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铸剑世家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龙泉市位于浙江省西南部,东面紧邻云和、景宁,南连庆元县,西边则是福建浦城县,北接遂昌、松阳两县。境内层峦叠嶂,溪流纵横。又东临温州经济开发区,西接福建武夷山,素有“瓯婺入闽通衢”、“驿马要道,商旅咽喉”之称。 龙泉自古以来,人才辈出,如南宋初期哥弟窑祖师,南宋著名学者叶适,北宋宰相何执中,香菇鼻祖吴三公等。 龙泉因剑而得名,凭瓷而生辉!龙泉市生产的龙泉宝剑,相传创始于chūn秋战国时代,至今已有二千六百多年历史。民间广泛流传着欧冶子铸剑的故事。龙渊也是龙泉最初的名字。据传有一次欧冶子汲水淬剑,忽然出现了“五sè龙纹”,七星斗像,人们就将铸剑的地方称为“龙渊”,把剑称为“七星龙渊剑。至唐代因避高祖李渊名讳,便把“渊”字改成“泉”字。 时至今rì,龙泉铸剑虽然大多数已经转为工业化批量生产,但传统的铸剑术,仍在民间流传。 2012年夏天,烈rì悬空,炎热无比。 在龙泉市郊区的一间老宅里,正有节奏的传出叮当叮当声。这间老宅依山而建,以土为墙,大门的门框油漆早剥落,经过岁月摧残,显得破旧不堪。 门口的石阶上,一个穿着白sè背心的七旬老人,手里正拿着旱烟杆吧嗒吧嗒的吸着。他竖着耳朵,双眼却凝视着前方。待听到门口传出叮当声节奏有变化的时候,他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小眼睛竟然好像要放出光来。他似乎很满意的嗯了一声,又继续抽着他的旱烟。大门紧闭着,但破败的木门后,隐隐有火光跳动。不时又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走动着。 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一身大汗淋漓,黝黑的皮肤上,冒着水珠。他左手捏着铁钳子,右手拿着一个小铁锤,正与他对面稍显年轻的男人,一人一锤敲打大铁墩上被烧的通红的铁料。中年男子集中jīng神注视着,此时任何事都与他无关,时不时翻转铁料。他与对面抡大锤的男子,说来默契也是不错,不管他左手如何动作,这节奏也能跟上,两人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铸剑打铁,上手师父与下手,双方必定需要配合默契,才能打出一把好剑。而这种默契,自然是需要很长时间去培养。 在大铁墩旁,是一个长形水槽,还有一个火炉。火炉上的火光时而猛烈,时而又势小了些。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汗如雨下,这汗水也要流进他的嘴里。“快拉!”一声猛喝,这手中落锤力量又增大几分,手臂青筋一冒,他对面的帮手也用力的敲了几锤。 俗话说“趁热打铁”,这打铁铸剑,是半会功夫也不能歇。一般人要想成为铸剑师,没有强壮的体魄是不行的。更别说高级铸剑师所要jīng通掌握的技巧。现在所说的大师级铸剑师,也寥寥无几。如果有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老人家因为身体的缘故,体力远远没有以前好。只能将自己的记忆,传给有天赋的弟子。铸剑大师铸剑,更像是艺术家,不光是靠敲打铸剑,不但要挑选好的材料,掌握好火候,更多的是经验和灵感。往往一柄好剑出炉,所需要的jīng力和时间是无法想象的。有“十年磨一剑”之说,虽然现今铸剑未必真要用十年,但一柄上好的利剑,光打造、雕刻、粗磨细磨,直到剑成,花个三五个月也正常。 这炉上之火,似有灵xìng,在一声大喝后,呼呼的暴涨几分,隐隐冒着青烟。抡大锤的男子,似笑非笑。“我的天呐,您放过我吧。”一个声音不适合的想起,声音略带沙哑。中年男子眼镜一瞪,八字胡都要翘起来。他当当当的敲打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与他徒弟相继停了锤。只见他将暗红sè的铁条往旁边的水槽一放,“慈”的一声,一股白烟冒起,弥漫周围。 等白烟散去后,中年男子拿起毛巾擦着脸上和身上的汗水,走到风箱旁。“哎,爸,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孩站起,迫不及待的就要迈开步子。可第一步还没落脚,就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中年男子气怒道:“没出息的小兔崽子,你想气死老子吗?让你打剑你不好好学,连拉个风箱也不会。”边说着手中的毛巾就往男孩身上抽。 “别别别,救命啊,救命…二叔救我,哎呀!”被抽了几下,痛得他直咧牙。那个年轻男子只是笑着摇头,他可没法管,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验,不过只是打人的不是现在这个人。男孩见二叔见死不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束缚,立马窜到一边。中年男子未及反应,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却想不到平时干活偷懒,饿死也不动一下的儿子,竟然能从他手中逃脱。气打一处来,他指着男孩骂道:“臭小子,还敢逃,看我今天不抽死你。”说完就追上去,刚扬起手中的毛巾,男孩又窜到另一边。“你来啊,你抽死我算了,抽死我我也不想干这个。”这被汗水湿透的毛巾抽在身上,确实很痛。男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受够了。 “你想成为铸剑大师想疯了,我不想干,为什么要我干。你打死我好了。”男孩一脸硬气,嘴里不停说着,脚步却没有停下。两父子就在铸剑房里上演一场追逐戏。被追到就是一顿鞭打,他老子打了几十年铁,手劲足的很。虽然从小没少被抽,但这次,男孩可是鼓足勇气,要与父亲摊牌。他从来没想过要成为铸剑师。 他二叔索xìng就退开来,这样的情形,让他想起当年自己的经历。当年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对自己,他们杨家铸剑术,传载了几千年,在他这代之前,家族中的男人,必须要学习铸剑术。到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和大哥杨龙,大哥是长子,大他十二岁,自小就是在炉边听着铁锤声长大的,天生就是为传承杨家铸剑术。他杨虎,从小也是个叛逆的xìng子,一听要开炉铸剑,人都跑的没影。最后经过父亲几年的“教育”之后,才静下心来学习铸剑术。 杨家自祖传下,杨家男儿十岁进剑铺学铸剑。杨虎比别人晚了五年,而现在经过十二年的学习,他也还是只能当个副手。大哥杨龙的天赋和勤奋,无人能比。早在杨龙三十岁时,就已经成为高级铸剑师。而距大师级别,或许,就差一把好剑吧。 论体力,虽然也有点小肌肉,但杨弦当然无法和父亲相比。两人围绕着铸剑房追逐了几圈后,最终还是被父亲的大手一把拎住,像提小鸡一样的被鞭打。杨龙鞭打的技术,也是经过时间的磨练的,知道怎样伤皮不伤肉,专挑背部打,最后只要不伤筋骨,就一通乱抽。这下杨弦可急了,今天老爹是怎么回事,难道真要抽死他吗? 杨弦哎哟哎哟的嚎叫,最终变得手舞足蹈起来,“爷爷,救命啊爷爷,您再不救我你孙子要被你儿子打死了。”也不管有用没有,他知道爷爷就在门外,也不知道有没有打瞌睡。 连老天也在眷顾他,眷顾他今天不屁股开花。大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龙手中的毛巾顿了一顿,又继续抽。“你这样打,真想打死他吗?”老人家一手夺过杨龙手中的毛巾。虽然他也很想孙子继承老祖宗传下的手艺,这一份他杨家传承几千年的荣耀。但毕竟杨弦是下一代唯一的男丁,这要是真打坏了,他老头可心疼。 杨虎此时见父亲进来劝阻,也上前帮忙说好话:“大哥算了,小弦现在还小不懂事,你就别和他一般计较。” “这小兔崽子想气死我。他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小,我当年二十岁的时候,都结婚了。”杨龙见父亲进来,也不好再对杨弦来硬的。他父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能太清楚,对家中任何人都十分严厉,唯独对这宝贝孙子是个另外。杨家男儿十岁进剑铺,虽然十岁是小,但要想成为一名铸剑师,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观火,掌锤,有时候一丝变化也能注定宝剑的成败。要自小熏陶,等到成年了体力和经验都具备一些,才能真正掌锤。 杨弦现在二十岁,如果开始认真学习,也是太晚了。更何况,他的懒惰也是杨家千年不遇的。虽然十岁起也来剑铺,但总是偷偷不知道溜到哪里去。这小子学铸剑不行,鬼点子却很多。一会装病,一会又说不适应剑铺里的空气,要闷死人。这么些年下来了,也不知道被他逃跑多少次。杨虎知道这个侄子,是不可能真的愿意当铸剑师的,因为他比自己小时候可皮多了。“可惜我老婆生了两个女儿。”杨虎心中想道。 经过长达一小时的思想教育,还有父亲的威胁,杨弦虽然没有被再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每天要去祖宗祠堂面壁两个小时。好汉不吃眼前亏,杨弦心里想着,面壁又不是没有过,只要在祖宗祠堂里呆两个小时。到时候怎么样个呆法,那可不一定。正所谓“面壁时常有,把酒问青天…” 杨龙看着老父亲领着儿子离开,找了张凳子坐下。他掏了半天口袋,也没有摸出一根烟来。“大哥,给。”杨虎递过一支烟。 “哎,这小兔崽子真是气死我啊。”杨龙叹气道。坐了半会,一支烟已经烧到尽头了。他又从弟弟那拿来一支,夹了块木炭点上。相比刚才铸剑大锤的样子,此时唉声叹气,竟似乎老了几岁。 这也难怪,原本杨家到他这一代,人丁单薄,就剩下他和杨虎。依照铸剑师传男不传女的祖训,到了杨弦这一代,更是只有他一个独苗。打铁铸剑是男人的事,即使没有祖训,杨虎家的两个女儿也干不了这活啊。越想杨龙心里越不踏实,难道杨家传承了几千年的老手艺,要毁在自己手里吗? 他丢掉手中的半截香烟,猛然起身,刚迈出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看身后的大铁墩,火炉、鼓风机,眼神更加坚定。“不行,我铸剑世家的男儿,怎么可以不铸剑。”如果杨弦真的不学铸剑,他杨龙就是杨家的罪人。 他交代了杨虎几句,就匆匆走出门去。 此时烈阳高照,古宅外传来阵阵蝉声。 第二章 面壁思过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杨弦盘膝而坐,双眼微闭,呼吸匀称。面壁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每晚十点至十二点,两个小时。杨龙当然不会真的惩戒的太严厉,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惩罚不是目的,而是需要以惩罚的手段,让杨弦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杨家祖宗祠堂位于杨家老宅之后,虽数十年前天下战乱,龙泉也未有严重殃及,一些年代久远的建筑和文物都保存良好。杨家老宅几经修复,虽不如以前,但大致保持原貌。杨家祖宗祠堂其实是后山一座天然石洞,具体起源于哪个年代,已无法追朔。近些年,杨龙杨虎两兄弟出资,在洞内搭起大理石框架,虽有失原貌,也算别具一格。这也是没办法的,地处高山地区,山体石土常有坍塌,为防止此类事件,必须加固。 如果这时有人在,就会发现杨弦像一个坐化的老僧,一动不动。只是渐渐的,他的呼吸就不寻常起来。接着就打起呼噜,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不住起伏。这小子竟然睡着了。 他面前的供桌上,一座一米多高的铜像,**上身,一首掌锤,一手执剑,怒目圆瞪,栩栩如生。而铜像之后,一块大约两米高的铜牌,上面刻着数十个名字。这铜像或许就是铸剑祖师欧冶子,而那铜牌之上,就是杨家数十代祖先。这岩洞高宽四五米,却不是很深,月光竟然爬进岩洞一半的距离。一阵微风吹来,供桌之上黄香烟雾飘摇。 “主人,那孙子又来电话了,主人,那孙子又来电话了。”宁静的岩洞内突然想起不和谐的铃声。正与周公下棋的杨弦一个激灵,差点摔到一旁。他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慌乱在身上四处乱掏。“我的手机呢?”手机正躺在供桌下。 “喂,谁啊?”杨弦粗暴的问道。 “大哥,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rì子了吧。”电话那头出来一声比他更粗暴的声音。 “什么什么rì子?”杨弦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做出一副服了你的表情,然后yīn阳怪气的说道:“哟,您老人家这几天清修的连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前几天不是有人还千叮万嘱的说,某个人今天过生rì,要去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对她说吗?” “啊!”杨弦这才想起正事,“你个死胖子,你不早点说,我马上来。”说完立马起身往外跑,没跑几步又折回来,顺手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外套。 已经深夜一点半了,杨弦才与胖子会合。胖子吴国荣是他从小学时的同学,有着十几年的交情,也是一个不爱学习不爱劳动的主,两人算是臭味相投的死党。龙泉可不比沿海地区,虽然是夏天,但是深夜还是有些凉。胖子虽然一身肥肉,但也冻得不轻,见到杨弦时,差点鼻涕都留下来。 杨弦勾搭着胖子的肩膀,两人猥琐的形象不禁引起路边巡jǐng的注意。“人呢?”杨弦压低声音问道。胖子搓搓手,白了他一眼:“大哥,就你这磨蹭样,黄花菜端上来也都凉透了,别人早散了。” 杨弦嘿嘿的笑了笑:“我这不在家专研学术问题吗?就忘了正事了。”“拉倒吧,不就被你老爸罚面壁吗?我还不知道你。”胖子道。 杨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骗得了天骗得了地,想忽悠胖子那是不可能的,胖子与他几乎形影不离,从小打到哪件事不是他知道的。 “他们刚往那个方向走了,抓紧时间或许还能赶上。”胖子指指前面。 “好,马上行动。”两个猥琐的家伙,又勾肩搭背的走了。 杨不离吴,吴不离杨,虽然听起来不太顺耳,但这两人确实这样。此时两人的行径,用鬼鬼祟祟都无法形容了。两人一会前后交替,一会又假装聊的热火,整的像特务一样。又不是跟踪,胖子终于受不了了,抓狂的揪住杨弦:“大哥,你至于吗?有话直接上去说。”“再等等,等人少点。”杨弦目不斜视,一直盯着前面十几米远的几个人。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只剩下三个人,而三人其中一人也离开了。 “我靠,怎么那小子还不走?”杨弦咬牙切齿,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饥渴的老狼,跟了一只小羊羔,最后想一扑上前的时候,却发现羊羔身边还有一个猎人。 胖子虽然近视,但那个人还是看得清楚:“陈宇这小子,他追晓彤很久了,早和你说过了。”杨弦歪过头来,一脸疑问:“你有和我说过吗?”胖子气不打一出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有!你不是说,一切与你俩无关的人,都可以无视的吗?”“好吧。”杨弦一脸无辜。 前面的晓彤和陈宇有说有笑,杨弦自认单拿身高来说还比陈宇逊了半分,当然其他方面也没有可比xìng,杨弦也不屑与他比。陈宇家庭优越,自身条件也不错,他们一群人都是从小认识的。只是那么些相识的人里面,也就杨弦和胖子比较熟络。现在是暑假,晓彤他们都在外地上学,听说陈宇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两人聊的越开心,杨弦心里就越气。凭什么啊,原本就该做我女人的人,你小子还想怎样。杨弦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现在怎么办?这小子看起来一时半会也不走啊。”胖子用手肘捅身边的杨弦。 “现在唯一的办法…哼哼。”杨弦一脸yīn笑,“我们蒙上脸,找个麻袋,把那小子套了暴打一顿。” “不是吧大哥,这么卑鄙?”胖子坏笑,如果杨弦要这么做,他当然毫不犹豫。 “开玩笑的,想我杨弦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胖子当然不会相信他的假仁假义。 也幸好陈宇那小子识相,把晓彤送到家楼下就自己回去了。此时他还不知道,他正躲过一劫。杨弦和胖子尾随两人其后,直至晓彤到家,也没有出现。眼巴巴的看着那道靓影上楼,杨弦的小心肝都要碎了。他暗恋晓彤很多年,一直都没敢表白,原本打算这一次把心里的话说开,却又出现种种缘由,致使他将来都要遗憾。胖子也没说什么,自己兄弟的心情他是理解的,安慰了几句,也匆匆回家。 杨弦到了家门时,已经三点多了。他蹑手蹑脚的开门,然后脱了鞋子悄悄进去把门关上,这么晚了家里的人也应该睡着了。他家是一栋三层半的小洋楼,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楼是父母亲和爷爷的卧室,他自己则是住在地上楼,再往上一层是杂物间。父母亲的卧室靠近楼梯口,所以杨弦十分小心。他老爹的耳朵灵的很,即使现在是深夜,如果被发现他那么晚回来,不免又是一顿痛斥。其实像他这样已经非常幸福了,家庭虽然不富裕,却也殷实,虽然父亲对他过度严厉,但他的母亲却十分宠爱他。再说,他爷爷对他这唯一的孙子也是宠爱有加,平时只是碍着杨龙的面子,没有过分袒护。 杨弦回到房间,也不敢洗澡,悄悄的爬上床,眼前都是一些奇怪的念头。幻想着如果自己怎么怎么样,幻想着和晓彤在一起。月光如雪,他渐渐进入梦乡。 接下来几天,杨弦算本分了,每天在家帮些忙,偶尔出去找胖子玩,到了晚上十点,就准时去后山祖宗祠堂面壁。杨龙本来不想体罚他这么久,但这几天下来,儿子像变了一个样子一般,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如果儿子转xìng了,学的乖一点,杨龙心里当然感到欣慰。 这天夜里,杨弦像往常一样坐在蒲团上打瞌睡,时不时挠头,时不时微笑,估计正做着美梦。夏夜多蚊虫,然而在这山洞里却不见一只,这样杨弦睡的更安逸了。 “叮铃铃,呱呱呱咕咕咕。”杨弦被一阵铃声吵醒,他睁着朦胧的眼睛,擦去嘴角的口水。“恩,时间到了。”他看着手机就起身,像这样不安分的人,即使做严肃的事情,也会显得俏皮。如果被杨龙看见,儿子在罚面壁的时候还定了闹铃,不被他气死才怪。说来也巧,杨龙今天出奇的来查岗了。 “额,爸。”杨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非常尴尬的表情,心里却直呼完蛋了。 杨龙面sè平静,只是走到供桌前,点了几只香恭敬的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上。“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犯错,我都罚你来着面壁吗?”杨龙转过身来看着儿子。 自小到大,杨弦被罚面壁,不按时间长短,也有至少四五十次了。只是他屡教不改,总要惹他爹生气,他的xìng子又倔强。然而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不轻不重的惩罚,这个他倒没想过。只是平时疼爱他的爷爷和妈妈,都没有制止过,想来其中还有些道理? 杨龙点了一支香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今天他的眼才充满异样之sè。“我们家世代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从第一代祖师爷到爹这一代,已经是第三十八代,传承了近两千年的技艺,眼看着到这里就要失传了。我们杨家每一代都出现出sè的铸剑师,这也是我们家从祖宗那时就有的荣耀,而且是必须有的荣耀。”虽然龙泉铸剑家族不止杨家一家,铸剑的技艺大致相同,但像这么古老的家族,也寥寥无几。现代冷兵器也无用武之地,很多铸剑师改行做其他铁器,只有他杨家,一直都未曾改变。杨弦知道,曾经有大公司出巨薪邀请父亲去当顾问,父亲也没有动心,这其中,或许存在某种信念。看似发展成工业化的铸剑厂,规模更大产量更高,实则是一种沦陷。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制造纯手工的剑,对于物yù横流的社会来说,传统铸剑师也没有了收入来源。就算还存在手工铸剑,或许半年才出一把,更长的要两三年。而铸剑是极花费jīng力的一件事。工厂里出来的普通钢剑,一把市价几百元。而纯手工的至少上万,贵的要几万十几万。有谁又会花那么多钱去买一把毫无用处的东西。很多铸剑师,完全是靠一股信念在坚持着。一辈子,几代下来赖以生存的手艺,想放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们要吃饭,要生活啊。杨龙从入行开始,也铸出不少好剑,都被一些富商购买去当做礼物送人,或者当做自己辟邪之物。他对铸剑术是十分有天赋的,短短十几年间,在行内的名声无人不知。本地有威望的老人更断言,他的成就必定超越他的父亲。 杨家宝剑,在杨弦的爷爷手里达到了一个巅峰。据说是抗战时期,他爷爷为地方民兵打造了一批长刀。在一次战役中与鬼子展开白刃战,足足两百多号的鬼子,愣是被杀的弃兵而逃。rì本太刀冶炼技术也是出了名的,而此次战役中,有大部分鬼子是刚交上手就被斩断兵器,然后一刀毙命。 再往上说,杨家还曾给皇宫内卫打造过兵器,只是后来出现某种原因,那一代的杨家铸剑师都隐藏不出,销声匿迹。有许多故事,小时候也常常听爷爷说起过。杨弦也不得不佩服祖先们,只是他对铸剑并没用兴趣。他更向往的是那些传说中大侠的生活,快意恩仇,锄强扶弱。 杨龙见儿子没用回答,又接着说:“每当我看着这些祖宗的名字,脑子里就会浮现每一代杨家人曾经辉煌的事迹,我们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杨家沸腾的血。杨家子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为剑而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想放弃。” 杨弦心弦像被牵着一般,一股热血直上脑门。他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内心竟然有些动摇。铸剑,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代人的事情。每一代铸剑师,都背负着祖先的荣耀和自己的梦想。杨家也算是一千年才出现一个杨弦这样的人,要不是杨龙还算通情达理,与杨弦断绝父子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月已西斜,山洞之内慢慢有了冷意。杨龙心里清楚,即使和杨弦说的再多,一时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都灌输了十几年的思想,也不见起效,就也不差这么一时了。他起身说道:“明天在老宅会举行生剑仪式,你到时也来。” “爹你成了?”杨弦一脸惊讶,转而喜悦之sè。生剑仪式他是听爷爷说过的,每一个铸剑师如果铸出一把绝世好剑,就会举行仪式,邀请同行都来观摩。记忆中父亲曾打造过许多把好剑,也没有举行这样的仪式。这一次,必定是一把前所未有的好剑了。这让没有兴趣的杨弦也提起一丝兴趣,生剑仪式,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荣耀。这就说明父亲已经可以成为大师级的铸剑师。有太多太多的铸剑行家,一辈子也没有举行生剑仪式,许多人抱憾终身遗。 “恩。”杨龙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成为大师级,也是他这一生的心愿。而他,将成为三百年来最年轻的铸剑大师。 第三章 崛阳现世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生剑仪式在杨家老宅举行,时间是定在中午十二点整。差不多十点左右,就又人陆陆续续前来。大院的空间也够宽敞,摆上五六张小桌子,放上茶水和点心供客人食用。大门进来,左边是铸剑房,中间直通大堂,而右边则是一口天井。原本本地的老宅子都是四合院的类型,南方的四合院不同于北方。入门左右各一天井,天井顾名思义就是接盛雨水所用。但杨家老宅左边的天井也被填平,但做铸剑的产地。这样的四合院建筑,一般都有两层,高一些的有三层,最上方还有阁楼。 旧社会一家子兄弟姐们多,到了成年之后,都会分到一些屋子。所以大一点的老宅,可以住个七八户,多则十几户。 杨家老宅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了,杨龙这一代兄弟两人,也都建了自己的房子,老宅一直空着。索xìng就改造成铸剑房,或者存放一些杂物。 应邀的都是当地铸剑师同行,或者是一些富商名流,很多都是老相识了。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来了五六十人。大部分人都围着桌子喝茶聊天,这些人基本上都属于那些富商名流。真正的铸剑师,则自己一伙人围着一张桌子,虽然也在喝茶,偶尔低声交谈,但时不时的抬头环视,心急如焚。他们更关心生剑仪式,要知道,这种机会是在场铸剑师追求一生也未必会拥有的殊荣。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杨龙所打造出的是一把怎样的好剑。有来观摩学习的,或许能从中吸取经验和灵感。也有来凑热闹的,回去好与人吹嘘一番。也有人冲着绝世好剑之名,看看杨大师能否割爱转让。 “陈老三,你说杨龙真的就铸成一把好剑了?他入行还比我们晚几年呢。”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黑sè唐装。他也是一名铸剑师,叫魏冲。魏家于铸剑一艺,也颇有成就,而魏冲在前年时又与一家大公司签约成为技术总监。生活条件不断提高,拥有可观的收入,这让传统的观念也改变了。在同行眼里,早已经把魏冲排除在外。 陈老三是一个光头粗狂的大汉,身高足有一米九,长相十分憨厚。陈老三之上还有个大哥和二姐,他入行也有二十多年,却还只是个副手。外人总以为陈老三不知长进,却不知道,他更可以成为一个出sè的一流副手。他嘿嘿的憨笑几声:“我想应该是真的吧,杨老大的手艺和为人大家都佩服。” 魏冲一声冷笑,像是在喃喃自语:“你都说应该了,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龙泉城内行家多了去了,他杨龙还不够火候。” “哼哼,我看呐,是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同桌的陈老大看了魏冲一眼不屑的说道。 这魏冲平时就好面子,做人又极度虚荣,哪能叫别人拂了他的脸面,一听这话那还了得。他直瞪眼,站起身子来,一副凶相:“陈老大,你说谁呢?”“谁应我就说谁。”陈老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从做了大公司的技术总监,到哪别人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魏总,这什么时候受过别人冷嘲热讽了。魏冲知道,在这些铸剑师眼里,金钱和地位不一定是最重要的。现在他虽然金钱,名利和地位都有了。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家里的几个老人,一直都不搭理他,虽然没有将他逐出家门,关系也闹的很僵。这两年里,他是完完全全的去做一个技术总监了,连吃饭用的锤子也不曾拿过。每天去工厂里转转,指点指点,空闲时间去钓钓鱼。这些都是多少人追求的,他认为自己没有错,只是那些人思想太陈旧古板了。现在白菜多少钱一斤?猪肉多少钱一斤?他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大学,如果没有很多钱,他靠什么来养家糊口。他就想不通,为什么这一行大部分都是一些老顽固呢?说的好听,不忘本?你们又有几个人不是靠贩卖手艺养活一家人的。魏冲认为自己只是将形式改变了而已,或许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将家业发扬光大,怎么到了其他人眼里,就好像成了卖国贼了呢? 这一行都是对外传艺不传秘,就连魏家的老人心里也怀疑,这魏家的不孝子,是否将魏家的秘密也传给别人了。不管有没有,在众人的眼里也就算有了。他魏冲就是长了十张嘴巴也说不清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魏冲气呼呼的握着拳头,好歹识趣的叫他一声魏师父,客气的叫一声魏总。这陈老大嘴巴也够毒辣,他早就看魏冲不顺眼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提高声音,缓缓说道:“杨老大的技艺只要是同行无不信服的,我等一辈子也只能瞻仰。倒是一些门外汉,才会去怀疑推敲。”同桌的其他几位铸剑师也迎合着“是啊是啊,杨老大虽然比我们还晚入行几年,但早在前些年就已经有非凡的成就了。”“不错,记得前年杨老大还指点我一些,我回去专研数月,在前段时间也打造出一把利剑。嘿,朱老弟,你还记得吗?”“你说的是那把赤锋?那可是把好剑呐,好家伙,两公分的钢板,一剑刺穿。刘大哥,我看这一次生剑仪式,你好好向杨老大领教,回去之后,两三年也可以打造出一把绝世好剑了。” 这一伙人,不知道是故意气魏冲这个异类,还是在互相吹嘘。魏冲气恼之极,浑身发抖,又不好发作。如果此时起了冲突,陈老大他倒不怕,但陈老三的块头摆在那,他就要考虑考虑了。这两兄弟也不是好惹的,更别说指不定其他人还会上前帮衬几下。只是这些平时眼高于顶的铸剑师,今天倒像是转xìng了。魏冲心想,未免今天吃亏,就先忍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能干笑几声,心里却将整桌的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杨老来了。”朱晓明说完就起身拱起手,恭敬的说道:“杨老恭喜恭喜啊。”来人正是杨弦的爷爷杨震,他虽年事已高,但身体硬朗,来时步履矫健。他亲切的拍了拍朱晓明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晓明侄儿,怎么你爹没来吗?” “杨老鬼,我就晚来几步你就想我了啊。”还未等朱晓明回话,杨震就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朱晓明的父亲朱玉chūn和杨震年轻时候那个是铁打的兄弟,只是后来因为朱玉chūn专研铸剑术太过用功,把身体给弄垮了,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躺在床上躺了三年之久,身体渐渐转好,但由于心力过度消耗,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沉重。年轻时,朱玉chūn就是个剑痴,为铸一把好剑,连续几个月不休息,天天窝在铸剑房里。或许是过度劳累,或许是吸进太多二氧化碳,最后是伤了肺和气管。之后杨震也就偶尔去他家走动,再后来朱玉chūn又去了他嫁到杭州去的大女儿家静养,这一走就是十年,前些rì子才回到龙泉。 “哈哈,你个老朱,我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呢。”杨震上前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一直握着朱玉chūn的双手。“唉,人老了也走不动了,落叶要归根嘛。”朱玉chūn内心十分激动,一双长着皱纹的双眼里,竟然出现了几许泪花。 “回来就好,咱哥俩今晚好好喝一杯。”杨震说道。“就你们两啊?后面还有几位老朋友呢?”一位微胖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来。紧接着后面有进来几月老人,这些都是行内威望最高的前辈,在座的晚辈一个个站起身来打招呼。 “你个老不休,天天上我家窜门蹭酒喝,好,都一起,也不差你这么一回。”杨震将几个老人引过来坐在排在最前的一张桌子上,自己也坐下来,一群老人喝茶聊天,好不热闹。而坐在旁边的那桌晚辈,此时却不敢再说话。开玩笑,在座的都可是各家族中的大师,要是在这种场合下说错话,可不管你是做了爹还是做了爷爷,都免不了一顿训斥。 杨弦今天起的特别早,平时习惯赖床的他也等到一个任务。吃完早饭就屁颠屁颠的去找胖子,两人神神秘秘的出门去了。忙活了半天,总算可以坐下来喝口凉茶。此时已经接近正午,阳光猛烈的像毒蛇。也幸亏是在龙泉这样的地方,那些客人都在屋檐下,也没有感觉到也别不适。 胖子累死在一旁,身边还剩半个杨妈妈给的冰冻西瓜。他两人怕热闹,就躲在楼上,胖子老爸是搞工程的,从小家境富裕。也正因为这样,才造就了如今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吃了半个西瓜,胖子捧着肚子直呼舒畅。杨弦到没觉得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这么多人过来,就像小时候谁家杀了一只猪,就请一大票人来家里。烧一整桌的猪肉,什么红烧肉,炖猪肉,炒猪尾巴,猪舌头。反正一桌子,所有的菜式都和猪有关,当地人还有个传统的叫法。楼下的许多长辈杨弦都不认识,他也懒得下楼去打招呼。而门口还陆续来了许多凑热闹的街坊邻居,这么一个大院,竟然也能挤得满满的。 “时辰到,鸣炮,请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坐吵杂的聊天声才慢慢安静下来。杨弦和胖子也搭在二楼栏杆上,期待着生剑仪式。杨弦自出生以来也没有见过,更别说胖子没见过了。紧接着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震耳yù聋。随着鞭炮声起,杨龙才端着一个以红布条包裹的长盒子走出来,杨虎跟着身后手里端着一个大木桶。 两人缓缓走到大堂中间,杨龙小心翼翼的将长盒摆在大堂中间的一张方桌上。接着刚才喊话的那人又高声唱道:“祖师传艺,耀我杨门。今出神剑,慰藉祖先。敬拜天地,洗戾涤尘。”这人唱的供奉之语,是在建国之后改的。因后来铸成之剑,已不做杀戮之用,而是传承技艺,养家糊口,所以要洗去此剑的戾气。 那人说完,杨龙已从杨虎手中接过三支点燃的长香,走到方桌之前,恭恭敬敬的朝四方天地拜了三拜。然后又退回方桌前,将长香在长盒四周,左右各绕了三圈。最后将三支长香,一支竖插在方桌桌沿,一支横放,一支倒插在桌下,代表天地人。 “集红绸,聚灵气。yīn阳翻转,生神剑。”那人又扬扬吟唱。 只见杨龙将长盒,前后翻转三圈,就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慢慢解开红布上的结。在场的铸剑师都忍不住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生怕错过神剑出鞘的时机。那些正端着茶杯喝茶的人,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连杯中的茶水倾泻出去也毫无察觉。而那些富商名流们,也是焦急的注视着,如果是一把真正的好剑,他们必定准备抢在竞争对手前与杨龙商量个价钱。那些凑热闹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的谈论。相对而言,那些老人们显得淡定的太多了。只是微笑不语,看着杨龙手中的动作。 集红绸,聚灵气。一起是神剑有灵,而用红布包裹着,就能让灵气不泄。yīn阳翻转之意,是为剑藏黑匣中,为yīn。而剑出之时,对着正午的烈rì为阳。据传说,每一把剑,要么为yīn剑,要么为阳剑。yīn者怀柔,阳者刚烈。这都是靠剑本身自己去选择的。 杨龙铸次剑,前后花了两年多时间,工序繁杂jīng细。在众人注视之下,杨龙缓缓打开黑sè长盒,将长剑捧出。这是一把三尺长剑,剑身微微有红光流动,奇妙非常。杨龙把长剑捧起,走到阳光之下,而杨虎也端着那盆清水走到他面前放下。这盆清水,来自凤阳山顶,行内称之为“天极净泉”。 杨虎再拿来红布,杨龙随手接过,一手持剑,一手将红布浸泡在水里,然后由下至上,擦拭剑身。此时众人似乎听到一声嗡的剑吟,剑身流转的红光更加耀眼。 “天呐,这竟然是一把有灵根的剑。”朱玉chūn惊叫道。而他身边的杨震也是眉头微微一颤,心里一紧,差点一头栽倒。其他几位老人也是相同的表情,有的甚至连手里的茶杯也握不紧,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哈哈哈,真是天佑我杨家,天佑我杨家啊。”杨震终于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也不管此时场合庄重,就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 “什么了不起的。”魏冲在这时嘀咕道,而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邻座的几位老人听到。那个微胖的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声喝道:“蠢才!你懂个屁。”这是魏家的长辈,魏冲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爹,你们是怎么了?”朱晓明不解其意,只得问父亲。朱玉chūn张了张嘴,明显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等朱晓明再问了一遍,才感叹道:“灵根之剑,就是说这是一把有灵xìng的剑。这可比一般的利剑要强太多了,也就是说这把剑是活的。老家伙,真想不到,你们杨家在杨龙这孩子手里,又要扬眉吐气几百年了。” 在座的一位老人捋了捋他的长胡子,接着说道:“灵根之剑,也只是在前辈们的典籍里又记载。真想不到,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那些辈似懂非懂,但心中也渐渐明白,这把剑,有可能是几百年里唯一的一把。有人崇拜,有人妒忌。虽然平rì里大家表面客客气气,但私下较劲的不少。那位像杨龙讨教过的铸剑师,心里更是震惊,这样的话,自己与杨龙的距离可不是一步两步能赶的上的。什么叫望尘莫及,这就是。 第四章 突起异变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杨弦听到这里,心里也大致明白。就连旁边的胖子也惊叫道:“我的个亲娘哎,灵根之剑,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器吗?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一个剑灵来。”说到这里,他两眼放光,“大哥,你发达了。” 杨弦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原本对铸剑之术毫无兴趣的他,不知为何,此时竟然热血沸腾,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难道这就是铸剑师所要追求的境界吗?看着这些人的眼神,是那样的狂热。这不仅是荣耀,还是一种使命感。 “此剑名唤崛阳,长三尺,重七斤六两。”杨龙高举崛阳剑,剑光与烈rì之光相互辉映,老宅之内,每个人体内的血都好像被燃烧起来。 好一把崛阳剑。崛阳。又名为“决阳”,有决战烈阳之意。最大的含义,自然是希望杨家铸剑术,能在他有生之年,有崛起之rì。意为“崛杨”。 接下来是试剑仪式,其实这样的仪式,现在看来不做也没有关系。每个人的震惊,已无法言语。那些富商名流们,有些暗自盘算,得到这样一把宝剑,无论是收藏还是送礼,都是重中之重。也有些人心里想,这样一把神剑,人家未必肯转手出售。 试剑时,将十卷草席浸水,然后卷成一团,也有一人怀抱那么大。一剑劈去,这团大草席当场分为两段,切口平整,干脆利落。拇指大的钢筋,就像切黄瓜一样利索。十公分厚的特制钢板,也是早上杨弦和胖子找来的。那么厚的钢板,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是豆腐一般,轻轻一剑被刺穿,而且那个缺口,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围观者都目瞪口呆,小声议论,一般人家,何曾见过此等利器。 生剑仪式告一段落,百来号人也各自回家。其中自然有哪些依依不舍的富商,杨龙一口回绝,此剑不卖不送,将作为杨家传家之宝供奉着。这不仅是杨家的荣耀,更是当地铸剑师共同的荣耀。世界之大,真正jīng通铸剑师何止一处。只是这一把崛阳剑,不rì将名动天下。 等到人散尽后,杨龙才与杨虎将崛阳剑重新包裹好,又一齐送到后山祠堂去。依照传统,当族内铸出一把神兵之后,都要供奉在祖宗祠堂七七四十九天。 胖子比杨弦更加兴奋,好像这把剑不是出自杨家,而是出自他吴家一般。“大哥,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一把神器,那可是十公分厚的钢板呀,就这么一剑刺穿。”胖子边高声惊叹,一边又比划着。 杨弦此时却好似平静下来,他倚靠在栏杆上,问道:“胖子,你说我是不是不学无术。”胖子见兄弟一副落寞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或许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吧,你看,在你们眼里我好像衣食无忧过得很幸福。其实这些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的人生好像早就被安排好了,再等几年,我老爸就会将一部分家里的企业给我管理。可他也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也没问过我行不行。”两兄弟一起唉声叹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天生是不是做铸剑师的料。我内心其实在抗拒,可我如果不继承家族的手艺,又感觉内疚。”杨弦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每当看见我爹不辞辛劳的在铸剑房里忙碌,我其实也想去帮一帮。可我最大的梦想不是这样的,我怕我一粘手就走不了。”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想学武,成为一名大侠。”胖子说。杨弦微微一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是啊,但成为大侠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就想啊,我如果是个武艺高强的人,我至少可以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我可以去拍电影啊,可以代表国家打比赛。如果只是为了光宗耀祖,得到一个好的名声,其实有很多途径啊。” 不等胖子回话,杨弦又继续说:“可刚才我看见他们的眼神,那总发自内心的喜悦,却不是多少金钱可以买的到,不是多少名利可以换的。” 阳光毒辣辣的,杨弦和胖子闲聊了一会,就一起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还是不断有人上门来。有登门拜访,实则学艺的;也有不甘心想让杨龙松口将剑出手的;更多的却是听了传言想一睹真容的人,当然这些人被拒之门外。崛阳剑不是供人欣赏的玩物,杨家也不是博物馆动物园。杨龙这几天比往rì更加忙碌,最后索xìng闭门不出。 杨震则是与一群老友,喝喝茶,钓钓鱼,天气好又一起出游爬上。他这辈子最大一桩心事已经放下,杨家技艺得到传承,而杨龙此时的成就已经在他之上。他坚信杨家一脉在杨龙手里必定能发扬光大。平rì不苟言笑的老头,见了谁都笑呵呵的。 杨家老二杨虎,不但为兄长感到高兴,自己也更加刻苦的下功夫,希望早rì也能成就一把与崛阳旗鼓相当的剑。他家就两个女儿,这技艺倒是无法传授。唯一的指望就是侄子杨弦,但他又似乎铁了心不会学习铸剑师。杨虎心里就盘算,这关乎一个家族的事情,必定要劝说杨弦接纳大哥的期望,将杨家铸剑术传承下去。 深夜,满天繁星。一阵微风吹来,路旁树影摇动,沙沙作响。月光倾泻而下,将石阶照耀的如同白玉。草丛中传来虫鸣声,煞是扰人。这是一座大部分由岩石构成的不算高的小山,但龙泉的山势延绵,如果从这一直爬到顶端,放眼望去,便是一眼无际黑压压的群山。 离山远的地方,到了深夜顶多称的上凉爽。而接近这座山时,却感到一股yīn寒。杨弦从未那么晚来老宅后的祖宗祠堂。现在已经是三点多,灯火全部熄灭,他就借着月光一路摸索上来。没来也就算了,来了又不敢再折回去。爬到石阶,向后望去,朦朦胧胧的有白有黑。他想象力是极其丰富,眼神一个不好容易把黑的白的想象成是某种生物。他心里发寒,干脆哼起歌来。“快使用双节棍,啊啊恩啊,快使用双节棍,啦啦啦啦。”慢跑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从他的家道老宅,不行也不过十分钟,然后再爬一段路,约莫五分钟。十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在此时就感觉有千里之遥。 山洞内的灯还亮着,杨弦干脆三步并两步上去。现在山洞之内不但点了灯,而且还生气四把火,总算感觉到一丝暖意,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要说杨弦也不是胆小之人,怪只怪他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风吹进洞内,火把上的火焰跳来跳,在此时的杨弦眼中显得甚是诡异。他合手向那具铜像拜道:“祖师爷莫怪,弟子不来做坏事的,弟子诚心来拜您,您也要保佑啊…祖师爷保佑。”他念叨了几句,心里也踏实多了。 其实这么晚过来这里,并没有其他原因,全是他的好奇心在作怪。前些rì子生剑仪式上,见识到崛阳剑的异彩,他心里就惦记着。可父亲说崛阳剑要供奉着,不能让他碰。当时杨弦也只好不再提,这不,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摸的来瞧个究竟。他的xìng格多变,又叛逆,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偏偏要去做。 崛阳剑就摆在铜像之下,依旧是用红布包裹着。杨弦内心狂喜,还未见到,心里依然飘飘然起来。正当他伸手想去取时,突然听到洞外有轻微的沙沙声。杨弦虽不是武林高手,但这点jǐng觉还是有的。坏了,难道老爹半夜起来方便,发现我不在房间里,出来找我了? 杨弦立马闪入供桌旁边的黑幕后,之留下一道细小的缝来观察外边。此时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紧张,好像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一般。如果是父亲,尽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不免又有失礼和不规矩的嫌疑,罚面壁也是少不了的。由于杨龙这些天心情不错,原本一个月的面壁思过就提前解放了。别前脚刚出去,后脚又回去了。杨龙经常教育,做人要光明正大,光明磊落。这半夜三更潜入自己祠堂,成何体统。 外表果然有人进来,但不是杨龙。“怎么会是他?”杨弦见到来人,心里疑问道。但马上又想通了,“是了,这人平时口碑就差,一定是妒忌老爹,所以半夜三更来做贼使坏。”来者正是魏冲,他虽然戴着个帽子,但街坊邻居的杨弦肯定不会认错。魏冲这人经常被人说三道四,而且平时一副臭屁的样子,杨弦对他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魏冲进道山洞里来,还回头去看了洞口几眼,明明穿着皮鞋,走起路来却一点声音不发。这幅样子,不是做贼才怪。那天说崛阳剑要供在祖宗祠堂,杨弦就觉得不妥。可杨龙自己本人算是个正人君子,却觉得别人未必有这些坏心思。他也不想想,那么多人惦记着,出高价都难求一剑。好吧,你将这样用金钱难买的宝物,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放在杨家祠堂。这要是遇上小人,不起贼心才怪。按杨弦的想法,如果供剑七七四十九天是无可避免的,那你起码得有人看着。杨震算是jīng明之人了,但这几天估计也被高兴过头了。 杨弦不敢贸然声张,屏住呼吸,想看看魏冲到底要做什么。 魏冲先是朝祖师爷铜像拜了三拜,这人竟还有几分规矩。接着他好像是便轻松了,料想是觉得这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来。可他没想到的是,早在他之前就有人先到了,而且就躲在离他不住两米的黑幕之后。 “哼哼,好你个杨龙,好你个杨家,不要以为打造出一把破剑就有什么了不起。”魏冲yīnyīn说道,眼神中却充满嫉妒,甚至有几分恨意。按照他这种人的xìng格,凡是超越他的人估计都将成为他的敌人。 “今天我就要毁了你杨家,看看你以后还有什么可神气的。”魏冲狰狞笑道,“拿走你这把剑,或许还能卖个好价钱,你供着有个屁用,嘿嘿嘿,看你杨龙还能铸出第二把剑吗?”说完就伸手到供桌之上,将装着崛阳剑的长盒捧起。 “不好,这王八蛋想偷走我家的剑。”杨弦心里一声惊叫,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他。就在魏冲刚捧起崛阳剑时,电光石闪之见,杨弦已经从黑幕后冲出来。 魏冲心里正得意间,突然感觉旁边黑幕一晃动,他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手中的长盒噗通掉在地上。紧接着感觉胸口一股力量传来,将他推倒在地。 “你个王八蛋,竟然想偷我家东西,看老子不打死你。”杨弦本来脾气就不好,但见这猥琐的家伙主意打到自家头上,欺负也敢欺负到他家头上。别人怕他,杨弦可不怕。没等地上的魏冲反应过来,杨弦就提脚向魏冲胸口踢去。铸剑师也不是吃素的,身体比一般人硬朗,有些身上多少还有点功夫,魏冲年轻时就跟着一个福建武师学过几年。杨弦一脚踢到胸口,魏冲只觉得一下窒息感,却立马反应过来抱住他的脚,然后向旁边一拉,杨弦重心不稳也倒在地上。魏冲虽不算武艺高强,但对付这样一个小毛孩还是有相当的把握。他见丑事被撞破,想到结果将是那些名誉扫地,众人唾弃远。此时内心竟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死他,他这是羞极发反恶。 杨弦虽算是身体素质不错,但终究不是魏冲的对手,没打到几下就被魏冲一把抓起。完蛋了,接下来的事情,杨弦也不下十次在电视里看见过。魏冲将杨弦高举过顶,毫不停顿的朝供桌的铜像丢去。在这零点几几秒中,杨弦心里就咒骂道,完了完了,这王八蛋这下毒手了。 杨弦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四周景物翻腾。有似乎听到父亲在喊他,叔叔在喊他,妈妈在喊他。似乎又听到众人的怒骂声,魏冲哭喊声。然后却是一阵剧痛,有内至外,又由外至内的的疼痛。 渐渐的疼痛也没有了,只剩下脑海里的念头。我这是要死了吗?胖子,我还没来得及交代你帮我转告晓彤我喜欢她。老爹老妈,我还来不及孝顺你们。爷爷,我打算向你学习铸剑师,你看行吗? 杨弦不知自己现在如何,因为他喊不了,除了意识,就没有任何感觉。或许只是被摔晕了,没那么严重,死不了。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啊,为什么我听不见也看不到了。他想呐喊,用尽全力呐喊,可他根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第五章 剑池秘窟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妈…”杨弦不由自主的喊道。“恩?我能说话了?” 咳咳咳,他一阵咳嗽,四肢极度疼痛,好像被人用棒球棍一寸寸的猛打过一般。咳了几声,只觉胸口撕裂一般,又沉闷的让他作呕。 “我这是在哪啊?”稍微休息了一会,他才勉强站起身子。这是一间封闭式的山洞,杨弦环顾四周,也看不到有像门的东西。山洞之内泛着幽幽的蓝光,显得十分诡异。而在他刚才躺着的位置,是一堆散落的碎石。傻子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这是掉进一个更深的山洞。 山洞之内,四壁怪石突出,而在他对面,则是一处差不多有两米高的高台,建在一颗巨石之上。巨石旁边,有一股细小的流水。这让他心里有生起一丝希望,据他分析,这有人建了高台,就说明是有出入口的。而又水流入,就能让他呼吸。杨弦扶着山壁,四处摸索,也没能触动任何想象中该有的机关。他又绕到那道流水去,朝上看了看,这道流水的入口也就杯子那么大,而且下面的水槽,似乎永远不会积满。杨弦心中悲呼:完蛋了,这是掉进一个怎样的山洞,刚才掉下来,估计入口也被堵了。难道是塌方?要真是这样被埋在地底下,不被憋死也要饿死。又是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没事,在这个地方建了这奇怪的高台,却又不留几个出口。 杨弦心中越想越绝望,这里虽然有水,也有空气,但没有食物,最终只有死路一条。就算饮食无忧,谁愿意一辈子被封闭在这样一个地方。以前就听说,监狱里被关小黑房一个月出来都要变神经病,更别说这样一个毫无指望的地方。 他坐在池边又休息了一会,身体的疼痛感虽然减少了,但身体里却觉得不舒服。喉咙干渴难耐,也索xìng掬起水槽中的清水喝了个痛快。 杨弦自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幸好身体没啥大碍,没有摔个断手断脚的。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不知道爹妈有没有在找他,也不知道这座山是不是塌了,连同祖宗祠堂。他等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绝望是绝望了,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然后变成一具枯骨,等个千百年后,有考古家或者开发商掘开这里,才发现自己。 杨弦苦笑几声,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在地上卖力的刻下几个字:杨弦掉进此处,真乃天意弄人,绝望至极,公元某某年某某月某某rì。本想多写几个字,写写自己的生平什么的。但他的经历简单也就没什么好写,况且用石块刻字也不是件省力的事。他靠在池边,又将魏冲骂了个百八十遍。 刚才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注意,这时杨弦才惊喜的发觉山洞壁上竟然是有数十颗发亮的圆球。这些珠子足有拳头那么大,圆溜溜的,发出淡淡的蓝光,那么多圆球把光照满整个山洞,杨弦才能看到洞内的景象。“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杨弦惊叹道。如果真是夜明珠,那自己岂止是发财了,那简直是发巨财了。他以前没见过夜明珠,就算是各种科普探险,什么国宝档案,也没有过类似夜明珠的实物图形。如果这些真是夜明珠,那无疑每一刻都是价值连城的。 “还是算了吧,有那么夜明珠也没命享受。”他又沮丧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出口,就算没有,挖也要挖一个洞出去。杨弦找了块坚硬的石块,然后在四周石壁上敲打,遇到松软的地方就拼命挖,结果没挖几下,里面就是石头层。接连换了几个地方都是这样,他有些累,又喝了几个清水。这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任何生机,就连昆虫蚂蚁也没有见到。空荡荡的安静,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可以听到。其实他也知道,他就算能挖除一个洞又能怎样。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多深,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挖。 他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大致就是一个人被禁闭在一个房间里。他想尽办法,用尽力气,勉强挖了一个小口出去。本以为可以走出房间,却不想另一边也是一个全封闭的房间。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唯一的灯和火都熄灭以后,他只能陷入黑暗之中。结果接连挖出一个洞到另一个房间去,也是相同的场景。重复着挖,重复着同样的场景,最后只是没有尽头的重复着。 杨弦此时欣慰多了,至少自己这里有光明,也有水。手机也被摔的稀巴烂,看来是不能用了,就算没坏,在这样封闭的地方,估计就算有用也是没有信号的。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杨弦小睡一会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他回想起妈妈煲的鸡汤,炒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浑身没有力气,脑海中浮现出他以前最不爱吃的面食。现在要是有几个地瓜也好啊。 山洞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渐渐的听到流水声,原来之前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他暂时xìng失去听觉了。也顾不上自己到底是受了内伤还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除了肚子饿的不行,他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只是默默的流泪,想象着过往的美好,又憧憬着未来,尽管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 突然,洞内想起一声短促的嗡嗡声,这种声音四成相识。从水槽旁的石台上,咚的一声,一颗小石子掉进水槽。水花溅在脸上,凉丝丝的。杨弦吃力的抬起头去看,难道这上面有上面吗? 他休息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从石壁上取下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入手有一股暖意,让他通体舒畅。沿着水槽往上爬了几步,就是那块巨石。这黑sè的高台就建在巨石之上,显得格格不入。杨弦端着夜明珠凑近石台,上面竟然雕刻着几行字。 “九天玄雷…剑附流光…轮…千年…再…说”有些字已经模糊不清,杨弦也看不出原本这四句二十字的话,到底在说什么。就连最后一句下面的落款小字,也只剩下“剑杨字”三个字。这或许是一个不太出名的人留下的不算好的诗。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诗人?隐世高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这样一个高台。如果是隐居于此,那至少一些生活器具总该有吧。如果是诗人文人什么的,这里除了这几个字,别无他物啊。难道是一个无聊之极的人,在这里放狗屁一样的留几个字,就是最后被我这样一个不下心掉进来的人发现吗?杨弦又忍不住一顿痛骂。却不知道这位留字的兄台,如果知道后世会有这样一个嘴不饶人的年轻人在这里咒骂他,会不会找他算账。 高台之上,似乎立着一个条状的事物。两米高,杨弦一伸手就抓住石台边沿,然后脚踩着山壁,才爬了上去。眼前插着一把黝黑的铁器,周围流转着蓝光。虽然只是一个钝器铁条,但出生铸剑世家的他,自然可以分析清楚那剑柄和剑身。难道在自家的祖宗祠堂地下,竟然埋藏着一把古剑? 这把奇怪的古剑,深深插在石台上,只露出不到五十厘米的剑柄和剑身。古剑旁,有一方小铁盒。杨弦脑子里的念头又快速运转起来,这一定不是一把寻常的剑。就拿自家的崛阳剑来说,剑身流动的红光,就是灵根之剑。而这把古剑周围的蓝光是围绕剑身的,这或许是一把比崛阳还要强大的宝剑。难道这个山洞,竟然也会是一个铸剑世家供奉神剑的地方?或许真的就是了,这洞内的布局,和自己的祖宗祠堂也有些地方相同。这里是我们家的后山,或许这是很久很久之前,杨家的剑池。听爷爷说,在以前,铸剑师是一个众人崇敬的职业,一些世家实力更是雄厚。杨家在以前也拥有剑池,剑池之内集铸剑,藏剑之用。但由于后来连年战乱,或者某些原因,现在已经没有剑池了。剑池在如今,却已经是名副实亡。 杨弦将铁盒拿起,沉甸甸的。这是一个未上锁的铁盒,不抱任何幻想的他,将铁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两个像地瓜一样的东西,盒内垫着黄sè丝绸。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杨弦像疯了一样狂笑不停。他既笑在这洞内所见不合逻辑的事情,又笑以前这个山洞的主人,用那么大一个铁盒包装着的,竟然是两个地瓜。更让他觉得发笑的是,他之前有想过如果有两个地瓜就好,这时真的就出现两个地瓜。难道这铁盒是像神灯一样的许愿盒? 他尝试着许愿几次,重新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两个地瓜别无他物。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杨弦自嘲几声,就爬下石台。将两个地瓜丢在水槽里好好清洗一番,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有两个地瓜充饥,虽然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这两个地瓜入口香甜,水分很多,杨弦狼吞虎咽起来。不到几分钟就连皮也吃干净了,他满足的靠在水槽旁,眼皮打架。 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一夜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得特别长,睡得特别香。此时起身感觉jīng力充沛,一点疲劳感也没有。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他就四处摸索,看下能否找到出口,或许还能发现好东西。 可结果大失所望,除了两只地瓜,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也奇怪,看这山洞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两个地瓜却还是那么新鲜。现在东西吃也吃了,就算有毒也只能认了。死了更好,一死百了,可过了很长时间也没觉得有任何异样,反而觉得越来越jīng神。这回杨弦是连自杀的胆量也没有,一来他不甘心,而来他找不到任何能让他又勇气自杀的方法。 就这样在这里呆了足足七天,渴了就和水,困了就睡觉。醒来之后就东瞧瞧西瞧瞧,然后锻炼锻炼身体。也就奇怪了,这么久,他就没有觉得肚子饿过。 这天杨弦又被奇怪的嗡嗡声惊醒,他爬起来看着石台上的古剑。心里带着还能再发现几个地瓜的期望爬上石台。这一次却仍旧是那把古剑,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这把古剑插的太深,剑身四四方方的,却不知道是不是生了铁锈。只是剑身上缠绕的蓝光更盛了。 嗡嗡嗡。剑在此时好像颤抖了几下,吓的杨弦不轻。难道这把灵根之剑有话说?叫我救它出来?也难怪,被禁锢在这个石台中,也怪难受的。“好吧,那我就帮帮你吧。”杨弦伸过手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杨弦靠近古剑的时候,它身上的蓝光却消失不见了。当杨弦将手远离古剑的时候,那道蓝光又出现了。 “难道你不让我碰你?”杨弦自言自语。嗡嗡嗡,古剑好像在作答一般。杨弦是什么人,那是全家都拿他没办法的混世魔王。“你不让我碰,我偏偏要碰。”像在逗小孩子一般,杨弦不停的握着剑柄,然后松手。古剑上的蓝光时有时无,这可把杨弦逗乐了。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任何奇异的事情都能当做一种乐趣。杨弦玩了一会,用力一把握住剑柄,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上拔。 嗡嗡嗡嗡嗡嗡… 剑鸣声更大更急,颤抖的像在摆脱。杨弦拿肯松手,干脆双脚一把夹住剑身,借力往上扯。这古剑像是生气了一样,颤抖的更加厉害,整个石台都摇晃起来。这回杨弦可着急了,如果一松手,他势必会掉下高台。或许是摔怕了,他死活不松手。 只听到噌的一声,古剑由下至上,传来一股白光。白光化作电流,充斥杨弦全身。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场,就可以看到杨弦全身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堪比一千瓦的灯泡。 杨弦只觉得全身一阵酥麻感,这时想放开古剑,却像被吸住一般,脱不了手。剑身和杨弦融为一体,四周窜出无数白sè的影像,有跃空挥舞,有急速前刺:有白sè虚影,有蓝sè流光。 杨弦双眼泛白无神,身体随剑身颤抖着。石台一阵剧烈摇晃,最终如同雷声般的巨响,整个山洞被白光填满。 杨弦只留一丝意识,脑袋巨胀无比。闪过无数影像,无数个白sè蓝sè的小人舞动着,破风声,雷鸣电闪,流光千变万化。 “顺天者亡,逆天者强。神仙御剑,踏破千山。雷力归我,剑转流光。百世修人,千世修神。天地神兵,缘者承武。 第六章 救人性命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寒冬时节,已然接连下了几rì大雪。这天地完全笼罩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中,群山如银,江水冰封。一眼望去,景致如雾,天空yīn霾灰沉,竟毫无生机般的冷清。这一场大雪,真乃百年难得一见。 官道之上,一辆木篷马车缓缓前行,甚是艰难。今rì难得出了阳光,原本及膝的积雪,也慢慢融化。不少或是行商,或是归乡之人,都已勉强可以来去。 马车行至一处林边,突然停下。紧接着车上的小门吱呀打开,一个身穿白袄的小男孩怀抱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儿探出身来。那驾车之人,头戴斗笠,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双手将男孩一举放在地上,见小男孩抱着小狗向路边跑去,口中唤道:“止元,小心点,别摔着。” 那个叫止元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头也不回的哎了一声,算是应答。男子摇头苦笑,自己这个小师弟,毕竟年纪太小。自己虽未师兄,但实如其父,自从五年前与师父外出云游,在归来途中,听闻路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便闻声寻去。见路边草丛之中,有一竹篮,竹篮内襁褓中的婴儿哭闹不休。“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怎的如此狠心。”他将婴儿抱起,哄了一会仍是无用。兴许这小孩儿是饿了,他与师父从农家要来一碗米汤,给婴儿喂下,才停止哭闹。见着小婴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小嘴儿不停的咿呀咿呀,伸着小手在空中不住虚抓,到把小家伙自己斗的乐了。师父领养了这个小孩儿,却将小男孩交给了他,他一个大男人,这回可接下一个难题了。也幸好山上有众多女弟子,女xìng天生有母爱,小家伙平rì里甚得宠爱,被众位同门师姐妹照料的很好。 “师兄,还有多久的路程才到?”车内一个女声问道。男子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处,才道:“地上的积雪虽化开,但路面很滑,我们走的慢些也要半rì吧。”他们师兄妹三人,此次是奉了掌门之命,前去龙泉镇给玉清观的龙隐道长送请柬来的。这刚过了元宵,就踏上路程,怕误了大事,就冒着大雪赶路。原本四五rì的路程,用了六七rì还未到。 “止元呢?怎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他回来。”许久之后车内女子又道。“坏了,这小家伙…”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他已跃出两三丈。 止风心中焦急,暗自忐忑,自己怎可如此大意。这荒山野岭的,让一个还未懂人事的小孩子一人跑进林子去。虽是寒冬时节,林中野兽踪迹稀少,但难免会有个万一。林子无人行走,积雪深厚,要是不小心掉进雪窟中,那么小的孩子,也要受伤的。 止风心中虽在思索,脚下不停,几息之间,已跃了几上过几棵松树。终于在一处大松树下发现了止元,这小家伙正蹲在地上,小狗儿在旁边不住跳动。“止元,你怎么跑那么远啊。”止风见师弟平安无事,心中的担忧也就放下。这小家伙说小狗儿要撒尿,就要下车去。却不想转眼间跑进林子中来,着实让他吓的不轻。要是小师弟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如何交代。况且门内对小师弟感情最深的,实则属他,如果出了意外,他必定要谴责自己一生。 止元未答话,只是蹲在那个像在拨弄什么。小狗儿也低着头,伸着小舌头在地上舔了舔,又用小抓刨了刨。 止风大觉奇怪,待走进看清楚状况,面sè一变,立马将止元一把提起。这松树下的积雪中,竟是一只人手… 马车车厢之内,止元抱着小狗儿奇怪的看着师姐和师兄,在他的世界里,还有许多未明白的事情。“师姐,师姐,这个人怎么不动了?”止元稚嫩的睁着大眼,好像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女子未答他的话,伸手往这个人的鼻尖探去。这人的被冰雪埋了不知多久,整个身体变得硬邦邦,但却仍有一丝呼吸。他还未死,只是身体十分虚弱。 女子见这人一身奇异打扮,自己是从未见过的。但救人心切,从小又得师父教导,早已有了一副菩萨之心。“师兄,我运功将他身上的寒气驱散,看能否再添几分生机。”女子道。止风急忙制止,“万万不可,师妹你修行本门神功,非属阳刚之气。这人身心具被寒气所侵,你强行运功为了他治疗,反而适得其反,还是我来吧。” 只可惜此次外出,本不想遇到此事,身上也没有带可解寒毒的药丸。止风运功将真气灌入这冰冻之人的身体,车厢之内顿时起了白气。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人的身体才慢慢变软,呼吸也悠长稳妥起来。女子从贴身的药瓶中,倒出一颗rǔ白sè的药丸,塞进他口中,又拿来水壶,往他口中灌了几口。 忙乎好,天sè渐渐暗下来。止风去捡了些树枝回来,抬头看了天sè,道:“夜间山路难行,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今晚只能在此暂留一宿。”这去龙泉的路途,虽然走的是官道,但多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上穿林过桥,又是上又是下的,颇不好走。前几rì还算好时间,快要入夜了,就寻到村镇,找见客栈过夜。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行走江湖,与人为善,救人水火,这些都是师父从小教导的。离龙泉镇已不算远,明rì午时总该能赶到。况且这被救之人,刚化去身上寒冰,身体虚弱,也指不定能否一路奔波。等到明rì他身体或许能好转些,再继续上路也不迟。 马车行了几步到一颗大树下,止风拿来干粮和清水,分与师妹和止元吃,才解下马车,将马儿栓在旁边树干上。又在马车旁升起火堆,自己则在树下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如此这般一来是男女授受不亲,二来如有突发事件,他可提前发现。这样的深山中,有豺狼,虎豹等野兽。虽然是冬季,这种季节又是食物难寻,但此类猛兽多不怕寒冷,不免要多加提防。 女子简单的吃过干粮后,才仔细的打量这昏迷不醒的男子。但见他眉清目秀,年纪与自己相仿。只是着装奇异,未束发也未及冠。大冬天的穿着一件奇怪的衣裳和裤子,一双手臂尽露于外。“是谁如此歹毒呢?”女子喃喃自语。她天资聪慧,心地善良,心中不免升起怜意却又觉得此事蹊跷。为何这样一个青年,会被人深埋在山林雪地中,是人为?还是意外? 看着怀中睡的香甜的小师弟,女子轻轻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棉衣,也渐渐睡去。 翌rì清晨,止风套上马车,又继续赶路,到了午时才到龙泉镇玉清观。先是拜见龙隐道长,奉上请柬。再由龙隐道长亲自安排住所,安顿好师妹师弟以后,又将路上救来之人交与观中弟子照料,这才出门办其他事情去了。 他这次前来,除了拜访龙隐道长送请柬之外,师父还命他采集定制一批宝剑。龙泉宝剑,天下闻名。门内所用之剑,一直以来都是由龙泉铸剑名家所制造提供。 寒冬深夜,今夜有风,又渐渐飘起雪来,异常的冷。 止风拗不过这善良的师妹,只得同意让她前去照顾昨rì路上救来之人。颜止晴裹紧棉衣,穿行几道走廊,才到龙隐道长为那人安排疗养的居所。rì间已由玉清观的弟子为他熬了一些驱寒的汤药喂下,这时面sè已微微好转。 玉清观的弟子已经去休息了,颜止晴担心此人会有异常,放不下心便决定亲自前来。不知为何,昨rì第一眼见到此人,心中便有一种奇异感觉。况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人是自己救的,交给他人,未必能尽心尽力。 她是个孤儿,自小都是由师父和门内师姐们带大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活,所受教育与熏陶自然不同。小时候为一只受伤不幸死去的小鸟,都哭过好几天。 这人呼吸平稳,面sè稍微红润起来,只是一直昏迷不醒,颜止晴又喂他服下一颗‘清风玉露丸’。这‘清风玉露丸’是门内秘药,十分珍贵,虽不能解百毒,也无起死回生的之力。但对恢复元气,治疗内伤有极大的功效。出门时,师父只给了她四颗,此时在这个萍水相逢之人身上,就用了两颗。 “顺天者亡,逆天者强。神仙御剑,踏破千山。雷力归我,剑转流光。百世修人,千世修神。天地神兵,缘者承武。” 空旷无边的白茫之sè煞是耀眼。无论你如何奔跑,都是一望无际的白sè。回荡的只有这句话,不停重复,显得有些空洞。 杨弦无力奔跑,只能绝望的跪坐在地。他呼唤着父亲母亲,呼唤任何他能想起之人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这一句不明其意的话。 “这回,我真的是死了吗?”杨弦沉声自问。“这难道就是我最后去的地方?”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他起先是最怕与绝望,最后也变成即来自则安之的心态。但此时所遇的情景,倒让他内心不断颤抖。绝望的白sè,自己好像掉入一个万丈深渊。空洞,空旷。白光充斥他的双眼,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还有无视觉。 身体如同顽石,一动也动不了。他似乎能感觉到身体里血脉流动,但就是动不了。 胸口一股浊气难以吐出,沉闷之感令他脑子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听见风声,也听到人声。人声?这是有人在说话。难道爹妈发现我了?我获救了? 杨弦内心无比雀跃,想努力睁开眼睛,又想说话。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是无果。他的脑海里只能朦胧的听到有人说话,而眼前却只能模糊的看到时有时无的景象。 “师妹,明rì我们就将启程回山了。”止风见颜止晴紧皱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料想师妹是因为所救之人为醒,心中担忧。见她未答话,止风柔声又道:“师父交代的事情师兄已然办妥,我们将早早回山才是。这人你就不用担心了,龙隐道长医术高明,自有办法救治此人。” 颜止晴似乎在深思什么,良久之后,才舒展开眉头:“师兄说的是,龙隐道长的医术,定能将此人治好。”她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只是她的xìng格使然,凡事都想亲历其为。 这时,止元抱着他心爱的小狗儿也进门来,他十分依赖止风,一进门就要止风抱。 杨弦眼前只有一丝影子,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女人。眼前之人向他靠近,一股奇异的淡雅之香传来。然后是一只冰冷柔软的手轻轻掰开他的嘴巴,将一个圆滚滚的丸子放入他口中。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由口入肺,由肺转心,由心沉淀到腹部,十分舒畅。 “是她救了我吗?”这是杨弦第一个念头。他能感觉到一切的真实,这不是梦境。然而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人。过了一会,那个身影又往他口中灌了一小碗米粥。 “这人是谁?”但觉此人温柔如玉,杨弦心中微感温暖。这些天他一人呆在那样的环境,本来已经绝望了。他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背影,那样的背影,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孩。只是难为他不能开口说话,却能听到那如同莺歌一样动听的声音。 “是她救了我。”当一个人到了绝望的地步,只要有人给予一丝温暖,都能让他铭记在心。杨弦暗暗记下他现在所能记下的任何事。 昨夜一场大雪,路上的雪又堆积起来。龙隐道长亲自将止风几人送自门外,又唤来两名弟子同去。 龙隐道长道:“师侄一路平安,我命云一、云醇与你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待下月我到贵派参加盛典,再带回。” “有劳道长了。”止风恭敬道,又向两名玉清观的弟子拱手,“有劳两位师弟。” 玉清观的弟子有些受宠若惊,玉清观虽是修道一门,但他们只是小门派。这龙隐道长,与缥缈剑派颇有渊源。龙隐道长年轻时就与缥缈剑派执剑堂首座青松子相交好,在鼎湖峰上修行。又得缥缈剑派上一代掌门指点,后悟通自己的道,在武学和道法上都有所进展。所以说龙隐道长算半个同门也不为过。云一和云醇齐齐还礼:“师兄言重了。”止风也不再客套。 三人依旧是乘坐马车回去,而云一和云醇两名玉清观的弟子,则是骑马通行。准备要启程了,马车上的颜止晴却又下车来。 龙隐道长拂须含笑,心中已明其意,“师侄可是为那所救之人?” 颜止晴脸上一红,不想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啰嗦婆妈。“止晴只是觉得,救人一命,本是我辈中人应做之事。但我既要离去,就有劳道长了。” 龙隐道长大笑一声,爽朗的说道:“修道之人,自应多行善事。我观此子面相,也是位长命福禄之人,师侄尽可放心,贫道自当尽心尽能。”颜师侄果然是那位的弟子,身上颇有其当年的风范。只是此女心底太过善良,毫无心机可言。也幸亏是在缥缈剑派这样的大派,如果是与江湖上其他一些有着纷争的门派一样,必定要吃大亏了。也难怪,这样一个不世俗的门派,才有如此弟子。龙隐道长豁然开朗了,不禁又拂须长笑。 一辆马车,两匹轻骑,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山道见,留下几道车马痕迹。 此时玉清观前的大松树上,积雪沉重,树枝一抖落,便有一团雪落在龙隐道长肩上。他似乎未发觉,只是望着远方。想起那被救之人,心思也远去。那肩上之雪,也淡淡化开。 静站了良久,见rì以升空。龙隐道长若有所思,转身回到道观中,便有两名弟子将大门关上。 第七章 逆天转世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接连又下了两rì大雪,方才停歇。 入夜时分,玉清观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煞是显得清冷。观内众弟子做完晚课,便各自回房休息。龙隐道长屋内灯火通明,直至深夜,也未曾熄灭。 屋内只是简单的铺了张软榻,一张樟木做的长桌,靠墙处则是两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摆放的都是道家典籍。长桌之上摊开放着一本古籍,只见那古籍上,临摹着写奇怪的图形,则每个图形边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桌子上的紫金香炉正冒着袅袅细烟在屋内弥漫。龙隐道长闭目打坐,纹丝不动。过了良久,方觉有人敲门,他才慢慢睁开眼,沉声道:“进来。” 门刚打开,便见两个小道士仪器入内,又将房门轻轻关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两个小道士向拜道:“师父。”龙隐道长道:“你二人可打探到些消息么?”小道士相互看了一眼,面上一红,有几分羞愧之sè:“禀告师父,rì间我师兄弟二人多处打听也未探得有关那人的任何消息。此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龙隐道长听得二人所说之言,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心中自忖:难道是我想多了?此人虽来历可疑,却也无一适当理由证明他是邪道中人,又是缥缈剑派的两位师侄所救,料想也非大jiān大恶。 他遣走两名弟子,又急起身来到桌前,反复翻阅那摆放在桌子上的古籍,许久也未得到他要的答案。龙隐道长年轻时,常在江湖上行走,所见之人多如牛毛,所闻之事亦是多不胜数。但对此人的各种推断,也得不到一个之所以然来。如今江湖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他退隐对年,但有些事也无可奈何,不可不防。 龙隐道长苦想无果,暗自下定决心,明rì再亲自去探他一探。 杨弦醒来时,头痛yù裂,四肢仍有些麻木。他睁开眼环视四周,只见房内空荡荡的,自己身上改着一床沉重的老棉被,散发出一股陈旧cháo湿的味道。床头矮凳上,还摆放着一只碗,碗中有几缕草药渣子。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看来平时少有人住,简陋非常。 其实他已恢复神志多rì,只可惜身体无力,且不听使唤,只能迷迷糊糊的听见人声,偶尔也能看见人影晃动。经历过种种事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这比任何事都要让他内心喜悦,他终于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世界的所见所闻所触所感。这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心中充满生机。 云易身形微胖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草药,四平八稳的向客房走去。绕过回廊,脚踏积雪,他自小便与师父学武,如今刚过十七岁,已略有小成。别看只是手端一碗行于雪地上,他脚下却忽缓忽急,时左时右。而脚踏之处,这一尺厚雪也只陷入一寸不到,他正使着一门上乘的轻功。待来到客房门前,脚下也是片雪未沾。 云易用脚轻轻推开房门,方进门便见床上之人正睁着大眼望着他。他生xìng憨厚,见被救之人已经醒来,心中不由一喜:“你醒来了。” “这是哪里?”杨弦气息不足,声音也不大。但见这个胖子一身道士服装,脑子里正疑惑着。 “这里是玉清观,你先把这碗药喝下,对你身体大有好处。”云易小心翼翼地将草药给杨弦喂下,道:“我去唤我师父来。”说完就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云易就带着龙隐道长进来。龙隐道长未说话,就坐在床边,伸出手将杨弦右手抬起,又搭了搭手指,面sè喜道:“没想到竟然好的这样快,你本身受寒毒,若非救治及时,恐怕难保xìng命。现在已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几rì,便可恢复了。” 杨弦心中不明其意,听眼前这个中年道士的话,似乎自己生了一场很大的病。他依稀记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掉到哪里。龙隐道长见他一脸迷茫,便将缥缈剑派止风三人如何路边发现他,然后如何救治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杨弦才略微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之中,曾看见过一个女子在照料他。 接下来几rì,杨弦多蒙云易照料,又从他口中慢慢了解到是怎样一个情形。自己现在身处的是一个名叫龙泉镇的地方。而这个龙泉镇,竟然有很多地方都是与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龙泉城相似的。凤阳山、铸剑师、剑池、铸剑世家。而唯一得到的结果就是,自己竟然穿越了。刚明白的时候,杨弦还有些接受不了,想不到只有在小说中才有的情节竟然在自己身上发生。但随后又想,误入杨家后山的秘洞,接着有些那白茫茫空洞的地方,这些事都发生了,如果说是穿越,也就正常了。 既来之则安之,总比被关在那不见人影,毫无生机的地方好。至少,这样有人,有一切应该有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回得去吗?通常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那些主角穿越后,都是回不去的。 杨弦黯然几天后,终于豁然开朗了。或者,才是最美妙的。不管身在何方,我必当好好或者,好好珍惜。 待到积雪融化,天空出晴以后,杨弦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已能下床走动。在这里接触最多的便是小道士云易,两人相互较好,云易为人老实,这也就让杨弦放开心去与他交流。这云易让他想起自己的好友胖子,只是云易比胖子多了些收敛。 接近半月下来,他从云易空中得来最让他兴奋的信息便是――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所谓强者,在杨弦眼中自然是那些身怀绝技之人。当他听到云易正是习武之人手,更是兴奋非常,忙着让云易显露显露身上。起先云易还有所拘谨,到后来实在拗不过杨弦。 玉清观内的弟子都做早课去了,云易被派遣照顾杨弦。两人来到院中,杨弦内心焦急又期待,忙道:“云易,你先展示你所说的轻功。”天下武学中,要说哪门功夫高深,未必一时能见其一二。但这轻功一门,杨弦最是期待。杨弦觉得电视电影中的轻功,瞬息百步,飞檐走壁未免夸张。但如果一跃两三米,那也一定是经过rì积月累锻炼而成的。但云易一展示后,杨弦张大嘴巴,足可以塞下一个鸵鸟蛋。那种惊讶程度,不下于白rì看到外星人。 只见云易深吸一口气,口中喝道:“看好了。”话音刚落,他脚下未消残雪迸发,他微胖的身体平地掠起,约莫一丈高度,在空中摆了个圈,落到杨弦身后。未等杨弦冲吃惊中回过神,脚尖放着地,随即千钧一发之剑,跃向杨弦身后的高墙。 杨弦本以为他会一头撞在墙上,却不想快到墙边时,云易只是稍微一侧身体,双脚在墙上轻点,沿着墙壁飞奔数丈,接着一步登上屋檐,飞奔几步后又回到原地。 “好好好好…”杨弦此时近乎痴呆,张着嘴巴一个劲的拍手。云易见状,又听杨弦口中称赞不已,脸上腼腆一笑:“飞檐走壁虽不在话下,我这只是粗浅的轻功,见笑了见笑了。” 杨弦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将这胖子一口吞下,连忙上前一阵云易师父,云易道长的喊着。这倒叫云易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 杨弦苦苦哀求,向他求教这一门轻功。但云易死活不肯答应,最后无奈,只得说道:“我学了十几年才有几rì的功力,如你所说你丝毫不懂武功,我就是想教你也教不了。况且未得师父同意,本门武功向来都不外传的。” 这下杨弦可气坏了,难道要自己受戒律,也当一名小道士吗? 这轻身之术,如果长年苦练,也将有小成。但实质意义上的轻功,想要飞檐走壁,踏雪无痕,那必须要修炼出气海才成。云易练了十几年,也才是化劲中期,气海成后,所修之内力尽归其中。这就像一个盛满水的瓶子。你要盛水,首先要有一个瓶子去容纳。而腾空而行,穿檐而过的本领,你必须要瓶中有水。不但是轻功,任何内家功夫都是如此。内中有气,方可发挥其最大能量,否则只是一副空架势。 天下正统武学,如果仔细划分,自修炼起,有两大境界。一为后天,一为先天。其中后天境界又分为,养气、化劲、御劲、化势、御势,每一个阶段分为前、中、后期。先天境界又为真源、金尊、无量。到了化势阶段,已经算的上二流好手,如果达到御势阶段那更是一流高手之列。修行武学,难之又难,多少人修其一生,也未必见得能达到先天境界。所谓先天境界,就是当你的**和内力达到一个境界之后,全身经脉jīng通,化气为源。又是重塑全身筋骨,返璞归真,真源境界,已能化气为形,御劲离体,虚势为实。金尊之境,更为神奇。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要说这无量境界,那便是绝世高手一列,内力源源不断,永不枯竭。而传说最高境界,变是半仙之境。就算云易,也只是听师父提到过五百年前传说中的人物才练到。但只是传说,可信度自然不高。 但武学之繁杂,门派之多,所修习法门亦是多如星辰。有时也不能用这古板的阶段去划分。 几百年来,每当说起何人武功之高,多数还是用此阶段去划分。但武学之道,强者通神,又岂是这些笼统的说辞能说个明白的。曾经就有一个化势境界的高手,对上一个御势境界的前辈,两人交战五百招,最后竟然是化势境界的高手险胜一筹。 而真正能用阶段区分的,唯有先天以后。试想一个真源阶段的高手如果对上一个刀枪不入的金尊境界高手,无论如何都要吃亏的。你武功再高,招式再出奇,你伤人一记,别人只伤了两三分。他若给你一记,你就要伤个七八分。这样较量,着实吃亏的紧。又在试想,一个金尊境界的高手,对上一个无量境界的高手,与你对战三天三夜,当你内力散尽,对手仍是jīng力充沛,不败才怪。所以为何说,真正的高手之间对决,往往是一招制胜。各自修行不同,如果按境界之分,光耗内力就耗不起了。 杨弦大致明白了一些,也不便强求。况且云易未入江湖,许多都是道听途说,也不能全信了。也正如杨弦理解的那样,天下武功奇妙非常,非是三言两语就能道个所以然来。但凡是人,就有优点,亦有缺点。真正要达到无敌之境,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再强,难道能敌的过天地,敌的过自然? 云易被龙隐道长召见去了,杨弦独自回到房中,大病初愈后,身体的jīng力大不如从前,还需再调养些时rì。 龙隐道长也倒好说话,杨弦闲来无聊时,便可叫云易拿来写书籍给他看。杨弦竟然像换个人似得,一改往rì惫懒。 那把剑正被他搁置枕下,那rì止风几人将他救起,就想这把看似平常的长剑,必定是杨弦及其重要的物事,便一齐给他带来。龙隐道长虽觉得古怪,最后杨弦也十分好奇这把剑的来历。交予龙隐道长过目之后,也看不出有何蹊跷。这把长满铁锈的古剑,是他唯一带在身边的物事。其中对于他内心的情感,是相当重要的。外人自然不知道,为何这人把一把生了锈的废品当做宝贝。而杨弦自己却知道,这把剑一定藏有重大的秘密。或许关乎他个人,杨氏一族,也关乎他为何今rì深陷此处的秘密。 杨弦将古剑包裹好,就放在枕头底下。似乎这样一觉醒来,或许他就能回到家中。他虽然已经下好决心,但又多么渴望能回去。那里有他最亲最爱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家乡。 如今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的情形。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如若上天要戏弄一个人,即使他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明白。如若上天要眷顾一个人,那么… 第八章 大袖无风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杨弦来此已经一月有余。龙隐道长前rì便出门去拜访老友,玉清观中,只剩下一干弟子。 掌门不在,众弟子就如花果山的猴儿一般,哪还顾及到清修。观内弟子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平rì里龙隐道长在也不敢过分顽皮。这时龙隐道长外出,虽不敢太过放肆,但许多方面自也松懈许多。 刚做完早课,几名弟子就相邀出门去了。大师兄云岑与二师兄云叶都随师父出门了,现在玉清观中只有三师兄云书坐镇。云书师兄年方三十,在未入道门前,是位读书人。后来也不知因何缘故,竟然拜于龙隐道长门下,入门虽不算太早,但为人聪慧灵活,深得龙隐道长喜欢。 云书看见师弟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心里虽气也是毫无办法。玉清观的门规不算太严,龙隐道长又是随xìng之人,只要这些弟子不要在外面给他惹事,许多时候也是不了了之。rì近午时,观内弟子只剩下几个年长的在清除院子内的污秽之物,其余的几乎走光。云书摇头叹气,只想着这些师弟不要真的惹出事来,自己必定少不了师父的一顿训斥。 杨弦与云易最好,这小胖道士干完手头的活,也唤杨弦一起,到镇中玩耍。杨弦也觉得兴奋不已,就好像前世上学时,每逢周五学校放假,可以外出玩耍。想想自己一个多月,都还未走出过玉清观的大门。他将那把古剑用布包裹好,系在背上,才随云易出门去。 杨弦身着一件宽大的厚袍,这种衣服他以前未穿过,起先还觉不适,但渐渐就习惯起来。玉清观外是一片大松树,前段时间连绵大雪,倒把枝头压断了不少。三师兄云书带领观中弟子,将地上的折枝拾回当做柴火,地上也显得干净许多。玉清观建在龙泉镇以西五里外的伏龙山上,此去龙泉镇,自然要走上一段路。 好在下山的路还算宽敞,杨弦身体恢复如初,加上心情不错,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到了山下。虽是放晴的天气,但时而有风吹来,倒叫杨弦有些受不了。他不知是因为自己以往习惯了冬天穿着十分保暖羽绒服,还是云易比自己耐寒,便去相问。云易哈哈一笑,道:“冬末的寒风,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偶感微冷。我是修行内功之人,自然不惧。”杨弦心中盘算,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我也一定要学。 可想归想,他不是玉清观的弟子,龙隐道长不会传他武功。要他做一名道士,他打死也不干。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见前面路边有一处茶摊,云易提议进去喝碗热茶吃些点心。杨弦身上空空如也,也只能厚着脸皮跟去。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摊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姓李,与他老伴在这已经摆了大半辈子的茶摊。云易时常和师兄下山去购买玉清观rì常用物,李老头也认得他这位玉清观的小道士。 “这大冷天的还有人喝茶吗?”杨弦看了一圈,这茶摊也就四张桌子,除了自己这一桌,也只有隔壁那桌有三个人。李老头端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茶,又相继端上来一盘点心。有用黄豆磨粉,拌合着芝麻放入锅中烘贴的糍粑,又有一碟干菜做馅的酥饼。听见杨弦所问,就呵呵一笑道:“小道长你可不知,冬天风多,容易干燥,但凡赶路的行人,多多少少都有在小老头这喝完茶润润口,吃点地道的点心。”李老头双眼中深藏异彩,又接着道:“况且小老头在这摆了足足大半辈子的茶摊,本镇之人也都眼熟了。便是冬季客少,小老头也觉得还是每rì出摊心中踏实。”这个道理杨弦也懂,淳朴的劳动人民,干了一辈子的事情,如果要叫他闲着休息一段rì子,铁定也是闲不住。 杨弦也不多说,低头喝了一口茶,只觉清香爽口。又夹了一块糍粑放入口中,这糍粑入口时有一股焦香,外层被黄豆粉和芝麻包裹,香香脆脆。轻嚼几口,香脆之下,又是柔韧富有弹xìng。外脆内软,香甜可口,杨弦不觉间吃的眉开眼笑。再说那酥饼,先在捏面成团,再将晒成干的菜叶包裹其中,放入炭炉壁上烧烤,待到饼面泛黄,就可出炉。轻咬一口,虽不大,杨弦只听见口中‘查’的一声,那半只巴掌大的松脆酥饼竟然险些掉了一大块下来。这酥饼的火候掌握的十分好,饼内的菜干又和过猪油,再添些辣椒,只吃的杨弦馒头香辣。这两道点心是本地常吃之物,其中工序看似简单,实则繁杂。杨弦以前也吃过,但后世许多东西都偷工减料,或者追寻更大的经济利益,已经变得不成样子。 吃点心,喝茶,杨弦已饱了七分。云易不亏是玉清观中一大胖子,足足吃下六团糍粑,七八个酥饼,方才捧腹笑道:“快哉,爽哉。”杨弦见他样子憨厚,又不是拽些文嗖嗖的,逗趣道:“云易师兄,还要再来十个八个糍粑酥饼么?”云易脸上一红,赶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只是许久未下山,今天也就多吃了些。好吃的东西,多吃了就不好吃了。”他话刚说完,才觉说错,又慌忙接道:“我是说,好吃的东西,自然要留在下次,慢慢享用。” 杨弦见他嘴笨,正想要斗他,便看见前面一阵尘土飞扬。转眼间,十几个骑车高大骏马的骑士就围在茶摊之前。杨弦见来的这十几个人,人人一身劲装,最突出的亮点就是背上都背着一把宽厚的大刀。这就是江湖中人?杨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到武林中人,心中一阵激动不已,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见云易向他使眼sè,又见这十几个骑士来势汹汹,也不敢多生事端,低头故意装作在饮茶,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 骑士之首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他面有虬须,右眼一道长约一寸的疤痕垂直而下,更显得凶神恶煞。那名男子环视茶摊之中,先是看了杨弦与云易一眼,随即又看往邻桌三人,随即哈哈一笑,催马上前几步,就那么骑着马走入茶摊内。云易这两桌顶上无棚,但也算是李老头茶摊的地界。现在这个时代,又无城管。 杨弦心想,看来是有戏看了。按照情节,这必定要有一场恶斗。他天xìng鬼jīng,但凡有好戏都不想错过。却不曾考虑到他身无长处,要是真动气手来,遭殃的或许就是他。 那脸上带疤痕的男子,眼珠子盯了邻桌的三人好一会儿,才嘿嘿一笑:“飞鹤门的三位高人,可让我们好找啊。”云易低声惊奇道:“想不到这看似不起眼的三人,竟然是黄山飞鹤门的高手。” 黄山飞鹤门,是一个三百多年的大门派。门内弟子五百之多,出过不少高手。飞鹤门门主张献鹤就是一个施掌拳的高手。 那邻桌三人,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两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其中一名男子见来人咄咄逼人,不免心中一怒,拍案而起:“哼,邱老三,别以为我们飞鹤门怕了你天刀门了。”云易又是‘丝’的倒吸一口凉气:怎的今年怪事特别多,龙泉镇也不过山野间一个小地方,竟然引来两个大门派的人。 邱老三一摸胡子,嘿的笑道:“我说你们飞鹤门真是呆在黄山上呆久了,真要变成鸟儿了,你们伤我门下弟子,竟然还有理了。”原来前些rì子,飞鹤门三人路经杭州,见几个歹人正在调戏良家妇女,这两名弟子就上前制止,却不想那几人火气颇大,一言不发就动起手来,可惜不是飞鹤门弟子的对手,硬生生被打折了两只手。待事后方知那几人竟是漠北天刀门的弟子。随后因有事,就匆匆往龙泉赶来。却不想,天刀门竟一路追寻至此。 那名飞鹤门的弟子,一想这是就火大,本来他们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天刀门的弟子行恶在先,竟然还公然追到此处。飞鹤门弟子怒目圆瞪,冷笑道:“哼哼,你天刀门也妄称名门了,门内弟子光天化rì之下行那卑劣之事,被我等好好教训一顿也是活该。要怪就怪他自己技不如人。”他人没马高,这话到说的在理。 邱老三‘嘿’的一声怪叫,说道:“我天刀门的弟子犯了门规,自然有我天刀门处理,何时轮到你们飞鹤门动手了。”他说完呸的一口吐沫,也不知是吐到地上,还是吐到哪里。 飞鹤门的另一名弟子脾气更是凶了几分,轰的起身,喝道:“怎地,仗着天刀门人多吗?”杨弦不敢直视,但邻桌所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他心中觉得好笑,怎么江湖纷争就和泼皮无赖一般,不是三言两语不合就大打出手吗? 这架自然要打,只是江湖中的事,牵扯太多,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一定会撕破脸皮动手。邱老三心中本气,这次奉门主之命前来江南办事,却不想出了这档子的事。那名被打的弟子,是门主三夫人家的表弟,飞鹤门出手够狠,竟将其双臂手骨尽数打碎,想来这辈子也只能做一个废人了。这是如若回去,如何交代,门主一向对三夫人宠爱有加。邱老三只是天刀门的一个小管事,一不做二不休,索xìng一路寻来。若将三人带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邱老三早在路上盘算许久,此时被对方一激怒,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就仗着人多,怎地。兄弟们上!剁了这几只臭鸟。” 茶摊中李老头早就看出自己这要遭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江湖中人斗狠,那都是要出人命的事情。他和老伴跑出三四丈外的数下,正抹着眼泪,哭得十分伤心。 正当邱老三说话间,云易见势不妙,已扯着杨弦飞退出去。杨弦一个不防,险些被他拉倒。 邱老三话音刚落,就抽出背上的大刀,向那名飞鹤门弟子头顶扫去。天刀门的刀法讲究刚猛,这一刀下去,就如奔雷炸响,气势非凡。那名飞鹤门弟子却也不弱,刀锋险些就将他半个脑子削去。他侧身抓住马首,顺势翻身向邱老三面门踢去。邱老三刀不及回防,只得用左手接了这两脚,顿感双手发麻。 那十多名骑士也已翻身下马,将背上的大刀抽出,往飞鹤门三人奔来。另一名飞鹤门弟子身形瘦小些,显然轻功不弱,脚下尘土一激,已掠出丈许,与那些天刀门骑士斗在一起。邱老三与这名飞鹤门弟子斗了几招,终于寻到一个空门,一刀向他劈去。他面sè一喜,这一刀下去,保准将你开膛破肚。 眼见那柄大刀闪过一道寒光,就要将飞鹤门弟子劈个正着。却不想,他突然就向后退了几步。邱老三一愣,原来是那一伙的老头将弟子一把向后提起。“嘿嘿,打过一个小的,又来一个老的。”邱老三处于上风,得意笑道。 那老头只是淡淡的道:“李煜,你且去帮你师弟。”李煜自觉不是邱老三对手,应了一声就跃出茶摊,加入师弟陈剑的战局之中。 杨弦刚才看到邱老三与那名叫李煜的飞鹤门弟子动手,可谓是惊心动魄。邱老三大刀在手,所向披靡,就算是迫也要将对手迫死。杨弦低声与云易说道:“看来这老头是要吃亏了。”云易摇头道:“不然,这邱老三最多也就是个御劲后期的高手。你刚才没看到飞鹤门那位前辈的手段吗?一百多斤的人,只是身上一提就将他瞬间拉了过去。”顿了顿又道:“我看这飞鹤门的前辈,起码也是化势期的高手。” 化势期,那可是相当厉害了。像云易这样厉害也才是化劲期,那化势期可是足足高了两个档位。 邱老三看着眼前的老头,知道这人必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他平生好斗狠,又何曾惧怕过他人?他站着坐下骏马的脚力,方才与李煜交手,可谓四平八稳。天刀门的武学,马上作战也是一厉害之处。 他将大刀提起,直指那老头,这是天刀十式中的起手式。天刀门的武学,起源于战场,这看似平凡毫无用处的起手式,实则有一种迫人心弦之用。邱老三冷笑一声:“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飞鹤门的鸟功。” 那老头静如老松,只是缓缓闭眼。杨弦心中正想着,这老头难道是惧怕邱老三的大刀,准备等死么? 却不想,那老头猛的一睁眼,jīng芒迸shè,长袍无风自动。四周桌椅微一摇晃,就立即停顿住。本以为场面又将平静下来,却见那老头长袖呼的一下鼓起,就如两只要吹爆的气球。 云易惊呼道:“大袖无风,竟然是大袖无风。御势期高手。” 第九章 以一敌十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邱老三听见云易的惊呼,也是顿了一顿,未及他多加思量。那老头已经蓄力,犹如一张弯弓般弹shè出去。来不及挥刀,邱老三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推了出去,却是那老头双袖齐飞,双掌齐出,拍向邱老三身下的骏马。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闪之间,那骏马也算高大,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邱老三连人带马足足被抛出两丈多。骏马翻腾倒地不起,也幸好邱老三身手不弱,半空中竟也足下用力,翻倒一边。虽然落地姿势丑了一点,但身体无恙。 李煜与陈剑两名弟子,终归寡不敌众,一人大腿中了一刀,一人背部中了一刀,倒地不起。那老头见状,眼里的jīng光更盛几分。 杨弦此时又问云易:“这老头是谁?那么厉害。”云易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白了杨弦一眼,才道:“大袖无风吴三清,是飞鹤门的三大长老之一。大袖无风自然指的是他的武功,只是想不到,他已经是御势期的高手了。师父曾与我说过,黄山飞鹤门三大长老,大袖无风吴三清,落松神掌李归田,云里探花陈一凡都是用掌的高手。” 杨弦奇道:“三大长老,用掌高手?这么说他们的掌法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那可未必,只是说他们三人在掌法方面成就不一般而已。论到武学之高,天下之大,他三人也未必入得了高手之列。这御势期固然是后天巅峰,可之上还有先天呢。”云易又自顾自说道:“拳掌功夫本是外家武学,后来才配合内家心法。不然只是花拳绣腿罢了,武学一道,修外于行,修内于心。内外兼修,才是武学大道。” 杨弦也不知这云易是不是在吹牛,在他眼里,像方才吴三清那一招就已经是惊为天人了。 天刀门这边,能战着还有十人,此时正提刀站在邱老三身后。天刀门处于漠北之地,再往外便是异类狼族。狼族时常有小股军队进犯我大夏帝国的边境村庄,天刀门主莫西风就派遣门内弟子与之战斗。天刀门弟子常年如此,已经养就一身血煞之气。 吴三清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他刚才一击只用了五六层功力,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却不想如此这般更是激起天刀门众人的杀意。他暗自运功,只待对方十人送身近前来,就一记发出。 邱老三嘴角冷笑,手中大刀点地,在身后划了一个圆弧,蓄势待发。而他手中长刀微微一颤,刀尖处的泥土嗡嗡推开。 云易简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暗叫道:“不对,这邱老三,已经是御劲巅峰,转而化势初期了。”杨弦嘿嘿笑道:“看来你也看不准呐。”云易没空与他斗嘴,道:“我只是一个化劲期罢了,哪能看得那么透彻。” “好好好,就让老夫来领教你天刀门的圆月刀法。”吴三清见势不妙,大笑一声,主动出击。天刀门的圆月刀法,据说创此武功的前辈,在大漠之夜,遥望天上明月,顿时悟出。初学刀法,讲究稳打稳进。待内功达到御劲期时,便可刀气横生,发挥其七八成功力。再达化势期后,便可刀气离体,取敌于两丈以内。方才邱老三托刀于后,划地成圆,吴三清自然知道他是在聚气于刃,准备挥出那凌厉的刀气。 所以,先发制人,才是上上之策。果不其然,待到吴三清奔到身前,邱老三已挥刀由下至上劈出。只见白芒一闪,那茶摊之中的一张桌椅已经咻的一声齐齐斩断。幸好吴三清料敌先机,白芒闪出时,他已经侧身避开。未等邱老三发第二刀,他抢身上前,长袖一股,一股无形之力如万马奔腾般狂飞出去。 邱老三也不慌忙,将大刀一握,硬是接着这一招。他足下一滑,推出一丈开外。其余天刀门弟子见来人速度之快,九把大刀挥的虎虎生风,都向吴三清身上招呼。 这些弟子多数都是化劲期,只有两人勉强算是御劲期。九把大刀舞的rì月无光,却被吴三清的长袖拖的乱了章法。不多时,已有三名弟子被长袖一扫,啊的一声惨叫,飞到一旁,落地不能动弹。 邱老三四尺长刀,横挑竖劈,在其他弟子相帮之下,已凝气于刃。他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人与到在半空中旋转,竟如一轮明月。吴三清扫开右边一柄大刀,见空中月轮斩来,心中一热,大喝道:“来的好。”他右手握拳藏于袖中,弓步先前,一掌推出。他竟然要以肉掌对拿临空一记。 吴三清曲身如弓,拳发如箭。他出拳之后,瞬间由拳变掌,迎向那一轮利刃。场中两道白光,本以为吴三清定然要废了右手,却不想只听见“次次次”的声音连绵不绝。刀刃与掌相对决,竟然擦出火花来。 邱老三终是功力稍逊一筹,只是相交片刻,便又临空退开,落地之后更是‘噔噔噔’退了三步。他正好奇,放眼看去,吴三清的右手有一丝明亮的光泽。邱老三冷哼一声:“天蚕手套,好个大袖无风。” 原来吴三清的右手竟是戴着一只由天山冰蚕丝所做的手套。天山冰蚕丝,柔软温和,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物。吴三清面sè平和,心中却是暗忖:圆月刀法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依靠天蚕手套这等奇物,我这只手就算废了。刚才硬接这一招月轮满刃,也是他心中豪气顿生所至。事后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后怕。也亏得邱老三手中兵器凡品,若是莫西风的烈阳刀…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是这样,吴三清右手也是一阵发麻,亏得他将右手藏于大袖之中,对手才未看出破绽。邱老三见自己所带来之人皆伤于他人掌下,心里发恨,天刀门与飞鹤门这道梁子,算是结下了。 旁边杨弦与云易两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人是从未见过如此争斗,一人则是频频看错,惊叹不已。 吴三清负手而立,颇有气概。他也是多年未与人交手,年少时他本是年轻气盛之人,此时见对方能战者,不过邱老三三四人人而已,豪气顿生,冷笑道:“天刀门也不过如此。” 江湖中人极好面子,如果今天邱老三是废于对方之手,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见对手轻视与他,他更是又气又恼。但他功力不济,如再斗下去,未必能挣到便宜。门下弟子伤者众多,这一回更难以向门中交代。 邱老三嘿嘿冷笑道:“今rì算我栽大到家了,来rì必当再有所讨教。”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就想将那些受伤的弟子带去医治,现今他还不是吴三清的对手,只能以后再另行计较。想跑?吴三清可不答应,他见初时邱老三之张狂,心中本就不顺眼,此刻两名弟子身上都受了伤,怒气又增加了几分。 “想就这么算了吗?那你也太小瞧我吴某人了。”吴三清冷声道。邱老三眉头一挑,要说害怕,他可从未害怕过。他脸上略显怒气,手中大刀握得更紧:“你道要怎样?我要走,难道你还想将我等xìng命留在这么?我可不怕你。”另两名天刀门的御劲期弟子,见此时不会那么容易作罢,也都暗自堤防,他二人走到邱老三身后,准备随时出手。 “那吴某就再领教阁下高招。”吴三清深知对手此时心神未定,须得速战速决。他话音刚落,脚下生风,又是一掌疾拍而出。这一掌来势汹汹,直取邱老三面门,一丈距离,瞬间及至。邱老三来不及喊个好字,他身后两名弟子十分默契,双刀呈交叉之势而出。如果吴三清这一掌收之不及,定要被两口大刀打的措手不及。他半途又出一掌,同时将两刀接住。未及多想,邱老三趁着下处空挡,已一刀由下至上划出。这三把刀,一来一去,暗合阵法。别看天刀门大刀钝拙,这三人之阵,却是粘打之法。吴三清腾空而起,足下轻点,落在邱老三身后,便又抬腿后踢。 三人阵是以邱老三为中心,另两名弟子在左右两侧,就如两只手臂一般。这阵法变化看似简单,实则最为难缠,来来去去都非常及时。这本是取之战场的兵家之阵,对上吴三清这样的武林高手,也是大有用处。 吴三清这一脚踢在邱老三收回的大刀之上,知道未中敌手,由凌空踢出几脚,都被邱老三一一格挡。三人分别攻上中下三部分,刀势可谓接二连三。眼见吴三清稍落下风,天刀门三人刀势更加大盛,只想他接之不及,一举破之。吴三清毕竟是御势期的高手,他飘身向后,退至后方山壁边。他一掌击入石壁,轰隆一声巨响,山石开裂,尘土飞扬。他又连连隔空拍出几掌,那本要落下的岩石,犹如离弦之箭,全数向邱老三三人飞去。 云易又忍不住惊叹:“好一个隔空作势。果然是御势期。” 别看只是以落石为箭打了出去,其实每一块石头都暗藏真气。只见当当当的一阵金光,三人一个措之不及,勉强将石头击飞,这些石头却是未被击碎。趁此空挡,吴三清大袖又鼓了起来,邱老三暗叫:不好。那边吴三清双袖齐飞,这一回却不是直来直去,而是像螺旋一般绞了出来。长袖未到,一股大力已经将其中一名天刀门弟子击飞,那名弟子落到一旁,口中腥甜,一口血吐出晕死过去。 这就是御势期的手段么?隔空作势,以势辅气,势未到,气已出,无影无形。邱老三心中叫苦,毕竟吴三清是御势期,他虽然刚步入化势期,却远远不是对手。化势期已经可以蓄力而发,取敌丈外,但却要蓄力蓄势。而御势期却不同,势气相容,随手而发。更有武学,能聚势显形,气势同出。 吴三清大喝一声:“开。”螺旋之袖随即而来,将邱老三两人硬生生击飞。两人纷纷落地,那名功力稍浅的弟子已动弹不得。邱老三也已口中出血,大刀跌落一旁。他只觉五脏六腑翻腾不已,四肢无力。这一下伤及肺腑,无再战之力。他万万没想到吴三清的功力竟然如此强悍,但后悔已然来不及。今rì有此惨败,他也无话可说。 其实他却不知道,吴三清此时内力尽出,丹田空空如也,如果方才未破两人攻势,他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去。吴三清负手走上前来,望着地上的邱老三,冷笑道:“你可服气?” 邱老三哼的一声,口中却又涌出一口鲜血,他算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姓吴的,我邱老三今天认栽了,要杀要剐随你吧。”他虽武力不及,但终归是一条好汉。吴三清轻蔑的笑道:“杀你也脏了我手,但你为人猖狂,今rì若这么放你走了,以你xìng格,rì后必然要寻我飞鹤门的麻烦。”他顿了顿,斜眼看着邱老三又道:“我虽不怕你,但我门下弟子却容不得你伤害。今rì我就废了你的武功,以免你rì后再为祸根。” 听到这里邱老三心中气恼,张口yù说,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身受重伤,连抬只手的力气也没有。心中却暗骂:好你个老鬼,杀人不过头点地,今rì你若废了我武功,我却比死还难受。 云易也是觉得有些过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武功便是他生存的根本,如果被废了武功,那比死还难受。云易叹道:“我原以为像吴三清这样的高手气量必然不小,想不到心肠竟然这般歹毒。杨弦也知道,江湖争斗,功力不济,被杀了也是无话可说。但如果被人废了,那他这一生岂非要活在痛苦之中。刚才还对吴三清有些好感,但此时见他这般狠毒,好感全无。其实这也是杨弦和云易未入江湖,心思还未想的那么远罢了。身在江湖,随时都可能发生任何事,今rì败了别人,明rì也不知会败在何人手里。今rì你手下留情,不杀对手,说不定对手明天就再寻上门来,杀你一个鸡犬升天。 言语间,那边吴三清已聚力于掌,对着邱老三的丹田准备一掌击下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只听见噌的破空声出来,吴三清脸sè一变,掌未落下却狼狈的就地一滚。一把大刀插在他身旁的大树之上,嗡嗡作响。这一记突如其来,力量之大,众人皆是心中一惊。都四下张望,想看看是何人出手。 “他邱老三再猖狂,也有你大袖无风猖狂吗?想废人武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长发披散的魁梧中年男子,随声而来。他一袭白衣,负手于后,仔细一看,他脸上唯一的特点就是双眉皆白,傲气十足。那人又接着道:“他邱老三纵然再狂,也只是一个江湖后辈,吴三清你却要与他计较么?他纵然武功再不济,也是我天刀门的弟子,不管我门下弟子犯下何等大罪,也容不得外人来管教吧。” 吴三清看了看数下还在嗡嗡颤抖的大刀,又见来人,不免也有些吃惊:“冷沙刃!你是狂刀。” 那人微微一笑,走到邱老三身前,双指点出封了他几处穴道,邱老三方觉伤痛减了几分。那人又起身,一伸手,那树上的大刀咻的一声回到他手中。而那颗大树却咔的裂了开来,轰然倒塌。这一手隔空摄物已让几人目瞪口呆,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那人淡淡道:“正是莫某。” 第十章 狂刀冷沙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狂刀冷沙刃。就算吴三清认得这把兵刃,但从来人口中说出,还是让他心中惊诧不已。人人都以为天刀门只有一把烈阳刀,但又有几人知道,与烈阳刀不相上下的还有一把冷沙刃。天刀门主莫西风涉世江湖,名声响动北七省,手中烈阳刀刚猛非常,难逢敌手。而他的孪生兄弟莫笑沙,功力比之兄长更胜一筹。只是莫笑沙淡泊名利,又常年漂泊在外,虽是出自天刀门,但又不算一个真正的天刀门人。他自十五岁开始,就独自流浪江湖,踏上追求无上武道之路。要说莫笑沙的名字,可能知道的人不多。或许冷沙刃还寥寥有几人知道,那些见过冷沙刃的人,大多都奔赴黄泉。但如果说到狂刀,却是无人不知。 近几年,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北有狂刀笑傲,南有金剑藏锋”。这狂刀笑傲,自然说的就是冷沙刃莫笑沙。而金剑藏锋,却是说这龙泉镇内御剑门浩阳剑周博。 十多年前,莫笑沙刚成名不久,那rì路过西北孤驼峰山脚,见路旁停着一辆破败的马车,他就上前去查探。马车内空无一物,他正觉得奇怪,隐隐听到细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莫笑沙寻声而去,爬到半山时,只见悬崖边上躺着一个美貌妇人。那妇人衣裳大开,袒胸露rǔ,口中出血,颈上一条长长的刀刃,显然是被人糟蹋后一刀杀死。少年气盛的莫笑沙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谁人竟行者人神共愤之事。 婴儿的哭啼声不断,他施展轻功急急向山上掠去。不多时,只见前方有四五个手拿兵刃的男子,正有说有笑的走着。而其中一个大汉手中,竟然倒提着一个半大的婴儿。那婴儿起先还哭声不断,慢慢的就没了声响,那大汉见状,就得意笑道:“看来是我赢啦,这小杂碎还未到寨子就没了。真是没意思,他妈的,王二猴这个月的酒钱就要从你身上讨了。”那大汉身旁跟着一个消瘦如柴的男子,愤愤不平道:“哎,凭什么啊蔡虎,刚才那娘们不是让你爽了好几回。”那个叫蔡虎的大汉,仗着人高马大,瞪眼道:“怎么,你小子刚才不也尝到甜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刚才急的真像只猴。”旁边几个跟随,附和着大笑:“是啊是啊,虎哥办事,哪次又少得了咱们的好处。”那蔡虎甚得人心,随即又道:“你小子就乖乖认输吧,上次就给你赖过去了,这回可没那么容易。” 莫笑沙听到这里,就明白事情的真相。这几个人一起糟蹋了路上那个美貌少妇,又将那婴儿当做下赌的玩物,活活给弄死了。他心中怒骂:这帮禽兽,畜牲。莫笑沙提刀上前,未等几人反应就结果了他们,然后回头去寻那婴儿的尸体。那婴儿最多也就七八个月大,此时身体发白,半点气息也无。再看婴儿的脚裸,软绵绵的像绸缎一般。这蔡虎为了取胜赢得一月酒资,竟暗下毒手,硬生生将婴儿的腿骨捏的粉碎。莫笑沙那时也才二十岁,虽然闯荡多年,大小风浪见过不少。但这样残忍的连婴儿都不放过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心中愤怒不已,眼中只有一字:杀。 他割了几人头颅,将这四五个脑袋上的头发结在一块,就飞奔而上。他早些时候也听说过,孤驼峰上有一伙盗贼,唤作‘孤驼峰七煞’。孤驼峰七煞常常打劫过路的行人,手段残忍血腥,可谓是十恶不赦。今rì一见,却比江湖上传言的还要更让人心寒几分。 孤驼峰七煞之首蔡庆在大堂之内与几位兄弟刚商量完事宜,地上摆着七个大酒缸。蔡庆酒量不凡,一大缸酒入腹还未有醉意。喝到兴致处,他张着大嘴,声如洪钟,喝道:“再拿酒来。”伺候在旁边的小弟应了一声,就慌忙出门去,这位蔡大当家的平时脾气就不好,现在又喝了些酒,那个小弟自知如果惹得蔡大当家不高兴,挨打事小,丢掉xìng命就事大了。那小弟刚跑出门口,就差点一头撞倒来人身上,他刚想开口大骂,等看见来人手中之物时,咿呀咿呀瞪大眼睛竟然说不出话来。 蔡庆刚喝完最后一口酒,却是眼睛一亮,只见门外飞进来一个黑影落在他脚边,却是刚才出去曲酒的小弟。他猛的站起身来,却又有一道黑影飞了进来,他侧身避开,但见落地之物,竟然是五颗大好的头颅。 “阿虎!”这五颗头颅他都认得,其中一颗正是他堂弟蔡虎。蔡庆气血上涌,脑子轰的一声好像要炸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血淋漓的大刀。这来人他不认识,但这把大刀他可识得。“人是你杀的?”蔡庆冷冷说道。他知道这人定是天刀门的人,虽然天刀门的实力强他太多,但一直以来双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rì对方杀了他山寨之人,其中又包括他的堂弟,他也不怕撕破这张脸皮。更何况,他对自己手中的钢棍信心十足。 “死有余辜。”莫笑沙眼睛盯着大刀,心中的怒火正燃烧着。这在蔡庆等孤驼峰七煞眼中,就变成了藐视的意味。他七人成名十几年,还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丢了xìng命事小,失了面子事大。 蔡庆身旁一个yīn沉的男子,见来人如此狂妄,就道:“大哥,别与他废话,他杀了阿虎,我们剁了他。”蔡庆看了看地上的几颗人头,眼睛布满血丝。蔡家到了他这一代,就剩下两个。平rì里虽然对蔡虎呼来换去,那也是为了他好。 “哼,天刀门,别以为我蔡庆真怕了你们。我孤驼峰七煞也算是堂堂好汉,今rì就让你血债血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可见此时他心中恨意多重。莫笑沙听到这里,冷笑几声:“就你们这样以杀人越货讨生活,只会欺辱百姓之人,也配称好汉吗?” 话音刚落蔡庆身边那个yīn沉的男子就抢身向前,他速度奇快,一个呼吸间已纵出两丈,手中利爪向莫笑沙喉咙抓去。孤驼峰七煞各有所长,这孤狼爪正是其中之一。此招出手狠毒,速度极快,刚出手就用上杀招。这是快速制胜的招数,死在此招之下的人不计其数。但莫笑沙又岂是庸手呢? 铁爪离喉咙不足半尺,莫笑沙动了。只听见叮的一声,那孤狼铁爪竟然直接从手指间被劈成两半。莫笑沙瞬间又出了一刀,孤狼爪定在原地,不得再进半分。孤狼爪瞪着大眼,一副难以置信,接着身体晃了晃就倒在地上,喉咙喷shè出汩汩热血。 莫笑沙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孤狼爪,眼神就如他手中的刀一样锋利,他今rì真的动了杀心。他冷冷的看着对方余下的六人,嘴唇微微开启,蔡庆看的清,那张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杀。 蔡庆真觉眼前满身是血的男子就是地府来的恶魔,那些鲜血,全是自己六位结拜兄弟的。就算他蔡庆杀人无数,也不由心中一颤。孤驼峰七煞在江湖上也是叫的出名号的,却在转眼间死在对手手下六个,没有三合之将。尽管不是第一次濒临死亡,他还是感觉一股恐怖笼罩着他。 “你是莫西风?”蔡庆问道。天刀门主莫西风他是听说过的,虽离天刀门有百里之遥,但孤驼峰七煞一向对莫西风本人有些忌惮。莫笑沙自顾看着手中大刀,缓缓道:“今rì,我莫笑沙以手中冷沙刃之名,定要让你孤驼峰片甲不留。”最后映入蔡庆眼中的是一把发着黄光的大刀,直接劈断他手中的无极棍,连同他的身体,一刀两断。冷沙刃,原来是冷沙刃。 至此以后,莫笑沙一改其行事风格,北七省各江洋大盗,或是强盗山匪,都暗自祈祷这煞星别找上门来。就在之后两年,北七省共被挑了一十七座山寨,手刃行恶之徒,算的上名号的也有四十余人。莫笑沙手段狠辣,但手下亡魂,多是十恶不赦之徒。曾有人见他狂妄之极,就上门就挑战,却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五十招。从此狂刀之名,名动江湖。 吴三清倒吸一口凉气,心跳不已,狂刀的威名他不是不知道,就刚才那一手掷刀入木,隔空摄物的身手,他就自认不是对手。但此时骑虎难下,他不敢出手,却不能丢了飞鹤门的脸面。“他几人行凶在前,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吴三清淡淡说道,其实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莫笑沙真的出手,自己定然讨不了什么好处。 “今rì之事,莫某已知缘由,虽然我门下弟子均伤于你手下,但理亏再先,我也不再追究。”莫笑沙将邱老三扶起,看也不看吴三清。 “既然莫大侠这样说了,那也是给足我吴某人面子了,今rì之事就此作罢。”嘴上这么说,吴三清肠子都要气炸了,他忌惮莫笑沙的威势,也只能当一回缩头乌龟。 吴三清检查了两名弟子的伤势,又给他们服下伤药,运功将他俩弄醒,三人就缓缓走了。 邱老三死里逃生,方才听见莫笑沙说的话,此时也是心中不安。莫笑沙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要追究起来,他是逃不了了。本想不管成败,他回去禀告莫西风时,和手下的几个弟兄联合起来也可以编一个谎话。如果能成,就颠倒黑白,将原因全部赖在飞鹤门头上。如果失败了,自然也会有一套说辞。可却偏偏遇上狂刀,这狂刀的脾气十分古怪,根本不将江湖恩怨放在眼里。但唯一一条,就是狂刀最恨欺男霸女之人。如果他要处置那几个欺凌妇女的弟子,就算是莫西风本人求情也是没用的。 莫笑沙见邱老三眼珠乱转,心中已然明白这厮在想些什么。他面sè冷淡,就像这吹来的寒风一般。“这次幸好未成大错,我也不便惩罚你们,回去之后都领罚去吧。”莫笑沙漂泊多年,已经不管天刀门内事务。邱老三入门多年,也是偶尔有重要节气时,才见得狂刀几面。据说这位门主的弟弟,是有大神通大本事之人,邱老三心中惧怕,连连应道:“是,弟子遵命。” 莫笑沙往龙泉镇向望去,似问非问的说道:“天刀门久居漠北,你们怎么到江南来了?”邱老三愣了一会,随即答道:“弟子一行人,奉门主之命,前来江南调查一样东西的下落。 莫笑沙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他道:“你们还是回去吧,你告诉我大哥,这里有我。”他此次往龙泉镇来,也是为了一样东西。“这…”邱老三有些犹豫,他是奉命行事,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能决定。如果未办成事情,就回去天刀门,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难道你们几人还比我管用?”莫笑沙眼中一道锐利闪动,却把邱老三又惊出一身汗来。“弟子不敢。”邱老三瑟瑟说道。 莫笑沙转身沉默良久,方才说道:“罢了,你先安顿好受伤的弟子,再派人回去和我大哥说,这事要他自己亲自跑一趟。我怕…江南的这趟浑水,是没那么简单的。” 邱老三心中略一吃惊,还有狂刀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么…是怎样一样东西,竟然还要门主出马。他心中虽然这么想,口中却恭敬道:“弟子遵命。” 邱老三一行人,相互搀扶着上了马,匆匆远去。莫笑沙向来独来独往,也向龙泉镇走去。天刀门弟子先前往龙泉镇去安顿好,再听后差遣。 一场大战,茶摊被打破几张桌椅,李老头夫妇见人走的干净,才敢回来。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李老头嚎啕大哭。杨弦见老人家哭的这样伤心,于心不忍,和云易帮忙整理。 “都什么人,江湖争斗就没有王法了吗?打完架拍拍屁股走人,算什么东西。”杨弦愤愤不平,边收拾口中边嘀咕。云易听他说的话,哈哈一笑:“这都是正常的,江湖上的事,王法也管不了。也幸好只是打破几张桌子,人没事就好。”李老头也接口道:“小道长说的是,这江湖争斗,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避而远之,也亏方才那些人不算太恶,不然小老头可要倒大霉咯。” 哎,什么江湖争斗。他们打的过瘾,为了这狗屁脸面,就殃及池鱼,受害者还是那些弱小的人。这也是杨弦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原以为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会像以往所见所闻的那样,豪气万丈,行侠仗义,想不到是这么一群人。江湖上都是大侠长大侠短的,可真正没有私yù的人,不是为了自己去行侠仗义的人又有多少?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有实力。但在杨弦眼中,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或许别人会称这些人一声大侠,但杨弦可不会。 杨弦暗自抚摸背后的古剑,心中感慨万分。 “江湖就没有真正的公道吗?我一定要变强,让这些狗屁全部遵守规矩。” 第十一章 何去何从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大夏帝国统治之下,已百年未有战乱。这一代的文帝是有一个拥有博大胸怀,和远大志向之人。文帝登基之后,就兴农业工业,整改土地制度。更是开通海禁,与各国经商贸易。大夏的茶叶、丝绸、纸张、瓷器、土布、金银器皿、金属制品、钱币及各种生活用品等物远销国外;而又从国外进口各种珍宝、香料、毛织品、棉织品、棉花及各种杂货。 文帝虽无武帝之神勇,亦无永威皇帝之手段,但敢听谏言,引新去旧,不乏是一代贤君。大夏帝国国势rì上,一片繁荣景象。 杨弦与云易二人到了龙泉镇外,已经是午后。龙泉虽然是南方重镇,但自古少有兵事,两丈来高的城墙也久未修建。城门外懒懒散散的有一对兵将,有站着的,坐着的,相互聊天吹牛。杨弦两人一身道袍,守城的官兵知是玉清观的弟子,但杨弦的头发稀奇,不免多看了几眼。 杨弦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盯着看过,浑身不自在,他偷偷与说道:“我还未被人这样盯着看过,难道我是个姑娘吗?”云易由上至下看了他一遍,笑道:“你不是姑娘,但却比姑娘还奇怪。我还未仔细问过你的来历呢。” 你要问了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未必会信啊。杨弦无奈笑了两声:“我保证你没看走眼。你兄弟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良民。”云易见他逗趣,边道:“我倒愿意你是个流浪之人,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将你这身行头换了才是。”道士倒没什么稀奇,但一个短头发的道士,保证没人见过。 这些守城的官兵正yù上前问话,却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都干什么呢?都给我站好。”原来是一个身高马大,满面络腮胡的军官。 稀稀拉拉的官兵整装肃容齐齐站好,这位军官正是东门的卫长周大人。只见他四平八稳的走了过来,脸上略有得意之sè。众官兵刚才还一副懒撒的样子,现在却强装出一副jīng神抖擞。周大人双手负于身后,又扬起他那洪亮的嗓子:“你们这帮龟儿子,平时散漫惯了,老子就不与你们计较。但这几rì州指挥使大人要回乡探亲,你们都给我jīng神些,免得丢了脑袋。” 大夏帝国国土划州制省,一国九州,一州三省,而省下又分为府、县、镇、乡、村、户。而州指挥使之人就是掌管一州正规军兵权的最高长官。zhōng yāng为了遏制有人拥兵自重,但凡各地要调动军队,都需有zhōng yāng兵部的龙符,令州的虎符,再由虎符调令府中的豹符,再者豹符调动县鹤符,而鹤符在集合镇兵将。而从州至镇,都将从zhōng yāng派遣一名监军。监军直接听命于兵部。而乡、村没有正规军的编制和武器装备,乡、村之间组建的民兵,称为所。 州指挥使大人要回家探亲,那可是件天大的事情。这些卫兵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当这卫兵,就是图个实在的饭碗。每个月有不错的饷钱发,又够威风。平时他们都是吊儿郎当的混rì子,要是被州指挥使大人直接撞见,丢了饭碗事小,掉了脑袋事大。州指挥使大人战功显赫,据说脾气不太好,就算对家里人也是格外的严厉。 众兵想到这里,都暗自庆幸。周大人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五年,这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本来就没指望这辈子有什么大作为,但七年前遇见一位贵人,承蒙他提携,才当上这龙泉镇守城的一名军官。而那位贵人却是他一生敬佩之人,他时常告诉自己,不能让这位贵人失望,有朝一rì,他周重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周重周大人似乎看见眼前一片光明。他正神行远处之时,却看到杨弦二人,顿时眼前一亮。他面带谦卑,正要拱手上前,云易却悄悄使了一个眼sè。 龙泉镇内一片繁荣景象,大街之上,商铺酒楼云集,小摊贩们扯着嗓子不停叫卖。杨弦觉得新鲜,东看看西瞧瞧,云易虽然见怪不怪,但旁边行人却投来看见一个乡巴佬的眼神。杨弦和云易的肚子好像永远都填不饱一样,一路上又买了些小吃。逛了许久,云易略肥的身子出了不少汗。 “我说兄弟,你就让我歇一会吧。你比我们家的小妹还能逛。”云易在一棵老树下坐下,气喘吁吁。杨弦将手中最后一口烧饼吃完,惊奇道:“你竟然有妹妹?”云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士又不是和尚,况且和尚也是父母生的,有兄弟姐妹也不足为奇吧。” “你先随我去买些衣物,晚饭就去我家吃。”云易拍了拍身子,起身说道。杨弦知道自己也不能这般穿着打扮,就答应了他。一路上问了些云易的事情,原来云易本是镇中大户家的孩子。出生那rì,天有异象,有一名云游和尚说此子命中有一大劫,需要脱出尘世方可避免。云易父母觉得出家当了和尚,是对祖宗不孝,便送他去了玉清观。等到大劫之rì过后,再让他还俗回家。 古人迷信,不管和尚是胡说,还是滥造,要是杨弦以前肯定不信什么命中大劫。但再神奇的事情他也遇到过,就不敢下什么结论。 云易带着杨弦,来到最为热闹繁华的东大街,这条街的店铺多是经营古董、珠宝、丝绸布料,首饰的生意。而最为出名的服装店铺,自然是来自南苏城的‘纺秀斋’。纺秀斋的师傅手艺高明,所做服装样式新颖,许多大家闺秀,富家公子都极为推崇。就连远在dì dū的豪门贵族也托人采买。后来纺秀斋的生意也做大了,就在全国开起了许多店铺。原本纺秀斋的服饰都需定制,这一定制,少说要要月余rì才能拿走现衣。据说纺秀斋的二小姐心灵手巧,更有经商的头脑。纺秀斋在大夏帝国内所有店铺,都有出售成衣。这成衣嘛,虽然不是量身定做,却也是上品。 龙泉镇纺秀斋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长得圆圆实实的,着一身宝蓝sè的员外衫。见到杨弦进门来,面有不悦之sè,他却想不到,一个出家的道士,到他店里来干嘛。要说买衣裳,这纺秀斋任何一件,也不是常人所能付的钱价钱的。胖老板正要冷言冷语几句,这时却看到随脚进来的云易。胖老板眯着那双小眼睛,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两位客官,需要点什么尽管看看。”出于生意人的jīng明,胖老板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真正想法表现出来。 云易随便看了几眼,道:“掌管的,给我这朋友找几件像样的衣裳。”杨弦心中暗觉好笑,这小道士怎么现在看来变得有些市井了,倒有几分jiān商的模样。而自己呢,则是富家二世祖跟班的小弟。 杨弦拉了拉云易的袖子,神秘兮兮的说:“喂,还是我自己看吧。如此这般,我倒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乡巴佬。”其实就算是最名贵的衣服,在杨弦眼中也没有多大区别。在自己那个地方,人们不会以服饰来判定一个人的等级,但在这里会。 平头百姓家平时都穿些粗布衣服,富贵人家才有钱去买丝绸,而那些帛锦制品,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 胖掌柜板着一张臭脸,自顾自的整理账目。杨弦心中不太好意思,就随便选了几件素sè长袍。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已经不太好意思了。可怜身无分文,他下定决心,有朝一rì,定将欠的全部还清。 “我从未想过,我有一天身上穿着能顶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这胖掌管是否在坑我们。”此时的杨弦,一身素sè文士袍,头戴一顶四方书生帽,把他的头发遮掩住,如此看来,倒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看来这话不假。杨弦你此时换了身行头,倒像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哥儿。方才我看见隔壁金丝巷的姑娘们,可都看着你呢。”云易心情大好,竟然调侃起来。 杨弦脸皮虽然厚,也禁不住夸:“金丝弄又是什么地方,也是做服装生意吗?倒是你云少爷,这么贵重的衣服,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这金丝路嘛可不是做什么服装生意的,纺秀斋是卖衣服给人穿的,这金丝弄嘛,当然是脱…”云易说到一半,嘿嘿作笑,“险些忘了,我是出家人。”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云易想说什么。金丝弄当然是脱人衣服的地方,龙泉镇灯红柳绿之地,里面住的莺莺燕燕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杨弦无奈摇了摇头:“你要不说,我还真忘记你是出家之人。” 两人不多时就走到镇北大街上一家大户门前,这户人家显然不凡。朱漆铜环的大门,左右两边各立一只一人多高的瑞兽,飞檐青瓦,白条石阶。门上有一块牌匾,上书两字――易府。 杨弦仰头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云易你家竟然这般气派,要我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无论什么样的原因,我也不愿离开这里。” 云易道:“杨弦你就不要寒碜我了,要不是我家庭的原因,我倒早已经做一个浪子行遍天下了。我此生最大的梦想有两个,一呢是做一名游历天下之人,然后将经历之事记录下来,好作一本描写我九州大地地理民俗的巨作。”他刚说完杨弦便道:“你这梦想极为伟大,行便天下之路,是难中之难。” 云易说到此处,面有颓sè:“是啊,行遍天下,又有谁能做到。”杨弦见他心中不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气馁,我倒认识一个人,他就差不多行遍天下了。你还是说说你第二个梦想吧。” 云易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与他谈心事的,今rì和杨弦说了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心情大好。他忘我般拉着杨弦坐在白石阶上。“这第二个梦想嘛和吃有关。我自小就喜欢吃,无论是美食点心,还是南北菜式,或者是山珍海味,我不吃的东西倒算少。你可知道我七岁那年,有人从远方带了一些红彤彤如柿子般的果子,家中的下人和玉清观的师兄弟都不敢去吃,只有我敢一口咬下去。说也奇怪,那东西香甜多汁,甜中带酸,十分好吃。我这梦想就是在九州大地所有城镇之上,都开上我云易连号的酒楼,专做世间奇异的食物,然后还要请来一些嘴皮轻快,饱读诗书的说书先生。到我店中用膳的客人,不但可以品尝最美妙的食物,还可以听到最离奇的故事。这是不是更妙?”说到高cháo处,云易手舞足蹈,似yù爆发。 那奇异的果子想必就是西红柿,云易的想法就如后世的饮食连锁一般,但这古代人思想还是相当保守。并不是人人都有云易这样的勇气,能一口咬下西红柿。对未知的食物,他们保持这一段安全距离,更严重的还将去抵制。杨弦不便去打击他,只是竖起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落rì西斜,风渐渐吹起,冰冷之意两人全然不顾。 “杨弦你又有什么梦想呢?”云易问道。 我的梦想?以前杨弦只想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没有什么追求。父亲杨龙逼他学习铸剑之术,他毫无半点兴趣。而他唯一幻想过较远的,便是能练一身好武艺,去行侠仗义在那个年代也没什么可能。或许练就一身武艺,可以成为运动员,也可以做一名武打影星。他只知道身负高强武艺所带来的光环,却不知道为此要付出多少。随着隔壁陈老太练过一两年拳脚功夫,却再也坚持不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看见云易施展的轻功,他是口瞪目呆羡慕不已。又见天刀门邱老三与飞鹤门吴三通之间交手所展露的武功,更看见过莫笑沙惊人一刀的威力与气势,那时他心中热血沸腾。 杨弦仰望天空,良久才道:“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今rì起,我想练一身武功,行走天下。”前世未能完成的心愿,在这里,他想要实现的机会更大。 云易愣了一愣,哈哈笑道:“那倒是件好事,倒是我俩可以结伴而行,游历九州。” “游历九州…游历九州。”这确实让人向往。 本以为此生要虚度,但从此刻,在杨弦心中已埋下一颗种子。大好男儿,莫要成rì自问要何去何从,天下之大,何处我去不得。如果不能做到逆势而行,那就随波逐流。 杨弦似乎想通什么,脸上洋溢莫名的笑意。 第十二章 易家小妹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两人正说的兴起,身后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看见杨弦两人,大门又砰的一生关上。两人面面相窥,云易面带苦笑:“这小乙是怎么了,见到我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走。” 这易府自然是云易的家,他每次下山来都要回家一趟,看望母亲和妹子。这才一个月不见,府中的下人就当见到鬼一般。杨弦摸摸鼻子:“或许他见门口蹲着两人,以为是上门要饭的呢。” “你听…”云易一指身后。刚才没太注意,现在仔细听起来,大门之后好像有一个声音“少爷回来啦,快快快,少爷回来了。夫人,小姐,少爷回来了。” 原来小乙是进门去通风报信去了,他见少爷回来,一时高兴,竟然忘记了先让人进门,关了门就走。让云易以为在自家门前也吃了闭门羹。 易府果真不是一般富裕家庭可比,府内高楼林立,屋檐相接,多处种植奇花异草,园内假山溪流,要不是有人相待,杨弦都觉得会迷路。大堂之内装饰的古董字画,绝非凡品。而正堂之上,一块金漆巨匾,金灿灿的写着‘名门永青’四字。 杨弦紧跟其后,随云易坐下,谢过婢女端来的茶水,见四下无人才与云易偷偷说道:“我还以为你家是一般富商,却想不到这般让我震惊。”以前杨弦只在电视电影中见过,到也不足为奇。今rì亲眼所见,真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富丽堂皇。 你要说杨弦没见过世面,那也没错。他自小生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太多地方没去过。更何况,就算任何人穿越到古代,难免对事物会有新鲜感。杨弦也很佩服那些穿越剧中的人,当他们到了古代的时候,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难道他们在生活交流方面,都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吗?杨弦想不通,只觉自己是不是比较倒霉。他心中想到:这老天是故意玩我。先把我弄的jīng神分裂,又把我丢在这样一个毫无助力的地方,任由我自身自灭。这不是穿越狗血小说,这是我杨弦真真正正需要经历的。 云易像是个卖假的道士,他先与婢女交代几句,就到后院请安去了。这回让杨弦更加不自在,他东看西看,连喝了四五杯茶水。未等他反应,婢女又上了一杯新茶。“这位姐姐,我喝够了。”杨弦实在忍不住,就怯怯生生说道。那名圆脸的的婢女,脸上长了些雀斑,听见杨弦叫她姐姐,掩口一笑:“我家公子吩咐过,要好好招待杨公子,这玉泉山产的茶叶,有御寒通气之效。我家公子说杨公子重病刚愈,要多喝些。” 见那婢女一脸诚意,即使杨弦再也喝不下,以他的个xìng,竟然也不好说什么。人家也是出于好意,你不领情,那就太过不去了。 左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易还未回来,兴许是许久未见他母亲,有许多话要说。婢女站在杨弦身后,也不与他说多说一句话。杨弦本就不是个能闲住的人,而喝了许多杯茶后,他腹中胀的难受,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那个…茅房在哪里?” 问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那婢女脸sè一红,又不敢笑出来,露出尴尬神情:“我去唤个人来,带公子去吧。” 婢女走后,杨弦真想一头撞死。古代不必现代,要是在当今,问路人厕所在哪里,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可这是在古代,有太多的拘束。 不多时,便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童,他像杨弦拘礼:“杨公子,请随我来。”情况紧急,杨弦也不再客套,随后跟去。出门之时,他明明看见那雀斑婢女与其它婢女正朝他这边看来,掩口偷笑。 杨弦终于知道什么才是“曲径幽深”。那小童带着他七弯八拐,穿廊过桥,才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杨弦知是茅房到了,二话不说就进去。 小泉叮咚,煞是舒爽。杨弦出了茅房,却不见那小童。寻了一会,仍然不见人影。他摇头苦笑:“这小子莫非不知道我与他家公子是朋友,将我带到着地方,自己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也忘记来时的路,隐隐记得几处,就寻去。但走着走着,就寻蒙了头,他竟然迷路了。这处园内,小桥流水,甚是清幽。小道两旁五步立一灯杆,此刻天渐渐黑了下来。杨弦寻路无门,正当苦恼,却听见有人声传来。原来是那点灯的婢女和小厮。这可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两位…。”杨弦话才出口,那名小厮就露出一脸喜sè:“你是杨公子吗?可找到你了,小豆子把你弄丢了,正被小姐骂着呢。”“小豆子?小姐?”杨弦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被那小厮拉着走。 原来那带杨弦上茅房的小童叫小豆子,二小姐就是易府大小姐,云易的妹妹,易雅。杨弦被小厮带回大堂时,正看见那个叫小豆子的小童跪在地上,而她面前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sè清秀,眉间倒能看出与云易几分相似,此时她俏脸微红,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小豆子毕竟没见小姐发过这般大的火,低着头不住抹泪。他虽将自己放了鸽子,但杨弦于心不忍。他进门来,便小声说道:“易,易小姐,在下回来了。”易雅火气未消,虽然是为了他这位易府客人,但此时亦不卖他的帐。“谁是易易小姐?我骂我的下人,不关你事。”易雅嘴巴一撅,不去理他。 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和哪出?杨弦左右为难,暗叫糟糕。 “小雅,怎么了?”这时云易那胖子终于来了。杨弦无奈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易雅看见哥哥来了,也不好再摆谱,但心中郁气难消,还是告起状来:“小豆子把哥哥的朋友弄丢了,我正训他呢。却想不到,有人好心没好报。”她边说着,一边却瞟了杨弦一眼。 云易自然知道妹子的脾气,平rì她待人极为和善,也从不打骂下人,现在这般,定是有原因的。云易一再追问之下才知道,母亲急着给易雅找婆家,而他这个哥哥却不帮她。难道回来一次,却在母亲那边说了那么久的话。易雅从小调皮捣蛋,她爱极了这个家。以为哥哥正与母亲商量这件事。 正巧回来时见小豆子急的团团转,追问之下,才知道哥哥今天带回来一个朋友。而小豆子带客人去茅房时,想去隔壁院子取些东西,等他回去找那位客人时,客人却不见踪影。这他可着急坏了,易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熟之人,十分难寻。 易家兄妹自小感情好,云易去玉清观后,两人一年虽然时常可以见面,但并未与哥哥生活在一起,使易雅更加珍惜这位哥哥。一听哥哥的朋友不见了,那还了得。哥哥从来还没有带过朋友回家,这杨公子是第一个,可见这杨公子并不是一般人。 云易无奈的规劝了几句,下人来唤他们,说夫人正等他们吃饭。云易回家后,就换了一身便服,这让杨弦更加觉得,这易公子是个真正的道士,还是客串。反正如何看,云易更像一个满身铜钱味的商人。 席间,杨弦并没有客气,他与云易几乎到了狼吞虎咽的地步。两人莫非是饿死鬼投胎,永远也吃不饱。易夫人看着两人,对云易眼中透出无限慈爱。而易雅一顿饭下来,只是闷闷哼哼的吃了几口,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也不知是和谁怄气。 晚饭过后,易夫人唤来丫鬟,将杨弦带去西园的客房。这是杨弦大病之后第一顿丰盛的晚餐,不免吃的多了些,一路直打嗝,那带路的丫鬟偷偷笑了。 云易在玉清观时勤劳苦干,一回到家中就变了个人似得。也没与杨弦多说几句话,又自个忙去了。 南园雅韵阁是易雅小姐闺房所在,这冬季刚过,易夫人就叫总管找来园丁,将南园之内的花草树木都整修了一番。华灯初上,南园之内竟别有一番风味。 雅韵阁有两层高,上一层自然是小姐闺房,而下一层却是两位贴身丫鬟的卧室。 雅韵阁灯火通明,此时传来琴瑟之声,婉转悠扬,煞是动听。一曲弹了几遍,每一遍的感觉似乎毫无差别。别看易雅小姐生的jīng灵可爱,但对琴棋书画,女工秀活去全无兴趣。只是生在富贵人家,这些都是从小易夫人要求的。 弹了几遍,易雅耐不住xìng子,心中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来。丫鬟兰儿见小姐撅起嘴儿,就知不妙。她自小就跟了小姐,对小姐的脾气十分了解。易雅弹罢,就霍地起身,一甩衣袖,在房中踱来踱去。 兰儿斟来一杯枣茶,青儿又端来一碟小姐最爱吃的婺城酥饼,两人像是有了天生的默契一般,一来一去,又伺候在旁边。 “小姐,您别急呀,转的兰儿都晕了。”兰儿差点就随她转起来。青儿也劝道:“是呀小姐,急坏了身子可不好,就算这次不成,那就等下次嘛。” 易雅停住脚步,站了一会,眉头紧锁:“下次?过几天爹就回来了,到时候我怎么和他开口。这样不成的,这样肯定不成的。”她望着窗外,她实在是期望已久了。她是爹娘手中的掌上明珠,就算是家里唯一的一位哥哥,也十分疼爱她。自小生活在这里,最远的地方也没出过龙泉镇。她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却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所应该想的。 哥哥云易,自七岁起就去了玉清观,而这在生命里,就让她少了点什么。每当哥哥回家,都会与她聊些江湖趣事,而从那时起。那些前所未闻的江湖故事,那些感人肺腑的江湖儿女情,就深深烙在她心中。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经常带着兰儿青儿,偷偷跑出府去,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哥哥云易却不知道,他自小的梦想,竟然慢慢灌输给了妹妹。出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自出生起就注定会有一条规规矩矩的道路。 早在年前,她就计划着,元宵之后,就会带着兰儿青儿,背上行囊看,去寻找故事中美妙的事情去。而就在前几天,从州城传来了消息,爹爹要回来探亲。这可如何是好,凭爹的脾气,如果这一次走不掉被抓回来,那就一辈子都别想走了。而在她心里又极为纠结,要是离家出走,就要不辞而别。可这里有最疼爱她的母亲和哥哥,如果就这样走了,他们会很伤心。 近rì本来就为这事困恼,所以今天为何会对小豆子发那么大的火。想到这里,她心中又觉愧疚。 “青儿,你明rì去和小豆子说几句软话,就说…就说小姐心情不好,今rì之事,怕是伤了他的心。”易雅想了许久,低声说道。 青儿面上一愣,兰儿却是哭笑不得,小姐的xìng子就是这样,一时东风一时西风。方才还未离家的事情苦恼,现在又想起小豆子来。兰儿平rì就乖巧心细些,她见青儿没有反应过来,就像她使眼sè。青儿哦的连连应承。 她二人是孤儿,本将流浪,要不是夫人心底善良,收养了他们,指不定早就饿死在外头。小姐离家之事,她二人心中是觉得千万个不妥。常听江湖险恶,易雅小姐的脾气,指定要吃大亏。但二人既跟了易小姐,就生死由她,如果小姐执意要走,她二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劝说几句,易雅才慢慢心静下来,事关重大,她也不想母亲与哥哥看出什么端倪。但心中决定之事,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十三章 小乞丐上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第二天清晨,云易早早就起床,告别了家人要回玉清观去。他每次都是如此,回家住一夜,就要回玉清观。由于他身份特殊,易家家主早年相助过龙隐道长,云易之事,他也知晓。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杨兄就到这吧。”云易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递给杨弦,“我知不管是玉清观,还是龙泉,都不是你杨兄的去处。我也不能帮助你什么,这里有些银子,你就不要推辞,收下吧。” 杨弦从来都不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现在他任何东西都没有保障,既然云易真心当他是朋友,他也不作扭扭捏捏的女儿姿态。 杨弦接过钱袋,笑道:“云易你也不要称我杨兄,叫的瘆人。我和你说过,我必定要追求我的梦想。今rì你所施援手,杨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动的话,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来rì方长,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他指的第一个朋友,当然是指在这个世界上。 “来rì方长,你知我现在心中最为欣慰的是什么?”云易若有所思。 杨弦不晓得,直接摇了摇头。“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不能完成的梦想,却有你这位朋友替我完成。”云易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相处不久,但与这位忠厚真诚的朋友离别,纵使杨弦是一个乐天派,心中也有些伤感。从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身负寒毒之苦,就是云易rì夜相伴照顾他。虽然这袋银子在云易心中不算什么,但对于生活在那样一个年代的杨弦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德。他现在一无所有,别说梦想,如果没有一点保障,却连怎么生存下去也难说。人的一生之中,锦上添花的很多,雪中送炭的却是十分难得。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离别之苦。男人之间,很多事情都是尽在不言中。 云易的背影,让杨弦想起了那个杨不离吴,吴不离杨的吴胖子。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自己的父母亲人,又怎么样… 云易走到城门之下,却回过头来向杨弦喊道:“你还未告诉我,那个游历天下的人是谁。”杨弦笑了笑,也高声喊道:“他叫徐霞客…”他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老徐这号人。 离别之后,云淡风轻,阳光明媚,身上暖洋洋的。 杨弦走在龙泉大街之上,心情竟然是格外的舒畅。或许从无到有,重新开始,心中才是最没有负担的。上天既然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就要随心所yù。至少,从现在起,他可以决定自己人生。人的一生之中会有许多经历,无论是好是坏,至少都在帮助我们成长。最重要的是,以何种角度,何种心态去看待。 就像此时的杨弦,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街上叫卖的小贩,cāo刀的屠夫,买菜的胖大妈,提着鸟笼的老头,都显得那么可爱。 杨弦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脸上洋溢奇怪的笑容,高声喊道:“新的世界,我来了!!!”虽然路人投来怪异的眼光,但他心中十分舒畅。这样好的心情,是不是应该去喝点小酒,体会体会衣食住行呢?杨弦得意的晃着脚步。前些rì子就听云易给他介绍过,龙泉镇内好吃好玩的,即使要追求梦想,也要调整好心态再出发。 街尾有一家茶楼,门上悬匾上写着‘品chūn秋’三个篆字。听云易说,这是龙泉镇内最有名气的一家茶馆,不但可以品尝香茗,又可听那说书先生讲些江湖趣闻。寻常人家没有太多消遣的事情,就上茶馆喝一盏香茶,听几回江湖趣闻。 杨弦刚进茶馆,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二上前引道:“客官楼上雅座请。”这品chūn秋茶馆,有两层楼,一楼摆了七八张桌子,这一大早竟然坐满了客人。这茶馆的构建也奇怪,四四方方,左右两道楼梯上楼。而二楼,完全就是只能容下一张小桌的楼道,茶楼一楼至二楼中间竟然是空着的。上了二楼,四周围摆着二十张只能容坐两人的小桌。此时零零散散的坐了七八人,这就是所谓的雅座了。 “小二哥,你们这边生意不错啊。”杨弦心中称奇。一听客人称赞,虽然只是茶馆中的伙计,小二也露出得意之sè:“那是当然,我们品chūn秋不但有最香的茶,最可口的点心,还有最能说的先生。” 杨弦寻了楼梯口边的一张桌子坐下,未等他开口,小二又继续说道:“别看我们这里地方不大,但每rì几乎是座无虚席。如今时间尚早,有许多人白天要忙活,可到了夜里,这馆子中间,搭起架子,说书的曹先生往上一坐,再点上大灯,曹先生一边说故事,下面就有伙计转动画卷,这就像耍皮影似得jīng彩。”原来刚才入门时看到地上有八个桩子,那是要搭架子用的。这架子搭起来有一丈多高,说书的曹先生就坐在架子中,八角的架子再挂上原先画好的彩图,由躲在架子中的伙计,随着曹先生故事情节变化而转动。这个创意可相当不错,茶客们一边品茶,一边听,情节jīng彩处,还可以欣赏那转动的画卷,那可讲故事添加几分存在感。 杨弦觉得这个方法实在有趣,不禁竖起拇指:“妙啊,实在是妙,你们掌柜的可真会做生意。”小二又道:“那是当然,到了夜里,别说这摆着的桌子坐满,还有许多客人或站或蹲。总要来听曹先生说故事。”这曹先生他也听云易说起过,据说是落榜的秀才,年轻时曾出去游历过,后来又回到镇上当过私塾,教了几年,索xìng就来品chūn秋,做起了他最爱的事情。 杨弦点了一盏出自本地凤阳山的‘青阳云雾茶’,他不懂茶道,但这茶刚入口,鼻腔就涌出一股淡淡醇香,回旋满口,使人jīng神一阵清新。“好茶。”他不由赞道。 曹先生年事已高,现今早上是不说书的,到了下午,也是心情好的时候说上一两回,只有到夜里的时候,从不缺席。所以杨弦现在来是听不到了,他就喝茶想写事情。 正沉思间,楼下闹哄哄的声音传来。杨弦像下一看,茶馆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衣裳破败,满身油垢的小乞丐。店里的伙计正将他往门外赶,嫌他肮脏,索xìng拿起扫把往外扫。一楼的茶客有人高声叫骂,所骂言词难以入耳,还有人付了钱就走人。这下掌管的可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狗东西赶出去。” 小二一听掌柜吩咐,胆子也大了,抄起扫把就往小乞丐身上打。世态炎凉,杨弦也见怪不怪。只听那小乞丐惨叫之声连连,口中却叫道:“怎么滴,小爷我来讨杯茶水喝,讨回故事听,你们不待见也就罢了,还出手打人。” 掌柜鼻子都要气歪了,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我呸,就你这说不定哪天要饿死的人,还敢自称小爷,还敢讨杯茶水喝。你这没爹娘的东西,只配喝臭水马尿。”众人听到掌柜骂的难听,哄然大笑。那小乞丐显然是被气的难受,站在那儿,身体不停颤抖。 这可有些过分了,杨弦心有不忍,他却不知道,在这里身份等级分明,一个流浪的乞丐,在这些人眼里或许连一条狗都不如。杨弦觉得这些人太可恶了,正想出言相帮,却又听那小乞丐说道:“你娘才喝臭水马尿,狗东西,等小爷哪天发达了,就拆了你这鸟楼。” 掌柜的没想到这小乞丐竟然还敢还嘴,而且比他还毒,差点气晕过去。正想动手,却听到有人说道:“慢着,掌柜的,你让那个小兄弟上来,我请他喝茶就是了。”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之人不由一怔。 掌柜的是见过世面的人,见有人出言相帮,不明情况,也不敢贸然得罪。众人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二楼雅座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那位公子浓眉大眼,长相俊俏,背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布囊。掌柜的眼尖,猜想那布囊包裹之物,心里盘算着来人身份。 “这…既然公子开口,那我就饶了他,但要本店招待他,我看…我看不太妥当。”掌柜心里为难,大骂倒霉,竟然碰见两个难缠的客人。 掌柜正犹豫间,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银锭滚到他脚下。他眼睛一亮,这银锭足足有十两重,那可是要他茶馆里茶客爆满,足足四五天才有的收入啊。杨弦不耐烦道:“这够了吗?”哪来那么多规矩,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够了够了,您随便,你随便。”掌柜赶忙将银子收入怀中,生怕这位客人后悔,又随声向伙计喝道:“还愣着干嘛,干净干活啊。”众人才恍然大悟,手忙脚乱的忙活。 那小乞丐抬起头看向杨弦时,杨弦心里暗暗吃惊,这小乞丐虽然满身脏兮兮的,但那张脸却很清秀,眼睛也十分明亮,只是身子单薄了些。杨弦向他投去友好的微笑,那小乞丐却低下了头去。 那小乞丐还是噔噔噔上楼来,也不客气,就坐在杨弦对面。杨弦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将点心移到他跟前,示意他食用。小乞丐先是愣愣的看着他,脸上一红,不太好意思。但随即被桌上的点心所吸引,大口狼吞虎咽起来。他不时抬头看看杨弦,又低头猛吃。杨弦知道一个人饥饿的痛苦,他也不喝茶就看着小乞丐,两人不时相视而笑。 “够了吗?”杨弦见盘子点心已经被吃的干净,就问道。小乞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摇头道:“我吃够了,只是太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要是以前在家,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起往事,小乞丐眼睛泛红。 杨弦心中一软,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问道:“你的家人呢?你们走散了?”小乞丐强忍着泪水,或许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流泪,他将眼泪一擦,微微一笑:“家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 “那你现在住哪?每天就靠乞讨过生活?”杨弦道。小乞丐神情有些不自在,声音低低的说:“是呀,每天都这样,讨不到钱就不能吃饭,还要被打。”杨弦心里一凉,他隐隐猜到,这或许就像后世的一些伤天害理之人,专拐卖小孩,让他们上街行讨。手段残忍的还将小孩子的手脚打断,讨人可怜。而且每个小孩都有人看着,防止逃跑,一天讨不到钱,会不给饭吃,说不准还要被那头头一顿鞭打。 杨弦心里虽然觉得他可怜,但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也帮不了什么忙,他只能长长叹气。 小乞丐吃饱喝足,拍拍肚子,说道:“你可真大方,竟然给那老狗那么大锭银子。”杨弦不解:“也还好吧。”他只是随便一说,小乞丐却张着嘴巴,足够塞下一个鸡蛋。他怪异的看着杨弦,道:“你这样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真有钱,另一种是傻子。”这小乞丐十分有趣,自己好心请他,他竟然掉头说自己是傻子。 小乞丐眼中神采怪异,似乎在心疼那锭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七八年的开销。”这下杨弦可吓蒙了,普通人家七八年的开销,自己似乎是大方过头了,不懂银子的面值也就算了,也没在乎过物价,这下吃亏了吧。他眼角抽搐,如果自己够胆,肯定将那银子抢都要抢回来。 小乞丐还以为他不把这钱放在心上,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他哪知道杨弦此刻心如刀割,差点就呕出一口血来。小乞丐起身要走,一不小心似yù跌倒,杨弦只见他向自己这边扑来,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小乞丐抱在怀中。小乞丐一脸惊慌失措,匆忙站起,满脸歉意:“那不好意思,我这一身臭气,污了你的衣裳。”杨弦不拘小节,罢手道:“别这么说,无碍。”那小乞丐朝他一笑,回头向他做了一个鬼脸:“你是个好人,谢谢你的点心。”然后就下楼走了。 杨弦摸摸鼻子,这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吗?但心情好多了,流浪天涯的人,也许自己也算其中之一。“小二,结账。”杨弦收拾行囊,也准备走了。 店小二见是这位豪阔的客人,屁颠屁颠的跑上来,哈了哈腰:“客官,一共是一钱两份银子。”一钱两分银子,这茶水和点心如果品质算好,那也差不多,杨弦这才觉得自己刚才随手丢下去的十两银子是多么豪阔,心里一阵不畅。 “完了,我的钱袋呢?”杨弦探入怀中摸索,才发现怀中空空入也。是个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看着店小二两眼期盼之sè,杨弦索xìng拍拍手,尴尬笑道:“原来吃了这么多茶点,也才一钱两分银子,不贵不贵。好了,我走了。”他提起包袱就下楼去,留下呆住的店小二。 按理说刚才已经付了十两银子,要不是杨弦叫结账,掌柜的也不会再收他钱。可既然这位客人好爽,有钱哪能不挣。见这位客人匆匆离开,小二苦笑:“我还以为他会打赏我呢。”随后气恼至极,将杨弦骂了几遍。 杨弦匆匆出门,跑了几步,回头看店小二没追出来,才拍拍自己胸口。“我的乖乖,幸好幸好。” 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dú lì,就碰到这样的事情,真是触了天大的霉头。“一定是刚才那个小乞丐偷的。”他斩钉截铁。杨弦并不笨,刚才小乞丐那一出,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可怜那钱袋中的银子,至少也有好几十两。“老天啊,那可是我今后行走天下的资费啊。”杨弦仰天大叫。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杨弦垂头丧气,没有了银子,他就寸步难行。看着路人脸上洋溢的笑容,竟然又变的可恶。 “别让我逮住你。”杨弦暗自握紧拳头。 而那个小乞丐,此时正哼着歌,一蹦一跳的出城去了。小乞丐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然后抬头望着天空,此时阳光大好。 小乞丐出了城,来到一条小溪边,他掬起水仔细擦拭脸上的污垢。“真的很臭。”小乞丐闻闻身上的味道,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随后摸摸身上结实的钱袋,满意幸福的笑了笑。脸上的污垢被洗干净,却是一张白净的脸蛋。 “他不会只有这么点钱吧。”小乞丐喃喃自语,“应该不会,看他出手那么大方,也不会在乎这九十两银子,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大不了以后有机会还他就是了,没事的,你没事的,你也没事的。”他看着水中的倒影,安慰了几句,好像要自己确定没事。 小乞丐走了一段山路,在一棵大松树停下,然后四下环顾,确定无人,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原来那大松树下有一个小洞,足够他把胳膊伸进去。他轻轻拿出钱袋,拽在手里藏进树洞。藏好之后,找了些干草堵上,看了几遍,才放心的离开。 ******************************************************************************* “阿力,你确定吗?”房间的yīn暗处,一个冰冷的声音。 那个叫阿力的汉子,单膝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禀告统领,这次的小心,定然不会错,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两个兄弟。” “很好。只要消息准确,损失几个人算不了什么事。”那个冰冷的声音略带嘲弄。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那个叫阿力的汉子吓了一身冷汗,他心里对大统领的手段清楚的很,如果这次小心再有误…大统领也是在暗示自己吧。 “大统领,我们什么时候下手?”另一个汉子开口问道。冰冷的声音似乎不悦,喝声道:“住口,阿强,我与你们说了多少遍,说汉语,说汉语。下次若再犯,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名叫阿强的汉子,长得十分魁梧,听到冰冷声音的话,浑身不由一颤,竟然打起自己的耳光起来,“大统领,小人…小人知错了。” 那个冰冷声音满意的笑了笑,“知道就好。至于何时动手…快了…你们先去准备吧。” “是。”两人唯唯诺诺的退下。 待两人走后,yīn暗处才浮现一个人影,一道光透进窗来,照在一张张牙舞爪的狼头面具之上。那张面具,正如他的声音一样冰冷。而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睛,更是透出冰冷、血腥、贪婪。 “哼哼,狼神啊,祝我等成就大事吧。” 第十四章 小乞丐下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rì里还是晴空,天刚暗下来,却下起细细小雨。 初chūn小雨,缠缠绵绵,柔柔弱弱,却是冰冷刺骨。 杨弦不知不觉竟然走回易府大门,他自早上茶馆走后,到现在就滴水未进。也幸好经过之前剑池秘窟内意志的锻炼,虽然腹中空空,他却还能坚持。他只觉心中苦闷,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就是云易。但他不能一辈子指望云易,这条路,他必须一个人走下去。他的经历,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易府之内,仍然灯火通明,不时还传来护院狗的吠声。杨弦百感交集,就那么淋着雨,摇摇荡荡的离去。 大街之上,行人匆忙奔跑,都寻地方躲雨去了。杨弦走到‘品chūn秋’门前,里面客满,银发白须的曹先生,手执纸扇,正津津乐道说着江湖趣事。不时有人发问,不时有人叫好,而他讲的更加卖力。 “哈哈,想不到才一rì,就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一番。”杨弦苦笑。此时曹先生正说到‘东海之滨,群雄夺宝’一段,说到jīng彩处,引起众人一阵唏嘘,想来当时确实打的热闹。杨弦一身湿透,也没有兴趣蹲在门口听下去。 东大街过去就是昨rì云易口中的金丝弄了,灯红柳绿,莺莺燕燕,不时传来犹如黄雀般的笑声。金丝弄深有百尺,两旁林立都是两层小楼,有十数家jì院。每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就算下起了绵绵细雨,也有胭脂浓抹的姑娘在门口招揽客人。时不时有人低着头走进巷子,或是自己走进小楼,或是半拒还迎被拉进去。姑娘们笑靥如花,不时与客人之间窃窃私语。二楼的姑娘靠在窗边,手里扬着彩sè的帕子,与身边的姐妹抿嘴浅笑,又大胆的看着路上的行人,柔柔的唤着,招手。形态千娇百媚,如若不使些手段,今晚又要喝西北风了。 杨弦迷迷糊糊,感觉手臂被人一扯,一股馨香扑鼻而来。等他回过身来,已身在红灯之下。“哎哟,公子,奴家唤了你几声,你还装作不理人家。”那位穿着花红纱罗,上身披一件透明纱衣的女子,依靠在杨弦臂边,不时以胸口蹭之。 “啊!”杨弦如大梦初醒,正想往门外跑去,却被那女子一把拉回。原本正在打瞌睡的龟奴见状,立马上前说道:“小翠,还不速速带公子上去。”那名花衣女子唉的应了一声,就将杨弦往上拽。 杨弦不知此时为何一点逃走的力气也没有,就任由那名叫小翠的女子,将他带往楼上的房中。杨弦一身湿透,狼狈之极,但也不失其英俊气质。小翠以为今rì接到大肥羊,满脸笑意,一口一个大爷公子叫的十分亲热。 房门被关上之时,杨弦已身无半点力气,淋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雨,也无处可躲,想来是染了风寒。那小翠姑娘,不停的说些什么,杨弦也听不清楚,只是冲他点头微笑。 小翠取来酒水,杨弦被灌了几杯,头痛愈烈,胸口闷烧。也不过了多久,小翠姑娘面对他轻轻一笑,将身上透明纱衣一脱。杨弦知觉血流上涌,头脑越来越不清醒起来。“公子,你看奴家长的美吗?”小翠将手中纱衣往杨弦头上盖去,若杨弦还清醒,此时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美…美。”杨弦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听到最后一个美字,就迷迷糊糊答道。 小翠见自己使的招见效,心中大喜:刚才还故作君子,看你能逃出老娘的手心么? 解了纱衣,见对方上钩,小翠也不逗他,此时只想快些解决完,她好去物sè下一位客人。她索xìng就腰间丝带一解,光滑的皮肤暴露出来。杨弦见眼前赤条条的一对兔儿弹跳不已,这回真的清醒了。 “姑娘不要。”他脱口惊呼。却不想那小翠姑娘以为这客人来那yù拒还迎的一套,兴致更大了。小翠将手臂缠在杨弦颈上,小嘴就亲了上去:“公子快抱奴家。” 杨弦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小翠姑娘险些跌倒在地。她揉了揉手臂,幽怨的看着杨弦:“公子是不喜欢奴家吗?” “不是不是。”杨弦急忙摆手,话刚说出,就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小翠姑娘脸上一笑,又起身扑来。杨弦慌忙之中,将桌上的包袱打翻在地。小翠姑娘是什么人物,那是久经风月的老手,她早就盯上杨弦这包袱。杨弦着装得体,不似普通人家。但风月场所,什么人没有。小翠姑娘自然要防上一防。她本来就打算将这位客人弄的舒舒软软后,就去检查一下这个包裹。好在事后心中有数,该敲多少银子。 包裹落地之后,里面衣物散落,小翠故意用脚一拨,哪有银子的踪影。这…这人竟是个穷鬼。小翠姑娘方才还chūn光泛滥,此刻却将脱落的衣裳往身上一披。未等杨弦反应,就扯开嗓子尖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姑娘别叫,姑娘你别叫。”杨弦手忙脚乱,情急之下想去捂住她的嘴,小翠姑娘是何等人物,见这客人还想动粗,就扬起双手一阵乱抓。 楼下有人听到叫声,那龟奴带着四五个打手破门而入,见小翠骑在客人身上一阵乱抓。这还得了,正想去拉小翠,却听小翠嘴中喊:“快快打这小子,他竟然想白吃老娘豆腐,这个死穷鬼,想白吃老娘豆腐,快给我打死他。”龟奴也是个狠辣的机灵角sè,没有钱想吃霸王餐白玩女人的客人,他们可见多了,二话不再多说,就命手下打手一起招呼。 杨弦全身无力,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只觉七荤八素,头顶无数黑影落下,起先还觉疼痛,被打了四五十拳,踹了二三十脚后,就失去直觉。隐隐听见有人喝骂,小翠尖声恶语。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有人在唤他名字,眼前那道温柔的身影,正朝他微笑。 夜长弄深,chūn风细雨,冻煞路人。金丝弄外,黑暗一片。这路口有一酒楼,生意兴隆,而平时臭泔水就倒在这路口水沟里。 一只猫儿经不住冻,身形一闪,跃过臭水沟钻入酒楼的边上的一个墙洞。风一刮,雨渐渐变小了。红灯摇曳,说不尽的孤凉。 “怎么被人打的那么惨。”黑暗之中,一个弱小的身影,蹲在臭水沟旁,正用手去探地上那人的鼻息。“幸好还没被打死,不过你这身臭气,与我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人又自说自话,“我俩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今rì我救你一命,希望你可不要找我麻烦。”灯光摇晃,照耀出一张清秀的脸,只是那人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与这张脸丝毫不调协。 他自言自语中,略带俏皮。他将一块布条往鼻子上一罩,像是嫌弃这晕死之人的臭气。左右寻来一块竹编的破烂大篮子,好不容易将那人塞进去,坐在一旁大口喘气。他哈哈笑道:“白rì里你还挺神气的,怎么这会儿就变的比我小乞丐还惨,看你也不是什么好货sè,定是去寻窑里的姐儿,最后被人丢出来的。”原来这人就是白天杨弦遇见的小乞丐。他全然不顾正因为自己偷走了杨弦的钱袋,使他身无分文,沦落如此下场。要是杨弦此时还醒着,一定会将他活活掐死。 小乞丐白天偷了杨弦的钱袋后,就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住处,却被带头的老大逮着。他将钱袋藏起来,老大只当他今rì又没讨到钱,就将他一顿臭骂赶了出来。小乞丐进城后就买了些包子吃,天公不作美,天黑后却下起雨来。今rì他得到天大的好处,傻瓜才会将钱交出给老大。那个贪婪的癞痢头,说不定得了钱就把他宰了。毕竟这笔钱是个大数目,任何人都会眼馋。 住处是回不了了,索xìng就在城镇躲雨。东躲xī zàng,正想找处荒废的地方睡觉,却不想碰到老熟人了。这家伙满身淤青,身上有几处地方还出了血,浑身更是滚烫。小乞丐本来见到这人,吓的想掉头就跑。但见他奄奄一息,心有不忍,就决定救他一命。 一路上,较小的身躯走走停停,吃力的将竹篮拖着。时不时恼怒骂道:“你怎么那么重啊,就像一只猪似的,累死我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去还是艰难的拖动着竹篮,丝毫没有丢弃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乞丐才将杨弦拖到城西的一间荒废的破庙。虽然累的半死,却有忙着生火,熬药。 不知不觉天亮了。屋檐上悬挂的水珠金莹剔透,清晨雾气,平添几分寒意。小乞丐蜷缩在杨弦身旁,身上胡乱盖了些稻草,唯一的破棉被盖在杨弦身上。 杨弦醒来时已rì上三竿,他口中干渴,连话也没力气说。环视四周,这是一件破旧被遗弃的土地庙。神龛之上的土地爷,肩膀都掉了一半,整间庙里尽是散落的稻草。身边的小乞丐,身上稻草散落一半,身体微微颤抖,时不时咂巴一下嘴。“是他救了我?”杨弦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似乎在金丝弄里,被人毒打了一顿。“是了,是他救了我,看来这小乞丐也不算太坏。” 正想着,那小乞丐眉头紧蹙,显然是被冻醒。小乞丐睁开眼,与杨弦四目相对。“啊!你醒了。”小乞丐一下子跳起,神慌意乱:这家伙这样盯着我看,看了多久。 “能给我倒碗水吗?”杨弦喉咙干渴,声音沙哑。小乞丐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本以为这人要向他讨钱呢。给杨弦喂下一碗水,就听到咕噜噜的响声。两人相视而笑,杨弦不好意思说道:“我从昨rì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了。”小乞丐将头转在一边,不敢看他,这自然是他害的。“我去给你找些吃的。”说完就向外跑去。 不多时,小乞丐就风风火火的跑进庙来,手里提捧着一个大纸包。纸包在杨弦面前摊开,里面有一只烧鸡,还有十来个包子。杨弦差点就醉在这香喷喷的味道中,不等他下手,小乞丐就捏两个包子狂啃起来。包子未啃完,有撕下一只肥油油的鸡腿。杨弦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干瞪眼。小乞丐将手中的鸡腿和包子吃完,见杨弦盯着自己,就不太好意思。“你吃啊,快点吃。”傻傻笑着招呼杨弦。 “你帮我吧,我身体乏的很,没有力气。”杨弦苦笑。小乞丐恍然大悟,将双手在身上擦了一擦,手上香油残留,又放在嘴中吸吮。“没事,你只是受了风寒,我以前也经常这样,我已经给你灌了些草药,再多喝几次就能痊愈了。你身上的伤也是皮外伤,等会我再弄些草药给你敷一敷。” 小乞丐可不管手上的油垢,又伸手将烧鸡撕下一般,递到杨弦嘴边。“这块肉多,你刚生大病,就让给你吃了。”小乞丐脸上洋溢俏皮。 “这…。”杨弦伸手接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闭眼将鸡屁股咬下,吐到一边。这顿饭不知为何吃的很香,杨弦与小乞丐每人半只烧鸡,又将包子分了吃。腹中饱了十二分,人恢复了力气,也就jīng神多了。到了晚上,杨弦已经可以起身走路。 小乞丐像是故意避开杨弦,时常一个人躲在外边。天黑以后,带回几个包子和一壶酒,丢在杨弦跟前。“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带了。酒能暖身体,你多喝点吧。”小乞丐的语气变得冷淡。 杨弦无奈,边吃包子,边将酒喝下。“谢谢你救我。”杨弦道。 小乞丐沉默良久,嘴巴一撅:“在家靠兄弟,在外靠朋友。谁要你谢了。”杨弦知他心里的想法,笑了笑:“我不会和你计较,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前事一笔勾销。” 小乞丐眼珠子咕咚乱转,将信将疑:“真的?”杨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哈哈哈,太好了,早说嘛,害我吓个半死。”小乞丐雀跃不已。 杨弦也不再与他说,自个烤火去。小乞丐变的扭扭捏捏起来,半晌才坐到杨弦身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喏,你请我喝茶,这十两银子就当谢你的。”小乞丐竟然那么有理大方。 杨弦接过银子,把玩了一会,脸上笑的更苦。无论哪里,无论什么年代,没有钱,确实足以要人命。 火堆噼里啪啦轻响,火苗跳动,直耀的人眼花。两人久久不说话,月当空,小乞丐翻身在一边,身上又盖了些稻草。杨弦于心不忍,道:“这被子虽破,但足以让我俩一同盖在身上。”小乞丐怒目圆瞪,道:“我才不要,你想得美,睡你的觉去。”说完就将稻草一包,不再说话。 杨弦叹了一口气,这鬼灵jīng的小乞丐,怎么和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睡到半夜,杨弦轻轻将小乞丐身上的稻草拨开,再将破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火堆旁,添了些柴火。 坐了片刻,实在无心入睡。他将被上的布囊解开,取出那柄古剑,细细看了起来。这是唯一与他又关联的点心,或许能给他想要的答案。他拥有这把古剑也有一段时间了,剑依旧不满铁锈。他也试过很多方法,始终无法将铁锈去掉。 漫漫长夜,月高风冷。杨弦凝望古剑,不知在想写什么。 ******************************************************************************* 龙泉镇内,一片宁静。天气寒冷,连狗儿也躲着,懒得吠上几声。 一个普通民宅之外,突然出现五六道黑影,悄悄的靠近。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大汉,他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斩马刀。他弓着身子,也比他身后那人高了许多。“阿枪,达统领呢?”那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汉语生硬,将阿强说做‘阿枪’,将大统领说成‘达统领’。 阿强小声道:“我们下山,大统领会在暗处帮我们。” 黑衣人等待片刻,就齐齐跃上高墙。 片刻之间,民宅之内刀剑之声大起。 “阿力!够娘养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阿强大呼一声,可见他方有人伤亡。 “龙哥快走,龙哥快走。”一个女声尖叫。 “小梅…。”紧接着又一声惨呼。一道人影闪出,步伐摇曳,似乎受了重伤。等到民宅内的三个黑衣人追出,那人已消失在夜sè之中。 第十五章 风波正起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无边黑暗空间,空洞无声。渐渐由远至近,忽闪忽闪的出现一个人影,那道人影全由一道蓝sè的线条组成,就像是随xìng挥笔临摹的。人影手持长剑,时而暴起白光,剑舞势如猛虎,夹带惊雷之声。时而又变为蓝光,如流萤翻转,优柔似水。人影先是一人,随着剑舞变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最后竟然分出无数个人小影来。 杨弦醒来之时,小乞丐已经出去。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境,只是这次的梦与之前不同,似乎梦中出现的人影,显得就要…要破梦而出了。 昨rì喝了几次药,今天感觉好多了。小乞丐似乎每天都起的很早,也不知去哪了。他现在已经有几十两银子,按理说也不用再去乞讨,那些银子,可是足够他下半辈子生活。 杨弦整理妆容,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原本青涩的脸孔,看起来也成熟了。 小乞丐从外边回来,手里提着两个包袱,他将一个包袱丢给杨弦:“这里面是一套衣服,你换上吧。”杨弦向他微微一笑,前几天被人丢在臭水沟旁边,又生了一场病,身上的衣服臭气熏天。 小乞丐见他不说话,哼了一声:“我到后面换衣服,你可不要进来。”说完就绕到土地爷神像之后的一个小门里。从前土地庙还有香火时,这里曾有一个老人家看管,土地庙荒了以后,老人家也不知去向。 小乞丐进去不久,就准备解开衣裳梳洗,他已经太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他自从被带到龙泉,受尽饥寒,饱经风霜,最后沦落街头。幸好遇上了柴老大,才免得活活饿死。柴老大是龙泉镇内的混混头子,手下有二三十个弟兄,专门向小摊贩们收取保护费度rì。后来,柴老大又将流落街头的十几岁小孩囚在一起,教他们盗窃的手段。这些小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平rì里以乞讨为生,如果遇见些特殊的肥羊,才会出手盗去他们身上的财物。每次所得手的财物,都将上交给柴老大,才能保证一rì三餐可以吃到些冷饭馒头。柴老大对这些小孩管教甚严,他那二三十个小弟中有人专门看管。所以就算你今rì讨到了钱,想私藏几分也全无可能。每rì都以得手的钱财来分配食物,小乞丐又几次没有收获,不但半个馒头都不给,还要挨一顿打。后来小乞丐也学聪明了,干脆装疯卖傻,柴老大那伙人还真以为他是傻子,索xìng也就不去管他。小乞丐偶尔能讨个几文钱,柴老大就赏他半个馊馒头。在柴老大手底下做事,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不会被其他乞丐欺负。 前几天小乞丐偷了杨弦的钱袋,藏在城外的树洞中。他故意回到柴老大处装疯卖傻了一番,把柴老大气个半死,大怒之下将他赶出。这其实是小乞丐故意为之,完全脱离了柴老大,才能脱离这种悲惨可怜的rì子。 他将上衣脱到一半,却听到一声轻响。“什么东西?”小乞丐以为是杨弦要进来,慌忙将衣服穿好。可小门那里毫无动静,小乞丐小心翼翼的走到小房间南角,那里有一处灶台,墙角堆了许多烂柴和稻草。 小乞丐顺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那对稻草竟然动了一动,莫非是野猫野狗?小乞丐用木棍慢慢拨开稻草… “啊…”一声尖叫,震耳yù聋。 杨弦听到尖叫声,心中一惊:“难道是jì院的打手们追到这里来了?”想想又不可能,他那晚的事情纯属误会,又不是什么大的恩怨。杨弦往小门跑去,一脚将虚掩的木门踢开。“发生什么事情了。”杨弦见小乞丐手握一根木棍,惊恐未定,虚软在地上。 “那…那里有一个人。”小乞丐用手指着稻草,半带哭腔说道。那对稻草之中,躺着一个身负刀伤的男子。 “他还没死,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杨弦查看男子的伤势,只是手臂上挨了一刀,伤口皮翻肉绽,深可见骨。或许是这对稻草cháo湿,伤口的皮肉泛白。男子身体时冷时热,嘴唇干裂,声音微弱。 小乞丐听完杨弦的话,将信将疑的走过来。“这人是被谁伤的,不会死吧。”小乞丐道。 “我们将他抬到外边。”杨弦道。小乞丐连忙摇头:“我才不干,要抬你自己抬。”杨弦无奈,只得将男子半拖半拉的搬到庙中。给男子灌了一些水,又将伤口用布条包扎,将破棉被盖在他身上。 “这人似乎是被仇人所伤,你救了他,就不怕他仇人寻上门来,也将你牵扯进去。”小乞丐有些担心,自己刚脱离苦海,不想再卷入另一件事情。 “我不能见死不救。”杨弦道。小乞丐冷哼一声:“你要救就救好了。”小乞丐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心地善良,他救过杨弦一次,但这一次却不同。江湖险恶,从小家人就告诫他,莫要多管闲事。 杨弦到药店,抓了些治伤的草药,一路回土地庙去。 那男子已经醒来,见杨弦进门,是深sè萧条。“多谢…少…侠相救。”男子说话明显有些吃力。杨弦面露喜sè:“你醒了。我给你抓了些药,只要敷在伤口上,过几rì就好。”那男子摇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少侠…不用在费心了,龙某身中剧毒,已经…无药可救。” 这男子就是昨夜民宅之中被围攻的龙增,昨夜被黑衣人围攻,妻子死于敌手,他杀了对方两人,夺门而出,但终归逃不过死亡。黑衣人刀上抹了剧毒,手臂上的刀伤,足以要了他的xìng命。 龙增面容僵硬,缓缓说道:“我中了黑水冰心的剧毒,命不久矣,少侠不必多费力气。但我有一事相托,还请少侠答应。” 黑水冰心是黑水门内一种剧毒,黑水冰心取自极北寒池的千年冰块,浸泡在一种毒草之中,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当冰块吸收了毒草的毒xìng,再将冰块用烈火烘烤,冰块溶解之后变为毒水,那毒水抹在兵刃之上,无sè无味。中此毒者,全身血液凝固,十二时辰内必死无疑。 “你说。”人之将死,虽然素不相识,但杨弦心中却感到万分凄凉。 龙增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卷手掌长的羊皮卷。龙增眼睛快要睁不开,他将手中羊皮卷递给杨弦,气若游丝道:“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密卷,关系我大夏的安危,请少侠务必…务必将他交给州指挥使…大人…”龙增手一瘫软,已然死去。方才他所交代之事,杨弦却未听全。只知这卷羊皮卷,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叫给州指挥使,却不知道是哪个州指挥使。其实龙增说的是州指挥使易大人,可他出气多,进气少,最为关键的一个字杨弦却未听到。 龙增死去,杨弦手握羊皮纸,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他心神不定时,却见小乞丐惊慌失措的从外边跑进来。 “快走,快走,他的仇家来了。”小乞丐边跑边叫,看到地上已经死去的龙增,脸sè一白,但情况危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杨弦就跑。 此事关系生命安危,杨弦也不管那么多,就跟随小乞丐跑。两人绕到庙后,搬开一堆稻草,显出一方半人高的缺口。 将羊皮卷托付于自己的男子说,这羊皮卷关系大夏安危,相比是十分重要。那追杀的杀手,想来也是拥有庞大的背景。不管这事与自己有无相关,反正被逮住,必定要丢失xìng命。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穿街走巷,生怕被杀手追到。绕了几圈,差点分不出东南西北。“我实在跑不动了,都怪你,非要多管闲事,我也给你害死了。”小乞丐撑着墙,气喘吁吁。“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还是快点跑吧,这些杀手可凶得很。”杨弦道。 现在小乞丐可恨死他了,要不是杨弦非要救那男子,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但也正如杨弦说的那样,现在怪说都没有用,两人只能一同躲避追杀。 小乞丐心中虽然恼他,但情况危及,也不便多说什么。两人往人多的地方走,时不时注意四周,也不知道那些杀手是什么样的。就这般前瞻后顾,到了午后,出了城门。 “我要去取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小乞丐心里还惦记着他藏在树洞中的银两,要跑路,没钱也不行。“好,你去吧,我等你。”杨弦此时却异常的冷静,自己近些rì子已经够倒霉了,到了这份上,人还能倒霉到哪里去。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况且现在完全不清楚敌人的底细。 杨弦等了许久,也不见小乞丐回来,心中焦急万分。他又不敢前去找寻,免得小乞丐回来,两人错过相遇。在此时,杨弦却看到一个人。 来人背负一把大刀眼神之中竟然一副高傲神sè,他只是撇了一眼杨弦,便与他擦肩而过。“是他?”杨弦心中疑惑道:“他不是早就来龙泉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背负大刀之人,正是那rì城外茶寮与飞鹤门交手的冷沙刃莫笑沙。 冷沙刃莫笑沙,比他哥哥莫西风还要孤傲。天刀门邱老三一众弟子,前来龙泉镇,并不是真的为门内弟子讨回脸面,追踪飞鹤门吴三通一行人。早在半年之前,江湖上便传出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有极大的诱惑力。天刀门主莫西风早早就安排门人,前来江南打探消息。经过半年的明察暗访,不只是天刀门,江湖上有更多的人最终都像被人有意无意的指引前往龙泉镇。 莫西风另有事务缠身,就迟迟未来,而他的弟弟莫笑沙,也知晓此事。莫笑沙早年就自立门户,虽出自天刀门,到江湖上知道他与天刀门关系的却是不多。他本不想与邱老三一行人有交集,那rì见天刀门弟子要败在吴三通手下,心有不忍,才出手相救。 此时杨弦也不想太多,当务之急,他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多管闲事,必定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如今的江湖。 “喂,走啦。”小乞丐回来了,见杨弦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这傻子,叫他站这等,他还真的一动不动,若是杀手追上来,看他如何是好。 ******************************************************************************* “废物,全都是废物。”黑暗之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咆哮着。 “大人,小人知错啦。小人本来就要得手,却想不到那小娘们竟然使了手段,让那厮逃跑了。”阿强跪在地上,双脚打颤。他们一共去了五人,被杀了两个,那个使了石灰粉的女人,早被他们三个剁成肉泥。而那个逃走的男子,中了黑水冰心的毒,那就必死无疑。 他们一路追踪,赶到土地庙时,那个男人已经死去,搜遍全身,也不见羊皮卷的踪影。 “哼,先留你一条狗命。是谁拿走了羊皮卷,查清楚没有。”冰冷声音道。 阿强忍不住哆嗦,天气寒冷,却汗流满面,他战战兢兢的答道:“查…查清楚了,是一个乞丐和一个男子。” 冰冷声音沉默半响,缓缓说道:“竟然敢夺走我的东西,那就杀了他们。你们几个,快去吧,莫要让羊皮卷落入旁人之手,不然…哼哼。” “属下遵命!”阿强其它两人,慌慌张张退出房门。 第十六章 杀手现身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杨弦搀着小乞丐,往南面走。南面是群山,最适合藏身,而越往难走,就是闽省地界。两人在一家农户买了些吃的,小乞丐又向农家要了件衣服换上,这才一路南行。 这几rì天气yīn晴不定,时常又晴又雨,没走多久,天就渐渐yīn暗下来。小乞丐又崴了脚,杨弦看他身材娇小,打算背他,小乞丐坚决不同意。小乞丐没有脏兮兮后,倒是一个极为清秀俊美的小子,用杨弦那个世界的话形容就是花样美男。说话还好,但杨弦总觉得小乞丐的行为有些娘娘腔,有时想想,全身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杨弦询问道,小乞丐只叫他一直往南走,也没有说去哪里。小乞丐眉头紧皱,崴了脚,让他疼痛不已。杨弦一路上问了几次,他有些不厌其烦,冷冷道:“叫你往南走,哪那么多废话,难道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你这小乞丐鬼灵jīng似的,不一定真能把他卖了。见杨弦并不答话,才道:“在往南走上五里路就进山了,山里有一处龙泉寺我们可以在那躲上一段时间。” 两人走的累了,就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取来水壶,各自喝了几口。小乞丐看着杨弦,问道:“我们相识了几天,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杨弦淡淡道:“我叫杨弦。” “杨弦,杨弦。”小乞丐轻轻念了几遍,又问道:“是不是‘chūn来杨柳惊飞絮,雨做飞箭枝做弦’的杨弦?”杨弦奇道:“想不到小乞丐你还会吟诗啊,我不知道你吟的是什么诗。杨是我的姓,弦嘛是弓弦的弦,我却不知道我名字有何含义。” “废话。”小乞丐嘴巴一撅,“我以后就叫你名字好了,你却叫我小乞丐。”他神sè黯然,似有不悦。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就叫你小乞丐了。”杨弦道。小乞丐把头一别,狠狠的甩了甩水壶:“你爱叫小乞丐就叫小乞丐,我的名字是不会告诉你的。”杨弦道:“我才不稀罕。” 两人就像怄气一般,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一眼。小乞丐忍不住了,试探的问:“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杨弦道:“你若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你若不愿意说,没人逼你。” 小乞丐哈哈一笑:“我偏要告诉你,我姓龙,名江。”原来小乞丐叫龙江,名字倒还大气,但杨弦总觉得龙江没有杨弦来的文雅。 喝了些水,又休息良久,杨弦又搀起龙江,向南走去。行了不多时,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了。望不到顶的石阶蜿蜿蜒蜒,好似要穿入云里。拾阶而上,爬上两三里就是龙泉寺所在。据说翻过了这座山,另一边就有一条路,比这边还要高上许多,那就是龙泉镇有名的凤阳山了。 天sèyīn霾,得在下雨之前赶到龙泉寺。石阶两旁长蛮杂草,枯丛之中已经生长出矮小的绿芽来。一路高低不平,又有小泉从山缝见溢出,打湿了石阶,着实难走。两三里虽不远,但杨弦搀扶着龙江,艰难的走了一个时辰。 龙泉寺就隐藏在山间,爬到了这座山的山顶,再往下走个百来步,就是龙泉寺。往rì龙泉寺香火兴旺时,从镇上乡里赶来的百姓,一rì之间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到了朝拜祈福的大节rì,更是有上千人。寺里招呼不过来,前来寺庙朝拜祈福的信徒就自带米菜,再有人帮工,就在寺里的厨房做些可口的斋饭,招待客人。 龙泉寺除了主要的佛殿,另外还有七八间僧房和客房。寺里有五十多名僧人,占了五间居所。而另外几间,却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或是镇上家里殷实,又深信佛法的施主准备的。就如镇里卢员外家的太婆,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来寺里,住上两天,rì夜咏经诵佛。 龙泉寺门庭高大,寺前有一处平地,约有五六十尺长宽,两边种了七八株三四丈的老松树。此时门前正有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光头小和尚,手拿扫帚,仔细打扫地上的落叶。小和尚见有人来,双手合十,问道:“两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杨弦刚想说话,龙江就抢先说道:“我俩久违龙泉寺的菩萨灵验,特地自闽州来祈福的。”小和尚道:“那施主里边请,小僧还要将落叶扫完,就不带施主进去了。施主入寺后,自有其他师兄接待。”龙江微微一笑,也合指道:“多谢小师傅了。” “你傻吗?难不成你还想告诉那小秃驴,你是到这里躲命的?”龙江从未见过这样笨的人,刚进寺门,就忍不住说道。杨弦尴尬一笑,自己确实考虑的不够周到。 进了寺门,爬上右边的石阶,就是龙泉寺的前殿。还未走上石阶,天上就稀稀飘起了雨。龙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知客僧忽悠了一阵,又奉上些香火,才要了两间客房。 是夜,这场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杨弦两人随便吃了些斋饭就各自回房去了,雨水滴落在屋檐的声音,吵杂烦躁,杨弦才躺了一回,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起身点了油灯,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凉水喝。 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发生那么多事情,到现在,他有时仍会想,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但一切都如此真实,又怎么可能是梦呢?他自嘲的摇摇头。 他从来都是一个会安慰自己的人,至少,今晚吃饱喝足,还有一张床,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不管怎样,都他娘的要吃好喝好吃是。”杨弦脸上一笑,熄了灯。 雨虽然停了,但风却还在肆意吹着,龙泉寺外的大松树上,偶尔掉落几段细小的残枝。 在一棵最大的松树树杈上,潜伏着一道黑影。那道黑影严重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寺内。突然,从另一棵松树跃过一道人影。 “准备动手了?”那道人影声音沙哑,显然长时间的潜伏,让他受了不少罪。那个黑影半响才幽幽道:“再等等,大统领交代不要节外生枝。这龙泉寺的和尚可不简单。”原来这两人正是追杀杨弦的杀手。这道黑影正是阿强,自从阿力与另一名同僚死于龙增之手,他们这只剩下三人的小队,就听命于他,只因为阿强是三人中跟了大统领最长时间,且武功最好的一个。 另两名杀手,长得又瘦又小的叫做鬼猴,擅使一双铁爪。那个肥头大耳,满口龅牙,使一柄短斧的叫做豪猪。别看两人长得奇形怪状,却是心狠手辣的角sè。 鬼猴见阿强这般小心,脸上露出不屑之sè,随即而逝。“这种乡下地方的一群秃驴,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我们只是找那两个小鬼,只要取回东西就立马做了他们,绝不留痕迹。” 要是以前,以阿强的脾气,肯定二话不说就杀进去。但如今失败了两次,这一次如果还失败,大统领必定不会留下一个无用之人。所以他才更加要小心翼翼,据说龙泉寺虽然不是江湖门派,但其方丈龙鱼大师早些年未出家之时,就已经是南方有名的高手。龙鱼大师遁入空门之时,少说也是后天巅峰。岁月缓缓,数十年间突破后天境进入先天境也不无可能。要知道,任何一个先天境界的高手,都不是他们三人可以应付的。 在此潜伏近两个时辰,就是要等一个绝佳的时机。此次出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失手,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统领的手段,他阿强心里最清楚,想到在这里,心中不由悸动。 又过了一个时辰,阿强深深呼吸,低声道:“走。”他与鬼猴同时跃向前面一棵树,随后从他身后的大松树上跟进一个黑影。原来豪猪竟藏身于他身后。豪猪虽一身肥瘦,行动力却丝毫不受影响,两三个呼吸间就跟上阿强两人。 杀手三人组先在在龙泉寺门前站定,随后从寺门边的墙跳了进去。白rì间他们已经对寺院做了调查,所以他们清楚的知道,目标在哪。对于这一点,阿强颇感自豪,他比其他人聪明一点也是有道理的。至少他知道,如何和一些人接触,如何收买人心。 寺院里的灯都熄灭了,三人寻到客房处,藏身树上。“下手干净些,千万别惊动了寺里的和尚。”阿强再三交代。那两人的底细,一个是镇上的乞丐,死了也无人知晓。而另外一人,虽然身份来历不详,但不像是一个会武功之人。 鬼猴心里不止一次抱怨了,既然对方是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何必兴师动众,小心翼翼。只要他一个人,凭借他残忍的手段,不愁对方不交出东西来。曾经他就对付一个阿力逼供了一个月也不曾吐露过半个字的人。鬼猴出马,一夜之间那人就将所有机密吐露,连偷过几个婆娘也清清楚楚的说出。对于这一点,鬼猴有十二成把握。 阿强知道鬼猴一到关键时刻,总喜欢自作主张。眉头一皱,又重新强调道:“此次不容半点闪失,不要惊动寺里的和尚,如若失手,你我三人就提头回去见大统领吧。”他可不想再让鬼猴拖累他,如果这次鬼猴再乱来,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已经确定目标所处的房间,阿强就准备动手了。他三人原本追杀龙增,一路跟到土地庙,当他们到达土地庙的时候,龙增已经死了。翻遍龙增的尸体,也不见那东西的痕迹。随后三人明察暗访,终于从一个龙泉镇地痞的口中得知小乞丐和杨弦的身份。他们三人随后敢到柴老大的窝点,柴老大交代是有那么一个小乞丐,但对此事毫不知情。面对上个武艺高强之人,平时嚣张跋扈的柴老大也吓得发抖,最后的下场,不用多说也知道。嗜杀的鬼猴,将二十几个江湖小混混,用不同的手法全部杀死。 阿强下令行动,鬼猴身形一闪就到了门前,他先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小的管子,插入门缝内,又轻轻吹了一口气。约莫四五个呼吸后,才推门进去。房间之内幽幽暗暗,但对于鬼猴这样的人来说全无问题。他走了几步,右手寒光一闪,直抓床头。这一下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如果击中敌人,足以让对方失去行动的能力。 可铁爪碰到棉被时,鬼猴就觉得不对劲:“糟糕,没人。”他将棉被一掀开,床上空荡荡,哪有人影。难道情报有误,这小子竟然也是身怀武功之人。难道他早就发现我们已经寻到他的踪迹,早早溜走?那么这一次都只是为了迷惑敌人? 这时阿强也进门来,见鬼猴似乎不太对劲,以他的脑袋,也猜到七八分。“快走。”阿强一声低呼,就闪身出门。鬼猴愣了一愣,表情十分诡异。“好小子,让我逮到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一生自负,还从未这般被人耍过。 豪猪从隔壁院子出来时,脸红的像猪肝似的,瞧这神情,估计也失手了。他非但失手,还杀了两个半夜出恭的和尚。阿强强忍心中怒火,他们一行人到龙泉来,本来所有行动都暗中进行,不敢声张。一但杀死龙泉寺的和尚,那么凭借龙鱼大师在本地的威望,此时必定要闹得沸沸扬扬。阿强冷哼一声,就飞身跳上墙头,一路远去。 待三人走后,杨弦才从床底爬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探头,确定杀手去远后,才跑向龙江的居所。 龙江也从床底爬出,显然刚才凶险未定,呼吸急促。“想不到你这人看起来傻,其实还挺聪明的。”龙江道。原来在饭后,杨弦脑中顿生一计。他就猜想杀手行事诡异,必定是不敢声张,要暗中进行,且速战速决。所以他就和龙江合计,两人将棉被铺好,再被窝中塞了枕头,看上去就像一个人躺着一般。而杀手必定是以为两人睡在床上,待发现床上无人,以杀手的心态,肯定会心虚起疑。 也幸好误打误撞,此计竟然有了效果。要是在别处,杀手说不定会严查一番,那自己躲在床底肯定逃不掉。这里是龙泉寺,除非他把寺的和尚都杀光。 杨弦长吁一口气,也许是劫后重生,惊险万分,他也有些恍惚了。 两人遐想之间,屋外传来吵杂的声音,十数把火光将屋子围成一团。刚才出恭的两个和尚被鬼猴杀死,被一个巡夜的和尚发现。那和尚在这寺内呆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般情形,大惊之下将寺内的和尚叫醒,来抓拿凶手。 第十七章 龙鱼大师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龙泉寺僧舍之内,地上放着两具和尚的尸体。这两人死相凄惨,脖子处被砍,整个脑袋歪在一旁,只剩一点皮肉连着。屋内围着十几个和尚,而杨弦和龙江却被人缚了手,跪在一旁。 那名居中的和尚,大概有七八十岁,长着白白的长胡子,他神情慈悲,望着地上的尸体出神,阿弥陀佛了一声,就对弟子说道:“将两位施主放了,凶手并不是他们。”这点是肯定的,这胸口明明是大斧头一斧砍下的,顷刻之间血都喷光了。这两人身上一点血迹也无,宽且以龙鱼大师的眼光,丝毫看不出这两人身怀武功。他自退隐江湖后,就到龙泉寺出家当了和尚。在他接管主持一职后,更是将自己往年学到的一些少林武功传于寺内弟子,以求保寺院周全。 众弟子听见方丈要放了两人,都大有意见,有弟子就说:“方丈,无明,无法两位师弟,虽不是因两人而死,但一切都因两人引来杀手。方丈万万不可轻易饶恕他们。” 龙鱼大师眉头一皱,缓缓道:“一切皆有因果,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虽无明、无法两位弟子被贼人所害,但却救了两位施主。无因,莫非你师傅未教导你佛法,去除你心中凶xìng?你要我将两位施主任何处置?” 虽然是杨弦和龙江引来的杀手,寺内的弟子才被人杀了。即使他俩有过错,但杀人者却不是他二人。龙鱼大师慈悲为怀,心中已有想法。 虚木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无因是他的弟子,方才的表现,显然是犯了嗔戒。“无因,方丈所言极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你到戒律院领罚去吧。”虚木大师说完就闭目不语。无因还想说什么,但想了一想,说了声是就出门去了。 龙鱼大师谴了众弟子,将杨弦与龙江带回方丈院。 “两位施主,此时应当可以表明身份,好让本寺弟子死而有因,早登极乐。”龙鱼大师坐定,就对二人说道。龙江心虚,虽然这老和尚说不会杀他们两个,但要是老和尚将两人送往官府衙门,也是不妥。龙江低头不语,偷偷推了杨弦一把,让他去说。 虽说这龙鱼大师说过不与计较,但杨弦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他故意支开其他和尚,显然是有话要问。无论是江湖仇杀,或者其他恩怨,龙鱼大师早以看淡。他留下杨弦二人,却是有原因的。 杨弦见龙鱼大师面目慈悲,也不好隐瞒,就将事情原由简单的说了一遍。龙鱼大师听罢,沉默许久,方才说道:“可见龙施主交与杨施主之物,关系天下苍生,要说那些杀手,却不知是哪方人马。”经过昨夜的事情,或许那些杀手已经以为杨弦与龙江二人早就逃之夭夭。毕竟事情仓促,江湖之上鱼龙混杂,如果被其他门派或者势力介入,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龙鱼大师走到桌子前,随即提笔写了几行字,用一个信封装好,递给杨弦道:“这里有一封信件,杨施主去往龙泉西山交与御剑门周施主,一切老衲都已在信中交代清楚。杨施主先到御剑门暂时躲避一些时rì,待风头过后,再另行打算。” 龙鱼大师的意思是,将杨弦两人介绍到龙泉御剑门那里,毕竟龙泉寺是佛门重地,如果发生什么,也难以保住他们。龙鱼大师早年时候救过周博全家xìng命,这样的大恩大德,料想就此一事,他是义不容辞的。 关于杨弦身上的羊皮卷,龙鱼大师也不知是何物,但龙增的名号,他还是知道的。别看龙泉镇地方小,但其中门道,却是交错复杂。龙鱼大师既然已经遁入空门,太多事情也是不便插手其中。龙泉寺上下五十几口人命,都必须要置身事外。 杨弦见信件贴身藏好,道了一声谢,便与龙江一道出门去。 两人走后,龙鱼大师目不转睛,想的入神。 “你我也有三十年未见了吧。”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空洞洞的,叫人心寒。房间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全身笼罩在一件黑sè斗篷之中,背对着龙鱼大师,自顾自的欣赏墙上一副佛祖讲经图。 龙鱼大师面sè一怔,微微笑道:“想不到我和尚躲到这深山庙宇中,还是被你寻到。”那人嘿嘿冷笑一声:“好个和尚,你倒真能躲。如果如今你不是和尚,我倒想与你喝上几杯。”龙鱼大师双手合十,道:“酒就免了,不知饮茶如何?” 那人转过身来,却看不见容貌:“甚好。” 龙鱼大师摆上茶具,就与那人面对面端正,互相斟上茶,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许久,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你离开之时,我十分气恼,想老夫纵横天下,最后却被自己人出卖。我寻了你十年,心中恨意亦积蓄了十年,但随后渐渐想通了。”那人将一杯茶喝完,才停下说道。 龙鱼大师若有所思,道:“想通便好,想通便好。凡人俗世,有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想通,老和尚只是比你早一些想通。”龙鱼大师今rì的眸子,似乎比以往更亮了。 房中点了檀香,烟雾袅袅。那人只是一拂袖,那朦胧的烟雾竟然随即变幻起来,先是凝聚成一个圆滚滚的烟团,随着那人手指变动,烟雾又逐渐变化成王冠,宝座,刀剑,枪戟。龙鱼大师略微一笑,也捻指弹出,那道烟雾又变化成彩虹,流水,最后化为一座高山,随即烟消云散。 “想不到三十年过去,知我者还是你。”那人苦笑道。龙鱼大师给他倒了一杯茶,缓缓道:“人生在世,无非功名权利,即使得到了,最后所要追求之物,只怕世间没有。”那人道:“功名权利,只是凡夫俗子所追求的。到了我等这般年纪,yù要追求之物,已然没有。早年的所作所为,换来一生孤独,我也不知值不值得。” 龙鱼大师捋了捋白胡子,道:“值不值得只怕你早有答案。和尚我却不敢再做他想,只愿在这寺内,了却余生,死后能前往西方极乐,面见我佛。” 那人笑而不语,龙鱼大师既然早年做出选择,这一辈就不会改变。功名利禄,都只是过眼云烟。而对于江湖人来说,无上武学才是最终追求。那人也这般认为,武学之道,好比无边大海,没有一个特定的最终。他追求了几十年,也没有摸到一点边。或许他现在的境界,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但这些年,他顿感武学之条道路,才是他这一生无法逾越的。越爬得高,你就会感觉这座山峰越没有终点。所以,他也累了。 那人叹气道:“是呀,和尚你心中还有所追求,rì夜与经文佛音为伴,至少还有些念想。我穷极一生,却落得一个无处可寻。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最终逃不过一死。人一死,世间百态,又有何干?” 龙鱼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道:“既然你心中清朗,又何必对任何事都介怀呢?”那人笑到:“莫非和尚你也想拉我入伙?” 龙鱼大师奇道:“除了和尚,还有谁对你说过这般话?”那人道:“这世间又有几个和尚到处骗吃骗喝,酒肉不忌,以入尘修出尘的?”龙鱼大师也哈哈笑道:“那就只有天绝寺的光明大师了。” 茶过香留,那人起身就要离去。龙鱼大师才起身道:“你知我今rì见到何事?”那人沉默不语,有些好奇。两人都是当世高手,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力的东西不多。龙鱼大师道:“我近rì遇到一个少年,身负一物,此间散发出来的剑意无比强大。那少年不像有武功之人,对此物浑然不知…”那人身形一怔,道:“神兵出事,必定又有一番血雨腥风。” 龙鱼大师本想问他,此番来龙泉是为了何事,还未等他开口,那人已经凭空失去踪影。龙鱼大师无奈一笑,暗道:“想不到这老鬼几十年没见,竟然到达如此境界。”他又想到那个年轻人,龙鱼大师活了几十年,有这种感觉却只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那人,第二次这名年轻人。前者笑傲江湖,随心所yù。这后者,却不知将来是一代名侠,还是一代邪君。 “也罢,无论是正是邪,又与我和尚何干?”龙鱼大师豁然开朗。一名小和尚敲门进来,见龙鱼大师喃喃自语,便问道:“方丈你说什么?”龙鱼大师道:“又要起风下雨了。”小和尚哦了一声,探出头去,天空晴朗,怎么会下雨呢?他挠了挠脑袋。 龙泉镇内,某处民宅。 幽暗的房间之中,地上跪着三人,而那张床上,却有一个长得极为妖冶的女子。那女子唇红齿白,明眸流美,一身紧致的薄纱裹身,一双细长的纤足懒懒暴露在外。她半靠在床上,半露酥胸,身边有两名侍女不停的摇摆着巨扇。这样冷的天,难道她还热吗? 那女子十指如玉,轻轻抚摸着肩头,又从侍女手中的托盘中勾起一颗冰果,放入口中。冰果触及她的唇,随即融化,一缕细小的水顺着她的白皙的颈流向胸口。女子用手轻轻擦拭,嘴中轻轻呻吟。这般诱人的景象,地上跪着的几人,却没有一个敢抬头看的。 女子将一件火红狐裘往身上一裹,咯咯直笑:“怎么…难道本殿下不美吗?”她的声音极具挑逗xìng,要是一般男子,早就酥软在地。地上的三人听到这里,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要说大统领身段可怕,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更加让人害怕。 鬼猴颤声道:“红莲殿下…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他说完这句,始终不敢抬头。那女子似乎很高兴,掩嘴笑得花枝招展。众人刚将心中石头放下,那女子立即面sè一寒:“住口!你始终未看本殿下一眼,却在这大言不惭?” 鬼猴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不住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知错了。”众人万万没想到,方才还温柔似水的红莲殿下,却因一句话就大发雷霆。红莲殿下满意一笑,在侍女搀扶之下站起身。她被一团火红包裹其中,甚是娇贵,步履之间,大腿若隐若现。红莲殿下走到窗前,看窗外阳光明媚,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竟然开心的笑了。 鬼猴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但还是忐忑不安。阿强偷偷抬头去看那火红女子的背影,一瞬间又低下头去。红莲殿下踱回脚步,站在三人面前,入眼的是一双赤红的软皮短靴。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让人迷醉的香气,触人心弦。要不是眼前女子身份特殊,三人已经飘飘然起来。 “你们几人此番连续失手,本该收了尔等xìng命,但本殿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暂且饶恕你们。”红莲殿下说道,声音缓慢动听,落到众人耳中,却不由生起一股寒意。三人不住磕头,口中连连答道:“多谢殿下饶命,小人必定倾尽所能,不惜一切代价追回那物。” “狼魂。”红莲殿下喝道。“卑职在。”黑暗之中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整个面容都藏在狼头面具之中,他就是阿强口中的大统领。狼魂站在原地,方才要是没注意,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一直站在房间中某个角落。 “你倒是说说,是你的手下办事不利呢?还是你这大统领办事不利?”红莲殿下一脸冷霜。狼魂不吭不卑,淡淡答道:“他们屡次失手,卑职本应不能饶恕。”想不到这狼魂大统领在这时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红莲殿下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在她眼里,狼魂只是一个狗奴才,却总是一副不恭敬的样子。红莲殿下已经说过饶恕他们三人,狼魂却重申不能饶恕,这不是抚了她的面子吗? 就算是太子在场,曾几何时会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话。红莲殿下面sè更冷,藏在双袖中的玉手捏紧。“好,很好。难得你对太子一片忠心。这么说来,你是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了。”红莲殿下眼中寒光一闪。 狼魂道:“卑职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卑职既然说出的话,就不能不算数。”红莲殿下不怒反笑:“好一个不能不算数。”她心想:看来这个狼魂是真要反了本殿下的意了。 阿强、鬼猴、豪猪三人,跪在地上,心中颤抖不已。但此时他们三人的xìng命都掌握在两位大人物手中,他们也不敢说一句话。一个保他们xìng命,一个要他们xìng命,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人已经站在红莲殿下这边。 这狼魂一直只听命于太子殿下,红莲殿下也难以保证他是否会出手要这三人的xìng命。如果此时不动手,那么不保证他不会在另外的时间动手。然而要是现在动手,在狼魂眼中也是情有可原。他,只听命太子殿下。就算是皇帝陛下,他也不放在眼中。 阿强三人屡屡失手,狼魂已经动了杀心。在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听命太子殿下。而在他的眼里,没有用之人,就必须死。 狼魂缓缓走了过来,毫无声息。只见黑影一闪,就听见三声惨叫。阿强三人双手捂着脸,不停哀嚎。狼魂一出手,就在三人左右脸各打了一个叉。好一招‘十二狼杀’。 “你…”红莲殿下见他说出手就出手,虽然没有取三人xìng命,但对自己却是毫无敬意。这不是当场撕破脸皮吗?好歹她也是贵为王族。 红莲殿下眉头一蹙,凝聚功力,一掌打出。狼魂只是伸手一接,双掌相对,房间之中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双掌一对,狼魂就撤手闪到一边:“卑职得罪了。”显然他是未用全力,但红莲殿下一掌不轻不重,狼魂藏在黑袍之中的手掌,已经焦了一块。炽焰功,果然名不虚传。 狼魂无声无息消失在黑暗之中。红莲殿下打出一掌,只是用了一点功力,这炽焰功练到极致,整个人体筋脉之内都充满热劲。据说到了最高境界,就算吞出一口气也难伤人。她练到第八重,要是尽了全力,狼魂未必能接下。 狼魂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尽管红莲殿下很想杀他,也不是在这紧要的时刻。一切都将以大局为重,狼魂还有很多用处。虽然两人已经撕破脸皮,但她与太子之间,却不得不时时刻刻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太子是王后的亲生儿子,而她只是王上一个小妾所生。她要叫太子皇兄,但她心中却从未当他是哥哥。只是一切都太过微妙,其中种种玄之又玄。 红莲殿下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行。她吩咐侍女将三人带下去医治,自己却在房中生气,将房内瓶瓶罐罐丢了一地。 第十八章 西山御剑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红莲殿下发泄了一阵,方才气鼓鼓的走出门来。两名侍女偷偷笑了一声,红莲殿下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在外人面前,红莲殿下或许是喜怒无常的魔女。但在这几名贴身侍女的眼中,红莲殿下只是一个任xìng的小孩子。 阿强三人被伤了脸颊,每道伤痕深可见骨。简单的敷了药,就痛意全无。刚才狼魂出手,是用了特殊手法,虽然只是几道小小的伤口,就让三人痛的死去活来。 红莲殿下大气虽然消了,又生气小气。“想不到这狼魂还真敢在本殿下面前出手伤人。”她恨恨说道。阿强三人包扎好伤口,见红莲殿下来了,慌忙跪地:“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红莲殿下淡淡道:“你们三人的命既然是我救的,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这…”阿强面露难sè,虽然今rì是红莲殿下救的命,但他们几人一直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今后听命于她,那就等于背叛了太子。以太子的手段,他们三人必定不得好死。 可眼前的红莲殿下也不是好惹的啊,无论武功还是地位,都是高高在上的。阿强是聪明人,他与鬼猴两人交换了眼sè,一口同声道:“小人至此就跟随红莲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实跟着这位天仙般的女子也不错,不但可以保住xìng命,还可以…嘿嘿。据说这红莲殿下可风sāo的很,说不定哪天幸运,被收于裙下。这种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三人不敢表露分毫。 红莲殿下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又恢复慵懒的姿态:“我要去补个觉,这地方不是人住的,给我去寻处好地方。” 三人面面相窥,应了一声,高兴的退下。 杨弦与龙江行到西山脚下时,已是正午。山脚之下来来往往许多人,最为显眼的确是御剑门下铸剑坊往外运送兵刃的车队。御剑门是江湖上七大门之一,同时也拥有龙泉内最大的铸剑坊。据说每年御剑门向外押运的成品剑就有三千多把,都是各大门派定制的。当然也有官方的人预定的,毕竟龙泉剑,天下闻名。虽然朝廷有兵工厂,但龙泉剑是不但锋利无比,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山脚下的路口,一条通往龙泉镇,一条通往别处,而在两条路交汇处,却是一条重新翻修的泥路,直通山顶御剑门。两人走到此处,龙江却停住了脚步,他神情古怪,扭扭捏捏道:“我不去了,就到这里吧。你去御剑门,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杨弦不知道原因,就奇道:“难道你要回家了吗?可那些杀手…”他话未说完,龙江已经扭头走了,边走边说:“我是要回家去了,流落了这么久,家里人也担心我了。”龙江大致和杨弦说过自己的经历,他本是大户家的孩子,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边的。现在有机会了,他就想要回家。 杨虽然很担心他的安危,但他既然要回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分离是无可奈何的,心中虽然不舍,但命运终将如此。“那好吧,你自己保重。”杨弦道。龙江一听这话,原地站定,眼中泪水徘徊。“大傻蛋,大笨蛋。”龙江口中轻轻念叨。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死同路,龙江一直叫杨弦做大傻蛋,而龙江胃口十分之好,连杨弦也甘拜下风,便叫他大胃王。 龙江背对着杨弦,这一切他都看不到。杨弦也没想要追赶上去,龙江气恼至极,大声骂道:“大傻蛋,谁要你好心。我死了才好。”说完就向远处跑去。 杨弦无语,他也不明白这个娘娘腔的龙江为何这样。分离虽苦,但龙江即将回到家人身边,他打心底为他高兴。 走了一阵,就到了御剑门的山门。御剑门建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夹角,门头与龙泉寺差不多。只是门外的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碑之上,雕刻几个金漆大字:御剑门。 御剑门门口围着许多人,两边都有背负长剑的弟子把守。大门紧闭,门前有一张桌子,有几名弟子端坐在那儿,写着什么东西。“让开让开。”一声呼喝,侧门又出来一辆板车。原本围在门口的人群,让出一条路来,让板车过去。 杨弦很好奇,就问身边一个男子:“唉,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他用的是龙泉方言,那人看了他一样,表情很奇怪。“你不知道吗?今天是御剑门收徒之rì。” 原来今天是御剑门每年的收徒之rì。有些门派五年收一次徒,更久的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才收一批。但御剑门不同于其他门派,每年都要收一次徒弟。这些合格的人,有人就被送进铸剑坊学习铸剑术,为门内打造兵刃。有些资质好的,才会收为正式弟子,传授武功。 杨弦还想问什么,那个男子已经挤入人群之中不见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使不能被收为正式弟子传授武功,如果能进入御剑门铸剑坊学习铸剑术也是不错的。御剑门的铸剑坊不但可以学习到高超的铸剑术,每个月还可以获得不少银两。 那些拥挤着去登记的人,大多数都是本地的。有些三五成群,杨弦一个人也不认识。他怀中有龙鱼大师的信件,但要见掌门周博,现在连门都进不去,又谈何容易。不管了,先登记了再说。 杨弦被人群挤了进去,那张桌子前的御剑门弟子,头也不抬,问道:“xìng命,年龄。”杨弦将姓名和年龄告诉他,那弟子就给杨弦一块写有字的竹牌,道:“拿着这张牌子,去右边的侧门找成师兄。” 杨弦拿着竹牌,来到右边侧门,那里站着四五个御剑门弟子。已经有人通过测试,被带入门内,另作安排。成师兄是一个大胖子,长得人高马大。他双手抱胸,轻蔑的看着杨弦,问道:“有学过武吗?”杨弦摇摇头,表示没学过。 “那好,你用拳头将旁边着块砖头劈开。”成师兄测了测头。门边摆了几个破桌子,桌子上都摆放了许多砖头,已经有许多人在那边捏紧拳头劈砖头。有些人能一拳将砖头打断,这就表示合格。而那些即使最后花了两拳三拳将砖头打断的人,也被收为门内,却是不合格的。这些人就会被分配到铸剑坊去。也有些人打的拳头皮开肉绽也没能将砖头打断,这些人就只能回家了。为了入御剑门,还真有人拼命捏紧拳头打。杨弦无奈,不知是谁想出这样愚蠢的方法。 杨弦走到桌前,犹豫不决。他自己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这么厚的一块砖头,别说一拳两拳,他即使把手打断也未必能打断。 “成师兄,我没办法将砖头打断。”杨弦如实回答。那四五个御剑门弟子听了冷笑一声:“你不试试就萌生退意,那还不如趁早回家。御剑门任何一碗饭都不是那么好吃的。”杨弦想到怀中的信件,又道:“我是来见周掌门的,劳烦师兄带去我去见他。” 成师兄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还未通过测试,就想见掌门。小子,你傻了吧。”众人听见师兄戏弄这呆头呆脑的小子,连忙起哄。杨弦脸上挂不住,要不是如见情势危急,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肯定要破口大骂。 没有别的办法,御剑门可能是他现在唯一能躲的地方。杨弦咬紧牙关,捏紧拳头,看着拳头怔怔发愣。耳旁是众人耻笑的声音,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杨弦心中气极无处发泄,他大喝一声,一拳打在砖头之上。“哎呀,吗呀,痛死了。”杨弦右手颤抖,他使了全身力气,砖头却纹丝不动。 “小子,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种地吧,真的,哥哥告诉你,御剑门不适合你。”成师兄笑得特别难看,要是杨弦有武功,肯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杨弦不管那么多,连打了十几拳,手都出血了,砖头还是丝毫不动。这时候不但御剑门的弟子的笑,其他新来测试的弟子也在旁边嘲弄。 “没事,你再打一拳。”突然身后一道细小的声音传来。杨弦转过头去,映入眼睛的全是嘲笑的脸孔。他心里拿捏不准,但他的xìng格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宁愿再试一次。 众目睽睽之下,杨弦凝聚全身力气,高举拳头,他大喝一声,一拳落在砖头之上。只听见噗的一声,那砖头竟然碎成几块。原本嘲笑他的人都是一阵惊呼,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已经没有希望的人,竟然一拳能将砖头打碎。就连练了许多年武功的成师兄,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 成师兄本想再戏弄一番,但杨弦既然打断砖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成师兄yīn着脸,在杨弦的竹牌上写道:合格,丙等。合格的本来分为甲等乙等。甲等既是合格的弟子,而乙等的弟子就将送往铸剑坊。杨弦手中这块丙等牌,却不知道被送往何处。 杨弦被一名弟子带往门内,入门来是一个大广场,每一道门相对都有一条路通往前殿。而三条路之间,则是两个四四方方的大水池。水池旁边各有六根石柱,石柱之上雕刻盘龙。龙头缠着石柱,龙头在柱子顶端。龙口大张,喷出十二道水流,落到池里。此间景观,对于杨弦来说,十分壮观。 杨弦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不停四处张望。那名带路的弟子,似乎也是有意卖弄,也故意走的慢些。走了大概百步,就到前殿。前殿前上了石阶,又有一处不小的空地。想不到这藏在山坳里的门派,里面的建筑竟然这般壮观。 “这位师兄,请问周掌门在吗?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绕过前殿,杨弦问道。自己还不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卷土重来,得到周博的庇护,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那名弟子冷笑道:“进了这道门,你就是御剑门的弟子了,要见掌门,也是以后的事情。”杨弦见他冷言冷语,心中一亮,忙将袋子里的那十两银子掏出来,悄悄塞到这名弟子手中。那弟子一模,原本冰冷的脸顿时笑开了花,态度也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嘿嘿,我说的是实话,以后你呆的时间长了,要是资质不错,升为向我一样的正式弟子,就可以见到掌门了。再说,这几rì掌门也外出了,你想见也见不着。”杨弦心里暗骂一声娘,这混蛋弟子竟然将自己唯一的十两银子收走,还忽悠了自己一顿。杨弦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那弟子将他带到一处,放下一句到了,就喜滋滋的走了。 这里四周都挂满了蔬菜和水桶,这分明就是一个厨房啊。难道,丙等就是到厨房来打杂?杨弦气结,心里更是将那成师兄和刚才那名弟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正在杨弦心中大发雷霆之时,厨房内走出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头伛偻着腰,挑着一桶泔水出来,一见杨弦,就问道:“新来的?”杨弦本想说不是,但随即又点点头。老头道:“正好,你将这桶泔水挑到隔壁猪圈去。”杨弦的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鸭蛋。看来这丙等,不单单只是厨房的活,还要养猪、种菜、洗衣服,一切杂物都要做。 这老头姓刘,据说在御剑门已经干了快二十年了。他也是属于那种资质差的,听他说这打砖的测试从一开始就有了,传承至现在。这普通人要是一拳能将砖头打断,才有资格学习御剑门的武功。而那些最终打断砖头的人,去铸剑坊干活正合适。刘师兄当年也是打了几十拳,手都快打断了才将砖头打断。然后就被安排到厨房干活,一干就是一辈子。当听到杨弦问,是不是将来有机会做正式弟子。刘师兄笑的腰更弯了,丙等才出现过几个,那些劈不了砖的有几个人坚持?都趁早回家了。丙等,一辈子就只能做丙等的事情。 杨弦来到猪圈,看着满圈十几只猪,他快速将泔水倒在池子里,撒腿就跑。回来时,他甚至可以闻到身上的猪屎味。 刘师兄人还算好,很会聊天,不时与杨弦搭话。厨房里还有五六个弟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人就是伺候那些所谓正式弟子的饮食起居,平时还要种地养牲口,一天下来也没得闲。一个门派之内,竟然还等级分明。 但杨弦此刻也毫无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喂完了猪,刘师兄就拿了一大袋大蒜,唤来杨弦,几人围坐着剥了起来。 “几位,给你们又找来了一位新朋友,好生相处啊。”又一名正式弟子进来,同时还带来一人。那名正是弟子面sè红润,眉开眼笑,对他带来的年轻人十分客气。开玩笑,他可是收了人家不少银子,怪只怪这新来的弟子资质不够,却有天生好武。本想到御剑门来习一身武艺,却万万想不到,本身资质不够,只能做些杂活。 “这位师兄慢走。”刘师兄与众位厨房的师兄,见了这位正式弟子,都是一副谦卑的样子。原来,无论是你是打杂还是铸剑坊的弟子,见到这些正式弟子,不管入门多早,都要叫一声师兄。那名正式弟子轻蔑的笑了一声,就离开了。 那新来的弟子,长得一对剑眉,眸如星海,面目俊美,要不是穿了一身粗布衣,还以为是哪个富家公子呢。那新来的弟子,刚进来马上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正式弟子前脚刚走,他就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拱手道:“各位师兄,小弟慕容云,以后还望各位师兄多多照顾。”慕容云十分活泼,很快就与众人熟络起来。 他要了碗水喝,竟然也和众人围在一起剥起来大蒜。几人边剥大蒜,边说些趣事,聊的不亦乐乎。而杨弦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第十九章 厨子生活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今rì阳光正好,凉风习习,山间逐渐爬满chūnsè,隐隐间还能听到鸟啼声。 杨弦靠在屋檐上,头枕着双臂,享受清新空气与暖暖的阳光,十分惬意。他身旁的慕容云也和他一般,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吹着口哨。山间翠绿,充满生机。这一切都十分美好,慕容云又情不自禁的吟道:“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chūn。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此诗本是写诗人宦游他乡,chūn光满地不能归省的伤情。杨弦不懂诗词,只觉得慕容云文嗖嗖的便笑道:“云少,你又放什么文屁。” 慕容云笑道:“我这不是放文屁,只是此时此景,触景生情罢了。”言语间,他思绪已经到了千里之外,不多时竟然打起了呼噜。来御剑门已经七八天了,每rì就是洗碗洗菜,喂猪种地,时不时还要帮掌厨的师兄搭把手。 这些天中,虽然干的辛苦些,却是杨弦最无忧无虑的rì子。慕容云年纪与他相仿,两人平rì里就结伴干活,闲暇之时,就一起爬上屋顶,晒晒太阳。或是半夜肚子饿了就一起到厨房找些东西吃。两人时常被人欺负,白天里忍气吞声,半夜三更就实施报复。原本沉闷的杨弦,骨子那股邪劲又被勾了起来。 所以那些正式弟子白rì里欺负厨房里的人,半夜里要么睡的正香时,被人猛的泼了一桶冷水;要么半夜上茅房,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掉进茅坑,弄一身屎尿。怪事都是半夜三更发生的,近些rì子,那些正式弟子都不敢夜间起床,连睡觉也要提心吊胆。 两人可谓臭味相投,脾xìng相似,竟然成为了好朋友。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小子,平时干活还算勤快,但只要偷偷摸摸一搅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喂,两个臭小子,快下来干活啦。”屋底下刘师兄仰着头唤到,由于他个子不高,又有点驼背,只对着屋顶喊,却不知道两人在哪个方向。 杨弦伸了个懒腰,用脚踢踢慕容云,示意他醒来。慕容云睁开眼,迷迷蒙蒙似乎还未睡醒,“怎么?开饭了?”他环顾四周,看见杨弦一脸狡黠的jiān笑,失望了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一个美梦,竟然被你给吵醒了。”杨弦苦笑道:“我也正想眯一会,做个好梦,可寄人篱下实在没有办法。” 慕容云一个鲤鱼打挺,差点直接掉了下去,幸好他有些身手,勉强站住,一脸惊诧。两个苦命的孩子,真可谓惺惺相惜,他伸手拉了杨弦一把,笑道:“我俩来了也有七八天了,每rì除了端茶倒水,实在没有做过什么实事。我本想练一身高明武功,但到今天,却连掌门也不曾见过一面。”杨弦也道:“被发配厨房重地,想要练武是想也别想了,有朝一rì,要是别处有更大的机会,那还不如离开。” 慕容云是嘉城人,家里是做大米生意的,家道还算殷实。他自小喜爱练武,但家中父母一直把他当作掌中宝,生怕他磕磕碰碰,所以对此十分反对。慕容云生xìng叛逆,偷偷摸摸一人背上行李,就往南方走。前些rì子刚巧来到龙泉镇,听说御剑门招收新弟子,就来碰碰运气。但他资质实在不怎么样,也是一张丙等牌。御剑门招新弟子为期三rì,这么些天过去了,厨房这边,也只有杨弦和慕容云两人来报道。 经过七八天的苦力生活,他似乎也想通了。杨弦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他,随便捏造了一个原因,就算蒙混过关了。 刘师兄催的急,两人也不敢磨蹭,顺着梯子爬下去。一天下来,早起要摘菜,然后是做早饭。接着就洗碗,喂猪,种地,到了中午又要准备午饭。下午还要洗衣服,准备晚饭等等杂事。其它几位师兄比较老实,一天下来忙的晕头转向,几乎没有一点时间。对杨弦和慕容云两人已经十分照顾了,每rì午饭后,都可以有一个时辰休息。 地上已经摆了几大桶衣服,都是那些所谓正式弟子的。今天烧晚饭之前,必须全部洗好,几位师兄来不及,才叫两人帮忙。平时里几位师兄对他们很好,来这里又不是做少爷的,杨弦竟然也变得勤快起来。 洗衣服要走上三四里路,到后山下的一条小溪洗。除了杨弦和慕容云,还有刘师兄和另两位师兄一起。五人各自提了一桶衣服,后山下山的路不太好走,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这条小溪不算太大,溪水也很浅,溪中有凸起的石头,可以让人走,三个跨步就能跳到小溪对岸。溪水是从隔壁山上流下来的,十分清澈。一看见溪水,两人就像疯了一般,将桶里的衣服向溪里一抛,一不注意,衣服险些就顺流而去。刘师兄大声嚷嚷的敢上来,才将衣服捞上来。不然丢失了衣服,又免不了被那些正式弟子为难。 “弦少,我看到这样清澈的溪水,就忍不住想脱了衣服畅游一番。”慕容云两眼放光,一脸喜悦。杨弦听了他的话,全身不由涌出一股寒意。现在虽说是chūn天,但直接下水还是大为不妥。山间溪流,那水可是刺骨的寒冷。再说,这溪水太浅,纵使你有无敌的游泳技术,你也游不起来。 “你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冻死在这里。”杨弦摇头摆手,这小子说的出来,没准还真会脱了衣服下水。刘师兄遇见这两个活宝也是无奈,自己几根老骨头在这干了半辈子,已经没有出头之rì了。几十年没有丙等的弟子过来,现在终于来了两个,说实话,他打心里不希望两个小伙子一直在这呆下去。 刘师兄想唤来两人,又怕他们越帮越忙,索xìng就让他们打四周玩耍去。这正和了两人的意,慕容云嬉皮笑脸的说了几声好话,就与杨弦到下游去捞鱼去了。 小溪的水很浅,虽然古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清澈的小溪之中,有积水的小水塘处,却还有些小鱼游动。慕容云抓鱼的技术非常好,两人挽着裤腿瞎转悠了一阵,杨弦连鱼都被碰到,慕容云却徒手抓了五六条。直让杨弦惊叹不已,毕竟是出生海边的人。 抓了一阵,杨弦就受不了,匆匆上岸。此时慕容云用野草将鱼鳃一串,一数之下,竟然有八条之多。而且这些鱼在小溪里已经算大的,有四指大小。慕容云一手提着鱼,得意的上岸。 “云少,你抓鱼的技术好比鸬鹚啊,小弟自愧不如。”杨弦调侃道。慕容云将鱼往草上一甩,在杨弦边上坐下,笑道:“那是自然,我自小就喜欢下水,家里的大人都说我就像活蹦乱跳的鱼儿一般。这里只是浅水,鱼儿也无处可逃,手法快一些就很容易抓住。要是深水,徒手能抓住才叫本事。”按照杨弦的理论,熟悉水xìng的人,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徒手抓鱼应该也可以。但他自己不懂水xìng,也不好瞎猜。 两人今rì算是有所收获了,晚上还可以加餐,八条小鱼蒸的煮的,煎的炸的都可以。慕容云好吃,越想越兴奋,险些口水都留下了。 回去的路程是泥路上坡,衣服又有水分,花的时间比下来多了两倍。帮忙凉好衣服,又要去忙着洗菜剥菜。慕容云将小鱼用一个木桶养好,自己看了看,一脸满足之sè。杨弦说来比慕容云能干活些,毕竟出自普通家庭的孩子。慕容云自小娇生惯养,骨子里虽然叛逆,但叫他干一些繁杂的活却怎么也做不好。刨个土豆,能把果肉全给刨光了,剥个大白菜,好坏不分。就连杨弦看了也不住摇头,所以刘师兄经常都是叫他搬搬东西,喂喂猪什么的。起先这大少爷没见过喂猪这样有趣的事情,没几rì之后,就嫌弃猪圈太臭。 刘师兄忙着炒菜,厨房里香味四溢,慕容云饿的不行,就先偷吃了一些。杨弦也帮忙炒了几下,但他无此经验,竟然将一锅大白菜,硬是炒焦了。这两位大爷刘师兄可使唤不起,越帮越忙,直接赶出厨房。 兄弟两人像是yīn谋得逞了一般,嘿嘿笑着跑了出去。杨弦勾搭着慕容云的肩膀,笑道:“我俩要是真想去寻一门生计,非要活活饿死不可。”这也难怪,至少在厨房之中,他们能做好的事情少之又少。更别说其他手艺,料想当一名学徒,别人也嫌他们笨手笨脚的。 慕容云也觉得十分好笑,关于如何生计这个问题,他可能从来都不用考虑。但此时杨弦说起,也觉得自己难讨生计,他拍拍杨弦肩膀道:“莫说去学手艺,我想我们二人就算去寺庙做和尚,人家也会将我们赶出来。” 两人说着说着,就相视而笑,感觉这是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到了晚饭时刻,厨房的众人就将饭菜一路端去食堂。厨房前往食堂,七弯八拐的还有些路,让两人累得不行。回到房里,直接往床上一躺,口中连连哀嚎。 杨弦恍惚之间,竟然睡去,梦中听见有人唤他,又缓缓醒了。 慕容云摇晃了一阵,见杨弦睁开眼来,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我刚才上茅房看见了什么人?” 杨弦睡梦中被吵醒,心里不痛快,但见慕容云一脸奇怪的表情,便问道:“难道你见到鬼了。” 慕容云一阵气结:“你才见鬼了呢。”随即他又恢复那种神经兮兮的表情:“我看见了一个背着大刀的家伙…原来周老鬼已经回来了。” 他口中的周老鬼自然就是御剑门掌门周博,而那个背着大刀的家伙,杨弦心中却也猜到了几分。但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妄下结论,就试探道:“你说的背大刀的家伙又是何人?怎么你这般吃惊?” 慕容云故作高深的样子,起身踱了两步,才道:“你可听过,北有狂刀笑傲,南有金剑藏锋?”他对江湖之事,还真是了解不少。 杨弦自然是听说过这句话,这也是云易和他说的。他不但听过,还亲眼见到过狂刀本人。杨弦故作大吃一惊:“难道是狂刀金剑?” 慕容云此刻的动作表情,却把那说书先生学了个五分像,他装腔作势说道:“自然是他们二人。狂刀名叫莫笑沙,而金剑呢正是御剑门门主周博。”作为御剑门丙等弟子,虽然只是打杂的,但敢直呼掌门姓名,也只有他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杨弦对两人只是略有所闻,而慕容云却是如数家珍,他喝了一口水,索xìng蹲在凳子上,居高临下,一样手指道:“御剑门的周博,号称金剑,其实他手中之剑,真正的名字叫做皓阳剑。而他的武功呢,就是以二十八手反手剑著称。”他停顿了一会,喝了一口水,又得意道:“江湖上人人知道金剑,他的皓阳剑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二十八手反手剑虽然知道的人也不少,但…他最大的绝技却是飞天一剑。” 周博的武器,武功,乃至绝招慕容云都了如指掌。杨弦心里渐渐奇怪,慕容云只是一个商人家的子弟,怎会懂得那么多。他没有立刻追问,细细听慕容云接着说。 “要说这狂刀莫笑沙,当年名气确实没有他哥哥莫西风大。但近几年名声大噪,他的行踪和背景,知道的人不多…嘿嘿,你猜上一猜?”慕容云狡黠一笑。杨弦摇摇头,道:“别逗我了,莫说其它,我也只听说过狂刀,其它一概不知。” 慕容云声音突然放低,不知为何又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道:“狂刀莫笑沙,他那把大刀的名字倒还霸气,叫做冷沙刃。而他不但身负家传绝学追rì刀法,还自创了杀招狂狼杀。啧啧,听名字就觉得狠啊。”说完他又自顾自的感叹。 想不到狂刀金剑,竟然那么厉害。杨弦又忍不住问道:“那么狂刀金剑在江湖之上到底有多厉害呢?”慕容云道:“狂刀金剑名声虽响,武功也还算不错。但江湖之大,武学之道又博如大海,天下间高手多的是。只是那些真正的高手,都淡泊名利,还真是很难说。” 道理其实很简单,要以某种事物论个高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是永远无法比拟的。杨弦关心的是,这些名动江湖的人物,有朝一rì,他又能不能达到那种境界呢?或许达到不是最重要的。杨弦心中,更想超越。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yù望,一种慢慢衍生的yù望。 慕容云也若有所思,不知不觉,端着茶杯,就那么一动不动。 第二十章 金剑狂刀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不知不觉间,慕容云说完已经半夜了。杨弦毫无睡意,屋内的烛火摇曳,他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隔壁床的慕容云也不知在干什,辗转反侧,不停的唉声叹气。 狂刀在北,金剑在南,两人既然其名江湖,怎么会在半夜三更会面呢?之前与云易在龙泉镇外遇见过天刀门一行和飞鹤门之间的摩擦。而当时莫笑沙也在,他们似乎为了一件事情。一南一北,就像天龙八部中的姑苏慕容复与丐帮帮主乔峰,两人也是其名江湖的,表面上虽然都客客气气,但背地里也不见得多么佩服对方。江湖中人,表面一套,暗地里不较劲才怪。 正想着,床前多了一个人影,杨弦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原来是慕容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一脸怪表情的看着他。这小子最喜欢一惊一乍,杨弦惊道:“你想吓死我呀。” 慕容云声音压的很低,笑道:“要是这样就把你吓死了,那岂不成了江湖最大的笑柄。”他见杨弦一脸不明白,又将他那张脸凑近,神经兮兮的说道:“狂刀金剑,江湖南北其名的高手,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杨弦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鬼鬼祟祟,人家好歹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这又是周掌门的地盘,即使现在时候不早了,那也是光明正大。我看你小子才是鬼鬼祟祟。”慕容云一脸jiān笑,好像在诱使三岁小孩一般,脸部轮廓的yīn暗面,若隐若现,可真称的上鬼鬼祟祟。 这小子平rì里胆子就很大,杨弦以前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叛逆到家了,如今在慕容云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就像一个乖宝宝。上次成师兄一伙人到厨房来捣乱,还打了刘师兄一巴掌。这些正式弟子,平时就专横跋扈,完全不把其他等级的弟子放在眼里。看到当时候成师兄一伙人笑的那么猖狂,杨弦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家是有真功夫在身上。这可恶的成师兄,专门欺负弱小,竟然还有脸叫做成龙。 那一rì到了夜间,慕容云也是半夜将杨弦唤醒,半激半哄之下,杨弦才跟他偷偷出去。两人到了正式弟子所处的院子,慕容云也是这样的jiān笑。杨弦问他干嘛,他只是笑而不语。那件事情做了之后,杨弦才知道这小子的yīn谋。原来他在晚饭的时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将一小包泻药放到成师兄的汤里。这回成师兄可惨到家了,一直往厕所跑。两人摸到茅房时,成师兄正顿在里面拉的不亦乐乎。慕容云从草丛里提出一盆早就准备好的墨水,将门一踹,里面低着头表情痛苦的成师兄,不明所以就被迎头而来的墨水淋了一身。然后只听到一阵得意的笑,混乱之下,又被人用东西捅了几下,噗通一声掉进茅坑。这下成师兄可谓是一身臭屎,两下升天。 那夜成师兄在茅坑之内吃了个饱,又不敢声张,免得丢了面子,以后不敢在众弟子中作威作福。至此以后,成师兄就老实多了,也没有再到厨房中来欺负人。或许是他平rì欺负的人多了,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下了狠手。恶事做多了,总有一rì会遭到报应。用慕容云的话来说,恶人终要以恶来报。他狠,你必须更狠,他yīn险,你必须比他更yīn险。 慕容云又要邀他一起出去,明知道准备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杨弦最终还是穿衣与他出去。或许是他自身也拥有很强的好奇心和探险jīng神。但愿这次不要招惹到狂刀金剑。毕竟两人可不是成师兄那样欺软怕硬的狗熊。一个是江湖上手段残忍,为人狂傲的狂刀。一个是雄踞江州以南的一派之主。任何一个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月光如银,略微有风,将树枝吹得轻轻舞动。杨弦不禁冻,可这衣服又十分单薄,他只能缩着脖子。偌大一个御剑门,除了正门之外有四个弟子守夜,其他弟子都睡着了。走廊上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的一晃一晃,林立的几个旗杆,也发出吱呀吱呀难听的声音。这种场景,倒还有几分惊悚。 “快到了没有。”静寂的夜里,杨弦被冻得声音也沙哑了,话刚一说出口,倒让他自己吃了一惊。这里虽然一个人也没有,慕容云却像个十分专业的贼,东躲xī zàng。时而藏于柱子后面,时而又翻下回廊。而杨弦一路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有时不知不觉的,竟然将慕容云抛在后面。杨弦看着跳来跳去的慕容云,心中十分郁闷,说是出来偷听的,还没有偷听到一个字,倒让慕容云先晃的头晕。 杨弦自从来到御剑门,基本上的时间都呆在无人理会的厨房,他也没有出去走动,所以对门内不是很熟悉。但慕容云不同,他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一起偷懒的时间,还时常偷偷溜出去。少则去个盏茶的功夫,多则要去一个时辰。他与杨弦同是新进弟子,还是不在编制之内的,按理说在御剑门内也没有熟人,这样时常搞失踪,杨弦虽有疑心,但也没有问过。谁叫慕容云总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两人过了几道回廊,又走过几个院子,慕容云才伸手指示杨弦停步。这是一座有两层楼的院落,有一道圆形的门,上面用草书写着‘御剑千里’四个字。一路上灯火通明,而这间院子却只是在小楼门口挂了两盏昏暗的灯笼。这里,难道就是御剑门门主周博的居所? 这可不是一般的简陋,院子内连一点儿花草也无。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孤零零的立着一栋小楼。没有任何装饰,要不是慕容云带路,杨弦必然想也想不到。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杨弦还不急多想,慕容云已闪身向小楼摸去。 黑夜中,这栋小楼显得有些突兀。只有一楼的灯光是亮着的,而二楼却和夜一般黑。走近时,才隐隐能听见屋内的人声。 杨弦此时发现,自己竟然分外紧张。一双脚像灌了千金一般,只是机械的移动。毕竟向这样去偷听别人谈话,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更何况,屋内两人,可是当今成名的江湖的高手。要是被发现了,估计小命不保。 但慕容云却似乎丝毫不担心,他索xìng靠在窗下,连忙摆手招呼杨弦过去。他却不知道,此时的杨弦,就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只是十几步的距离,却花了三十步的力气。杨弦来到慕容云身边时,差不多都要趴在地上了,他也索xìng就那样半趴着。 慕容云做了噤声的动作,就定神去听。杨弦也想凝神去听,却发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一会儿,才将心静下,方能听到屋内的谈话声。毕竟偷听窃视这种事情,是犯了江湖大忌的,杨弦心虚的狠。身后又是空洞洞的黑夜,指不定会从院子外突然走进一个半夜走错路的弟子,那可就糟糕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本来不敢去做的,但又做了,而内心却十分没有安全感。这种感觉,却是无法控制的。 “周兄是否认真考虑过?或许此事你我联手,把握会更大一些。”屋内有人说话,杨弦从声音能分辨出,此人就是狂刀莫笑沙。他果然还没走,听起来,真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亲自来找周博。莫非,其中确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是一般江湖菜鸟,必定对两人敬若天人。杨弦虽然连菜鸟都算不上,顶多就算个菜虫,但他可不是一般的菜虫。 “哎…”另一个人叹了一口气,略微沉吟,才道:“莫兄的来意,周某自然知道,可此事是我派几代下来所守的一个秘密。如果从周某这坏了规矩,就愧对列祖列宗了。”这人的声音,夹带了几分地方特sè,相比就是御剑门门主周博了。 周博又给对坐的莫笑沙斟了一杯茶,他表面虽然客客气气,但内心已经十分恼怒。今rì刚从外边回来,就听门下弟子回报,说一个背着大刀,很有气势的男子拜见。周博就料到,来人是谁。他虽然与莫笑沙齐名,但这辈子,还是同一次见到莫笑沙本人。 近rì龙泉的氛围似乎紧张了许多,从各地来了许多江湖中人。他也清楚,御剑门世代守护的秘密,其实不算是一个秘密。只是这背后,关联着另一个秘密的线索。他也不知道为何御剑门世代都要去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秘密承受多方面的压力。每一代新旧掌门交替之时,这个秘密就会随着上一代门主传给下一代门主。 近一两年来,江湖之上,有几股势力,似乎为了御剑门守护的这个秘密,蠢蠢yù动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身为一门之主,周博选择了面对。虽然他并不知道面对的代价是什么。 莫笑沙已经缠了他两个多时辰,而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那事。周博不好直接翻脸,虽然他已经几次暗下逐客令,但莫笑沙却丝毫不在意。周博心中恼怒万分,想不到江湖上威名远播的狂刀,竟然是一个婆婆妈妈,纠缠不清之人。 “周兄既然坚持,莫某就不多加勉强了。希望周兄想清楚,与其让江湖宵小惦记,不如你我两人联手,一起找出那件物事。以后你我一南一北,定可笑傲江湖。”莫笑沙见软磨不行,就直接开门见山。原来有些人,却不像平时那般有气度。狂刀心中的目标,可不单单是扬名而已,而是有几分称霸之意。 称霸江湖,谈何容易。这点周博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习武数十年,才达到御势后期巅峰。近rì感觉内息时有时无,时而微弱,时而又澎湃不已,这是要进入先天境界的一个征兆。但后天达到先天境界,虽然只是差上一个档次,期间距离,又何止千万里。眼前的的狂刀,看起来也顶多是先天初期,要谈称霸江湖,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天下高手多不胜数,金剑狂刀虽有几分名声,实如沧海一粟。莫非,狂刀真的是狂过头了? 就是算是门内的那两位,周博一生最敬仰的人,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周博干笑几声,才道:“莫兄见谅,恕难从命。”他也不必再客气,如果在纠缠下去,他实在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撕破脸皮。莫笑沙这样的人,现在说的是一套,出了这道门,又会恢复成另外一幅模样。 门外的慕容云也忍不住呸了一下,幸好没有发出声音。而杨弦却思绪乱飞,自顾自的猜测两人忽明忽暗的对话。没有听全,也能猜出几分。老周家有一件宝物的线索,很多人惦记。半路来了老莫,老莫对老周说,哎呀你一个人守不住这线索的,索xìng我们两个一起把宝物找出来一起发财吧。 老周又不是傻子,有宝物不会自己一个人去找出来吗? 杨弦也暗中呸了道:这个死不要脸的。他对狂刀的印象,重新评判一番,跌落的何止千丈。 第二十一章 御剑门主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莫笑沙最后说了句后会有期,才愤愤离开。杨弦两人藏身在小楼之侧,等人走远后才探出头了。慕容云得意的向杨弦摆手,招呼着离开。刚想起步,就听到一声微怒的声音:“两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 完了,杨弦刚放下的心,又咯噔的被提到嗓子眼上。两位?这里除了他还慕容云海有谁? 杨弦热血上涌,一种做了坏事被逮住,硬生生壮大的狗胆给了他十三分的勇气。“两位?不是我们两位,快走!”慕容云嘿嘿一笑,面sè一变拉着杨弦就跑。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弦只觉得脚下生风,竟然毫不费力就跳出七八步。 两人快要跑刀院门,却感觉身后一阵破风声响起,顷刻之间,面前已经站了一人。此人身形微胖,一张圆脸,头发是黑的,胡子却是白的。一双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一般,这人的眼睛,竟然长的特别奇怪,微微凸出,好似一对青蛙眼。 他见两人身穿御剑门弟子的服饰,只是干瞪着眼。慕容云倒好,顺势将杨弦往门外一推,已抢手拍出。这小子不要命了,竟然对金剑出手。杨弦暗暗吃惊,但见慕容云出手,又感叹道:“原来这小子深藏不露,他nǎinǎi的。” 慕容云双掌齐出,一掌拍向周博面门,一手拍向他的胸口,又变招直取喉咙。此招变化之快,yīn险毒辣,叫人难防。但周博是何等人物?只见他提掌将击向面门的攻势隔开,同时另一手两指成勾,竟将生生对上慕容云那最为狠辣的一招锁喉。 仓促之间,周博冷笑一声:“好一招‘探箱试风’”紧接着又与慕容云对了两招。这招‘探箱试风’是御剑门入门必学的基础功夫,演变自铸剑师打铁铸剑动作。周博早在几十年前就对这门功夫了如指掌,又怎会轻易被慕容云得手。随后慕容云又使出‘探炉取火’‘汲水拂烟’‘起落有声’‘大师举锤’等十数招《三十六锤拳》的功夫,都被周博一一化解。 对了数十招,慕容云渐渐无招可使,又重复着《三十六锤拳》。周博游刃有余,最后一变招,一记穿心腿踢向慕容云胸口。完了,杨弦险些叫出来。如果中了这一记,慕容云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两人相处了十数rì,虽然时间很短,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杨弦又是一个极为讲义气的人。更何况慕容云要是失了下手,他们两个就没有好果子吃。 情急之间,杨弦就大叫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鼓起。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冲了上去,还未踏出一步,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不明所以,差点被弹了出去。那股力道将他打了回去,他踉跄几步退到墙边,虽然丝毫没有疼痛之感。却不知道为什么,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再提不起来,一股眩晕感油然而生。一时间,腹内翻滚,甚至连胃里的晚饭也要吐出来。完了完了,受内伤了。 慕容云身手也不弱,那一记穿心腿他是避开了。在周博连连惊讶之后,他身形翻转,竟然没让对方占到半点便宜。与周博对决,慕容云像是换了一个人,嬉皮笑脸的表情半点也无。只是全神贯注的进攻、躲避、防守。说来也奇怪,他不住的跳跃转身,却丝毫没有离开脚下一方土地。约莫一米方正,周博使了几招高明的武功也没有伤他分毫。 “好!”周博一声喝道,随即左手一挥,也没看清楚招式,慕容云被逼退了三步。双方立定,慕容云呼吸时缓时急,可见刚才花费了不少力气。 “好家伙,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周博脸上怒气全消,还略有喜sè。慕容云见对手不再打了,拍拍手,一抹鼻子,昂了昂头道:“上半部分是偷学的,下半部分是自创的。” “恩,年轻人不错。”周博点点头。借着月sè,也能看出两人身上的衣服是丙等弟子的服装。按理来说丙等弟子是不能传授武功的,慕容云说是偷学的,以他的身份来说也合情合理。但他又说后半部分是自创的,也不知道周博会不会相信。 果然周博皱了皱眉头,随即笑道:“看来你这新进弟子,倒有几分意思。”他不但没有因为丙等弟子违反门规偷学武功生气,反而对慕容云有几分赞许之意。 难道就这样?相信了?杨弦瞪大眼睛,这种鬼话连他都不信,金剑周博竟然相信了? “你这小子竟然扮猪吃老虎,什么时候偷学的武功,我怎么不知道?”杨弦道。难道慕容云经常xìng失踪,就是偷学武功去了?他nǎinǎi的,早知道自己也去偷学几招,也不至于刚才那一下出糗了。 慕容云嘿嘿一笑,道:“要是不留点心,难道要向你小子一样,闭着眼就上。”杨弦白了白眼,果然要被这小子数落。刚才也幸亏周博手下留情,不然自己死一百次都不够。此刻那种晕眩恶心感还未消去。 看来真要像慕容云学习,勤奋有勤奋人的办法。要不直接拜见门主,或许周博会将自己收于门下,做个亲传弟子?可刚才糗大了,都被看在眼里,更何况周大门主似乎只对慕容云感兴趣,却不待见他杨弦。亏死了,刚才表现差到极点了。杨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架他又不是新手,以往都神勇的很,今天怎么就蒙了。 越想越气人,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对武学的求知yù,可超过了任何事情。他梦寐以求的师傅,本来应该就在眼前。机遇是有了,可没抓住。早知道,刚才宁愿在旁边看着不出手。一千个后悔也没有用,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 杨弦内心还在拼命挣扎,周博却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吧。今rì之事,必定要有一个缘由,不然…可坏了规矩。”杨弦被那对青蛙眼扫视了一下,内心更加忐忑了。 进了门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而另一间是会客室,上楼的楼梯在两个房间之间。看不出来,周博也是一位极为爱好书画之人,书房之内不但堆满了书。墙上更是挂着许多古人名士的字画,其中有几幅却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会客室的布置就相对简单些,居中一张大茶几,而墙上也只是单调的写着一人多高的‘静’字。茶几上有两杯茶,一杯已经空了,一杯还是满的。 周博坐下,一脸笑意看着两人。杨弦心里直打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慕容云倒好,自顾自的坐下,又倒了三杯茶,一杯给周博,一杯给自己,杨弦那杯就搁着。这小子也太放肆了,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可能要大祸临头吗?兴许这周博笑里藏刀,前一刻笑眯眯,后一刻就翻脸了。 “两位深更半夜潜入我这…是为何意?”周博脸上的笑容立即收起,换成一幅冷若冰霜。果然是要发飙了。慕容云自顾自的喝茶,周博又看向杨弦。 难道要说因为慕容云无意间看到金剑狂刀会面,我们就起了好奇心,前来一探究竟?这可是狗仔队的作风。估计周博听了,必定会大起疑心,立即将两人毙于掌下。傻子才会照实说,可恶的慕容云竟然当做没听见,把这么大的一个问题丢给杨弦。 理亏在先的事情,也就难说。杨弦甚至想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周博身上抹,然后悲呼道:我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想到此处,杨弦心中竟然想笑,jīng神也缓解许多。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在怀里掏来掏去,还好东西还在。 周博见杨弦掏了半天,从怀中拿出一物,就随手接过。简单的看了一边,才道:“原来是龙鱼大师的朋友。”慕容云一听龙鱼大师之名,也向杨弦投来异样的眼光。周博若有所思,良久后说道:“早年龙鱼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既然这样,以后你们就暂且跟在我身边。” 原来龙鱼大师面子这么大,不但将今夜的事情一笔勾销,更是从丙等弟子升级为门主亲近弟子。杨弦差点就狂笑出来,正可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不是刚才过于紧张,早该想到自己身上还揣着一封介绍信。杨弦却不知道,周博只是暂时让他们跟在身边好保他们周全,或许风声过后就要被撵走。 龙鱼大师信中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而信中所说的两人,原本是指杨弦和龙江的。可龙江没有跟来,周博就以为是慕容云和杨弦两人。 “多谢门主。”既然周大门主罩着,当然要对他客气一些。周博只是摆摆手,道:“我只是受龙鱼大师之托,你二人想必是yīn差阳错之下才入了本门门下。明rì起,两位还是以周某朋友子侄的身份相待吧。” 杨弦与慕容云刚刚答应,立马异口同声道:“不行!”周博一脸错愕,“为何?”随后终于想到,呵呵笑了几声,“这又无妨,能与龙鱼大师攀上关系,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气。”朋友的子侄,那不就是龙鱼大师的儿子和侄子?龙鱼大师少说也七八十岁了,他的儿子该有多大啊。跟何况,老爹是个和尚,想想都觉得怪。 杨弦万分不答应,但人家周门主也说了,能与龙鱼大师攀上关系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种暗喻的事情,也只有他们两个才会介意。杨弦急道:“那好,我就是龙鱼大师的侄子了。”说完就得意的看了看慕容云。 这小子一副苦瓜脸,心中定然也是千万个不愿意。没想到杨弦此时竟然变得激灵起来,这种事情再推脱个究竟,就成无理了。他也只能吃了哑巴亏,瞪大眼睛将杨弦骂了个遍。 周博简单的交代两人一些事情,特别是今夜听到的事情一个字也别泄露出去。他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听了多少,就当做全部听到了。在一番交代之后,杨弦二人心中直叫冤呐。 夜里冷清清的,两人一路回来,将手塞进袖子里。走远了之后,杨弦才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还是个武林高手,我真是看走眼了。”原以为慕容云也是一个富家子弟,现在要重新对他的身份定位了。这小子,看来不会那么简单。他也没有希望对方真的能如实交代,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要说身世,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自己更奇特的。 两人停住脚步,凭栏而立,明月渐渐隐入云中。慕容云道:“弦少你要知道,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但至少我对朋友是真诚的,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要说为人处世,杨弦可能还是刚入门,但人与人相处,总有些东西是能感觉到的。人与人相处,也没有那么多对错,重要的是你如何去对待。与慕容云相处,让杨弦想起了胖子,那种在一起无拘无束,对未来总能充满美好的向往。慕容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觉得可靠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由心而发的感觉。即使两人都有无数的秘密。君子之交,又何必了解那么透。 “一世人两兄弟,云少,你我就是兄弟。”杨弦紧紧握住慕容云的肩膀,两人四目相对,随即哈哈大笑。 第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两位师弟,要好好保重啊。你们真是给我们丙等弟子长脸了。”刘师兄情绪激动,泪花在眼里打转。自己累死累活了一辈子,也只是在门内重大节rì里才有幸见到门主。而杨弦两人,竟然马上就要离开这该死的厨房,去面见门主了。 今天早上,两人与厨房的众位师兄说起此事,他们还不相信呢?与刘师兄年龄差不多大的郝师兄还以为自己老了听错了,问了几遍才确定,最后连说话要结巴了:“你…你们两个…真…真的要去面见…门主?” 昨晚的那个理由,两人觉得十分不妥当,就临时编了一个只有厨房这些一辈子幻想能成为正式弟子的师兄们才相信的理由。没想到他们竟然全都相信了,人好运的时候,放个屁也能蹦出个金子来。“不是面见门主,是正式成为门主的亲传弟子。”杨弦嗓子也差点喊哑了,郝师兄平时也不耳背啊。 “啊!亲传弟子…是亲传弟子啊。”在众师兄羡慕的眼光远送下,两人匆匆离开。要是再纠缠下去,指不定太阳都落山了。 “哈哈哈,这群师兄可真逗。幸好没说是门主朋友的子侄那个,不然更要糟糕。”两人走了不远,就笑弯了腰。“师兄们太可爱了。”近段时间,几位师兄对他们照顾有加,要说离开,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舍。 “云少,等我们学好了本事,一定要将厨房里的师兄带出来,他们一辈子都幻想着能成为正是弟子。”杨弦道。他想将来学成了武功,凭真本事爬到一定高度,再求求门主,破格录取他们。随后又想到,他自己现在还算是个逃亡之人,自己的人生还没有一个目标,又凭什么为别人去着想。 慕容云见杨弦面sè失落,就安慰道:“弦少你也不必失落,或许,这样对他们是最好的。毕竟身怀武功,踏入这个迷雾一样的江湖,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江湖险恶。除了身不由己,又有几人能轻易左右。两人没有什么行李,杨弦背着他那把古剑,又嘻嘻哈哈的与慕容云一路奔跑。至少,离开了无所事事的一个地方,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 两人重新被安排住所,与门主居所只有一墙之隔,也是一栋二层小楼。楼上有两间房,一人一间。杨弦将古剑藏在衣柜里,心情大好,一头扎在床上。没想到,逃脱出御剑门最为荒凉的地方,连床都是加了垫的,松软许多,十分舒服。 还未来得及熟悉房内的摆设,慕容云就笑嘻嘻的敲门进来。看他一脸得意之sè,相比他那边的环境也不错。慕容云直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道:“看来周门主说的不错,身份不一样了,待遇也变好了。”想起近rì的经历,杨弦感叹道:“这张床是我这一个多月来躺过最舒服的地方,我都有些恋恋不舍了。” 慕容云笑道:“弦少你也忒没志气了,等以后咱们哥俩发达了,别说一张软床,就算是龙床也睡得。”“龙床就不必了,我可没那种福分。”杨弦摇头道。当个皇帝也不容易,rì理万机,身不由己。以杨弦这样的xìng格,要让他当皇帝,还不把他闷死。这样的话,不知道算不算大逆不道。 听说当今天子文帝是个病危的老头,皇帝没有太多兄弟,也没有像电视剧里说的那样,多少王爷皇子巴不得皇帝死掉,明里暗里的勾结,都想当皇帝。大夏帝国久无战事,各地的军队都以休养生息为主。一切兵权都直接掌握在皇帝手中,要想造反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人家皇帝,早就把一切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势力,都铲除了。即使这代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一阵,也不见有人来招呼,昨晚一夜未睡,此刻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竟不知不觉一起睡着。 等醒来时,rì已西斜。杨弦只觉得胸口气闷,一看原来是慕容云一只脚架在他身上。他有意要整治慕容云一番,直接抬起那只腿,用力向上一提。本以为可以将慕容云吓个半死,却忘记这小子至少也是个习武之人。就在将慕容云脚抬起来时,不想对方一个自然反应,硬生生将他踹下床。 杨弦摔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哀嚎连连。慕容云拍手大笑:“这叫恶人有恶报啊。”这一脚不轻不重,杨弦虽然没有受伤,却也吃了些苦头。“你这不是欺负老人嘛?”杨弦老腰差点闪了,边柔边起身。 要说耍嘴皮子,十个杨弦也未必能占到慕容云一点便宜。慕容云道:“照这么说,要以后我就不叫你弦少了,该叫你老杨了。”这两人一口弦少,一口云少,算是在互抬身价。平时里也只是没人时叫着玩,但要叫他老杨,估计更为不妥。 原本约定好今rì周博就会来找他们,可天都要黑下来了,也不见其踪影。两人都觉得奇怪,就一齐下楼去。一路上空空荡荡的,比昨夜还要安静。以往这个时候,并不是这般情况。杨弦疑心病又犯了,就道:“真是奇了怪了,人呢?都跑刀哪里去了。”慕容云似乎没有睡好,不停的打哈欠,他道:“弦少你就别瞎cāo心了,这个时间,或许都去吃饭了吧。” 吃饭?御剑门吃饭时间是半个时辰,按理说也早该结束了。各院的师兄弟都会回到自己的住所,该干嘛就干嘛去。说是去吃饭了,打死也不相信,还不如说去看热闹了。 说到吃饭,两人才想到今天一点东西也没有吃。慕容云打趣道:“或许厨房里少了咱们两个,一时忙不过来,给耽误了时间。”杨弦摇头不语,两人又向食堂寻去。要说厨房,还真是多了他们两个不多,少了他们两个不少。他们两个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有时还越帮越忙。 杨弦本想再说什么,但听见慕容云肚子咕咕直响,一个劲的催促他,也就没有再多说。活生生的几百口人,总不会莫名其妙的和他们躲猫猫,或许真是在食堂里吃晚饭。 两人来到食堂,却见里边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不见得。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杨弦觉得有些不正常,就道:“看来他们也不会是看热闹去了。”慕容云眉头紧蹙,也奇道:“我俩也只是小睡了一回,御剑门内的弟子就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和动静,就好像原本就没有人一般。 尽管腹中饥饿,但这样诡异的气氛,两人也不便多留,匆匆回到住所房间。慕容云在房间不停踱步,突然顿住,大呼道:“糟糕,莫非是狂刀带人来报复,门内的弟子都逃命去了。”尽管杨弦半信半疑,但也想不出有其他理由。如果是狂刀,那就说不好能让御剑门上下做出这样的反应。狂刀的人马,可不止天刀门。 在慕容云的带领下,两人翻了围墙,逃出两三里。此时天sè全黑,回头望去,山坳中的御剑门只有几盏孤灯。一口气奔走那么多路,杨弦实在受不了,就坐在一颗石头上不断喘气。慕容云提高jǐng惕,注意四周,生怕半路上遇见狂刀的人。 “我看以狂刀的脾xìng,必定吞不下这口气,还好昨夜没有让他碰到面,不然定要将我两灭口。”慕容云道。这其中似乎牵扯到一个重大的秘密,其中利害,两人虽然不大清楚。但能让狂刀莫笑沙亲自前来和声和气的商量,那秘密背后牵引的物事,肯定不是凡物。让杨弦想不到的是,鼎鼎大名的狂刀,竟然是这样的人, 杨弦刚想说话,却见御剑门方向隐隐冒起了红光,他急叫道:“快看,着火了!”原本处在黑暗中的御剑门,渐渐冒起了火光,顷刻之间便蔓延开,照亮了一角。果然不是什么太平事,还好两人跑的快。 杨弦心中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看来怕死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逃过一劫。可气的是,似乎御剑门上下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去通知他们,而是偷偷跑了。慕容云哈哈一笑:“我就觉得近rì眼皮直跳,果然是不不祥之兆啊。”他得意之间,却见杨弦一脸惊愕,就忙问道:“怎么了?” “我的那把古剑…我的古剑忘在衣柜里了。”方才走的匆忙,杨弦随身的古剑竟然忘记带走。慕容云道:“就是你那把生了锈的铁剑?丢了就丢了,等以后我送你一把更好的。”杨弦道:“不,你不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古剑对于杨弦的意义,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能感觉到,那把古剑是让他知道真相唯一的线索。 慕容云见兄弟如此难过,就拍拍他肩膀,道:“那我就陪你回去拿回来。”杨弦看着他,黑暗中,不知道那张脸是什么表情。御剑门现在肯定是乱得一团糟,现在回去,无疑等于自寻死路。但古剑不能不要,他犹豫道:“可是…” “不必多说了,你我是兄弟。想必它对你真的很重要,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慕容云淡淡笑道。杨弦恩了一声,感动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慕容云却已边走边道:“你还真是婆妈,天下之大,江湖之险,却没有你我兄弟去不得的地方。”杨弦心中一暖,也跟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火耀群魔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两人一路小跑,直往山上去。慕容云身怀武艺,脚程快些,杨弦跟不上。慕容云索xìng也不隐藏,拉着杨弦飞奔而上。杨弦只觉耳边生风,沿路花草树木皆化为虚影。片刻之间,就已到了御剑门前。 此时大门紧闭,毫无动静。而大门之后火光却烧的更旺了,两人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形,又不敢贸然进去。犹豫片刻,慕容云拉着杨弦又绕到山边。“我记得这边有个缺口,你我悄悄进去,免得被人发现。”寻摸了一阵,慕容云拨开墙边一堆杂草。杨弦一看,那所谓的缺口,竟然是只有一尺方圆的洞口,黑黝黝的隐在墙根。杨弦不由笑道:“云少你是要我钻狗洞吗?” 慕容云比试着洞口的大笑,漫不经心道:“这哪里是狗洞,分明是条秘密出入口。”要是真有这般秘密出口,就算天塌下来也未必有人会钻。杨弦无奈,在慕容云面前,他永远占不到半分便宜。这紧要关头,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见杨弦不说话,慕容云也不再逗他,抓起他的一只手臂,提气跃起。两人翩翩跳进墙头,慕容云顺势脚下一点,落到墙后一棵大树上。环视四周,处处充满诡异气息,杨弦心有余悸,总感觉随时会被人发现。在树上蹲了片刻,确定没人后,两人才下来,一路走走停停,却也没有碰上任何人。 回到之前周博安排的住所,两人蹑手蹑脚的摸上楼去。杨弦顺利取了剑,本该溜之大吉,这御剑门内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二人无关。可要命的是,慕容云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要去瞧个究竟。杨弦有什么办法?没有慕容云,他就得钻那狗洞出去,说不准半路上还会遇见今晚袭击御剑门的那些歹人。再者说,慕容云既是他的兄弟,道义上来说他也不能一个人先开溜。 后院安静的连风声也似乎透不进来,大火是道场那边燃起的,想必争斗也在那边。慕容云胆子大了些,干脆也不回避,带着杨弦如同飞叶一般在屋檐上飞纵。道场边十丈外即是御剑阁,是门内弟子修习书籍剑谱之处。两人闪身落入二楼走廊内,半蹲着透过栏杆上的缝隙,遥遥观察道场内的情形。 方才一路狂奔,就算杨弦体魄强壮,也不免感觉胸口发闷,头晕眼花。他半瘫着身子,只感觉四肢发抖,一阵不适。“你怎会如此不济,怎么样?很难受吗?”慕容云低声问道。杨弦无力回答,微微点头。心中却骂道:臭小子,谁叫你不顾及一下我。这可比晕车严重多了。 慕容云见他半天也未缓过劲来,就伸出两指,夹在他脉门上。杨弦嗯的一声,感觉一道暖流顺着慕容云的手指,传入他体内,通体舒畅,说不出的痛快,只想大叫出来。又生怕被人发现,赶紧捂住嘴巴。 道场之上,站了两方人马。习武馆此时正燃着熊熊大火,一座雄伟的建筑,已经烧了过半,到处都是坍塌烧焦的房梁砖瓦。御剑门一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弟子,门主周博身负重伤,却屹立不倒,手持一把长剑,站立在十余名弟子前。道场地上那方大八卦图,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看来御剑门逃走的并不多。 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杨弦忍不住作呕。他竟然担心起刘师兄与几位厨房的师兄起来。慕容云显然看透他的心思,一脸痛sè摇头道:“看来刘师兄他们…是凶多吉少。”虽然杨弦也能猜测到,像他们这样丙级弟子,是得不到太多重视的。御剑门大劫,以刘师兄他们的脾气,必定不会一走了之。杨弦心中不知该惋惜还是痛恨。 “竟然是南明四鬼。”观察一阵,慕容云道。显然他认出血洗御剑门的罪魁祸首,鹤城南明山四鬼。南明四鬼成名多年,手段毒辣,恶名昭彰,一般人都不愿惹上这窝恶鬼。鹤城距龙泉足有三百里,一rì之间,御剑门经此大变,想必南明四鬼是早有预谋。 尽管金剑周博武功盖世,四鬼联手,也是必败无疑。杨弦凝聚眼力,看到与周博对立的一方,为首的是四个打扮古怪的人。四人中一人又高又瘦,手持一个半人高的白sè大罐子,罐子上yīnyīn写着一个滴血的油字。而其中一个又矮又胖,背负一只大麻包,上面同样有一个鲜红的盐字。南明四鬼另两人,一人驼背,一人秃头,分别持两只钢瓶与一只大铁虎。这就是南门死鬼,油盐酱醋。 看到南明四鬼身后几人,杨弦更是一惊,那群人正是天刀门的弟子,其中一人印象是哦分深刻,就是邱老三。用脚趾也能想到,定是因为昨夜狂刀莫笑沙与周博谈判不成,又生怕以一己之力难以让周博束手就擒。宁愿与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南明四鬼联手,强行血洗御剑门。如此这般斩草除根,也不用惧怕走漏风声,弄得身败名裂。 慕容云忍不住呸了一口吐沫,莫笑沙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他屠尽御剑门上下,这一切都被远远躲着的两人看的一清二楚。 周博重伤在身,想必之前就被四鬼联手,吃了不少亏。他身后只有十几名弟子,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心里清楚,今夜,御剑门在劫难逃。让他欣慰的是,御剑门上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子愿意共同进退。可他哪想得到,那许许多多的弟子中,又偷偷逃走了多少,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也都死在对方手中。 御剑门满门上下,能战者数人。而南明四鬼一方,人多势众,况且也只有周博一人有一战之力。四鬼出手,就算周博此时没有受伤,也是敌不过的。更何况,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狂刀莫笑沙还未出现。 月夜风高,大火久久不灭,被风一吹烧得更旺。火光飞舞,照耀每一人的脸。南明四鬼一方,知道对方已是穷途末路,面目显得更加狰狞。四鬼之首油鬼将手中大白罐敲的嗡嗡作响,嘿嘿一笑:“姓周的,我看你还是乖乖将那宝贝的去向告知我等,或许可免一死。”南明四鬼是自在必得,这也是周博唯一的机会,不然御剑门也只能在今夜从江湖上消失。 周博显然伤的不轻,勉强凝聚最后一丝力气,高声笑道:“哈哈哈,就算我御剑门寸草不留,你们几个狗东西也不配让我周某人低头。”他自是知道,即使他说出那件物事的下落,以南明四鬼的手段,自己和身后的弟子,必定凶多吉少。御剑门倾力守护的秘密,如果在自己口中丢失,他到了yīn曹地府又怎么向御剑门的先辈交代。 战,唯独一战才可保住他一世英名。战,唯独一战,才可守住御剑门的名声。 油鬼一阵冷笑,原以为最后给周博一丝希望,自己就可以如愿以偿。看来金剑狂刀,这金剑周博却是与狂刀有天壤之别。就算南明四鬼是人人唾骂的邪魔外道,也不禁对周博敬畏了几分。 南明四鬼寻找那件宝物已久,前些rì子得到了一些下落,就一路前来龙泉。他们有所忌惮,迟迟没有动手。直到今rì狂刀莫笑沙找到他们,表示愿意联手共同对付周博。两方人马商量完毕,就对御剑门动手。由南明四鬼去对付周博,狂刀则去拖延住他们所忌讳的那股力量。此时已经是最紧要关头,想必狂刀那边已经成功了。 “大哥,少与他废话,把他们杀了就是,我就不信把御剑门翻个底朝天,还怕找不到。”盐鬼生xìng好杀,四鬼之中属他脾气最爆。他身后那口布袋,不知道装过多少人的尸体。盐鬼最大的爱好,就是将人杀死后分尸,将残肢装入布袋之中,待到尸体腐烂为止。据说四鬼最喜食人肉,就连邪道中人也对四人行径有些莞尔。 酱鬼最憨,时常被盐鬼怂恿,听盐鬼那么一说,手中一对钢瓶敲的叮当直响,只等油鬼一声令下,就将对付脑袋敲碎。醋鬼最为狡猾,趁他人说话之际,就悄悄催动内力,他手中大铁壶缓缓留出一道紫烟,顺着地面向周博等人游去。 御剑门余下的弟子惊恐未定,此刻叫他们逃走已经不可能,有几名弟子受惊过度,脚步也移不开。如果对方此时出手,就只能干站着被人杀死。 周博自知命不久矣,他抬头看着天空,重重吸了一口气。自接任门主以来,他虽不是功德无量,至少也将御剑门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近几年来,御剑门更是有望成为龙泉第一的铸剑势力。可惜…这一切,今rì终于要灰飞烟灭。 窥视御剑门宝物之人,必定不止南明四鬼与莫笑沙,只是想不到来得那么快。门内的那位,已经在几十年前就闭门不出,即使御剑门被杀的一个不留,也无力援手。想不到笑傲江湖数十载,最后却落到这般地步。周博想着想着,竟然笑出声来,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众弟子听命!今rì御剑门气数已尽,尔等速速离去…”接下来的话他竟然说不出了。周博未曾娶妻,所以没有留后,就别谈什么将来报仇雪恨之类的话。这余下的弟子,已经尽了他们该尽的责任。周博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他们能留下一条命,至此远离江湖这是非之地。 可南明四鬼哪里是良善之辈,周博话刚说完,却听到身后一阵阵惨叫声。原来醋鬼暗下杀手,那大铁壶之中的剧毒,已经悄悄爬上御剑门弟子的身体,顷刻之间,无一生还。 周博双手瑟瑟发抖,他一生习剑,却从未感觉手中之间如此承重过。毒气入腑,他连还手的力气也无。难道只能闭眼等死吗?难道自己竟然死在这yīn谋诡计之下,难道自己要败在这些江湖人所不耻之徒手中? 当当当。酱鬼一步步向周博逼近,只要轻轻一锤,周博的脑袋立马会像西瓜一样崩开,然后盐鬼会将他的尸体撕碎,一股脑装进他那口布袋中。想到这里,酱鬼兴奋的憨笑起来。 躲在远处的杨弦看到此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难道周博就这么死了?”不知道是受何影响,杨弦自知不会分毫武功,被人发现也是必死无疑。可刚才看见御剑门弟子一个个中毒身亡,他差点就跳起身子大叫。幸好被慕容云拉住捂住了嘴,才没有酿成大错。 “等一等。”慕容云一打手势,表情凝重。“是谁?有这样强大的气势?” 正当酱鬼钢瓶要落到周博头上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紧接着,酱鬼的钢瓶就叮铃啷当的掉落在地上。南明四鬼之中的酱鬼,竟然就那么死了?就只是一道声音,远远将酱鬼杀死。酱鬼还保持着那个举手的姿势,就连脸上那丑陋的表情也未变过。 油鬼面sè一变,呆呆站在原地。盐鬼一惊,大声叫道:“老三!”还未迈出步子,又是一声尖锐声。他身边的油鬼身形一晃,手中大白罐刚一递出就炸开来,连同他的手掌一齐无影无踪。油鬼强忍疼痛,叫道:“别动!” 盐鬼知道方才油鬼舍弃一只手掌才换回自己的一条xìng命,闻声立马定住身形,一动不动。这两度出手之人,武功登峰造极,就算不是突然在暗地里出手,四鬼联手,必定也只有死的分。道场上气氛紧张,除了噼里啪啦的火声,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太…强了。”局势逆转,杨弦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连金剑周博也对付不了的南明四鬼,只是两道声音就损失惨重。这背后出手之人,莫非不是像天龙八部中藏经阁中的扫地僧人那样的高手?可扫地僧人未必也有这样的本事。 杨弦内心不知是为周博高兴,还是因为太过激动,紧抓住慕容云的手不放,就差起身为周博欢呼。慕容云的脸sè却更加凝重,那人两度出手,四鬼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天下间有这样本事的人寥寥无几。只是这一位,又是谁? 周博已然知道发生什么事,内心也无比激动。那位高人出手帮助自己,四鬼不敢再动手,自己不但能保住一条命,也能保住那个秘密。只要人还在,御剑门就还在。那些死去的弟子,将得到御剑门最高荣誉。 周博再也撑不下去,吐出一口淤血,体内一丝真气由气海引出,他凝聚最后一点气力,道:“不知哪位前辈朋友出手相助,还请出面受周某一拜。”良久之后,毫无回应。周博无力再喊,却也想再抽一丝源力,再喊一声。不想连最后一丝丝气力也提不上来。 “哼,说的倒好听,你是想老夫出面,好有把握保你不死吧?”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等周博做任何反应,那道声音又道:“老夫也不是你御剑门的朋友,只是程老鬼用你御剑门的秘密与老夫换你一条命而已,今夜过后,你是死是活又与老夫何干。” 周博心中一窒,想不到最终还是不能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自己拼死未说出口的秘密,最终还是落入外人口中。更何况,是上一代门主程秋冠泄露出去的。这让他一时接受不了,本就不好看的脸sè,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南明四鬼损伤两人,酱鬼更是瞬间死于非命,剩下三鬼不敢轻举妄动。尽管内心无比憎恨,油鬼却不敢有半分不满。对手太强,强大到凶神恶煞的南明四鬼也不敢多说分毫。油鬼心思最为沉稳,听完两人对话,便战战兢兢说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南明四鬼多有得罪,我兄弟今rì已受惩罚…还望前辈开恩,放我兄弟几人离去。我等必起毒誓,我兄弟几人此生不离南明山半步。”谁也说不准那出手之人何时出手,油鬼很清楚这个道理,今rì不服软服到家,或许那人会再次出手,要了他们xìng命,索xìng就先将话说出。那人如果是九派中人,他们几个兄弟就算是走到头了。如果不是九派中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油鬼封住穴道,伤口处流血才缓缓停止。等待许久,那道声音才道:“也罢,我曾答应过别人,不再滥杀无辜。今rì之事,就此作罢,你们几人,就此离去吧。”油鬼如蒙大赦,带着酱鬼的尸体与其余两鬼消失在月sè之中。他所起誓言,不管真假,今夜,就算捡回一条命了。 道场之上,除了周博就只剩下天刀门弟子。南明四鬼狼狈离去,天刀门一方顿时群龙无首。狂刀莫笑沙又不知所踪,一群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连南明四鬼都惧怕那出手之人,他们这些连高手也算不上的人又能怎么办?邱老三平rì专横野蛮,此时也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一场血雨腥风就这样被平息了,这样的结果谁也想不到。穷途末路的周博重获新生,这背后又牵扯了许多利益关系。杨弦内心更是无比震撼,原来自己眼见的一切并不算什么。真正的高手,只是一个威势就能扭转乾坤。 大火不止,月sè显得更加妖异。杨弦背靠着栏杆坐在地上,身边的慕容云也没有半分声响。过了不知多久,杨弦才感叹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这般高人,我定要拜他为师,到时候就不用怕任何人了。”在他的映像中,那些当世英雄人物都是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师父,虽不能学到其十分本领,也能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高手。就如令狐冲、虚竹、郭靖一样,都是有一位高人做师父,就能打遍天下。 “慕容,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帮我引荐引荐?”天下间如这般xìng情变化之快者,也只有他杨弦一个。刚经历过生死攸关,情绪变化之大,此时却又当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作起了他的清秋大梦。一想到能拜在那人门下,接着成为万人敬仰的江湖大侠,他的内心就无比激动。 半响之后见慕容云并为答话,杨弦觉得奇怪,就转过头去看他。只见慕容云一脸漠然,眼中充满惊愕之sè,直勾勾的看着杨弦那个方向。杨弦好奇,顺着慕容云的目光看去。那月光莹亮之处,竟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冥神之神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静寂的月夜,仿佛时空也在瞬间凝结。高楼yīn影处,杨弦与慕容云连呼吸也要停止了。那道伟岸的身影,面对着月光,迎风而立。整个人都隐藏在那件黑sè斗篷之中,他就像是原本就站在那处一般,却又显得十分突兀。风将那件黑sè斗篷吹得咧咧直响,远处火星飞舞而至,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势。 这人是谁?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很快杨弦就知道,这人就是出手帮助周博的那位高手。想不到他竟然在离他俩只有十几步的地方。方才这人说话之时,声音分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这只是他迷惑对手的一种手段。不,那些人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刚才杨弦还兴致勃勃的扬言要拜他为师,但此时这人就在眼前,却让他内心感觉无比压抑,很不舒服。那完全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心里的压力,让人无法喘息。 “你是谁?”杨弦没头没脑的问道。他的声音仿佛在黑夜里回荡,形成几道回音。那人没有回答,似乎当两人不存在一般。 “是他?难道是他?”慕容云惊道。他似乎认识眼前之人,十分肯定就是他所认识之人。但随后又觉得万分惊奇,惊的是果然不出他所料,奇的却是他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想不到多年未到江南,一切都变得那么快。”那人淡淡说道,声音不似方才那般苍老。随后他又道:“方才的一切,你们都看到了吧?”他这句话,却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杨弦二人。 杨弦不明所以,就答道:“都看到了…前辈你…”正当他想赞美几句时,身边的慕容云却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那人又道:“江湖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人心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话中之意,不知是感慨,还是有意无意间说出两人心思。 此时危机尽去,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人,但以杨弦的xìng格,他倒无所顾忌。在他认为,这样一个绝世高手,就应该会有一颗正义之心,不会为难他这个连江湖八流都不算之人。 不管慕容云如何暗示,杨弦也全然不顾了。他站起身子,竟向那人走去,笑道:“前辈方才神乎其技,让晚辈十分佩服,像他们这样的坏人,就应该用非常手段。”他自以为可以走到那人身边,再套些近乎,但只走了七八步,就再也迈不开步子。就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强行隔在外面。他尝试了几次,尽管心中想走出下一步,使出十分力气,也再难逾越分毫。 那人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犹如千年寒冰,直指人心,连杨弦身后的慕容云也打了个寒颤。“小子,你是这二十年来唯一一个离我这样近的活人。”月光本就苍白,随着他这一句话,仿佛地上苍白的不是月光,而是瞬间弥漫而来的寒冰。杨弦内心颤抖了一下,后悔莫及。难道这人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喜怒无常?这下完蛋大吉了,看人看走眼,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杨弦心智快要坚持不住时,他身后背负的包袱中顿时传来一声龙吟,紧接着那包袱嗡嗡作响,一起一伏,产生剧烈的震动。杨弦冰封住的心智和身体,被这震动打破,生生往后跌飞,落到慕容云身边。 坠地的疼痛让他脑袋清醒了,才发现刚才自己做了件多么危险的事情。那人不是什么善人,刚才用气势压迫他,即使不死,至少也会弄成个终身残疾。这一时巨变,倒让杨弦二人摸不清头脑。那人嗯的一声,显然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吸引。 苍白的月光下,那张脸完全藏在斗篷的yīn影中,只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看向两人。这…到底是怎样一双眼睛?似乎要将人的灵魂一眼看透。 那人紧盯着杨弦,几乎是目不转睛,杨弦也害怕了。慕容云撑在他身后,渡给他一道真气,才让他稍缓。“难道冥神之神要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杀手吗?”慕容云道。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一步一步向两人走来,他每走一步,就像在两人心脏上用力踩上一脚。这十步之遥,却给两人心中造成不小的伤害。“原来你认得老夫?”那人道。 未等慕容云答话,那人就伸手向杨弦抓去:“小子你跟我走。”杨弦只觉手臂一痛,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飞出楼外。原来那人将杨弦抓起,就跃出栏杆。风中那一袭舞动的斗篷之上,有一个大大的“冥”字。 冥神之神! 杨弦惊恐的脱口而出:“慕容,云少…”那高楼之上,又一道身影飞出,如大鹏展翅,飞跃之下。风声鼓动,杨弦听不清一个字。慕容云身影越来也远,但他依稀可以看清楚,慕容云张嘴喊着:“兄弟莫怕!” --------------------------------------------------------------------------------------------------------------------- 荒野之上,两道人影飞纵。一黑一白,像两道闪电般时急时缓。杨弦颠簸了一阵,嘴中叫喊着,那黑衣人索xìng点了他的睡穴。慕容云一路追来,始终与黑衣人保持着一丈距离。黑衣人内力深厚,片刻都不曾停顿,一口气已经跑除二三十里。幸亏慕容云轻功不弱,才能紧追不舍。 又追逐了一阵,前面出现连绵的群山。此处又一道陡峭的石阶,幽深延绵。慕容云见此机会,脚下生风,连忙抢身而上。黑衣人似乎发现他的意图,嘿嘿一笑,右手像身后一抚,山路两边的杂草荆棘残飞而去。这一下如果被打中,定要吃够苦头。慕容云低声吟念:“五行秘术,土盾。”话音刚落,他身前的石阶像在有了生命一般,犹如一条长舌,轰隆隆卷起将那团荆棘格挡开。慕容云脚下不停,语速十分之快:“五行秘术,土崩。”那石阶去势不减,仿佛手臂一样,波浪起伏,向黑衣人卷去。 这一念一字,真如天宫法号,叫这天地万物都赋予生命,为他所用。黑衣人不为所动,只是一个劲的向山巅狂奔。慕容云险些追逐不上,此刻他已非常吃力,身体出现虚浮状态。冥神之神,江湖之上谁人不知。此人亦正亦邪,真不知道他将杨弦掳走是何用意。慕容云所修习五行秘术,只可借助金木水火土之势,这无形之中多为攻击防守的招式。简单的招式他现在能做到随意而发,而更强大的招式,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能随即发出。他仅凭逍遥游的轻功,本可与冥神之神不相上下,但此人内力达到先天金尊之境界,非是慕容云可比拟。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跃上山巅。冥神之神有意引诱慕容云一般,终于在他身前停下。慕容云心中舒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忧起来。如果真动起手来,十个百个自己也要死在对方手下。 冥神之神转过身来,将杨弦往地上一丢,月光之下,他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神,更加另人害怕。慕容云进退两难,做好随时应付的准备。此处名叫凤阳山,高达千丈,从此处望去,远近群山便黑黝黝的如同地府,仿佛跌落,就将永世不得翻身。风势之猛,更是另当别论。 “小子,你很不错。除了嘉兴烟雨楼的逍遥游和五行秘术,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冥神之神冷笑道。嘉兴南湖烟雨楼的五行秘术,不属于正统武学范畴,其威力之大,形式之奇,可谓天下间独一无二,冥神之神竟然半分都不放在眼里? 慕容云少年心xìng,自家武学被人轻视,他心中更气,怪只怪他学艺不jīng罢了。天下武学之多,如天上星辰,可称的上是无上武学的只是寥寥无几。“你将我兄弟放下,我不与你动手。”这话说的有些牵强。冥神之神却毫不在意,淡淡道:“你这兄弟与你一样,有意思的紧,我若把他放了,就会坏了老夫的心情。有本事,自己来抢。” 这下慕容云真动真格了,这老家伙有意玩弄他,杨弦曾说过‘是可忍叔叔不可忍’。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云,凝聚内力,一步踏出。这一步暗行逍遥游的心法与步法,一丈距离,一步就到。他出手之时,手中已多了一把一尺长的铁扇。月光之下,铁扇生寒。一张一合间,足足有十六种变化。 冥神之神也不着急,一进一退,全无还手之意。两人从石阶上飞跃而上,落到山旁两颗大松树之上。慕容云一手持扇,一手暗捏法绝。“五行秘术,离合刺。”他所站的那颗大松树,树尖竟然一弯曲下来,形成一个螺旋闪电一般向冥神之神刺去。针叶飞舞,慕容云在螺旋之内,手中铁扇一合,直点对方面门。“小子年纪虽小,手段不凡。”冥神之神斗篷一股,立时一道黑气鼓动而出,化作一条黑龙。黑龙张牙舞爪,将那螺旋抵住,一爪撕开。螺旋之力土崩瓦解。两道真力相抵立见胜负,慕容云内力何止差了一筹,只是触及那条黑龙,就将他甩了下去。身体从高空摔落,直接掉在路旁的草丛之中,四肢面部皆被杂草割出血痕。 冥神之神悠悠落下,似乎方才未与人交手一般。慕容云半会才从草丛中走出来,狼狈不堪。“小子,天外有天,要与老夫动手,你还欠些火候。” 慕容云吐掉口中泥巴,冷笑道:“你是江湖成名前辈,又怎好意思与我这江湖无名后辈较真。”他虽然输的一塌糊涂,却不服输。冥神之神道:“你身怀天下两大绝学,却不知所用,所差的只是火候,而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所积累远远超过你,这般较量,你心中定是不服。这样如何,老夫就不用内力,单凭招式与你对决,如果我胜了,你就乖乖跟老夫走。” 慕容云心中何止不服,简直天大的不服气。要是遇见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输了只怪他自己学艺不jīng。可冥神之神那是何许人?那可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就算他老爹亲自出手,也是必输无疑。 “如果是你输了呢?就放了我兄弟如何?”慕容云道。冥神之神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的笑声不太自然:“老夫怎会输给你这毛头小子?也罢,如果你能与老夫对上三招,也算你赢,你和那蠢小子可以一起离开。” 对上三招也算赢,虽然对手太过强大,但慕容云信心满满,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他爽快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冥神之神淡淡道:“小子你可想好了。”慕容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老头,你可太罗嗦了。本少爷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山间风起,月渐西斜。不久之后,便是黎明破晓了。群山之上,缓缓起了雾气,在出晨阳光升起之时,就是一片犹如仙境般烟雾缭绕的云海。 慕容云静站山道旁,纹风不动。此刻身上起的势,却与之前有天壤之别。仿佛这山间花草树木,与这缓缓吹来的山风,与这倾泻而下的月光都融为一体。他单手持扇,将扇立于胸前,两指由下至上,轻抚扇骨。双目微闭间,却似乎有不容小视的洞悉天地奥义的气息。天地相容,rì月星辰虽我左右。冥神之神也不觉心中微动:“嗯?这是…” “小通天三十六剑!!!” 只觉山间风草流转,月华如练。瞬息之间竟有一股势扑面而来。慕容云手中铁扇一指一横一扫,顷刻之间草木翻飞,一道无形之气如千军万马般袭来。这股剑气,yīn寒无比,由一尺变为一丈。“好一招初雪月牙!”冥神之神一声大笑,斗篷一鼓动,两道黑气从袍中突起,形成两只鬼手,硬生生将那道月牙挡下。两股力量相击,砰的一声巨响。还未等冥神之神回过神来,慕容云又是一招‘红rì三叠’,手中铁扇一挥,身随形动,化作三道人影,直接攻向冥神之神的面部、胸口、腹部三处要害。 冥神之神是何许人也,小通天三十六剑虽然厉害,但由慕容云使出,功力有所不足。只是谈笑间,便被他一一化开,慕容云功力耗尽,已不能再使厉害绝招。五行秘术虽不那么耗真力,但一路又追又打,也是损有余补不足。 冥神之神神情好奇,随即道:“小通天三十六剑,要是萧老怪自己来使,老夫倒还有几分忌惮。但小子你功力尚浅,所学之术颇杂,老夫还不放在眼里。”小通天三十六剑,慕容云也只学了七七八八,眼见自家绝学在这冥神之神面前毫无用处,他心中自知如若再斗,他也讨不到半分好处。况且刚才对手只是接了他两招,还未出手还击。以对方的强大,如果这真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一招也接不住。 慕容云道:“我打不过你,愿赌服输。但我朋友在你手里,我自然不会放弃。”冥神之神冷笑道:“你若要赢我,再练二十年或许可能。但目前…老夫只要动一动手指…哼哼。”听到此,慕容云更不服气。五行秘术与通天剑法的威力他是知道的,五行秘术攻守结合,攻中带守,守中带攻,又诡异非常。如果能练成七八成,虽然不能有十足把握胜他,也不会这般狼狈。再者,通天剑法分为大通天九剑与小通天三十六剑,他只学过小通天三十六剑之中的八剑。小通天三十六剑越到后面威力更大,三十六剑学齐,就算你是后天御势期也能与先天真源境界的强者一战。至于大通天九剑,那更是化繁为简,威力通天的剑法。要学大通天剑法,还必须是真源境界者才能修习。慕容云境界不足,难以修习,况且他生xìng悠闲懒惰,要不是五行秘术法决古怪,逍遥游功法惊奇,他万万不会学这些。 冥神之神道:“你身怀烟雨楼秘技,又身负萧老怪的通天剑法,你是他的孙子还是外甥?”慕容云似在赌气,哼的一声不说话了。冥神之神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接着道:“是了,萧老怪有一子一女,萧梦龙生xìng愚钝,天资平平。而萧梦雪虽为女儿身,却有乃父风范,又鬼眼儿jīng灵,听说她嫁给一个与萧老怪一样故作风雅的书生,想必你是他的外甥。” “不许你这么说我爹爹。”慕容云道。这冥神之神似乎不但认识他的娘亲和外公,还认识他爹。他既然看出他身上所学,又怎么会猜不到。这可恶的老头,竟然拐了一大个弯儿只是为了把他家亲人数落一遍么?慕容云心中有气,却又不好爆发。萧梦雪常常教他,在外头要忍一时风平浪静,好汉不吃眼前亏,凡是也要旁敲侧击,寻找十分把握后而动,方能全身而退。 可冥神之神这样的天下可数的高手,能治得了他的人,估计还真没有谁。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口,慕容云都远远不是对手。勉强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的杨弦,此时却像个死猪一般晕死在路边。 平时慕容云自是可以口若悬河,未动手就先伤敌一分。但今天遇见的对手,可是连他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况且自己在他面前,简直连个对手也算不上。看来今rì一切已经成定局。 第一道曙光自东方升起,山巅之上要早些见到阳光。千里云海,飘渺虚幻。那黑斗篷已转身走去,阳光照耀之下,那斗篷之上的冥字,更显得骄傲。这个背影,那是站在武学巅峰的人物。而慕容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冥神之神走在山道上,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看了看地上的杨弦,眼中透出一丝异光,低身将他扛起。“喂,站住!”慕容云喊道,等冥神之神停下脚步时,他又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小子,你和你那傻老爹一个德行。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招之内,你若能有把握三招之内逼我避开你的攻势,你再来找我。”冥神之神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身后的慕容云,身形一闪,已飞奔而上,跃入万丈云海之中。 “三招…冥神之神,我定要让你为今rì的狂言感到后悔。”慕容云紧紧看着那悬崖之处,暗下决心。 第二十五章 凤阳龙渊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草木葱郁,阳光和煦。林中不时传来鸟雀鸣叫声,宛如天籁,煞是好听。山涧中,瀑布从百丈高崖上倾泻而下,发出千军万马奔腾般震人心弦的声音,气势雄伟。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蜿蜒蜒而下,阳光透过溪水,可以清楚的看见溪水底下快活游动的小鱼。 杨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yīn暗的山洞。身旁燃起了篝火,给了他一线温暖。他头痛yù裂,努力回想之前的情形。想必是那冥神之神把他敲晕的,从此时身处之地来看,必定最终慕容云没有追上。幸好那冥神之神未将他捆绑,或者下了药。他清醒了半会,倒是可以行动自如。 山洞不算太深,可以看见洞口的阳光。杨弦生怕冥神之神就在洞内或者洞外,虽然醒来,也假装还在昏迷。等到篝火燃尽之后,确定冥神之神不在洞内,他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悄悄向洞口靠去。 “看来这怪人是不在此处,还好小爷命大。”杨弦心中暗道。距离洞口已经不远,他胆子也大了几分,撒开腿就向外跑去。阳光刺眼,正当杨弦跑出洞口之时,只觉头上一道凉风闪过,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这让杨弦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 眼前一只如狼狗般大小的怪物正睁着大眼紧紧盯着他。这只怪物全身长满云状斑点,有黑有灰,一条与身体长短相差无几的尾巴微微曲起,四肢短小粗壮,脚掌大而锋利,那对眼睛更是不同寻常,使人看了毛骨悚然。怪物正扭着脚步,一步步向杨弦逼近。 杨弦虽然自称打遍龙泉恶狗,但这只怪物如果要攻击他,他自知非败不可。本以为可以逃之夭夭,却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杨弦一双手撑着地面,那怪物一步步逼近,他就移动屁股往后挪动,到最后挪无可挪,背部已经碰到身后的岩石。 那怪物似乎对杨弦十分感兴趣,好奇的盯着他,张嘴嗷了一声,见杨弦一脸惊慌失措,怪物眼神一咪,戏谑味十足。“猫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杨弦苦苦哀求。他从昨rì到今rì都未曾吃过一粒饭喝过一口水,现在已经饿得两眼发晕,如果不是惧怕眼前怪物之威,他就要一口将它吃了。这怪物长的有点象只大猫,杨弦从未见过,所以就叫它猫大哥。人到不清晰时,神经和思维也就错乱了。杨弦开始胡言乱语,一个劲的求饶,就算以前被十几人围殴,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那怪物歪了歪脑袋的看了看杨弦,嗷的一声便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自顾自打盹了。原来是虚惊一场,杨弦吓得两腿发软,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吐了一口吐沫,嘴中骂道:“nǎinǎi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拍怕屁股正yù离开,却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没用的东西,连只畜牲也怕成这样。” 杨弦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山崖上不知何时竟有一个人。那人也是古怪,满头白发垂脸,胡须及胸,整张面容都看不见,只露出一对眼睛。他坐在石崖上,着一身深绿sè长袍,如果不注意去看,别人或许会认为那是山崖上的一棵青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杨弦一定认为自己的运气差极,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没用一次不是糟糕透了。先是jì院被扁,接着无故被追杀,好不容易有地方暂避风头,那地方又被围攻,险些灭门。如果这些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每rì踩十堆狗屎也没用愿意相信。如若不是自己运气差点极点,那他定是转世而来的灾星。 杨弦也不想理会这怪人,哼了一声就走。可有时候自己不想惹事,事情却来惹你。那怪人嘿的一声,两道藤条咻的如离弦之箭,远远从山崖之上急窜而来,将他双脚一束,往边上大树收去。 杨弦可谓被绑个倒插葱,脑袋朝下,双脚朝上,双手乱挥乱舞:“死怪物,快放你爷爷下来,不然跟你没完。” 那怪人似有恼意,又从崖上窜出两条藤蔓,噼里啪啦抽打在杨弦身上。这藤条长满枝叶,抽打在身上又痛又痒,杨弦全身难受至极,像条泥鳅般在空中扭动,口中叫骂声不绝。虽说杨弦擅逞口头之快,但这藤蔓可不是吃素的,十几鞭下去之后,身上衣服也破了口子。这般脑袋朝下,双脚朝上的姿势,莫说一般人,就算身怀武艺之人也吃不消。骂着骂着他也累了,又加上腹中空空,口干舌燥,也骂不动了。 “小子,看你还嘴硬么?”怪人笑得十分难听,像足了长时间未抹油的车轱辘。杨弦憋足最后的力气,道:“你和那老乌龟一样,就喜欢欺负我这样的弱者。要是小爷也身怀武艺,就让你也尝尝这种苦头。”说完后只觉头晕眼花,估摸着是血气都充到脑子上去了。 “恩?老乌龟又是谁?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拐着弯骂我?”怪人道。“谁把我抓来我就骂谁,你要承认我也没意见。”杨弦嘴还硬着。 怪人沉吟片刻,突然像个小孩般笑了:“哈哈哈,我明白了,小子你说的老乌龟不是我,而是他…哈哈哈,这还是我这二十年来听到过最开心的话。老乌龟,嘿嘿,骂得好,黄老乌龟,哈哈哈。“他笑声不绝,似乎十分高兴。杨弦却心中打颤,莫非这怪人脑子有些问题。 树上那只小怪物被这笑声惊扰,竖起耳朵,抬起头睁着那双怪眼看了看,然后灵巧的跳下树来。杨弦感觉身体一轻,咕咚一声摔在地上,索xìng不是太高,也让他全身骨头摔的像散了架一般。他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那怪人身后飞shè出四根藤蔓,牢牢勾住杨弦身后的大树,然后闪电般从山崖之上顺着藤蔓飞驰而下。怪人稳稳落地,激扬起一片尘土。 杨弦这时才看清楚,原来这怪物端端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轮椅有些陈旧,上面布满青苔和裂纹。这怪人臀部以下,竟然是没有的,代替双脚的,只是这一张木轮椅。他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一拉,那四条藤蔓就像活物一般快速缩进他的衣袖里。杨弦看的心惊胆颤,这怪人难道是山林中的千年老妖怪?单看他那双发绿的双手,就感觉十分诡异。 “小子,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就放了你。”怪人声音沙哑,像极了住在深山中的老妖。怎么了?这怪人是听上瘾了吗?杨弦一对眼珠乱转。如果他真的能放了自己,的确是件好事。 “我说,抓我来的人是老乌龟,老乌龟,老乌龟…” “好好…哈哈,老乌龟…说的好。” 不知念了多少遍,怪人只是在笑。待到杨弦没有力气再说,方才说道:“我本yù放你离去,但我先答应那老…乌龟,他去办些事情就回来。”“你…”这怪人说话颠三倒四,不可相信,杨弦本想开口再骂,又怕再吃苦头,到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心中气恼,又加上体力不支,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一路寻径,半天过去了,慕容云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冥神之神武学jīng湛,要想离去,天下间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住他,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自从二十年前江湖正邪两派大战之后,各门各派损失惨重,这二十年间也都闭门不出,调养生息。而在那场正邪大战中,yīn鬼冥泉教大放异彩。yīn鬼冥泉教主黄泉,仅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乾坤,先后诛杀四大高手,而后由于某些原因匆匆离去,至此二十年间,销声匿迹。人人都猜测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位本可一统江湖的绝世高手竟然抛下付出惨痛代价,眼看就要得到手的巅峰宝座。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知道。 正午时分,阳光正热。慕容云行到山中一座湖泊,就在湖边掬水洗了一把脸。这个湖泊,乃是江州之内海拔最高的淡水湖,名为凤阳湖。只见湖水清澈,倒映天空白云。湖边草木sè新,垂柳嫩芽,别有一番生气。凤阳山只有几户人家居住,平rì少有人来。而山间有一处凤阳庙,却是文人chūn秋游览的好去处。chūn季时分,满山野花开放,争红斗艳。夏季山间清凉,渴了喝上几口清泉,甘甜爽口。秋季满山遍野的红叶,是为画家笔下最好的题材。而到了冬季,凝结的巨大冰柱,与那结满冰挂的雪松,可谓景中一绝。 喝了几口清水,又在路上摘了几个青涩的野果吃下,杨弦又一路寻去。凤阳山连绵不绝,要在山中找两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行了多时,远远就可以看见凤阳山主峰黄矛尖。那座古老的凤阳庙就藏在黄矛尖下的林中。 慕容云体内真气恢复的七七八八,一提气脚下生风般,往凤阳庙疾驰而去。 黄矛尖下有一处小林子,而林子边上就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之上,稀稀落落长着苍松,可算凤阳山奇景之一。凤阳庙就藏在林中山脚下,庙不算大,墙壁古朴,屋檐砖瓦也残破不堪。庙门紧闭着,慕容云上前去轻轻扣动门环。不多时,木门发出吱呀难听的声音,从门内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请问您找谁?”那是个十多岁的小和尚,身上的僧衣打了不少补丁。“小师傅你好,我想向贵寺打听一个人。”慕容云客气道。小和尚咧牙一笑,似乎觉得这个客人很奇怪。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贵寺,自从上一任方丈圆寂以后,凤阳庙就渐渐衰落,近几年,就连寺里的生活也颇为难过。僧人走的走,逃的逃,到如今除了这个小和尚,也只有五六位上了年纪的老僧。 “师父,有人找。”一听是打听事情,小和尚就扯开嗓子像庙中叫道,但始终没有开门让慕容云进去。过了一会,才有一个苍老的和尚迈着小步走来。老和尚也是伸出一个脑袋,慢条斯理的问道:“请问施主有何贵干。” 这老和尚兴许就是凤阳庙的主持,慕容云恭敬的躬了躬身,道:“请问大师,今rì可否遇见有一老一少到贵寺歇息。一老一少,老的穿着一件黑衣,和他一起的年轻人,头发有些短,言语稀奇。” 老和尚眯着眼睛沉思一阵,慕容云本以为寻人有望,却想不到那老和尚开口便道:“没有看见没有看见,施主还是到别处去问问吧。”这座深山中,哪里还有别处人家。慕容云还想再问,那老和尚已将庙门关上。“这老和尚,怎么这般不近人情。”杨弦喃喃不已。 那庙门之后,小和尚问:“师父,今rì早上明明有两个人前来歇脚,和那位施主说的极为相像。只是那个年轻人睡的太死,连美味的chūn笋也不吃了。后来他们两位就往山下去了,师父,你常常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为何你又要欺骗那位施主呢?”老和尚似乎语塞,干笑了两声后道:“问松啊,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明白。早前来的那两位施主,那老的目露凶光,一看就是歹人。咱们庙小,又无钱财,要是那老施主动了歹意,咱…咱们可如何是好。”“哦,弟子明白了。” “嗯?”慕容云竖着耳朵,将师徒俩的对话尽数听个清楚。“原来是往山下去了。”心中顿时清朗,慕容云嘴角一笑,匆匆离开。 下山的路好走些,慕容云脚程不慢,半个时辰就到了半山腰。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人烟,大山之内寻人,颇有难度。从凤阳庙的老和尚师徒对话中,得知两人是往山下而来,从黄矛尖下山的路也只有这么一条。纵使冥神之神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从山崖上直接跳下去。毕竟再厉害的人,也都是凡人。 不多时,慕容云就到了一处栈道,只见千丈绝壁之上,从石崖中凿出一条两尺宽的山道,而有几处弯道,却都是用木条砌成的。这些木道久经风雨,显得摇摇yù坠。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今rì此处道路,也算是天下一险。慕容云不敢大意,每逢木道,都用上轻功,或是蜻蜓点水,或是你一跃而过。 这栈道之下,是万丈深渊,古往今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失足跌落,死于非命。 栈道对面百丈处,又是另一番景象,悬崖石缝中,生生长出苍松,足有数百颗,从崖顶至深不可测的崖底。此处奇景,慕容云也无暇欣赏。自家中出来,所遇之人无数,实在对他胃口的也只有杨弦一人。能让他坦荡结交的,也只有杨弦一人。或许是因从小家庭的影响,他的想法与别人不同。即使只是萍水相逢,但杨弦此人,不知会给他一声生添多少jīng彩。往往人与人相交,不在乎时间长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依托。 rì光充裕,再走些路,栈道渐渐宽敞起来。随后就是实地,慕容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下了栈道,到达崖底。再抬头望去,那栈道已如长龙,蜿蜒曲折,直至云里,看不见尽头。 此处道路狭窄,林木繁茂,遮阳蔽rì。林中cháo湿,多有毒蛇虫蚁,一路上都要小心避开横七竖八的树藤树根。有些花草sè泽鲜艳,常长于树根树干上。慕容云自小学过些医理,知道这些花草都寒有剧毒。索幸这林中没有瘴气,不然他是半点也不敢深入。穿过森林,就进入凤阳山龙渊峡了。 据传说,当年铸剑祖师欧冶子在遇到瓶颈之时,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后,大笑出关。一个人来到凤阳山,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处深山之中找到一块龙形的奇异金属。欧冶子祖师立马回家,又闭关铸剑。又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在那天夜里,只见欧冶子家铸剑坊的上空,浮现七彩祥云,一声巨响之后,一条巨龙破开云层,在空中腾转一番,就直降欧冶子铸剑坊。至此,一件神兵出世,唤作“七星龙渊剑”。而欧冶子寻到龙形金属之地,也因此得名。而后几千年,众说纷纭,被传到当今,已经有些更神话的说法。有人说,那龙形金属其实是天上神龙的骨骸,由于神龙触犯天规,被玉帝贬到人间,几经年月,神龙失去了神力,就死在人间。又恰巧欧冶子寻到他的骨骸,释放神龙jīng魂。神龙自可从回天庭,但作为报答,神龙甘愿化身为剑。 既是传说,就不足以全信。但七星龙渊剑天下间必然存在,欧冶子祖师铸剑之术,也必定是真实的。天下间神兵利器无数,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兵刃更是多不胜数。就算是传说中的十大名剑,慕容云也亲眼见过其中数把。 龙渊峡两边都有小道,虽不便行走,却也难不住慕容云。一眼望去,流水奔驰而来,犹如一条翻江倒海的白龙。龙渊峡的尽头,有一处水潭,名为藏龙潭,据说就是欧冶子发现龙形金属之地。 慕容云心中盘算,再寻到藏龙潭,如果还不见杨弦踪影,想必冥神之神已经把他掳远了。要真是这样,就糟糕透了。冥神之神此人,行迹飘忽不定,要想找到他,几乎不可能。越往里走,慕容云心中就更加沉重。他怕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两人已走远。但他依旧心有所感,坚信皇天不负有心人。 “只要你我兄弟一起,天下间何处不可去?何处不可闯?” 第二十六章 白衣女子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心绪遐想之间,不知不觉已到了龙渊峡尽头。顷刻间只闻阵阵震耳yù聋的轰鸣声传来,慕容云驻足望去,却见一条十余丈的瀑布之山崖上倾泻而来。瀑布气势恢宏,真有“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感。如果说龙渊峡水流入奔袭的白龙,那这瀑布就如九天之上潜入大海的巨龙。山崖底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水潭。此潭名曰“藏龙潭”,正是传说中欧冶子发现龙形金属所在。藏龙潭上方悬崖,有一颗柳杉,树形奇特,屹立于山崖之上。这藏龙潭底处隐秘,山水秀美,景sè幽静,倒是个修生养xìng的好地方。却不知道,这藏龙潭底,是不是真有神龙。 藏龙潭四周,也不见有小路,这里似乎不常有人来。要说路已到了尽头,既然没有杨弦的踪迹,慕容云应该原路返回才是。但他生xìng好奇,嘴角略微一笑,就提气向山崖边突起的石头跃去。慕容云如展翅飞鸟,一起一落,竟让他贴铁壁而上又七八丈高。 他也不敢大意,跳到大石上时,就轮换呼吸,直至上了山崖之巅。这山崖之高,又有瀑布阻拦,寻常人是万万不能上去的。山崖之上,又是另一番奇景。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水流汇聚而来,直到山崖边上,方才汇集而成,奔流直下。那数十条溪流之间,却有数不清的岩石沙土,水草苔藓。慕容云不知虚实,也不敢贸然前行。 “想不到这路的尽头,却有这样的奇景。”慕容云不禁感叹,还来不及欣赏美景,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凝眉而视,四周出奇的安静。一片绿叶飘落他的肩头,一时间,又匆匆跌落,随着溪流消失了。“有风?”慕容云暗聚内力,只怕这平静之下,会是一场暴风雨。 缓缓吹来一阵薄雾,待雾消散时,水面之上却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子,着一身白sè收腰武装,身材修长窈窕,看不清容貌。要不是大白天,慕容云倒真觉得自己见鬼了。这个女子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水面,静寂如风。 慕容云不敢鲁莽,那女子站着不动,他也就不动。约莫半柱香时间,忽然那女子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缓缓走来。女子走近了,容貌也就渐渐清晰。白衣胜雪,那女子长相极其美丽,就算慕容云这样的公子哥,也不敢说平生见过。只是这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比她的容貌更加清冷宁静。世间多傲女,红颜淡若霜。 那女子走进,只是淡淡的一句:“你是那小子的朋友?”慕容云心中惊诧:弦少果然在这。他面不改sè,却悄悄注意这个女子,原来不是她踏水而来,而是在她那双月白sè短靴之下,竟有几道水绿sè的水草。慕容云这才将心思放下,所幸不是白天见鬼了。 “你们将弦少抓去哪了?”慕容云问。这女子既然是先开口问他,想必和冥神之神是一伙的。照这样的情形看,杨弦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其实慕容云至见到这个女子开始,就暗中提防,他也拿捏不准,这女子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单凭倚靠水草就能在水上行走的功夫,慕容云虽然借助五行秘术也可办到。但五行秘术终究不是正统武学,正统武学中要踏水来去,凌空叠步这样的功夫,最起码也是先天真源境界。看这女子刚才使出这样的功夫,却是面sè不改,像是做了一件极为平凡的事一般。这样的手段,实在高明。 女子年纪也大约二十岁上下,话语间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这点让慕容云十分不舒服。见女子并未答话,慕容云又道:“你是想阻止我吗?” 女子双目似锋刀利剑,又静秋水,她只是盯着慕容云,良久之后才道:“阻止不阻止你倒不重要,只是我家主人唤我在此处等一个人。他说那人是个冒失鬼,想来就是你了。”听完女子的话,慕容云更是要气晕了。冥神之神竟然说自己是个冒失鬼?难道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寻到这,而且是从山崖下上来的? “等我?那是什么意思?”慕容云好奇地问道。不是阻止他去救杨弦,难道还给他带路吗? 女子道:“主人并未交代,却说只要你在此处等到天黑,自然可以见到你的朋友。”言语间,哪里还没有半分强留之意。慕容云无奈笑道:“看来你家主人是不肯轻易如我所愿。既然如此,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留我到天黑。” 那女子却不答话,只是轻轻将袖一转,翻出一把长剑,横在身前。看来这一架,是必须要打了,只是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何用意。慕容云玩心大起,笑道:“却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你的剑法是不是和你人一样漂亮。”那女子玉指并拢,向慕容云凌空一点,已做好架势。 “好一位冷若冰霜的女子。”慕容云知道对方不是一般角sè,也打起十二分jīng神。冥神之神既然能名列天下绝顶高手行列,手下之人也并非庸人。就算只是先天真源境界前期,也够呛的。单以正统武学划分,慕容云也才刚步入化势期,这已经绝世奇才的修为了。那这个女子…真源境界?那就是妖魔一样的人物。 流水如穿梭的银针,而四周摇曳的树枝也瞬间止住。凭空起势,这已经是御势期所能发挥的威力了。这女子无声无息间竟能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一般同等修为者可比拟。慕容云所能控制的势,也只在周身一丈之内。所幸他修炼的是五行秘术。 女子手中长剑剑光一闪,隔空刷刷刷点了几道剑花,御势成形。在她面前,方才长剑所划之处,隐隐现出一个淡淡的‘风’字。四周本已静止的景物,又缓缓流动。这一招看似平常无奇,却是以势逼人。 慕容云心中暗暗吃惊:果然不出所料。他手捏法决,铁扇凌空弹起,先发制人乃是五行秘术攻字诀最为重要的一条。“五行秘术,惊寒!”只见他凌空一跃,手中铁扇入手,随即一挥,水流翻腾,倒袭而去。水流飞腾足有一丈多高,铺天盖地的向女子扑去。“雕虫小技。”女子嘴角冷笑,长剑翻转,已是连挥六剑。横竖各三,她倒是想将水流砍破。慕容云此招名为‘惊寒’却哪里会这样简单。当女子剑气横穿过水流时,那破碎的流水化成漫天冰晶雨点般扑面而来。 惊寒之气,就连最北之地的冰雪也难以相提并论。眼见这一招见效,慕容云不禁得意。就算不能伤到她,至少也要让她狼狈不堪。碎冰稀里哗啦散落在水流里,而那女子所在之处,却空无一物。 “嗯?”慕容云才反应过来,背后破空声一瞬既至,他想也不想就将铁扇往后一挡。那如同鬼魅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后。这样绝世的身法,就连身怀逍遥游的慕容云也不由赞叹。 一刹间看见那女子一脸平静,手中之剑却速度奇快,慕容云连接三十几剑也感到吃力,而那女子的攻势却越来越快。每击一剑,速度就快上一分,而慕容云却又慢了一分。“这是什么打法?”慕容云吃惊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必定要死于这个女子的剑下。要说剑法,慕容云连三流也算不上。“五行秘术,迷踪!”水流一扬,顿生雾气。这飞扬的水珠就如同烧开的水,女子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全数避开。慕容云趁女子回避之际,使出全力飞奔而去。逍遥游虽有绝世身法,但在水中使出速度有所欠佳,还未跑出多远,就被白衣女子追上。慕容云只觉得脑后凉飕飕的,差点没有尖叫出来。 “五行秘术,水遁!”也不管这水流深浅,他直接钻入水中,如同一条游鱼,急速飞驰。他再练一百年也不是冥神之神的对手,想不到他手下之人也是这样强悍的怪物。刚才只是拆了几招,虽然对方也没有占到便宜,到慕容云心里清楚,再斗下去,狼狈不堪的肯定是他,那女子身法奇快,剑法更快,如果不是无意伤他,估计他连半根毛也别想打到。自那女子出手以来,就有意戏弄他。逍遥游中有极为重要的一条,溜之大吉。 逐波千里,五行之中,唯有水遁。 月sè凄凉,徐徐清风摇曳树影。而面对月光的那个人的身影,似乎透尽世间孤独。 杨弦醒来之时已是深夜,他摸索了一阵才从洞内晃晃悠悠的走出。也不知那怪人在他晕厥时给他喂过什么,现在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疲惫之感。只是口中腥臭的味道让他有些受不了,他呸了几口臭水,也不觉得好受多少。 那只奇怪的小怪物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口中还叼着一只断了气的山鸡,它扭了扭脑袋,将山鸡轻轻放在怪人脚边,就歪着脑袋上去蹭那怪人的鞋子。 杨弦尽管多想离开这里,但又怕怪人发怒,届时又免不了一顿折磨。这样喜怒无常的人,还是少惹为妙。他是个聪明的人,只有在聪明的时候犯傻。 “你醒了?”那怪人悠悠问道,声音沙哑难听,就像这月夜幽风一般。杨弦未答话,那怪人又道:“小花猎来的山鸡,你就先将就着吃吧。”小花指的是那只小怪物,那只山鸡颈部已经被咬断,半截气管血淋淋的露了出来,杨弦看了看,默默的将山鸡提起,走到旁边山泉。 这里没有任何炊具,杨弦的厨艺也是不入流的,他寻来一把小刀,将山鸡解剖,拔毛,洗净,一半学着电视里的情节,一半自个琢磨。一切完毕后,将一根削尖的木棍从鸡腹处插入,不声不响的蹲在篝火旁烤来。 许久之后,山鸡弥漫出香味,肥滋滋的鸡肉直冒香油,他又左右翻滚,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也不管成没成就忍不住撕下鸡腿咬了一口。这样烧烤的鸡肉,除了香味,连半点味道也吃不出来。但他一天未进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干巴巴的啃下半只山鸡。吃饱后,又饮了几口山泉,才满足的倚靠在大石上。 “吃饱了?” “如果再有盐巴,孜然,胡椒粉…那就更好了。”杨弦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随口才觉得不妙。他从大石上跳起,那怪人不知何时竟然在他身后。这半截身子都坐在轮椅上的怪人,也不知他行动怎么会这样灵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悄无声息。 “你其实不必怕我。”怪人道。他的眼神和白天全然不同,白天时即使被满头白发白胡子遮挡住,杨弦也能感觉到他的凶神恶煞。而现在,那目光之中,竟然透出一丝落寞。 “算我倒霉,遇上两个疯子,你这奇怪的老头,白天这样对我,我能不怕你吗?”杨弦心里咕哝。直到现在,虽然怪人没有再表现出任何敌意,但杨弦心里却一直提防他。他表面上虽然不言不语,心中却早已将怪人骂了百遍千遍。 怪人手指微动,轮椅就缓缓向杨弦靠来,他将轮椅挺在泉边,看着泉水中的倒影,缓缓道:“其实老夫只是想不通,看不透,人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他的目光始终不离水面,也不知道他是在看月光倒影,还是在看倒映在水中的自己。 怪人轻轻抚摸长袍下的双腿,那里,空荡荡的。已经二十年了,他每rì只能依靠这座轮椅行动,每rì的食物,也只能依靠那只名叫小花的云豹猎来。或许,多少次在梦中,他又能登上凤阳山黄矛尖之巅,看一看rì出,看一看万里云海。 只是每当从睡梦中醒来,除了这冷冷的月光,或是白雪,或是落叶。静寂之下,又只有泉声,风声,草丛中虫蚁的鸣叫声。多少个夜晚,他也呼唤过那些名字,但除了回忆,别无他物。空梦霸业五十载,困入小天不见天。虽然生在世上,却又和死了有何区别。 第二十七章 深林夜话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月光凉飕飕的,周围环境也显得怪异无比。 这样的感觉让杨弦十分不舒服,好似喝醉了酒,脑袋清醒着,想逃离却无半点力气,这样的感觉,就如灵魂出窍一般。眼前的怪人,虽说杨弦厌恶之极,但此时此景,再加上怪人言语表情十分凄凉。这让杨弦联想到自己,孤独一人,自己何尝不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最终会是怎样的情形,他一无所知。人最惧怕的,莫过无法掌控命运。身在此中,或许连过客也算不上。 水中倒影,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也不知是树叶上的水珠,还是怪人的眼泪。杨弦胆子并不小,此时却微微颤抖。那怪人凝视倒影许久,才幽幽问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会落到如此这般田地?”他说这话时,不经意间用手轻轻抚摸那轮椅之上的断腿处。如果遇到任何一个人,有这样惨痛的遭遇,任谁也不会戳其要害。虽然怪人主动发问,杨弦也只是摇头。 怪人哼哼冷笑道:“你以为老夫只是个身有残疾的糟老头吗?想当年这南方十二门派,就算是他们的门主掌门见到老夫,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要说这怪老头在二十多年前,的确是有这样本事的一个人物。说道此间,他眉宇之中竟有几分向往,几分得意之sè。 二十年前,江湖大战之际。天下间数十大门派难分阵营,各自为了利益使劲卑劣手段。虽然武林泰斗武当、少林从中调和,其效果也不见显著。南方以鼎湖峰缥缈剑派为首,联合其余大小六个门派,据守一方,才免遭灭顶之灾。那一场争斗,持续了两年零六个月,无人知道起因何处。有许多门派,至此销声匿迹。而从那以后,正道武林休养生息,拒门不出。 怪人依稀记得,那rì剑神山无量峰上,大雨侵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任何人。只有脚下鲜红的血河,到如今还时常在梦中如同鬼魅般缠绕不散。那场雨水,淹没了多少具尸体,淹没了多少名利。他依稀记得,他半个身体都深陷在泥泞之中,身边来来往往奔袭交手的人,没有人注意过他一眼。起先身体的疼痛,渐渐麻木了,连他也会觉得惧怕。 天下剑门之首的剑神山,也随着那一场大雨,渐渐湮灭。 “姓杨的,姓杨的,别人记不得你,我程秋冠却生生世世记得你。”怪人面sè痛苦,话语间略带哭腔,凄惨之极。这倒把杨弦吓了一跳,怪人唤姓杨的,这时四周无人,他又正好姓杨。如果怪人发起飙来,杨弦一定是跑不掉的。 “原来他叫程秋冠。看他这样的激动的表现,想必对那姓杨的是恨之入骨。我与他也只是第一次遇见,看来不是在指我。”思绪之间,杨弦才渐渐放下心来。 那场大战之中,最为耀眼的,就是那一袭黑袍。黑袍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寸草不生。程秋冠这双脚,也是断在那黑袍手中。那时,他已是先天真源后期高手,名声响彻整个南方武林。却只是在那黑袍手中走了两招,两招之后,那把妖异的兵刃就如同闪电一般斩断他的双腿。妖刀破出,程秋冠远远的看着地上那双熟悉的腿被抛在血塘中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 那黑袍人一双凌厉透骨的眼神,只看了他一眼就让他永远难以忘记。 怪人程秋冠,御剑门上一代门主,号称“恒阳剑”。二十年前,也正是御剑门鼎盛时期,他掌门主一位,先天真源后天境,南方八大高手之一。一手无极大阳剑,难逢敌手。 可如今,他只是一个困守凤阳山的一介废人。程秋冠老泪纵横,也不怕旁人笑话,待哭过以后,才觉失态,嘴中骂道:“小混蛋,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杨弦一愣,刚才程秋冠自顾自的悲痛,他虽有在意听了一些,随后却是打着其他主意,神思根本不在这。但他刚才发呆的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秋冠,难免他不起疑虑。 “冤枉啊,我是在想,前辈口中所说姓杨的,一定是天下间最坏最混蛋之人。等我以后碰见他,一定会踹他几脚,吐他几口吐沫,以泄前辈心头之恨。”杨弦忙解释道。 怪人就是怪人,程秋冠本来已经满脸怒sè,听杨弦这么一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好好,姓杨的正是天下间最坏最混蛋之人。但小子你说的未免太过夸口了些,天下间能近他身者老夫还不曾见过一个,更别说…嘿嘿,更别说踹上几脚,吐几口吐沫。”程秋冠一边说,一边却去抚轮椅上的短腿,似乎在想,要是自己也能在姓杨的身上踹上几脚,那就是让他当神仙也不换的。 杨弦也知道自己说了大话,还好那姓杨的对头不在这里。他道:“前辈所言极是,但晚辈对那天下最坏的蛋全无好感,报仇之事,来rì方长…来rì方长。”他以为程秋冠痛恨那人,虽然失去双腿,却如同一个复仇狂人,成天想着报仇。他哪里知道,像程秋冠这样境界的人,早些年就看透了一切。 “最坏的蛋?嗯?小子说的不错,来rì方长。却不知道,你师承何门何派?”每当杨弦骂那人一句,程秋冠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就变得愉悦起来。刚才还一副恨尽天下的样子,此刻又像个慈祥的老人,要与杨弦闲聊起来。 杨弦稍感宽心,便答道:“小子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原本他已加入御剑门,但一直以来都只是打杂,并没用学到半分武功。在杨弦看来,没用学到武功,就不应该算是御剑门人。也幸好他没有回答他出自御剑门,否则这御剑门上一代盟主,必定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程秋冠捋了捋长胡子,眯着眼睛道:“看你一身根骨,也是习武的好料子,怎会无门无派呢?”自昨天那人将杨弦带到此处,他就起了疑心。那人心高气傲,一般人不会放在眼里,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小子格外关注。昨rì那人离开之际,还千叮万嘱要看好这小子。那人…又何曾这样婆妈过。 程秋冠慧眼如炬,这时仔细打量起杨弦,月sè之下,杨弦俊俏的面孔上,竟有几分刚毅。程秋冠瞳孔一伸缩,恍然大悟。他又再仔细看了看,杨弦脸上的神sè表情,脸型轮廓,竟与‘他’这般相似。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程秋冠叹道:“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真是想不到。”杨弦一头雾水,问道:“什么竟然这样,果然如此?”在他看来,这怪老头一惊一乍,疯疯癫癫,难以琢磨其心思,一定得小心为妙。 程秋冠默默无语,二十多年前,那人正是因为‘他’的事情,才会大发雷霆之怒,不惜与天下为敌,血杀四方。然而,‘他’的事情,确实是那些人的错,程秋冠也占了一份。所以,今rì他这般下场,也是应得的。 程秋冠自然也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杨弦,沉思片刻,他才默默摇着轮椅,消失在月sè的森林中。 “真是莫名其妙,nǎinǎi的,我现在是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程秋冠走后,杨弦发起牢sāo。他脱了鞋子,将双脚浸泡在泉水之中,顿时感觉一阵凉爽。他也记不得几天没有洗澡了,寻思着反正这里也无他人,玩心大起,也不顾夜间风凉水寒,噗通一声跳进潭中。“嘿嘿,老头,就让你喝老子的洗澡水吧。” 身体入水,先是一阵刺骨的寒冷,杨弦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感觉身体的温度慢慢升高,泉水也不那样冷了,反而觉得说不出的舒畅,让人神清气爽。 “啊,看来我并没有那么惨。”杨弦倚靠在泉水边的石头上,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中。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是出奇的有惊无喜。看来也不那么糟糕,而现在,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rì,能学成绝世武功,纵横天下。“既然是老头爷眷顾我,那么我又怎么能辜负他老人家一片好意呢?” 每一个真正的男人,心中从小到大都会有一个大侠梦。 这个世界,有门派,有绝世武学,有江湖。虽然不那么尽人意,但杨弦心中又一团正yù燃烧的火焰。至少,这里没有人会指责他做任何事,至少,他可以无牵无挂。 想到这里,杨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正要大笑几声,忽然传来一阵歌声。 “白云像是马儿在跑,风儿在马儿后吹,无边无际的草原啊,我的故乡,大草原的女儿啊,扬着马鞭…阿哥哥拉着琴,阿妹唱着歌…”歌声悠扬,回响在静寂的夜,那是一名少女的歌声,充满朝气和阳光。正当唱道一半,却被身旁的另一个女生打断:“要死啊,大半夜的唱这歌,你也不怕招来山里的野魂。” 那唱歌的少女声音十分动听,被身边的少女呵斥后,似乎不太好意思,调皮的说道:“小白姐,我也是一时兴起嘛。”那呵斥她的少女小白道:“那是你家乡的歌谣,你在这里唱,不觉得有些不应景儿吗?” 听那人声,由远至近,看来是朝这边来的。杨弦一时心急,索xìng缩到水里,只露出一个头。不多时,便看见泉水潭变的小路上,隐隐有几道身影走来。“完蛋了。”杨弦暗叫,他本以为这里与世隔绝,除了他与怪人,不会有其他人出入。 人有时怕什么,越怕那东西越会出现。杨弦生怕被人发觉,躲在水中一动不动,却想不到,那几道人影却在泉水潭边坐了下来。 “龙姐姐叫我们三个在这里等她,却不知道她何时会来。”那名唱歌少女,用手轻轻划动泉水,一脸稚嫩。与她一起的有两名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女,那名叫小白的,身着白sè收腰劲装,下身裙摆稍短,一双圆润的大腿暴露其外。她在唱歌少女身边坐下,道:“主人明rì也该回来了,等龙姐姐逮住那小子,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那小子吗?那小子身法灵活的很,就连龙姐姐也险些跟不上呢。只怕那小子被龙姐姐逮住,少不了吃些苦头。”唱歌少女将手中兵刃搁置身旁石头上,轻轻挽起泉水。小白笑道:“难不成你在担心那小子吗?看来我们的雀儿思chūn啦。”雀儿就是那唱歌少女,此时被姐妹打趣,尽管平时她xìng格火辣的很,但此处并无他人,她也会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我对那小子可半分兴趣都没有。”雀儿漫不经心道。 小白不依不饶,平rì里就喜欢对这位小妹逗趣:“那雀儿心目中的郎君又是怎样的呢?”他们身后的那名绿衫少女,并不爱说话,这时听小白问起这个问题,也不由掩嘴浅笑。雀儿面皮薄,被两位姐妹打趣,羞红了脸:“我心目中的郎君嘛…”正当小白与那绿衣少女仔细聆听之际,雀儿突然将泉水一抄,往两人身上洒去。 三名少女在泉边追逐打闹,这可苦了水中的杨弦,他郁闷之极,可这回儿动也不敢动。 “天呐,还让不让人泡澡,让不让人活了。” 第二十八章 淫贼莫跑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三个女孩儿嬉戏了一阵,笑声渐渐淡去。小白道:“好啦好啦,别再闹了,我们还是快些去找程老头,将那小子看紧才是。”他们三人随主人一道前来,前些rì子与主人兵分两路去办事。后来收到主人传书,要他们将那小子看紧了,以免他偷偷溜走。 “反正也快到了,又有什么关系。那小子手无缚鸡之力,想必程老头要看着他也是容易的很。”雀儿嘟囔道。主人武功盖世,程老头虽与他心有嫌隙,但在这件事上,应该不会动什么花招。这几rì都在赶路,雀儿已经非常劳累。见此地山清水秀,又是幽静之处,就想偷会懒,好好休息一番。 小白平rì里xìng情平和,也爱与雀儿开些玩笑话,但一说到正经事,总爱板着脸。“雀儿,难道你想受罚吗?主人平rì里对我们姐妹四人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这天下间的事情,又有几样他会放在眼里?” 绿衣女子名叫玄儿,不擅言语的她细细一想,也道:“好啦,雀儿,小白姐说的对,主人这次提醒了三次要看住那小子,想必是天大的事情。” 两人相劝,雀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想道:这小子难道得罪了主人?看来他是要完蛋啦。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主人这样关注。三人在稀稀话语中渐渐离开。 “哗啦”一声,杨弦从水中站起身子:“nǎinǎi的,冻死老子了。”他憋在水里太长时间,身体泡的发白,见三人已经走远,赶紧上岸将衣裤穿好。刚才三人谈话中的那小子,杨弦知道指的是自己,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看来不走是不行了,nǎinǎi的,谁知道那老头想干嘛。”杨弦越想越心虚,趁着月sè寻径而行。他从被冥神之神掳来,就没有离开怪老头的监视范围之内。幸好今夜怪老头伤心过度,竟然一个人先走了。刚才来的那三名女子,如果是去怪老头处找自己,而后又发现自己不在,肯定会回来找的。 月黑风高,这山道上也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几次杨弦都踩在泥坑里,甩掉一团泥后,又被荆棘划破了衣服。这深山中树木高耸入云,黑漆漆的森林弥漫雾气,显得yīn寒cháo湿。杨弦一路或跑或走,竟出了一身汗。“难道我迷路了?”环视四周,这棵大树下,有一方奇特的巨石,这里他似乎已经走过三次。 这小小的森林,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真是见鬼了。”杨弦跑的浑身无力,倚靠在大树下,吐了一口吐沫。尽管他有意在几棵大树上做了记号,却毫不管用。他不懂奇门遁甲,更不会夜观星象,只有用最为笨拙的方法去试图逃脱。 “难道是鬼打墙?”他越想越感到背后凉飕飕的,连穿越这种事情都被他遇到,要说这个世界有鬼,他也坚信不疑。 此时的杨弦,一身泥浆,身上的衣物也被划破了不少口子,脸上还有几道血迹,这是刚才被横打回来的枝条抽的。要说杨弦,也算是有坚强的意志和强壮的体魄了,几近波折,除了身上有些小伤,其他地方还是完整的。 “老天,你是在耍我吗?”杨弦yù哭无泪,他躺在那大树之下的巨石上,身体渐渐乏力。他却不知道,此地是处世外桃源,四面都是高大百丈的悬崖峭壁。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山里的野猴,也难以出去。不管他花多少气力,也会被这森林迷糊的团团转。 杨弦小睡了一会,也不知是多久,他半梦半醒。森林中雾气渐隐,风声一如全无,就显得更加寂静诡异。草丛中沙沙作响,由远至近,连绵不绝。杨弦吓了一跳,悄悄翻身趴在巨石之上。 突然草丛不动了,一来一去的动静,杨弦呼吸急促,不敢动作分毫。“是野兽?”这样大的动静,绝对不是什么狐狸野兔,以前常听老人说,龙泉的老山里,是有老虎猛兽的。“完了完了。”杨弦暗叫。 正当他自哀自怜,草丛又动了,一团jīng光闪出,草木横飞。紧接着又是一团白光从草丛中闪出,直追前一团白光。那先来的白影,先是一顿,随后喝的一声,四周乱草荆棘竟像有生命一般,瞬间围了上去,试图阻挡追来的白影。这一时间,铺天盖地笼罩而来的草木,又转而形成一团巨大的圆球,急速旋转着向那白影裹去。 “咦?”杨弦仔细一看,先来的那道人影,竟然是慕容云。知道来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一招袭向那白影,杨弦心中也忍不住要叫好。一时分不清状况,他硬生生的将一个好字吞回肚子里。 “那人是谁?”巨大草木旋转之球,沙沙沙的破开尘土,眼见要将那娇小的身影笼罩住。却见数道白光击出,将草木巨球斩成无数块,纷纷落地。 “姑娘,我和你往rì无冤近rì无仇,你偏偏要对我穷追不舍么?”慕容云明显有些疲惫,虽然言语之中依旧是往rì风格。自今rì龙渊峡顶一遇,眼前这位冰山美人就好像要吃定他了。无论他使出何等伎俩,这位美人就是一刻不落,始终离他不足十步远。 慕容云一身狼狈,原本潇洒自若的他,此时蓬头垢面一身风尘。另他气结的是,这位对他穷追不舍的美人,却依旧像一朵清莲般,神态自若。那冰山美人将手中长剑一收,淡淡道:“主人说过,想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锲而不舍。” 锲而不舍?如此这般锲而不舍?冥神之神那老头,或许只是针对自己的。看看他,这老头都是怎么样教手下之人的。 见对方收了兵刃,慕容云总算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与冥神之神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交手过,但慕容云也没有这般感觉极度劳累过度。与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只在一瞬间,要么全力以赴一击即中,要么被对手一招压制。像这样连续损耗,就算慕容云现在是先天真源境,也要活活被累死。 慕容云无言以对,此刻感觉难以下台,走也走不了,留却不是他的风格。他掂量片刻,索xìng道:“我也难以琢磨姑娘你的想法,我看我还是先走了。”与女人纠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与一位冰山美人纠缠,如今之计,溜之大吉。 冰山美人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朋友的下落?”慕容云还未答话,趴在巨石上的杨弦却心急如焚。他本想逃之夭夭,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前来搭救的慕容云。看情形慕容云绝非那冰山美人的对手,如果自己冒然暴露,也不知是好是坏。就算最不济,慕容云一个人要走,也不是那么好留得住的。 慕容云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道:“既然那老头要耍些花招,我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与其被人玩弄鼓掌,那不如就让弦少听天由命了。”他将铁扇一收,插在腰里,自顾自的拍打身上的尘土。 “好你个云少,关键时刻,关键时刻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躲在巨石之上的杨弦起得直咬牙。在他看来,对手无论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你云少一个大男人,怎可这样没志气。想是这般想,杨弦却忘记自己一无武功,二无计谋。别说说些丧气话,就算赔笑讨饶的事,他也干过不少。 山风微袭,风雨yù来。江南的天气就是这般难以预测。 冰山美人缓缓道:“你这样说,却让你的朋友伤心了。”慕容云嗯的一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不远处的青松巨石上,黑乎乎的有一道人影。凭借多年修行上乘武学与卓越的头脑,就算是被驴儿踢破脑袋的傻瓜也知道,那巨石之上是何人。 慕容云心中悲喜交加,又生怕对手看破,故作一笑:“想不到被你看破了。”他走了几步,便到了巨石之下,高声喊道:“弦少,你在这赏月亮么?”见行迹被发现,杨弦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巨石背面的斜坡滑下,嘿嘿干笑几声,走到慕容云身旁时,低声埋怨:“你叫那么大声,咱俩可就真的完蛋了。”对面的冰山美人就难以对付,更何况身后还有一大堆追兵。 慕容云眼角抽了一抽,意思是‘你怎么不早说’。杨弦眼珠儿乱转,回应道‘我有说话的机会吗?’ 冥神之神手下能人众多,单单冰山美人已是江湖一流高手。这些年他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谁晓得他培养了多少人。冥神之神再现江湖,岂不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杨弦就立刻换了副神态,他与慕容云擦肩而过,就径直走向冰山美人,一脸笑意,道:“姑娘你好,你好你好。”如果此时又旁人在,定会认为杨弦与冰山美人是旧识了。要说人,特别是男人,到了一定时候脑子发热,倒是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事后一概不知,想也想不起,想也想不通。 杨弦此时就是这样,他一脸莫名笑意,边打招呼的同时,竟张开双臂向冰山美人抱去。就在慕容云一脸惊讶,张嘴足以塞下一个煮熟的鹅蛋的神情中,杨弦竟然真的将冰山美人一下拥入怀中。 “完蛋了。”慕容云不敢再看,而杨弦脸上笑意也随着拥抱僵硬。他此刻心中万般后悔,本来他只是一时心急,神魂颠倒般的作出举动,想不到冰山美人也一脸错愕,一动不动的被他拥入怀中。 冰山美人一脸茫然,眼中的神情变得不那样冷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真的很像,难怪主人他…”冰山美人心中有道声音不停重复。她幼时被父母抛弃在冰雪荒野,主人刚好遇见她,就将她收养,自幼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教她读书认字,教她最上乘的武功。这二十多年间,她简直比公主还要过得快活。所以,主人的一切秘密,她都知晓,包括主人最为秘密的秘密。 记得她十三岁那年,那天是中秋佳节。夜间她一个人来到秘境练习白rì里主人所教的剑法,当她到达秘境时候,那面对月光之人,对着无尽的黑夜深深叹息。也正是那天,主人带她到了那里,见到了他最为重要的秘密。 “龙儿啊,我一生树敌无数,却不曾有半分怕过。我所做之事,不管天下人如何评论,也不曾后悔过。就算是现在我只是一介匹夫,也毫无关系。唯一让我放不下心的,却在那里…”主人将手一指黑暗处,这足以轻易打败一流高手的的一根手指,那时显得毫无力气。她知道,那处是主人的恐惧,孤独,寂寞,那里…或许是他这样强大的人,唯一的破绽。 冰山美人心中思绪凌乱,面对陌生男子的拥抱,也全无反抗之意。这可苦了杨弦了,他这一抱,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完全能感受到怀中女人窈窕身材,凹凸有致。要么立即松手,或许冰山美人会拔剑相向,到时大不了被打个半死。可杨弦是何许人也,他却死皮赖脸的不松手。 杨弦是这样的想法,而冰山美人此时心绪渐渐缓转过来,感觉这名陌生男子的怀抱,异常温暖。十几个呼吸间,像是一对相交已久的恋人重逢,相安无事。 “快看,啊!”林子中一声惊呼,三道人影顷刻之间便到。为首的是那名唤雀儿的女孩,她一脸又惊又气,再者是小白与玄儿,两人也是一脸惊讶。三人表情,好似看见天下间最为惊奇之事。 冰山美人这时才被惊呼声唤醒,啊的一声,将杨弦一把推开。见三个同伴的神情,才发觉刚才自己做了何时,脸sè一红,随即又恢复冰冷的表情,道:“小白,雀儿,玄儿,你们来了。” 雀儿xìng格活泼多事,正想要问清楚这天下最为神奇之事,却被小白使的眼sè生生憋了回去,吐了吐小舌头。小白看了杨弦一眼,恼道:“都怪这小子,程老头看他不紧,叫他趁机溜了,还好我三人脚程快,没被这小子得逞。” “是呀是呀,龙姐姐,这小子可坏了,程老头说他在山泉潭那边。等我们回头去寻他,早就不见踪影了,幸好小白姐追踪之术无人能及,没被这坏小子溜走。”雀儿插话道,对着杨弦皱了皱鼻子。 龙儿道:“我奉主人之命在龙渊峡顶等候这…小子的朋友,一路将他驱赶到这里,也是碰巧遇见。”她天生嘴笨,虽然有时在外人面前能挣些口头便宜,但在自己这三位姐妹面前,可就差远了。言语间,本无它意,在场除了杨弦与她,听这话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好啊,我也说为何你武功在我之上,却始终追我不上,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慕容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时听龙儿说明原因,真是又气又恼。今rì一战,他本就怀疑过自己的功力,凭借五行秘术,一路之上时有交手,双方都难以占到便宜。但多数时间他都是如丧家之犬般奔命。原来对方的最终目的,只是有意将他驱赶至此。如果真正交手,那么…眼前这位冰山美人又会是多强? 雀儿得意笑道:“那是当然了,龙姐姐可是先天真源境后期巅峰啦。” 先天真源境后期巅峰?先天强者?这样年轻的女子… 慕容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算他家世非凡,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也算少年英才,却不想,在眼前这名女子面前,自己简直就如同…狗屎一般。 “雀儿,不可胡闹。我等既然已经完成主人所交代之事,便不可对慕容云公子与杨少侠无理。”龙儿呵斥道,一脸神情,难以言表。 雀儿可深知龙儿的脾气,除了主人,就最怕她了。她乖乖哦了一声,却又随即大声惊叫:“杨少侠?杨少侠!杨…那小子又溜啦!” 众人一时间都望向龙儿身后,那里本来是站着默不作声的杨少侠的,此时却空无一人。慕容云哈哈大笑:“好兄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哈…” 龙儿一脸冰冷,却在转身之际,脸上浅浅洋溢起一道笑容,她轻轻摇头。 “小子别跑!小子…yín贼莫跑!” 第二十九章 叶落荒城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山蒙蒙,chūn风倾斜,沥沥淅淅的雨水像一层淡薄飘洒的丝绸,倒让山间景sè,多添了几分chūn意。 “我yù飞天天不肯,洞外一片下雨声…”山间传来一阵高低起伏沙哑难听的声音,要是此时有江南风流之士路过此处,定要寻声大骂而去。这怪异的声音吟起烂诗来,好比一碗酸汤中吃出一只臭虫。只是短短一句,就教这chūn雨骤然间下的更猛烈了。 “山花早间润chūnsè,何年又落一荒城。”随后另一道声音响起,紧接其后,字句清晰洪亮,气息起伏,倒算的上有板有眼。 “啊哈,好诗好诗…啊。”杨弦手舞足蹈,自我感觉十分不错,等慕容云将剩下两句吟罢,激动的站起身来拍手叫好,一不留神,险些从石头上翻滚下来。也幸亏他身手灵敏,一屁股跌坐回去。 杨弦一身狼狈,额头上还有几道浅浅的血痕。昨夜趁几人对话偷溜,一路狂奔,等众人发觉随后追来,他心慌之下一时失足,跌入一道一人多高的沟里。翻滚间,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不说,额头上还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天下间最倒霉之人,非杨弦莫属不可。 “你们两个臭狗屎,别污了老夫的耳朵。”怪人程秋冠嘴中骂骂咧咧,一脸恼怒之sè。昨rì之事,他已被几位小丫头数落了一顿,他好歹也是江湖前辈。尽管今rì不同往rì,但被几位小丫头埋怨办事不利之类的话,也是不好受的。 这是程秋冠所居住的山洞,早晨时四名女子刚押着杨弦回来,就下起了雨。一rì劳累,四名女子各自寻了一处干净地方休息,慕容云也倚靠着一根巨木闭眼养神。倒是杨弦还jīng力充沛,一个人坐在洞口的石块上,自言自语了一阵,见无人响应,感觉无趣。他眼睛一转,心念一动,就吟起了刚才那句自编的诗。而慕容云恰巧醒来,两人心意相通,也就随口接上。 程秋冠原本就气恼的很,他一人在此地逍遥自在,虽然只能与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作伴,倒也落个清闲。可前些rì子他平生最大的对头寻到他不说,还带了个麻烦的小子。接着又来了四个不简单的丫头和一个讨人厌的小子,把他的世外桃源搅的一塌糊涂。 慕容云起身来到杨弦身旁,笑道:“前辈此言差矣,凤阳山是人间静谧之处,风景宜人,又恰逢是烟雨季节,对的时间,吟一首对的诗,不正是恰到好处?”杨弦偷偷向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得意洋洋道:“是呀,老头,chūn风细雨,这样好的景sè,不吟一首诗,实在太可惜了。” 程秋冠吹胡子瞪眼,骂道:“狗屁,臭狗屁,两个小子尽说屁话。老夫在这呆了二十年,也没觉得什么景sè宜人。”敢顶嘴,程老头可不干了,他骂了几句,越想越气,干脆捡起地上的破靴子朝杨弦丢去。 破靴子未砸到杨弦,程老头又去寻另一只,就在此时,山洞之内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道:“程前辈难道要和一个晚辈过不去么?”三人听到,暗自一惊。慕容云吃惊的是没想到她竟然会之言顶撞程秋冠。而杨弦惊的是,她竟然会帮自己说话。程秋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喃喃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老乌龟一样,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一样。你们两个臭狗屁也是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他茫然的像是老和尚念经一般,随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老乌龟,哈哈,老乌龟。” 自从杨弦说冥神之神是老乌龟起,程秋冠每当想到这三个字,情绪起伏很大,又悲又喜,又哭又笑。杨弦心中暗想:坏了,怪老头要变神经病了。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一个心悬了起来。 龙儿轻轻从洞内走了出来,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她望了望洞外的雨水,秀眉轻皱。杨弦有意去看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在他眼里格外特别,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龙儿正要转身,却与杨弦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眼中变化却从惊讶转为一点羞涩,又立即恢复冰冷。她不发一言的走回洞内,脚步无声。 “哈哈,弦少你可走了桃花运了。这样美妙的一个美人,我原本以为她追我是对我有意思,想不到却是与弦少你情投意合。”刚才两人的神情被慕容云捕捉到,他就借题发挥,调侃起来。见杨弦笑而不语,他又道:“不过,你可无福消受。”杨弦不敢说话,就瞪大眼睛,意为为何。慕容云接着笑道:“因为她是冰山美人,你会被冷死,哈哈。” 冰山美人?这样清如白莲之人,杨弦只有在那rì中了寒毒时,在迷迷糊糊间见到。那种感觉,真如梦境一般,让人心中遗留淡淡的一道痕迹。 几人随后醒来,雀儿嘻嘻哈哈的逗着小云豹,这只奇异的小野兽,似乎更喜欢这位可爱美丽的女孩,直气的程秋冠大骂叛徒。小白与玄儿架起篝火,将一只小花抓来的野兔架在木架上烧烤。杨弦与慕容云两人在洞口地上画了张棋盘,再用木片刻了副象棋,玩的不亦乐乎。杨弦棋艺欠佳,每每被慕容云杀的片甲不留时,就嚷着悔棋。原本生闷气的程秋冠,见杨弦棋艺不济,干脆就将轮椅摇到他边上,杨弦下错一步,他急得大叫:“错了错了,不是这样走…应该这样这样。”“错了错了,你这小子愚蠢之极。”三人吵吵闹闹,倒也能打法些时间。 龙儿独自坐在一旁,看着三人时而嬉笑,时而恶言相向,不禁苦笑摇头。她将长剑放在身旁,一只手却始终按在剑上。作为主人教导的四个女弟子中最为出sè的一位,她时刻记得自己存在的意义。 “龙姐姐,主人何时才来?”雀儿与小花玩累了,见龙儿一个人坐在这里,就上前问道。“主人何时来何时去,不是我们可以问的,我们只要等着就是了。”龙儿淡淡道。雀儿深知龙儿脾xìng,也发觉自己此话不适宜说出,就吐了吐舌头。龙儿觉得自己言语过重,自己这位妹妹心xìng并不成熟,平rì里活泼好问,不知天高地厚。她接着道:“算算时间,也该快到了。只是今rì这场雨,看来是不会轻易停了,也不知会阻碍主人行程么?” “主人这样强大的人,怎么会因一场雨而停止脚下的路呢?”雀儿若有所思道。龙儿朝她看了看,微微点头。 时间转眼即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的雨渐渐停了。杨弦三人也下棋累了,见洞外雨停,就撇开棋子,与慕容云走出山洞。一阵yīn郁之后的阳光,格外让人心情舒畅,杨弦张开双臂,笑道:“风雨之后又见彩虹。”慕容云也道:“我突然发现这个地方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两人感慨,程秋冠听在耳朵里可不愿意了,嚷嚷道:“去去去,就算你两个小子要隐居,也到别处去。”两人相视而笑,这怪老头是巴不得他们趁早走了。 龙儿见长剑往身后一收,也走出山洞来,她凝神细听,不言不语。小白随后跟出来,见她如此,便轻身问道:“龙姐姐,是不是主人要到了?”龙儿轻轻点头。雀儿与玄儿两位女孩,闻言也从山洞中走出。 程秋冠一脸不喜,慢慢悠悠的往山洞退缩回去,既然是那家伙,他连见都不想见。果然,不到片刻,从浓郁的山林之中,一道黑sè人影缓缓走来。这人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之中,虽是步行,却也有一股难以语表的气势。 “恭迎主人!”四女齐齐施礼。冥神之神淡淡道:“无须多礼。”虽看不到容貌,但明显从语气中听出不似那般凶神恶煞。冥神之神有意看了杨弦一眼,就径直走向程秋冠,他将手中一物抛在程秋冠脚边,道:“我已如你所愿,将剩下的一件事情做成,希望你也能信守诺言。” “哈哈,想不到你竟然还算个守诺的君子。只是你已发过毒誓,不再滥杀无辜,却不知这吴老狗的脑袋,你是如何得到手的。”程秋冠眼神变幻,一脸嘲弄之sè。他将脚下那颗人头用树枝拨开,见到庐山真面目时,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惊讶之sè。 冥神之神冷笑道:“天下间怕死之人多如鸿毛,有人要命,自然有人丧命。”程秋冠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也冷笑一声:“你果然还是这般心狠手辣。”眼前之人,虽毁他一生,却不是他最为痛恨之人。当年他师兄吴道清,为夺取掌门之位,与他明争暗斗。最终程秋冠接任掌门之位已成定局时,吴道清丧心病狂,杀他妻儿后便逃之夭夭。转眼间就是三十年。却想不到,冥神之神真有如此能耐,能替他手刃仇人。 程秋冠心结得以解脱,却不似那样高兴,他只是咝咝了几声,更像一个落寞老人,他盯着吴道清的首级许久,才道:“你跟我来吧。”轮椅缓缓向山洞深处摇去,冥神之神一言不发的随他进去。 如今,失去妻儿,又身患顽疾。一生引以为重的御剑门也险些被灭门,他这一生,真就无所追求了。这般惨淡一生,正如秋季凋零落叶,孤零零落入荒郊野外,随着岁月流逝,慢慢消失,至此无人问津。 穿过起伏的甬道,程秋冠在一座石墙前停下,他寻摸一会,将一块奇特的石块轻轻一转。顷刻间,石墙摇摆,发出震耳yù聋的巨响。只见那原本布满青苔的石墙,缓缓移动,竟露出一方石门来。 他摇动轮椅,进入那方石门。入眼的是密不透风的石室,周围共有一十八盏油灯点燃着,也不知这石室机关有何巧妙之处,能让这些油灯经久不灭。“你想要的,就在这里。”程秋冠对身后跟进的冥神之神道。 这间石室看似平淡无奇,其中奥妙却不简单,冥神之神环视道:“想不到御剑门在此处,竟有这样一方密地。”程秋冠略有苦涩之意,道:“如非如此,你以为我二十年间,真会呆在此处吗?” 冥神之神道:“也是了,御剑门既然守护那个秘密,就应当有些措施,想必朱先生当年,也是隐居于此吧。”朱先生既是程秋冠的师伯,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晚年时突然消失,有人猜测他已看破天机,飞升成仙。 程秋冠冷笑:“自师父死后,他老人家心灰意冷,隐居此处五年,心中郁郁不欢,最终还是仙去了。”当年御剑门门主之争,程秋冠妻儿被杀,御剑门上一代门主广闻公自觉一切因为他而起,于是乎觉得愧对程秋冠。闭关三年不出,待有一rì送饭的弟子见连续三rì的饭菜,广闻公都不曾拿过,觉得事有蹊跷,便去禀告朱先生。等朱先生带着一干弟子打开密室大门,却见广闻公盘膝而坐,毫无动静。朱先生大惊,上前去探鼻息,广闻公哪里还有半分呼吸。原来,广闻公已死去多时。 吴道清与程秋冠门主之争时,广闻公下了严命,务必要让程秋冠做御剑门门主。而朱先生为人随和,又觉程秋冠并我江湖争雄的野心,不适合做御剑门门主,便极力反对,两人因此争吵斗气了几年。最终,朱先生还是拗不过广闻公,。自广闻公死后,朱先生对门内之事不闻不问,有一rì,便悄悄走了。 “朱先生为人洒脱,却终究敌不过心魔,可惜了。”冥神之神感叹道。早年他与朱先生有一面之缘,倒也有几分敬佩他的为人。而广闻公,却是一个偏执之人,不得他喜。 “够了,我就算我程某人再不济,我御剑门的先辈,也轮不到你来评判。”程秋冠低吼道。眼前之人,天下人惧他,程秋冠也曾惧怕他。但如今,他什么都看透了。 冥神之神不语,自顾自的走到石室中的石台前。那石台已起了裂纹,上面隐隐有几行字迹,年代太久,已经看不清了。他轻轻抚摸石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得到那件物事的下落?” 程秋冠一怔,随后道:“我当然知道,也许天下间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我就是其中一个。”天下间,冥神之神能看的上眼的,并非权势,也不是天下第一。 冥神之神手指一顿,冷冷道:“好,很好。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谁能知道,那件斗篷之下,是一双怎样令人恐怖的眼神。 程秋冠道:“你如果要杀我,何须等到现在。当年,你已立过毒誓。”如果冥神之神要杀他,真的只要抬一抬手指。但他不会,程秋冠一生中从没有这样深信一件事过。因为,那个誓言,对他太重要。那件物事,也许用整个天下,他也不会换。 冥神之神轻叹了一口气,道:“曾经所有恩怨,我早已不想记得。此生,我唯一追求的…”他停住话语,那只手掌,竟然微微颤抖。 “唉…你可知道,这二十多年中,我用十年恨你,再用五年看透,而后五年,我却有些可怜你,你我,命道相同。”程秋冠道。眼前之人,他相识数十年,有羡慕过、嫉妒过、仇恨过、惧怕过,唯独这可怜,他还是第一次拿出来说。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老友,述说藏在内心太久的心事。 “哼哼,可怜?如果可怜真的有用,就算我流浪天涯,过狗一般的生活,我也没有半点怨言。”冥神之神冷冽道。这才像他,虽然他不再杀戮,但藏在他内心里的那道杀势,依旧不减。 程秋冠将轮椅摇到石台前,伸出双手分别按向石台两侧,暗云内劲。咔嚓一声,石台突然向上一升,露出一道按格。“御剑门的秘密,就在这里。”程秋冠将眼睛一闭。御剑门历代守护的秘密,终于在今rì,在自己手中流落到他人手中。掌握天地杀伐,能逆天改命的力量,或许,真的有朝一rì,要重现人间。 冥神之神也不管有无凶险,就伸手将按格中那本破旧的黄布册抓在手中。他将黄布册展开一看,声音中难得出现的惊喜:“嗯,果然是真的。”程秋冠轻轻摇动轮椅,面朝东方,叩了三叩。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不愿落入你手中,但我却是希望你能成功。”程秋冠道。冥神之神略感吃惊,道:“此话怎讲?”程秋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道:“洞外那个年轻人,他的命运,不知会是怎样。他实在太像了…让我…” “你住口!”瞬间,冥神之神气势外露,一道庞大的黑气涌出,掐住程秋冠的喉咙,硬生生将他从轮椅上提起。冥神之神暴怒了,他可以容忍任何话语,唯独这个,不行。程秋冠被扼住喉咙,满脸乌黑,眼看就要断气。 “喂,有人吗?这两个老头,难道寻宝去了?”洞外传来一声呼喊。冥神之神将气势一收,程秋冠跌落回轮椅上,大口喘气。要不是这一声呼喊,或许此时他已死在冥神之神手下。 “我以前不杀你,现在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会杀你。有些人,有些事,你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冥神之神声音异常冰冷,程秋冠仿佛看见眼前这人,踏着无数尸体,血流成河的景象。冥神之神走出石门之际,将长袖一挥,身后石室内的油灯,顷刻熄灭。他冷冷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大可说尽天下事,但这件事,只能与你御剑门的秘密一般,永远呆在这道门内。” 石门轰隆隆的慢慢合拢,一道光线,透过石门间的细缝,照耀在程秋冠那张迷茫空洞的脸上。 有多少昔rì快意恩仇,纵横四海,谈笑风云的江湖豪杰,最终,都将沉沦在荒芜的空城?又有多少江湖往事,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在风雨之中。 第三十章 威逼利诱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哇,真是活见鬼了,人到哪去了?”杨弦大呼小叫,众人在山洞外等了许久,见两人还未出来,杨弦就以为两个神秘老头,一定是偷偷寻宝去了。在他认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老jiān巨猾,都不是什么好人。要真寻到宝藏,肯定不会有见者有份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两个老头,已经躲在山洞深处,将宝藏分了。 山洞之外六人,除了他这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有谁敢与他胡闹。见怂恿不成,杨弦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寻摸进去。之前感觉这山洞也不太深,可这一次却感觉这个山洞变深变黑了。他只能大呼小叫,好壮壮胆量。 眼见寻不到尽头,他也不敢走了,就在这时,从山洞深处慢慢浮现一道黑影。“鬼啊!”杨弦一个激灵,转身便跑。 走了小半会的山洞,他三步并两步,一刻即到了洞口。还未来得及与慕容云诉说,便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冷道:“小子,你大呼小叫什么?” 杨弦气息稍平,却见那身着黑斗篷的冥神之神站在他身后,杨弦嘿嘿一笑:“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鬼呢。对了,怪老头呢?”他巡视冥神之神身后,除了他,别无他人。刚才亲眼见到冥神之神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甩在地上,他早已吓个半死。现在又见明明是两个人进去,出来却只有一个人。杨弦铁定了心,那怪老头程秋冠,一定是被冥神之神杀了,或许,冥神之神还是个食人恶魔,将怪老头当做万年人参给吃了。想到这里,杨弦忽觉背后一道凉意顺着他的脖子爬到脑门。 “他累了,在里面休息。”冥神之神道,他可不想与这小子继续纠缠下去。虽然冥神之神这样说,可杨弦哪里会相信。自从他碰上这老头,就没有好事发生过。他将自己掳到此处,也真是莫名其妙。 “主人,我们该回去了。”龙儿上前恭敬道。她已知道,主人此次必定如愿以偿,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雀儿一听要回家,高兴的又蹦又跳,她笑道:“终于可以回去了,不知道我那两个宝贝儿过得好不好。”出行近两个月,四个丫头也累了。对于他们来说,那自小生活的地方,就是家。 “恩,走吧。”冥神之神说完,就伸手将杨弦手臂一抓,向林外走去。杨弦大吃一惊,这只手犹如钢铁,抓的他动弹不得,他口中喊道:“喂,老头,你不是要放我走吗?你们回去,带我做什么?”情急之下,他就满口无理。 “老夫何时说过要放你走了?”冥神之神也不理他,四女随后跟来。才走了十来步,便听身后一道风声破空而来,冥神之神动也不动,那随之而来的竹箭便被龙儿挡住,疾shè入林中,噗噗噗的贯穿三根巨木。 “小子,老夫念你是萧老怪的后人,才不与你计较。你别磨了老夫xìng子,届时就算萧老怪亲临,老夫也能让你生死不能。”冥神之神冷道。刚才见冥神之神二话不说就将杨弦带走,慕容云心切之下,发出五行秘术木术中的‘千里箭’,不想轻易就被龙儿挡下。这木术‘千里箭’重在威力强大,其去势凶猛,可千步之外取人xìng命。龙儿只是轻轻挥手,连鞘带剑就将这股强大之力格挡开来,果然,她不是一般的高手。 冥神之神这一番话,显然是迎头扑来的冷水。别说冥神之神,就算他手下的这四名女子,以目前慕容云的实力来说,都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外公亲自来,也不一定能斗得过冥神之神。慕容云心中虽急,却再也不敢贸然走险。 “前辈这是在jǐng告晚辈么?”慕容云道。“就算是吧,你与萧老怪尽可以去说,老夫等着他。”冥神之神道。这种打不过就搬救兵的事,可不是慕容云的处事风格,他道:“前辈也太小看我了,几今rì我绝非前辈对手,晚辈依旧是那句老话…”“什么?”冥神之神感觉好奇。 “人有生老病残,有虎落平阳,万事都有失足的时候。”慕容云道。“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杨弦手臂被抓,痛的直咧牙,还是勉强接上这句。冥神之神一阵错愕,随后发出难听的笑声:“哈哈哈,好,小子,我等着你。” “云少,你回家吧,你打不过这老头的。”杨弦喊道。他心中想:云少何时说过这样的老话了?嗯?原来如此,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前辈要将我兄弟怎样?”见杨弦一脸痛苦,慕容云还是忍不住问道。冥神之神这次却不再说话,将杨弦一提,疾步而去。 “是了,他这样的人物,要做什么事,怎么会与我交代。”见人已走远,慕容云才想道,“要是我有外公那样的实力,又何须卖他面子?”对于自己力不从心,慕容云大感自责。可武学之道,遥之无边,就算当今几大高手,也无人敢称第一。他与冥神之神之间的差距,正如星火与皓月的光辉一般。 正当慕容云垂头丧气,失望之极时,感觉眼前一道白影晃过。慕容云抬头一看,这白影却是那龙儿姑娘。“呵呵,你是来杀人灭口,清除后患的么?”慕容云冷笑道。虽然对眼前女子颇有好感,但她是冥神之神的弟子,慕容云也淡看了几分。 龙儿一脸冷sè,淡淡道:“主人未下命令,我不会滥杀一人。我去而复返,只是想与你说,那位杨少侠的xìng命,你大可放心。主人要杀一人早就杀了,他带走杨少侠,其间用意,你将来自会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坏事。”说完,她就展开身法,飘然而去。 “不是什么坏事?她说这些是何用意?”慕容云百思不得其解,想来这女孩也不像在骗他,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只能无奈叹气。 “弦少,你自求多福吧,但愿你我还能相见。我还没听够你那家乡的奇异事呢。” 天sèyīn沉沉的,大雨过后,草木湿漉漉的,山道之上布满泥泞,十分难走。为首的是冥神之神,杨弦走在他身后,四女紧跟其后。 行了半rì,不远处山道边就出现一座小亭子,冥神之神一路上从未说过话,眼见前方有休息之处,便道:“前方歇歇吧。”四女应了一声是,便见玄儿先入亭去,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块长布,铺在亭中石椅上。 “唉,终于可以歇息了,要是能有些瓜果点心就好。”杨弦一屁股坐下,嘴中就嚷嚷道。雀儿白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要不是主人见你可怜,才不会停下歇息呢。”六人之中,除了杨弦,其余五人都身怀武艺,莫说走些路,就算rì行千里,也是不在话下。 杨弦可不服气,他早已双脚发肿,四肢无力,口又干,肚子又饿,活了二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累。他不屑道:“是了是了,你们都是大好人,都是活菩萨,我活该。”这五个怪物,一路上都是淤泥,杨弦下半身全是泥巴,五人却半点污泥也没有沾染到。 龙儿怕两人斗嘴,又见主人并无半点生气的神sè,就轻道:“好了,雀儿不要再多说了。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杨少侠功力尚低,脚程不如我们,他累了也是正常的。”她看了看杨弦,便唤来小白,从她的行囊中取出一个jīng巧的水壶,递给杨弦,道:“杨少侠,你先喝些清水吧,等到了镇上,才可吃些填饱肚子的物什。” 她言语温柔,虽刻意装作冰冷,但此番举动,倒让杨弦有些不好意思了。杨弦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将水壶接过,然后一饮而尽,大呼痛快。雀儿有些气不过,但主人面前又不敢放肆,撅着嘴儿闷闷不乐。 杨弦这爱惹事的主,那是别人给他三分颜sè就能开起染房的。他一路揣摩,这冥神之神将他掳走,虽然对他不冷不热,但还算不太坏。杨弦就想,莫非冥神之神有天大的困难有求与他?这世上还有冥神之神解决不了的事情? 一想到这,杨弦心中狂喜,要真是这样,那他就真成大爷了。四个丫头,除了雀儿,其他三人队他也还算客气。特别是眼前这位美丽的白衣女子,似乎对他格外有意思。 “这水味道不错,还有么?再来一壶。”杨弦将水壶一递。身边的雀儿早已气得不行,暗暗捏紧小拳头。龙儿脸上一红,偷偷望向冥神之神。见主人轻轻点头默许,她又从玄儿那拿来一只同样jīng巧的水壶递给杨弦。“开盖有奖,再来一壶,好呀。”杨弦一脸得意,又一口气喝光了壶中清水。 水也喝过了,歇也歇了,杨弦却觉得浑身惫懒,不想弹动半分。山间风清,有些许凉意,草木摇曳。冥神之神起身面向远山,淡淡道:“小子,你一定想过为何老夫执意要带你走吧?”听到问话,杨弦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我猜,你肯定有事求我?”对付这样太过聪明的人物,就应该开门见山。 “哈哈哈。”冥神之神突然笑道:“看来我是高估了你。老夫将你带走,并非有求于你。”杨弦奇道:“那是为何?”原来是自己多想了,他心中大失所望。 冥神之神望着远山,半响后才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与你兜圈子,从今rì起,你就跟随老夫吧。”杨弦一阵错愕,跟随他?那是当佣人还是跟班?这样狗腿子的事情,他可不干。 “不干,打死我也不干。”杨弦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却不知道,天下间多少人想巴结冥神之神,莫说跟随,只要能让冥神之神与他多说一个字,rì后至少在江湖上也有吹嘘的资本。 他身旁的龙儿苦笑摇摇头,一脸冰冷道:“杨少侠…你可知主人的用意匪浅,这是你莫大的福分啊。”杨弦哼道:“福分不福分我可不知道啦,我杨弦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做人手下这种事,我还真做不了。”龙儿道:“又不是要做手下,其实…” “够了,龙儿。他既然不愿,也不必多言。”冥神之神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字句狠厉:“小子,你可知道,天下间能对我说不字的人不出五个。就凭你方才对老夫这般不客气,我就可以将你从这万丈山崖上丢下去,哼。”无形之气顿起,杨弦只感觉身子一紧,就凌空被提起,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在悬崖之外。 这下子他可慌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有畏高症。“喂,有话好说,快放我下来,有话好说。”杨弦手舞足蹈,十足像一只王八。冥神之神并未理他,四女也是一惊,要是主人这样就将他摔死,却大为不妥。 “还请主人手下留情。”龙儿上前道。“还请主人手下留情。”其余三女也异口同声,就连十分厌恶杨弦的雀儿也不顾惹怒主人,或许会受到迁怒的危险替杨弦求情。 “好,很好。那么,龙儿,你说为何老夫要手下留情?”冥神之神冷厉道。龙儿双肩微颤,主人心中定是恼怒的很,如果自己一字有错,杨弦就要命丧于此。“主人,因为您曾…。”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对于龙儿来说,要说出口实在太难了,但人命关天,就算主人动怒,她也甘愿受罚。龙儿牙关一咬,将心中那句话挤出:“因为您曾答应过他,不再滥杀无辜。” “因为您曾答应过他,不再滥杀无辜。”冥神之神手臂微颤,心中仿佛一道佛音号召,让他一阵清明。他看了看悬崖外半空中挣扎的少年,艰难的呼出一口郁气。 杨弦落地,连站也险些站不稳。背上那把古剑散落,他勉强用它将身体支撑。刚才真是死里逃生,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却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龙儿甘愿受罚,还请主人息怒。”将冥神之神收手,龙儿单膝跪地。冥神之神微微叹息道:“罢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倒是与他很像啊。”这样轻描淡写,除了龙儿,其余人不知他话中何意。 冥神之神心绪缓解,淡淡道:“小子,我不为难你。但你如果跟了老夫,世间荣华富贵,你可享之不尽。就算你要追求武道巅峰,也不无可能。” 刚才还凶神恶煞,要人xìng命,现在又用天下人所追求的利益诱惑。要是常人,哪个不动心?杨弦艰难的喘了几口气,道:“荣华富贵我不稀罕,武道巅峰我也不靠你。如果不能逍遥自在,我这辈子就毫无意义。” 听到杨弦的话,众人心中一凉,莫非这小子真不要命了。龙儿转过身去看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位满身狼狈的年轻人,与众不同。她也曾听主人说过,那人的xìng格经历,这两个人,实在有些相像之处。 “好,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冥神之神将斗篷一甩,大笑走出亭子,扬长而去。 雀儿一脸惊讶,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主人有这样的反应,她百思不得其解,瞥眼看了看杨弦,又抓了抓脑袋,才与小白、玄儿追了上去。 龙儿轻轻走到杨弦身边,又恢复一脸冰冷神sè,她道:“杨少侠,你可真是错失良机了。”杨弦奇道:“何出此言?”龙儿缓缓走出小亭,叹道:“主人曾与我说过…你身世离奇,要想知道你手中之物与你命中关联,还得当面问主人为好。”说完,龙儿也走了。 “手中之物?命中关联?手中?”杨弦将手一抬,入眼是那把古剑,“古剑?糟了,难道这老头知道什么秘密。”杨弦大惊,如同受到惊吓的青蛙,一蹦半天高,他边跑边喊:“等我…等等我,大侠…等我。” 这是他至今为止,听到唯一一条与自己有关的线索。这,才是他现在想知道的。 第三十一章 小镇来客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宝西镇以青瓷文明,镇上有诸多能工巧匠,专研其技艺。 入夜时分,这幽静的小镇,百家灯火,陆续点起。小镇四周并无城墙岗哨,镇外有一条自然形成的小溪围绕着,镇口处,则是修起一条可容两辆马车同时并驱的石桥。如果从镇外高山山顶向下望去,可见这座小镇,就如同一只张嘴的大口袋,将天下珍宝,尽收其中。 杨弦一行人走出凤阳山,就到了这里。天虽刚暗下来,除了镇中的灯火,周围群山都是黑漆漆的。石桥桥头,有一三丈来高的木构高门,当地人称其为天门。但凡镇中有人金榜题名,或者扬名在外,则会由镇中名望长者,选一黄道吉rì,将此人名字与功绩,写于黄布榜上,再藏在天门顶端的高阁中,以谢天帝,告慰祖先。 行了百多里路,杨弦已经累得发晕,可恶这几人一路上竟再也没有多说半个字,就连平时多嘴的雀儿,也像中了邪气一般,变得闷声不响。一行六人,立在镇口桥头天门下,冥神之神抬头望着天门高阁,怔怔发愣,如有所思。 小溪淌淌流水,徐徐微风出来,竟有几分清冷。默默站了会儿,冥神之神才起步上桥去。这座石桥长约二三十步,两旁数十个桥柱都雕刻着jīng美的图案,每一根桥柱上都悬挂一盏红灯笼。石桥被灯笼照耀的暗红,却也能看清脚下的路。这些红灯笼,或许就是在指引路人或者归乡的人。 过了石桥,借着灯光隐隐可见前方有一家客栈,名字倒不算文雅,却能让人一看即能记住。这家‘悦来客栈’的招牌旗帜,在风中轻轻舞动。“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明rì再行赶路。”冥神之神道。 “是。”四女异口同声道。杨弦对这里的环境十分好奇,记得自己那个世界,也有宝西镇一地,或许只是读音相同罢了。那地方杨弦早年去过,格局完全与这个宝西镇不同。 “唉…”杨弦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声气。要不是得知冥神之神晓得他背后这把古剑的秘密,早就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天涯了。现在只能跟着冥神之神,却连他将要带自己去哪里也无从得知。不知便不知吧,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至少还能保证温饱。 “小子,你如果不愿意与我们一起,你大可自己一个人走。”冥神之神停下脚步,淡淡说道。杨弦默不作声,至少无奈苦笑一声。开玩笑,你现在牵着我的鼻子,捏着我的把柄,想把我甩开,哪有那么容易。 小镇平时少有外地人来,悦来客栈生意也就不景气,一楼的七八张桌子,椅子凳子早早就翻上桌子,店掌柜的支着胳膊,在柜上打瞌睡。主仆五人外出,小白一直充当管家婆,她走到柜前,扣了扣柜台:“喂,老板,住宿。”店掌柜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梦到与周公下棋,突然被惊醒,支着的手一滑,差点儿将脸扣在柜上。掌柜的努力眯着眼,看见柜前站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她身后有三女一男,另外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怪人,我的乖乖,这肯定是个大主顾。 “呀哟,这位姑娘,住宿是吗。”掌柜的本来被人吵醒是一脸不高兴,然而心里盘算了一会,瞬间就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他扯开嗓子喊道:“杨二,杨二…来客人啦。”交换了几声,见杨二还不出来,就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边走便道:“这死杨二,肯定又跑到隔壁玩牌九去了。” “掌柜的,你先张罗一桌酒菜吧,我们先吃饭。”杨弦捂着肚子,他实在饿得不行。“哎,好嘞,几位客官,稍等片刻,我去后厨吩咐一声。”有生意哪能不做,掌柜的扭着肥胖的身子,一溜烟的又从柜旁的大门走了。 “小yín贼,就知道吃。”雀儿不满杨弦,嘴中嘟囔。她早就生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是借题发挥,却不知怎地,冒出一句小yín贼。杨弦脸皮厚,倒也无所谓。这话落在龙儿耳朵里可就大不一样了,她小脸一红,偷偷看了看杨弦,又看了看主人。幸好这表情没被冥神之神看到。 冥神之神从进屋起,就一直环视客栈内的事物,现在聚jīng会神的盯着东墙上的一副字画。 杨弦先寻了一处桌子,将上面的椅子翻下,自顾自的坐了上去。四女为主人摆好椅子,也各自坐下。 不一会儿,便见柜旁的门内跑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一脸慌张。“死杨二,原来你是躲起来睡着了啊,气死我了。”掌柜的紧跟其后,骂骂咧咧。胖掌柜一出来,本想再教训教训懒惰的杨二,见几位客人自己已经找了位置坐下,也不好再发作。“几位客官,我已经吩咐厨房给各位上一桌上好的酒菜,各位客官请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恩,你先忙你的吧,我这里不需要招待。”小白挥手道,主人喜欢清静,这掌柜一脸jiān相,话又多,看了都让人心中不舒服。“哎,好的,几位客官,但凡有吩咐,就支唤杨二就行。”掌柜说话还算客气。小白点点头,就没去理他。 宝西镇外,行来一队人马,大约二三十个。为首的是两名骑着骏马的矫健骑士,各持一根丈许长的杆子,杆子顶端悬挂着一张红sè的旌旗。两人胯下骏马,脚步稳健,在桥头齐齐停下。骑士身后,则是一辆偌大华丽的马车,由四匹同样膘肥体壮的骏马拉着。骑士刚一停下,身后那四匹骏马也同时止步,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 “嗯?到了么?”马车内传来一声娇声,让两名骑士也为之一动。马车镶金的棚顶,四方各悬挂着一盏油灯,近一看,这马车却真是非凡的华丽。整个车架,都是金灿灿的,雕刻着jīng美的图案。整辆马车,红金相间,可见其主人极其华贵。 “殿下,过了这座桥,就到宝西镇了。”身旁一个骑士低声禀告。车内之人慵懒的嗯了一声,淡淡道:“那走吧。” “是。”骑士恭敬退开。这队人马又有条不紊的缓缓前行。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什么时候才能喝上阿姆煮的马nǎi茶。”三人单独在一起,玉兰儿也就少了些拘束,她与玉香儿跟随公主殿下出门已经半年多了,从小还未离开过家乡的玉兰儿,很想念家中的阿姆。虽然只是下人,但草原的儿女,都向往zì yóu,他们信仰神明的同时,也十分有尊严。 “玉兰儿,我的好姐妹,快了,等我将宝藏的线索搜集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红莲温柔的将这位比自己年纪小的侍女揽入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她zì yóu孤独,只有这两名侍女陪伴她,虽然她贵为公主,却拥有大草原儿女的xìng格。在外人面前,她是高傲的红莲殿下,但在两名侍女面前,在只有他们的时候,她是一个温柔的大姐姐。 “啊,真的吗?那我们应该快些将它们找到,这样我们就可以早一天回家。我们可以边喝马nǎi茶,边唱家乡的歌谣。”玉香儿也十分高兴,她是大草原的女儿,她的歌声比黄雀还清脆好听,连红莲殿下也称赞她。想到这里,她都快要忍不住拉开嗓子,唱起来了。但此时此地却不允许,殿下曾说过,狡猾的大夏人会识破他们的身份。 “恩是呀,真的。嘻嘻,我们的玉香儿,可以将歌声传给心中的情郎啦。”红莲咯咯笑道。“哪有呀,我只是…我只是想家了。”玉香儿难得害羞。玉兰儿也笑道:“是呀,玉香儿心中的情郎,必定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勇士。”三个女孩在马车中嬉闹,又生怕被马车外的人听到,渐渐放低了声音,说些女孩之间的事情。 “殿下,我们就在这家客栈歇息吧。”索朗轻声对马车内的红莲道。这家客栈,过了石桥便到,看环境倒像不错的样子。 “索朗,一切你看着办吧。”红莲淡淡道。 悦来客栈的胖掌柜,为人jīng明,看到一队人马,就知道来了生意。他屁颠屁颠跑出来,笑盈盈道:“哟,几位客官是从远处来的吧,那可来对地方了,本店客房多的是,保准你满意。” 索朗是红莲殿下的侍卫队长,三十岁上下年纪,一脸刚毅。他最信不过大夏人,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如果多生事端,却也怕麻烦上身,坏了殿下好事。眼前这个又矮又胖的大夏人,索朗一点也不喜欢他。索朗的大夏话并不标准,生怕别人起疑心,他平时也很少说话。他道:“一间上好的房间。” “好嘞,杨二,杨二,快带诸位客官进去。”胖掌柜叫唤伙计,将索朗一行人引进店内。 索朗走进客栈,就环视四周环境,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免又图谋不轨之人藏匿,给红莲殿下带来危机。这家客栈环境很好,这个时间,只有一桌客人在用餐。那桌客人,四女两男。索朗将眼睛一咪。右眼角那条疤痕显得十分突兀,但那是狼的眼睛。 “我们走吧。”红莲从马车上下来,玉兰儿与玉香儿一左一右跟在她身旁。胖掌柜始终一脸笑意,将几人引进后院。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注意那桌客人一眼。 等红莲殿下一行人走后,杨弦才道:“这个女人好威风啊,出门都跟着一群仆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从马车停在门外,杨弦就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进来的几人,那个高大的男子,眼神凶巴巴的,杨弦觉得此人并不简单。当看到随后进来的三名女子时,杨弦差点忍不住叫声美女。那一袭红衣,让人印象深刻。 “如果你想,你的排场会比她更大。”冥神之神道。四女掩嘴偷笑,刚才杨弦的表情,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还是算了吧,太过高调不是我的作风。”杨弦连忙摆摆手,这老头一句一套的,尽是让人内心蠢蠢yù动的话。 不过,如果能这样威风,一点也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十二章 深夜魅影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深夜,夜静风凉。 “嘟嘟嘟…”窗外更夫将竹梆子敲了三声,随后又在远处响起竹梆子的声音。 “三更天了…”尽管杨弦是个夜猫子,此时也忍不住打起瞌睡。饭后掌柜的就让杨二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歇息,四女每两人一个房间,冥神之神与杨弦各自单独一个房间。这是客栈后的一间小院,除了东面的入口,其余三面各有三间客房。杨弦的房间,偏偏被分到最角落,那屋子后面,是一片桑树林。 “嘿,怕我溜走吗?现在你们想赶我走,老子也不一定走咯。”杨弦支撑着脑袋,边用竹签挑动灯芯,边道。他这间屋子虽在角落,但他要溜走,却要进过四女与冥神之神的房间门口。他不是武林高手,没有高来高去的本领,这两人高的墙,杨弦可没这本事翻得过去。 在房中自言自语了一阵,顿觉无聊,打了个哈欠,隐隐觉得腹部胀痛,杨弦急得打转,低声骂道:“真吃坏东西了,nǎinǎi的。”他在房中转了一圈,也不见有可以方便之物。这三更半夜的,让他出去找茅房,他还真有点不太敢。这房间布置简陋,连个古董花瓶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犹豫了半会,杨弦还是鼓足勇气,推开房门。 这间小院并不大,四处黑灯瞎火,杨弦只能借助一丝冰冷的月光看路。他捂着肚子摸索了一阵,实在找不到茅房,索xìng就寻了一处角落蹲了下去。 “啊,痛快。”一阵江河倒流,杨弦眯着眼忍不住呻吟。紧了紧裤子,杨弦就准备回房去,正在这时,院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古怪鸟叫声,在这样的深夜显得十分突兀。杨弦瞬间汗毛倒立,脚步加急,比刚才急着找茅房还要快上几分。 跑回屋子里,他就立即将门反锁,鞋袜不脱,一头扎在床上,将棉被一裹,一个手指也不敢露在外面。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人死了灵魂出窍,会化为鸟叫声,在山林中忽远忽近。有好奇心重之人,会随着声音寻去,这就被魂给勾去了。这种魂魄,叫山魂,只会在山林中出现。杨弦脑中四通八达的想法,可不会将山魂想的那么简单。在他看来,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裹着被子,却感觉无比冰凉。裹了一会,就满身冒汗,他总感觉床边站着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他。那种无比的恐惧,他就算把自己憋死在被窝里,也不敢伸出哪怕一点眼光去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弦迷迷糊糊的醒来,被子被甩在一边,半个身体悬在床外。他一个激灵翻回床上,环视房间,空无一人。渐渐的也没有原先那种恐惧感,窗外很安静。 杨弦轻舒一口气,正当想再次入睡时,却发现,原本紧闭的门,竟然慢慢打开了。原本放下的心,一下被提到脑门,他睁大眼睛,动弹不得。 门闩脱落,掉在地上的声音向敲击在杨弦心头上。一层薄薄的月光顺着门慢慢爬进屋子,月光之中,隐隐立着一个人。“谁?是谁?”杨弦心中惊喊。如果现在能动,他倒会甩自己两耳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样真实的感觉,就算是做梦也要让人吓破胆。 一双黑皮短靴重重踏进屋内,门口处是着一袭黑衣的高大男子。“是他?”杨弦心道。健壮如虎,冷酷如狼。那一道疤痕,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凶恶诡异。 “他果然没有睡着。”来人道。 “看来本殿下所料不错,这小子机灵的很呢。幸好用了‘醉狼烟’,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这下能如何,呵呵。”那身着红衣的女子,随后进了房间。这女子身材妖艳,步履间尽是妖娆。她将修长的手指,轻轻将额边的秀发一捋,一脸得意之sè。 “殿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和这小子一起的那几个人,看来不简单。”那黑靴壮汉道。 红衣女子点点头,几步就走到杨弦床前,这时杨弦才看清楚,这衣着风sāo的女子,竟然就是晚间那一行人中,自己多看了几眼的美丽女子。 红莲缓缓坐到床边,将食指在杨弦脸上轻轻一划,媚笑道:“哟,小子长的倒挺俊。”自那夜阿强几人失手后,她就派跟踪高手一路追踪,夺走羊皮卷之人的行踪,她是了如指掌。只是在龙泉动手,生怕节外生枝,但在这偏僻的小镇,这小子就是她掌中之物。 “俊你nǎinǎi…”杨弦平生最怕女子调戏,况且是一位美女。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以这样形式出现之人,恐怕不是什么善类。就算男人爱美女,杨弦心里也忍不住粗口连连。 “小子还敢瞪我。”红莲面sè一寒,就算是他的父皇,西蒙国一代霸主,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就算他那不可一世的哥哥,虽然两人心有芥蒂,他也不敢这样对她。 “殿下,大事要紧。”黑靴壮汉低声提醒。他是公主侍卫,这位公主的脾xìng,他多少了解一些。 红莲虽然心中不痛快,也不好在这时发作,如果不是忌惮与这小子一起的那几位,她定要硬生生挖了这小子的眼珠子。 “小子,陶公宝藏残页是不是在你身上?”红莲冷冷道,随后,又道,“我倒忘了,中了醉狼烟,有口也说不出话来。这也好办,我说一句,是的话你就眨眼。” 也算这位红莲殿下有耐心,逼问不是猜谜题,她问了几句,杨弦睁着眼睛,被风一吹就眨巴眨巴,这下倒好,红莲轻轻一笑,道:“看来本殿下运气不错,与他一起的那小乞丐,追踪了三天就失去踪影,只有这小子,笨的想只蠢猪。” “索朗,你去搜他身,东西到手后,就将他杀了。”红莲起身站在一边,眼中生出狠厉之sè。可惜杨弦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否则他就算难逃一死,也要将这女人臭骂一顿。 索朗应了一声,就上前在杨弦怀中摸索,那羊皮卷,自然落入他手中。羊皮卷到手,两人不禁喜悦,红莲知会了一声,索朗就抽出佩刀。 月光虽微,但那刀却显得异常妖艳。“完了,看来老子真的要报销了。”杨弦苦道。这次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这一刀下去,连肠子都要喷出来。不知道死后,是去见阎王,还是空梦一场。 索朗在西蒙国的宫廷侍卫中,也算一等一的高手,他那把刀能将石头都劈开,死在他刀下之人,不计其数。但这一刀,却怎么也砍不下去。一瞬间,索朗只觉得屋内无形中生出一股压迫感,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找死。”一声娇呼响起,只见窗外银光一闪,一道闪电般的枪影破窗而入。 “小心。”红莲将索朗一把推倒,掌中凝势,将那枪影挡开。炽焰功乃上乘武学,瞬间暴起,竟可用肉掌,与那枪影对决。随枪影而来的,是一名白衣女子,枪至人至,顷刻之间,两女一红一白,一枪一掌,以对了数十招。 “小白,好样的。”杨弦心中一喜,竟开口喊道。这一喊,倒让红莲吃惊之下露了破绽,小白手中长枪一扫,硬是将那红衣划了一道口子。 红莲自知斗下去,凭她与索朗,必定吃亏,她将右掌一凝,甩出一团红sè的火焰,铺天盖地的朝那枪影袭去。“索朗,走。”红莲脚下起势,化作一团红影,正想夺门而出,迎面而来却是同样炽热的红光。 “嘿嘿,想走,想得美。”那红焰纷飞处,走出一个可爱的女孩儿。见是雀儿,尽管她救了自己,杨弦也没喊个好字。不过雀儿手持双刀,英姿飒爽的样子,却是与平时胡闹爱斗嘴的丫头有天壤之别。 “殿下,你先走,属下挡住他们。”索朗朝前一挡,那道红焰像是长了脚一般,顺着他的长刀绕向手臂,那长刀立即变得通红,索朗长刀落地,手臂燃烧起来。红莲见状,一挥手灭了那团火焰,苦笑道:“没用的,他们都来了。” 除了小白、雀儿,屋外还有玄儿和那如寒冰的女子龙儿。玄儿一脸镇定,将手负在背后,她的肩后露出半截棍头,可见这丫头也是个凶猛的人物。龙儿今夜的表情更加冰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莲,淡淡道:“你们…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被对手堵住去路,红莲自知毫无胜算,惨然一笑,早听师父说过,中原之地,卧虎藏龙,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小镇,竟然出现几位高手。她依旧笑得那样灿烂诱人:“你们与这小子是什么关系,何必为了他与我们为敌呢?” “呀,龙姐姐,这女人好不要脸,她明明落了下风,还敢这样说话。”雀儿可不服气,说道斗嘴,天下间她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红莲脸sè一白:“你…” 索朗见主子被欺,虽然身上受了伤,却依旧站直了身子,喝道:“辱我殿下者,死。”他这一声大喝,声如玄雷,倒不缺气势。但在场的除了杨弦,都非等闲,虽然索朗凝聚了十成内力,但对手毫无反应。反倒是逗得雀儿咯咯直笑:“大个子,你真有意思,你以为你是老虎吗,好吓人哦。”索朗被说的脸sè一阵红一阵白,但大草原的勇士,是无法战胜的。索朗依旧挺直腰板,站在红莲面前。 雀儿见对方快要被气炸了,就更加高兴,她掩嘴笑道:“大个子,你是故意搬救兵吗?你那些手下,早被玄儿一人一棍给敲扁啦。” “什么?他们…都死了?”虽然生死在大草原看来,是天神的召唤,大草原的儿女死后将回到草原之母的身边,但听雀儿这么说,红莲还是觉得内心深处狠狠的被揪了一下。“玉兰儿,玉香儿…他们都死了?”想到此处,红莲鼻子一酸,眼中泪花打转。 雀儿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虽然是敌人,见对方如此伤心,她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意。她道:“他们也没死,你不要这样。” 这句话,真如枯死的大地,得到上天赐予的一场大雨。红莲还有半分不信:“真的?” “恩,真的。主人未下命令,我们不会杀人,他们只是被打晕了。”雀儿十分肯定道。 “玉兰儿他们没死。”红莲心中雀跃,早已忘记自己身处险境。 第三十三章 龙儿之怒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他们没死,但却不能轻饶你们。”在一旁的龙儿,冷然道。此时此夜,她就像是伫立在夜sè中的一朵冰花,清寂冰冷。她的纤手,轻轻抓住剑柄,那把长剑,仿佛受到主人的召唤,微微一颤。 “完了,龙姐姐生气了。”雀儿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三女从小与龙儿一起长大,她的脾气多少都掌握了几分,平时龙儿就如淡雅的白莲,静若秋水。而只有在她生气的时候,才会表现出那种气息。 在场众人,顿时感觉四周空气,慢慢变得冰冷。好像时空也被凝固,接着缓缓挤压进来,让人透不过气。红莲才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不好。” 尽管刚才出手的小白与雀儿,功力和招式都十分强悍,但如果是一对一,红莲还不放在心上。而面前的这位白衣女子,与其余三位截然不同。那种随意就能用体内强大的内力,影响周围环境,只有先天真源境的高手才能做得到。御势期后,便是化势成形,每一位先天真源境的高手,都能用内力形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场’。这个场,便是发势之人的天下。在这个场内,除非你的实力完全能压制对方,不然,当对方将势转为成形,纵然不与你交手,你也会被势之力攻击的体无完肤。 要按大夏人武学系统来讲,红莲也只是后天御势巅峰期。距离先天真源境虽只一步之遥,实则差距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依靠炽焰功,此刻红莲必当土崩瓦解。她虽然已经能将势转为场,但与龙儿的场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红莲暗中凝气,好在她修习炽焰功,体内烈阳之气,正源源涌出,去抵抗龙儿的寒冰之势。 一旁护主心切的索朗,在龙儿势场压迫之下,终于眼睛一翻,双腿一蹬晕厥过去。雀儿与玄儿也不好受,龙儿虽是先天真源境,却不能将势场控制好,所以一旦发出,则是全面爆发。如果要将势场控制到收发自如,势出归一的地步,起码要达到先天真源境后期。 小白功力与龙儿相近,所以龙儿的势场对她没有太大的伤害。她离众人最远,就半分感觉也无。这却苦了半点武功也没有的杨弦,原来还满身冒汗的杨弦,起先只是感觉微冷,随后就全身冷的发抖,行动无法控制。小白见杨弦头发上都要起了冰霜雾气,忙将手掌往他身后一贴,体内真气源源不断输送过去。杨弦慢慢好转,但牙齿仍然冷的不住打架,他哆嗦道:“搞…搞什么鬼,怎么…突然那么冷。”不明白屋外状况,他眼睛翻了半个白,问小白。 小白恼怒的很,也不理他,要不是看在龙姐姐的面上,谁管这讨厌的臭虫是死是活。她将长枪一定,硬生生插在石板地上。这一记犹如下马威,好似在jǐng告杨弦,再多说废话就让他好看。 杨弦虽心中有万千疑问,看到这一下,只得将话憋回肚子里。 虽然红莲修行的武学,暗合阳烈之气,但终归是功力逊了不止一筹,片刻功夫间,就已经承受不住。红莲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冷,紧接着双脚也慢慢麻木失去知觉。近些年她游历天下,各式各样的高手也见多了,今天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吃亏,着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直到红莲双脚冰冻,动弹不得,龙儿才将势场收回。她缓缓走向红莲,冷声道:“我本该杀了你,但我家主人未曾下命,就暂且饶恕你。”红莲败于她手,本来也无话可说,但一听对方这样说,她心中气恼,倔强道:“我打不过你,你要杀要剐我不会多说一句话。”她是高贵的西蒙国公主,怎么能忍受别人趾高气昂的对她说话呢。 龙儿只是冷笑,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天下间除了主人,她谁也不会放在眼里。雀儿xìng格却不同,见这红衣女子已是手下败将,偏偏嘴巴还这样强硬,心中不悦,便扬声道:“羞不羞,我加龙姐姐只是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不然,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说完,一脸得意之sè,好像那个强大的人正是她自己一般。 “你…臭丫头。”被对方冷言冷语,又被瞧不起,红莲恼羞成怒,她平rì看起来虽然浪荡的很,又心狠手辣,其实那也只是她表面现象。此刻被一个小丫头讥笑,她本该破口大骂,只可惜情急之下,也难有适当的词汇。红莲胸口起伏,一张娇艳的脸蛋,被憋的通红。 “说吧,你为何要置杨少侠余死地?”龙儿淡淡问道。杨弦一介草民,身无长物,龙儿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有什么理由兴师动众前来对付他。 “杨少侠?你是说里面那个小畜生吗?”气不打一处来,红莲终于挤出一句难听的话来。 “啪!”一声脆响,红莲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个耳光,盘起的秀发瞬间散落。她的脸被这股大力甩到一边,半只脸通红。“你…你打我?”红莲一脸不可思议,从小到达,谁敢这么对她? 莫说是挨了巴掌的红莲,就连自小与龙儿生活在一起的三女,也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位冷若冰霜,淡如秋水的龙姐姐,即使发最大的火,也只是将对付杀掉罢了。何时见过她,竟这样凶狠的打过别人耳光。 这一巴掌,显然龙儿也是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视乎在努力习惯这样凶狠的形为。刚才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莫名其妙的就想扇这女人一巴掌。 “我不想再听到你说那三个字,否则…我宁愿违抗主人命令,也会要了你的命。”龙儿道。红莲只觉胸口一股酸劲涌了上来,泪儿在眼眶中打转,她哼的扭开头。 “我再问一次,为何你们要置杨少侠余死地?”龙儿提到音调,却将冷淡,转为质问。红莲心中一颤,眼前这位貌似天仙的女子,也许真的会杀了她。就算不会真杀了她,如果再挨她一巴掌,这可比死还难受。高高在上的红莲殿下,终于还是妥协了:“这小…他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杀他。”本想再骂一句小畜生,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免受大辱。 “哦?偷了你什么东西?”龙儿疑问道。任何事,她都要问明来龙去脉。更何况是关于他的。 这话正落入杨弦耳中,他脑中一个激灵闪现。“为了那件物事,他们可真舍得下了血本了。难道…这其中…是个宝藏?”杨弦心里一高兴,差点儿笑出声来。他倒是想钱想疯了,只要是秘密,对于他来说,必定与钱有关。或许那人临时之时,生怕这一宝藏落入他人之手,就故意骗自己是有关天下安危的呢?可人既然死了,要这宝藏又有何用?杨弦越想越不对头,生怕红莲说出真相,慌慌张张从床上爬起,连鞋也不穿就跑出去:“哎呀,哎呀,不就是那张银票嘛,早被我花光了。” “银票?”龙儿半信半疑。杨弦拼命点头:“是,是,就是一张银票,我也不是偷,就路边捡的,这疯女人非说是她的。你看吧,为了点钱你就这么办吧,不但让我心里不安,也让你自己花了不少功夫。照我看嘛,你那么有钱,就当交个朋友,给我当见面礼好了。” 红莲被杨弦炮语连珠,说得找不着头绪,刚要开口反驳,杨弦已将她肩头一勾到怀里:“不想被人发掘你就给我闭嘴,事后咱俩平分如何?少一个人知道,你和我就能多分一份。”杨弦挤眉弄眼。 红莲虽平rì言语放荡不羁,却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只觉一股暖流自脚升到头顶,面前这小子身上,传来一股奇异的味道,让她全身都要酥软了。“他…他竟然敢这样对我,他竟然敢这样对我。”心中百味交集,脑中只能重复这一句,红莲只觉浑身无力,脑子一片空白。可惜她动不了,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天杀的冤家,我何时与他见过面了。混蛋,臭屁虫…”红莲暗骂,只是又气又恼,一双大眼都要将杨弦瞪死了。 “看吧,何必呢?为了小小的钱财,现在好了吧,遇到高手了吧,早就和你说过,我只是借来花花,早晚会还你的。何必呢,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多说了,气死我了。”杨弦是话中有话,如果这真是一张藏宝图,凭对方的势力,想必也不怕自己赖账。两个人分,总比没有好,要是让冥神之神那老头知道,自己肯定连根鸡骨头也分不到。 红莲行迹失败,又被人打了耳光,此时又遇见这样的无赖,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只感觉肚子里一阵憋屈,眼睛一红,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呜呜呜…”何时这样委屈过,红莲像个小孩子一般,大声哭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杨弦了,他平生怕死、怕鬼,但最怕的还是女孩子哭。他慌忙将勾在红莲肩上的手收回,一脸无辜的看着众人,仿佛在说,不关我的事。 四女中雀儿嘴巴最毒,心地却是最善良的,见红莲一哭,也全然忘记对方是敌人,心中觉得她很可怜。但碍于几位姐妹在场,也只能无奈的左右看了看。 红莲殿下,身形不动,面上却哭得犹如天河泛滥,几位除了杨弦与雀儿,其余都仿如未闻。 吱呀一声门开,龙儿闻声恭敬道:“主人,打搅您休息了。”雀儿等人也一脸恭敬。 冥神之神负手而立,衣着整齐,也不知这老头是没睡呢,还是睡不着。杨弦怎么看都看不顺他,这位高手总是一副高手的风范。 冥神之神走了几步,又轻轻看了一眼红莲与杨弦,才道:“炽焰功,何故会出现在我大夏境土?穆朗那老家伙也来了吗?” 听此一问,红莲犹如撞了大钟一般,哭声顿止,奇道:“你认识我师父?” PS:这几天工作忙坏了,杂事比较多,写了两个小时才写一章就立马上传。慕容也想更新及时点,但没办法,时间比较紧。希望喜欢的朋友继续支持,慕容不会TJ的。我也该睡了,明早要开门,各位晚安。 第三十四章 陈年旧梦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何止是认识,哼。”冥神之神冷笑道:“想必你师父没有和你说过他年轻时的作为吧。” “师父很少与我说话,他年轻时怎么啦?”有时天真憨厚的红莲殿下,竟没头没脑的问道。 冥神之神也不回答,只是冷笑,那位叫穆朗的人,如今已是西蒙国的上贤师,位高权重。他年轻时候的名声,可比杀人如麻的大魔头都要臭名昭著。“将他们留下,待我们走后再放了他们。”冥神之神抛下一句话,便关了门回到房间。 “嘿嘿嘿,还好,这可恶的老头没有追究。”杨弦心里乐开了话。龙儿应了一声,便与雀儿几人将红莲与索朗点了穴道带走。 “想不到你还真热手。”小白经过杨弦身边时冷笑道。杨弦觉得尴尬,只是嘿嘿傻笑几声。小白嗤之以鼻,也不理她,自顾自走了。 “喂,我这屋子不能住了,我住哪啊?”等小白走后,杨弦才发觉最大的问题。可无人应答,他回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屋子,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翌rì,阳光明媚。 “啊,早啊。”杨弦顶着双熊猫眼,与刚起床的玄儿打招呼。昨夜他去寻掌柜的,却怎么也寻不到,无奈之下,就倚靠在不知谁的房门外睡着。 玄儿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眼见连玄儿都不待见他,顿时心中来气,大喊道:“美女,早啊,哪去啊。”这可把玄儿吓了一跳,可玄儿只是脸上一红,仍旧不理她。 “真是要命啊,这都是些什么人。”杨弦大感晦气,女人却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杨少侠,早。”龙儿也从屋内走出,虽是打招呼,却半点表情也没有。杨弦客气的点点头,昨晚这冰山美人发威,可不是一般的让人害怕。 “主人早已出去,我们要与他会和去了,你用过早饭了么?”龙儿问道。杨弦摇头道:“我一夜未睡,醒来时你们都对我不冷不热,哪还有心情吃早饭啊。” 龙儿道:“你一夜未睡么?其实也不用担心,那几人已经被我点了禁穴,未得解脱他们是不敢胡作非为的。几人杨少侠不用早饭,那我们就上路吧。” “上路?去哪?”杨弦问道,原以为至少可以在这呆上几天,却想不到,来去匆匆。 “我也不晓得,主人吩咐,我们照办就是。”龙儿道。 雀儿、小白陆续起床,还有昨夜袭击杨弦的红莲、索朗,至于那随行的手下,却不知去向。几人结了帐,就立即离去,杨弦趁出门前摸了几个肉包子藏在怀中,吹着口哨跟了上去。 宝西镇虽不大,却很热闹,镇中心街商铺林立,行人走马,川流不息。几人来到镇东,与冥神之神会和。这老头也不知何时出来,几人来时,他早已坐在小亭之中等候。 红莲昨夜吃了大亏,眼前这位身体笼罩在黑sè披风中的怪人,竟然认识她的师父。她十分好奇,这天下间,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称呼他师父为老家伙。几次都想去看斗篷内那人的脸,却都无法看清。 “我劝你好奇心别太重,有些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杨弦悄悄在红莲耳边提醒,他也试图想去看看冥神之神的真面目,可好多次,看着看着,就像着魔一般,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红莲冷哼一声,这一切都被这可恶的小畜生所赐,如果有机会挣脱,必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在骂我。”杨弦嬉皮笑脸道。红莲眼睛一白,道:“谁骂你了,我只是不想理你罢了。” “那可不一定,我猜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不但丢了排场,还成为阶下囚。”对方受制,杨弦可就不怕了。 “难道这家伙能看透我的心思?”红莲一想,脸sè微红。 几人来到镇东的一间破宅子前,这宅子不算太大,却规规矩矩,很有当地特sè。只是这陈旧的宅子,连门牌也歪在一边,布满灰尘和蜘蛛网。木门半掩着,被一把生了铁锈的大锁锁着。冥神之神走了几步,那木门就吱呀一声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进门去,这倒让杨弦想起自家的老宅,也是这样一门两天井的格局。也许是宅子年代实在太久,只觉得宅内昏昏暗暗。 宅内尽是东倒西歪,残破不堪的家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味,看来着宅子已经有些年代无人居住了。冥神之神进来宅子,就像是熟悉这里一般,穿过厅堂,去了屋后。 “你们家主人,搞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好东xī zàng在这里?”在杨弦看来,这个被荒弃的老宅子,却是适合藏宝物。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任谁也想不到,这样连乞丐都不愿意呆的地方,会有宝物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宝物,真是个财迷。”雀儿嗤笑道。被对方一激,杨弦可来劲了:“是是是,我是财迷,哪像大姐你,高来高去,视钱财为粪土。” 正当雀儿想去还击,却听到远远就有人喊道:“哪个宵小儿,都把门开开了。”这人喊的是本地话,杨弦听得懂。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挑着把锄头,风风火火的跑来。老人将锄头往地上一立,横眉竖眼,怒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 小白脸sè一变,虽然听不懂老人说些什么,却知道,肯定是附近的老街坊看到有人将这所老房子的门打开,十分气恼。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只要伸一伸手指,就能了结他。杀人事小,惊动了主人,可就非同小可了。 老人卷着裤腿,一身泥泞,显然是刚在地里干活过来的,见众人不说话,他更加气愤。只见他扯开嗓子,喊了几句,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拿着扫把的大妈,还有年轻小伙,流着鼻涕的小孩,各各面sè不善。 老人骂了几句,也无人回应,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才上前在老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老人点了点头,才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何打开这老宅子的门。” 龙儿道:“老人家,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我家主人从前在贵镇生活过,所以就顺道看看。” 那位老人道:“你家主人是什么人,那就叫他出来。” 这可不得了,小小乡间,还有人胆敢要见冥神之神。龙儿脸sè瞬间变冷,道:“我们只是看看,看完自然会走。我家主人,却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雀儿脾气最直接,她早就心中不爽,双手叉腰,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放肆。” 老头子见对方蛮横无理,就吆喝道:“这几个过路人要动粗了。”身后男女老人满脸怒意,纷纷围了上来,他们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大美人。 杨弦见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就上前与老头子道:“老人家,我这几位朋友只是看看,看完就走。”老人见杨弦cāo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先是一惊,随后又满口火气:“你是哪家的孩子,不知道这里的门不能打开吗?” “不能打开?为什么不能打开?”杨弦奇道。 “这里是杨家的宅子,杨家的宅子…”老人刚要说下去,却被身后一人捅了捅腰,老人自知失言,立即住嘴。杨弦暗忖:原来这家主人也姓杨,却不知为何不能打开这宅门? 人家的规矩就定死了,打开这扇老宅门,就像把镇上的什么东西夺走了一样,引起镇上居民的敌意。虽然这边是几位高手,莫说是群男女老少,就算是一般武林中人,也不放在心上。 眼见局势变得激烈,却听宅内有人道:“老人家,你叫杨立忠吧?”街坊邻居听见有人喊老头子的名字,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老头子也大感奇怪,宅内那位,就是与这些人一起的,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你认识我?”杨立忠道。就算是镇上的人,年轻一代的都叫他杨老爹,知道他大名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宅内之人,沉吟了一会,笑道:“我不认识你,却听我一位朋友提起过你。他说那年他与你到河中玩耍。”停顿了几个呼吸,那人又接着道:“突遇暴雨,你俩匆匆上了岸,他却不小心跌回河里。是你救了他,你却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杨立忠不知不觉的就去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道长约两寸的疤痕,平时都被头发遮掩,少有人知。“啊,你是…”杨立忠像是被火钳子烫了一般,激动的要跳起来。 “我是那人远方的一位朋友,许多年未曾与他见面,路过此地,顺道看看。我们现在就走了。”冥神之神从宅内走出,背对众人。 “各位,多有得罪。”龙儿一拱手,便随冥神之神而去。 “各位,得罪得罪,我们走了。”杨弦在最后,还不忘与众人告辞。 “哎,年轻人,那位是什么人?”杨立忠心情激动的难以平复,见杨弦要走,就追问道。 杨弦无奈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见人已走远,杨立忠身后一位老妇才上前低声道:“老头子,那人的背影,像不像他?” 杨立忠已是满脸泪水,颤抖道:“像,很像。但阿城已经走了几十年了,那感觉又不像。如果是他,他不会就这样走了。” 老妇轻轻拍了拍杨立忠的手臂,叹道:“当年阿城也是这样不辞而别的。” 直到街坊都散了,杨立忠与那老妇,依旧站在那里,望着这几位过路人离去的方向。 镇上有一首老民谣:过路客,过路客,来了多时不是客… PS:各位,晚安咯。请给点支持,给点动力吧,让慕容燃烧起来。 第三十五章 荒野鬼影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阳光明朗,四周chūnsè洋溢。 这片少有人来的山林,树枝杂草交错,草丛中不时有野兔、山鸡窜出,一有轻微动静,就急急窜回草丛之中。这里是群山腹地,保持原有的生态环境。山林边是一道溪涧,汩汩清泉从山崖倾泻而下,顺着蜿蜒的小溪,流向目不能及的远方。 这时,只见一道人影顺着溪涧中突起的石头,时左时右,他身手敏捷,片刻之间已跳到溪中一颗大石上。那人视乎十分得意,朝着身后笑道:“嘿嘿,怎么样,我就说吧,别看这溪里的石头cháo湿,其实是很结实的。” 从山林中陆续走出几人,为首的那名少女,娇小玲珑,长相十分可爱,她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不用借助这些石头,就可以过去了。”那年轻人神态灵活,狡猾道:“你是武林高手,如果要这样耍赖,就当我输好了。”女子似乎被他一激,心中不服,便道:“那我就不借用任何内力,也这般跳过去。你可想好了,要是你输了,你就得乖乖听我话,到时候我叫你向东你就得向东。” 年轻人在石头上坐下,一拍手掌,喜道:“好,这没问题。” 女子道:“你可不许再耍赖,不然要你好看。” 女子正yù起步跳到溪中第一块石头,却被身边的一名白衣女子伸手阻拦,白衣女子神情冷淡,向溪中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才道:“雀儿,你这是要上他的当么?” 那可爱的女孩子正是雀儿,此时被龙儿阻止,她笑道:“龙姐姐,放心吧,这臭小子这回输定了。”想起一路上与这小子打了几次赌,最后都被这小子yīn谋诡计给弄输了,这回可不是比那什么‘脑筋急转弯’,雀儿可不怕。 龙儿摇摇头,道:“你如果定要和他比,就输定了,你看。”雀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半会就明白了,她又气又恼,捡起地上一块石子就朝杨弦丢去,口中骂道:“好呀,你竟然想暗算姑nǎinǎi。” 原来杨弦每跳到一颗石头上,就偷偷用脚将石头上的苔藓踩的稀巴烂,然后等着雀儿上钩,只要雀儿也跟着跳上来,必定要一脚滑倒,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杨弦正得意,却见一颗石子迎面袭来,避之不及,被石子击中额头,随后一声惊叫,一下子跌到溪水中。雀儿见状,心里痛快,拍手笑道:“坏家伙,真是报应啊。” 杨弦落入水中,还好这溪水并不深,他站起身来,极像个落汤鸡。真是恶有恶报,杨弦郁闷道:“我不与你争吵了。”便直接在水中走到对岸。 看见杨弦憨像,几人掩嘴偷笑,就连被俘的红莲也笑了。冥神之神似乎并不把刚才的事情放在眼中,他腾空一跃,在刚才杨弦跌落的那块石头上一点,就顺势落到对岸。随后几人也纷纷效仿,惹得杨弦心中不服:“武林高手就武林高手,干脆也不用走路,一直飞着好了。” 小白见杨弦发牢sāo,便道:“你以为人人都是神仙吗?临空虚渡这样的本事,当今世上还没有一人能成。”就算是她习武多年,借助内力,rì行百里也差不多了。毕竟未达到先天真源境,长时间使用内力施展轻功,对身体损耗极大。 一行人穿过山林,绕过几道山岭,到了傍晚时分,才来到一个山谷。这山谷也有一道小溪流,被围在几个小山坡中。冥神之神道:“眼下就要到松原城了,今晚就在前方歇息,明rì一早再进城。”四女恭敬答应。杨弦却嚷嚷道:“这附近有城镇么?为何不去城里住?” 冥神之神道:“这松原城能人众多,此时城门也将关闭,你想光明正大的从城墙上跳过去吗?”言语之间,倒有几分忌惮。听此一说,杨弦心中暗想:难道这松原城里,还有你这老头惧怕的东西?他倒对这个又几分好奇心。 山谷中,有一间茅草房,是松原城外的农家,上山烧炭时搭建暂时居住的。这个季节,草木新出,也就荒废着。 好在茅草屋内设施还不算太简陋,有两张木板搭起的床,两间屋子各一张。四女带着红莲住进里屋,冥神之神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就地闭目养神,索朗也不睡在床上,找了一捆稻草,随意一铺,就滚上去呼呼睡着。只剩下杨弦孤零零的一个人,东瞧西看,然后觉得十分无趣,也不客气,自个爬上那张木床,迷迷糊糊的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弦被一泡尿给憋醒,匆匆忙忙的起床出了门。夜间山风寒冷,冻得他直打颤。这荒郊野外的,总让人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杨弦心中害怕,只能硬着头皮,吹着口哨,不时扭过头去看四周。夜sè之中,群山鬼魅般黑漆漆的,有风吹过时,树影婆娑。 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杨弦心中有鬼。正当他绑裤袋时,却觉得远处有一道人影慢慢飘来。起先他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等仔细一看,哎呀一声惊叫,差点儿就尿失禁了。那羊肠小道,果真有一道人影忽闪忽闪的朝他飘来。杨弦一声惊叫,撒腿就往茅草屋跑去,嘴里唾骂:“真他nǎinǎi的晦气。”也正是这样,昨夜半夜出来方便,被人袭击。今夜出来方便,又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 活该他倒霉透顶,半夜出来方便,却生怕被茅草屋内的几名女子听到,故意跑出五六十步外。那人影速度奇快,眼见几个呼吸间就要追上自己,杨弦大声失叫:“有鬼啊,救命啊,快救我。” 山间风声顿起,竟要把他的喊声给压制下去。杨弦yù哭无泪,只感觉脚下一软,一只干枯的手已抓住他的肩膀,身后传来沙哑难听的声音:“小娃娃这是要往哪里去呀。”这声音就如地狱饿鬼般,一股寒劲顺着那只枯瘦传来,将他整个身体麻痹。杨弦颤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出来方便的…” 那身后鬼影嘿嘿一笑,道:“小娃娃半夜出来方便,可让老衲不方便了。正好老衲一路上无人相伴,不如小娃娃你就与老衲一道去吧。” 杨弦吓得满头大汗,叫道:“我不去,我不去。”这可不得了,这鬼还是个和尚,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无伴,竟要带自己一起走,那不就死翘翘了。 身后鬼影一顿,杨弦只觉一股怪异的臭味扑面而来,颈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干巴巴的脑袋,瞪着一双眼仁只有黄豆大的眼睛。那干巴巴的脑袋,张开满是黄牙的嘴巴,吐出一股腥臭:“这可由不得你。” 杨弦要不是刚方便过,估计此刻已经要尿裤子了,他半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颗人头。可这样恐怖的印象,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即使闭上眼,也去除不了这股恐惧。那鬼影森然笑道:“小娃娃,我长得丑吗?你竟然不看我。” “不丑不丑。”杨弦急忙摇头,这鬼影是抽到极端的人物,如果惹怒他,保不定要脑袋搬家。 正当杨弦心惊胆战的猜测鬼影下一步动作,却听鬼影道:“哦,好家伙,先天真源境。” 四周空气瞬间起了变化,寒意袭来,这感觉杨弦熟悉不过。他虽不敢张口呼唤,心里却叫道:“龙儿救我。” “你这装神弄鬼的丑陋和尚,还不快快放了杨少侠。”龙儿淡淡道。 鬼影手中一紧,抓住杨弦肩头的手用劲了几分,直痛的杨弦哇哇怪叫。鬼影冷笑道:“小丫头细皮嫩肉,嘴巴倒是恶毒,老衲是世间最美的和尚,不如…你也皈依老衲门下如何?” 龙儿眉头一挑,道:“老和尚好不要脸。”杨弦在对方手上,她也不敢随便出手。借着夜sè,隐约只能看到杨弦身上附着一个干枯的人头。单凭这一手,龙儿就知道对方定是邪魔外道。她与主人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但对方路数,她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她虽然是先天真源境,刚才试图用势场去压制对方,却半点效果也没有。可想而知,此次的对手,并不简单。 鬼影yīnyīn笑道:“老和尚是不要脸,但小丫头要脸。这小娃娃是你家相公还是你家老子,老衲要带他走干你何事?” 鬼影言语yīn毒,倒叫龙儿半句话也还不上,他又说了几句,气的龙儿脸上煞白。杨弦微微颤颤道:“我不是她老子,她却要救我,你说我与她是什么关系,你说关不关她的事。” 鬼影嘿嘿道:“哈,果真如此,看来老衲遇见了一对野合的jiān夫yín妇咯,老衲的运气不错。”鬼影像是碰见世间最好玩的事,道:“小丫头,这小子无能的很,老衲只轻轻一抓就让他动弹不得。不如老衲将他一掌拍死,你跟老衲走得了。” “放肆,你敢!”龙儿怒了,手中长剑出鞘,带出一股寒气。 “哈哈,看来你果然是这小子的姘头,你道老衲不敢,老衲偏偏不如你愿。只要老衲手掌一落下,保准这小娃娃脑浆爆裂,毫无知觉,哈哈哈,啊哈哈哈。”鬼影狂笑着举起另一只枯手,作势就要打下去。 “老头,老头你还不来救我。”情急之下,杨弦手舞足蹈,连嗓子眼都要被喊掉了。只听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茅草屋内shè出一团黑影直奔杨弦而来。那鬼影哼的一声,似乎有所忌讳,抓在杨弦肩上的手一松,在虚空中一抓,一道黄气与黑气相抵。那团黑气中,裹着数十根稻草,如离弦之箭,即使遇上黄气阻挡,去势依旧不减。两团气体在空中相交,杨弦却感觉身体一轻,已被一道幻影抓在手中,瞬间飘出十几步。 鬼影双掌齐出,轰的一声,一黄一黑两团气体瞬间爆出,消散无踪。 “嘿嘿,冥神之神,幽冥黄泉,果然非同凡响。”鬼影冷笑道。 那道将杨弦救走的幻影,正是冥神之神。他将杨弦带到身后,黑sè斗篷随风舞动,他上前一步,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一股比黑夜更为黑暗之气,将地上的尘土激扬爆开。一股无形之气,从他身上汹涌而出。这已不单单是势场那么简单,这股黑气,只是袭向鬼影一人。即使是先天真源境后期巅峰的势出归一,也不如这股气势之万一。 “摩云崖,也成为西蒙国的犬牙了么?”冥神之神藐视道。 PS:慕容需要大家的支持。大家给点推荐吧,谢谢。 第三十六章 天人之战 - 江南剑侠录 - 云曦慕容 () 鬼影本来就苍白的脸sè,听对方这么一说,显得更加难看,他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既不是中原武林人士,也不是大夏人,我效命于西蒙国君,又有何不对?” 西蒙国无论是疆土,还是武力,都强大于大夏。但毕竟是西陲之地,物产稀少,西蒙国各路部落,只能依靠放牧牛羊,驯养马匹,再与大夏,或者边境小国交换生活必须物品。时间久了,西蒙国所养牲畜,已不能维持较多人的生计,随即各处爆发掠夺战争,几十年间,周遭小国、部落几乎都被吞并。 西蒙国愈加强大,再次对大夏虎视眈眈。至永威皇帝起,西蒙国对大夏边境进行侵略,直至现今,所发生大小战争不下百次。 冥神之神将袖子一甩,道:“你多摩西也算是个人物,何须找那么多理由?” 杨弦听两人对话,暗忖:原来这怪物是与这小妞一道的。任他再傻,也多少能猜到几分,也难怪,天下间怎么会有运气这样差的人。这怪物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的。 多摩西嘿嘿怪笑:“论说词,我定不是你黄泉老鬼的对手。但武功嘛…听闻你是大夏第一,我倒想试试。” “昨夜在客栈之外的人,是你吧?”冥神之神问道。 “正是老衲,你一定想知道,为何我昨夜不出手?嘿嘿,我知道黄泉老鬼你要前往何处,届时我再找一处好地方,胜算也大些。”多摩西咧牙一笑,十分狡猾。 冥神之神眉头一凝,道:“看来今夜,你是信心十足了。” 一旁的龙儿此时神情一紧,轻声道:“主人…” 冥神之神将手一摆,示意她不必多说,随后他向前踏了一步,静静的站在那儿。四周安静的连虫鸣声也听不到,四女虽想出手,但见这情形,就算自己出手,也只是平添乱。 杨弦轻声对身旁的龙儿道:“这怪物好猖狂,老头要教训他吗?”龙儿举手示意他禁声,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将杨弦袖子一拉,足足退后十几步之远。虽然离了那么远,但龙儿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杨弦的袖子。 “势出归一也不过如此而已,看来黄泉老鬼也不过如此。”多摩西yīnyīn一笑,右手一举,中指一曲在掌,随后双手做了同样的手势,合二为一,形一座尖顶法座。这一手,是他绝技之一的摩云指。万云归一,摩云教恶煞法相,双手一合于头顶,一合于胸,一合于腹中。多摩西一声暴喝,变见一道巨大的黄影从他手掌中疾shè而出。 这道黄影由小至大,到最后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指,直袭冥神之神。黑暗之中,黄影如电,连在冥神之神后的众人也感到一股炙热之气,让人窒息。杨弦一下忍受不住,脚一软,竟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冥神之神不慌不忙,双掌一合,露出两道手指,瞬间从体内暴起一股黑气,这股比黑夜更加黑暗之气,如同一个巨拳,将那黄气一击击碎。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冥神之神所在之处,轰的留下一团黑气,便听多摩西叫道:“来去无形,幽冥神功。”话音刚落,就向虚空连点数十指,每点一下,就shè出一道黄气。黄气才去两尺,立即化为无影无踪。 多摩西嘿嘿一笑,身体向后直弹出去。虚空中现出一团黑气,紧追不舍。冥神之神竟然已经可以做到身形瞬息的地步,好在多摩西也不是等闲之辈,否则刚才就要吃大亏了。 “哇,好强…”杨弦勉强撑起身子,刚才他只听到一声响,冥神之神就凭空消失,只留下原地一团黑气。要不是之后多摩西的反应,还以为冥神之神被多摩西一招就打的身形俱灭了。 现在只能看见一团黄影在前面飞驰,后面一团黑影紧跟其后。不时两团影子发出闷响,噼里啪啦。杨弦身无武功,能看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错了。 两团影子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直教人眼花缭乱。 冥神之神成名多年,所修习的‘幽冥神功’乃是武学至宝,听这名字,一般人会以为是邪门歪道之法,其实不然。幽冥是形容这套功法无穷无尽,让人难以琢磨。此功法与一般武学不同,其要义是聚气三分,散气七分。只要你用三分内劲,就能发出七分的威力。这样让人琢磨不透的武功,着实能让对手吃不少亏。幽冥神功练到极致,就能聚气成形,无孔不入,无坚不摧。看这冥神之神已能聚气随意变化,或攻或守,谈笑间尽是杀人的招式,可见他已达巅峰之境。 世间武功,练到极致,便是无招胜有招了。怪不得刚才冥神之神一出现,所发出的威势,却不是势气,而是本身幽冥神功无招之法。势气,可影响对方的六识,从而使对方体内内劲混乱,伤敌无形。却不能像武功发出的攻击一般,使人神形俱伤。 多摩西凌空一跃,身体飞出悬崖三丈外,身形一卷一张,便见崖边草木横飞,随后突然出现数十道黄sè的气刀,向冥神之神笼罩过去。这每一道气刀,长约五六尺,所到之处,山石尽破,十分毒辣。 冥神之神聚气成球,身体周遭形成一个圆鼓鼓的黑sè气罩,气罩之外,似乎有无数道蓝sè的闪电缠绕飞舞。“雕虫小技。”冥神之神冷笑。那数十道气刀,撞击在气罩上,发出兹兹的声音,消散无影无踪。 就算杨弦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样强悍的武功。多摩西发出的数十道气刀,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jīng钢铁骨也要被撕的粉碎。而冥神之神却单凭内劲所发出的气罩,就将此招破去。 见一招不成,多摩西一声怪叫,人在半空中,双脚临空一蹬,人形成指,直击而来。这一势乃是人气和一的招式。如果一击不中,就只能血肉相搏。冥神之神刚才那个气罩,与天绝寺的‘七级浮屠’相似,全凭内劲相抵,耗损极大。纵然他早已突破先天真源境,可一招祭出,一时半会也难以再次抵挡多摩西的强招。 多摩西这一招,乃是枯沙神功中的‘风眼锤’,人未至,其指间一丈之外,已是劲气凝结之处。既然名为风眼,其专攻之处空旷旷,指间一尺外,却劲力如刀。就像是一个大钟从天而降,被钟罩住之人,耳鼻眼口立时会被封闭,体内劲气受到压迫,从里至外受到伤害。而被大钟边沿打到,必定要血肉横飞。这一招yīn险毒辣,不知有多少成名高手死在‘风眼锤’之下。这指,却只是迷惑之意。 冥神之神握拳在胸,一个弓步向前,一团黑气自掌心汹涌而出,瞬间形成一把七尺大剑。聚势成形,气势同出。冥神之神之势气,是一把大剑。这把大剑虽是虚影,但其中包含无比强大的内劲。这把大剑,比任何实体的剑更加有威力。 气劲如弓! 这把大剑迅速闪电般刺出,直击空中的多摩西。两道招式相击,僵持两个呼吸,那把大剑像岩石一般从剑尖处慢慢脱落。多摩西心中一喜:冥神之神不过如此。正当他心中轻视,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虚影大剑脱落至一半,任他再添两分劲力,也无法再前行。多摩西暗叫:不好。 噗咻。大剑之中,一把两尺长剑破空飞来。多摩西闪避不及,在半空中被一击即中,从空中跌落下来。 那道两尺长剑,足足往空中飞了十来丈,才缓缓消散。 冥神之神将袖子一甩,冷冷道:“中原武学,岂是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料想。”多摩西不知用何种方法,从崖下跳了上来。他那枯瘦的脑袋顶山,有一道血痕,血液顺着额头慢慢流下,将他半个身体都要染红了。原来刚才那一剑,并没有要了他的xìng命。只是将他的头顶削掉一条皮。 “嘿,嘿嘿,幽冥神功。”多摩西怪笑道:“我纵横西域,未曾败过,今rì你所赐,我来rì,嘿嘿,定当十倍俸还。” 冥神之神背对着他,淡淡道:“我若不是答应过别人不再杀生,今rì就是你的死期。”他深叹一口气,虽然这个誓言,他已违背。但多摩西,还不值得他去杀。 多摩西脸sèyīn冷,看了看远处的几人,才道:“那女子是西蒙国公主,我此次要保她周全。我虽只差了你几分,但她是穆朗上贤师的爱徒,如果有所不测,想必你也不愿看到上贤师他老人家亲自前来大夏。” 多摩西心中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冥神之神的对手。幽冥神功虽强,却不是冥神之神最强的武学。这世上,有比至尊武学更加强大之物。而此物,天下间只有七样,冥神之神恰好拥有。而且,他是迄今数百年间,此物掌控者中,能做到完全符合之人。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在多摩西心中无比强大和崇敬的上贤师,也是一生无缘拥有的。 或许,自己连让他祭出那件物事的资格也没有吧。多摩西尽管无比狂热,尽管虚伪,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许自知之明。如果说世间先天境界者有三百人,他自信可以排到前一百位,但冥神之神,多摩西无法想象,除了上贤师,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穆朗啊…呵,你可以将她带走。”冥神之神道。他望着空寂的远山,若有所思。 那位西蒙国的上贤师,是他这辈子唯一最想杀却不能杀的人。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