清香让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就在众人仰头看花时,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啊,真是漂亮啊!”人群中欢呼起来。 “大哥,你看,那不是暖心吗?”秦勇惊讶道。 龙雨寒当然也注意到了,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我以为她走了,没想到……” 暖心朝众人屈膝见了个礼,朝后一转身,众人才知正主还在后面,这个只是丫鬟而已。 果然,紧随其后,穆仙儿也由锦绣扶着现身了,只见她一身雪白的长袄,身披大红色白绒毛斗篷,发髻高耸,上面别着大大的粉色牡丹花,一块白色的轻纱连在她两侧的鬓角,遮住了她的容貌,只留一对柔顺的弯眉和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睛。 “是她!”龙雨寒激动地一把抓住秦勇:“你看她的样子!” 秦勇被吓了一跳:“没错啊,是暖心,她怎么甘心留在仙儿身边当丫鬟了。” “不,你看穆仙儿,你觉得她戴着头纱的样子像不像一个人?” “谁啊?”秦勇一脸茫然。 龙雨寒知道秦勇并没有见过白云仙子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多言,他看着那蒙着轻纱的脸,将怀里的丝帕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穆娘子,穆娘子!”人群中欢呼起来,掌声雷动。 台上的十名候选者,也都面带微笑,分开了一条路来。 穆仙儿来到台中央,暖心和锦绣便退到了她身后,两身红衣似乎与她的斗篷融为了一体。 穆仙儿朝台下微微欠欠身,又对着左右各施了一礼,然后微微抬手,摘下了面纱。她今日的妆容精致极了,全身散发的气质更是无以伦比。 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是被自己的美艳震惊了吗?穆仙儿心中窃喜,如红葡萄般诱人的双唇微微一扬:“感谢诸位,先开始展示才艺吧!” “哦,请十位候选者依次进行才艺展示。最终再由穆娘子亲自选出一人,谁能被赠予这把宝剑,谁便是我们江湖客栈的新东家!”福伯笑呵呵地说道,见穆君逸也点了头,便正式宣布道:“开始!” 第410章 精彩纷呈,各显神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傲气凌寒梅,玉面胜雪霜。世间真绝色,艳惊天下人。”向文博第一个站出来大声吟诵道,朝穆仙儿一拱手:“向某不才,特作小诗一首,以颂穆娘子倾城之姿。” 穆仙儿心中洋洋自得,脸上却只浅浅一笑:“向郎过奖了。” “好诗,好诗!”刘家宝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好,好,好!”众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刘家宝,你怎么来了?你酒楼里不忙吗?”孙辰贤挤到他身边问道。 “哦,孙辰贤啊,看见了没?一号,我们襄州书院的先生,教我诗词歌赋的,很有文采吧?”刘家宝甚是得意:“如果仙儿姐姐选中他,那……你说我到时候是叫他先生还是姐夫啊?” 孙辰贤到底比刘家宝大了一岁,整个人也沉稳了许多,他微微一笑:“这么多厉害的人物,这不才开始嘛?” “诗是不错,可是如何证明是即兴发挥,还是构思已久啊?”廖掌柜先是鼓了掌,续而喊出了自己的疑问。 “就是就是,到底是自己做的,还是先就请人作好,此刻背出来的也说不定啊!”又一个声音传来,估计是哪个落选之人心中不快。 向文博微微一笑:“向某平日里也酷爱丹青,愿现场将穆娘子的容貌画下来。” “好,让他画,现场画!”看戏的群众也跟着附和道。 福伯看了一眼穆仙儿,得到许可后朝毛阿五挥挥手,瞬间画纸等物便摆了上来。 穆仙儿对身边的兄长耳语了几句。穆君逸便起身道:“诸位还有谁也想展示画技的,大可一同比试。” “我!”李东升早就按耐不住了,将琴放到凳子上,已迎了上去:“在下李东升,也爱好丹青,愿意一同为穆娘子作画。” “在下李清泉,也愿一试。”七号李清泉也报了名。 “好,那就开始吧。” 三人互相点点头,各自落座,调起颜料来。 李东升看看左右二人,微微有些紧张了,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在随欧阳清风练功,还有练琴、练字,本想展示两样才艺,没想到向文博诗作得漂亮,已讨得了仙儿欢心,若是在画作上也超凡入圣,仙儿一高兴…… 不,李东升,镇定,你以前在宫中不是还临摹过吴道子的画吗,还曾和朱望的女儿研究过仙儿的画像。这几年在开元寺,虽然生活清苦,平日里连笔墨都很少碰,可每每想起仙儿时也用木炭或树枝画过,也算没有荒废……李东升看向穆仙儿,温柔一笑,终于提起笔来。 “他们三人画像需要些时间,有谁准备展示别的才艺吗?”穆君逸又问道。 五号上前一步:“在下雷少轩,听闻宋轶兄弟棋艺精湛,何不借机对弈一场?” “好。”九号公子也欣然应战,一场厮杀便在棋盘上开始了。 “快来,这是开始了么?怎么都这么安静?”祝娘子挽着姐姐的手寻了个空档,仰起头看去,不知所谓的选夫是怎么个选法。 “哎,你看穆娘子,真是漂亮,难怪这么多人喜欢。那人……站在穆娘子身边那人是暖心吗?”龙母指向台上,眼睛却在一圈便衣护卫中搜寻着自己的儿子。 “是暖心吧。她还没走啊?姐姐,亏你还记挂着她,按我说啊,像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还是让雨寒少招惹。还有那个穆仙儿,一个寡妇,想要再嫁,随便找个人就行了,还抛头露面搞这么大的仗势,她当自己是公主啊?还全城征夫?怎么不全天下选美呢?那些男人还去应征,就不怕将来戴绿帽子?我看啊,多半都是看中她的客栈了,哼,他们不知道,她那客栈还欠着一屁股债哩。” 龙母叹了口气:“好了,你少说两句。我听雨寒说,勇儿最近心里都不好受哩。孩子们也都大了,我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多放手,不能老指望他们按我们的要求去生活。” “大娘,你们也来看热闹啊!”杜秀珍钻过人缝,轻轻拍在祝娘子肩头。 “哦,秀珍。”祝娘子瞬间满脸是笑:“你今天没在医馆吗?” “呵呵,一个月总得给自己放几天假嘛。今天李大哥在哩。”杜秀珍说着,看了看远处的沈雪燕:“大娘,我先去那边了,雪燕姐一个人带着孩子,李大哥委托我帮忙看着的。” “哦哦哦,你忙。”看着杜秀珍走远,祝娘子轻轻凑到姐姐耳边:“怎么样?这孩子不错吧,长得漂亮,又乖巧。知道吗?他外祖父可是襄州城最有名的大夫杜如海,她家在城东有大宅子,还有一家杜氏医馆,现如今又开了这间回春堂,虽然挂的李回春的名字,可是医馆的事都是秀珍做主。” “你是想让勇儿和她好?”龙母担忧了:“听说她父亲就是入赘的,你不担心杜老先生又找一个入赘孙女婿?” “秀珍她娘啊,才三十四,听说啊,又有身孕了,无论生男生女,秀珍也就不是独苗了,也不可能再招赘婿了。呵呵,过几天就是杜如海六十大寿,我连寿礼都备好了。” 姐妹俩说着悄悄话,远处杜秀珍也来到了沈雪燕身边。她摸了摸欣妍的小脸:“雪燕姐,要不要我帮你背会儿?” “不用。”沈雪燕眼睛盯在台上:“秀珍,你说,她会选谁?” 杜秀珍吐吐舌头:“雪燕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无论选谁,她和李大哥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沈雪燕低下头去:“是我太没有自信了,上次我还趁有人在她客栈前闹事,摘掉了她客栈的招牌,我还想把她赶出襄州城去。” “好了,雪燕姐,这事不早就过去了吗?穆大哥当时还给李大哥说过这事,李大哥可是处处都向着你呢。” “李大哥知道?” “嗯。你就安心吧,不论以前怎样,如今,李大哥他心里只有你。”杜秀珍安慰道:“还有一个月欣妍就周岁了,要不请仙儿姐姐到家里来吃个饭,你们姐妹俩和好吧。” 沈雪燕抿了抿嘴:“等她忙完婚事再说吧,如果她大婚请我的话,欣妍周岁,我当然会请她。” “哎呀,他们这画画的画画,下棋的下棋,我们都在这儿干站着吗?”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大喊道。 “是啊,是啊!还要比试些什么啊?”一些看戏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无声的热闹了,纷纷议论起来。 穆君逸见人群躁动,而场上的五人还不知何时结束,也有些着急了。 四号见状朝穆君逸一抱拳:“穆县尉,在下张帆,今日带来的才艺是一套杂耍,如果可以的话,不如现在就表演一番。” “好啊!”穆仙儿答道:“你演什么?” 张帆:“转碟、倒立、走索、顶竿均可,还有吞刀、吐火等幻术。” “好!” “好好好!” 围观的群众瞬间激动起来,比起一些文人墨客的风雅,百姓们看重的还是一个热闹。 穆君逸早已找来了绳索,一头系在客栈的屋梁上,另一头系到了斜对面的悦来酒楼。张帆毫不犹豫,撑起一根长竹竿跃上绳索,从江湖客栈朝悦来酒楼走去,一路上还不忘来几个跟斗和后空翻,然后左摇右晃一番,待众人惊叫时又借助竹竿保持住平衡,顿时引来阵阵喝彩。 待张帆落地,作画的三人终于完成了画像,一起朝众人展示出来。众人看去,只见三人画中的穆仙儿都是惟妙惟肖,仿佛呼之欲出。 “画得好!” “都好。简直难分高下。” 人群中懂得丹青的看客已给出了评论。 “好,三位辛苦了。请一边落座吃茶吧。” 李东升却不动,他拿起旁边的一副字来:“李某刚才看还有些时间,特地为客栈题了一副对联,还请穆娘子过目。” 穆仙儿微微一笑,这个李东升,倒还是忍不住要炫耀他的书法了,不过这几个字写得还真是不错,比起给自己抄的《太白诗集》,这副对联更加洒脱大气、刚劲有力。 “笑迎天涯千里客,喜接江湖一家人。”穆仙儿大声念道。锦绣、暖心赶紧托起对联对众人展示出来,赢得了阵阵喝彩。 李东升心里升起一丝窃喜,朝向文博笑笑,也落座吃起茶来。 “小钱钱。”穆仙儿唤道:“这个张帆是你比较满意的人吧?我把他留到了今天的决赛,也算是给你面子了。” “多谢主子,呵呵,见到了同行,一时有几分偏见,还请主子恕罪。” “行了,你去协助他吧。” “是。”钱管家答道,抱起一叠盘子来,依次朝张帆扔去,张帆眼疾手快,头倒立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将盘子接住,还不停地传递,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接下来他又表演了吞刀、吐火,也是让人掌声不断。 “你去找他说说,若是他愿意,每天上午可以请他到我客栈外面来演一场。”穆仙儿笑道。 “是。” “王易成,你怎么这么沉默呢?”穆君逸问道。 “我……”王易成挠挠头:“我其实也没什么才艺,我就是算盘拨得快,更擅长心算。” 穆仙儿:“心算?” “是,就是把算盘记在脑子里,你随意说出一些数字来,我来相加。” “福伯,你拿算盘算着。还有谁感兴趣,这里还有两把算盘。”穆君逸问道。 “我我我!”刘家宝高举起手来,朝向文博吐了吐舌头。 廖掌柜也要过了一把算盘。随即,毛阿五便说出了五十个数字来,王易成闭了双眼,手指微动,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珠声,三人停了下来,待王易成报出了答案,果然与他们用算盘算的一样。顿时又是声声赞叹,阵阵掌声。 第411章 锋芒毕露,技压群雄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这些人都不简单啊!”龙雨寒不由得感叹道。 “还有几人没动哩,不知道他们要展示什么?” 六号左顾右盼一番,朝穆家兄妹抱拳道:“在下宋承德,今日带了笛子来,特为穆娘子吹奏一曲《杨柳风》,还望穆娘子赐教。” “好,请。”穆仙儿嘴上答道,心头有些犯迷糊,杨柳风是什么风?当初得知这宋承德是汇丰柜坊的少东家,想着以后若是手头紧还可以找他帮忙借点钱,这才留了下来培养一下感情,呵呵,这种纨绔子弟做夫君却不是最佳人选。 一曲作罢,底下懂乐曲的人开始评论起来,不爱丝竹之人被这舒缓的曲调都引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宋承德自我陶醉了一番,终于睁了眼,却见穆仙儿发着呆,怕是也意识到这首曲子不受欢迎,便赶紧说道:“宋某还会些功夫,不知哪位想一起切磋一下?” “我来陪你过两招吧。”三号公子两步窜上前来,抱剑道:“在下顺风镖局林舒。” “请!” “点到为止!”穆君逸喊道,两人的身影已纠缠到了一块儿。 穆仙儿扫视一眼那一排候选者,就只有令狐忠还是稳若泰山,不知在等着什么,看他腰间挂着佩刀,应该也会动武,是想等林舒他们分出了胜负再出手吗? 李东升迎上穆仙儿的眼光,他手抚摸着腿上的琴,眼中露出一丝迷茫:还用我展示一下琴技吗? 穆仙儿想是读懂了他的话,温柔一笑:“李东升,我看你带了琴来,可是想弹奏一曲?” “是。”李东升答道,见毛阿五已支好了桌凳,便放好了琴:“一曲《逍遥游》,希望穆娘子能喜欢。” 逍遥游。 美妙的旋律荡漾开来,穆仙儿见他十指欢快地跳跃在琴弦上,连嘴角也泛起了笑容。 这首曲子花无忌弹过,李殷弹过,薛楚儿弹过,安王也弹过……可是,他们只奏出了曲调,谁人真正逍遥自在了? 而此刻的李东升,却抛开了一切,眼前只有一排弦,一双手,和那再度重逢的红颜! 自己已在书法和绘画上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仙儿那温柔的眼神也传来了浓浓的爱意,我这是胜券在握了吗?李东升想着,心中愉悦,琴声便如抹了蜜。 “好美啊!”杜秀珍忍不住捂住了胸口:“雪燕姐,如果我是仙儿姐姐,就选十号了,又会书法,又会绘画,连琴都弹得这么动听!” “太好听了!” “我觉得十号不但长得最好看,还多才多艺。” 众人又评论起来。 “不知这个李东升是什么来头?我怎么对他毫无印象。”龙雨寒盯着台上道:“刚才我还问了曹化他们,报名的人太多了,也记不得有这么个人。” 秦勇:“哦,一大早搭台子时,我倒是听毛阿五说过,这个李东升是上个月二十八来襄州城的。晚上到江湖客栈投宿,刚好仙儿也在,知道仙儿征婚,便说要报名,刚好仙儿手里还剩一个荷包没送出去,问了他一些问题,他答的很满意,便把荷包送给了他。” 龙雨寒淡淡一笑:“倒是会赶巧!” “林兄赢了,宋某甘拜下风。” “承让,承认。” 比武的两人住了手,相互拍着肩落座吃茶去了。 李东升的琴声也停了,待余音散尽,众人仿佛才从远处神游回来,先是一片沉静,随后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李东升见穆仙儿也拍起手来,心中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他得意地来到向文博身边道:“不知向郎可会下棋?要不要我们也来一局?” 向文博看看还在旁若无人埋头厮杀的雷宋两人,微微一笑:“改天吧,今日穆娘子只是说每人展示一下才艺,并没说要选出全才,也没说要分出胜负,所以不必样样俱到,太过辛苦。” “行,那我改天再登门拜访。” 穆君逸忍不住去下棋的两人身边看了看,也不懂他们还有多久才能结束。除了令狐忠,所有人都展示过才艺了。于是,他便朝令狐忠看去,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不知阁下还在等什么?”穆君逸问道。 “等你!”令狐忠终于起身了,朝穆君逸一抱拳,笑道:“在下令狐忠,乃永清县县尉,与穆县尉也是平级。得知穆县尉身手不凡,一直想找机会讨教一二,还请不吝赐教。” 穆君逸冷冷答道:“今日这台子不是比武擂台,是为我妹妹选夫而设,如果令狐县尉不是为我妹妹而来,也就不用在此逗留,以免耽误了公事,被陆县令责罚。” “穆县尉又何必推托呢?我当然是告了假诚心来参加征婚的,可是如今也没人和我比试,只得有劳穆县尉了。” 穆君逸瞟了一眼穆仙儿,见她微微点头,便一指李东升:“那就让他陪令狐县尉活动一下筋骨吧。” “我?”李东升用手指指自己,见穆仙儿一脸期待,便高昂起头来:“好,那李某就陪令狐县尉过上几招。只是我没有兵器……” “我这把宝剑先借给你。”穆仙儿努努嘴,穆君逸便一把将大宝扔了过去。 “得罪了。”李东升刚接过剑,便朝令狐忠的面门刺去。 不按套路来吗?不是要先行过礼吗?令狐忠显然措手不及,赶紧后退两步拔刀。 李东升一击不中,回手再次出击,但此刻令狐忠已有了防备,侧身一步躲开,手里的刀也向李东升砍了过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师父的话早已铭记在心,可是如何知道能不能打过呢?不等李东升细想,刀锋已近身前。哎呀,不管了,跑了再说! 主意已定,李东升便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刀,然后纵身一跃,从台上跳了下去,还不忘回头一笑:“有本事来抓我啊!” 令狐忠倒是一愣,这是什么打法?可想起李东升的话,也不由分说地追了下去。有本事来抓他,那若抓不到,岂不是证明自己没本事?哼,自己大老远赶了半天的路,可不是到襄州城里来丢脸的! 李东升见令狐忠当真追了上来,脚底更是如同抹了油一般,他冲进了人群里,灵活地穿梭着,如一条泥鳅。 “这就是那个净空大师教的功夫?”穆君逸诧异了,听萧飒讲了他的故事,以为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他这三年来当真就只学了这点皮毛。 “这这这……这算是比武还是……”观众们也懵了。 “借过借过。”李东升扒开人群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台上,弯腰只喘气:“哎呀……不行了……跑不动了。” 令狐忠艰难地跟了上来,刚把一脚迈上台阶,李东升却突然迎上几步,飞起一脚就朝他胸口踢去,与此同时,手里的大宝也架在了他脖子上。 “怎样?服不服?”李东升一脸坏笑地问道。 剑都架在脖子上了,怎敢不服?令狐忠咽了口唾沫,无奈道:“是我输了。” “承认承认。”李东升闻言便收了剑还给穆仙儿,得意一笑,回到了座位上。 “兵不厌诈。令狐县尉大意了。”穆君逸微微笑道,朝福伯使了个眼色。 “好了,所有人也都展示过自己的才艺了,接下来就请穆娘子从候选人中选出自己理想的夫君来!”福伯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哦,穆娘子。” “十号,十号!” “没错,十号十号!” 众人竟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除了两人还在专注对弈外,八名候选者也迅速站成了一排。穆仙儿粉面含笑,双手捧着大宝,在八人面前徘徊着,终于,她停到了李东升身前,将剑送上前去。 “我?”李东升一时又有些懵了,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当年选妃的情景,只不过如今换了身份。他甜甜一笑,郑重地接过了宝剑,温柔地看着穆仙儿的眼睛,想说出几句海誓山盟来,可是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唤出了她的名字:“仙儿!” “哦!———” 众人再次欢呼起来。其他七人也纷纷鼓掌致贺。 “好了,感谢诸位这么长时间的支持,多谢,多谢!”福伯说道,毛阿五等伙计也赶紧上台,对众人揖手道谢。 “这就完了?我看那个李东升,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我家秦勇长得好看,功夫也差远了。他还以为得了便宜,你看着吧,呵呵,有他后悔的时候。”祝娘子满脸鄙视道。 “好了,就勇儿最好。”龙母笑道。 姐妹俩挽着手走了,众人也逐渐散去。 “福伯,给帮忙的人都把工钱结清了,客栈恢复正常营业。” “是,东家,哦,不对,呵呵,老板娘。”福伯笑道,看了一眼还在下棋的两人:“他们这是入魔了吗?” …… “刚才表现不错。”欧阳清风拍拍李东升的肩,夸赞道。 李东升挠挠头:“呵呵,全靠欧阳前辈教的好,我师父只教了我逃脱术,欧阳前辈却教了我在逃跑时突然出其不意地进攻,果然能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呵呵,那是。”穆仙儿也附和道,很自然地牵起了李东升的手。 穆君逸看了看恩爱的二人:“等我选个好日子,给你们把婚事办了。婉茹都催了我好几遍了,柳絮怕是也快临盆了,忙完你们的事,我们还要回夷陵去。” 第412章 同姓不婚,深夜未眠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夜已深沉,寒风阵阵,万物也都熟睡了。李殷抬起手来,正欲敲门,门却开了。 穆悠笑道:“这大冷的天儿,都这么晚了,怎么不歇息,还往我这儿跑。” “睡不着,来看看你。好几天没找你聊天了。我还怕你不在呢。” “知道你会过来,我怎会不在?进来吧。” 李殷随穆悠进了书房,只见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炭火上还支着一个三角架,上面放着一个小铁壶,热气从壶嘴冒了出来,香味扑鼻。 穆悠从书桌上拿来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给你煮了一壶酒,吃一杯暖暖身。” 李殷欣慰一笑:“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穆悠也笑笑:“我知道,我也很开心还能做你的朋友。” 李殷吃了口酒:“今天整个襄州城都在谈论一件大事,不知道你去看了热闹没有?” 穆悠又给李殷满上一杯,嘴角微扬:“轰动全城的大事,我当然会关注。你没去吗?” “没去。”李殷看着火焰:“听说,仙儿最终选了李东升。你可知那人的底细?据说,他好像不是襄州人,是从长安逃难来的,擅长书画,琴艺精湛,还打败了永清县尉。” 穆悠加了几块炭:“你都没去,怎么就知道这些?仙儿选了谁做夫君,与你又有何干系?” 李殷沉默了,又连吃了两杯酒,长长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不该操心她的事,可是,心里却还有些放不下。这半年来我虽然都刻意回避着她,可是,还是会不自主地想起一些片段来,梦中也常出现我和她在客栈里成亲的场景,虽然很模糊,但是很真实。 我知道她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也是不想打扰我现在的生活。她全城征婚,除了借此帮你征寻密探,更是想告诉我,告诉雪燕,她要开始她新的生活了,想让我们安心。 你让穆县尉定了回春堂为应征者体检,让我暗中选出身强力壮之人便于日后差遣,我帮了你,却更是在帮我自己,呵呵,帮自己弥补对她的亏欠。” 穆悠:“你不欠她什么。仙儿这人睚眦必报,如果你真欠了她什么,她一定会找你索债的,岂会让你过得如此安逸?” “李东升是谁?到我医馆里来的总共二千二百五十三人,我不可能每个都记得,可是秀珍说,李东升相貌英俊,多才多艺,我不可能对他毫无印象。” 穆悠却卖起了关子:“你猜啊!猜他是谁!你以前认识的。” 李殷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来:“安王!” 穆悠大喜:“哎,你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可是脑子还是挺聪明嘛。怎么猜到的?” “你不是讲过我们在长安的故事吗?十天前,萧飒过来体检,我还说等闲时找他吃酒的,可是之后却一直没再见过他。 他是安王的护卫,传言安王已过世了,可是萧飒上次见了我却没有任何悲痛之色,也没提到过安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安王就跟他在身边,而且并不想被人知道。 萧飒各方面都很优秀,却没有出现在十名候选人中,既然他不是为了征婚,他又何必来体检。唯一的目的只可能是为了安王,为安王争取一次机会。” 穆悠一掌拍在李殷肩上:“说得好,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你既然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发生在长安的故事,那应该也明白安王对仙儿的情义。仙儿为了你抛弃了他一次,如今,他又回来了,仙儿也该还他的一片深情了。” “可是,仙儿真的爱他吗?这次选他,就仅仅是因为感动吗?” 穆悠浅浅一笑:“仙儿把所有事都分得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和李东升原本就是青梅竹马,李东升也是钟情于她,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感情呢? 两人从爱人变成朋友很艰难,可是从朋友变为爱人却要简单的多了。或许她现在心里还有你,可是慢慢地,她会为李东升腾出地方来,直到某一天,让他占据整颗心,就像当年对待你和花无忌一样。” 李殷目不转睛地盯着穆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和仙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穆悠背过身去:“我们是朋友啊!或者可以称为知己!” “你也喜欢她,对吗?要不然,你不会为她做这么多事,不会去体会出她这么多心思。”李殷跟着走到穆悠面前:“《大唐律》规定:同姓者不婚,否则两人都判刑两年;如果是同宗五服以内通婚,则以奸罪论,轻则判刑三年,重则处以绞刑。你不敢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你们同姓吧?” 有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穆悠一愣,想到如此也算一个理由,旋即便故作哀痛道:“是啊,我怎能因为爱她而伤害她呢?只要她能过得好,只要能见到她,我便知足了。” “那你就不考虑自己了吗?就决定如此单身一辈子?”李殷又追问道。 穆悠挠了挠头:“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穆县尉已经决定了,仙儿本月十二成婚,到时候会请你和雪燕,明天估计就会给你们发请帖了。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要不要去,不去的话,找个什么理由;去的话,又该准备什么贺礼。” “这么快就定日子了!那你呢?你去吗?” 穆悠咬了咬唇:“我当然要去!” “那好,到时候一起。” 穆悠甩甩手:“行了,天也晚了,快回去吧,省得雪燕又多想。我也要睡了。” “雪燕知道我来找你了。”李殷说着,朝他的床铺看去:“晚上睡觉冷不冷?睡的时候把炭火熄了,若是燃着火睡,门窗切记不要关得太严实,小心炭气。我今天早上出诊了一个病人,就是中了炭气昏迷不醒,等我去看,人已经救不过来了。” “知道了,走吧走吧。”穆悠说道,待李殷出了院子,便栓了院门,熄了炭火,飞上了屋檐。 *** “快睡吧,这些天来我看你都忙到很晚。”女子说道,铺好床铺,先钻进了被子。 徐泺放下书也跟了过去:“如今天寒地冻的,钦差早就发话了,不许一个百姓冻死饿死,否则我们就去他那儿领棺材去。 哎,你别看县令也就是个六七品的小官,可要管的事多着哩。上要替朝廷缴税征兵,下要管好百姓的吃喝拉撒。要想把这个县令做好,实在是不易啊。 前段时间鼓励百姓危房改造,县衙里拨了大把的钱,百姓们的住处基本上也都有了保证,我每天会发一次粥和馒头,应该也不会有人饿死吧。可如此一来,县衙的库银就紧了,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又要交税了,哎,难啊!” “徐县令辛苦了!”穆悠说道,也跟着叹了口气。 “啊!”女子一声尖叫,吓得连头也埋进了被子里。 徐泺的脸也青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招呼道:“钦……钦差……” “哎哎哎,不用多礼,外衣都脱了,多冷啊,快躺下。”穆悠说着,把他按了下去,拉上被子帮他肩头都捂严实了,自己很自然地挨着他坐在了床沿上:“你说得没错,要想当好这个县令,着实不容易。整个县,要管的事情太多太杂了。” 徐泺躺着不敢动,连连回道:“使君……使君所言甚是。” 穆悠接着一本正经地道:“要想做好县令,又不让自己累死,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权力下放,让底下的人各司其职,然后你再从中抽查,奖惩兑现。 每个县的治所都在县城里,周边还有乡村,单靠你一人,也许一天都很难跑遍全县。可是,你手下还有县承、主簿和县尉直接协助你啊,完全可以让他们各司其职嘛:比如县丞,就让他负责税收;主簿,就让他负责人口普查;县尉,就让他确保整个县的治安。 底下还有各乡的乡正,县城里还有各坊正,每个人都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谁要是玩忽职守,你不必心软,直接换了就是。我管夷陵就是如此,有些乡正、里正、保长拿着俸禄不作为,我都是从重处罚。 当然了,你一定要多核查他们的政绩。我一般都是让他们每个月都逐层向上写一个汇报,看他们做了些什么事。然后我会随机抽取,去验证他们的汇报是否属实。比如,他们札子上说龙泉镇百姓每天都能吃上米饭。我就会突然随意去一家屋里看看,看他们到底一天吃了几顿饭,每顿饭煮了多少米,是好米还是霉米,是干饭还是稀粥。如果札子上说,百姓们冬天都不会挨冻,我就像此刻一样,偷偷潜入百姓家中,去他们床上躺一躺,看他们的被子是否真的暖和。” “呃……是是是。”徐泺连连答道,想是捂得太热乎,额上都冒了汗。 穆悠终于起了身:“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哦,对了,让衙役们都挨家挨户宣传一下,烧炭取暖时一定要多加小心,今天早上就有人没注意通风中了炭气死了。” “是。徐某领命。” “哦,还有,帮娘子把头露出来,这样蒙着头睡觉,不利于呼吸。” “呃……是。”徐泺答道,帮女子整理好被子,再朝屋里看去,穆悠已不见了踪影。 女子还惊魂未定:“这……这人……谁啊?” “钦差。”徐泺擦了把汗,咽了口唾沫:“夷陵鬼县令!” 第413章 仙儿婚礼,高朋满座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冬月十二,晴,微风,宜嫁娶。 穆宅上下喜气洋洋,大红的绸花开满院落,大红的地毯从穆仙儿的闺房直铺到了江湖客栈,所经之处都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李东升身着红袍等候在穆宅前,身后还跟着林舒等九人,当然了,还有天眼队和喜乐班子,更是不差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龙雨寒上前来替李东升整了整大红花,低语道:“仙儿能选你,是你的福气,好好对她。” 李东升笑笑:“那是当然。” 秦勇也跟着凑了过来:“希望你说话算话,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你想怎样?”李东升打量他一番,不禁暗自好笑,看来仙儿在襄州城里还是颇受人爱慕啊。 “新娘子来了!” 穆仙儿一身绿袍由锦绣和暖心扶着出来了,给这个寒冬带来了一片春的生机,而她头上的红盖头,更像是绿树上绽放的鲜花,让人心头无比温暖。 大唐的婚服历来就是“红男绿女”。此刻,这一红一绿便成了这个寒冬最让人羡慕的色彩。 李东升接过锦绣递来的牵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大婚之日,眼前的女子也是如此蒙着盖头,让人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最想共度一生的人。 “执子之手。”李东升喃喃自语道。 穆仙儿当然也记得那年的暗语,便郑重地答道:“风雨共济。” 穆君逸和柳婉茹相视一笑:“好了,吉时已到,走吧。” 李东升笑笑,护着穆仙儿进了花轿,自己也上了马。顿时鞭炮齐鸣,喜乐声更加热闹了。 “成个亲如此大的排场,和她一比,我觉得我当年成亲时简直太寒碜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羡慕道。 “知道吗?她还是二婚哩。一个寡妇,声势浩大的征婚,又如此隆重再嫁,凭什么?还不是靠砸钱!你若是舍得花钱,等你女儿嫁人时,可以比她办得更热闹。” “这也就图个面子,起什么作用?如今挣钱多难,全花到这些排场上了,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的啊?依我说啊,两个人只要感情好,就算不搞这些花架势,也能恩恩爱爱到白头。” “呵呵,那是那是。”有人附和道。 “那怎么行?对我们女子来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风风光光的时候,怎能灰头土脸就把自己嫁了?” …… 人群中炸开了锅,再看时,送亲的队伍撒着花已走出了老远,人群也逐渐朝江湖客栈去了。新郎是长安逃难而来,参加征婚被选中,成了江湖客栈的东家,也只能把新娘接到客栈去拜堂成亲。说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是深究一下,怎么觉得这么怪异呢? 江湖客栈更是张灯结彩,宾客满座。孙辰贤站在案前,兴高采烈地忙着清点客人的贺礼。管理礼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任的,穆娘子把这项重任交给了自己,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孟云卿却是正襟危坐,在礼单上做着记录,开头几个字写下去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半晌后才镇定下来。身为襄州司马,替一个客栈的东家管礼单,实在是有失身份。可是前日新郎新娘一起登门邀请,还真是把自己吓得够呛。安王!没错,是他!当年的主考官,怎会不记得? 福伯整理着衣裳,作为婚礼司仪,一会儿可是要抛头露面的,怎能失了体面?福婶则张罗着各位宾客的座位,吩咐毛阿五和石头端茶倒水。连刘家宝也带着小满过来帮忙了,好像这是他家酒楼似的。 “贵客到,上茶!” 杜问枢父女和李殷夫妇带着欣妍一起登门,也纷纷进献了贺礼。 “杜大夫,李大夫。”旁桌的廖掌柜打了声招呼,又跟同桌的人交谈起来。难得来了这么多襄州城各家店铺的东家,当然要趁机联络一下感情。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门外的小孩子们欢呼起来, 果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花轿落了地,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伴着众人的掌声和鼓声,李东升再次拉起牵红将穆仙儿迎下了轿。 李殷原本逗着女儿,突然之间竟有些发呆,他愣愣地看着客堂里挂满的灯笼和红绸,仿佛又走进了自己的梦里。 沈雪燕觉得到了他的异样,将女儿接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李大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哦,没事儿,我是看我们这桌就我们几人,不知还有哪些人会来。” 杜秀珍笑道:“一会儿司马肯定会坐过来,还有仙儿她哥嫂,哦,穆县尉可是钦差身边的大红人,不知穆大哥会不会过来捧场。” “穆钦差怎么会来。”杜问枢笑道,又不便解释。 李殷也盼着穆悠来说说话,不禁环顾一下四周:“他前几日还说了,一定会到场的,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到?” “放心吧,穆大哥一定会来的!”杜秀珍也满眼期盼。 杜问枢摇摇头:“我保证她不会来!” 说话间,新人已进了客栈,满堂宾客都起身鼓起掌来。 穆君逸将子玥交给身后的田娘子,朝众人一抱拳:“在下穆君逸,感谢诸位捧场。场地有限,先就摆了十桌,得罪了,过后再摆第二发席,还请稍候。” “无妨无妨,到时间了没?什么时候拜天地啊?”曹化的声音最响亮,整个人跳起来喊道。 “钦差到!”屋外有人喊道。 “钦差?” “哎,看,还真是钦差啊!” “穆县尉可是钦差身边的大红人,没想到连钦差也请来了。” 众人嘀嘀咕咕地让出一条路来,就见穆悠在欧阳清风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拜见钦差!”众人一同揖手致敬。 穆悠笑笑,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平身,却不多言。 李东升的脸上扬起开心的笑,朝身边的穆仙儿低声道:“穆悠终于来了。” 穆君逸却皱了眉头,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新娘,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先一抱拳,而后指向李殷那桌:“使君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请坐!” “恭喜!”穆悠和欧阳清风同时揖手说道。 李东升上前一步轻轻一掌拍在穆悠肩头:“我还以为你忘了不来了呢。快,这边坐,今日一定要多吃几杯!” “嗯。”穆悠笑道。 李东升拉起穆悠的袖子往穆君逸手指的方向引了几步,突然,满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愣愣地看着李殷,一时止了步,朝穆悠耳语道:“穆悠,你看,那人你认得吗?是不是……殷子木?哦,不,他……是不是……李殷?” “使君,这边请!”欧阳清风揽过李东升的肩,朝穆仙儿的方向轻轻推了把:“你今日大婚,照顾好新娘子就是,贵客由我帮你看着,你忙吧!” “穆兄,这边坐。”李殷朝李东升点点头,微微一笑,将穆悠引了过去,沈雪燕知道他们关系好,怕是一会儿要尽情吃上几杯,赶紧抱着欣妍挪到了另一边的板凳上。 “哦,多谢欧阳前辈。”李东升又瞟了李殷一眼,回到穆仙儿身边。 福伯见穆悠在李殷身边落座,便笑呵呵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大声喊道:“吉时已到,有请一对新人就位举行大礼!” “仙儿,仙儿,我好像看到李殷了。”李东升小声嘀咕道:“他是不是还没死?” 穆仙儿笑道:“我们的婚礼,提别人干什么?” “可是……” “呵呵,”福伯清了清嗓子:“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喜结连理,地久天长!” 李东升便住了嘴,拉着牵红,与穆仙儿朝大门口深深鞠躬行礼。 “哦———”众人大声喝彩。 “二拜高堂,情如东海,恩重如山。” 两人转了个方向,见穆君逸夫妇已落座,李东升无长辈到场,穆仙儿父母双亡,只有兄嫂,兄嫂便是高堂,于是二人便对他们行了第二拜。 穆君逸夫妇接过新人敬的茶抿了一口,回赠给了新人一对同心锁。众人又躁动起来。 “这到底是娶妻还是入赘啊?” “就是,这高堂拜的居然是女方的兄嫂!” “怕是新郎就只孤身一人了吧?” “哎哎哎,别吵,碍你们什么事了!”杜秀珍冲议论的人嚷嚷道。 “三拜来宾,谢贵宾,登堂贺庆,捧场助兴。”福伯又大呼道,撸了把胡子,总觉得这一幕的回忆让人有些挥之不去,于是不由得朝贵宾席的李殷看去,顿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连笑容也有些迟疑了。 “李大哥……”沈雪燕当然也注意到了李殷的神态,轻轻唤了他一声。 “李大哥,你还好吧?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啊?”杜秀珍拍了拍身边的父亲:“阿耶,你看李大哥!” 杜问枢正看着穆悠发愣。钦差?这人是谁扮的?真正的穆悠不就是穆仙儿吗?她此刻不就在拜堂吗?居然还找出一个‘穆悠’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呵呵,如此一来,还有谁会想到她们是同一个人? 而李殷,他此刻想起了什么?杜问枢伸手拦住沈雪燕和杜秀珍,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好!”不知情的百姓们依然齐声高呼,掌声雷动。 福伯缓过神来,接着又喊道:“夫妻对拜,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哦———” “好———” 宾客们又一次欢呼起来。 福伯见二人互拜完毕,笑呵呵地最后大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杜问枢朝女儿耳语了几句,杜秀珍便大喊道:“能不能让我们见见新娘子啊?” “是啊,东家,就在这儿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老板娘今天有多漂亮嘛!”毛阿五也大喊道。 “没错没错,掀盖头!掀盖头!”刘家宝也吆喝起来,把巴掌拍得如鞭炮一样响。 “掀盖头,掀盖头!”围观的百姓挤满了大门口,也都跟着起哄了。 李东升甜甜一笑,自己的新娘子当然得自己先看,可是,既然所有人都喊着,那就让他们羡慕去吧。 如此一想,他便伸出双手轻轻掀起了一角,自己一饱眼福了,见穆仙儿也点头同意,便将整块盖头一起掀开了。 “哇,真漂亮!”众人再度沸腾。 第414章 诸多遗憾,偶有惊喜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仙儿粉面含笑,双眼扫视过众人,最终停在了李殷身上,并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殷感觉有些目眩,心里也有些隐隐作痛。没错,自己真的进入了梦中,就是在这个地方,红灯笼,红绸缎,还有那些喜字,甚至,连福伯说的话也是一样的,阿五也是同众人一起叫嚷着让自己掀盖头。 仙儿顶着红盖头,连身礼服都没有,却和我拜了天地。仙儿……不,她身上穿着礼服,只是,她身边的新郎,并不是我…… 宾客们还在欢呼着,李东升和穆仙儿已各自举杯,饮起了合卺酒。 这里的一切,原本那么熟悉,可是突然又变得陌生了。不,这里的一切摆设都没变,变的只有我自己,原本是众人瞩目的新郎,而此刻,却只是贵宾席上的一位宾客。 李殷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于是他推开沈雪燕的手,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李大哥……”沈雪燕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儿的,我去看看。”欧阳清风跟了出去。 “穆大哥,你看李大哥的样子,他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来了。”杜秀珍朝穆悠问道,不由得更诧异了:“穆大哥……穆大哥你还好吗?你怎么哭了?” “使君又感动了么?”穆君逸走了过来,给穆悠递上一块帕子:“走吧,我带你去后面客房里休息会儿。” “嗯。”穆悠抽泣着点点头,随穆君逸走向了后院。 李东升准备跟上去关心一下,被穆仙儿一把拉住:“有穆君逸照顾着,放心吧。来,我们去给宾客们敬酒吧。” “哎,钦差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人小声问道。 “哭了又如何?你不记得上次钦差和李大夫重逢时不也哭了吗?我们这个钦差就这样,多愁善感的。” “没错没错。来,幸好穆县尉还给我们留了几桌,快吃,你们没看见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坐席吗?” 在大鱼大肉面前,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又何必非要较真儿去弄个明白呢? 李殷冲了出来,向四周看去,就在这个地方,自己骂了仙儿,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街上。等到再次见到她,她的身后却多了一个身穿淡青色薄衫的男子…… 那男子长相俊朗,长发半扎半散着,一手提着桶,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盘豆腐,身后的筐子里也是收获满满。 仙儿快步在前走着,还不停地拉着胸口的衣裳,想是为了好看而把身子勒得太紧了不舒服。 李殷觉得好奇,仙儿为何打扮成了大家闺秀了?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于是,他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出了西城门,却见仙儿已换回了原来的衣裳,而那男子却还是一身淡青色的薄衫。他拔了剑和黑影儿激战在了一起,一群官差也在逐渐靠近…… 李殷眨了眨眼,一切又都不见了。沿着官道走了不到两刻钟,就看见了一片竹林。 进了竹林,李殷有些恍惚,就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小娘子不如上个漂亮,还不知道值多少钱。”一人说道。 “这你放心,只要得手了,买卖的事交给我就好,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另一人说道。 李殷心头一惊,他们要卖谁?是仙儿吗? 他晕晕乎乎穿过了竹林,居然有一处院落。 翠竹阁! 李殷趴在墙头看去,仙儿正和那名青衫男子在练剑。他们一起住在这儿?他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李殷觉得心里酸酸的,跃上院墙,来到后院。只见那秋千正独自荡漾着,还有湖边的扁舟,还有……西边山脚下的孤坟。 花无忌之墓!花无忌? “无忌!” 是仙儿的声音!李殷心头一颤,寻声跑去前院,就见仙儿的剑正刺进了那青衫男子的胸前。 男子看向李殷,拼尽了最后一口气说道:“仙儿……拜托你……” 他还想说什么,又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使得他已说不出话来。他手中的剑也撑不住了,双眼凝视着仙儿,整个人向后倒去。 仙儿悲痛地看着手中的小贝从男子胸口退了出来,带出一片血泉。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将剑摔成了两截,拉着男子的手一起倒了下去。 “无忌……无忌!”仙儿哀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竹屋格外悲凉。 “仙儿……仙儿……”李殷也跟着落泪了,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也跌坐在了地上。 欧阳清风跟了上来:“你还好吧?” “欧阳前辈?” 欧阳清风递过来一只酒葫芦:“今天是仙儿大喜的日子,你怎能不吃她的喜酒?这是仙儿特地给你准备的,还有这只烧鸡,让你吃完了在这儿歇息一夜,不要再纠结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我想起来了……”李殷接过葫芦,大饮了几口,泪水又夺目而出:“我想起了江湖客栈的一切,我想起了翠竹阁的一切,我想起了襄州城的一切……仙儿……仙儿为了我……付出的太多了……” “仙儿不需要你想起她,只是不想看着你因为没有记忆而痛苦。杜如海说,也许强烈的刺激可以帮助到你,仙儿也就不惜一试。” 李殷再次泪目:“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害她等了我那么久……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欧阳清风也拿起腰间的葫芦吃上一口酒:“人生就是如此,总是有诸多遗憾。” *** 李东升牵着穆仙儿来到了天字一号房。他看着满屋的喜字和床边的红烛,一时无比愧疚:“仙儿,对不起,都没能给你一个家,只能在客栈里成亲,只能把客房当我们的新房。” 穆仙儿笑着握住他的手:“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倒是我,一直都对不起你。包括今天,我们大喜的日子,我都在尽量还原当年和李殷成亲的情景,试图帮他找回记忆。” “李殷?那人真是李殷?” “是的,他没死,只是失忆了。” “太好了,哦,我是说,真高兴他还活着。”李东升无比欣喜,可转瞬间又泛起阵阵醋意:“你……那你……还想着他吗?” 穆仙儿帮他取下胸前的红花:“此刻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想他干嘛?来,帮我把头上的东西都摘了,太沉了,脖子都被压酸了。” “好。”李东升心头得到了一丝安慰,麻利的帮穆仙儿卸了妆饰,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子,一时又有些痴了。 穆仙儿双臂搂上了他的脖子,如红葡萄一般润泽的双唇微微一笑:“我好看吗?” “好看。”李东升喃喃答道,感觉心里冬眠已久的那只青蛙又被唤醒了,跳得人心潮彭拜。他深吸口气,激动地将穆仙儿拥入怀里,缓缓地将唇凑了上去。 “咚咚”地敲门声格外刺耳。 两人吓了一跳,李东升后退一步:“谁啊?” “我,有些事。” 穆仙儿抿了抿嘴,怒道:“穆君逸,你晚饭吃多了吧,这时候跑来捣乱!” 李东升得知是穆君逸,自然不敢怠慢,忙跑去开了门:“大哥,有什么事吗?” 穆君逸露出难得的笑脸:“我和婉茹商量了,明天一早就回夷陵去,等柳絮做完月子,至少得在夷陵过完年了再看会不会过来,穆宅就留给你们帮忙打理着。你的人也都给你留着,还有我师父,也会留下。” “行了,知道了。你可以滚了。”穆仙儿在梳妆台上梳起头发来。 “哦,大哥一路保重。”李东升赔着笑,等着关门。 穆君逸却不急着走,他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件用黄丝帕包着的东西来递给李东升:“呃……这个送给你,其实……也不是送,应该叫完璧归赵,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当年捡到了,就一直保管着。” 李东升满脸疑惑:“我的东西,什么啊?” “呃……好像是一本什么秘籍,拿去和仙儿慢慢练吧。”穆君逸摸了把脸,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不过,仅限于和仙儿练,否则……我的剑绝不客气。” “哦。”李东升连连点头,见到穆君逸离去,才缓了口气。 “什么东西啊?”穆仙儿将一头秀发甩到身后,看着李东升一脸紧张的样子,满脸不屑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怎么都那么怕我大哥啊?一只臭乌鸦,有什么可怕的?” “别这么说大哥。”李东升劝道,拆开外面的丝帕,顿时大吃一惊。原来竟是一本书,而书封面上几个字正和了今晚的场景。 “《春宫图》?”穆仙儿也是一愣。 “呃……呵呵,我听说大婚之日,是有些父母会把这种书送给子女,没想到……大哥也是有心了。”李东升摸了摸通红的脸:“大哥一定也不好意思,所以才借口说是完璧归赵,这……这怎么会是我的东西呢?我何时会看这些淫词艳本?” 穆仙儿憋着笑听他一番解释,也跟着附和道:“谁知道穆君逸那家伙在哪儿弄的,我都说了嘛,他看着一本正经的,肚里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肠子哩。你知道吗?那柳婉茹是如何成为我嫂嫂的?” 李东升摇摇头:“我当然不知。” “好,我以后慢慢给你讲。”穆仙儿一把将书拿过来,已上了床:“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就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了吧。来,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看看这是一本什么秘籍。” “好。”李东升一时又激动起来,跳上床去,两人一直看起书来。 第415章 压力山大,自寻烦恼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寒风呼啸了一夜,终于吹来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将天地连成了一片。 李殷抬起手来,正欲敲门,门却开了。 穆悠笑道:“这么冷的天儿,大清早的就往我这儿跑。” 李殷脸冻得通红,双眼也有些红肿,他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揉搓着双手道:“我昨天去了翠竹阁,一夜未睡,以为可以借酒浇愁,没想到还是需要一个朋友聊聊天。别人都说你一直行踪不定,我还怕你不在呢。” “知道你会过来,我怎会不在?进来吧。” 李殷微微一愣,这话穆悠说过好多次了,每次自己心里有烦恼想找人倾诉,他总是能提前预知一样,早早地就等候在此了。 随穆悠进了书房,只见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炭火上还支着一个三角架,上面放着一个小锅,热气从锅盖缝里冒了出来,香味扑鼻。 “这又是什么?”李殷在火边的小凳上坐下,好奇地问。 穆悠笑笑,在桌上取了碗、勺,在锅里舀了大半碗递了过去:“吃一碗吧,我赶早去买的小米粥,一直热着,想着你昨天定然吃多了酒,胃里怕是不好受吧。” 李殷接过碗,轻轻地搅拌着,眼中又泛起了泪花:“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穆悠也用长勺子搅拌着锅里的粥,微微摇头道:“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你应该只记起来了有关仙儿的一切,并没有记起我,要不然,你不会来找我。” 李殷烤了火,又吃了几口粥,脸色也好了不少,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他感激地看着面前的挚友:“没错,我只是记起了在襄州和天圣宫的一些事。至于我们在长安是如何相识的,还有我和仙儿在夷陵是如何帮你的,都还没有什么印象。” 穆悠笑笑:“这又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只要你现在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仙儿也已经嫁人了,你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又何必还为了一段回忆而伤感呢? 秀珍说,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她问了你,你说,没有回忆让你感到很痛苦。如今,你既然记起了一些事情,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深深地爱过你,也就够了。别再想了,好好珍惜眼前的人吧,这几年来,你身边有雪燕,有欣妍,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若干年后,这些不也就成了你的回忆吗? 行了,回去吧,雪燕不知在家担心成什么样了。回去好好睡一天,明天杜老先生六十大寿,你不是还要去帮忙吗?” 李殷放下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真不愧是钦差,倒是很会安慰人。好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在这儿待久了是不是会影响你办公了?那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等等,外面雪越来越大,这把伞拿着吧。”穆悠追到门口,撑开伞递给了他。 李殷欣然接过,转身离去…… “穆悠,穆悠!你可有见到仙儿?”李东升飞跑进来,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如同一个雪人一般。 穆悠大惊,起身拿起床边的鸡毛掸子就朝他头上身上扫去,嘴里也抱怨道:“你傻啊?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找福伯要把伞?雪一化你全身还不都得湿透了!” “仙儿……仙儿不见了。我一早醒来,她不在我身边。去问了客栈所有人,也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我还去了穆宅,欧阳前辈说她在你这儿。”李东升全然不顾身上的雪,在穆悠书房里寻上一番,叹了口气:“看来她一定是去翠竹阁了,我先走了。” “哎,过来。”穆悠一把拽住了他:“这么大的风雪,仙儿怎会独自跑到郊外去?” “那她在哪儿?” 穆悠将他按到板凳上,舀了碗小米粥递了过去:“她替我暗访去了,看看襄州城这些当官的家里都烧的什么炭。” “什么?你……这么冷,你居然还派她出去给你办事?”李东升怒了。 穆悠抿嘴一笑:“怎么?心疼了?放心吧,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李东升松了口气,知道仙儿没事,心情一放松,才感觉自己饿了,于是毫不客气地把锅里的粥吃了个干净。 穆悠挠了挠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可是又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李东升抬手抹了把嘴:“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天,有件事不找人说说,心里也堵得慌。” 穆悠一愣:“昨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东升摸了摸外衣确实都湿了,便脱了在火上烤起来:“其实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穆悠抄起床上的被子给他披上:“心里不舒服?为什么?你……嫌弃她是二婚?” “怎么会?”李东升急了:“仙儿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完美的女子,能娶她也是老天可怜我一片痴心,才给我的这次机会。当年拜你所赐,给我下了药,我早就晕晕乎乎在平康坊失了身了,我自己就已不是……我怎会因为这个嫌弃仙儿!” 提起平康坊的那次“失身”,穆悠忍不住笑出了声:“那……那你是哪根筋不痛快了?” “我……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客栈和仙儿成亲吗?”李东升抿了抿嘴:“这都是仙儿的主意,我当时并没有问原因,对于仙儿的决定,我一向都是如此。可是……她昨晚才告诉我,说她计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李殷找寻记忆。她……她当年和李殷也是在客栈成的亲,那间天字一号房就是他们的新房。我……你说,我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 穆悠淡淡一笑:“那你应该问她啊,看她是把你当成她的夫君,还是把你当成了李殷的影子。” “那还用说?仙儿肯定是把我当她的夫君啊,要不然,她怎会对我说这些?我们昨天还一起……”李东升捂嘴一笑:“你还记得当年你去我寝殿午睡顺走的那本书吗?” 穆悠笑着加了几块炭,故作迷茫道:“什么书?” “就是那本适合男女一起修炼的‘秘籍’。” “哦,秘籍啊?”穆悠大笑道:“明白。你们修炼得如何?” 李东升脸上扬起无尽的惊喜与甜蜜:“当年在天然居被我扔了,没想到被仙儿她哥捡了去。昨晚,大哥还把那本书送给了我,我和仙儿一起……呵呵,你懂的,不给你细说了。” 穆悠满眼鄙视地看向他:“你这儿一会儿忧愁,一会儿高兴,没事儿吧?怎么成了亲,倒变得阴晴不定了?” 李东升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心中还有些疙瘩,还渴望你开导一番的,可是还没对你说个明白,说着说着,自己又都想通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庸人自扰?” 穆悠拿过他的衣裳,帮他烤了起来:“既然是夫妻,就应该相互信任,如果有疑问,当面说出来不就行了,何必揣在心里自寻烦恼。” 李东升:“对你我可以无话不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朋友间本来就应该无话不谈。可是,仙儿不一样,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人。我怎能让她看见我消极的一面呢? 我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仙儿。知道吗?在她面前,对于她和李殷的事,我可是表现得十分大度,这样,她便会觉得对不起我,就会越是对我好,呵呵。” “阴谋诡计啊。”穆悠无奈地笑道。 “那是。”李东升洋洋得意起来,随之又紧张地朝穆悠身边靠了靠:“哎,作为朋友,你可得帮我。仙儿太优秀了,喜欢她的男人可不少。除了来征婚的那些,客栈里面,我看那个毛阿五和石头也是对她死心塌地,还有,你这天眼队里,也有两人对她好像很有好感,昨天我去接亲,他们就当面警告我要对仙儿好。还有李殷……哎,我觉得我压力好大啊!” 穆悠将衣裳扔给他:“我能帮你什么忙?自己的娘子,自己看好了。” “那是必须的!”李东升笑道,突然想了起来:“哎,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啊?说吧,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呃……”穆悠犹豫了:“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原本想告诉你,可是现在又觉得好像不说更好,这样你还能多个朋友。” “行了,爱说不说。”李东升穿好衣裳,走到门口见雪也小多了,于是朝穆悠一瞪眼:“不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该回去陪仙儿去了。哦,你一个人待在这儿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我客栈吃饭,三个铜板的素面管饱,对你,我可以不收钱,哈哈哈哈。” 看着李东升出了院子,穆仙儿笑着取下了面具。 “我以为你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呢。”欧阳清风现身说道。 “师兄?你怎么来了?” “他心急火燎地来穆宅找你,我便告诉他你在刺史府,话刚出口,我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还不知道你和穆悠的关系,所以跟过来看看。” 穆仙儿用火钳扒了扒炭:“我本来是想说的,可是突然觉得他还需要穆悠这个朋友,所以还是留着这个秘密吧。” “逸儿他们天刚亮就走了,他让我问你,你还想让穆悠当多久的官?” “穆悠……”穆仙儿眼中很是不舍:“我不忍心让他死。” 欧阳清风:“可是……也不能让他一直活着。” 第416章 长安往事,秀珍表白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杜如海六十大寿,宅院里热闹非凡,不但有他的亲朋好友和三位爱徒,连曾经得了他恩惠的病人都来了。 吃完了中午的宴席,杜如海担心回春堂无人照看,便命李殷先行离去。李东升夫妇也便谢绝了再留下吃晚宴的好意,一同走了。 “仙儿姐姐,对不起。”沈雪燕背着欣妍,小跑几步追上穆仙儿,双手紧张地揉搓着衣角,慌乱地低下头去。 “哦,雪燕啊。”穆仙儿道:“走吧,刚好顺路。” “姐姐原谅我了吗?”沈雪燕小心地问道。 穆仙儿狡黠一笑:“不原谅又如何?难不成你还准备再耍点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又岂是我的对手?” “雪燕知错了,绝不会再对姐姐动什么歪主意。” “如此甚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走吧。”穆仙儿帮欣妍的帽子正了正,挽起了沈雪燕的手。 李东升故意落后几步,与李殷并排走着,他偏着头朝他看去:“殷兄?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在宴席上你都一直没怎么和我说话。” 李殷微微笑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师父六十大寿,来了那么多人,你想让我当众道明你的身份,让所有人都来拜你吗?” “你都想起来了?你记得我了?” “没有,我也不想了。”李殷一把揽住李东升的肩:“我相信穆悠的话,呵呵,真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兄弟。” “这你也信?”李东升有些怀疑:“我们当年在长安时只是在天然居酒楼结拜而已,当时你化名殷子木,比我大一个月,我就称你‘殷兄’了。难道你还真听穆悠瞎说,觉得自己是殷采女的儿子?” “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反正我现在只是一个大夫而已,而你,也是客栈的东家,也不可能和当今圣上攀上什么关系了。” “那就让我们做一对平民兄弟吧。这可是我一直都梦想的生活。”李东升张开双臂,踏着地上的皑皑白雪,转起了圈:“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李殷也抿嘴一笑:“好啊,那就让我们一起穷开心吧。” 李东升抓起树枝上的雪朝路边砸去:“怎会穷?不是还有穆悠吗?我们三人可是好朋友,没钱用了,找他借。你不知道当年在长安时,他找我借了多少钱!有一次,我不肯借,他居然还跑到你房间里,偷了你一百两银票。” “偷了我一百两?有这事?”李殷一愣:“我以前这么有钱吗?倒是没听他讲过。” “丢人的事,他怎会说。”李东升又凑近了一步:“你知道他在长安时为何会需要这么多钱吗?” “应酬?” “错!”李东升满脸鄙视:“押妓!” “什么?” “穆悠这人以前最好色了,在长安时每晚都住在青楼里,还有一个相好,名叫无双。我倒是见过一次,现在也记不太清了,反正长得确实挺漂亮的。穆悠完全被她迷住了,想方设法筹钱去见她。我一时感动,出了三千两替无双赎了身,可是,到底是风尘女子,薄情寡义,刚得了自由就抛弃穆悠不知去向了。” 李殷有了疑问:“我听百姓们谈论,说穆悠一心求道,所以才清心寡欲,刚到夷陵为官时,还带了家眷,可是没多久便散了,如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真想不到他以前怎会留恋青楼?” “我猜啊,怕是被女人伤透了心了。”李东升感叹道,又满面同情:“前天我大婚,我看你独自离开了,随后穆悠也落泪了,怕是想到了他以前的娘子,所以才会伤感。” “他的娘子?” “他以前说过,他的娘子和儿子都葬身火海,我开始以为是意外,可是听仙儿给我讲,杨国忠也是穆悠的仇人,他们才会一起用计破坏我选妃,如此推断,穆悠的家人恐怕也是被杨国忠害死的。他一定是深爱他娘子的,那个无双应该也是与他娘子容貌或着言行举止相似,所以才会让他动情,结果却是一片真心错付了。”李东升自以为是地推断道。 李殷摇摇头:“不,穆悠他喜欢的人是仙儿,他亲口承认过,若不是因为他们同姓,怕是早就成亲了,估计我都得靠边站。你难道没感觉到穆悠和仙儿他们俩在许多方面都非常相似吗?怕是因为多年的相处才有的默契吧,就跟所谓的‘夫妻相’是一个道理。” “什么?穆悠也喜欢仙儿?”李东升大惊:“真难得我们三个人还能成为朋友,这是因为仙儿结缘吗?不过我现在才是仙儿的夫君,朋友之妻不可欺,别让我因为仙儿跟你们翻脸啊!你倒是有妻女了,穆悠……不行,哎,我们帮他再物色一个吧,总不能让他孤独一生。” 穆仙儿和沈雪燕说着悄悄话,见身后的两个大男人越走越慢,不禁回头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哦,仙儿。”李东升笑道:“我在和殷兄讲以前在长安的趣事。” “过去的事,还想什么?我倒是知道一件更有趣的事。”穆仙儿说着,团起了一个雪球朝李东升扔了过去,正中他胸口。 “打雪仗?”李东升也顺手在路边抓了把雪,笑道:“好啊,连你的夫君也敢打?你别跑!” “看招!”穆仙儿一边躲着,又是一个雪团砸了过来。 “殷兄,快帮我。”李东升尖叫道朝李殷背后躲去。 几人嬉闹着,在寂静的街道上洒下一路欢笑。 *** 几场雪下来,年关也近了,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忙着备年货,只有穆悠却是愁眉不展。 “穆大哥,你忙完了没?”杜秀珍见他终于看完了面前堆成山的札子,小心地问道。 穆悠一愣:“你怎么还在啊?” 杜秀珍嘟起嘴来:“我一直在啊,你说等一会儿,我这都等了半个时辰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去哪儿啊?” 杜秀珍咂了咂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陪我去进香啊。” 穆悠有些头疼:“你去找你雪燕姐姐嘛,干嘛总是缠着我呢?我现在每天都忙着呢。” 杜秀珍满脸委屈:“就因为你忙,所以你才会在府衙待着,要不然我上哪儿去找你去?” “哎,你医馆里不忙吗?还有人等着你看病哩。” “回春堂开了大半年了,我们对这一片区的百姓也都摸透了,其实每天不用两人都守着,所以我和李大哥商量了,每人一天轮流来,遇到特殊情况再灵活调整,再说了,还有杏林医馆的罗大夫呢。今天二十四,是双号,该李大哥守着。” 穆悠来到火盆前烤了烤手:“不是有女子特地去看你的号吗?你不在怎么行?” “我主攻妇科,大多又不是急诊,患者可以择日来看。如果碰到有什么女子分娩之类的急事,不是还有稳婆吗?”杜秀珍解释了一通,再次凑上前去:“怎么样嘛?” 穆悠捂住了头:“你这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别人会说闲话的,我若是再陪你去进香,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杜秀珍却很是开心:“说不清楚就说不清楚嘛,反正我们……呃……你未婚我未嫁……” “打住打住!”穆悠赶紧喊道:“我警告你啊,千万别在我身上打主意!” “可人家就是喜欢你嘛!”杜秀珍也直白地喊道:“自从你当年在长安救了我,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些年来,你离我越来越近,就是老天想给我一次报答你的机会。” 穆悠叹了口气:“想报恩可以,可别动不动就想着什么以身相许,好吧?眼光要放开一点,如今上你家提亲的人那么多,你要像穆仙儿一样,认真选一番,找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人来。” “我找了啊,所以选中你了嘛。”杜秀珍摸了摸羞红的脸:“不但我觉得你不错,连我家人也都特别看好你。上个月我外祖父六十大寿,我祖父带着我两个叔叔也从夷陵过来了,晚上我刚好听到他们讨论你了。 祖父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县令,只是感情方便不太顺,自己的娘子也跟别人好上了,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伴到老的人。 我外祖父也感叹了,说你把襄州治理得这么好,可是自己却没人照顾,实在是让人担忧。 我当时就冲出去了,说,我们回春堂离府衙近,有空我会去照顾穆大哥的。 你猜怎样?呵呵,他们居然异口同声都说好。这不是都鼓励我们在一起吗? 还有我阿耶。虽然我阿耶是入赘的,平日里在家也不爱多说话,可是,他也特别同意我们俩在一块儿……” “胡说!”穆悠打断了她的话:“别人不清楚,杜问枢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同意我们交往?” “知道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杜秀珍急了:“我阿耶平日里对我管教挺严的,回春堂那几个伙计就是他派来监督我的,平日里若有出诊,都不允许我单独去别人家,都得有伙计跟着,更别提和男子单独相处。可是,我说是去找你,我阿耶却非常放心,说我可以和你单独出去玩。这还不是默许了我们可以进一步发展吗? 还有李大哥和东升大哥,他们好像也觉察到了我喜欢你,他们也说了,非常支持我们在一起。” “什么?我是觉得李殷和李东升他们两个最近不对劲儿,原来竟然在忙这些?”穆悠大吃一惊,满是无奈道:“可是,不管别人如何看,我就是不同意。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现在,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第417章 运筹帷幄,白猫断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杜秀珍却是个犟脾气:“我就不,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可是,是否喜欢你,却是我的事,你无法控制我的想法。” “那个那个……秦勇不错,他母亲不是特别喜欢你吗?祝娘子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可是你外祖父大寿,她居然不请自到,还备了厚礼,那尊玉制的寿桃估计就得五十两银子吧,够他们家生活十年了。她下了如此血本,当真只是为了感谢杜如海培养了你这么优秀的大夫,治好了她腰酸背痛的老毛病?” 杜秀珍得意一笑:“穆大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没错,我很受欢迎的,隔三差五都有人上门提亲。所以你要快些喜欢上我,免得哪天我外祖父他们一时脑热,给我把婚事定下来了,那你可就没戏了。” 穆悠却道:“求之不得。” “哎,那天你又不在,你怎么知道祝大娘也上门提亲了?”杜秀珍疑惑了,旋即又茅塞顿开:“穆大哥,你是不是在襄州城各处都安插了密探,所以才会无所不知?” 穆悠笑笑:“那是当然。” “那……除了我和李大哥,还有谁是密探?东升大哥是不是?还有仙儿姐姐,仙儿姐姐那么厉害,她是不是?”杜秀珍小声问道。 穆悠拢了拢火:“既然是密探,当然不能告诉你。好了,你快走吧,一会儿孟云卿还要过来和我商议要事。” “又骗我!不走。”杜秀珍耍起赖来。 “使君。”孟云卿却是来了,看了一眼杜秀珍,微微后退了一步:“哦,我一会儿再给你汇报。” “正事要紧,说吧。”穆悠抓住机会朝杜秀珍笑笑:“走吧,我真是有事要忙。” “哦,那我有空再来找你。”杜秀珍倒也深明大义,不再纠缠,迅速跑了出去。 “哦,不知这些穆兄都看完了没有?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孟云卿问道,整理着书案上的文书。 “很好。雷刺史除了人有时候迂腐一点,其实还算得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这大半年来,把襄州治理得很不错。我本来就是奉旨来督办襄州事宜,真正要靠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地方官员。 如今,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翻了年,也就两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等到任期一满,我就走了。我只是希望到时候我不在,各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就好。” 孟云卿笑笑:“刺史最近亲自下各县走访,把襄州暂时交于了我,我也感觉压力山大啊。要想管好一个州,确实太不容易了,可是只要所有人各司其职,也就轻松了不少。 刚刚永清县陆县令来报,吐蕃派了一小队士兵在边界骚扰百姓,试图引起争端,却被当地民壮就地剿灭。令狐县尉和东方盟主闻讯,又抽了五千人驻守到了永清县西郊。” 穆悠默默地看着墙上的地图:“吐蕃当时出动了多少人?” “二十人。” “我方呢?” “一百人。”孟云卿满意地笑道:“从发现骚乱到剿灭敌军,总共不到一刻钟。 陆县令到任后,把永清县治理得焕然一新,征召了大量民壮,平日里由东方盟主加以训练,看着是普通百姓,可是遇到敌人就是凶猛的勇士。 这次怕是吐蕃的一次小试探,没想到我方兵力充足,所以并不敢贸然出动。” 穆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两军交战必有伤亡,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只有我们团结一心,用实力让敌方畏惧,不敢贸然出兵,争取相对的太平,这才是我想做的。” 孟云卿满脸欣慰:“这也是我想做的。虽然大唐经过这次动 乱怕是很难回到开元盛世了,可是能尽我们的力量,为我们所管辖的百姓多争取一方乐土,这也就不枉我们十年寒窗,不枉我们得了大唐朝廷的俸禄。” 穆悠笑笑:“吐蕃历来野心勃勃,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像这种试探必是家常便饭。他们说不定还会再派出细作混进襄州城来,毕竟这里是整个州的核心位置。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永清县那边有陆逊和东方宏他们坐镇,必要时还会有武秋柏的军队去支援,我很放心。而襄州城里的细作,才是重点需要防范的。如若不然,让祝江那样的白蚁混进来,再高的堤也终将毁于一旦。” 孟云卿认可地点点头:“你不是招募了大量密探吗?放心吧,我相信这一千双分布在襄州城各处的眼睛,一定会及时甄别异样,保我襄州太平。” 穆悠又有些飘了:“那是,我看人最准了,我亲自选的人,怎会让襄州百姓失望。” 孟云卿笑笑:“好了,说完了正事,你快去忙你的私事儿吧。我觉得杜大夫挺可爱的,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还装什么?以前是谁在长安时夜夜留宿青楼的?如今还装模作样修什么道啊?还不近女色了?” “哦,我还要去找徐县令有正事,先走一步,帮我把火熄了啊!”穆悠见孟云卿也来凑热闹,赶紧找了个借口闪人。 …… 襄州城县衙,徐泺正认真批阅完手下各乡上报的札子。他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又伸出一只拳头朝自己肩上捶去,想是坐久了有些不舒服,可是不知是穿多了不方便,还是写久了字手臂软,一时却连着几下都没能够到后背处。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一对拳头如雨点般均匀地落在了他的肩背部。徐泺甚是满意:“嗯,力道不错,再往右一点儿,哎,对对对,就这儿。嗯,舒服!我这肩啊,一到冷天就犯病,没想到你还会这手法,暖暖的,觉得有一种气流顺着肩就下去了,把我的脉络都打通了。” “明府,茶来了。”一个小厮端茶进来,瞧见徐泺身后的人,大吃一惊:“你是何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徐泺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厮,脸色大变,转身看去,更是吓得“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地:“使君恕罪,我……我以为是……” “哎,你这是干什么?拜年还早呢。再说了,我们同为县令,论级别你还是上县县令,可是六品,比我的七品芝麻官还大,哪能行如此大礼?”穆悠一把将他拉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居然让钦差给自己捶了背,这让徐泺的心里如打鼓一般,震得说话也不利索了:“不……不知使君驾到……有失远迎,多多恕罪。呃……不知使君前来,所为何事?” 穆悠随手翻着书案上的札子:“没什么事。就是想随处转转,没想到就转到你这儿来了。” “哦,今年的税收和襄州城的人口变动等情况我都统计好了,上报给了司马。” “好。” “明府,明府,禀告明府,外面有人告状。”一名衙役喊道。 徐泺朝穆悠歉意地笑笑:“使君请稍候,我先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百姓的案子要紧。” 徐泺来到大堂,宣了相关人员上堂,问了经过。原来就因为一位姓王的老汉误钓起了一条鲤鱼煮了汤,刚好被邻居冯六郎看见了,于是便将整锅汤都端来了县衙告状领赏。 徐泺看了看锅里的鱼,因为是整条炖的,所以很清楚便可以分辨出确实是鲤鱼。 “明府恕罪啊,老叟……岁数大了,眼睛也花了,一时没能看清,以为……以为钓的是鲫鱼。”王老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努力为自己争取着生机。 徐泺看着堂下发须苍白、衣衫褴褛的老人,一时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大唐律》里面明文规定了:百姓捕到鲤鱼需立即放生,禁止贩卖食用,违者,一经发现,重责六十杖。 六十杖!真打下去,这老人必死无疑了。可是不罚,这么多人看着呢,岂不是明显袒护罪人? “哟,审案呢?”穆悠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大堂。 “放肆!” “大胆!” 两边的衙役将杀威棒敲着地面,冲闯上堂的布衣书生呵斥道。 “使君?”徐泺赶紧起身,朝左右挥挥手:“都住手,是钦差!” “拜见钦差。”所有人一愣,连连见礼。 穆悠来到跪着的二人身前,端起锅来闻了闻,忍不住舔了舔嘴:“什么东西啊?还挺香的!” “呃……是一位老人眼花,误把鲤鱼当成鲫鱼煮了汤。”徐泺说道,揣测着穆悠的意思。 “大胆!”穆悠却怒了:“我大唐天子姓李,鲤鱼与李同音,早就有明文规定禁食鲤鱼,谁还敢知法犯法?” “使君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王老汉瘫倒在地,后悔万分。 围观的百姓都议论纷纷了:如今这世道,真是命如草芥,一个人的性命居然还不如一条鱼。都说这钦差爱民如子,可是律法摆在那儿,怕是也不得不依法行事了。 就在众人为老人悲痛时,穆悠却突然将锅里的鱼捞了起来,小心地平放在地上,问道:“这是鲤鱼吗?我怎么看着像是鲫鱼?” “是鲫鱼吗?”徐泺也挠了挠头,揉了揉眼睛。 “来人,去找一位最爱吃鱼的来,一问究竟。”穆悠朝众衙役吩咐道。 “最爱吃鱼的?谁啊?”小捕快愣住了。 穆悠鄙视地斜了他一眼:“猫啊!猫虽然抓老鼠,可是最爱吃的可是鱼!” “呃……是!” 不多时,一只大白猫便被抱了上来。穆悠接过,摸了摸它的头:“去看看,据你以往吃鱼的经验看,这是什么鱼?” 白猫闻到了腥味,早就按耐不住了,挣脱了穆悠的手,扑到鱼上便大吃起来。 “使君,这可是证据,再吃就没有了。”告状的冯六郎急了。 “嘘,本钦差正在认真观察。”穆悠说着,慢慢朝白猫靠近,最后整个人也坐在了地上。 本来就只一条六七寸长的小鱼,又煮烂了,被猫一顿操作,早已支离破碎,没了形了。 白猫想是吃饱了,丢下零星的几根残骸扬长而去。 穆悠终于站了起来,郑重宣布道:“经过本钦差仔细观察,现在可以得出的结论是:这锅里的汤无毒!” “无毒?” “不是辨鱼吗?怎么验毒了?” 众人再度哗然。 穆悠全然不顾,端起了鱼汤来一顿豪饮,然后抹了把嘴,打了个饱嗝:“嗯,好喝!” 第418章 医患纷争,天眼密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明府,明府冤枉啊!”外面又有人哭喊道。 徐泺回过神来,冲地上的二人挥挥手:“都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退下!” “是。”王老汉知道捡回了一条命,赶紧将地上的鱼骨头一把捧到锅里,撒腿就跑。 冯六郎知道领赏无望了,也起身退了出去。 徐泺一记惊堂木拍在案上:“何人鸣冤?报上名来!” 一男子早从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到堂下跪着了,听见县令发问,赶紧抽泣道:“在下姓宋,排行老二。” “你有何冤屈?” “小的状告回春堂大夫李回春,草菅人命,治死了我阿耶。” “什么?”徐泺大惊,朝正欲离开的穆悠看去,见他也止了步。 “我阿耶素有痰疾哮喘,一到秋冬便会加重,每次都是找的杏林医馆的罗大夫帮忙医治。今日一早,我阿耶又喘的厉害,去了杏林医馆,罗大夫出诊去了,听人说回春堂的李大夫也是医术精湛,为了阿耶尽快摆脱痛苦,我便去请了李回春。可是……刚吃了他开的药没多久,我阿耶……我阿耶竟然呕吐不止,而后面色青紫,没了呼吸。求明府帮小民做主啊!” 徐泺看了眼穆悠,朝左右吩咐道:“来人,去回春堂传李回春。” 穆悠不动声色地来到宋老二身边:“你先起来吧。” “是。”宋老二擦了把泪,站了起来,双眼红肿,尽显悲痛。 “来人,把尸首抬上来。再去杏林医馆请罗大夫过来问话。”徐泺又道。 不多时,李殷随衙役小跑进来,瞟了一眼穆悠和宋老二,揖手道:“在下李殷,字回春,拜见钦差、县令。” “李回春,你还我阿耶的命来!”宋老二突然发狂般朝李殷扑了过去。 “放肆!公堂之上,不得无礼!”徐泺一记惊堂木下去,众衙役也立即把人拉开。 李殷整了整衣衫:“一个时辰前,我确实给宋阿伯看过病,还开了方子,可是至于他是吃了什么突然毙命,还有待查证。如果是李某用药不当,害了人性命,李某任凭明府处置。” 徐泺知道李殷和穆悠是好友,转头看向穆悠:“使君觉得呢?” “这案子徐县令审就行了,我旁观即可。”穆悠说着,退到了一边,偷偷打量着围观的百姓。 “在下杏林医馆罗天佑拜见明府。”罗天佑说道,只见一具尸体也抬了上来。 仵作先行查看一番,对徐泺道:“回明府,死者为大致五十岁左右男子,死因为中毒身亡,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刻钟前。” “所中何毒?”徐泺问道。 “暂且不知,还有待查证。”仵作说着,见罗天佑欲上前查验,赶紧盖好了白布。 李殷揖手道:“敢问差大哥,可有去他家取药渣?” “药渣来了。”又一名官差抱着一个药罐子跑了进来。 顿时整个大堂都充满了药味,众人无不纷纷掩面,穆悠眉头微皱,呕了两下,好在还没有吐出来。 “罗大夫,你看看这药是否有问题?”徐泺问道。 罗天佑不便再去验尸,只得接过药罐用筷子在里面扒着,嘴里问道:“死者临终前具体是什么症状?” “呃……阿耶先是说舌头发麻,然后手也麻了,我正准备给他按摩一下,他便呕吐起来,然后整个人抽搐了几下,面色逐渐青紫,便再也喊不应了。”宋老二说着,跪向一旁的尸首,又低声抽泣起来。 “附子中毒!”李殷揖手道:“回明府,死者应是服用了过量的附子中毒身亡。附子本是一味回阳救逆的药,但是剂量把握不好确是剧毒,轻者身体麻木,重者呼吸抑制可至死亡。可我给他开的药中却无附子,不知他是否自行误服。” “找到了。”罗天佑用筷子在药渣里夹出了五块比铜钱略小的东西来:“这些都是附子,如此剂量,必死无疑了。” 李殷大惊失色,他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来递给罗天佑:“这是我早上开的方子,我们回春堂向来药方都是写两份,一份交由病患去购药,另一份在医馆留存。方才差大哥来找我,说我早上给别人开错药吃死人了,我早上就只看过宋家的新病人,于是便将留存的药方带来了。” 罗天佑仔细看过药方,又在药罐里翻了一通,朝徐泺道:“回明府,除了附子,药渣和药方上的药都对得上,也确实对症。” 徐泺揉了揉太阳穴:“宋老二,你是拿哪张药方,去何处买的药?” “哦,药方还在这儿呢。”宋老二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 罗天佑仔细看过,将两张药方一并呈上:“明府,两张药方都对,李大夫开的药没问题。” “那里面的附子从何而来?只能是抓药的问题了。你这药是在哪间药铺买的?”徐泺问道,知道与李回春没太大关系了,终于缓了口气,他再朝穆悠看了一眼,见他捂着胸口,好像仍然不舒服的样子。 “回明府,药就是在回春堂买的。”宋老二答道。 “来人,把抓药的伙计带上堂来问话。” “明府且慢。”李殷喊道,再次揖手道:“我们医馆伙计抓药,一般都是按照药方,两人再三核对,若是药方字迹无法辨识,都会拒绝卖药,以免出错。现如今,药既然没错,为何会多出过量的附子?店里的三个伙计也是多年的老人了,虽然不会诊病,可也是熟识药理,怎会平白无故往里面多加一味附子呢?” “说得没错啊!” “有道理!” “不会是有人故意投毒吧?” 看热闹的百姓见李殷分析得透彻,也都帮着断起案来,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肃静!”徐泺又是一记惊堂木:“宋老二,你家可与人结了怨?” “没有没有,我们一直和和气气的,和街坊邻居连架都吵过。” “那你这药是谁煎的?” “是草民亲自煎药……”宋老二回道,突然吓得连连摆手:“明府,我绝不可能自己给父亲下毒啊!” “没说是你。”徐泺瞪了他一眼:“当时你周边还有何人?可有人靠近过药?你从买到药,到煎药,再到给你父亲服用,这期间这药可离开过你的视线?你好好想想,把整个经过详细道来。” “靠近过药的人?”宋老二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番:“明府,我想起来了。当时在杏林医馆见罗大夫不在,我本来是准备在门口等的,这时候过来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他说,回春堂的李大夫也是名医,我想着阿耶的病最好不要耽误,这才去的回春堂。 后来,在我煎药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又是那人,他问我是否有房子出租。我便带他看了看我家的空房子。当时阿耶在卧房听到了声音,问我是谁,我去阿耶跟前说了几句话。如果说这药离开了我的视线,那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 徐泺点点头:“那个穿斗篷的是何人?如今在何方?” “这……”宋老二一愣:“他嫌我家的那间房采光不好,不愿租,就走了。” “是何长相?” “这……他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还用围脖护着脸,缩着身子,我确实无法形容他的长相身高。” “看来此人才是疑犯。你再好好想想,那人大概多高?多大岁数?斗篷的颜色、料子如何?” “哦,白色的……白色的斗篷。什么料子?好像……好像是布料?不,有些反光,应该是绸缎面儿的。”宋老二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了。 徐泺一拍惊堂木:“来人,去城里所有布庄和药铺仔细排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 “是!” “慢着!”穆悠急忙喊道,朝徐泺道:“徐县令觉得凶手的动机何在?” 徐泺揖手道:“此人绝不是要毒杀某人,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要对付回春堂,回春堂是我们襄州城县衙出了一半资金兴办的,李大夫更是钦差好友,如果连回春堂都毒死了人,那整个襄州都可能人心惶惶。所以,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敌国的细作,最终的目的是让襄州大乱。请使君给我三天时间,徐某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 “好,分析得好!不过,徐县令忘了一件事———整个襄州城里还有天眼密探呢。”穆悠笑道,抄起惊堂木重重地拍了下去:“给我拿下!” “是!”人群中,吕毅伸出脚就朝旁边的年轻男子踢去,男子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林元风见状又一脚踩上了他的背,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背上。吕毅便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段绳子来,把他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不但是所有围观的人,连那年轻男子也是一愣,片刻才大喊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穆悠干呕了几下:“凶手已缉拿归案,还请徐县令慢慢审问。” “是他?” 穆悠点点头:“这几天一直有密探来报,说他常常徘徊在回春堂外面,还曾到药铺去买附子,因为此药有毒,购买量也有限制,所以各个药铺的伙计也都把他的外貌特征作了记录。搞笑的是,他倒是很会乔装,以不同的妆容跑了五家店,才集齐了他认为可以达到毒性的药量,然后搜寻到合适目标,乘机下毒。” 李殷愣愣地看着穆悠:“既然你早就盯上他了,为什么不早点儿……” 穆悠见李殷说话,便大步朝他走了过来,可是到了尸体面前却一不小心踩了上去。 “啊!”随着一声尖叫,地上的尸体猛然坐起,甩起手来。 “这……这……这……诈尸啦!”看热闹的人被吓退了好几步。 穆悠怒视着“尸体”:“你怎么回事?我让你活过来了吗?” “不是……手,使君踩到我手了,疼!”“尸体”擦了把脸上的青紫,尴尬地笑道:“那我可以做密探了吗?” “演技太差,还有待观察。” “那我呢?我应该行了吧?”宋老二满脸兴奋:“我为了襄州百姓,可都不孝了。” 穆悠同样满脸鄙视:“太浮夸了,感情还不够真实,也有待观察。” “那我呢?”仵作也凑了上来,怯怯地看了一眼徐泺,慌乱地低下头去。 第419章 穆悠有喜,李殷病愈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徐泺知道又被穆悠戏弄了,松了口气,让人将细作关押,呵退了围观的人。 “这次案子我只是将计就计,除了宋老二和扮演尸体的人,还有仵作,其他人均不知真相。可是大家都能够从容应对突发状况,冷静分析整个案情,实在是可喜可贺。这让我……哇……”穆悠不忘点评一番,可是没说两句,又突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使君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徐泺关切地问。 “没事儿,就是刚才端上来的药味太重,让人作呕,此刻想起来还是有些想吐。”穆悠说着拍着胸口,很是难受。 徐泺大惊失色:“不会是刚才喝了鱼汤吧?” “应该无关,今早起床后就吐了两口酸水。” “使君,让罗某为你诊治一下吧。”罗天佑也露出担忧的神情。 “不用不用。”穆悠连连摆手。 “讳疾忌医吗?我给你看看吧,又不收你诊金。”李殷也不和他客套,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穆悠看着李殷在自己的手腕处各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双手同时握住了手腕,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便知道他定然也是发现了自己的独特脉象。 “怎么了李大夫?我的病严重吗?” “啊?”李殷猛地后退了一步,满面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好友:“你……哦,使君想是近日公事繁忙,饮食不规律,有些脾胃失调。所幸并不严重,也无需汤药,以后多注意,少食油腻之物,多休息,不日后定能自愈。” “好。”穆悠笑笑:“前段时间也确实没休息好,我得了本秘籍,甚是有趣,每晚都会练上两招,没想到自己倒是中招了。” 李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来:“还是要注重劳逸结合。最近我也忙,都不记得上次邀你赏月是几时了?” 月事几时?穆悠当然读懂了他的暗语,笑道:“还是上个月二十二那天陪你吃了酒,算来都有一个多月没约了。这几天把该忙的事也都忙完了,只要你得空,我随时奉陪。” “好。”李殷浅浅一笑,想到听李东升提过新婚夜穆君逸送了《春宫图》的事,便道:“知道你一心想求仙问道,但这几天既然身子不适,那什么秘籍还是不要练了,好好休养几个月。” “知道了,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看着穆悠离去,李殷和罗天佑也告退了。 李殷失魂落魄地走着,断了的记忆突然又因为一个特殊的脉象连了起来。 长安,夷陵,穆悠……仙儿……如今,一切都拨开了迷雾,重见光明。 李殷心中一片欣喜,更夹杂着说不出的悲痛。仙儿,这些年来,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可她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还在默默地以朋友的身份开导我…… “回春,没事吧?”一人问道。 李殷回过神来:“二师兄?” “听说你惹上了人命案,我很担心,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一切都在钦差的掌控中。”李殷说着,突然一把抓住杜问枢:“二师兄,我记得当年师父教我把脉时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人身体特殊,从外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他们的内脏却是与常人相反,俗称‘镜面人’,不知师兄在行医时可曾遇到过?” 杜问枢点点头:“见过。不过没人愿意被别人当成另类,所以对于此类人,作为医者理当严守医德,替她保密。” “那……这类人多吗?” “百年难遇。” 李殷激动地看着他:“那你可曾给仙儿看过病?又可曾给穆悠看过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问枢淡淡一笑,反问道:“你回春堂的第一个病人就是穆娘子,怎么,刚才又给穆钦差看过病了?” “是。他……她有点不舒服,我替她把了脉。” “脉象如何?” “如珠走盘,可是却又不见痰饮、实热之症,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喜脉。”李殷满脸茫然:“回春见识太少,当时反而倒是不自信了,好在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来,所以暗中询问了一番,才可以断定她的身份。” 杜问枢叹了口气:“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当年我父亲六十大寿,我带着秀珍去了夷陵,她偏要去感谢穆县令在长安的救命之恩。去了县衙却见穆县令昏迷不醒,你三师兄当时也束手无策。 我替她把了脉,当时也是困惑了,堂堂县令,脉象不同常人也就罢了,而且居然还是滑脉,你三师兄当时估计没往‘镜面人’方面想,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一直在痰饮、实热上面找原因,所以才会诊不出病因来。” “什么?”李殷大惊,双手握住了杜问枢的肩:“二师兄,你说她是滑脉?她有了身孕?” “她胸口受伤,为止血,服用了三剂我们杜氏医馆的七厘散汤。你知道的,这剂汤药里有三七和血竭,乃孕妇禁忌。当时我给她诊脉时脉象已呈虚弱之象了,还见了红。哎,实在是可惜了。” “仙儿……她居然曾有过我的孩子……我……我对不起她……”李殷哽咽着,泪水湿润了脸庞。 “好了,回春,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今日你提起来我才和你讲讲。哎,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说不明白,我当初还以为欧阳大侠才是她的男人。 哎,那年在客栈,她中了雪中一点红,我和师父去给她解了毒,她当时听说师父收了你这个关门弟子,本来还想随我去拜访你……早知道,我就应该把她带来见你。” “二师兄何须自责。你两次救了仙儿,我已是感激不尽。” “哎,我们师兄弟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上个月师父六十大寿,三师弟吃醉了酒不还感叹了吗?世事难料啊!当初就是大师兄最有出息,成了太医令,可是谁曾想,安史之乱后却在随太上皇西迁的途中客死他乡。”杜问枢长长叹了口气:“如今就剩我们三兄弟了,师父说了,我们相亲相爱,把他的医术传下去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是。” “好了,走吧。” “殷兄!”李东升迎面而来,一把抓住李殷的手:“你没事儿吧?” 李殷浅浅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去回春堂找你,伙计说你被带去县衙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哦,杜大夫。”李东升说着,见杜问枢也在身边,也打过招呼。 “哦,你们聊。”杜问枢往旁边走了两步,却并不离开。 李殷道:“是去了趟县衙,仙……哦,穆悠用计又揪出了一个细作。我今天还要坐诊,没空陪你下棋。” “谁说找你下棋了?”李东升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喏,这个还你!” “什么?”李殷打开一瞧:“头发?” “我昨天没事在客栈收屋子,在仙儿箱子角落里找到的。问了阿五,他说是当年你和仙儿成亲时结的发,这个礼仪,我当然懂,女子初婚才会和其夫君各取一缕头发来绑到一起。 我和仙儿洞房花烛夜时把这事忘了,所以,我今天给补上了。喏,看这个仙儿征婚时送我的新荷包,我也剪了一缕头发,混在仙儿的头发里,绑好了装了进去。呵呵,结发夫妻,白头到老!” 李殷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荷包:“那这个呢?” 李东升轻哼一声:“那是你的头发,我一根根都给你剔出来了。” 李殷匪夷所思:“你是如何办到的?” “我问了福婶,她说当年两剪刀下去,仙儿的头发剪得比你的长了一点儿。我可是仔仔细细一根根对着比的。” “你倒真是有耐心!”李殷感叹道,摇了摇头:“哎,都快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说明我心态年轻嘛,哪像你一样,感觉七老八十……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快当父亲的人了’?” 李殷微微一笑:“仙儿有喜了。” “你……你是说……仙儿……她……呵呵,杜大夫,是真的吗?你们一起都给她检查过了?仙儿,呵呵……”李东升激动不已,见杜问枢也点了头,便不再多说,拔腿就跑。 “来,娘子,小心烫。”锦绣端过来一碗汤。 穆仙儿小心地用勺子搅拌着,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不就是有喜了吗?有必要都这么盯着我?” “哦,主子,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娘子觉得这汤如何?有了身孕口味也是会变的,当年柳娘子怀子玥时就是。娘子若是觉得不对胃口,尽管吩咐。” “好了锦绣,你去帮暖心做饭去吧。”穆仙儿说着,又对欧阳清风道:“师兄,你激动什么?你和锦绣不愿大摆宴席,可是也是在月老庙拜了天地了,是不是也要抓紧些了?要不要我把那本秘籍送给你?穆君逸那家伙来信说柳絮生了个儿子,就我们两个叱咤风云的‘江湖双煞’反倒落后了。” 欧阳清风笑道:“你现在是特殊时期,平日里也该多注意些了。要不要去床上躺会儿?” 穆仙儿无所谓道:“哪儿有这么娇气?我是有喜了又不是残废了。” “仙儿,仙儿!”李东升大叫道跑了进来,一把就将穆仙儿抱上了床:“我还以为你在客栈呢,回来了就好,咱们以后就住这里了,安心养胎。客栈鱼龙混杂,你就别去了,有我呢。你快歇着,呵呵,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做父亲了,我太开心了。” “你开心就好。”穆仙儿抓起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也幸福地笑了。 第420章 仙儿养胎,叔侄相逢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养胎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适,每天睡到自然醒,吃过饭了有锦绣或是暖心陪着散散步,聊聊天,什么事都不用管。除了欣妍周岁去回春堂一起聚了聚,基本都没出去串过门。 新年过得安逸又温馨,可是时间一长,对于向来不受拘束的穆仙儿来说,未免感到有些无趣了。 李殷为她把完脉,微微笑道:“胎象平稳,平日里饮食如何?” “饮食还行,就是吃得比较清淡,油腻的东西吃了就吐,每天也会偶尔呕吐几次。”李殷搂着穆仙儿,无比心疼道:“这有办法解决吗?” “开头三个月孕吐是很常见的,只要吐得不是特别严重,不需要特殊处理。”李殷安慰道。 “没错,我当时怀欣妍时也是如此,三个月后就好了。”沈雪燕也笑道。 穆仙儿打了个哈欠:“吐两次倒是能忍,就是整天闷在家里太无聊了。” “这几个月还是少出去,以免动了胎气,等三个月了,胎稳了,天气也暖和了,再出去吧。”李殷说着,抱起了欣妍:“好了,你休息吧。今日十六,又该我坐诊了。” “仙儿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送你们,顺便也去客栈看看,年都过完了,估计客人也多起来了,不知福伯他们忙不忙。锦绣,暖心,你们在家好好儿照顾娘子。”李东升吩咐道。 “是。” 三人出了门,暖心提起地上的鸡蛋就往外走。 “干嘛去啊?” “娘子,我怕这篮子鸡蛋有问题,万一那个沈雪燕又动了什么手脚,还是丢了吧。” “怎么会?”穆仙儿摸了摸肚子:“你没看到吗,雪燕比我还高兴呢。她以前想把我赶出襄州城,是怕我和李殷旧情复燃,自从我成了亲,她便安心多了。如今,我还有了身孕,更是不会再和李殷有任何机会了。她怎会还不老实,让李殷生厌呢?” “那……我就提到厨房去了。” 穆仙儿:“提到厨房去一锅煮了,然后送到县衙去吧。徐县令每天都会发馒头和粥,还没发过鸡蛋。拿去让那些难民也改善一下生活。对于曾经在我饮食中下过毒的人,我可不会再吃她特意为我准备的东西。” “是。” “锦绣,小钱钱呢?” “赶早出去买菜了。” 穆仙儿凑近一步:“那……欧阳呢?” “去山上打柴去了。” “哦,那我去睡觉了。都怪李殷他们吵我瞌睡,平日里可没起这么早,我要再去睡个回笼觉,都不许吵我。”穆仙儿说着,就欲回房。 “娘子想去哪儿?”锦绣紧跟几步,担心地问。 穆仙儿将眼一斜:“看来李东升说话比我管用啊!我只是有了身孕而已,又不是罪人,难道还要被你们软禁吗?” 锦绣赶紧赔笑:“娘子说哪里话?阿郎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我要去哪儿,你们拦得住吗?” “拦不住。”锦绣往旁边退了一步:“所以欧阳早上出门时说了:仙儿若是实在在家里待不住了,想出去逛逛,只要不出襄州城,就随她去吧。” “呵呵,知我者,欧阳也!我就去刺史府看看,穆悠好歹也是钦差,一晃又半个多月没露面了,也太不正常了。”穆仙儿说着,去钱管家房里翻出了穆悠的衣物,足尖轻点,踏着柱子便上了屋檐,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 四人进了城,融入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殿下,这便是襄州城了。”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男子低声道。 “不错啊,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倒让人感觉有些像当年长安的西市,看来穆悠倒是没让圣人失望啊。 致远,你不是襄州人吗?对这里还熟吗?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吧。然后再暗中观察,看穆悠每天都在忙什么。” 王致远抱拳道:“属下的岳父便在襄州城里开了一家客栈,如果殿下不嫌弃,不知可否移步江湖客栈暂住一晚?” “王将军倒是一点儿也不避嫌啊?就这么直白地给自个儿家里拉生意么?太子微服来襄州已经够委屈了,再怎么也得住个像样的地方吧。”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谄媚地朝李豫弯着腰。 “黑豹,你觉得呢?”李豫问向另一侧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 “既然是微服私访,就不能住得太奢华了,要不然身着布衣住进了太高档的客栈,反而容易暴露身份。” “说得有理。那就江湖客栈吧,也好让致远和他岳父叙叙旧。带路吧。” …… 江湖客栈里一如既往地忙碌,当然了,大多还是来吃素面的客人。李东升换了身旧衣裳,抄起一块帕子,也帮着收拾起桌子来。 “哎哟东家,这过了个年,我感觉你勤快多了。怎么,现在不练字了?”毛阿五打趣道。 “练字只是爱好,挣钱才是王道。我得给我的孩子多赚点儿钱。”李东升说着,将桌椅摆正。 “来两个你们的拿手菜,一壶好酒,送到房间来。”有客人在后院口喊道。 “哦,好哩,马上就来。”毛阿五应道,朝李东升笑道:“那……东家,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去客房忙着去了。” “放心,这么点小事难不倒我。”李东升相当自信,收完了桌子,又提起水壶挨着桌添起水来。 “小二,结账。”有客人吃完面,扔下三个铜板,满足而去。 “客官慢走。”李东升招呼着,去收拾空碗,刚从肩头拉下帕子,却不小心扫落了桌上的铜钱。他捡起了两枚,可第三枚铜板就像故意欺生似的,在地上蹦了两次,径直朝门口跑去了。 “看你往哪儿跑?”李东升嘀咕道,就朝铜板扑了上去,眼看就要抓到了,可偏巧一只脚踩了上去。 李东升便拍了拍那只布鞋:“劳驾,挪挪脚。” 脚后退了两步,李东升终于捡起了铜板。他从地上爬起来,把铜板在袖子上蹭了蹭灰,塞到了钱袋里。然后冲进来的几人一弓腰:“几位客官里面请,敢问是吃饭还是住……” 李东升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张比他自己更惊诧的脸。那张脸以前是那么阳光,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一别多年,他的欢声笑语却仍在耳边回荡: “呵呵,早啊,皇叔!” “皇叔,要不又来杀一盘?” “皇叔……” “皇叔……” 而如今,这人见到自己却沉默了,连这张惊愕失色的脸上也满是疲惫,饱经沧桑。 福伯见李东升发起呆来,赶紧迎上来揖手道:“几位客官快里面请,来来来,坐这张桌,呵呵,这刚来的伙计,没有眼力劲儿,挡着客官的路了,实在是抱歉。呵呵,不知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啊?你还愣着干嘛?倒茶啊!” 李东升缓过神来,给四人倒了茶,飞快地跑去了后厨。 “呵呵,让客官见笑了。呃……你……致远?”福伯对着李豫赔了笑,才扫视他的随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女婿。 王致远微微点了点头,不敢多话。 “王将军,不是说是你岳父的店吗?怎么,不认识吗?”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发话了。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吗?”王致远低声道。 “都坐吧。”李豫左右瞧瞧:“你是掌柜的?” 福伯当然知道此人必是皇亲贵胄,赶紧回道:“是。” “一会儿你们翁婿再叙旧吧,先给我们上吃的吧,他们都吃的什么,给我们也来一份吧。” “他们……哦,他们这都是吃的素面。” “素面?” “呃,素面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三文钱一碗,不知几位客官需要几碗面?” 不耐烦的声音又发话了:“没看见有四个人吗?” “宦丰,不得无礼。”李豫微微一笑:“四碗面吧。” 福伯笑笑:“哦,是,呃……只是本店的规矩,不可剩面,否则就是十倍的价了。” 被称作宦丰的太监惊得直瞪眼:“三十文钱一碗素面?” “宦丰,吃完便是。” “是。” …… “面来了。几位客官慢用。”李东升端着托盘出来,将面摆在众人面前。 “你是这店里的伙计?” “是。” “来了多久了?” “呃……快两个月了。” 李豫偷眼瞟向四周墙上的字画,基本已确定面前的店小二正是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低头吃了口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问道:“每个月多少工钱?” 李东升挠了挠头:“掌柜的能给几顿饱饭,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敢奢求工钱?” “听说襄州来了位钦差,此人如何啊?” “穆钦差可是好官啊,为百姓干了许多实事,深受百姓爱戴。” “哦,那可是百姓之福了。还有房间吗?给我们四间房吧。” “有的有的,我们这就去准备。”福伯忙过来答道,拉着李东升去了后院。 “怎么了,福伯?” 福伯左右瞧瞧,小声道:“这几人可不是普通客人,你别和他们说太多,免得惹祸上身。” 李东升不解:“为什么?” “那身穿褐色劲装的是我家郎子,他老早就跟着广平王去了,马嵬兵变后,广平王成了太子,致远便一直追随左右,平步青云。而此刻,他却听从那布衣书生的命令,可想而知,那书生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就是圣人派来公办的。你啊,还是小心些,免得祸从口出。他们几个你就别伺候了。” “哦,好。那就有劳福伯了。” 第421章 太子驾到,李豫泄密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李豫越想心里越不痛快,几口吃完面,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不等明天了,你们快吃,吃完了我们现在就去刺史府一探究竟。” “是。”王致远和刘黑豹闻言,也迅速解决掉碗里的面,连面汤也喝了个干净。而宦丰想是没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食物,每一口下去都十分痛苦,他偷偷瞟了眼李豫,又不敢剩,只得硬着头皮努力往肚子里塞。 李豫十分不悦:“有这么难以下咽吗?你问他们两个,当年随我守洛阳时,吃过什么?而你,以前随圣人北上灵武,又有多狼狈?别过上了几年安逸的日子,就忘了本。” “是。”宦丰应道,终于强迫自己吃完了面,将汤也喝得一滴不剩了。 李豫命他付了面钱,定了客房,一行人便直奔刺史府去了。 刺史府里,雷鸣等见穆悠总算现身了,纷纷前来拜见。将新一年各县上报的札子一一呈上。 穆悠敲敲书案,捂着胸口道:“放这儿吧,一会儿自然有人帮我看。” “使君可是身体不适?”孟云卿见穆悠说话间有些作呕,关切地问道。 “哦,没事儿。李大夫看过了,说是脾胃失调,过几天就好。” “什么人?胆敢私闯刺史……府……”守门的衙役呵斥道,就见李豫掏出了令牌,不禁把话咽了下去,整个人也跪倒在地。 “太子驾到,还不让所有人出来接驾!”宦丰道,也挺起了胸膛。 “钦差,刺史,司马……太……太……太子来了。”一个小衙役正准备出去,见到了门口的一幕,飞跑回去禀报。 “什么?谁来了?”雷鸣大吃一惊。 “太子,还带着三个随从哩。” “你没看错?” “有令牌,错不了。”小衙役咽了口唾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慌什么?他又不是故意来为难我们的。八成是去江陵公办,顺道来我们襄州看看。”穆悠说着,又干呕了两下。 “使君,那我们快出去接驾吧。” 穆悠拍着胸口:“你们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容我缓缓。” 众人不敢耽误,飞跑出门。孟云卿偷眼看去,见果然是当年的广平王,便率先跪了下去。雷鸣见状,便知是太子无疑了,也跟着跪在了他身边。 两人一同高呼:“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众衙役也跪地高呼道。 李豫扫视过众人:“穆悠呢?” “呃……穆钦差身子不适,在……在内堂休息。”孟云卿低头回道,紧张地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放肆!太子驾到,他居然敢不出来相迎?实乃大不敬之罪!”宦丰怒道。 李豫咬了咬牙,大步跨进府衙,只朝大堂走去。 穆悠当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忍着恶心出了房门,朝大步而来的李豫揖手笑道:“臣穆悠恭迎太子,太子能来襄州,真是让人……” 穆悠说着,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忍不住又弯腰扶着柱子干呕起来。 “穆悠!”李豫怒道:“我就这么让你倒胃口么?” “放肆!”宦丰也指着穆悠吼道,又朝李豫拱拱手:“殿下息怒,此人狂妄至极,定当严惩不贷。来人,把此人绑了!” “太子息怒!”孟云卿赶紧跪到穆悠身前:“穆钦差今日确实身体不适,并非有意侮辱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你是何人?太子让你回话了吗?” “在下襄州司马孟云卿。” “一个小小的司马,也敢替人出头……咳咳咳……哇……”宦丰说得太激动,一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只咳嗽,咳着咳着,怕是带动胃里的食物也涌了上来,顿时跑到一边,撑着树狂呕起来,一阵酸臭味儿便扩散开来。 穆悠本来只觉得一阵阵犯恶心,还没能吐出来,此刻闻着了这股味儿,顿时也忍不住了,往柱子上一扶,也跟着一阵宣泄。 众人均是一愣。李豫脸上的怒容迅速散去,转现出了一脸担忧。他毫不嫌弃地冲过去替穆悠拍起背来:“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碗水来?” “哦,是是是。”雷鸣赶紧朝衙役挥挥手。 “来,穆悠,好些了没?漱个口。”李豫待他吐够了,将水递给他,还掏出身上的帕子为他擦了擦嘴。 穆悠总算缓过劲儿来,捂着口鼻朝一边指指:“到我院子里去坐吧。我现在就怕闻见异味。” 李豫瞪了一眼宦丰:“你有完没完?要吐滚远点儿!” 宦丰自觉失礼,红着脸退出了院子,只留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和几滩让人作呕的秽 物。 穆悠带李豫来到东边的小院,空气瞬间清新了。石桌旁的炉子上,水刚好沸腾了。 穆悠进屋取来两只杯子和一罐茶叶,在杯子里各放上一些,然后将开水冲了进去,顿时茶香便随着热气弥漫开来。 “我觉得煮茶吃太麻烦了,这么用开水泡了也是一样。来,太子请!”穆悠说着,倒是自个儿先落了座,端起一杯品味起来:“这是前几天赛华佗给他师父拜年,顺道给我带过来的夷陵的茶叶,闻着家乡的味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可是李大夫说了,我现在不能吃太多茶了,也就每天闻闻味儿。” 李豫也落了座,端起茶来吹了吹,小抿了一口,他看着穆悠,表情又严肃起来:“我不知道赛华佗是何人,也不知道什么李大夫。我只知道在一家客栈里,有一个店小二正卑微地给客人端盘子倒水,趴在地上去捡一个铜板。对于这些,你可知情?” “能让太子关心的店小二?”穆悠笑笑:“你说的可是江湖客栈的李东升?” “你知道他?” 穆悠一愣:“那是当然,想当年我们三个在敬玉轩还一起吃酒聊天的,你离京时,我和他还一起给你送别了。” “皇叔……皇叔他……”李豫悲痛地看着穆悠:“你知道他在客栈里受苦,为什么不帮帮他?” “受苦?他受了什么苦了?他以前不是最想过江湖人的生活吗?一直渴望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拿着宝剑,行侠仗义,笑傲江湖。可是,就凭他,我如何放心他去江湖上闯荡,还不如就给他一间江湖客栈,让他一展身手。” “是你安排他在客栈里当伙计的?” 穆悠不满了:“什么伙计?他可是江湖客栈的东家,李东升。名字是他自己改的,他用了以前的字。我动用了一点关系,把他的户籍落在了襄州城里,因为安王李旭早就……死了。” “客栈东家?呵呵,皇叔说话也会兜圈子了,我还以为……我看他穿的破旧,一直忙着,我还问他,居然只是一天管几顿饭,连工钱都没有……对不起啊,刚才有些激动了。” “江湖客栈生意不错,最便宜的素面只要三文钱管饱,很多人都会去光顾。李东升本就心善,能在客栈里救济穷人,不也是大侠风范吗? 他虽然是东家,平日里把店交给福伯打理,可是忙时也会去搭把手,换身旧衣裳是怕干活儿时沾上油污,他平时穿的,再怎么比你这身好吧。再说了,他乐意穿旧衣裳,喜欢给人端茶倒水,你管的着吗?” “我……我这是微服私访。”李豫拍了拍自个儿的衣裳,总算放心了:“看到他还活着,我真的太高兴了。当年捡到了他的玉镯子,随后又在渭河边捡到了永乐姑姑送他的荷包,还在河里捞起了他一只鞋……我以为他已不在世上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他不但活着,还比你活得好。你看到他客栈里的书画没?他至少还能做做自己的爱好,知道吗,我现在每天都在跟他练字。” “你每天都陪他一起吗?”李豫问道,以前李东升说过的话又浮上了心头。 “那是。” “你们……呃……皇叔这人,我觉得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让人受不了———睡觉太不老实了。记得有一次我去宫里找他下棋,玩到很晚,天又下雨了,我就懒得出宫了,他又想听故事,我便和他同床睡了。我给他讲了几个故事,他终于睡着了,可是,不是磨牙就是打呼噜,一会儿踢被子,一会儿说梦话,比外面下雨的响动更大,搅得我是一夜未眠。” “怎么会,你记错了吧。他每天睡觉都挺老实的,从来不打呼噜,更别提磨牙什么的了。倒是我,喜欢踢被子,他夜里都要给我盖几回……”穆悠纠正道,突然住了口,他看向一边沉默的李豫:“你什么意思?” 李豫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呃……还真的在一起了啊?” 穆悠觉得他怕是误会了,赶紧解释:“什么在一起了?我们……我和他……好吧,我承认我们是每天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可……可我们……哎,怎么说呢?” “别说了,我懂。”李豫尴尬地又捧起茶喝了起来,片刻后,朝穆悠笑笑:“其实,以前皇叔就给我说过,他……喜欢你。” “啊?” “如今,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觉得也就没必要再保密了。没错,皇叔他喜欢你,他当年亲口说的。他说你的眼睛很像安王妃,连性子也像。他虽然表面上总爱说你,总是嫌弃你,可是一直默默地为你做了很多。 我给他讲了‘龙阳之好’和‘断袖之癖’的典故,还有我大唐几位皇子宠爱男子的故事。皇叔生怕他对你的情感被外人所知,他们会以此为借口伤害你,所以,一直隐忍着。你每天能去敬玉轩陪他吃顿饭,便足够他高兴好一阵。 如今,他已不是众人瞩目的安王,你虽为钦差,可是马上也要到期了,只要你多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了就好。 呵呵,毕竟人言可畏,我这人还是挺开明的,我能够接受,可是,这世上却总有些人爱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要不,你还是辞官吧,两人找个地方隐居如何?” 第422章 开花结果,想象丰富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穆悠愣愣地看着他,本想解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李豫如今已是太子,人总是会变的,经过这几年的战场厮杀和宫廷内斗,他还是当年那个广平王吗? 于是,穆悠便沉默了,片刻后,他低声道:“这件事,还希望太子保密,我不希望我们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李豫点点头:“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谁是李东升。” “谢太子。不知太子来此所为何事?” “其实,我是奉圣人的命令去江陵暗访的,你应该知道,自从永王谋逆后,圣人越来越多疑,总是担心又有亲王趁机自立。” “既然是要去江陵,怎会跑到襄州城来?好像也不是太顺路嘛。” 李豫笑笑:“从襄州城往东去,经过枣县便是江陵,好像也不是太绕吧?” 穆悠起身深深一揖手:“穆悠何德何能,竟然让太子专程来拜访,实在是不敢当。襄州的各方面情况都汇总了,就摆在书案上,太子尽管查阅。” “呵呵,不用,你既然敢说这个话,想是都没什么问题了,何须我再看。以穆钦差的能耐,怕是自从我踏进襄州的地界,你就知道我的行踪了吧?” 穆悠谦虚地摆摆手:“哪有?太子向李东升打探我,我才知道的。” “所以说你很厉害。我本来是想来求贤的,一路过来,还幻想过你会同意追随我。可是,如今看来,怕是要失望了。” 穆悠也笑笑:“我不愿跟你回长安去,绝不是因为李东升,而是我不喜欢朝堂的尔虞我诈。你现在虽是太子,每日里锦衣玉食,可是,你不一定就过得比江湖客栈的那个李东升安逸。” “是,我虽贵为太子,仅仅只是因为我是皇长子而已,我身后无依无靠,你不知道,皇后每日看我的眼神,她随时都恨不得让圣人废了我。” “呵呵,你又不是皇后亲生的,她肯定容不下你,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荣登大位?若不是她两个儿子都还年幼,太子之位怕是根本就轮不到你。她当年还是太子妃时,就颇具野心,如今贵为皇后,又岂会收敛?你若不是替圣人收复了长安,怕是早就被发配到哪个偏远之地去了。” 李豫欣慰一笑:“跟你聊聊天实在是太痛快了,你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敢说。此刻,我倒真是羡慕皇叔了,能有你陪伴左右,每天定然是无比开心。” “你呢?身边难道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吗?” 李豫眼中一片哀痛:“三年了,珍珠还是下落不明。” 沈珍珠?穆悠听着,倒是一惊,这大唐的皇子皇孙倒还都是情深啊。 “当年杨莲婶婶失踪,皇叔虽然伤心,可是却一直幻想着她能突然回来,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想着她。我也一样,我也希望珍珠她还能活着,也许某一天,她就突然出现了。” 穆悠看着眼前痴情的人,一时也有些不忍:“忘了她吧,你现在是太子了,她怎会不知道你的下落,她这么久了还没来找你,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她已经死了;二是,她根本就不想见你。” “不,还有第三个原因,她怕连累我,怕给我惹麻烦。”李豫眼中浮起一丝希望:“我现在自身难保,她若是回来了,我根本就无法护她周全,等我稳固了地位,等我成了天下之主,她便不会再有顾虑了。” 穆悠为他加了一杯水:“你的意思是,你还想继续斗下去?” 李豫露出一丝苦笑:“我没有退路。” “听说李泌又回终南山修道去了。那你决定找谁来帮你?”穆悠看了看院门,低声道:“难道要找李辅国吗?” 李豫有些羞愧:“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他了,能与皇后抗衡的也只是他。” “哈哈哈哈,这真是一个天下人都不敢笑的大笑话! 李辅国,呵呵,原本就是你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名唤静忠,我以前见过他几次,长得是奇丑无比。 可是,人不可貌相啊,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居然在马嵬坡唆使你父亲暗中指派陈玄礼来了那么一场兵变。不但趁机除掉了所有的杨家人,还劝导你父亲北上灵武,自立为帝。 从此,此人更是平步青云,被拜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开始掌握兵权,赐了李姓,赐名辅国,加开府仪同三司、知内侍省事,封郕国公,成了权倾朝野的人物。如今,更是身居宰相之职,荒天下之大谬。在长安,所有人都尊称他为‘五郎’,听说连太子都叫他‘亚父’了。 哎,给我说说嘛,给太监当儿子是种什么体验?” “穆悠!你……”李豫愤然起身,怒视着眼前的好友:“饭吃多了大不了像宦丰一样吐一场,可是话说多了,有时候是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你为官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穆悠笑道:“当然懂!所以我才只对你说说嘛。凶什么?论身份,我现在也算是你婶婶,你有没有一点规矩?坐!” 李豫无奈地落了座,手指着穆悠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你这样,幸好没入朝堂,要不然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穆悠正想接话,突然又感觉胃里一阵反酸,忍不住又捂着嘴干呕起来。 “哎,还好吗?”李豫又担忧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大夫看了没?” 穆悠拍了拍胸口,神秘地说:“大夫说了,没事儿,过段时间就会自愈。” “是不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穆悠色色一笑:“吃了一颗种子,已经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了,然后会慢慢长大,等着开花结果。” “啊?”李豫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你的幻想症还没好些吗?” “什么幻想症?这是比喻,不懂吗?”穆悠兴奋地一掌拍在李豫身上,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哎,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啊?” 李豫诧异地盯着穆悠:“哪儿来的弟弟妹妹?” “我们练了一本秘籍……” “我就知道!”李豫气愤地指着自己的“婶婶”:“你是不是看了什么所谓的‘奇书’,可以‘阴阳互换’?所以渴望修炼成女体,想为皇叔添个一男半女?” 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穆悠心中想着,不禁笑弯了腰。 李豫却更紧张了:“我告诉你啊,这世上就没有这么离谱的事,什么‘秘籍’,什么‘仙丹’,都是骗人的,有些所谓的灵丹妙药反而有毒,你现在已经有呕吐的症状了,还是早些去找大夫看看,别是中毒了吧。 我知道你和皇叔肯定也想要个孩子,可是……如今连年战乱,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以你的能力,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孤儿吗?抱养一个孩子吧,养大了也能给你们养老送终。反正我李唐皇室人丁兴旺,也不指望皇叔开枝散叶!喂,我给你说话呢,你还笑?记住了没?” “记住了。”穆悠答道,见已把李豫逗够了,也笑够了,便朝院门口指去:“你这两个侍卫也站得够久了,要不请进来一起吃杯茶?” “不用了,让他们守着吧,我们说说话也方便。虽然我现在远离长安,可是一言一行还是有人盯着哩。”李豫说着,很是无奈。 “你是说你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太监?” “他叫宦丰,是李辅国认的干儿子,被派来伺候我的。”李豫拽紧了拳头:“我可以忍他们一年,两年,可是,绝不会忍他们一辈子。我虽然在亚父面前唯唯诺诺,可我绝不是任他摆布的傀儡,他找错人了,总有一天我会好好‘孝顺’他的。” “知道你也不容易,更不简单。今天在这襄州城里,你就好好儿逛逛吧。我保证绝没人打扰你。” “呵,怎么可能?除非你把他关起来。” 穆悠狡黠一笑:“关起来还要他犯罪的证据,多麻烦,最多在他现在正吃着的茶里加一点甜瓜蒂的粉末,让他接着吐呗。” “你……”李豫指着穆悠,竟无语了。 “哎哟,大惊小怪什么?吓我一跳。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你不知道,我也被人软禁了半个多月,今天刚逃出来。” 这么多年了,穆悠就没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吗?不过这脑子有问题,怕是也不好治。李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他一同朝街上去了。 …… 王致远将一包东西呈上:“这是白天在街上买的,不成敬意,也没空来找岳父说说话,还请岳父见谅。都这么晚了,岳父还没歇着啊?” “哦,致远啊。”福伯满面笑容:“呵呵,刚核查了一下账目。” “这客栈不是盘出去了吗?岳父还用操这个心?” “东家念着旧情,还是把我留在店里做掌柜的,呵呵,我当然不能让东家失望了。” “敢问如今的东家是?” “哦,东家有了身孕,在家养胎哩。” “哦,原来如此,是说也没见着哩。对了,岳父,怎么也没见到白天给我们端面的伙计?” “哦,你说东升啊?”福伯想着穆仙儿方才交待的话,呵呵笑道:“他也就白天忙时过来帮帮忙,不住店里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看着有些眼熟,像以前的一位故人,不过应该只是长相相似吧,没有他高贵的气质。要不然他早该认出他来了。” “谁啊?”福伯凑上前去:“那个书生装扮的人,不简单吧?他是……” “哦。不提别人了。岳父最近身体可好?” “我好着哩。”福伯收了账本:“我去把你岳母叫来,整两个小菜,我们边吃边聊。” “好。” 第423章 故人叙旧,恋恋不忘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客堂里一家人叙着旧,旁边房里的宦丰早就沉沉睡去,连黑豹也不知去向了。 李豫突然觉得无比轻松,一时竟有些兴奋地睡不着了。他下了楼来到客房后的院子里,坐在凉亭里发着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寻声望去,原来竟是客栈的后门。 “谁啊?”李豫问道。突然想到和穆悠逛街后分开时他说过的话:晚上睡不着就到后面凉亭里去坐坐,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惊喜?难道是…… 李豫开了门,果然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他一把抱了上去,轻声唤道:“皇叔!” “豫儿!”李东升也有些激动,重重地在他背后拍了几掌,随后把着他的双肩道:“几年没见,都差点儿没认出你来了。” “呵呵,皇叔才叫我不敢认了。真没想到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现在居然会自己挣钱了。” “哎,你觉得那清汤面好吃吗?” “还不错。” “呵呵,那可是我亲手煮的,给你的那碗里多加了一勺肉汤。对你好吧?” 两人来到凉亭,李豫笑着深深一揖手:“多谢皇叔另眼相待,豫儿感激不尽。” “呵呵,都是太子了,还这么贫嘴。”李东升朝他又是轻轻一拳头:“怎么突然来襄州城了?” “圣人命我去江陵暗访,顺道在这里待一天,本来只准备找穆悠叙叙旧的,没想到皇叔也在,真是意外之喜。” “找穆悠?我都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李东升说着,有些生气:“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什么,没准儿又偷偷摸摸下各县去走访了才回来。” “你们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么?” 李东升笑道:“怎么会?我都娶妻了,怎会天天陪着他。” “真的?不知婶婶是谁?可以带我去拜访吗?” “呃……她……你婶婶脸皮薄,不爱见生人,再说,这天都黑了,也不方便。” “不知婶婶叫什么名字?” “这个……不好意思啊,豫儿,我不能告诉你。她说了,要我保密的。” “哦,好,那我就不问婶婶的事了。”李豫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穆悠他的病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就是脾胃失调而致的食滞之症,已经看过大夫了,说是不用汤药,过几天就好。这两天有时候有些反酸,今天在府衙里倒是吐过一次。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东西,平日里见着吃的跟饿狼似的,怕是又没个节制。” 李豫笑笑:“说不定是他夜里睡觉没盖好被子,凉了胃,也有可能会吐。” “没错,有这个可能,他睡觉一直都不老实,总爱踢被子。” “哦,既然不是大问题就好。”李豫轻轻叹了口气,只道是他不好意思承认和穆悠的感情已成事实,也就不当面点破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李东升问道。 李豫笑笑:“挺好的。就是要操心的事太多,太伤神了。” “太子嘛,大唐的储君,你以为会很轻松吗?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大唐重现繁荣。” “当年马嵬驿的事……皇叔还恨圣人吗?”李豫小心地问道。 李东升沉默了,恨吗?小夏子,沈太医,郑明他们难道就这么白死了?可是,恨又如何?他们又能活过来吗? “皇叔,对不起……圣人其实也是不得已……” 李东升抿了抿嘴:“太上皇还好吗?” “哦,好,就是常常想起杨贵妃,独自落泪。” “他岁数也大了,你得空多去陪陪他。” “是。” 叔侄俩回忆着以前的事来,一时又是悲喜交加。 …… 刺史府东边的小院里还亮着灯,穆悠翻着《太白诗集》,似乎正看得入迷。 一道黑影翻墙入院,悄无声息地进了书房,挥起手里的刀就朝穆悠砍去。 穆悠当然早有察觉,微微一笑,只一眨眼的功夫,已不知去向了。 黑衣人一愣,瞬间石化,因为在他身后已有人用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明府,是我。”刘黑豹拉下脸上的帕子来,一时激动地不知还要说些什么。 穆悠将手里的书从他后背挪开,满眼鄙视道:“都多少年了,还是匪性不改?就不知道正大光明地来拜访我吗?非得黑灯瞎火地翻墙过来。” “刘某拜见明府。”刘黑豹单膝跪地:“白天人多,恐有不便,只得出此下策。呵呵,没想到明府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呃……明府可还记得我?” 穆悠笑道:“当年的山大王,我怎会忘?拥山为王,自名为虎,跟我一样嚣张,怎么改名了?” 刘黑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确实太狂妄了,以为夷陵山高皇帝远,无人管束,所以便不顾律法,做了一些糊涂事。 我等得明府恩惠,得以重新做人。我带兄弟们去了长安,听说广平王英明神武,便又赶往洛阳,一直盼着能追随其左右。后来安史之乱,洛阳危急,我带着兄弟们一起抗敌,终于获得了广平王的赏识。广平王说我的名字触犯了高祖父亲的名诲,所以给我改为了黑豹。” “我还以为你这几年带着你的一帮兄弟笑傲江湖,行侠仗义去了呢?没想到居然归顺了朝廷。那你可得当心了,忌讳太多,规矩太多,往往稍有不慎就是大罪。” “是。刘某也就是个俗人,当年走时我不是说了嘛,我喜欢钱财,但是我不会再去强取豪夺,我要光明正大的挣回来。” “嗯,有出息。太子这次暗访能带着你,看来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错。好好儿表现,等着你飞黄腾达了,说不定我还要去投靠你哩。” “哪里哪里,太子特地来襄州便是为了明府而来,如果明府愿意的话……” 穆悠摇摇头:“我不愿意,我这人不怕穷,不怕死,就是怕没有自由。” “呵呵,明白。” 穆悠将一小块儿包着的东西递过去:“别让人察觉我们的关系,快回去吧。把这个丢进那个宦丰房间的香炉里,要不然他就得睡上好几天了,省得耽误太子的行程。” “明府又给人下药了?” 穆悠毫不隐晦:“那是,不能因为换了身份就忘了本嘛。” 两人均大笑起来。 *** 翌日一早,太子一行四人离开了江湖客栈,因为是暗访,所以连雷鸣等人都没敢相送。来的人只有穆悠,还带了一幅字:高山流水。 李东升躲在后厨,待他们走远才敢现身。他跑到穆悠身边:“为什么把我当年送你的礼物又转送他人?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仙儿昨天说你病了,还教我如何回答豫儿的话,是你的意思吗?她现在都有了身孕了,你怎能还给她分配任务?” 穆悠向李东升逼近几步:“有些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要你信任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就足够了。” “好。我不问,但希望你也能真正把我当朋友,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李东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干果来:“这是葡萄干,仙儿这段时间有些孕吐,殷兄说每天吃几颗可以缓解一下症状。你不是也不舒服吗?给你也带了一点儿。” 穆悠接过,朝李东升勾勾手,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怎么了?”李东升跟了过去。 穆悠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李东升笑笑:“我们不是朋友吗?” “就只是因为是朋友?” 李东升一愣:“那还有什么?” “昨日太子告诉我,说你曾亲口对他说,你……喜欢我?” “我……”李东升脸一红,抿了抿嘴:“我是喜欢和你做朋友啊,怎么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清楚我指的是哪种‘喜欢’,为什么脸红?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这次来襄州城就是特地来找我的吧?你一直都想着我?”穆悠将李东升逼到墙角,连番问道。 “你说什么呢?我客栈还忙着呢。”李东升转身欲逃,见被穆悠用手臂拦着,想走另一边,穆悠另一只手臂也拦住了去路。 “不是说朋友之间不该隐瞒什么的吗?我想知道实话。”穆悠将双臂撑在墙上,盯着被自己环绕的好友,期盼着答案。 李东升紧张地左右看看,好在大清早街上还没有多少人,要不然被人撞见,该是多么难为情啊!他想着,耳朵也红了,咽了口唾沫,低声解释道:“我也说不清楚,就是那段时间,仙儿不见了,我……我希望有人陪着。你的眼睛很像仙儿,跟她性格也像,而且也是那么懂我。我……” “就这?” “就这。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听豫儿乱说。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仙儿!要不然,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客栈真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李东升说着,见穆悠还是不让路,低头从他臂下钻了出去,逃也似的进了客栈。 “仙儿。”欧阳清风唤道。 穆仙儿便取了面具,脱了外衣,迎了上去:“师兄怎么还跟来了?不是说好了吗,我就在城里转转。” “李东升心思单纯,你别总是逗他。” 穆仙儿笑弯了腰:“师兄你也听到了?他居然对穆悠一直也恋恋不忘呢?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个‘情敌’,你说,我该如何对付‘他’?” 第424章 辞官归隐,江湖再会 - 毒谋妖女不好惹 - 茹逸君子 春光明媚,微风习习,轻柔地爱抚着整座襄州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冲击着那鳞次栉比的酒楼府苑。 江湖客栈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进进出出的客人各个喜笑颜开,一片祥和。 李殷独自屹立在高耸的屋檐上,看着客栈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将一支修长的金箫横放唇边,然后朱唇微启,箫声悠扬。 李东升在院子里练着剑,见穆仙儿过来,赶紧将大宝收入鞘中,扶她在凉亭里坐下:“仙儿,今日感觉如何?说了让你别到客栈来,这里有我呢,你就在家安心养胎嘛。” 穆仙儿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以我的身手,你完全不用担心,如今已三个多月了,胎也稳了,本来就应该多运动一下。再说了,我也得来监督一下,看你有没有偷懒啊。” “我哪儿有偷懒?在我的努力下,客栈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闲暇时作些字画送到廖氏文斋去,也能换些闲钱,我相信用不了两年,我定能提前还清欠福伯的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穆仙儿依偎在他身边,欣慰一笑:“你不用太刻苦,其实,故意拖着福伯的钱,只是为了证明我是个普通人而已。这几年来,我和欧阳偷偷去接过好几个单子,你难道没听方老伯说书吗?‘黑白无常’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我们可是让那些逃犯闻风丧胆的赏金猎人。” “你的钱你自己存好了,以前我不在你身边,管不了你,可是现在我是你夫君了,我不容许你再去做冒险的事。你就老老实实做客栈的老板娘,让我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李东升温柔地说道,俯身去听她的肚子。 穆仙儿笑着一把推开他:“还早呢,能听到什么?” “东家,李大夫找你。”毛阿五冲过来,见二人亲密,赶紧背过身去。 “你去吧。我也乏了,想去房里睡会儿。”穆仙儿说着,已迅速上了楼。 李东升跑出客栈:“殷兄,有什么事吗?来了也不进去?” 李殷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大宝:“又在练剑吗?” “呵呵,欧阳前辈又教了我一招,还在学哩。” “穆悠请我们一起去翠竹阁踏青去。” “我……我还忙着呢。”李东升背过身去,有些心慌。 “她要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你还要推辞吗?” “他要走?”李东升一愣:“不是要到这个月底才整整一年吗?他怎么这么急着回夷陵去?” 李殷摇摇头:“不是回夷陵,是云游天下。她已经辞官了。圣人同意了她的请求,提升了赵斌为夷陵县令。” 李东升不再多言,拉着李殷便走。 穆仙儿换好了男装就欲出门,欧阳清风一把拉住她:“你还想飞檐走壁吗?能不能稍微有点儿孕妇的样子?” “哦,师兄。我早上刚接到京城的公文,圣人同意我辞官了。呵呵,辞官,归隐,李泌不是曾说过吗?‘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如今,一切安好,穆悠难道不应该如李泌一样全身而退吗?我舍不得让他死,也许这样将是他最好的结局。” 欧阳清风浅浅一笑:“反正你不管怎样总有一大堆理由。那好,就让穆悠成为一名隐士吧。怎么?看你的意思,还要让穆悠和他的好友道个别吗?” 穆仙儿扬起手里的“穆半仙”折扇:“知我者,欧阳也。” “行了,我送你过去。” “不用,师兄,我这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比东升还要紧张啊?你就不能把心思多花些在锦绣身上?” “锦绣知道原因,她不会怪我,总之,我会一直守护着你,让你这个孩子平安出世。”欧阳清风说着,想到以前无心中害穆仙儿失去了她和李殷的孩子,满是愧疚地抱起她来,脚底生风,抄近路飞檐而去。终于赶在李殷他们前面到了翠竹阁。 湖光山色如置画中,穆悠独身立于湖边,遥望着湖对岸的绝情崖,对着花无忌的墓道:“真不知道当年和李殷、欧阳他们是如何爬上去的。” “穆悠!”李东升喊道,和李殷已到后院。 穆悠笑笑:“我还以为你们没空来陪我呢。如此美的风光,走之前不来看一眼,倒真是可惜了。” “你真的要走?”李东升百思不解:“好不容易金榜题名,为什么要辞官?” “夷陵县有赵斌、蔡昊天、穆君逸他们,襄州有雷鸣、孟云卿还有天眼,穆悠真的没必要再管这些俗事了。” 李东升满眼不舍:“为什么这么突然?从来都没听你念过。” 穆悠故意撑着手肘往他肩上一靠:“舍不得我了?那你这些天还故意躲着我?” 李东升一把推开他的手,慌乱地朝李殷看看:“谁躲着你?我客栈忙着哩,有空还要陪仙儿。” 穆悠拉起他的手:“陪她干嘛?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舍不得我的,上次太子给我的建议,让我辞官归隐,如今我做到了,你还舍不得一家客栈吗?随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笑傲江湖。” 李东升脸又红了,紧张地掰开他的手:“我上次都说过了,你误会了,我……我和你的关系,就跟和殷兄的关系是一样的。我们只是朋友。仙儿才是我最爱的人,我永远都不可能离开她。 你也没必要走,就算你不想当官了,也可以留下来啊。我和仙儿他们住在穆宅,这处翠竹阁也就闲时过来住两天。可以留给你居住。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聚聚啊。” “穆悠本就是一个江湖人,怎可困在官场,困在一座城里?这本《太白诗集》我带着也不方便,还给你吧,还有这个,这是太子请人寄过来的。”穆悠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本书和一个小盒子塞给了李东升。 李东升接过,咬了咬唇,知道他去意已决,努力忍住了泪:“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儿?如果在外面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或是没钱再瞎逛了,记得来江湖客栈,三文钱的素面,我可以不收你的钱,管饱。” 穆悠满眼鄙视:“我们的交情,就值三文钱?” 李东升笑着,泪水还是夺目而出:“那你想怎样?最多给你多加一勺肉汤。” 李殷见李东升悲痛起来,知道穆仙儿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于是笑道:“好了,穆兄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她吗?行踪不定的,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突然就到你客栈投宿了。” 穆悠朝李殷笑笑,摸了摸肚子:“至少得一年吧。来,这把扇子也还你了,实在是不配我的身份。” 李东升擦了把泪,眼光也停在了穆悠肚子上:“出门在外,饮食上还是得多注意些,别又吃积了食,你看你,这才几天没见,就发福了。”他嘴上说着,手不自主地就朝穆悠的肚子拍去。 “哎。”穆悠赶紧护住肚子。李殷也一把抓住了李东升的手。连躲在厨房的欧阳清风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李东升一脸懵。 “我最讨厌送别了,所以才会偷偷摸摸地走,不知道襄州百姓过几天知道了会多伤心。我走啦,转过身去。不许看我!” 穆仙儿说着,回房间换了妆容,将穆悠的一切拿布包好,递给欧阳清风:“有劳师兄把这包东西拿回去,让小钱钱仔细保管,穆悠只是归隐,没准儿哪一天又突然出现了呢。” 欧阳清风无奈地笑笑:“有他们两个陪着,你好好儿玩吧。” 李东升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头无比忐忑:“你说,他一个人会去哪儿?身边也没人伺候。也没问他带的钱够不够……” “放心吧,以她的本事,还愁挣不到钱吗?你忘了当初在长安,她替人算一卦就是一两银子,抵你卖几天面了。”李殷安慰道。 “哎,今天你休息吗?陪我散散心吧。本来仙儿还说,这几天天气好,让我陪她踏青的。我觉得这儿就不错,明天带仙儿来这里住几天,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喂,好啊,听阿五说你们出去了,原来是偷偷跑这儿来玩了,居然也不叫我!”穆仙儿坐在秋千上荡着,十分不悦。 “仙儿?你怎么来了?”李东升小跑过去,满脸惊喜地扶住了她:“快下来,小心摔着。” 穆仙儿嘟起嘴来:“你才应该多小心,毛手毛脚的,以后不许打我肚子。” “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打你?你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还有,不许嫌我胖!” 李东升连连摇头:“怎么会?你哪儿胖了?肚子里宝宝在长嘛,再说了,我大唐以胖为美,胖一点更好。我又怎会嫌弃?” 穆仙儿终于露出了笑脸,朝李东升手里努努嘴:“这是什么?” “哦,穆悠走了,留下的书,我以前特地为你抄的李太白的诗。”李东升把书递给穆仙儿,随后打开了盒子,一时又愣住了。 “好漂亮的镯子!”穆仙儿感叹道。 “哦,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美玉,我亲自画的图案,特地为你打造的,本想在你十八岁生辰送你的,可是后来被穆悠摔碎了,所以镀了两圈金。”李东升说着,给穆仙儿戴在了手腕上:“真好看。” 穆仙儿将眼一斜:“你是说这镯子,还是说我?” “当然是你,这镯子的价值只值一座城,而你才是无价之宝。” 李殷瞧着两人恩爱的样子,忍不住喊道:“哎,你们两个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想游湖吗?” 两人一笑,手挽着手随李殷登上小舟,李东升扶穆仙儿坐好,轻撑了几下竹篙,然后也在穆仙儿身边坐了下来,任由小舟随风飘荡。 李殷瞟了一眼二人的笑脸,嘴角微笑,又举起箫来,“逍遥游”的曲调便融入了春风中,婉转悠长。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