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三十二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二年大事记 十四日丙午(1767年7月9日) 前已拨银三百万两解滇为军需之用,至是复令户部再拨银三百万两运赴该省。 七月初九日辛未(8月3日) 谕军机大臣等,将来缅甸平定之后,自难设立郡县,莫若量各城大小,分置土司,可不致滋生事端,亦众建而少其力之意。 十九日辛巳8月13日 庄有恭病逝,调崔应阶为福建巡抚,以东河总督李清时为山东巡抚,稽璜为东河总督。 二十日壬午8月1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本月二十六日抵达避暑山庄,驻山庄至八月十五日。 是月,云南提督杨宁与贵州提督谭五格对调。 润七月初九日庚子9月1日 为防止州县官借公务为名进省遏见上司营私,特规定嗣后州县官概不许托故赴省,扣展公出日期。如有必须檄调到省者,该督抚将应扣展之故于年终汇奏一次,交部查核。 十七日戊申9月9日 伊犁将军阿桂奏称,伊犁地方驻防满州、锡伯等携眷官兵及屯田**将及二万户,屯田、修城之绿营兵,效力赎罪及发遣人犯亦有数千名之多,请于同知之外,于惠远城、绥定城各设巡检一员,以资弹压。得旨准行。 二十三日甲寅9月15日 原大学士、总督杨应琚赐令自杀。 是月,缅兵越小猛仑江后,防守九龙江之普洱镇总兵德保闻讯逃遁。后德保解军前正法。 八月十六日丁丑10月8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山庄。 二十三日甲申10月15日 河南学政周曰赞奏称涉县生员郭良肱递有呈词一纸,狂侼不法,又查出该生亲笔圈书两本,语虽论古,内含讥讽。及乾隆帝亲阅所呈亲笔书,则以为不过泛词论古,并无侼逆讥讽之语,后将周曰赞交部议处,解任。 二十四日乙酉10月16日 以钟音代王检为广东巡抚 九月十二日葵卯11月3日 自本日起乾隆帝对本年秋审官犯、服制重犯及各省情实罪犯依次作最后一次覆堪,至十月十三日结束。本年秋审共处决五百二十七人,停决一百零三人。 十三日甲辰11月4日 清兵分三路于九月内克期进剿,一路由明瑞统领,由木邦前进;一路由额尔景额、谭五格统领,由猛密前进;一路令领队大臣观音保统领,由山前进直捣贼巢阿瓦。 十八日已酉11月9日 军机大臣议准,因伊犁易换哈萨克马匹为数渐多,于牧场内选两千匹送乌鲁木齐等处。嗣后将盈余马匹,递次充补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省缺额。 二十四日乙卯11月15日 征缅大军原定本日分路出师,会大雨,三昼夜不绝,人马具立泥泞中,粮草尽湿。 十月二十日庚辰12月10日 授明瑞将军名号,仍管理总督事务。 二十一日辛巳12月11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三十四人,停决十九人。 二十七日丁亥12月17日 更定绿营世职不准世袭罔替旧例。 是月,明瑞一路出宛顶,于月底抵木邦,缅兵先已弃城而遁。 十一月初六日丙申12月26日 刑部议准,将《秋审条例》及节年改定条款分类印刷,通行各省问刑衙门遵守。 十一日辛丑12月31日 额尔景额领军至老官屯,连日不能克,旋染瘴身故,改授额尔登额为参赞大臣。 十八日戊申1768年1月7日 闽浙总督苏昌、浙江巡抚熊学鹏奏报齐周华逆词案。 二十二日壬子1月11日 召范时绶来京,命鄂宝调补湖北巡抚,良卿署理贵州巡抚。 三十日庚申1月19日 明瑞率清军与缅兵大战于蛮结。 十二月初二日壬戌1月21日 清军蛮结大捷。捷闻,乾隆帝授明瑞一等诚嘉毅勇公,赏给黄带,红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初四日甲子1月23日 以原任侍郎齐召南为逆犯齐周华跋《台岳游记》,命来京候旨。 十三日葵酉2月1日 命刑部侍郎四达驰驿前往山西,会同巡抚彰宝查审河东盐政达色勒派盐商、需索馈送案。 十五日乙亥2月3日 江西庐陵县民吴君尚勾引西洋人行教一案,经两广总督李侍尧审理,刑部覆议,结案。 十六日丙子2月4日 湖南学政卢文弘奏陈,“州县官责处生员,应申报学臣”,“民人控士子令教官接受传讯”等。乾隆帝降旨申饬,令其立即撤回,交部严议。 是月,明瑞一路自蛮结进至隔弄山,接近天生桥渡口。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乾隆三十三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三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辛卯2月19日 明瑞后路重要台站锡伯桥告急。 初八日丁酉2月25日 乾隆帝获悉明瑞一路已离开宋寨,现往猛密进兵,恐其悬军深入,严旨催参赞大臣额勒登额速从旱塔起程,前往接应明瑞。 初十日已亥2月27日 明瑞外援即绝,前途又为缅兵所遏,乃取道大山土司欲回木邦,途中因闻木邦被围,即于是日改向宛城前进,又有蛮化大捷。 本日,《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告成。 十一日庚子2月28日 调彰宝为山东巡抚,以苏尔德为山西巡抚。 十八日丁未3月6日 木邦失守。参赞大臣珠鲁哪自刎,明瑞后路被缅兵彻底切断。 本日,以额勒登额不能胜任参赞,受协办大学士阿里衮为参赞大臣,驰往云南办理军务。 本日,广西巡抚宋邦绥奏称,原御使、道员谢济世所赐齐周华《添髯记》叙内有侼逆之词,于其家抄得《梅庄杂著》一书又多有怨悱狂侼之处,请按律办理。乾隆帝据奏指示,此人已死,何必追究。 本日,以福建巡抚崔应阶为闽浙总督,富尼汉为福建巡抚。 十九日戊申3月7日 乾隆帝获悉锡伯桥等处台站失守后,谕军机大臣,朕始派将军、大臣分路进讨,特欲扬****兵威,使贼知惧,并非必欲破阿瓦城也。 二十五日甲寅3月13日 陕西按察使秦勇均奏称,州县耗财最甚者,莫如衙署演戏一事。乾隆帝以此事殊属琐细,不予置议。 二月初三日辛酉3月20日 江苏山阳县民柴世进疯疾发作,向两淮盐运衙门投递红贴、字纸,巡抚明德以其造作逆词,奏请凌迟处死。乾隆帝命将该犯即行杖毙。 初八日丙寅3月25日 明发上谕,向全国宣示用兵缅甸始末,说明原无用兵缅甸之意,因刘藻、杨应琚一误再误,不得已命明瑞往藏其事,然其时蔑视缅酋,未为深思远计,朕“不得不引为己过”。 十一日已巳3月28日 明瑞兵败自缢,征缅第三役以惨败告终。 二十八日丙戌4月14日 获悉明瑞受伤身殪,乾隆帝即授大学士傅恒为经略,阿里衮、阿桂为副将军,舒赫德为参赞大臣,并命鄂宁补授云贵总督,调明德为云南巡抚。 本日以福隆安为兵部尚书,命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本日,调彰宝为江苏巡抚,富汉尼为山东巡抚,鄂宝为福建巡抚,以程焘为湖北巡抚,永德为浙江巡抚。 三十日戊子4月17日 前于顺治九年封关帝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至是加封“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 初四日壬辰4月20日 销毁李绂诗文书板。 初七日乙未4月23日 拣选叶尔羌、和田精壮回人三百五十户前往伊犁屯田。 十四日壬寅4月30日 京察届期,傅恒、尹继善、刘统勋、陈宏谋奉旨交部议叙,在京部院三品以上官及各省督抚分别议叙、留职、休致有差。广西巡抚宋邦绥来京补授兵部侍郎。 十七日乙巳5月3日 调鄂宝为广西巡抚,钟音为福建巡抚,良卿为广东巡抚,以钱度为贵州巡抚。寻命良卿仍留任黥抚之任,由钱度调补广东巡抚。 二十一日已酉5月7日 云南巡抚鄂宁奏准驰滇铜开厂限地之禁。得旨如所议行。 四月初四日辛酉5月19日 云贵总督鄂宁奏准滇铜加价。得旨准行。 初五日壬戌5月20日 漳莆县杜地方有奸匪卢茂领导抗清起事。 十九日丙子6月3日 参赞大臣舒赫德、总督鄂宁密陈军前实在情形。 二十日丁丑6月4日 致死华人的葡萄牙士兵安东尼在澳门被绞决。 二十七日甲申6月11日 命将原参赞大臣额勒登额凌迟处死,原提督谭五格处斩。 五月十一日戊戌6月25日 御史蒋曰纶奏陈,内阁中书前由举人、进士考试补用,乾隆二十六年改于会试落卷中择优引见补用,而内阁中书外升同知,内升内阁侍读及各部主事,其官阶在主事之下,知县之上,考取此官不过一论一诗,得之太易,请嗣后每科新进士除庶吉士、主事、知县三项分用外,加添中书一项,遇有中书缺出补用。得旨,此奏似属可行,该部议奏。 十四日辛丑6月28日 命副将军阿里衮拣选精壮奋勇满州、厄鲁特兵二千名,乘缅甸不备冲入其境,以为牵制之策,但不可深入。如能办,则本年、明年皆办。 是月,阿里衮、明德奏报在征缅之役开始至本年五月二十三日,计阵亡官四十四员,马步兵一千六百九十一名;伤亡官一员,马步兵一百四十五名;在军营及在途瘴故官三十员,马步兵一千八百二十名;被俘官十五名,马步兵一千四百九十一名。 六月初四日庚申7月17日 缅甸有意罢兵,被乾隆帝坚拒。 本日,命舒赫德以都统衔前往乌什更换永贵。 本日,御史张光宪奏请设立大姓族长。 初七日葵亥7月20日 两淮盐引案发。 十二日戊辰7月25日 民间喧传有人偷割发辩、衣襟等物,以为建桥厌胜之用,谣言开始于浙江一带,渐及山东地面。乾隆帝获悉之后以为此事荒诞,令各该督抚严查缉拿,重治其罪。轰动一时的割辩案由此而发端。 十六日壬申7月29日 山东巡抚富尼汉奏称,五月间闻省城济南有剪人辩发,人即昏迷之事,现已拿获匪犯二人,一为蔡廷章,一为勒贯子。 二十三日已卯8月5日 鄂宁奉召入京,乾隆帝令其就如何与舒赫德商议“招致缅匪投诚”一事加以面询。 本日,据方观承奏,景州境内被割发辩民人孟士会、夏葛白竟将发辩全行剃去,未致受伤,并用药煎洗,可解其毒。乾隆帝以为割辩之风渐及直隶,且一经被剪,即将发辩全行剃去,此事不无暗通匪党情事,即命将孟夏二人等解京交军机大臣询问。 二十五日辛巳8月7日 彰宝、尤拔世奏报查办两淮提引案情形。 二十六日壬午8月8日 鄂宁降补福建巡抚,以阿桂补授云贵总督。钟音仍留广东巡抚之任,钱度补授广西巡抚。 七月处二日丁亥8月13日 命传谕两广总督李侍尧查询瑆罗近日实在情形。 初八日葵巳8月19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本日,闻湖北省亦有割辩之事,遂命总督定长据实奏闻。 本日,据山东巡抚富尼汉奏称,查抄卢见曾原籍家产,仅有钱数十千,并无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 十一日丙申8月22日 两江总督高晋覆奏查办割辩案称,山东查获割辩案犯所供为首僧人玉石住居宿州一事,不过传自讹言,江省并无其事。乾隆帝以其希图回护前失,命传旨严行申斥。 十八日葵卯8月29日 因山东最早查获的割辩案线索迷失,乾隆帝命将蔡廷章、勒贯子二犯解赴热河行在质审。 十九日甲辰8月30日 据闻近日京师传有山西异虫飞噬伤人,甚至绘画图状,转相传播,乾隆帝谕示留京办事大臣刘统勋等,此事与查办剪辩之案不同,彼则不宜妄听伪谣,此则急宜廓除诡诞。 二十日乙巳8月31日 阿思哈奏称,河南汤阴县地方拿获奸僧海印偷剪民人发辩。 二十一日丙午9月1日 乾隆帝闻京城工部某笔贴式亦被割去发辩,认为事态日趋严重,即命刘统勋等将现在办理情形迅速具奏。 二十四日已酉9月4日 就查办割辩案谕示刘统勋等,此事所系重大,断不可略嫌絮烦。 二十六日辛亥9月6日 苏抚彰宝奏称,安东县拿获刘五一名。供称,沐阳县开药店的魏胡子教令剪辩一根,许钱一百五十文。 八月初一日丙辰9月11日 主持审理两淮提引案的江苏巡抚彰宝及尤拔世二次上奏审理该案的实际进度情形。 初三日戊午9月13日 山西安邑县生员张廷瑞赴都察院控告其叔张如岩写作逆诗二首。 十二日丁卯9月22日 命恢复恰克图对俄通商。 十六日辛未9月26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 十七日壬申9月27日 方观承病逝,以杨廷璋为直隶总督。 二十五日庚辰10月5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本年六月间传闻有奸匪潜入闽省割辩之语,但至今尚无实据。 九月初一日丙戌10月11日 两淮盐政尤拔世奏请预提已丑纲淮南引目二十万道,以济民食。 初九日甲午10月19日 获悉新疆昌吉屯田遣犯暴动杀官,乾隆帝谕示温福,将起意为首之人及杀害通判赫尔喜、把总马维国者凌迟处死。 初十日乙未10月20日 署云贵总督阿里衮、云南巡抚明德奏准变更铜厂管理体制。 本日,原总理铜厂事务的粮储道罗源浩因积欠铜本革职追赔。 十二日丁酉10月22日 各省应入秋审官犯向来俱于各州县收禁,至是改为在按察司狱内监禁,勾决本到时,全行绑赴刑场,令按察使监视行刑。 十三日戊戌10月23日 两淮提引案内,原任盐政高恒,普福以侵蚀盐引余息,拟斩候;为高恒置办贡物的商人顾廖怀拟绞候。 十七日壬寅10月27日 浙江永德奏报杭州北新关破获罗教案。 二十一日丙午10月31日 河南巡抚阿思哈奏报查办收元教案。 二十三日戊申11月2日 停止查办割辩案 十月初七日辛酉11月15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报台湾冈山积匪黄教竖旗滋事,经官兵追拿,业已逃窜。 十三日丁卯11月21日 御史鲁赞元奏请申禁州县滥应上司之供应。 十四日戊辰11月22日 据副将军阿里衮奏称,被俘至阿瓦的守备程辙遣人具禀副僵局,有瑆罗欲图恢复之语。 十五日已巳11月23日 本年夏间,因黄河水势盛涨,洪泽湖清口收束太迟,及至秋月,湖水上涨又未能及时展拓,致使清口黄水倒漾,有碍漕运,漕督杨锡绂奏闻。乾隆帝命大学士刘统勋前往江南酌定清江疏浚事宜。 十七日辛未11月25日 广西巡抚钱度办理贺县疏纵逃军一案,请宽知县郑栩中罪,又奉旨定学政供应夫船事例拟从宽预备。 二十七日辛巳12月5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十一人,停决官犯、常犯二十五人。 十一月初一日乙酉12月9日 因兵部议处总兵德兴一案办理错误,乾隆帝特谕,因公者事虽重大,其情实轻;因私者事虽细微,其情实重。嗣后吏部、兵部议处文武各员,一以公罪,私罪为断。 十九日葵卯1月6日 江苏江阴县乡民因灾闹赈,哄入县署,毁坏公案。乾隆帝指示巡抚彰宝从重办理,即在事为从之犯,虽不至尽行正法,亦当遣发伊犁、乌鲁木齐等处。 十二月初一日乙卯1月8日 漕运总督杨锡绂病故,寻以梁焘鸿暂署漕督。 初四日戊午1月11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简单分别奏报,盘获汀州民人傅元喜身带旗信逆词,现已拿获逆犯十一名。 初五日已未1月12日 富尼汉、程焘办理割辩案滥加刑拷,累及无辜,分别以布政使降补。 初八日壬戌1月15日 江苏巡抚彰宝、两淮盐政尤拔世遵旨议奏两淮盐政办贡章程。 十一日乙丑1月18日 湖广总督定长病故,以吴达善调补。 是月,海兰察等深入缅境焚掠。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乾隆三十四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四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日丙戌2月8日 以本年大兵征缅在即,全行豁免云南省兵行所过之地及永昌、腾越、普洱三府州地丁钱粮,其非经过地方豁免十分之五。湖北、湖南、贵州三省兵行经过之地豁免十分之三。 初六日庚寅2月12日 因上年缅甸未遣其大头人前来,且书词多不恭顺,副将军阿里衮、阿桂所办又不称上旨,乾隆帝拟遣大学士、经略傅恒前往总理。 十三日丁酉2月19日 为准备水陆两路进剿缅甸,特命于福建水师内拣选二千名,由总兵叶相德率领,务于本年七月间到达云南前线。 本日,提督吴必达渡台后,台湾黄教反清斗争仍未扑灭,为此乾隆帝谕示:今即交吴必达专办此事,且添调水陆官兵,现在兵力不为不多,自应速即设法搜擒,务期首伙各犯,早就戈获。 二十四日戊申3月2日 命尚书官保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十五日已酉3月3日 巡抚鄂宁奏参吴必达未能实力督剿台湾黄教反清起事,乾隆帝命传旨严行申斥吴必达,并谕:贼匪仅二三百人,而前后所调官兵,多至数十倍,何难克期剿捕? 二十六日庚戌3月4日 各省学政养廉原额多寡不等,至是更定为:直隶、江苏、安徽、陕西、甘肃、山东、山西、福建、云南、河南、广东、浙江俱为四千两,湖南三千六百两,广西、四川、贵州、湖北俱为三千二百两。 二月初一日甲寅3月8日 乾隆三十二年发帑二十余万重修太学、文庙,至是落成。 十一日甲子3月18日 安徽巡抚冯衿题参颖州知府史鲁璠纵庇劣员、太和知县郭世谊荡检不职。乾隆帝据题将郭世谊、史鲁璠革职究审。 本日,以冯衿不能及早查参史鲁璠等,令其解任,听候部议。安徽巡抚员缺命富尼汉补授。 十六日已巳3月23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风闻黄教等“近又窜入南路,现斥分路堵截。” 二十一日甲戌3月28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自京师起程前往云南,乾隆帝御殿赐宴,为之送行。 是月,直隶总督杨廷璋破获宏阳教复荫案件。 三月初二日乙酉4月8日 命伊犁将军伊勒图前往云南军营办理军务。 二十三日丙午4月29日 彰宝丁忧,以明德降补江苏巡抚,仍命阿桂暂行署理云贵总督。 二十九日壬子5月5日 黄教在诸罗山内官材垅被清军围获,其时黄教已负重伤,抬至军营,旋即身亡。 四月初一日癸丑5月6日 巡抚鄂宁奏报福建古田县民萧日安等结盟制旗,图谋抢劫仓库。 初七日已未5月12日 鄂宁因前任云贵总督时将缅兵窜入内地一事匿不上闻,被革职。以温福为福建巡抚。 二十日壬申5月25日 傅恒、阿桂、阿里衮会奏进剿缅甸各项军务。 二十四日丙子5月29日 乾隆帝亲定本科三鼎甲:状元陈初哲,榜眼徐天柱,探花陈嗣龙。 二十九日辛巳6月3日 明发谕旨,宣示“不得不用兵进剿”缅甸的原因。 五月初十日辛卯6月13日 新科进士朝考,乾隆帝阅进呈各卷时,疑有关节,特命军机大臣等覆阅。 六月初六日丙辰7月8日 明发谕旨,查禁钱谦益所著《初学集》、《有学集》。 十一日辛酉7月13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奏报,提督哈国兴察看铜壁关外野牛坝地方树木甚多,内有昼南、夜槐二种尤适用于造船,现已砍伐近两千株,每日督工赶造船只,且该处气候甚好,并无疾病。 十五日已丑7月17日 以傅显代梁焘鸿为漕运总督。 十九日已巳7月21日 命原任广西按察使袁守侗仍在军机处司员行走。 二十日庚午7月22日 因内务府广储司现在积存银两既多,命拨银一百万两交户部存储。 二十四日甲戌7月26日 傅恒奏报,本月初五日铸成大炮一位,重二千余斤。得旨:“欣慰览之。” 是月上旬,长江中下游一带连日大雨,诸水涨溢。 七月初八日戊子8月9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十五日乙未8月16日 提督哈国兴统领头二起兵前往嘎鸠。 十九日乙亥8月20日 以海明为江西巡抚,梁国治为湖北巡抚。 二十日庚子8月21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和副将军阿里衮、阿桂率兵自腾越启程,对缅战争第四阶段开始。 二十五日乙巳8月26日 命副都统常在前赴西藏,更换驻藏副都统托云来京。 八月初四日癸丑9月3日 傅恒至嘎鸠。 十六日乙丑9月15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山庄。 二十七日丙子9月26日 傅恒抵猛冲。 二十九日戊寅9月28日 命高晋密谕致仕在籍的沈德潜、钱陈群遵旨缴出家藏《初学集》、《有学集》。 九月初七日丙戊10月6日 著名诗人沈德潜卒。 十一日庚寅10月10日 贵州巡抚良卿参奏威宁州知州刘知标发运铅斤,短缺百数十万斤,挨查多无着落。乾隆帝命将刘标革职拿问,交良清严行审究。 十四日癸巳10月13日 从本日起,乾隆帝对本年秋审官犯、服制重犯及各省情实罪犯依次作最后一次勘探,至十月二十六日结束。 二十日已亥10月19日 乾隆帝获悉傅恒已抵猛拱,而猛拱之人已先避走,其地仅留空寨,遂命传谕傅恒立即前赴蛮暮,与阿桂会合,分路攻取老官屯。 二十二日辛丑 本月十六日乾隆帝奉皇太后自避暑山庄回銮,至是还京师。本年秋狩木兰结束。 二十三日壬寅10月22日 特派大学士刘统勋等驰驿前往山东,会同东河总督及山东巡抚,详悉筹议挑浚运河一事。 二十七日丙午10月26日 署云南巡抚彰宝陈请以官备油米薪炭贷给厂民,调剂滇铜生产。 十月初一日已酉10月29日 傅恒等抵达新街西岸驻扎,阿桂等先已于东岸扎营,连同阿里衮所率江中水师,征缅三路清军遂会于新街。 初五日癸卯11月2日 钦天监奏称,慧星再见于西南,而光照东北。 初七日乙卯11月4日 以阿思哈未能办妥军需粮马,命革去总督。云贵总督命彰宝署理,云南巡抚命明德署理。以永德调补江苏巡抚。 初十日戊午11月7日 清军击败缅兵进攻,克新街。 十四日壬戌11月11日 命刑部侍郎钱惟城即速驰往贵州,会同湖广总督吴达善查办巡抚良卿、臬司高积被空婪赃枉一事。 十六日甲子11月13日 以阿桂在军营诸事畏怯,命革去副将军,在参赞大臣上行走。伊勒图授为副将军,猛密一路即令其统兵前往。 十九日丁卯11月16日 协办大学士、副将军阿里衮以疮甚卒于舟次,帝悉即命阿桂仍为副将军,阿里衮所遗副将军员缺,令伊勒图补授。 二十一日已巳11月18日 明发上谕,重申雍正帝不准外官畜养优伶的禁令。 二十二日庚午11月19日 清军大举进攻老官屯,未克。 二十五日癸酉11月22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流寓台湾闽人约数十万,粤人约十余万,而渡台者仍源源不断,现正严加稽查。 二十七日乙亥11月24日 降旨重申禁令:凡八旗王公所属人员现居外任职官因事来京者,概不许到本管王公门下遏见,以防结纳逢迎。 十一月初五日癸卯12月2日 定御门听政日接收奏章。 初六日甲申12月3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十九人,停决二十三人。 初七日乙酉12月4日 乾隆帝据傅恒所奏全力攻剿老官屯缅兵木寨的奏报后,命传谕傅恒,此旨到时,若已破老官屯当乘胜前驱;倘缅兵仍全力固守,则已相持月余,势必难克,又何能深入阿瓦?况前途瘴厉更甚,我兵恐不能支,自应寻觅一屯驻处所,或遣人往谕缅匪投诚,或已获大捷,奉旨撤兵之言,宣示于众,即可筹划旋师。 初十日戊子12月7日 中缅双方就议和一事开始接触。 十六日甲午12月13日 缅方主将回复同意傅恒提出的全部条件,但要求赏给蛮暮、木邦土司,为哈国兴所拒。竖日,双方将领公同定立字据,正式罢兵。 十八日丙申12月15日 乾隆帝接阅傅恒关于在老官屯连日激战的奏报,令遵旨即行撤兵,并命傅恒驰驿即速回京,将善后事宜交阿桂筹办。 二十一日已亥12月18日 阿桂尽撤老官屯之兵。征缅第四役中止,持续四年之久的对缅战争亦至此结束。 二十九日丁未12月26日 乾隆帝获悉傅恒奏请撤兵及奏请治罪之后,特明发上谕,宣示对缅战争暂且完局。 十二月初三日辛亥12月30日 调广西巡抚宫兆麟为湖南巡抚,以德保为广东巡抚,陈辉祖为广西巡抚。 十四日壬戌1770年1月10日 降旨逐条驳斥御史鲁赞元所上条陈。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乾隆三十五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五年大事记 正月初一日已卯1月27日 普免直省应征钱粮,为此降谕。 初二日庚辰1月28日 命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来年三月举行恩科会试。 初五日癸卯1月31日 命各省督抚,遇本省豁免钱粮之年,遍行劝谕各业户等,照应免粮银十分之四,令佃户准值减祖。 二十八日丙午2月23日 《平定准噶尔方略》告成。 二月初二日已酉2月26日 命将原任贵州巡抚良卿于该省即行正法。 初四日辛亥2月28日 福建巡抚温福奏称,本年正月拿获漳莆县民蔡乌强,搜获红9扎付一方,上书大明二字,中书大总镇。 十三日庚申3月9日 由于良卿贪婪、刘标亏帑之案非科道言官所举发,故乾隆帝命传集科道,降旨通行申斥。 二十五日壬申3月21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奏准,滇省绿营共裁官六十四员,兵丁七千四百二十九名。 三月初四日辛巳3月30日 命喀宁阿来京侯旨,以宫兆麟调补贵州巡抚,吴达善兼署湖南巡抚。寻以德福署湖南巡抚。 初五日壬午3月31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谒陵、巡幸天津,至本月二十六日还京。 初六日癸未4月1日 以缅甸未能如约奉表进贡,命副将军阿桂、总督彰宝派员前往缅甸递送檄谕。 初十日丁亥4月5日 阿桂奏准,将先后投诚的木邦土司线瓮团、蛮暮土司瑞团等迁往内地安置。 十九日丙申4月14日 乾隆帝驻天津行宫,自云南还京的经略、大学士傅恒前往请罪。其时傅恒已病入高肓。 二十一日戊戌4月16日 召富尼汉来京,以永德调补河南巡抚,江苏巡抚令萨载署理。 四月十八日乙丑5月13日 山西凤台县民聂全等赴京呈请照直省热河等处例,开凿煤矿纳税,被工部驳斥。 二十七日甲戌5月22日 云贵总督彰宝奏请停止各省采买滇铜,奉旨不准行。 五月初一日丁丑5月25日 清信使苏尔相等被拘禁于老官屯。 初六日报壬午5月30日 军机章京刘秉恬升任副都御使,奉旨命仍在军机处行走。 初八日甲申6月1日 守备承德先已出天主教,并将家中所供图像等物销毁。至是查处承德并未出教,命将其革职,销去旗籍。 二十二日戊戌6月15日 缅甸未如约入贡,送还内地之人,下旨谴阿桂。 二十六日壬寅6月19日 总督吴达善、巡抚宫兆麟奏报贵州古州党堆寨苗人聚众不法,抗拒兵役,即前往剿捕。 润五月初九日甲寅7月1日 因军机处满州大臣人少,命福建巡抚温福来京入军机处。 十一日丙辰7月3日 乾隆帝六十诞辰在即,为此特谕除在京大学士、尚书、都统和各督抚外,外省提、镇、学政、藩臬及在京侍郎、副都统以下不必进呈贡物。 二十五日庚午7月17日 乾隆帝预定来年皇太后前往泰山寺庙进香,两淮盐商闻讯表示愿照本年巡幸天津之例,在泰安府点缀段落。 六月初六日庚辰7月27日 从云南撤兵时,八旗官兵典买当地幼童四百十四名,乾隆帝据此命嗣后凡奉差兵丁不得似此私行典买,著为令,此次则加恩宽免。 二十八日壬寅8月18日 永定河、北运河河决。 七月初八日壬子8月28日 小金川出兵攻占沃克什地方一事经久未决,乾隆帝命总督阿尔泰前往传集小金川土司面为开导。 十一日乙卯8月31日 以顺天府尹窦光鼐条奏派拨旗庄扑蝗执迷荒谬,将其革职。 十三日丁巳9月2日 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病逝。 十七日辛酉9月6日 胡文伯扑蝗迟缓,降补湖南布政使,以裴宗锡补授安徽巡抚。 二十八日壬申9月17日 明德病故,以诺穆亲署理云南巡抚。 八月十三日丙戌10月1日 乾隆帝六十寿辰,御太和殿,文武各官进表行庆贺礼。 十六日已丑10月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二十六日已亥10月14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十五日回驻山庄。 九月初三日丙午10月21日 命阿尔泰补授大学士,仍留四川总督。 十月初九日辛巳11月25日 召崔应阶来京,以钟音署理闽浙总督。寻以崔应阶为漕运总督。 初十日壬午11月26日 召阿尔泰来京,竖年正月回任。 十一日癸卯11月27日 现行捐例,外官自未入流至州同为止,武职自把总以上至游击为止,皆可分别纳银授官。至是,军机大臣会同吏部等遵旨推广其例,并议定:京官自未入流、从九品,及一应小京官以上至郎中为止,外官自未入流以上至道员为止,皆准其捐纳职衔,不准选用;武职仍如其旧。 十二日甲申11月28日 两广总督李侍尧奏报潮州府属丰顺、海阳二县朱阿姜等聚众不法,杀害差役,揭阳县获访与匪徒交结的监生池亨3会。 二十二日甲午12月8日 停止派兵袭扰缅甸。 二十六日戊戌12月12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二十八人,停决三十二人。 十一月二十三日乙丑1771年1月8日 召宫兆麟来京,命三宝护理贵州巡抚。寻以李湖调补贵州巡抚。 二十六日戊辰1月1日 伊犁将军伊勒图奏请停止由内地往派伊犁屯田兵,乾隆帝不准所请。 十二月初二日甲戌1月17日 远居俄国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蒙古在渥巴锡领导下起兵,开始东返祖国。 十五日丁亥1月30日 明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系皇太后八旬寿辰,乾隆帝谕称:“奉皇太后懿旨,停止进献礼物。” 二十日壬辰2月4日 恢复御史兼部旧例。 二十二日甲午2月6日 命阿桂秘密备办明年大举进兵缅甸。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三十六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六年大事记 二月初三日3月18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京启銮,巡幸山东。 二十日4月4日 以协办大学士刘纶为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于敏中为协办大学士。 二十三日4月7日 增健锐营等养育兵额缺。 三月二十二日5月6日 获悉土尔扈特蒙古脱离俄国东返,特降旨谕示署定边左副将军车布登扎布、伊犁将军伊勒图等相机处理。 二十四日5月8日 通行晓谕众蒙古土默特额附纳逊特古斯鸠毒案原委。 四月初五5月18日 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革布什咱土司愣墩多布夙有隙,至是,乘其浴于温泉而发兵掩杀之,占据革布什咱官寨。 命户部侍朗桂林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二十二日6月4日 尹继善卒 二十五日6月7日 御太和殿,传胪。 五月初五日6月17日 谕命革阿桂副将军任,以军机大臣温福代之。 二十二日7月4日 以高晋补授文华殿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命大学士阿尔泰回京入阁办事,以德福补授四川总督。嗣以金川形势趋紧,命阿尔泰暂留该地,可将革布什咱一事办理完妥并筹及善后事宜。待德福由京赴川后,再行起程来京。 二十六日7月8日 土尔扈特台吉策伯克多尔济所率先头部队近百人与前往迎探之清军在伊犁河流域察林河畔相会。 六月初三日7月14日 陈宏谋卒。 十二日7月23日 命酌调新疆屯粮救济甘肃灾民,并劝导其前往新疆就食谋生。 十三日7月24日 渥巴锡一行抵达伊犁,与大臣舒赫德等会见。 七月初五日8月14日 谕示云南不宜设满洲驻防。 初七日8月16日 密谕署理伊犁将军舒赫德将来归的土尔扈特大喇嘛楚鲁木达尔扎送来内地居住,若推诿不从,即将其径自解送前来。 初十日8月19日 乾隆帝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十四日8月23日 乾隆帝决策‘先办小金川’。 九月十一日9月19日 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病故,令其胞弟车布登扎布补授所遗员缺。 十八日9月26日 朝鲜国王李吟奏称《明纪辑略》、《皇明通纪》记载其先世事迹,有‘污蔑罔极’之处,请降明旨,并行刊去。 二十一日9月29日 署理藩院侍郎、军机章京福德补授侍郎,命不必在军机处行走。 九月初八日10月15日 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等觐见乾隆帝国主义。 十一日10月18日 乾隆帝以大学士管四川总督阿尔泰出兵以来,安坐打箭炉不动,及董天弼自山神沟掩袭,又未派兵策应,特降旨严行申斥。 十月初九日11月15日 湖北京山县破获严金龙聚众结盟案。 初十日11月16日 新土尔扈特郡王舍愣恳请在科布多、阿尔泰附近地方居住,乾隆帝允准。 十一月初二日12月7日 伊犁将军舒赫德尊旨筹划新疆驻兵,至是议准。 十一日12月16日 皇太后八旬万寿在即,乾隆帝通行斥谕各省督抚进献贡物不得踵事增毕。 二十五日12月30日 皇太后八十寿辰。 二十九日1772年1月3日 湖北襄阳、应城、汉阳等县破获白阳教案。 是月,官军分三路进剿小金川。 十二月 第六届俄罗斯东正教驻北京传道团到达北京,本届修士大司祭为尼古拉-茨维特。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及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黑夜袭营,本是为将者需防之事,可这清廷兖州镇总兵惟一自视过高,认为己方兵力远超出珍宝岭清水教军,故也没多加防范,营帐外只布置了少数几个岗哨。 清军所结之营阵名曰五方阵,形成由内到外的五个大小相套的方形。埋藏着众多火药的地方正好在这五方阵的正中央,也就是清兵集中就寝的地方。 大概是下午攻山攻得疲劳不堪,整个清兵军营显得异常的寂静,灯火暗淡,清兵们都在抓紧时间休整。 摸索到外营,连续杀掉九个明哨与三个暗哨之后,许维一行人成功地进入五方阵之第三方阵内。 按许维的观测,这个五方阵的营地,面朝南北,现时又正吹着北风,以许维的推测,只要火药一点燃,引发大爆炸后,溅起的火花顺着风势,定能酿成大火蔓延至整个清兵军营。那时只要趁乱击毙惟一与赶福,便能引发清军的大混乱,进而顺利地击溃来敌,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找到惟一与赶福的所在方位。 打了个眼色给王二刀,王二刀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两个手下投入茫茫夜色之中,不久便带着个暗哨回来。 王二刀朝许维回秉说道, “许总兵,据这个暗哨交代,赶福今晚安睡于五方阵第四方阵左营区三排的营房内,而惟一却是不知睡在何处。” “好,做得好,今晚便是那赶福的死期,惟一先放其一马。” 许维朝王二刀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王二刀点了点头,非常乐意地朝清军暗哨的咽喉处便是狠狠的一掌,那名清兵还未来得及喊救命,身体便软了下去一命呜呼了。 许、王一行人继续朝最内的一个方阵挺进,火药埋藏于此地必须点燃。 亥正时分,八宝山脚下的清军营寨区的中央地带,突然爆发惊天动地的连环巨响,由近及远,几十里之外都能耳闻。数十道的火光冲天而上,熊熊烈火把整个夜空都照得火红透亮。再加上风助火势,有越烧越旺的迹象。而那火药的威力也十分惊人,地面都在不住地晃动,八宝山角还被震落不少碎石。那石点就如流星般洒向清兵营寨。 数不清的清兵在睡梦中便被火药给送上了西天,从天空中落下的尽是残肢断臂,血雨飘零。一部分清兵被火药的威力给惊醒之后,衣甲不整地从营帐中纷纷窜出,迎面而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的石头群,被砸得当场毙命的过百人,更多的被砸得晕头转向,昏倒在地。其余的望着已是四处临火的营地更是惊慌失措;另一小部分尚为清醒的清兵匆匆忙忙地在小头目的带领下前往正冒着浓烟的营区北面救火。 整个清兵军营已是骚动不止,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声音。 此时马棚里的战马也受到惊吓,在一阵嘶鸣后众马开始狂燥不安,一匹头马踢开栅栏向营帐内狂奔后,马棚内过千的战马开始紧随其后一拥而出在营寨内左奔右突开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被战马给活生生踩死的清兵也不在少数。被战马一骚扰,整个营寨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此刻,清军营外的清水教众开始趁乱向清军营发起冲锋,那重重箭雨射向营盘,不住地有清兵从了望塔上中箭坠落而亡,许多的清兵才刚刚从营房中钻出来,便被射个透心亮,浑身插满了箭。手持盾牌的清兵更是被密集的箭雨逼得不住后退。 在四轮冲锋下,留守营寨外层的清兵尽被歼灭。军营内层的清兵在前有箭雨,后有火海的压迫下,士气早已崩溃,以为有大批敌人来犯,四处逃散。 赶福此时也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他还****着上身,只穿条裤衩,手中握着把长刀,拦住个正自窜到自己身前的小清兵喝问道 “怎么回事,何事如此惊慌?” “有奸细安放火药在中央区域,那里的兄弟伤亡惨重。外头又有清水教的人发动猛攻,前锋营的弟兄已经溃不成军了。” 赶福暗自庆幸自己英明无比,没把营寨扎在五方阵的中央区域,对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两名副手说道, “你们马上下去集合人马,向西突围。” “不管惟一惟总兵了吗?”一个副手问道。 赶福狠狠摔了他一巴掌,破口大骂道, “现在自身都难保,还去管其他人死活?他是总兵,责任更大,他不挡住反贼难不成还让我们去抵挡不成?快点去办事。” 此时的清军大营,因火药缘故,十停人马已去了一半,而外围的清兵又在清水教教众的冲击下,因缺乏指挥而溃不成军。冲入营区内见到的只能是摇坠的马灯,四处着火的营房,以及倒毙四方的死尸,丢弃的兵刃。 赶福率领着少量清军,狼狈不堪地出了西门。可才出了西门,迎头便是一阵箭雨。身边的两名副手当场被利箭贯穿脑门,翻落马下。身后的清兵更是惨叫连连,瞬间密集的队伍像是裂开了一条缝,死伤惨重。没死的清兵都脚底抹油,趁着黑夜溜之大吉。赶福所率兵马一触即散。 赶福见中了埋伏,也故不得许多,用刀背砸飞两支来箭之后,便拨转马头,往东方落荒而逃。赶福老奸俱猾,始终使以一条曲线来逃命。 身处于赶福后方的不是王二刀,而是留守山上的刘一箭,他见大局已定,便冲下山来与许维汇合。这么碰巧地遇上赶福,他也不着急,勒了勒马头,停住马,从后背摘下定邦弓,从左下方的箭筒里斜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右手两指拉动弓弦,慢慢地拉到满弦,对准正飞驰而走的巨忭的身影,不住地移动方向,始终对准目标,静候时机放出致命的一箭。 只听铮的一声,刘一箭终于出箭了,只见箭如光束般急驰而出,划过夜空,箭尾带起条黄光,笔直地直追赶福的背影而去。 赶福明知有箭射来,却无法躲过这甚有灵性的箭,一声惨叫之后,赶福后背被利箭洞穿,整支箭穿胸而过。 箭身带着刘一箭强大的内力,穿过赶福身子之际,发生剧烈爆炸,在赶福的前胸留下个碗大的伤口。赶福捂着胸口跌落于马下,两眼凸出眼框,已然当场毙命,其一只脚还挂于鞍上,就这么被马儿拖着又跑了数十丈远。 而惟一却始终不知所踪,在战斗刚爆发的时候,有俘虏的清兵供认曾见到惟字旗从北门而出,仓惶逃窜。 此时的清兵大营早已是浮尸遍地,入眼处尽是灰烬,明火时不时又复燃,偶尔还听到些爆炸声。清兵们早已是无了抵抗之心,各顾各的逃生去了。 在许维换了根长矛,一路挑着赶福的首级,横穿过整个营寨后,清兵全部的抵抗就此结束。 是役斩清兵过千,许维一方只死亡不足十四人,伤五十七人。以二百的兵力,破敌过三千的大军,而伤亡又如此轻微,实属难以想象的奇迹,也反映出了许维杰出的军事才能。 许维与刘一箭、王二刀商谈善后之事时,一只不知名的信鸽又飞到许维眼前。 当许维展信看后,脸色大变。刘、王疑惑地问道, “许大哥,难道情况有变?清军又有援兵不成?” “是有一大队清妖队伍朝我方杀了过来,而且还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健锐营精兵,估计片刻就至。” “健锐营精兵?”刘、张二人俱合不拢嘴,有点难以置信,清廷居然如此快就作出反应并开始进剿。 “是的。是清廷京师的健锐营精兵。 该员领兵大将则是我的一个熟人之弟,看来与他哥一样的狠毒,尾随于惟一兵马身后到达定山府后便按兵不动。 据我的推测,定山府离这八宝山要不了两日的行程,他们定是在惟一兵马出发的次日便发兵了,想来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说到此,许维的眼中射出对某人的愤恨之情,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原来,信鸽乃是飞鹰队所发的急信,信上所提之将领便是和珅之弟和琳。和琳虽不知道这八宝山是许维领军,但以其一贯作风,并不妨碍其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举。 “那我们是否马上撤回珍宝岭?” “来不及了。我们不能撤,只能坚守此营寨。如果我们也撤,还未来得及逃至山顶,就会被追尾的骑兵杀个精光,全军覆没。” 许维指着营寨外左方不远的一处森林说道, “那里飞鸟夜半嘶叫不停,定是有大队人马从那里经过。健锐营的骑兵已经来了。可能他们的马蹄上都包着布,所以没发出任何声响。刘兄弟、王兄弟,你们立刻布置下去开始进行防御战,此战关系到我等能否顺利逃生。” 黑夜里,森林处因有着伏兵而散发出阵阵死亡的气息,闻到这气息,许维不免打了个冷颤,真会毙命于此吗?许维并不信命,故只好与老天赌上一赌了。 刘、王与许维开始召集将士,作最后的一博。 暴风雨总是比预想的来得快,清水教教众还未完全布置妥当,数以千计的健锐营士兵开始从森林里冒出,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营寨冲杀过来。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故蹄声一起的时候,众多的健锐营兵丁已冲到了营寨前。虽然清水教的箭手们把箭也射了出去,可还是难以抵挡不住敌军的冲锋。 箭如飞蝗般射在健锐营兵的身上,一排排的骑兵倒下,紧接着又是数排的骑兵践踏着前边的尸体尾随而上。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敌人已靠近寨门,众人只好抽刀开始应战。 骑兵冲锋的威力极大,几下冲撞,便把原已破烂不堪的寨门给砍个粉碎。大量的骑兵涌入寨门,见人就劈。 步兵远非骑兵的对手,且清水教中人擅长远射,兵刃更非特长。只片刻功夫,成批成批的清水教徒死于骑兵刀下,那声声临死前的叫声,把刘一箭与王二刀的情绪挑动得难以控制,火光照映出刘、王二人血红的双眼,他们只想骑马冲杀过去,砍上几个健锐营兵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许维一把拉住他们二人,训道, “你们难道不想活了不成?以蚂蚁之力想撼动大象吗?此仇日后可报,现在与我一同突围,你我分边而走,敌人自会分头追赶,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刘、张二人知道许维说得有理,这口怨气只好憋在心里。 许维猛拍马屁股,绝尘而去。刘、张二人也不再停留,立刻催动缰绳,拔马撤离。 三人刚离开不久,已经肃清残敌的和琳,出现在原先许维三人呆过的地方,望着远去的三人身影,冷笑道, “我岂能容你们这等轻易逃脱。” 指着许维三人去的方向,朝着身后的传令官说道, “来人,立刻派人分头追赶,务必要追上这三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清军营寨内奔出三队人马,每队大约百人,各有备用马匹二百匹,紧紧地追赶着许维三人,看来和琳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如此追赶,许维哪能摆脱掉追兵?只逃了一天,在第二日入夜时分,终于被追兵追上。望着长长的火龙,再看着胯下已是劳累不堪的战马,许维眼角处闪过一道狠光:既然无法摆脱,只好回身与他们拼了。如果机会好的话,可以趁机换乘一匹马。 因为这一带多是森林,故许维下意识地把追兵给引入林内。蒲一入林,追兵便至跟前。许维不再仁慈,调转马头,朝着先期而至的五十多名健锐营兵奋力杀去。因为林木众多,故极利于混战,否则许维早被乱箭射杀。 许维的目标便是带队的把总所骑的高头骏马,那匹可能是漠北的极河马,擅跑长路,千里不歇。 许维由一丛大树后斜冲而出,见人便砍。两名健锐营兵刚举刀抵挡,便被许维手持之刀斩为两截,此二人的项上人头随刀锋过处也飘然而起,头颅处各自喷出一股血泉,而手中所持火把,尽皆掉落于草地之上,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许维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飞起两脚,踢飞这两具死尸,继续前冲。许维手中刀虽是普通兵刃,但因为已注入内力,故比平常的刀更为坚硬,耐砍杀。 又有一名手持长枪的健锐营兵,飞快地骑马急冲而来,连续戳了许维三枪,许维一闪一躲一扭,避过之后反手便是一刀,斜劈在对方的肩上,那人立时鲜血飞渐,倒下马去。 一刻也不耽误,左右连劈四下,把从暗处掩上来的四名健锐营兵砍翻在地。前方一人徒步持矛刺向战马颈部,坐骑悲惨地鸣叫一声后,整个马身立了起来。许维借力迅速跃至该人上方,毫不迟疑地一刀砍下,持矛者身体分家,被许维活生生劈为两半。人未站稳,呼拉一下又围了六人上来,重新陷入重围。 在不知疲倦的砍杀中,不知不觉地眼前的敌人少了起来,而在许维的四周则倒毙了十余名官兵。 在敌人一片惊呼声中,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至把总跟前,当头便是一刀。把总慌忙运剑格挡,岂知刀锋过处,长剑立时又断为两截,寒茫透体而过,把总翻身倒毙。 许维一个纵跳,跃至把总的坐骑之上,抬眼一看,健锐营兵的大部队与自己距离并不远,赶紧一夹马肚,朝人群最少的地方杀去。 整座森林现在已是烈火万丈,而把总身边的兵丁早已被自己杀散,于是许维很顺利地逃走。 另一名带队的把总见己方被大火包围,情势危急,只好放弃追击许维,并朝众官兵下令道, “弓箭手准备。” 一排二十名健锐营兵翻身下马,半跪于地,取下插于后背的劲弓,搭起利箭对准正要逃出林子的许维。 把总一挥手,只闻得嗖嗖嗖嗖嗖的几声声响,数十支利箭已离弦而出,快速地直追许维而去。 许维驾驭着坐骑,不断地加速奔驰,并左右腾挪,闪避利箭。但箭雨太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蓦地肩胛骨处传来锥心刺骨之痛,还是连挨了四箭。 许维痛得直咧嘴,可现在并不是疗伤时机,咬紧牙捂着伤口,伏倒在马背上不顾一切地继续逃命,那鲜血从伤口上缓慢流出,沾满了整个衣襟。 喊杀声逐渐被远远地抛在后方,四周尽是茫茫的黑暗。 许维死死地搂住马颈,终因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失去了知觉。 令许维感到幸运的是,他被一路过的行医者给搭救了,在离东昌府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养伤。而更让许维感到吃惊的是,那王伦起义后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支撑过去,就被朝廷大军给灭了,自己连最后趁火打劫的汤羹都没分到,白白为清水教受伤了。 当然也有个令许维开心的消息,那小白脸齐林居然被粘杆处的高手,也就是丁三思给伏击了。可惜只受了重伤,那丁三思则是挂了。幸好王聪儿要护送师兄回转白莲教总堂疗伤,不然这两人都会失陷于临清城内。 九月初六,王伦攻占临清旧城。初八日,围攻临清新城,至十九日依然未能攻克临清新城。二十一日,清军三路夹击受阻于临清新城之下的清水教军,二十三日攻破临清旧城清水教军的防线,二十四日,王伦**而死。随后国师范伟、元帅孟灿等数十人具被逮捕,解送京师凌迟处死。 轰轰烈烈的清水教王伦起义落下帷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个浪花都没产生。既然许维未能手刃王伦,自然最终论功行赏也没许维的份。但他对和珅的怨恨又深了一层,要不是和琳率军突袭,自己也不会受伤,更不会坐失擒拿贼首王伦的大功。一句话,和家兄弟都不是好人,都该千刀万剐。 乾隆四十年闰十月之前,一切还算正常,和、许二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闰十月之后,也不知和珅命犯桃花还是什么的,一下子开始时来运转,飞黄腾达起来。 先是闰十月,26岁的和珅被提升为乾清门侍卫,十一月再升为御前侍卫,并授正蓝旗副都统。四十一年正月,授户部左侍郎,三月授军机大臣,四月,授总管内务府大臣。短短的半年,和珅从一名普通的侍卫,进入清王朝权力最高层。 这把戏看得许维有点目瞪口呆了,短短半年的时间,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真不知和珅在乾隆身上玩了啥花招?莫不是和珅真的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乾隆不成?许维很是恶意地揣测着。 和珅升得快,那反衬出来的就是许维升得慢,半年时间,还是乾隆青眯于他,赏了他个二等侍卫,直弄得许维怨声载道。 有怨就会有行动,乾隆四十一年,也就是和珅春风得意的时刻,许维****招了。 (注:1、纪昀,字晓岚,(1724-1805)清代书分录学家,字晓岚,号石云、春帆,河北献县人,乾隆19年中进士,又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因学识渊博为乾隆赏识。曾因为亲家两淮盐运史庐见曾有罪受到株连被发配到新疆乌鲁木齐,后召还,乾隆以土尔扈特归还为题“考”他,命他为《四库全书》总纂官,至乾隆46年完成,耗时十年。次年擢升为兵部侍郎、左任都御史、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职务相当于大臣)死后谥“文达”,著有《阅微草堂笔记》,其后人整理有《文达公遗集》。 2、高朴,高恒子,初授武备院员外郎。累迁给事中,巡山东漕政。三十七年,超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值月食,救护未至,吏议夺职,命宽之。迁兵部右侍郎。上录诸直省道府姓名,密记治行优绌,谓之道府记载,太监高云从偶泄於外廷。左都御史观保,侍郎蒋赐棨、吴坛、倪承宽尝因侍班私论其事,高朴闻,具疏劾,上怒,下刑部鞫治。寻命诛云从,贷观保等,不竟其事。 四十一年,命往叶尔羌办事。四十三年,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勒底诉高朴役**三千采玉,婪索金宝,并盗鬻官玉。乌什办事大臣永贵以闻,上命夺官严鞫,籍其家,得寄还金玉;永贵又言叶尔羌存银一万六千馀、金五百馀。高朴坐诛。 3、观保,伊尔根觉罗氏,字伯容,号补亭,满洲旗人。乾隆丁巳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累官礼部尚书,罢再起,授左都御史。谥文恭。 4、蒋赐棨(1730—1802),字戟门。江苏常熟人。蒋廷锡孙,蒋溥子。贡生出身。历任云南府知府、江安督粮道、户部左侍郎、顺天府府尹、光禄寺卿,官至户部侍郎,仓场总督。 5、王伦起义:清朝乾隆三十九年(1774)山东寿张县(今山东阳谷东南)县民王伦领导的农民起义。因其主要战役是在临清州进行的,故又名临清起义。起义军英勇抗击,用短柄枪、顺刀、扑刀等简陋的武器与拥有鸟枪、劈山炮、佛郎机等优势火器的敌人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王伦起义,规模不算大,历时不到一个月,但它是在清王朝前期鼎盛之时爆发的,对封建统治者来说,是一次不小的震动,预示着清王朝盛极而衰,更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风暴即将到来。 乾隆三十七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七年大事记 正月初四日2月7日 乾隆帝命征集古今群书。 十二日2月15日 乾隆帝谕示定边右副将军、大学士温福等:擒获僧格桑正法后,小金川番众照黔省古州之例,改作屯兵,仍移设同知一员辖之。自打箭炉至巴郎一路,于章谷设镇驻兵,并于僧格宗、达木巴宗等处酌设副将、参将,与内地镇营声息相通,且将土司地界从中隔断,如此方为一劳永逸计。 二十二日2月25日 命预筹进剿大金川事宜。 二月初二日3月5日 授提督阿桂为参赞大臣。 初六日3月9日 滇省铜厂厂员、宜良知县朱一深禀揭该省布政使钱度等勒索属吏,赃款累累,署云南巡抚诺穆亲据禀奏闻。 三月十一日4月13日 官军攻占小金川紧要门户---资里大寨。 十二日4月14日 河南罗山县在籍知革职知县查世柱私纂《全史辑略》四卷,巡抚何煨以逆案奏闻。乾隆帝亲闻阅查此书,以为不过沿明季野史之陋,尚不至大逆。 四月十三日5月15日 命严行查办清水教即八卦教逆案。 二十五日5月27日 御太和殿,传胪。 是月,南路官军墨垄山惨败,几近全军覆没。 五月初七日6月7日 阿尔泰、宋元俊会参总督桂林墨垄沟失败并勒取属员供应,修筑房屋居住,终日与铁保、汪腾龙酣饮欢聚及密令交银赎取溃兵各款。 二十五日6月25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六月十八日7月18日 停止五年编审人丁旧例。 工部尚书裘曰修奏陈直隶汀泊之处近水居民与水争地,请敕下所司,一切汀泊不许报恳升科,不得横加堤埝。 七月二十四日8月22日 以署理四川总督阿尔泰昧良狡诈,且办理南路军粮节次失误,乃有心贻误军机,命革职拿问。 二十五日8月23日 原任云南布政使钱度因侵浸贪婪即行处斩。 八月初四日8月31日 俄罗斯萨纳特衙门复函理藩院,称渥巴锡等俱系饽教匪人,不当收留,又称渥巴锡等东归时,将一百五十多名俄罗斯人带来,恳请发还。 初十日9月6日 乾隆帝训斥补用绿营旗员恪守满洲淳朴旧规,熟习材技,痛改虚文浪费恶习,以为绿营表率。 二十六日9月22日 小金川防线不攻自破。 九月二十五日10月21日 御史胡翘元条奏幕友积弊。 二十六日10月22日 广州将军秦璜与副都统恒泰互相参劾。 十月十七日11月11日 征集天下古今图书谕旨下达已十月之久,各省督抚尚无将书名录奏者。 二十二日11月16日 乾隆帝阅三通馆进呈所纂《嘉礼》,特谕不得轻言易改衣冠。 以江苏、山东两省本年丰收,而巡抚徐绩奏报粮价单内仍多注价昂,乾隆帝特命降旨查询。 二十三日11月17日 命传谕江苏巡抚萨载严行查禁优伶蓄发。 二十八日11月22日 谕命国史馆将御史郭琇参本全列于新纂《明珠列传》。 十一月十二日12月6日 川督文綬奏请暂开捐例,以裕军需,有旨切责。 十九日12月13日 南路大军攻克小金川僧格宗大寨。 二十六日12月20日 本年初诏令征集古今群书,至是安徽学政朱筠条奏搜访校录图书四事:一旧本抄本尤当急搜。二中秘书籍当标举现有者以补其余。三著录校仇当并重。四金石之刻、图谱之学在所必录。 十二月初六日12月29日 官兵连克小金川美官寨、底木达官寨,小金川全境平。 十三日1773年1月5日 以小金川荡平在即,乾隆帝特明降谕旨,即授温福为定边将军,阿桂、丰升额为副将军。分兵三路进剿大金川。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三十八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八年大事记 二月初三日2月23日 谕命修葺睿亲王多尔衮已颓毁之墓 处决英国罪犯司各脱. 二十日3月12日 命传谕湖北巡抚陈辉祖暂行停止查办民间垦荒一事。 二十二日3月14日 旗员补用绿营,定额限于直隶、山西、陕西、甘肃、四川五省,自副将至守备,应用满员总计六百四十七缺。 三月初三日3月25日 乾隆帝自圆明园启銮,谒泰陵。 二十八日4月19日 明发谕旨,催促各省督抚加速征集群书。 闰三月二十八日5月19日 谕命征集著名藏书家珍贵古籍。 四月二十二日6月11日 命署礼部侍郎索琳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五月初一日6月20日 命纂修《四库全书荟要》。 裘曰修卒。 初八日6月27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园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十四日驻避暑山庄。 是月,云南车里宣慰司改土归流。 六月初十日7月29日 木果木大营溃败,定边将军、大学士温福阵亡,官兵损失空前惨重。 二十五日8月13日 命阿桂为定边将军,另整规模,待京兵到齐后再筹进剿。 刘纶卒 七月初七日8月24日 准滇铜一分听厂民自售。 初八日8月25日 因增兵剿办大小金川,所需军粮剧增,乾隆帝命仿乾隆十三年征金川时例,听殷实晋商自备资本,前往四川雇夫运输军粮,待到营时按数计值。 初十日8月27日 削原任定边将军温福世袭伯爵。 十五日9月1日 革车布登扎布定边左副将军任。 八月初二日9月17日 改授阿桂定西将军,命将定西将军印交兵部迅速由驿发往。 以协办大学士于敏中为文华殿大学士,仍兼户部尚书。寻以吏部尚书程景伊为协办大学士。 十六日10月1日 御制《避暑山庄纪恩堂记》,追述康熙帝深恩。 二十一日10月6日 两淮盐商江广达、程谦德等情愿公捐银四百万两以佐进剿金川之需,乾隆帝姑俯从所请,命从忧议叙。 二十三日10月8日 广西上林县陆李能聚集僮人数百,称王起事,抗官拘捕。 九月二十日11月4日 命刑部侍郎袁守侗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二十九日11月13日 据驻库伦办事喀尔喀王桑寨多尔济奏,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已经涅媻。 十月初一日11月14日 准云南出省局积钱,以平市价。 二十九日12月12日 进剿大小金川、西南两路官兵同时出击。 十一月初三日12月16日 官兵克复美诺官寨,小金川全境再次收复。 十四日12月27日 署理漕运总督嘉谟奏请敕下有漕各省严禁漕丁冒民脱军。 十六日12月29日 刘统勋卒 二十三日1774年1月5日 阿桂奏小金川全境荡平,及处置小金川降番事宜。 十二月初四日1月15日 命新恳地亩摊派丁银一事各省悉仍其旧。 初六日1月17日 山西平定州人戎英赴京在四库全书处呈献自著书,经军机大臣研讯,俱无稽之谈。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乾隆三十九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三十九年大事记 正月初七2月17日 钱陈群卒 初十日2月20日 官兵三路同时进攻大金川 三月初九4月19日 谕命严惩木果木逃兵 二十日4月30日 江西南康县民何国达呈首天主教事,巡抚海成奏闻。 二十五日5月5日 准甘肃捐监收纳本色。 四月十六日5月25日 御史李漱芳参奏额附、尚书福隆安家奴蓝大在金陵酒楼酗酒闹事,该巡城御史永明、陈憬仅予薄责,不无有心瞻徇;福隆安身为步军统领,而本府家奴在外滋事,平日约束不严,亦难辞咎。乾隆帝命将永明、陈憬交部严加议处,蓝大交部从重治罪,令福隆安明白回奏。又以李漱芳能据实参劾,命交部议叙。 二十五日6月3日 乾隆帝为印刷《四库全书》所制之活字版定名为“武英殿聚集珍版” 五月十六日6月2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二十二日驻避暑山庄。 二十三日7月1日 向例旗员阵亡,子孙议给世职,其有年未及岁者,并照应得世职给与半俸。 二十九日7月7日 谕陕抚毕沅慎重开矿。 六月初五日7月13日 吏部奏请原以酷被劾之广东龙川县知县汪承憉捐复习原官。乾隆帝斥其办理错误。 二十一日7月29日 乾隆帝预计将来进攻金川勒乌围时,制胜之道,自必用炮轰摧,遂命乾清门侍卫阿弥达带冲天炮炮子及炮式,并测量之人驰驿前往四川军营,就地化铸。 二十五日8月2日 《四库全书》卷帙浩繁,为日后妥善储藏,乾隆帝命杭州织造寅就近询访范懋柱藏书楼“天一阁”之结构。 是月,命永停新颁僧道度牒。 七月初四日8月10日 克金川达尔图要隘,官军西南两路声息相通。 初九日8月15日 通晓外科、谙习天文之西洋人岳文辉、杨进德、常秉纲附搭商船到广,情愿进京效力。 二十一日8月27日 晓谕不得以宰相称谓阁臣,更不得以副相称谓都察院。 二十三日8月29日 饬谕大学士、军机大臣于敏中交结内监高云从。命将高云从即行正法。 二十四日8月30日 命左都御史阿思哈在军机处行走。 二十八日9月3日 以山东参将王普与高云从曾在宫门睹目交谈,听其嘱托,谕命整饬奏事处。 八月初五日9月10日 命查缴禁书。 十五日9月20日 将军阿桂坚拒大金川索诺木乞降。 十九日9月24日 黄河南岸老坝口以下堤工漫溢七十余丈,大溜从缺口奔腾而下,经谢阳湖归海,附近板闸、淮安一带汪洋一片。 二十八日10月3日 山东寿张人王伦借秘密宗教发动反清起义。 九月十二日10月16日 王伦军据临清旧城,阻断漕运。 二十三日10月27日 官军合围临清旧城。 二十八日11月1日 御史王宽奏严唆讼之禁。 二十九日11月2日 王伦**而死,反清起义失败。 十月初三日11月6日 王珣以著书“悖逆”处斩。 十九日11月22日 给事中李漱芳奏称临清“奸民滋事”系年成欠收、地方官讳灾所激而成。奉旨切责,命改调部属。 二十日11月23日 命查办原任云贵总督彰宝婪索下属事。 二十六日11月29日 直隶总督周元理奏称,山东逆匪王伦聚众谋为不轨,先由邪教而起,有白莲、白阳、清水等名色,欲除邪教之根,惟有力行保甲之法。 是月,英国驻印总督哈斯汀士代表波格尔到达后藏扎什伦布寺拜会六世**。 十一月初八日12月10日 命从宽发落收藏屈大均诗文案有关人犯。 十八日12月20日 向例江河堤岸在保固期内徒被溃决,按销六赔四之比,令河员文职自道员至主薄,武职则守备、千总摊赔。 是月,官兵逼临促浸河岸。 十二月初八日1775年1月9日 渥巴锡汗卒 二十三日1月24日 湖北巡抚陈辉祖查得明末《博物典汇》、《前明将略》两部违碍书籍后,分咨其他省份,如有此书及书版,尽数销毁。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乾隆四十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年大事记 正月十二日2月11日 谕命从重处置已援旨免其为奴之吕留良子孙。 二月十二日3月13日 命重抄《无圈点老档》,并用加圈点新满文转抄一部。 四月初十日5月9日 谕命严切根究杨集、樊明德倡行混元教案。 二十五日5月24日 御太和殿,传胪。 是月,西北两路官兵夹击勒乌围之势完成。 五月十五日6月12日 命改纂《明纪纲目》。 十六日6月13日 伊犁将军伊勒图奏准土尔扈特等部选任盟长、副盟长,编设扎萨克、旗分佐领诸事宜。 二十六日6月23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园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六月初二日驻跸避暑山庄。 六月二十日7月17日 副将军明亮奏称,盘获索诺木遣赴西藏之喇嘛达固拉僧格一名,搜出索诺木寄**、**、迪穆各喇嘛番字三封。 八月十五日9月9日 官兵合围金川勒乌围官寨,翌日子时克之。 二十日9月14日 御史戈源参奏吏部选官有徇私之处,乾隆帝以其所奏失实,降喻申斥。 三十日9月24日 贵州镇远知府苏桥用六百里驿递,直揭刑部,告发该省总督臬台勾通一气,庇护参革台拱同知席瓒,并述及护抚韦谦恒“权莫己操”。 是月,云南布政使王太岳上《铜政议》。 十月十一日11月3日 谕饬各省督抚严格编查保甲,切实奏报户口人数。 命两江总督高晋等酌筹引洪泽湖水以缓解下河高、宝等州县之旱情。 润十月十七日12月9日 命办理高纲为金堡《遍行堂集》制序及高秉家藏禁书案。 二十五日12月17日 命《通鉴辑览》附记明唐、桂二王事迹。 十一月初十日12月31日 命大学士、九卿等集议,予明末殉节诸臣谥典。 二十二日1776年1月12日 停止中国与安南边境互市。 十二月十五日2月4日 明发谕旨,饬责尚书稽璜不免与外吏稍通声气。 十八日2月7日 官兵四面合围金川噶拉依官寨。 十九日2月8日 命重处受安南伪职之粤民。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四十一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一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2月20日 以定郡王绵与礼部郎中秦雄褒交结馈送,命革退王爵,令其弟绵恩承袭。 十七日3月6日 协办大学士官保以老病原官致仕,命阿桂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月初四日3月23日 金川土司索诺木投降,大小金川平定。 十七日4月5日 命侍郎袁守侗驰往四川,会同阿桂、文授等查办参赞大臣富德军种滥赏,又擅行违例支扣弥逢一案。 三月初十日4月27日 命议成都将军统辖番地事宜。 十二日4月29日 于大小金川旧地安插降番、屯练。 二十九日5月16日 命户部侍郎和珅入直军机处。 三十日5月17日 恢复关税盈余与雍正十三年成数比较旧例。 四月初六日5月23日 申禁军营赏号。 初十日5月27日 命协办大学士、尚书阿桂仍在军机处行走。 二十六日6月12日 饬禁外省驿站逢迎糜费。 二十七日6月13日 举行效劳大典。 五月十三日6月28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十九日驻跸避暑山庄。 二十四日7月9日 据陕甘总督勒尔锦奏,数载以来,内地贫民愿往新疆垦种谋生者,尚觉廖廖。乾隆帝命传喻勒尔锦,应饬各属设法化导,务令边地贫民咸知口外垦种之利,踊跃前往。 六月二十六日8月9日 命改关羽谥壮缪为忠义。 二十八日8月11日 命边远省份不必查办苗、瑶、黎、僮等族户口。 七月二十八日9月10日 严譄私拟奏折,请立正宫,被即行处斩。 八月初九日9月21日 英军舰海马号事件了结。 二十一日10月3日 乾隆帝命传谕凡有苗、瑶、黎、僮等族居住各省,留心整饬,不得使汉人窜入其中,并将平时如何防范据实具奏。 十月初三日11月13日 饬禁各省贡献。 十一月十六日12月26日 谕定《四库全书》抽毁改易“违碍悖逆”书籍各条。 二十四日1777年1月3日 命妥办中国行商倪宏文赊欠英商贷款案。 十二月初一日1月9日 命查缴销毁沈德潜所辑旧版《国朝诗别裁集》。 初三日1月11日 命于国史另立《贰臣传》。 初四日1月12日 据云贵总督图思德奏,缅甸国王懵驳已死,大头目得鲁蕴具禀恳请纳贡还人,通关贸易。 初九日1月17日 命成都将军明亮在京之日兼军机处行走。 十三日1月21日 饬谕江浙等省督抚加紧查缴禁书。 十八日1月26日 御史炳文奏请嗣后科、道京察,只令都御史带领引见,去留俱候钦定。 二十日1月28日 命钦天监监正傅作霖于明春前往四川,将大小金川地方道里形势,及各土司疆域界址逐加测量,另绘新图。 二十一日1月29日 川西明正等土司首次入觐。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四十二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二年大事记 正月初十日2月17日 谕命严禁游方喇嘛经新疆、喀尔喀出境。 哈萨克汗阿布酃遣使请将向其纳贡之塔什罕三万余户人丁献纳中国。 十八日2月25日 命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阿桂前往云南办理缅甸投诚等事。 二十三日3月2日 皇太后卒 西藏摄政第穆哈图克图逝世。 二十四日3月3日 命普免天下钱粮 二月十五日3月23日 陶庄引河放水,清黄分流。 二十六日4月3日 不准各省民壮演习鸟枪。 三月初八日4月15日 重申伏法罪人不得复仇之禁。 初九日4月16日 巡抚裴宗锡奏准开垦黔省古州一带深山荒地。 初十日4月17日 浙江巡抚三宝奏陈分发教官清查禁书。 二十六日5月3日 命钦差大学士阿桂停止和缅甸议和。 四月初九日5月15日 两江总督高晋审理安徽霍邱县知县琨玉冒领库银一案未能审出实情,命将高晋交部议处。 二十二日5月28日 舒赫德卒 五月二十二日6月26日 恢复车里宣慰司。 二十三日6月27日 命阿桂补授武英殿大学士,英廉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十六日6月30日 钦差大学士阿桂、总督李侍尧奏请复滇省一分通商之铜。 二十七日7月1日 戴震卒 六月初六日7月10日 命各省厘正州县佐杂滥行调委。 二十日7月24日 命国史馆将《史可法复睿亲王多尔衮书》载入《国史*多尔衮传》 七月十三日8月15日 原任甘肃布政使、升任浙江巡抚王亶望奏称该省各属收捐监粮无缺。奉旨嘉奖。 十八日8月20日 饬谕各督抚不得偏向文员,意为曲徇。 八月十九日9月20日 谕命辑《满洲源流考》。 九月十六日10月16日 据陕西巡抚毕沅奏,本年陕西乡试,新疆士子不远万里,云集西安省城。入闺就试,揭晓后,中式第二名举人黄斌即籍隶新设迪化州臬康县。 十月二十一日11月20日 王锡侯《字贯》案发。 十一月初五日12月4日 甘肃河州王伏林借元顿教聚众起事。 十六日12月15日 刊行《违碍书目》。 二十八日12月27日 王锡侯以编《字贯》处斩。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四十三年大事记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三年大事记 正月初十日2月6日 命追复睿亲王多尔衮封爵,及复开国有功诸王原号,并予配享。 十四日2月10日 改热河厅为承德府。 十五日2月11日 云贵总督李侍尧奏报缅王懵驳死后,内讧外衅,日无休息。 二十一日2月17日 以闽浙总督钟音未将总兵孟兆熊来京陛见,特饬谕。 二月十八日3月16日 吏部尚书永贵因保奏李漱芳被革职。 四月初八日5月4日 命山西巡抚巴延三勿庸查办王尔扬撰《李范墓志》案。 二十五日5月21日 御太和殿,传胪。 五月初一日5月26日 裁革两淮“老少余盐”名目。 初八日6月2日 暂停中俄恰克图贸易。 二十三日6月17日 命湖南巡抚颜希深严办刘翱呈《供状书》一案。 六月二十八日7月21日 密谕约束妃嫔之母家。 二十九日7月22日 黄河于河南境内祥符县时和驿大堤平漫三十余丈。 闰六月十七日8月9日 命查办袁继咸《六柳堂集》。 二十八日8月20日 河决仪封。 是年夏,江苏、安徽、湖南、湖北等旱情严重,乾隆帝先后拨帑一百六十万两赈灾。 七月初十日8月31日 命磨毁改刻有触碍文字之碑石。 十三日9月3日 金川广法寺新塑黄教佛像开光。 二十日9月10日 乾隆帝自京师启銮诣盛京谒祖陵。 二十三日9月13日 以滇省产铜渐形拮据,命云贵总督李侍尧就减炉、厂久二节,悉心从长筹划,据实奏闻。 八月二十七日10月17日 命查缴徐述燮《一柱楼诗》。 九月初九日10月28日 杀锦县生员金从善。 十六日11月4日 高仆私售官玉、扰累回人案发。 二十八日11月16日 原任叶羌办事大臣高仆以贪婪就地正法。 十月初三日11月21日 两江总督高晋、闽浙总督杨景素等联衔奏请乾隆四十五年圣主七旬万寿之期再举南巡盛典。乾隆准其所请。 十一月初一日12月19日 降谕严定查缴禁书期限。 初二日12月20日 通谕各督抚嗣后不得以和田整玉如意及大件玉器充贡。 初六日12月24日 定驿站事务归守巡道分管例。 初八日12月26日 以惇妃汪氏将使女毒殴立毙,降封惇嫔。 二十一日1779年1月8日 命军机大臣、尚书福隆安驰驿前往奉天查办锦州协领富伸保借东巡办差科敛船户一案。 命查办《圣讳实录》。 二十七日1月14日 徐述燮《一柱楼诗》案结案。 是月,黄河仪封十六堡决口合而复决。 十二月初六日1月23日 乾隆帝邀请六世**前往北京。 十九日2月5日 据直隶总督周元理奏,近年来,钱价平减,库平纹银一两换大制钱九百七八十文至一千文有零不等,而近日保定钱价较往年增长数十文,现酌拨局钱数千串发换,以平市价。奉旨准行。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别看这三点好像不多,但是这数值并不是简单的倍数而是呈递增关系的,三点生命值的李牧已经比大多数一星随从要强大了。 不过纵使他不知道这个石头的名头和属性效果,但却知道,这东西的确是绝对稀有的炼器材料。 “我也去!”彭靓佩这时候竟然也完全不理父亲严厉责备的目光,头也不回的跟上了陈凌二人。 “现在是指望不上他了,固定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孙言微皱起眉头,手握剑柄猛然朝上甩去,体内的蕴灵剑气包裹剑身,化作一抹闪电瞬间出现在上方。 “你是说鼬吗?关于他的事情,我也听淼提起过,他现在还不到四岁,你就这样磨练他,这可不好。”凯撒皱着眉头说道。 “你也会堂堂正正?”合适的语气,配合着杨帆近乎恰到好处的反讽,完美的契合着杨帆此时带着点完美的笑。 左手再次一握,火光弥漫升腾而起,凭空凝聚出燃烧着炽焰的兵刃。孙言点了点头,双手一松将凝聚的两把兵刃,给重新化为寒气和火焰消失。 饶是如此,手臂的主人也依旧没有放弃,手掌按在旁边的堆积钢铁碎渣处,不顾掌心被刺破流出鲜血,猛地用力撑起,道道青筋鼓动,深埋在内部的高大身影就从中爬出。 我跟表哥两人是睡一张床的,我这时想起来刚才下床的时候他那一边是空的,这回来的时候他又在了,那表哥刚才是去干嘛了呢?我推了推他的身子,他睡的很熟,见他不醒就跟着也睡了。 仿佛好像有人偏偏和他作对一般,第四日时,巡逻队就引起了一片骚乱。 叶白运转不灭天功,将剑齿虎全部吸收之后,实力再度有了一些精进。 一直熬到下班前五分钟,只收到一个通知,就是明天早上六点钟,要赶去世纪广场协助布置会场,必须在八点钟之前布置妥当,八点十分是活动开始时间。 进过一番认真的侦查之后,他发现,虽然眼前的这两个痞子,配合的很是恰到好处,但是若往细里去看,还是能够发现到一些瑕疵的。 不良望了望一边倒在地上,脸色漆黑的苦慧大师,冷冷的笑了一笑,神情显得有些气馁,在叹息了口气之后,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抽了口烟,往望着眼前的这个火焰男。 如果在这里拨打报警电话,加拿大和美国的报警电话同样是911,那接收的一定会是美国的警察局。 眼看着她已经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否定中,李铎嗤笑一声,再也不去理会。 程逸然微微红了脸,她才不会说,她是在他对待她的方式之中看出来的。 看到这里,吴华心里在想着自己可能被眼前的陈润泽耍了吧,转身准备离开。 果不其然,对于陈润泽的问题,此刻的冯思思感到异常的羞愧。毕竟,对于冯思思而言,那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一件丑事。 “滚!惊扰了我家主人,我把你们的楼给拆了!“一见天阙楼的人将伊剑锋给包围住了,人型凶兽黑翼虎见状不由怒斥道。 而此时,面对着三条雾龙的联合围攻,尽管它依旧没有受伤,可是它的心里却很焦急,担心叶错又将这个大殿内的宝物收刮一空,或者是控制了阵法,用阵法的力量来对付它。 在超多观众们的目视下,欧阳河东考出了84分,胜出。大咖王一葱扔下一万元打赏之后,黯然消失了。然后,观众们的疯狂人气打赏潮,也意外出现了。恐怕,总额那是不止十倍于王一葱的打赏金额的。 听了朱仝之言,知晓生辰纲在黄泥岗被劫,宋江没由来的怀疑这是梁山所为。这不,弟弟宋清还有门客洪涛兄弟二人,甚至唐牛儿都被他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到昨天为止,加上这次拍卖会抽的税,还有卖出去的东西,大夏这次赚了足有千亿元石。这个数额,即便是放在万宝楼这样的最有钱的宗门,也绝对是个大数目了。 哪怕是这家伙说他会去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她,阿秀估计也会乖巧的点头,说她相信。 想到这里,赵萌双腿忽然使劲儿,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绕道了杨伟的腰上。 这个阵容的确暴力,至少在全部选出来之后,是让后台看比赛的KTB教练都啧啧赞叹,觉得IG这风格真是无敌,就算是输一把就GG的生死战,他们也照样敢跟赌徒一样去凶残的搏命。 “你还是太嫩了,你又能确定那时候的人族是真心答应的,既然答应了为什么那时候不给?不要说什么那时候人族没有伪仙强者,如果连伪仙强者都没有,自身羸弱到这个境界,仅仅靠着仙的帮助能够屠尽妖族? “秒她干嘛,白白浪费引燃,说不定还得用出闪现……得不偿失。”陈慕一如既往的淡定。 除了第一轮轮空的国家之外,参加第一轮比赛的国家,积分都必须保持在12分以上,才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除了国家的保驾护航之外,宋家暗地里也帮忙解决了不少隐患,所以说这也是警告。 既然不阻拦宝珠跟亲生父母相认,顾家对宋向东夫妻两的态度很好。 来人每踏出一步,身上就会爆发出一片清脆的金属声,在他手里还握着一支布满裂痕的厚重长矛。那双漠然的双眸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大家不寒而栗,浑身瑟瑟发抖。 所以说,当道祖鸿钧受伤,不复巅峰,亦将再难压制天地三千大道,故会使得天地动荡,九天飘血。 但,他至今还没有拍过任何动作戏,所以陈导对他还是有些好奇的,好奇他会不会功夫? 扶安他们附加在魂导器里的奇特阵法,也是从东方神界那边学过来的。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想都不想,其中一人转身就跑,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种可怕的眼神,更不愿意再见到这种目光。 季雄风本来就很害怕了,看到秦冥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得僵了一下。 前世,什么胡夫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跟眼前的巨石建筑比起来,就好像萤火虫与日月相比,不可以以里道之。 哪怕是身居高位的一方大佬,又何时感受过一位化气武者的杀意? 卡乌蒂尼的首领们着急率领溃兵返回卡乌蒂尼,因为萨莫奈人的惨败必将震惊意大利中部,他们担心靠近卡乌蒂尼领地的坎帕尼亚人会有异动。 要是换成寻常武者,恐怕早就被抽干了,哪可能维持这么久,最终杀掉两尊绝世强者? 狂狮战王对着身边的两人厉喝一声,手中的暗红色长戟遥遥指向白鬼战王。这一柄暗红之戟,长达一丈二,半月刃上寒光闪烁,相隔数丈之远,都能感受到上面森森寒意。 短暂交手,三人都已然清楚单凭一人或是两人,绝无获胜把握。甚至就算是两人联手也要被压制,可能的殒命危险,唯有三人联合方有取胜的希望。 “橙子,你就放心吧。我家老头认识一个玉雕大师,别说是一个瓶盖了,就是玉雕精品,我也能给你搞到。”赵飞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司徒凌依旧僵在原地,脑袋一阵阵的发懵,只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周掌柜的,这些年,你贪墨了不少吧?”季婉容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丝毫不顾及周掌柜所谓的面子。 “师兄,就在里面!”武天寻那时撤走,可不代表他就要放弃里面的东西了,他留了人在这里盯梢,派人去通知宗门的长老,又找了在附近试炼的天玄宗内门弟子来这里。 胤禛跟着去就好,自己只需要负责吃吃喝喝就好了,交谈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胤禛了。 薛云见环蛇族长攻来不得不放弃气旋,那些被卷集的环蛇族人都纷纷落地,一条巨尾遥遥抽来,势压五岳力劈苍天之势,即便是薛云要也不能与之硬抗。 随后他的周围传来了恍然大悟的声音:“真的?”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已经满是一层层的玩家了。 现在的流火,实在是不能在内政上耽误太多时间了,现在他全部的精力都在中州山上,都在大阵落成后的那场无可避免的战役上。 “那奴才去喊主子起床?”春娇一愣,这半夜造访,还真是第一次,不晓得怎么伺候。 流火起的非常早,虽然他一夜都没有睡但是这种深度禅定要远比睡觉解乏,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从禅定中醒过来了。 徐飞琼:大王,绕来绕去,怎么又被你给绕进来了?上次不是对你已经讲过,我们之间只谈诗词,不谈风月,先生坚持这样做,我就有些为难了。 鲁雪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笑,一个“大鹏展翅”,轻轻地跳下坑去,然后仰头微笑着向刘倩雪伸出了双手。 一具肉身,拥有双重天赋属性,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过,不过这个系统精灵向来坑爹,很多系统的设置,都不肯主动向他解释,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双重属性,倒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所有不明究竟的人开始符合,陈建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非常的得意,眼神中冒出精光。 果然倪老怪听过后,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神情缓和很多,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怎么里面那个中年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花仙儿疑惑道。 当鲜血出现的一瞬间,巫魔侯黯淡的双眼陡然散发出了强烈的精光,萎靡的气息以一种迅猛的速度暴涨着,不出半分钟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把这厮绑起来,献给主公。”英布一提血淋淋的大枪,冷笑着喝令。 聚元期和化丹期的比赛同时进行,二百六十人先行举行分组赛,三场比赛后获胜的三十三人将会接受挑战赛。 “他死不死关我屁事。”吴颖娴哼道:“我是气愤他们这一个电话就能让所有人闭嘴,轻易掩盖真相这一点,这次郑明是假的,那下次若是遇到这样的公子少爷真的搞基,一样会有这样的电话打过来。 所有人登时哭笑不得,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苏白,都是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打击沈沉是假,给自己捞一把武器才是真的吧? 这一刻的张云,满脸都是悲痛欲绝的表情,看着眼前人就那样跨坐在他的身上,而且一副很明显被“吓呆了”似的模样,张云心里头的罪恶感是越來越大。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据我的情报,现在这件事是史弥远因自己的私事牵动了你们新皇的皇位,用不了几日你就会接到你们皇帝的圣旨,他会让你原地待命。”厨子冷静的说。 两个时辰后,随着丹炉震动,“轰”一声沉闷的轰鸣,大片黑烟从丹炉内溢出,尧慕有了以前炼丹的经验,提早封闭了气息。洞内的法阵闪烁的瞬间将黑烟全部排出。 他们几人完全不知道,残狼并没真正离去,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安排了大批布局跟踪。 农村人不喜欢惹事生非,但如果谁上门找渣惹事生非,都会团结一致对外敌。 就在狼宏翔还在恢复之中,一道气息落在了海岛之中,立即引起狼宏翔的注意,心中微微一凝,停下了修炼,冲出洞府,神识扫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向陛下汇报之事不急,不急,等巫马姑娘好了再说。”凯来尴尬的笑道。 她需要时间,不管是战斗还是等秋叶几人赶来,所以容不得失误,搞得险象环生,让江湖七魔得逞。 火牢瞬间炸裂,炽热而狂暴的力量四处席卷,恐怖的冲击将周围仅剩的几间房屋都给淹没,彻底从岚宇城消失,还好房屋内已经没有人了,要不然一样逃不出死亡的命运。 “你进来,我们再说。”俩人来到客厅,围着没有生火的炉子坐了下来。 “滚开。”高雪在此时,义无反顾的挡在了项昊的面前,怒瞪着紫回峰。 项昊苦笑了一下,他的感觉并不好,诸天府中,诸如月天明、南宫瑾、东皇太清这样的无上高手,令项昊都生出一种无法力敌之感,实在太过可怖了。 在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亦或是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其实是兽狱的某个超级高手假扮的? 孤颜问道:“是哪里的士兵?”说着,自己也去看帮会里的聊天空间。 孤独还真希望无事,希望官家人不会找来,他在这安心的做个普通人。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们或许不会找来。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通道的尽头,这通道高约十米,宽阔无比,可容四五辆马车并行。 众天骄脸色难看,一双眼睛扫向了那大公鸡,活活想把这大公鸡给剥了来吃了。 窑主看管家,看管家与人喝酒。他看了会儿,看眼院里那些人了,看那俩家丁。他看了那俩家丁那些人,看工人们干活,往下卸砖瓦。 原本一脸平静的老族长听后却是神色巨变,双目中更是透射出了说不出的怒火。 “乖,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看着君雪艺的样子,叶星不用想都知道,她恐怕也是在幻境里经历了跟自己差不多的事,触及了心神,所以才哭着这么伤心。 因为郎乐乐是被一窝的马蜂给蜇了,而且都是卯足了劲只蜇她一人,所有的毒性全刺进了她的皮肤里了,这毒性可谓非常的强大了。 郎乐乐看此情形,她虽然还没有酝酿好感情,思索该以何种魔法来制敌,但就算如此,她也得冲锋上阵了,不然,长此下去,雪薇肯定是顶不住的。 “给我去死吧!”欧阳明月直接,拔出一把宝剑,一剑砍死了,那名中年男子。 北域的弟子听到命令,急忙是追了上去,云天空眼中一寒,一剑向着北域的弟子横扫了过去。 “呵呵,两位的战力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谁照顾谁现在还说不定呢。”火羽也上前说道,对吕枫两人态度但是十分友善。 焦玹见两人开始运功疗伤,自己也走到丘衍身边,单手推掌至他的胸口,掌心泛着柔和的青光。而随着一股忽而暖忽而凉的气流经过他的胸口,他顿时觉得身体最后的那丝不适也愈合了。 红蜘蛛眼睛亮了起来,嘿嘿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跟随着黑蛇大人的这一段的时间之后,它越发的觉得黑蛇大人的了不起。 老彭脸上的寒意完全消失,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随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收敛。 “我害怕怎么办?要是晚上有大灰狼来了怎么办?”珞珞担心的说道。 有泉的地方都有灵气,而在程东看来,白水古册上绘制的山川图,无疑该是白水市的气脉走向图。 阿喀琉斯的话,让忒提丝的心几乎碎了,她在阿喀琉斯出生,就想方设法的想要帮他摆脱厄运。 端王下定了决心,再过几个月,等到明年的春天,他一定要把禁卫军统领的职位辞掉。然后,缩减各地的产业,退出“十大富豪”的行列,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一个不被世人嫉恨的王爷。 千钧一发之时,我朝旁边的那条匝道看了一眼,毫不犹豫跳了过去。圆石贴着我后背滚了下去,撞在了下面的石壁下,发出极重的一声闷响。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而更让刘耀禹和吕宋代表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交易还在明珠岛东联集团分部里进行,兰芳自由领的刘香和大员岛的颜家代表,如今也在和东联集团讨价还价,打算各“收容”10000人的大明难民。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叶天辰等人的背后传了过来,不由得让叶天辰他们转头看去,只见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顶轿子,这顶轿子由两条人头蛇身的妖兽抬着,非常的跋扈和嚣张,呵斥着周围的人都滚远一些。 已成为伊拉克总参谋长的穆罕默德拒绝执行萨达姆的命令,紧接着便发动军事政变,将统治伊拉克紧三十年的萨达姆赶下台,从而赢得示威民众的支持,顺理成章的夺得伊拉克最高权力宝座,成为新一代的中东政治强人。 在石人,斩下了第一名男子的瞬间,一枚苦无立刻便击中了石人的手腕。 他堂堂十大神王排名前列的顶尖高手,居然被人用区区来形容,这样的羞辱还不够严重么? 七,无论任何时候,士兵必须无条件效忠于军团;无论发出任何战斗命令,士兵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脑海中推演出来的关于太黄破圣丹的资料已经有很多了,而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炼制太黄破圣丹了,因此这炼制起来,可以说的上是驾轻就熟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难事了。 “捡起大食人的刀,对,去捡过来,你怕个屁!本少爷手里的枪是吃素的么?”钱初九踹着身边那军户的屁股,努力扮得凶残一点,可惜他养尊蓄优的白净脸皮和胖脸,怎么也跟凶残扯不太上边。 “其实我也不饿,不过,这是我们叶家的规定,午饭的时候是必须在一起吃的,除非是外出有事儿,我们都不能够例外!”叶天辰笑笑说道。 五道绚丽光刃融入到光阵之中,做完这一切后,手掌一握,黑翅镏金镗贴臂斜立向大地,天际之上雷光翻涌,而刚刚举行完继任礼仪的祁家众人耳边突然有着阵阵轰隆。 这番求饶并没有什么卵用,只嚎完这几嗓子,他就遭受了非同凡响的目光洗礼。 比如民族荣誉感要有,比如航空航天使命感要有,相对空泛一些。 假装颤颤巍巍爬出后备箱的叶征在后视镜中与陈珂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一团之长,想必对这赤阳森林很是熟悉。”江东羽这般想到,收起诸葛连弩,从林间走出。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打算过几天挑战你么?”夏元狐疑的问道。 干这个找工作感受感受香港打个赌大概都好好的好的好的大宝贝。 「大胆!」眼见叶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行凶,偷袭他们的队长,四五名怒不可遏的执法弟子,当即一窝蜂地向叶逸冲去。 酒楼里坐着不少收到转轮王消息前来看热闹的修真者,隔音法术也不止自己和林楚两人在用,而关注城门那头动静的,也同样不止自己和林楚。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即便是排除强者的影响,仅以士兵进行对抗,我们的战术也需要进一步调整。”左雨晴说道。 韩飞一阵无语,在韩忠手下的排辈里面,陆阳年龄最大是大师兄,年龄第二的是韩影是二师姐,但是大家习惯喊韩影姐姐,所以,韩飞就变成了二师兄。 什么叫做巨星球,这就是巨星球,当然这里巨星的意思并不是指只有巨星才有能力投进的球,而是指只有巨星才有资格投的球。 现在的水友赛和以前的有很大的不同,国服出来之后自定义服务器也比较容易建立,不像之前,只有部分主播和部分职业队有自定义服务器的权限。 毕竟雇佣兵做的很多任务,都是潜入,突袭这类的,面对这种情况,经验要比政府军丰富的多,最重要的是,之前学校的战斗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随着斯蒂芬传过来的一些资料出现在李天良的手中,他渐渐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轰!”一声今天巨响,只见大蘑菇所处的位置,顿时升起一道道火光,紧接着是无数的灰尘暴起。 風恒本来也打算退去,可就在这时候,一脸不耐烦的法老,却霎时从位置上腾然而起。 “如果,我们能得到他们说的万年玄冰石,的确也能有不少用处,至少可以重新造一面更强的纳冰镜。”浑天放下碗箸,又取出那面破镜子把玩。 洛安安趁机用了扩音术,隋影那响亮的声音瞬间震醒了那些呆滞的弟子。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手中捏着二杨连夜送来的文书供认状,许维不由喜出望外。甘肃没白来,所有有关甘肃通省官员冒销舞弊的罪证基本都已掌握,剩下的便是该如何向乾隆汇报案情。 定案轻重可是个比较难办的难题。按许维的想法,既然都得罪人了,索性一杆子捅到底,让这甘肃通省县府道三级以上的百名官员全部撤职查办,该杀的杀,该绞的绞,也好显出自己的魄力,更能引起世人的好评。 咬着笔杆子,许维边磨着墨边打着腹案,正想着该如何润色,把文章写得漂亮些时,门房匆忙进来禀报道, “大人,江苏巡抚闵鹗元深夜求见。” “江苏巡抚闵鹗元?”许维听了传报之后,脸上一片茫然。此人自己平日素无交往,居然能从江苏不远千里秘密来到甘肃所为何事? 许维刚才从二杨带回的供状上曾看到个罪官的姓名,闵鵷元。再想想闵鹗元?莫非这二人乃是兄弟关系不成? 杨遇春看到许维的神情后,猜出其所思,故朝许维点了点头,表示此二人确实是亲兄弟。 居然是来求情的,这闵鹗元好歹也是个封疆大吏,在华夏这块土地上,人情关可不大好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自己去求人家,怕什么。许维理了理官服,对门房说道, “有请闵大人书房侯座片刻,本官立刻前去。” “大人,您真要去见那闵鹗元不成?他那兄弟闵鵷元可是贪了不少的钱财,据其供认,不下四万两白银。” “此刻不能立刻撕破脸皮,先许他兄长其弟无事,稳定住他,免得他从中捣鬼,增加我的麻烦。至于其弟,在我们手掌之中,怎么定他的罪依旧是我们的事,还怕他飞了不成?” 杨芳有些怪怪地问道, “大人,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厚道?” 许维哈哈大笑了几声,指着杨芳反问道, “我说诚斋兄,这官场之上可无厚道可言。你要是厚道,人家可当你是傻子,玩你没商量。你在绿营军中也呆过一段日子,难道忘了那些当官的是如何厚道地克扣军饷,毒打士兵?” 杨遇春也对杨芳说道, “诚斋,世道不同了,许大人所说所做正合天道,你就别再多怀疑了。”杨芳暂时无话可说。 当许维一脚踏进书房时,便见着里头坐着位二品大员,缕花珊瑚顶,外罩锦鸡补服,正悠闲地坐于椅上独自一人品尝着茶水,丝毫看不出一丝着急的模样。 此人眉目甚清,一副江南文人特有的书生气,白白净净,左手还戴着个碧玉扳指。一见许维出现,马上觉察出他的身份,立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冲着许维拱着手道, “这位莫不是光禄寺少卿、钦差大臣许维许大人不成?小弟闵鹗元这厢有礼了。深夜造访,实在是冒昧得很。” 许维也跟他推起太极来,说道, “哪里哪里,闵兄乃以江苏巡抚身份亲临拜访,寒舍蓬壁生辉不少呀。” 闵鹗元立刻摇头说道, “许兄错了。” 许维一副愕然,不解问道, “错在哪里?” “小弟非以江苏巡抚身份来甘省,而是以罪官闵鵷元之兄长的身份来贵府第拜访。” 许维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原来还真是来此地走后门的,看此人有些手段颇难对付哦。 “闵鵷元乃是贵兄弟吗?他也在甘省供职?我还真不大晓得。”许维装出茫然的样子。 闵鄂元也是久走官场之人,见主人故意装傻,也不好点破,耐下性子说道, “许大人,乃弟在甘省任西平府知府,现在因牵涉进冒赈舞弊一案之中,已被许大人您的手下给秘密扣押了起来,以至于家人无法与他联络上。 鵷元之妻儿及家母特嘱我前来甘省探望,还望许大人能成全在下,让在下与乃弟相见。” “这。。。”许维故意沉吟了起来。 闵鹗元见状很知趣地从袖中递给许维一张银票,一语双关地说道, “许大人,您为官甚是清廉,又能体侐下属,定能满足我这个为人兄长的不情之请。” 许维瞅了眼银票,满大的一笔数目,三万两的巨通钱庄银票,全国通兑。看不出这闵鹗元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是个不小的贪官。总之不敲白不敲,贪官的钱都出自百姓之手,拿到自己手中至少还能做些善事。 许维把杨遇春唤了进来,问道, “时斋兄,这西平知府闵鵷元到底所犯何事呀?” 杨遇春很能配合许维,装出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想了半响才吞吞吐吐地答道, “这闵鵷元在西平府任内贪污了近四万两白银,按我大清律当斩。” 闵鹗元机灵得很,要不然也不会爬上江苏巡抚的位置,立马又暗中塞了张五万两的银票过去给许维,压低声响道, “许大人,您看这些就算是我替乃弟补还赈灾所欠银两如何?乃弟确实是糊涂得很,为官如此,实在该杀,但念在家中尚有妻儿老母,许大人能否网开一面,事毕下官必另有重谢。” 许维说道, “闵兄,这兄长要见弟弟,乃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犯了死罪,也一样得见。我这人素来通情达理,时斋呀,就先带这位闵兄去见见西平知府吧,让他们两兄弟见面面也好,叙叙家常。”许维并没立刻答应闵鹗元,停顿了会又换了种模糊的口径说道, “至于定罪的轻重,我自会处理妥当,闵大人尽管放心回去吧。” 等闵鹗元走了之后,许维朝地上呸了一口痰,很不屑地说道, “就凭十万两白银想如此轻松脱身,哼,撞在我手上不剥层皮下来我就不姓许。” 过了三个时辰,杨遇春回来复命,道, “大人,那个江苏巡抚已经走了。” “这两兄弟有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杨遇春回答道, “倒无什么特别的话语,只是聊些家常事,并交代其弟要尽量与王亶望之流撇清关系,尽量把贪污的银两往少里的说。” “到现在才想起要少贪污,当时怎么不那么做?贪亦有道!”许维说出自己的看法。 杨遇春有些狐疑地问道, “大人,您真要驳那闵鹗元的面子吗?他毕竟也是一省巡抚,位列二品,关系面不差。如果能放其弟一马,料来许大人您今后的仕途会更顺畅些,至少是少了个政敌。” 许维摇摇头,解释说道, “我也曾想过就这么放闵鵷元一马,可又寻思着不妥。 闵鹗元乃是圆滑之人,如果与和珅有关联,而一旦和珅闻知此等事拿来要挟于我,那我就处于被动局面。 再者说了,像闵鵷元这种贪官,革职之后还有起复的希望。只要其兄再给他捐个官,又能重新东山再起,苦的还是老百姓。对于此种人就要下手狠,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死了最好。”许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满世皆贪惟我独廉的模样,好一个大清的绝世好官啊。 “我观皇上的旨意,明显想重办甘肃冒赈舞弊案。如果能揪出几个典型犯,高官大吏的至亲,就如江苏巡抚的弟弟,就更对皇上的胃口了。” “那大人之意是想大整一番甘肃的官场了?” 许维目中露出坚决的表情,答道, “正是,一举成擒甘肃贪污集团,顺便整一整这闵鄂元。他还以为一个江苏巡抚有多大的面子,凭什么我要给他面子!” 挑灯夜战,许维辛苦了一个晚上,写完了上呈御览的有关甘肃冒赈舞弊的奏折。 臣光禄寺少卿、钦差大臣衔许维跪奏: 甘肃收捐监谷,原为边疆积贮,遇有歉收,可以赈贷贫民。如果实收实发,经理得宜,于民生自有裨益。乃为大克者,竟敢上下通同,违例折收银两,减价多捐,虚报谷数。甚至捏称灾娠,侵欺饱橐,其殃民法,恣意侵冒,竟成率不可破之势。 自乾隆四十年起,至四十四年止,假捏结报之道府直隶州共五十三员。各州县内未捐监办灾者只有十六员,其止捐监而未办灾者四十六员,捐监报灾者,百十二名。其收捐监生,自数百名至数千名不等,开销赈恤粮数,自数千石至数十万石不等。 臣等连日将在省城各员严切秘密拘押讯问,据供馈送上司,代买物件,往来支应,捐修工程,日用花销各款,大概相同。 伏查各省报灾,皆由灾民呈诉,地方官勘报后,又经府道等逐层查勘,始具报成灾份数。甘省则一届夏秋,各属纷纷具报,而其准否轻重,则总督与藩司面为商定,厚薄因人而施,多寡惟意所欲。 除首县供应各上司,每年俱准多开外,其他或藉口冲途差务之赔垫,则浮冒亦多。至地居偏僻,缺亦施清背如狄道、河州等处。 而多开赈粮者。大抵皆善于逢迎,及加意馈送之人,藩司多给实收。非酬其素日之殷勤,即冀其将来之答报。捐监既多,不得不重报灾赈以开销。 总之,通省大小各员。联为一气,冒赈分肥,遂至积成弊薮,牢不可破。 在各州县既藉冒赈为侵渔之地,势不得不稍为给散,及冬闲捐办煮粥施衣等事,以掩人耳目。 边地穷民,本无必欲报灾之念,转得年年食赈,并可邀恩蠲缓,亦所乐从.是以历年以来,并无出而控告者,此皆实在情形也。 虽现在各员所供,尚有不尽之处,而其浮冒侵渔情弊,业已水落石出,无难定案。 再此等劣员,实属愍不畏法,为天理所不容,在我皇上所以严行穷究,止欲剔除官吏积弊,使百姓实受赈恤之意,原非靳惜监粮为若辈所花销,而国家数百万帑粮,亦不可悬宕无著。况此等贪黩之吏,即将家产查抄入官,亦不足抵其浮冒之数,岂可使尚拥厚赀。 是以陆玮、郑陈善、杨德言、蒋重熹四员,臣等接奉查办谕旨,即一面将伊等任何赀财,查封备抵,并行知前任兰州?府知府将全迪原籍任所督抚,一并查抄。 至道员刘光昱任所赀财,亦已查封存记,以备分赔。其离任而尚在甘省之陈鸿文等十一员,臣等另行查办外,其原籍并查明移咨办理。 其在省各员,道、府、县主官因案牵连而去职乃多,甘省正职官几一扫而空,一时乏人委署,请暂缓参革查封俟吏部拣发人员到甘,再即分别查办。 但如闵鵷元、陈严祖、成德之流,世受皇恩,其父兄皆乃本朝封疆大吏,却罔顾廉耻,通同受贿,其罪更大,肯请严加处罚,以正视听。 而近在邻省,抚陕八年且两署督篆的陕西巡抚毕沅,断无不晓之理,其却置若罔闻,充耳不闻,未能刻尽职守,实有负圣恩。 为臣愚见,盛世用重典,贪污一千两白银以上犯官,皆应处以斩刑,狠刹官场贪没之风,不如此,无法震慑在职官吏,还请圣裁。 我皇圣明洞察,以甘省地本瘠薄,而王箪望等何以各拥厚赀,所有私收折色诸弊,当未经败露之先,睿虑所及,已—一炳烛无遗。臣许维凛遵指示,悉心确查,遂使历年积弊一旦破除,从此吏治肃清,民沾实惠。圣天子坐如神,彼贪蠢隐私,实无纤毫之能遁也。 许维对自己所写的奏折感到相当的满意,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推迟三日,观察情形后再转呈乾隆。 毕竟这本奏折把甘肃一百二十名四品以下,八品以上的官员都一网打尽。如果皇上批准的话,可以这么说,甘肃几无可用之官,官场几乎被一扫而空。现在甘肃的官场,被许维双规这么一搞,早已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是正职官员,都惶惶不可终日地龟缩于家中,无心办公。 就在许维等待的三日中,又有说客前来,一个是两江总督高晋的师爷,一个是闽浙总督陈辉祖的管家。 原来这二人便是许维奏折中曾提起的成德及陈严祖的至亲,此二人纷纷学那闵鹗元,都向许维行贿,企图使成德及陈严祖能免受处罚。 许维对两江总督的三万两银票的礼,连想都不想,以同闵鹗元的做法相同,糊弄了事。而对陈辉祖那八千两黄金的礼,则有些犹豫再三。毕竟甘肃事毕,自己马上就要转赴福建出任福建按察使一职的消息早已传到耳中,而那陈辉祖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否要给未来的上司一点面子,把他那兄弟陈严祖的名字给从奏折上抹去? 许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一成不变地上奏乾隆,弄出的官员越多对自己越有利,名声也越大。 像这闵鹗元、高晋、陈辉祖向自己行贿之事,自己还得另附一折,专门奏明,这样便越发显得自己清正廉洁,大公无私。连未来的顶头上司的弟弟都敢惹,乾隆看了绝对是对自己赞不绝口。有皇帝做靠山,还怕那陈辉祖给自己小鞋穿不成?当然,这附折上所提行贿银两已然打了对折,毕竟许维自己也得赚点利钱。这就叫做‘君子发财,自有其道’。。。。。。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2 就在朝野上下对许维推动的自强运动议论纷纷的时候,也就是在乾隆五十年的二月,许维治下发生了一起轰动八闽的扑朔迷离的大命案,并由它带起了众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并直接使得乾隆五十年成为许维地方洋务维新的终结点。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六,许维正在抚衙内的一处凉亭内与刘翼边下着棋边聊着有关自强运动的最新进展,银雪从外匆匆而来,来到二人身前对许维说道, “少爷,安民巷蔡大玢让人送来一份请柬。” 从银雪手中接过请柬后翻开一看,原来是安民巷蔡大玢过六十大寿,特请许维于二月十二日赏光。 许维现在哪还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拜寿,自己这边维新事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而且心中也有个心结,那就是自己为了洋务维新,已经把皇十五子永琰给得罪了。听便随意地把帖子丢还给银雪,嘱咐道, “跟送帖的讲,就说本官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蔡老先生见谅。” 银雪刚要转身照办,却被刘翼给拦了下来,他从银雪手中要过请柬后正色对许维说道, “大人,学生认为这般做怕不太妥当。” “怎么?我还要怕他不成?”许维也是很奇怪,不就是个土财主嘛,何必还要顾这顾那的。 刘翼一副非也的表情,摇着头劝说道, “大人,这蔡大玢自张广及刘知渠相续死于非命后,已是福州首富了。自您出任福建巡抚以来,与福州绅矜的关系已几近破裂,而这蔡大玢又是福州绅矜中元老级人物蔡新的表弟。现在蔡新在庙堂上对大人您攻击甚猛,而您若是去了他的表弟蔡大玢的寿宴,这岂不是能表现出您大度的一面,我看您不可不去啊。万一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对大人的自强运动不无俾益啊,还望大人三思。” 一说起福州首富这四字,银雪便暗自发笑。可不是嘛,这福州首富一旦与许维沾上边,往往都难逃一死。从前的张广及前月刚暴亡的刘知渠皆如此,就不晓得那蔡大玢会不会一样命运坎坷。 “你在笑什么?”许维注意到银雪的表情,银雪哪敢把心中所想道出来,只能是拼命地甩头否认。 许维也不在意,直接答复刘翼道, “既然子安如此认为,那我就去一趟蔡府。” “其实大人去蔡府还能观赏我福建三大戏之一,闽戏,不妨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对于福建三大戏,闽戏、高甲戏、莆仙戏,许维是早有耳闻,只未曾抽空观看而已。许维此刻欣然应允。 二月十二日戌初时分,福建巡抚许维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刚一停在安民巷口,满头银发的蔡大玢便率着一众家人从府里直冲了过来。 “抚台大人能亲临寒舍,实在是蔡某人天大的福气呀。” 对于这蔡大玢,许维一个照面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初次相逢。仔细地朝蔡大玢脸上端详了好一阵,这感觉却并不是太好。 蔡大玢那张脸可称得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皱得不成样,就如同瘪了的桔子皮般,没半点光滑样。 人颇有些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晃不定,身边还需一个丫环扶持着。一双眼昏沉而暗淡无光,显然是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哪里哪里,蔡老先生可是福州名士,您的表兄蔡新蔡大人更是名满京城。您老过六十大寿,本抚怎能不来捧场呢?”一阵寒喧后许维与蔡大玢携手并肩走向蔡府。 紧随许维身后的银雪对蔡大玢身边的几人突然关注起来。蔡大玢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看怎么水灵,最多才二八年华模样。不过从那丫环偶然撇向蔡大玢的目光中银雪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妥,那是女性的直觉,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站在蔡大玢身旁的二男一女则分别是他的大公子,四姨太,及管家蔡少标。 管家蔡少标与蔡大玢年岁接近,也都是快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一路上都在向许维介绍着蔡府的杂事趣闻,不时还逗得许维开怀大笑,偷闲的时候还小瞅了下蔡大玢,生怕他丢了似。 而大公子才30好几正壮年,但脸上总是那么古板,无丝毫表情,好似经历了过多的坎坷似的,不声不响地跟随着蔡大玢。那四姨太最为年轻,估计比那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岁数更小,虽然只化着淡妆,可那神情即哀怨又多情,只轻轻回眸朝银雪微微一笑,便让同为女人的银雪看了都心动不已。 银雪总觉得有股无形的怨气始终跟随着蔡大玢,可每当自己注意的时候,那股怨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银雪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戏班锣鼓喧天,络绎不绝的祝寿人到访,把整场寿宴的气氛推向**,但难掩肃杀之气的步步逼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在想什么呀,这么专注?”许维也注意到银雪的表情,不由问了她一下。 “也没在想什么,少爷您就只管与那蔡大老爷攀谈吧。”银雪可不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许维,生怕他笑自己杞人忧天。 在蔡府的寿宴上,许维坐了首席,而主人蔡大玢则坐次席相陪。由于有抚台大人亲临,这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来宾都交头接耳开来,夸赞蔡大玢面子大,居然能请得动抚台大人。这些议论声都不由使得蔡大玢有些洋洋得意。 在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一场传统闽戏大戏,真假美猴王,这是由有着闽戏第一大班之称的芳华戏团主演的祝寿大戏。 许维此人虽不爱看戏,但因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总不好推脱,便坐了下来与那蔡大玢一同欣赏闲聊起来。 “许大人,您应该没看过闽戏吧?”蔡大玢随口问道。 “呵呵,本官长久居于京师,闲暇之余只好看书,对这戏曲嘛,倒是不太在行。再加上你们这闽戏用的又是福建方言,更加如雾里看花般,一窍不通。”许维客气地答道。 “其实这闽方言并不难懂,哪天有空我蔡某人情愿当一回抚台大人的老师哦,绝对在数日之内教会大人您听闽方言。” 有这必要吗?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许维可不大理蔡大玢的人情。 “对了蔡老,您膝下有几子?”许维开始转移话题。 蔡大玢摸了摸下巴,望了眼长子蔡文智,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夫有三子,老大蔡文智,老二蔡文礼,老三蔡文信。” “怎么不见其他二位公子?”许维奇怪地问。 作为人子,老父作寿,居然没现身,还真是奇怪了。 蔡文智代为出面答道, “文礼于去年得病身亡,文信现居京师,因在同文馆帮忙蔡大伯核查**一事,今次无法赶回替老父祝寿。”蔡文智此刻面无表情地答着,那话冰冰冷冷,丝毫无半点替父祝寿的喜气,反而还微透出不满的神态。 许维哪理得起这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这蔡家内部早就分崩离析。不过当许维听说那蔡文信居然是在京城中帮那蔡新做事,这火就有点冒上来了。那蔡新最近可是忙于复核违**目,有一部分涉及鼓山、鳌峰书院用书,简直就是要从自己身上挑错。 “原来蔡文信蔡大人是蔡老先生的三子呀。本抚在京师之时便想拜会拜会素有八闽第一才子之称的蔡大人了,可总是无机会。” 一听许维这般言语,蔡大玢来劲了,抓着许维的手激动地说道, “那还不好办,等下回小儿回家省亲之日,老夫必亲携其过抚衙一叙。” 许维哪会真心想要见见那蔡文信,更何况这蔡文信现如今居然与蔡新混在一块,背地里出暗招算计自己,没当面唾骂一顿都是给老寿星蔡大玢极大面子。 许维打起官腔来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下回一定要会会蔡文信蔡大人了。” 咳咳咳。。。。就在这当口,蔡大玢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极度苍白。要不是身边的丫环紧抓着,他那身子都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了。 丫环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点绿色粉末,掺入水中给蔡大玢服下。过了良久,蔡大玢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请见谅,老夫要回房小休片刻了。” “请便请便。”许维见这蔡大玢有疾病缠身,反倒开心极了,干么不马上死掉,瞧你那表哥给我下的绊子,让人犹如吞进头苍蝇般难受。等扶持蔡大玢的丫环及陪伴他一同回房的蔡夫走远了之后,才礼节性地询问蔡文智道, “我说文智贤侄呀,你父这是身患何病呀?” 蔡文智一字一句地答道, “家父久病缠身,劳抚台大人挂念了,回房休憩片刻即可恢复正常。” 许维见寿星都走了,留下个半死人与自己相陪,真是多待片刻都是受罪。故很快便借故离开主宴厅,要那蔡少标作陪到处走动走动。 由于宾客都集中于主宴厅上,其他各处倒是少有人走动,许维很自在地在蔡少标的陪同下散着步。 由于蔡少标风趣无比,许维一路闲逛下来倒不感到寂寞,并聊起了蔡府的家常。 “我说蔡大管家,你到蔡府有几年了?” “回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到蔡府做事已经整整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了,还真是长呀。看来你是蔡府的老人了,这蔡府中的秘辛定然知晓不少。” “抚台大人真会说笑,我们蔡府哪有什么秘辛可言呀,蔡府可是正经八百的经商之人呀。”蔡少标也笑着回话。 “对了,我怎么觉得蔡夫人对蔡老先生的寿辰不是那么的关注?” 许维观察仔细,与银雪一样看出些门道来。这蔡府一家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现在趁着无人时机便问起蔡少标来。 “抚台大人真是好眼力。我们四少奶奶是老爷在五十寿辰时派人强掠进府来的,她当然对老爷不会有太好的感情。”蔡少标很是同情地说道。 “那大少爷呢?怎么成天臭着张脸?” “还不是老爷反对大少爷的婚事,二人闹僵了。” 。。。。。。 看来蔡府也是矛盾丛生,不是个安静地呀。许维边感叹着边与蔡少标闲聊到了亥正时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返回到寿宴大堂。此刻戏已散了,而蔡大玢却因病情有所加重无法谢客,只能由长子蔡文智代行谢客之礼,宾客们纷纷离开蔡府。 在随同蔡少标一同拜别蔡大玢后,许维告辞着离开了蔡府。在离府之前,许维注意到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未随戏班退出蔡府反而进入一间厢房内,许维指着那人的身影奇怪地问蔡少标道, “我说蔡管家,这戏子留宿于蔡府中吗?” “是啊,这戏子可是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叫张恩术,与我们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一般我们蔡府有上戏,都是叫他们芳华戏班的来唱。而张副班主往往都留宿一晚,这已成习惯了。大人您还真心细如发!”蔡少标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也难怪,这抚台大人太多事了点,什么都问。 听完蔡少标的解释,许维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自己又不是蔡府中人,无必要查得那么清。 第二日临近响午时分,许维正在用午膳的时候,刘翼如火烧眉毛般急不可待地冲进大厅,那额头还冒着大汗,脸红润异常。 许维放下手中的玉瓷碗,诧异地望了眼刘翼,不悦地数落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稳重才是第一要领。” 刘翼气喘如牛地答道, “大人,刚才按司的人跑来通知我说,蔡府发生命案,蔡大玢在卧房中被杀。而我考虑到大人您昨晚才去蔡府中拜寿,若案情一直拖着,搞不好又给了蔡新一个新的打击老爷的借口,于是便让按司衙门勿要插手此案,全部移交与我们抚衙的人。”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许维不由得愣在当场,而银雪更是小颤了一下,预感成真了。 “子安,你安排得对,这案子我要亲自破。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死掉了?”许维大感恼火,这凶手也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福建巡抚放在眼里,居然敢在自强运动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杀人。他难道不晓得现在自己与京城百官的关系极为僵硬吗? 许维吩咐下人立刻替自己更换官服,并率同刘翼及一干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往蔡府。(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3 蔡府一改昨日喜庆的布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数盏白灯笼,府里大多地方都换上了白布条,明眼人一看就知在办丧事。 “尸体没动吧?”许维边走边询问身旁的刘翼。 刘翼答道, “一切皆按蔡老先生被发现死亡时的情形摆放,现场原封不动,已有衙役在那里守卫。” “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没有?” “确定下来了,应该是昨夜丑时至卯时之间遇害的。” “那都询问过蔡府中人了吗,有嫌疑的共有几人?” “羊总捕头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一遍了,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都谁谁谁呀?”许维好奇地问。 “一个是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小梅,一个是蔡大玢的长子蔡文智,一个是蔡大玢的四姨太刘婵鹃。” “那个蔡少标没嫌疑吗?”许维对这蔡大管家印像比较深刻,毕竟昨日接待皆是由他全程陪同。 刘翼摇头说道, “蔡管家在昨晚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证明其人一直呆在房内未出。因当时蔡管家房中曾发出异常声响,几个丫环一同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蔡管家端坐于床头,并无其他异状。” 就这般询问着许维与刘翼一同进入了衙役把守的现场,而蔡府的管家蔡少标早早就呆于现场,恭候许维的到来。 卧房中蔡大玢人斜躺在床上,嘴角流着黑血,床边有一破碎的呈水的杯子,地上更有一个被捏得粉碎的小瓷瓶,看考究的模样应是用来装珍贵药丸的,只可惜那些药丸都被踩扁了。 许维观察完毕现场,对有些情况不大理解。那个被捏碎的小瓷瓶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那些药丸被人为的踩扁? 而见到许维总算来了的蔡少标,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他呜咽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望您能给我们老爷作主呀,怎么着也得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爷再天之灵。” 许维好言安慰了蔡少标几句后,出言询问道, “我说蔡管家,那地上的小瓷瓶,你有见过你们家老爷用吗?” 蔡少标面露迷茫之色,摇了摇头答复道, “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老爷有这种的小瓷瓶。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来迷惑官差的吧?” 许维一语便否定了蔡少标的说法,道, “我看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上钩,倒像是凶手匆忙间遗留下来的关键罪证。蔡管家,你再查查这房间里有没少了或多了什么。” 蔡少标遵照许维指示,在书房内走动了数圈,仔细查点着书房内的每一样物品。最后来到蔡大玢尸体旁半蹲着摸索了半天,站起身来肯定地对许维说道, “禀大人,这书房内并无缺少任何东西。” “确实没少东西吗?”许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经过清点,大致没少。” 许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指着那破碎的杯子对羊总捕头说道, “我说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拿去给仵怍验了吗?” “禀大人,已经拿去了,想来不久便有结果呈报上来。”羊欣小心地答着话。 “此案可谓惊动省城。你要知道,福州的首富连续死亡,对本抚的声誉可是重大的打击。你们捕快房要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归案。否则引得省城人心惶惶,本抚可要唯你是问。”许维沉下脸说道。 “是,我们捕快房必竭尽全力,尽快缉拿凶手到案,绝不辜负大人之厚望。”羊欣大为紧张地答道。 “你们现场也查了,人也都问了,有没找到点线索?”刘翼代许维问道。 看了眼许维,羊欣表功地答道, “依下官数十年办案经验来说,此案也不算太复杂。” “怎么说?”许维饶有兴趣地问。若能即刻破案,那自己在福州的名声必然大振。而蔡少标及刘翼也都仔细听着。 “依下官估计,这杯中之水必被人投以剧毒,这蔡老爷定是喝了这水才毒发身亡的。看死者面庞眉心处,一团黑气,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至于谁是下毒之人,下官认为那贴身丫环小梅嫌疑最大。下官对其询问时,她一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下官相信,只要继续追问下去,这小梅必老老实实地招供,案情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仵怍走了进来,分别朝许维、刘翼、羊欣行礼后,禀报道, “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果有剧毒。但被下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还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我作仵怍以来头一次碰上过。凶手应与蔡老爷子有深仇大恨才是。喝下毒水后的蔡老爷子当场便不治而亡。” 羊欣示意仵怍可以下去了,转身对许维说道, “大人,是否把那小梅拘押?” 许维简直是觉得这案子也破得太容易些了吧,怎么犯人真的个个如此愚蠢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能如此迅速破案对自己的名声大有好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审一审那丫环小梅。 许维对羊欣指示道, “羊总捕头,你去把小梅带上来,我要亲自审理。” 羊欣迅速吩咐二个衙役把已被拘押起来的小梅给带了进来。 走到许维跟前的小梅并无任何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许维。 许维一拍书桌上的镇纸,喝问道, “大胆蔡府丫环小梅,见了本抚台为何不跪?” “反正都要死的,少跪你一次也是死。” 这句话还真让许维听了叫绝。看来这丫环还蛮有骨气的。 “你身为婢女,居然敢杀自家东主,实令人诧异不已。若有隐情,速从实招来。本抚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份上,或许能法外开恩一番。”许维很欣赏小梅的性格,再加上对蔡新的极度反感,故特意循循诱导,希望能帮她脱点罪。 小梅昂头毫不畏惧地答道, “小梅此举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蔡老贼是死有余辜。一碗毒水要了他的命,简直太便宜他了。”反正被查了出来,原先还有几分慌乱的小梅,顿时胆气丛生。 听小梅的口气,**不离十了,这案应是她做的了。既然她不领情,那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问清杀人动机,以便尽快结案了断。 许维以一种较为平缓的言词继续发问道, “那你是因何故要杀你家老爷的?又是如何下的手,一并道来与本官听听。” 小梅视死如归的神态,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这蔡大玢好色成性,在小梅才十二岁时便看中了她。为达能霸占小梅的目的,蔡大玢于是使了个手段花了些银子,让其父母无缘无故背上个强盗的罪名,被关入省城大牢。不久更是双双亡去。 小梅卖身葬双亲,蔡大玢假做好人,花了点小钱把她买进蔡府当丫环。此时的小梅尚不知晓父母皆拜蔡大玢所赐才离世而去。十三岁时蔡大玢瞅了个空,把小梅给开了苞。 十四岁时,小梅总算从其他渠道知晓自己的双亲皆是蔡大玢所杀,于是起了杀心。在经过数日策划后,终于定下心去药店买砒下毒让蔡大玢永远闭眼。 在昨晚,趁着蔡大玢病情发作时候,小梅偷偷把药水换成了砒,递给蔡大玢喝。蔡大玢服下后两个时辰终于一命呜呼,于是蔡府办喜事变成了办丧事。 小梅讲述整个杀人过程时并无任何后悔表情,而且讲述事件讲得条理分明。不过许维依稀从小梅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小漏洞。 从递给蔡大玢药水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点,此刻的小梅不在现场。蔡大玢之死是在小梅回来之后发现的,故小梅便认为自己是凶手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依照许维缜密的思维,他觉得这段时间足以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说不准这蔡大玢并不是小梅所杀,虽然小梅也想杀那姓蔡的。再加上那颇为起疑的破碎小瓷瓶。 突然间,脑海中窜过个极快的念头,许维敏锐地抓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是啊,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案,大肆推广自己的为官清正,断案如神,在福建老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伟大的清官形象,不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况且这小梅乃一弱女子,何等不幸,居然让她碰上了那没人性的蔡大玢,要是不搭救也着实看不过去,有损自己威猛高大的侠义形象。 而坐于许维身旁的刘翼倒是没想得太复杂,他只是觉得如此呈堂供述已足以结案了,不存在任何疑点,所以站立起来朝许维拱了拱手,禀道, “大人,依学生之意,这蔡府凶案大可结案了。这小梅一心为双亲报仇,故下了大量砒于杯中,导致蔡老爷子身亡。小梅此举触犯我大清律条,应处以极刑,为后来者戒!” 刘翼之话许维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正自琢磨着空白点的这段时间究竟还会有谁会进来谋害蔡大玢以及其他重要的事情。 “大人。”刘翼见许维没反应,便推了一下他。 “哦,你是说要重判那小梅是吗?”被刘翼推了一下的许维总算回过神来了。 “是的,这小梅若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刘翼果断地答道。 许维手指骨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又重新理好思绪,缓慢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刘师爷,这案有几个疑点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有疑点?恕学生愚顿,尚未看出来。还请大人明示。”刘翼一头雾水。 许维胸有成竹斯条慢理地一步步指点说道, “刘师爷,这案子到如今有两大疑点,都不足以让小梅担上杀人的罪名。”说到这,许维又转头问立得笔直笔直的小梅道, “小梅,本抚问你,你刚才说过,当你把下过砒的水杯递给蔡大玢之后,蔡大玢并没马上就喝,而是放在了床边,想小憩片刻后再喝。而你因不想看到将死者的惨状,便走出房外是不是?” “是的。”小梅肯定地回答。 “那你在房外有没碰到谁?” 小梅迟疑片刻,神情有些犹豫起来。许维紧追不放,手抓起个书桌上的铁镇纸,权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威吓道, “大胆小梅,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撒谎。虽然蔡大玢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杀人一事乃最不可取之道,人之性命皆由父母所赐,岂容外人了结,真凶自有律法来制裁,你不可再袒护任何人!” “是啊,小梅,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快点给抚台大人说吧,那样你才能无罪释放,不要当别人的替罪羊了。”蔡少标也劝说道。 被许维一吓,再被蔡少标一劝,小梅对是否真是自己终结了蔡大玢的性命也动摇了起来,终于透露出实情道, “我,我,我在房外遇见了路过的四姨太。” “刘婵鹃?”许维兴奋地问,终于审出个重大嫌疑人了,这才像自己想象中的迷案。 “是,四姨太见我在老爷房外,便让我去厨房帮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房里。之后四奶奶便回房去了。” 刘翼忍不住插嘴道, “回房?你又没跟着她,怎知她没等你走后重新拐回了蔡大玢的房内,顶替你的位置让蔡大玢把药给喝了下去。” 刘翼带着将功补过的意思向许维献策道, “大人,若照这般来看,则小梅确实是罪不致死,理应押后等待案情大白时再予以审理,而此刻则需传唤刘婵鹃到案。” 一直都没吭声的蔡少标此刻突然大叫起来,冲着许维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老爷左手大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不见了,定是那凶手给偷走了。” “玉石扳指?”许维又不是蔡府的人,哪会知晓蔡大玢有戴什么饰品。 蔡大玢解释道, “那是老爷最心爱的扳指,从前赐给过四姨太,后来不知何故又索要了回来。现在居然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你给我讲讲那扳指的来龙去脉。”许维大感兴趣。 蔡少标不厌其烦地解释开来,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蔡府的四奶奶是老爷在婚礼上抢回来的新娘,而那扳指则是那新郎的传家至宝,以千年乾玉所制,听闻戴了之后会延年益寿的。” “新郎怎会听凭蔡大玢如此胡闹?”许维不解。 刘翼代蔡少标答道, “大人,学生对此事也略有耳闻。这四姨太的旧情人叫胡四海,他家祖上欠了蔡府十两银子,到了他这一代,利越滚越多,已达百两之巨。 蔡大玢瞧中刘婵鹃美色,便在婚礼上强抢而归,连带那玉石扳指也都不放过。而那胡四海因受了这刺激,居然一病不起,过不了几月就撒手而去了。” 嗯,这般听来,这刘婵鹃的嫌疑已是最大。不过现在还不是抓她的最好时机,等自己回府布置一番后再来提审此女不迟。 “你二人要对今日之事严守秘密,不准外传。过上几日本抚再来蔡府结案。打道回府,本抚困了。”许维反复叮嘱完毕后一副要走的样子。 蔡少标不安地出声问道, “大人,那万一那刘婵鹃逃了怎办?” “逃,哪有那般便宜的事。你们蔡府已被我亲兵团团围住,这蔡府是许进不许出,所有日常用品皆由外送入。连鸟都插翅难飞,还怕个大活人跑了不成?更何况我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刘婵鹃。” 说完这些,许维便头也不回地背负着双手出了蔡府。刘翼也不知许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反正紧紧跟着就对了,迟早许维还是会找自己商量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4 回到抚衙,许维果然把刘翼找来商量蔡府的命案。看着直到现在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的刘翼,许维忍不住扑呲笑了出声,指着刘翼的鼻子呛着笑骂道, “子安怎如此死扳。不过毕竟你不晓得本抚的良方妙策矣,也不怨你。” 敢情许维还有新想法,蔡府中可能不方便说。刘翼顿时释然。 许维把自己的想法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毕竟新事物要多个人一起推敲才行。 “子安,对这案子我们大致都可断定是那刘婵鹃下的毒手而导致蔡大玢命归黄泉。” “那大人又为何不速把那刘婵鹃缉拿归案呢?”刘翼非常不解。平日里许维不是个办事拖拉的人。 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在房内来回走了几个圈后,兴奋地告诉刘翼道, “子安兄,我心中有一良策。若配合着此次凶案实施起来,对我在福建推行自强运动可是大有好处的。” “愿闻其详。” “我想在福建办一份民间如朝廷邸报般的报纸,用来报道我大清的趣闻轶事及日常之琐事。就如这蔡府凶案,报纸便可倾力报道,引导民众理性看待问题。只要名声打响后,我们便可在报纸上多多报道有关维新的消息,让民众渐渐耳濡目染之后防御之心也就全无了,所遇阻力也会相应减少。不然的话,成日那些酸儒们老是在民间唠唠叨叨,迟早民心不在我们这边。” “大人,这办报纸好归好,可风险也极大。”刘翼有自己的考虑。 “说说看。”许维自己倒没想得太多,此时不妨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刘翼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人,我怕这报纸易犯禁。若真那样,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翻盘也难了。再者说来,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民间办小抄,朝廷一但怪罪下来,大人担待不起呀。” “你的意思是和会从中做梗?”许维听出话外音。 刘翼点点头说道, “和从中做梗那是必然的,我是怕他专挑字眼寻事。我大清因文字获罪的士人可不在少数哦,学生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许维有时也是个挺固执己见的人,一但做出决定,就是九头牛都难以拉回。只见他哈哈一笑,豪气顿生地说道, “子安太过多虑了。我们只要把好关,怎会有把柄给和抓住呢?再有便是朝廷的禁令我们大可走走关系,料来也不是件大事。就此办了吧。” 许维的一句话就把刘翼想再劝阻的话都给逼回到了肚内。 “子安,这报纸的事就全权委托你办。人手不够,可去螯峰书院调人。鼓山书院那批人受老戴头熏陶太久,思想太前卫,可能一开始便会授人以把柄,为报纸的发展着想先暂时不用吧。” 见许维主意已定,刘翼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那大人,这报纸总要有个名称吧!” 对呀,这报纸该要有个响亮的名称,不然怎么拿出去卖?许维仔细在心中推敲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就叫《闽报》,朗朗上口,只两字,念得也比较顺,不拗口。 “那就唤它为《闽报》,至于闽报细节问题具体如何安排就由你说了算,不要再请示我了。”许维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还是懂的,很是大胆地把闽报尽数托付给刘翼,这样也不愁刘翼不尽死力。 被许维如此看重,倒不由得刘翼激动万分,很有几分要为许维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味道。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好闽报的前途,但还是立下军令状,说道, “大人尽管放心,这闽报既然由我主管,必不付您的重托。” 刘翼行动很是迅速,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三日,离许维批准办报只有十日的光景,闽报便正式创刊发行。 书局设于铺前顶方家院内,印刷机器由鼓山书院提供,工人也暂时由书院格致院学生充当,待工人培训熟练后,书院学生再慢慢减少。而每份报纸则定价为十文钱,每日开印3000份。出于谨慎,刘翼特聘螯峰书院的一等生陈凤古、林宗源出任编辑一职,负责审核报纸内容,以免发生越轨之事。 由于许维在福建实行的种种新法,使得福州绅衿都见怪不怪了。本来都没想买这闽报看,不捧许维的场,但因报童在街上高声叫卖时竭力推销,说此报详细报道了蔡府凶案的破案详细过程,不看着实可惜的话语,使得一上市的闽报,一销而空,还一时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书局外有一刚买过闽报的人姓黄名牛的人他灵机一动,又转手以20文价格卖给其他人,尝到甜头后,此人天天蹲在书局外包办所有的闽报,转手卖出。后世二手票贩的黄牛名称便是由此而来的。 许维在抚衙书房内接过还散发着墨香味的报纸,见报头印着两个斗大的楷书《闽报》,然后第二行就是日期。 第一版整版都是介绍报纸的功用的文章,那可是刘翼熬了三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平日里则绍发生在福建和全国各地的各种新闻为主。 第二版以发表经史子集的历朝历代批注为主。 第三版是一些才子词人的诗词歌赋; 第四版则是大幅介绍省城蔡府凶案的破案进程,并专门有人点评抚台大人断案引用律令是否合法、公允及犯人作案的心态。 许维比较关注的是蔡府凶案的报道,仔细翻看了一遍,嘴角处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嗯,这刘翼办事让人放心。观这报上所讲,自己被形容成一个大清官,断案如神,简直是包青天转世。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案件的复杂性,从婢女小梅的不经意言词中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下便找出了更大的嫌疑犯,蔡府的四姨太。该凶案不日即可告破。。。。。。 许维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肩膀,松弛了一下精神后,召唤进刘翼,对其说道, “子安,现在该是去蔡府了结此案的时候了,你办报办得满好的,好好干,前途无量。” “多谢大人的栽培。” 重返蔡府,许维首先在蔡大玢的书房内召见了监视刘婵鹃的鹰卫。据鹰卫的汇报,这刘婵鹃连续几个夜晚神神秘秘地来到后院一个榕树下掩埋东西,挖了埋,埋了挖,反反复复,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刘翼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喜上眉梢,迫切地对许维说道, “大人,看来这刘婵鹃露出马脚了。她定是在埋藏那个玉石扳指,我们不妨来个现场抓赃。” 许维的想法可比刘翼远得多,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毫无喜悦之情地说道, “子安,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此话怎讲?”刘翼听不懂了。 许维详细地分析给刘翼听, “若是指认这刘婵鹃是在掩埋那玉石扳指,那埋上一次也就够了,何必又连续反反复复埋了挖挖了埋,那不是纯粹就是要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许维这一击击中该案要害,讲得刘翼哑口无言。 对呀,这刘婵鹃为何要连埋数次,没道理的。刘翼顿时也感到头痛万分。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简单哦,我们还是先提审那个刘婵鹃吧。”许维又有点担心起来,这案件可能会有起伏,迷雾重重,远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不过许维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凡难题,解决就是。 很快,刘婵鹃被带到书房。许维穿着整齐的官服,威严地端坐在书桌边,他一拍惊堂木,喝问起刘婵鹃, “大胆蔡刘氏,还不把你如何杀害亲夫蔡大玢的详细经过从实招来。” 刘婵鹃脸色刹时苍白下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哭着对许维说道, “大人,民妇从未有杀害我夫君蔡大玢之心,还请大人明查呀。” 刘翼代为问话道, “大胆刁妇,你于二月十二日晚亥时从自己房中出来可遇到过婢女小梅?” 刘婵鹃仔细回忆之后答道, “民妇确实碰到过小梅,那时民妇让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我房中。” “之后你便趁机摸入蔡大玢房内,把本来是小梅要给蔡大玢喝的混有砒的药水经你的手给他服了下去。” “绝无此事,你不能血口喷人。”刘婵鹃顿时愤怒起来,一道红抹印上脸庞。 在旁观察的许维也在惊叹刘婵鹃的表演。若真不是刘婵鹃所为也就罢了。若是她做的,那她的表演功夫实在是已臻化境,达炉火纯青之地步。 “你可有人证能证明你当时确实在房中?”刘翼追问。 “民妇不能。但请问官差大人,你们是否也有人证能证明我进过我夫君的房间?” 刘翼愣了一下,立刻就摇头否定道, “确实没有。” “没有的话就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久未吭声的许维不再与刘婵鹃再绕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蔡刘氏,你最近几个晚上连续在后院的老榕树下都埋了什么东西?” “后院的老榕树下埋东西?”刘婵鹃脑袋里一片雾水,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到后院老榕树下埋东西?不可能的。” 许维冷笑一声,看了眼刘翼,而刘翼则点头表示衙役已经把埋于树下的东西取了出来。许维轻轻拍了拍掌心,一名衙役从书房外走到许维跟前,手中端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个扳指。 许维从盘中取起那个扳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目露嘲讽的眼光冲刘婵鹃问道, “我说蔡刘氏,你是否认得这一个玉石扳指?” 刘婵鹃走上前数步,看了之后摸了下发梢,平静地答道, “民妇认得此物,它乃我夫君蔡大玢所戴之扳指。”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但它被发现时却不在你夫遗体之上。” “不在他身上那在哪里?”刘婵鹃大为吃惊地问。 许维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这刁妇是死不认账,真是滑头之极。许维不由得长笑几声,虎着张臭脸说道, “它被埋在后院的老榕树下。据抚衙差役查得,每夜都是你亲自去埋的,而后又把它给挖出来,再埋,再挖。” 刘婵鹃掩着小嘴悄声笑道, “大人,您所说之词实令人难以信服。就算是民妇所为,那又为何埋了挖,挖了又埋,这不是凭空让人注意嘛。更何况我偷此物又无用处!” 许维被刘婵鹃这么一讲,还真驳不倒她。按常理来讲,这行凶之人确实无必要把那所偷之物埋了挖,挖了又埋,除非精神上出了问题或者是患有夜游症。 夜游症?许维灵光突现。记得在出任刑部例律馆主事时,曾经翻看过一个案宗,此案可谓轰动全国,那是乾隆四十四年发生在四川荫芝县的一个命案,男主人被杀,女主人晕倒在床,而整个房间零乱不堪,财物却未动过分毫。 本以为是寻常的入室抢劫案,可金银财宝却未被动。劫色也不像,女主人未被****。此案悬而未决,直拖至乾隆四十五年,女主人翻墙入邻居房内,手持利刃砍杀邻居夫妇二人时,才被擒住。最后发现此女患有夜游症,因其恨丈夫与邻居之妇人相勾搭,而导致晚间思想不受控制,杀人而不自知。 会不会这刘婵鹃也是此病?许维摸着下巴想着。不管是对是错,先让刘翼再询问一下监视蔡刘氏的鹰卫,那几晚蔡刘氏的行为是否反常再下决断也不迟。 许维把刘翼招呼至跟前,附着耳小声叮嘱了几句后,刘翼奉命匆匆离开,许维则继续与蔡刘氏对峙闲扯着,拖延着时间。 刘翼询问完毕后来到许维身后,小声回复道, “大人,学生问过了。那几晚这蔡刘氏的举止确实有些异样。经常嘴上念念叨叨,两眼无神,折返多次。鹰卫们逼近其身前居然也不自知,看来多半患有夜游症了。” 这下轮许维苦恼了,夜游症?这该如何处置?当面问蔡刘氏是否患有夜游症这明显不合时宜的。不若暂且把其给放走,连续盯她几个晚上,等她再次患病时一举成擒。此妇也无话可说。 打定主意后,许维面向刘婵鹃,和颜悦色地说道, “蔡刘氏,此案因证据不足以证明你牵涉其中,故本抚再三思量之后决定不再传唤你。你拿上你夫的玉石扳指可以回房去了。” 刘婵鹃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喜色,向许维道了个万福后,答谢道, “多谢抚台大人还我一个清白,小妇人告退。” 望着远去的蔡刘氏的身影,蔡少标则显出担忧的神情,看着许维欲言又止。而刘翼则凑近问道, “大人,您的下一步棋准备如何走?” “嘿嘿,我就来个守株待兔。若真如我所料,这蔡刘氏必会有一个或数个晚上又会去后花园的老榕树下埋那扳指,到时候我们就。。。”二人会意地笑了笑,而一旁的蔡少标则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5 一切皆在许维掌握之中,那刘婵鹃果然在五日后的一个晚上,又趁黑摸至后花园的老榕树下掩埋起那玉石扳指。当她把埋进去的玉石扳指又重新起出来时,一众衙役从埋伏处奔了出来,当场擒下刘婵鹃。而刘婵鹃则人还处于梦游状态,丝毫不知外界发生了何种事情,直到被衙役拍醒之后才醒转过来,她环顾四周后,茫然地望着许维出言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当然是会在这里,且听本抚解释给你听。” 许维从刘婵鹃手中夺过她刚重新从土里起出来的还沾着沙土的玉石扳指,在手中玩弄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蔡刘氏,你的前夫胡四海因这蔡大玢而死,他的祖传之物玉石扳指也落入蔡大玢之手,你也是蔡大玢强抢而入蔡府的,故你的心中充满了对蔡大玢的仇恨。 近几月你突然患上了夜游症,在仇恨的指导下,你毫不自知地在蔡大玢的药中投下了砒,从而使得蔡大玢所服药水中的砒量过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在奇怪,怎么犯人会投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至于你是从何处取得的砒,我推断可能是你无意中见到小梅买了砒便记在心中。在投毒之日不受控制地去小梅房中取来了砒。” 在听完许维对案情的解释后,刘婵鹃人一下瘫倒在地,口中直念着怎会如此呀的言语便昏迷过去。 许维挥了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把昏迷中的刘婵鹃抬往按司大牢关押。 刘翼奉承了许维几句, “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机智过人,连这么复杂的案中案都被您给破了。此案实在可算得上我福建的大事件了,明日闽报上必是一片歌功颂德之词了。” 此时的许维脸上全无喜悦之色,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细小的问题,对于刘翼的话分毫未听进去。停了片刻,许维冒出一句话来, “子安,你去调派一名人手,潜伏在蔡大玢的卧房内,凭我的感觉似乎案子破得有些顺利了。” “大人之意是这凶手并不是那蔡刘氏不成?”刘翼也很惊讶。按照刚才许维的推断,足以证明那蔡刘氏确是凶手。 “不管是与不是,稳重起见,还是安插一人在里面看守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似乎还会发生事件,这蔡府可没那么平安。” 许维望着屋檐上的那个飞鸟怪兽,身子颤抖了一下,顿觉天气一下冷了不少。 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五日闽报的头版头条便是所谓的抚台大人告破蔡府凶案的消息,署名为翁江上人,这是林宗源赚写的文章,署的是别名。 通篇文章极尽献媚之词,把许维夸得直飞九霄之上,如同包龙图转世一般。当然,这林宗源的文法笔头也很是了得,要不然也不会被刘翼聘为编辑,蔡府凶案的进程皆描述得有鼻有眼,跌荡起伏不已。 闽报于乾隆五十年二月十三日开始全程跟踪报道蔡府凶案,每日的报纸一出厂,便受到疯狂的抢购,毕竟这公开报道一个案件的报纸在大清历史上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对于小梅的登场,闽报煞费苦心,用了近三百字来描述此一场景。至于蔡刘氏是如何被抚台大人起疑的,更是不惜笔墨地详而又详地反复重复,又旁征博引四川的同类案件,最后正式推断出蔡刘氏才是真凶。 这种全程式的跟踪报道,最大优点是能够极大地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关注被报道对象的前途命运和最终结局,为此引来了数不清的来信,想知道蔡刘氏的最终下场。林宗源不得不在报上再三强调,若有新消息一定及时发布在报纸上。闽报也从日印3000份跃到8000份,价格依旧保持不变。 对于如何才能广开财路,刘翼很有一套法子。他向许维建议,既然现在闽报这么的红火,不如再添两个版面,专门用来替商家宣传产品,这样便可向商家收取高额的费用,以增加收入。 许维对能创收的点子从来不反对,欣然同意此等做法。在刘翼紧张的招商之后,三月的闽报正式扩版为六版,这广告版也创下了中国报业的先河。 蔡府凶案明里好像完结,可事实表明,案子依然未破。二月二十六日,抚衙便收到一封匿名信,许维展开看后顿时眉头紧锁。 银雪好奇地问道, “少爷,您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呀。” 许维长叹道, “这蔡府凶案还真是一波三折呀。” “不是结了案了吗,怎么还要审呀!”银雪非常不解,另一方面也在替许维担心,毕竟这可是件震动八闽的大案。 许维把手中的匿名信递给银雪,银雪抽出信纸详细地看了一面后,说道, “少爷,这信上的事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有人故意捉弄我们?” “谁那么大胆敢捉弄我巡抚衙门呀,这定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当然,我不会单看了这一封信后便认定蔡刘氏是被冤枉的。”许维在书房内走了两圈,目光停在银雪脸上,正严说道, “派去蔡大玢卧室潜伏的衙役被人打晕,而卧房也有遭人翻动的迹象,明显有人趁机潜入卧房内搜寻某物。既然正凶被抓,那应该所有的异常事情皆应结束,可这蔡府依旧是危机重重,那就表示我们抓的并不是真凶,那蔡刘氏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的?”银雪疑惑不解,问道, “少爷,那蔡刘氏不是患有夜游症的吗?” “匿名信上说蔡刘氏可能是被人用了催眠**,被人灌输进了杀害蔡大玢的整个虚假过程,以致她自己都认定可能是自己在夜游的时候下毒药死了蔡大玢,而每日亥时更是被人催眠准时地到老榕树下挖了埋,埋了又挖那玉石扳指。凶手正是误导我们认为这蔡刘氏才是真凶。哼,我早就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了,不过能碰上如此狡猾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许维突然想考考银雪,便问道, “雪儿,你认为除了这蔡刘氏之外,还有谁可能会是凶手?” 银雪毕竟年轻,被许维一问,一股跃跃欲试之情油然而生,她颇为兴奋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想着当日自己与许维一同前往蔡府的全过程。 在经过认真寻思后,银雪排除了小梅及蔡刘氏。 因为小梅若是真凶,那她必要冒着第一个被怀疑的风险,想来她没有这种胆量。而蔡刘氏患夜游症明显受人陷害,也不大可能是真凶。 算来算去,只剩两个人,一个是蔡管家,另一个是蔡大公子蔡文智。 蔡管家因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不可能在那时间段犯案,如此这般,就只剩下蔡文智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不在现场。但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见银雪欲言又止的表情,许维笑了,替她说道, “我说雪儿呀,你是不是想说那蔡文智的嫌疑最大?” “是啊是啊,少爷说得一点都不安错。我真的觉得这蔡文智确实嫌疑最大了。” 许维先是肯定了银雪的想法,然后道出自己的看法, “但凡杀人,必有其杀人动机。我们来分析一下与蔡大玢关系密切的四个人。 小梅,他的双亲死于蔡大玢之手,有杀人动机。 刘婵鹃,其前夫间接死于蔡大玢之手,也有杀人动机。 蔡文智,据我所知,蔡大玢为让他与福州另一大富塔巷高时节的女儿成亲,活生生把他与他的恋人拆散,并把那女子给卖到外地的妓院中去,于是父子反目成仇。蔡文智也有杀人动机。 蔡少标,目前我暂时没有找到他的杀人动机。 所以我也认为目前为止蔡文智的嫌疑最大。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经过详查,那蔡文智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习那催眠**,所以我们的下一步目标便直指蔡文智。” “少爷,现在就去蔡府吗?”银雪问。 “是。现在你与我就一同前往蔡府,我非要把这案子给破了不可。”(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6 许维秉承着速办速决的精神,一到蔡府就马不停蹄地提审蔡文智。而作为蔡家的长子蔡文智在巡抚许维面前却毫无惧色,两脚八字开立,大有藐视一切律法之势。 许维最见不得的便是如此狂生,占着家中有人在朝廷作官,便目空一切。许维也是怒从心起,重重抓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大喝一声道, “大胆蔡文智,见了本抚居然不下跪?” 蔡文智冷瞟了眼许维,顶撞地说道, “抚台大人大概忘了小生乃是秀才的身份吧。按我大清之律法,举人以上涉案见官可免跪的。” 许维气极反笑,这死秀才,居然在我面前摆谱,找死。就冲着你有个伯父蔡新,此次就饶不过你。 “你好大胆子,犯了案居然还如此口硬。” “不晓得抚台大人因何就如此肯定地认为我便是真凶?最起码您要有确凿证据,才能让学生我心服口服。” 许维见蔡文智如此难缠,眉头皱了皱,平心静气了一小会,才说道, “蔡文智,你有杀尔父的动机。” “敢问抚台大人,您所说的动机可否就是我父拆散我的婚事之事?” “正是。” 蔡文智仰天长笑数声,半带讥讽之意说道, “抚台大人居然连这个都拿来当证据了,真是可笑呀。这种流言飞语我是断然否认的,我与吾父感情一向甚好,虽然也为了婚姻大事而闹得不愉快,但还未丧心病狂至投毒杀父之地步。” 被蔡文智这么一驳,许维一时无语。眼珠一转,又从另一方面批起蔡文智来, “蔡刘氏据医生查看,乃是患上了夜游症,才有在后花园老榕树下反复埋挖玉石扳指之举,且那下毒杀害蔡大玢的供词皆乃是有心人施展催眠法让其顶罪之举。” “那又如何?”蔡文智甚是奇怪地反问。 好不容易占得上风,许维哪肯轻易放弃,略带得意之色说道, “我派人查过,你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那催眠**,你是可以操纵蔡刘氏的唯一人选,所以你的嫌疑最重。” “哈哈哈,我说抚台大人,这学过催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什么,还有其他人也学过吗?”许维大惊失色,这可使得整个案件扑朔迷离起来,于是追问道, “那人是谁?” 蔡文智一字一字地道出来, “蔡,少,标。” 蔡管家?许维感到惊讶不已。 “就算是蔡大管家,他也不可能是凶手。” 听到许维这一句,蔡文智气极反笑,道, “怎么就不是蔡少标而是我蔡文智了呢?我倒是愿听听抚台大人的高论。” 许维此时发觉此案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断,弄得不好,声败名裂都有可能,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于是答道, “那蔡少标当时有数个人证,而你则一个都没有,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是清白的?” 蔡文智突然很鬼异地朝许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许维疑惑了会还是从案桌前走了下来,来到了蔡文智身边。 “大人,昨晚案发时刻我是与三弟文信在一起,不信您大可询问文信。嗯,我的长随蔡长风一直都守在门外,他也可为我作证。” 蔡文智的这一番话如千斤之石般重重压在许维胸口上,差点喘不过气来了。有没搞错,连蔡文智都有人证,若所说属实的话,那到底谁会是凶手呢? 内心是这么想,但许维口中还是追问道, “你的三弟悄然回府,连蔡老太爷都不晓得吗?” “我三弟乃负有秘密使命,只在府中停留不足四个时辰,吾父当然不晓得的。” 秘密使命?许维立刻警觉起来。蔡新的亲侄蔡文信居然暗自潜回福建,还不能使地方官及父母晓得,这是何等的使命需要如此神秘?怕是蔡新有针对自己的阴谋要办。有必要让鹰卫查一查那蔡文信到底所为何事而来。 许维命衙役传唤蔡长风到场以便与蔡文智对质。很快蔡长风被带到大堂内,他先是惶恐地看了眼蔡文智,而后才向许维行礼道, “小人蔡长风参见抚台大人。” 许维扳着张脸直入正题道, “蔡长风,本抚问你个问题。若你敢撒谎,一旦查实,必将你发配边疆,杖责百棍。” “大人问话,小人定知无不言。” “昨晚你是否见到你家主人蔡文智与其三弟蔡文信秘密见面了?” “是的,大人。小的确实看见并负责守在门外。” 许维挥挥手,说道, “你下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许维又把刘翼唤近身,嘱咐道, “子安,你发封信函给蔡文信,证实一下他是否真于二月十二日晚秘密回到省城与蔡文智会面。” “大人,依学生的看法,这应是不假,那蔡文信可能还真的有回省城来。等会学生立刻写信给蔡大人一问便知。” 许维长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 “既然案情有新的发展,一切都等回抚衙后再作商讨。” 依照许维的指示,闽报据实报道了关于蔡府凶案的最新进展,并无任何替许维开脱,粉饰案情之意。也由于闽报上登载蔡府凶案的内容,一部分属新闻,还有相当大的部分是用理性的眼光来审视这一案件,有理有据地一步步分析谁会是最后的真凶,这使得闽报的销量更是见涨,日卖万份之上。 只要在福建的茶楼、酒铺里休息,必会有小二送上一份当天的闽报。若看不懂字,可以花点小钱让识字的小二念给你听。 这些时日里,福建的街坊小巷无不议论着蔡府凶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反正蔡府涉案四人皆有人怀疑。 当然,蔡府凶案久拖未决,也让外面是一片纷纷扬扬的漫骂声,大致都是说官府破案能力低下,官府无能之类的话语,更有甚者,说那许维报复蔡家责难其洋务维新,公报私仇,迟迟不结案。 许维也没闲着,他大多数时日都窝在蔡府中,一个丫环一个家丁地反复仔细询问着当日全天的详情。少部分时间到省城周围的村庄转悠。 第二个十日的上灯时分,许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抚衙。 见到许维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银雪赶紧端上一杯早已沏好的浓茶,关心问道, “少爷,怎么样了,看您都查了数天,有没点眉目?” 银雪又不无担忧地说道, “外面可是风传您因怀恨蔡新蔡大人对您在福建自强运动的阻扰而久拖未决,再这样下去,少爷您的名声可就要断送了呀。” 许维对于银雪发自内心的关心,很是感动。收下这外聪内慧的雪儿,可能是自己最英明的决定了,开心地抓住银雪的纤手说道, “居然能让我的雪儿担心起来了,好,我明日便再赴一趟蔡府,彻底了断这一桩公案。” “真的嘛,少爷,您揪出凶手来了吗?”银雪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许维微笑着说道, “你家少爷可非那种无能之辈。经历这么许多天的调查,也应该要有个眉目。到了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时候了,这行凶之人也该露露脸。” “太好了,总算可以结案了。”银雪正要鼓掌欢呼,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许维紧紧握在手心。从手心中传来阵阵浑厚的男人气息,差点没晕过去。 银雪轻轻抽动了下手,许维此刻才发觉失礼了,于是很快收回双手,打着哈哈掩饰着说道, “雪儿,去把刘师爷叫来,我们好好布置一番。” 心头如小鹿砰砰直跳的银雪,红着脸飞也似地去叫刘翼去了,只留下尚自发呆的许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许维心中明白银雪的心意,可自己的心却都给了那梦中的女子,千萦万绕,难以割舍。 等再过几年银雪大一些了,自己定给她找个好婆家嫁出去,送出份厚重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也好补偿她跟着自己这些年的艰辛。 许维此时的心态正印了李白的那诗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刘翼这些天也跟随着许维几进几出蔡府,那脸也明显瘦了一大圈。许维查案,总是有些神神秘秘,东问一下这个,西问一下那个,而且问的问题都千奇百怪,表面看起来与案情都不着边。 比如询问那天晚上戏班副班主的去向,蔡少标房中发出叫声后几个丫环进房后所看到的情景等等,连自己都不晓得他的用意何在。但刘翼明白的是,自京师回信证实蔡文智当晚确实与乃弟蔡文信在一起的时候起,许维便把嫌疑重点从蔡文智身上又转到了蔡少标身上。 在接到许维召唤后,刘翼凭直觉认为许维可能破了该案,故急匆匆地跟着银雪来见许维。 当抵达书房时,房内已经站着一名鹰卫,正向许维汇报情形。刘翼耳尖,听到些只言片语,大概是鱼已上钩之类的话。 许维的余光见到刘翼在偷听,挥退鹰卫后不由发笑说道, “子安,这案情你何需偷听,来,进前几步我告诉你详情。” 刘翼的好奇心也很重,毕竟这蔡府凶案现已发展为福建第一案,连远在京师的乾隆都晓得了,更因牵涉到京师之中的蔡文信,故圣谕严令许维在半月之内了结此案,否则将严惩不怠。 “子安知不知道这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刚刚才遭蒙面人袭击,身受重伤一事?” “不知道呀。”刘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接着甚为震惊地说道, “这芳华戏班的副班主遭袭,真是为此案又平添了一丝的复杂。到现在为止真凶依然逍遥法外,而蔡府中人遭袭不断,看来此案就算是包龙图在世也难破解了。” 许维笑而不语,从案桌上随意拿起张白纸,对着刘翼及银雪比划着说道, “我的看法可不如子安这般悲观。这芳华班副班主遭袭,就如这白纸般,凶手已经快要暴露在我们面前了。只要我们轻轻这么一捅,整个案情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刘翼及银雪两人大眼都瞪得老大老大的,仿佛许维在讲天方夜潭一般,令人难以信服。 许维又拿起样物品,朝二人晃了晃,指着说道, “这是无名氏寄来的第二件证物,足以帮我找出凶手其人了。” 刘翼及银雪眼光都集中到许维手中所拿之物上来,这应是个翡翠鼻烟壶,没什么特别之处呀,与普通大富人家所用并无一致。 许维只告诉二人一句, “这是蔡大玢身上所失之物,而蔡少标详查后却并未禀明本抚,明显此物对蔡少标至关重要。” 许维也不再多解释,带着一头雾水的二人,点齐一班衙役直奔蔡府。 来到蔡府大堂,许维让衙役把蔡府中上上下下七十余好人都传召来。望着下面略显焦急的某人,许维嘴角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只见他惊堂木一拍,大声喝出一人名字道, “蔡少标,你可知罪否?” 蔡少标乍一听此话,吓了一大跳,面色苍白无比。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冷静下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许维行了个礼道, “大人,小人委实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明示。” 许维冷冷地说道, “蔡大管家难道忘记了那二月十二日晚,你亲自投毒于药杯之中的事了吗?” 蔡少标愣了片刻后立刻叫屈起来, “冤枉呀,大人。小的对蔡大老爷一向忠心耿耿,岂能做那无耻之事。况且当晚也有数名丫环做证,我一直呆在房中久未离开。” 许维老炼地应付着, “堂下稍安勿燥,听本抚慢慢道来。” “若大人不还小的一个公道,小人定赴京师寻那蔡新蔡老爷,求其为小的作主,就算去大理寺、都察院告御状也在所不惜。”蔡少标此刻性情大为激动起来,全无往日冷静的场面。 “这杀人都要有动机,而你蔡少标便有足够致蔡大玢于死地的动机。” 堂下一片哗然。 “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我蔡少标与我家老爷哪有恩怨瓜葛?”蔡少标忐忑不安地反驳。 许维此刻已是智珠在握,咄咄逼人地说道, “你蔡少标原不是住在西山村而是东山村的人。” 蔡管家居然不是西山村的人?堂下的蔡府仆战役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原来蔡少标在蔡府时一直宣称自己是西山村人,根本未提及自己是东山村人。至于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出生地则不得而知。 蔡少标此时则闭口不言,许维见状继续说道, “蔡管家,你乃东山村人而非西山村人之事,我有人证,此人乃是你的亲二叔蔡玄。” “大人,就算我是东山村人,而那蔡玄真是我二叔,那又与我有杀人动机有何关联?”蔡少标突然问道。 “大有关联。诸位都是省城人,年纪大点的应该有听过东山血案才对。” 这句话又引得堂下嘈杂声迅速升高。原来在数十年前东山村发生灭村惨案,百户人口上至80老人下至三岁小儿全被人杀得精光,村中一片狼籍不堪。官府猜测凶手可能是为了找寻某物才杀了全村老小。 因此案之牵连,当时的福建官场被革官员无数,先是福建巡抚严绍安调任,随后按察使文楚被革职,东山村所属东山县知县卢泯更是被发配充军。到最后,在新任福建巡抚的强督之下,案情依旧无丝毫进展,以至不了了之,成一悬案。 “此案在官府追查之下,发现有两人生还,这二人乃是叔侄俩,一个叫蔡玄,另一个便是你,蔡少标,原名蔡晋平。” “蔡晋平,你可敢否认我所说不实吗?我手中有蔡玄的供述状。”许维厉声喝道。 “不错,我便是蔡晋平。但那也不能说我就有杀人动机啊。”蔡少标表示不服。 “你有没有杀人动机则要等我把话说完。 这数十年前的东山血案,主犯乃是唐丹钟,一个江洋大盗,次犯则包括了蔡大玢。这伙人当时是为了抢夺前明王室埋藏于东山村的一批宝藏而对村民下毒手。 蔡大玢心狠手辣,他在同伙把宝藏取到手之后下毒把他们一个个都毒死,尸骨就近埋藏于东山附近。 当日侥幸逃脱的你在经过千辛万苦的调查后,终于在十一年前因为这个翡翠鼻烟壶确认了蔡大玢的身份。而这个鼻烟壶便是导致东山村血案爆发的关键物品,据我的猜测,应该是与藏宝有关,这瓶内应刻有藏宝位置才对。” 许维把无名氏寄来的鼻烟壶让衙役拿给蔡少标瞧了瞧后继续说道, “为了取得蔡大玢的信任,你就打入蔡府做下人。你本想快速结果了蔡大玢,可由于蔡大玢的防范之心极强,你一直苦于无下手良机,便滞留在了蔡府上。 你这总管是前三年才当上的,那时起你便有了毒杀蔡大玢的机会,于是暗中给蔡大玢下********。本来身体一向健康的蔡大玢开始时不时发病,逐渐发展为卧床不起。 你本想慢慢折磨死蔡大玢,可谁料到这姓蔡的仇家甚多,居然有人想在他寿辰的当晚对他下毒手。 你察觉到之后,便开始安排一切,并悄然监视着下毒者的行动。在发现那蔡大玢大概是服食了你的毒药后,身体产生了极强的抗药性,普通剂量的砒居然毒不死他的时候,你便代前二个下毒之人又给他加了次砒。此次,蔡大玢在劫难逃,终于死在你手上。 接到仵怍的报告后,我就一直在深思,怎么砒的用量是如此的大,用的量足以毒死四五人。若不是从此处入手,我还差点就被你给蒙了过去。” 蔡少标很安静地听完许维的分析后,尖声反驳说道, “大人,你这皆是一家猜测之言,若无真凭实据,我实乃不服。单凭我有人证证明案发当晚我不在现场,抚台大人就不能断我有罪。” 看来非得把蔡少标不在现场的证明给破了,他才肯俯首认罪。许维说道, “蔡大管家稍安勿燥,本抚自然有证据证明你当晚不在房中。” “当晚明明有数人可以同时证明案发时我仍在房中,抚台大人莫非忘了不成?”蔡少标狂妄地说道。 “来人,带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 居然没死?蔡少标发愣了,记得当时自己可是连捅了数刀的,怎么会? 躺在担架上的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勉勉强强地在担架上朝许维行了个礼后,恶狠狠地瞪了蔡少标数眼后便疲乏地重新躺了下去。 看着阴晴不定的蔡少标,许维满意地继续分析着案情: “其实要拆穿你不在场的证据也很简单。你在案发当晚,便蓄意把那张恩术灌醉,随后把他移入你的房内,并趁机替他戴上了假人皮面具。我手上这张便是你给张恩术戴的人皮面具。” 许维从袖中变戏法般弄出张薄如蝉翼,做工精巧的面具来,在蔡府众多家丁面前晃了几晃。单看外观这显然就是蔡少标的面容,这不由得又引发出一片叹嘘声。蔡少标脸色数变,低头不语。 “你算准了时间,让张恩术自动醒来,并在其边上置放了一面铜镜。当张恩术醒了之后,他却发现显于铜镜中的人却不是自己,自然而然地发出尖叫。 在门外伺候的几个丫环闻讯纷纷冲进房内询问发生何事,你断定处事谨慎的张恩术定会暂时替你隐瞒一切,事后寻你问个清楚。果然不出你所料,张恩术并未揭穿这个秘密,你的计策成功了一大半。 为了防止意外,你特意把后来知晓自己无意中做了你不在现场证明的假象的张恩术叫了出来,并随身携带把小刀,秉承着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持秘密的作风,连捅张恩术数刀,岂图结果了他,掩盖事情的真相。 这里还有从你房间搜出来的用来刺杀张恩术的小刀,还不认罪!”许维把小刀、面具及蔡玄的供述状一并丢掷到蔡少标跟前。 “人确实是我下毒杀的,我认罪。那蔡老狗是死有余辜!死于砒之下简直是便宜他了。”蔡少标终于俯首认罪,但口中仍愤愤不平。 “押下去。”许维挥挥手,立刻有两个衙役上前把蔡少标带走。 当回到抚衙之后,刘翼第一个向许维道喜, “恭喜大人破获蔡府命案。此案案情如此曲折,一案三犯,简直令人诧舌不已,可称我大清第一奇案了。此案告破,大人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朝廷想必会有一番升迁之举动。” 许维丝毫不见喜色地摆了摆头,认真地反问刘翼道, “子安,你真的认为我已破获蔡府命案了吗?” 这话问得很是奇怪,让刘翼摸不着头绪,一脸愕然。 “难道没破吗?连真凶蔡少标都被捉获,他自己都亲口认罪了,还不算数?且那铁证如山,也不容那蔡少标抵赖。” 许维不无得意地向刘翼解释道, “按常理来说,此案是告破了。但既然此案有第一奇案之称,必没那么简单,真凶另有其人。” “敢问大人,您为何认为蔡府命案还另有真凶?”刘翼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向我们投匿名信之人我们还尚未找出,此人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他总是在很恰当的时候寄信过来。好比说当我们捉住蔡刘氏认定她便是凶手时,这匿名信便告知我们蔡刘氏被人迷幻,使得我们把正确的目光转向蔡文智或蔡少标。 在苦思蔡少标杀人动机的时候,又是这个无名氏寄来翡翠鼻烟壶,使得案情有了重大进展。” “那这个无名氏应是有功之人呀,怎么大人反而怀疑起他来了。” “不由我不怀疑他。因为这个案子还有些疑点未解决。” “愿闻其详。”刘翼确实想不出许维究竟凭什么怀疑起这无名氏来。 “首先这蔡大玢死的卧室之内,地上那破碎的药瓶究竟是谁踩碎的?我暗中提问过蔡少标,他说他进房时地上根本并无碎片,这厮应该不会对我说假话。 而根据仵怍化验的结果,那瓶中所装乃是解毒圣品玄天九花丸,可解百毒。我也问过蔡文智,那瓶中之物是一个远亲专门向一代医圣曹少颖求得的,他专程让人在蔡大玢寿宴当日送上。可这瓶玄天九花丸最后却被人给踩碎,我怀疑凶手还在隐藏于幕后,我们至今尚未抓出他来。 其次,这砒的量不止下了两个人的份,而是有三个人的量。据我的推测,第一个下毒之人乃是小梅,未遂后是蔡刘氏,第二个是蔡少标,第三个才是真凶,他投完毒后居然发现蔡大玢还没死,想服那玄天九花丸保命。故一把夺过那装玄天九花丸的瓶子,一脚踩烂药丸。 而我之所以认为真凶另有其人则是出于两种看法: 这翡翠鼻烟壶的无端现身及匿名信的频繁出现,都表明有一个无形的手一直在牵引着我们办案的方向,也表明了真凶见官府找不到蔡少标犯案的缘由有些急了,他主动把线索拎到我们面前。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减轻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性。 再者,我让天鹰队找到了传授蔡少标及蔡文智催眠**的江湖奇士,从他身上我又得到了个本案的重大突破点。学会这催眠**的不止蔡少标及蔡文智二人,府中还有一人也学会了催眠**,只那江湖奇士未说出来罢了。” 还有一人?刘翼暗讨这蔡府凶案可是奇峰叠起呀,就在大伙都认为可以盖棺定论时,居然又冒出第三个学了催眠**的人。那能催眠蔡刘氏的人可能与那蔡少标无关,而翡翠鼻烟壶在蔡大玢身上又没发现,蔡少标明显没拿此物。如此推断,新的凶手又冒了出来。此案还真够称得上是一波三!!! 同样迷惑还有银雪,她也是不大理解整个案情的思路,仿佛越挖掘线索而整个案情却越乱。 唯一清醒的是许维,他对整个案情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要做的便是设下圈套等真凶上钩。他笑着对二人说道, “其实破解此案也不难,我看估计再过个五六天,就能逮到真凶了,那时包准让你们都大吃一惊。” “少爷,这真凶会是谁?快点告诉我们吧,心里面都痒死了。。。。”银雪兴趣颇浓地追问。 刘翼也附和道, “大人,学生也想知道真凶是何许人也。” “天机不可泄露,再过几日带你们去看场好戏,到时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许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蔡府凶案若不出所料,也该是即将揭开迷底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7 乾隆五十年三月初六一大早,许维秘密带着一众衙役朝着离省城数十里的盖山进发。刘翼有些奇怪,这么一大早便带着这么多人去盖山所为何事?莫不是去抓真凶?想到这里,看了眼银雪,银雪乖巧地回了个眼色,肯定了刘翼的想法。 还真是去抓真凶,自己倒要看看这真凶的庐山真面目了。刘翼暗自想道。他很是佩服这真凶的能力,整个案件策划得基本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缜密无间。若不是碰上了号称大清第一能吏的许维,恐怕就给他得逞了。 许维在一名鹰卫的带路下,很快就上到了山路陡峭无比的盖山半山腰。 “大人,就快到了,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便是密宝的埋藏地。那人早上进洞直到现在为止依然在山洞内,未见其出来过。” 许维没说话,继续随着那名鹰卫前进。 目的地很快就呈现在眼前,这是地处半山腰的一个仅十几坪米大的空地,环顾四周,都是峭壁,沿着峭壁长着许多半人多高的杂草。藏宝洞就开在一个乱草被人为极有条理给堆盖住的地方。若不是三名鹰许维跟踪而至,单凭肉眼还找不出真实方位所在。 许维让鹰卫把杂草除开后问道, “人还是没出来过吗?” 一名鹰卫简练地答道 “是,他一直未出来过。” 许维转身看了眼已是爬山爬得气喘嘘嘘的刘翼及只微微出了点汗的银雪,展颜问道, “怎样,是不是觉得有些累得慌呀?” 刘翼疲劳地答道, “大人,学生久未登山,故走多了山道确实感到疲倦不堪,还望能准许学生小憩片刻。” “你呢,雪儿?”许维又问。 “雪儿不打紧,还能再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呢!”银雪嘻笑着答道。 “这山洞内的情形我们也不大清楚,为避免无辜的伤亡,大伙就全都在洞外等吧。”许维为了安全起见,放弃入洞擒拿杀人犯的计划,率先找了个大石头盘坐下来,闭上眼开始休息,银雪自觉地靠到许维附近做他的保镖。 只过了一个时辰,那个神秘的取宝人终于从黑暗的洞内走了出来。久候多时的鹰卫从三面包夹,只一个照面便把取宝人擒住。取宝人似乎并无任何武功,扭动了数下,挣脱不得,反而把盘在衣服里的长发给弄散了。 许维领着众人来到取宝人面前,让鹰卫把取宝人的脸给转了过来,仔细看了后,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你,不出我所料。” 刘翼及银雪也好奇地上前辨认了一下,却大为震惊。此人居然会是蔡刘氏,刘婵鹃。转来转去,怎么又变成了刘婵鹃了? “蔡刘氏,本抚很早就开始怀疑那蔡大玢是你所杀,你现在被我擒获于埋宝地,还不认罪吗。” 刘婵鹃清秀的脸庞并未显出分毫的害怕,她甩了甩长发,语气平静地说道, “打一开始要杀那蔡老贼起,我就没打算独活。成者为王败者寇,我没话说。既然被你瞧出我杀人的手段,我就全部都认了。四海他在泉下久候,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见他了。” 许维觉察出蔡刘氏有必死之心,刚想叫鹰卫抵防她自杀,却慢了一步。被蔡刘氏咬破暗藏于牙囊内的毒药,只顷刻之间,嘴角处便流出浓浓黑血。 许维上前数步,探了探蔡刘氏的鼻息,丧气地摇了摇头,已是无力挽救了。确实是个刚烈的女子啊。 许维带着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刘婵鹃的尸体,不无感慨对刘翼、银雪说道, “这蔡刘氏其实也满可怜的,她为夫报仇,也是人间常情。只是非被逼到要杀人的地步,着实不可取。其实这大清的天下又何止有一个蔡刘氏,土地兼并严重,必然使得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少爷,您真是厉害,居然一眼便瞧出那蔡刘氏是真凶。把整个过程跟我们讲讲吧。”眼见许维也逐渐陷入凝重的气氛之中,银雪赶紧缠着许维。 “其实整个案件说起来确实有些复杂,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破了此案。”是人都喜欢炫耀,许维也不例外。对于破获蔡府凶案,更算得上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怎能不让其他人知晓呢!所以银雪一挑动,许维便暂时回到了实现中,开始自得地讲述起破案过程。 “在蔡府凶案中这小梅、刘婵鹃、蔡少标、蔡文智皆有杀人的动机,一开始也着实迷惑住不少人。这小梅率先下手,可由于她的胆子小,并未亲眼看着蔡大玢服下砒就被蔡刘氏给叫了出去。 随后那蔡刘氏便趁机进入蔡大玢的房中,她可能暗中注意到小梅在买砒,所以找了个借口把小梅支了出去,并代小梅把那杯下有砒的药水拿给蔡大玢。 可就在蔡刘氏惊讶蔡大玢为何服食了砒却居然不死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那是蔡少标来索蔡大玢的命来了。于是蔡刘氏迅速躲藏在一旁。 这蔡少标果然也是来对付这蔡大玢的。小梅能去买砒显然受到蔡少标的鼓动,他对小梅所做之事了如指掌,所以特意进来瞧那蔡大玢死没死。并且他处事谨慎,事先就安排好了退路,把那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给弄到自己房间,并给他戴上人皮面具,弄出了个不在现场的假像。 见蔡大玢依然毫无毙命之像,蔡少标便又下了一次砒强行灌入蔡大玢嘴中后,等那蔡大玢假死之后才离开。 蔡大玢的抗药性极强,蔡少标走了不到片刻,他又自动醒转过来。虽然此次濒临死亡,但他还有根救命稻草没用,就是那瓶玄天九花丸。 当他从怀中掏出来的时候,蔡刘氏很适时地从隐藏处走了出来,一把夺过药瓶,丢掷于地砸个粉碎,并用脚把药丸全部踩碎。并极其残忍地又第二次下了砒再次灌入蔡大玢的口中,以致仵怍验药时发现其中所含的砒量过于惊人。 直到此刻,蔡大玢才终于一命呜呼,而蔡刘氏则悄悄地退回房中等候小梅端来酸梅羹。在小梅及蔡少标的思想中都认为自己才是真凶,丝毫不晓得螳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被蔡刘氏占了先机。 在小梅首先被怀疑但又迅速被开释后,蔡刘氏进入了官府的视野中。蔡少标把主意打到了蔡刘氏身上,他在现场当堂把玉石扳指给暗藏了起来,寻了个晚上放到了蔡刘氏房中,并对蔡刘氏施展起催眠**。他未料到的是,那江湖奇人瞒着蔡少标及蔡文智也传授给蔡刘氏催眠**。蔡刘氏将计就计,假装被他催眠,松懈了蔡少标的戒心。并装腔作势地按着蔡少标的嘱咐每日夜里把玉石扳指拿到后花园老榕树下掩埋又挖起。 蔡刘氏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匿名信,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自己被官府抓捕后寄到抚衙,以便官府能把视线重新转移到蔡少标身上。 果然,此刻我们都上了蔡刘氏的当,都把目标盯在了蔡少标身上。而蔡刘氏又不失时机地再把翡翠鼻烟壶寄送给我们,以便能定死蔡少标的罪状。 但她这种做法未免太心急了点,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这真凶另有其人。从一开始,我就对地上的碎瓶及药丸感到迷惑不解。因为那时蔡少标已经认罪,但不承认地上有碎片,所以我认为冥冥之中还有个无形的手在跟着我们。 于是我就让鹰卫们在夜间秘密搜查蔡府,检查所有人的鞋底是否沾有玄天九花丸的成份。不出所料,由于蔡刘氏的忽视,在她的绣花鞋底我发现了玄天九花丸的成份。 在那翡翠鼻烟壶底确实刻着一副藏宝图,我看过之后推算出正确方位应该在省城盖山附近,便让鹰卫们日夜监视蔡刘氏动静。一旦她有任何举动,便有鹰卫跟踪,我算准蔡刘氏必会秘密前往盖山取宝。” “大人,明日闽报可否把这案件再作夸大,也好显显大人的厉害。”刘翼拍马屁奉承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许维反而摇头反对道, “千万不可。” “大人??”刘翼不解起来。但凡为官,最讲究个政绩。破了如此一波三折,惊动大内的奇案,若不自我宣传一番,着实可惜了。 “子安,你有没发觉洞内可是前明遗留下的一大批宝藏。若定了蔡刘氏的罪,这宝藏我就分文得不了。但若是依旧定那蔡少标为主犯,则这里的宝藏谁也不晓得,皆尽归我们所有。这一进一出,可是很大一笔数目。” “大人真是高见,还是学生目光短浅。”刘翼恍然大悟,原来许维想黑吃黑,独自截留。 许维发现那鼻烟壶中的藏宝图后,脑海中就压根没有上缴朝廷的意思,有也是在盘算着该如何默不作声地吞下这批财富。 本来心中有打算把蔡刘氏灭口,但看她如此可怜,又有些于心不忍。在踌躇之时,蔡刘氏自杀身亡,倒解决了许维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现在的许维可是一身轻松,既破了案子,没留下任何遗憾,又能拿得一大笔财富,真是一箭双雕之举。 许维对鹰卫说道, “给我找个火把,我要亲自下洞查看一番。” 鹰卫找出火石,从地上检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燃烧后递给许维。许维吩咐众人道, “走,跟我一起下去探个究竟。” 许维带路,手举火把走在最前。山洞初始并不大,但黑暗无比,没有火把照着,根本是寸步难行,而且地面尽是坑坑洼洼,崎岖异常。 前行半个时辰后,许维来到个开阔地带,他举起火把照了照四周,空旷无比,是个可以住百人的大石厅。 引起许维注意的是,这大石厅内左侧有个小门,右侧也有个小门。 一名鹰卫在许维的命令下,小心地推开了左侧的小门。见并无任何动静,众人于是挤了过去,定眼一瞧,嘿嘿,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过百的大铁箱子。 许维随便开启一个箱子,顿时被里面的金光闪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原来箱子里装的居然是成锭成锭的黄金。 这下可发财了,若每个箱子都装满黄金的话,那应该不下五十万两黄金。真没想到破了个凶案,上天还这么厚赐于我。许维自然高兴不已。 “马上清点数目。”许维吩咐鹰卫,自己则与刘翼及银雪走向另一边小门。 左边门内是黄金,那右边门内又会是什么呢?武功密笈?神剑宝刀?许维边走边思量。突然灵光一闪,嘿嘿,知道是啥东西了。若真是前明所留之物,必是那物件了。可这些东西给自己又全无用处,真是伤脑筋。 当右小门打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则是成捆成捆的长柄枪械、短刀及弓、箭、盾,数量众多,多得足以武装一个万人的部队了。许维满意地点了下头,看来自己的推测满正确的。 “你们也过去清点一下,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兵器。” 刘翼及银雪很快奔了过去,开始清点工作。许维则一个人坐在大石厅的石椅上思考着: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当然是搬回老巢归自己慢慢享用,可这么多的兵器又该如何处置呢?绝不可能也一同搬回去,这万一被大内查出私藏如此众多的兵器,恐怕要被灭族的。但自己现在又用不上冷兵器,卫军两协都用的是西洋火器。。。 算了,先不管它,暂时还是把兵器堆放在这里,先把黄金给运回京师的府邸中去。许维站立起来,舒展了下腰,吸了吸洞内的空气,嗯,还不错,没有那种气流不通的感觉。这庞大的山洞定有数十个通风口,应该可以作为日后避难所来用。 许维心思臻密,在尚未功成名就时,便在想着种种的退路。对于这个山洞,他是准备派人前来挖掘休整,一旦日后有变,可以用来藏身之用。 正想着事,左门洞内的鹰卫清点黄金完毕,前来汇报道, “大人,经我等三人查点,此洞内共有黄金六十万两整。” 六十万两黄金,这可是相当于六百万两白银呀,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若用得正确,又可以做一番大事了,许维眼放精光。 刘翼与银雪也从右门洞出来,一齐来到许维跟前,刘翼先说道, “大人,初步估算,长枪四千柄,长剑两千把,弯刀两千把,弓三千张,铁翎箭一万八千支,盾四千个。” 银雪接过话头,兴奋地说道, “少爷,我这边还发现个小箱子,放在角落中的,您看一下吧。” 许维从银雪手中接过做工精细的小箱子,稍微扫了一眼,直觉认定此乃是前明皇室用物,光那盒面上的双龙戏珠图案,全是用真金打造,可谓雕刻精美,有巧夺天工之举。 盒内装着样物品,被折叠成两截的表面还闪着金黄光泽的小马甲。 许维摸了摸小马甲,一触手即刻缩了回来,那指尖上出现数个血点。 “少爷,您这是。。。”银雪惊讶问道。 刘翼探过头也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恭喜道, “大人,这可是南明三帝之一的隆武帝贴身穿戴之物,名曰岐灵天寿甲。此甲采自关外白池山上,用岐支兽的外皮制成。因岐支兽与刺猥同宗,但其刺更短且尖,用来防身乃是最佳之物。此物天下只此一件而已,大人您真乃是福将也。” 从刘翼略带嫉妒的语气中许维知晓这可是件难得的宝贝,于是对银雪说道, “雪儿,快点帮我穿上它。” 银雪小心地从盒内取出岐灵天寿甲,抖开后帮许维穿戴了起来。整件岐灵天寿甲外面散着金光,里头还泛着淡淡的蓝光,被许维穿戴起来后,从他身上立刻崩发出一股浓烈的藐视一切的气势,大有君临天下之感,丝毫不逊色于南明诸帝的风姿。 许维左顾右看,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合身,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一般。 “少爷,其实你穿上这件岐灵天寿甲还真像个皇帝哦。”银雪道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到要杀头灭九族的。”许维乍一听吓了一大跳。 不过又想了想,自己什么没做过?做着大清的官,杀着大清的兵,还抢劫藩库,谋杀藩台、抚台,罗织罪状加于总督头上。。。。。。种种斑斑劣迹,被朝廷知晓,哪一样都要被杀头灭九族的,这私藏前明密宝的罪还算是最小的了。 现在这洞内就算是有前明三帝留下的皇袍帝冠,自己又有何不敢穿戴的。只可惜还真没有龙袍,不然穿起来试试一定很爽。万一自己真当上皇帝的话。。。。。。 到得最后,许维自己越想越好笑,终于忍不住扬天长笑开来,那笑声传荡在整个密洞之内,余音久不绝耳。 刘翼并不晓得许维之前所做的事,有些迷茫不解地看着许维。但等许维笑够之后,他倒是很冷静地向许维提道, “大人,兵器我们暂时用不上可以留着,银子倒是可以先行押运回京。这山洞等我们走了之后必须派人封存起来,免得走漏了风声。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把蔡少标的罪给定死,然后押赴其进京,快刀斩乱麻,了结蔡府凶案。” “子安说得有理,回到抚衙后我立刻发公文给刑部,要求尽快结案。闽报此刻倒是可以借机大肆宣传蔡府凶案的结案过程,把那主谋蔡少标给好好描绘一下。当然更重要的便是突出我的伟大光辉形象,绝不能比那包龙图差半分哦。” 沽名钓誉,这是官场上的陋习,许维别的没学到多少,这坏的倒学了一大箩筐。 闽报除了对蔡府凶案进行大规模的宣传外,还附带大量对许维的正面描写,足足花了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以致福建每个绅衿都耳熟能详了。再加上许维无时无刻不在做着表面功夫,不是开仓赈济,便是厘清吏治,捐资贫苦百姓,这些也全都上了报,使得福建许维这四字在广大百姓眼中的形象立刻丰满高大起来。随便找一个街上行走的百姓一问许维这人,都不由得顶起大拇指猛夸一通,这就是旧时讯息不发达时报纸的巨大威力所在。(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8 就在许维的名气大躁之际,洪亮吉所提出的人口论及应对之策在福建昌平县开始小范围进行了试点,却让许维犹如当头被浇了盆冷水,对自强运动的热情顿时降了许多。 由于洪亮吉提出限制人口出生,一户只能生一个,不管男女,并强制推行这个所谓的‘规划生养’政策,这在昌平立刻引起了强烈反弹。 在中国,养儿防老是千年来传承下来的思想,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认为儿子要多生,待到年老时自己才有保障,正所谓的儿孙满堂,多子多福才是幸福之人。 而且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视“人稀地广”为国君的无能与耻辱。中国两千年来的历朝帝王,都推行人口增殖政策,把发展人口视作富国强兵的手段。 单单就这一点,若乾隆真追究起来,许维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没有一个帝王想看到自己治下人丁稀少。人丁稀少就意味着国家赋税减少,当然,这在乾隆朝可以无视,康熙帝亲自定下永不加赋,这人口多与寡倒是对国家财政收入无关。但人丁减少,这富国强兵就无从谈起。 视“不娶无子”为男子的不孝与耻辱,儒家将“孝”释义为“德”。你生出来的是女的,官府还不肯再生,这岂不是断人子嗣。传宗接代也是有近千年的传承,任谁都无法短期内抹杀掉。 昌平知县姓刘名不达,也是个唯命是从的官吏。他可不管你底下老百姓有什么反应,先执行了上头的命令再说。而且这规划生养依照许维的指令,先暂缓对大户实行,怕牵涉过广,所针对的人群就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百姓。对于高不达来说,这压力就小了许多。 但就算是针对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依然惹出极大的风波。 照刘不达的布置,所有差役下到县城各个地方,并叮嘱每个乡村的地保,凡已有一子女的妇女又怀孕了,必须上报官府并强制打胎。 乾隆五十年三月十六日,由于三月十五日,两个差役奉令给白河乡的农妇黄秋菊强行灌入掉胎药,三个时辰后黄菊暴毙。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引爆了整个火药桶。但凡对规划生养不满的人纷纷都加了进来,不止一个白河乡的农民,连带五里八乡有大半个县城的农民都聚集在黄菊家周遭,那些地主乡绅们也很乖,居然没出面阻止,暗中还在煽风点火。结果在黄秋菊之夫郑少明的号召下,一下子就聚集了六千人,浩浩荡荡地杀向昌平县衙。 刘不达见机不妙,赶紧从后门迅速溜走,衙役们也随之一哄而散。暴动的农民们一股脑冲进县衙,开始大肆破坏。许多官府文档资料都被撕毁,衙门六房都被砸烂,大门也被人给拆走抬回去当柴烧,最终临散去时还顺便烧毁了整座县衙。 接到报告后,许维愣住了,没想到就一个规划生养这反弹力度如此之大,而且弄出的事端居然让人头疼。出于要立刻平息的态势,许维派出大量兵丁在杨遇春的率领下紧急前往昌平白河乡镇压,当场就把郑少明一家满门抄斩,连同一百来个跟随前往县衙打砸抢的百姓首级全部送往京师,下手可谓狠辣。 昌平县衙被烧毁一事很快就被有心人给传入京师,此等事简直可以比得上前些年的王伦起义。奇怪的是,这又是一通弹劾许维的折子递上去,内廷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还没让许维闯一口气的是,接踵而至的又一场小暴乱让他不由狂跳骂娘,直喊贼老天与之做对。 由于许维主导的福建自强运动得到了韦斯汀的大力支持,故对于韦斯汀提出的在福建开建教堂许维也爽快地批准。 在短短三个月内,省城福州的教堂数就从无扩展到四座,分别是铺前顶教堂,花巷教堂、中洲岛教堂以及仁寿教堂。 而教堂最能拿得出手来并用之来吸收教徒的绝对要算是西医,韦斯汀的目标也很明确,对象便是那些没钱看病的劳苦大众,免费治病救人。当然,唯一的条件便是需要受洗入教,这招别提还真管用,教徒着实增加了不少。另一个可以增加信徒的手段便是收留弃婴,韦斯汀也没放过,他首批一口气就收留了近四十名。 由于西医在诊治原理、医疗手段、医疗工具等方面,与中医有明显不同,加上行医的传教士碧眼金发的形貌,祈祷受洗的宗教仪式等等,都是国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别是西医为了辩明病症而开刀检视,为了进一步研究而将切除部分藏之器内,加以药品,使之不腐,更令一般人不可思议,疑窦丛生。 在有心人的宣传下,韦斯汀的西医被蒙上了神秘、恐怖的色彩,挖眼、剖心、摘取红丸、蒸食小儿等不经之说亦由此而发。 也该许维倒霉,那韦斯汀最近又收留了一批弃婴,大约有十六名。但运气不好的是,收进来就死了六个。这时,莫名其妙的谣言在福州城内迅速流传,说是修士和修女经常派人用药迷拐孩子去挖眼剖心制药等。各种谣言越来越多,越传越广,信之者越来越多,人们的愤怒越来越强烈。 也因为白河乡事件牵涉了许维的大部分心力,故对于福州近几日百姓对教堂的愤慨之心也有所忽视。等许维开始重视的时候,又一个严重事件爆发了。 迷拐贩卖儿童向来就有,恰在此时,抓获了两名拐童罪犯。据福州府的告示称:“两犯用药迷拐幼童。风闻该犯多人,受人嘱托,散布四方,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前句是实,但重要的后半句却写入了并无实据的“风闻”,政府文件中正式写明了民间传言中的“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更是不言即明地指向教会,这应是府衙中师爷的力作。 就在这时,民众又抓获了一名迷拐犯。经福州府严审,该犯居然诡异地供称其作案使用的迷拐药为仁寿教堂所供给。虽未经核实,但消息却不胫而走,福州民众与士大夫确信其真,群情激昂,乡绅集会于孔庙,书院为之停课声讨,聚集在教堂外的愤怒百姓达万人之多。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民众迅速冲入仁寿教堂,当场打死6名修女,5名修士并放火燃烧教堂,最后还强行关闭大门用大石头堵上,直接导致尚未跑出的修士及修女共17人被活活烧死。 仁寿教案也被极其迅速地反馈到了朝廷之上,天下所有的人都紧盯着朝廷,看着乾隆能做出如何的处置。正常情况下,连续发生两起恶性案件,地方官尤其是巡抚难辞其咎,很多人都不看好许维。(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9 乾隆五十年四月初七,朝廷特派的钦差抵达福建。许维接到报告后,喜怒未形于色,只是交代银雪道, “雪儿,立刻派人知会布政使及按察使二位大人前来听旨。等会宣完旨立刻让钦差大人入住洛影楼,所有花销皆算在抚衙帐上。” “是。”银雪倒是爽快地答应,只是见到许维那疲倦难掩的面容,有点替他担心。虽然福建的自强运动成绩卓著,但连续的两起恶性案件足以导致来自于朝廷的责难。此次钦差前来就不知是福是祸。 而刘翼则在盘算着许维若能再向上升一级,可能就会出任闽浙总督一职。真若那样,则洋务维新运动就会完美的全面开展起来,自己的前程靠着维新运动必有保障。 照刘翼所得的消息,闽浙总督富勒浑将顶替前月致仕的两广总督罗振武的位子,而空出来的位子很大可能就要落在许维身上了。虽然出了两件小状况,但只要乾隆继续欣赏许维,那在大清国还是能保证许维安然无恙,说不准还能逆势而上。 许维穿戴好官服,率领着福建布政使布政使段可石、福建按察使锡宝来到抚衙大厅上,摆好香案,准备跪接圣旨。 但当钦差大臣正式来到许维面前,展开圣旨宣读时,许维认出此位钦差大人,心中暗自大叫不妙。此次可能非加官晋爵,应是惹祸上身了。也全怪自己,在钦差大臣离京时,便要派人摸清底细,也好有个万全的准备,真是大意了。 虽然叫苦不迭,但许维也是无法,大难临头谁也救不了自己,只能先挨过这一关再细作打算。毕竟这是福建的地盘,乾隆就算要换人,也需个时日。故暂署巡抚一职必是在段可石与锡宝之间选择。反正这二人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他们会使什么坏手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福建巡抚许维,在任期间私办闽报,以致该地文风糜坏不堪。举人冬泉擅作反诗《咏丹词》,内有“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之诗句,公然诽谤朝廷,怨望讪谤。而该抚居然浑然不觉,任其刊于闽报之上,流毒八闽,实是甘与逆贼为伍,不思报效朝廷。著革去许维福建巡抚一职,押赴京师,三司会审。 冬泉语含诽谤,意多悖逆。传谕冬泉即行斩决,其十五岁子冬天宝发往黑龙江为奴。闽报两编辑陈凤古、林宗源,失察于先,以致让此等反诗跃然纸上,罪无可恕,著遣戍伊犁。闽报所有人员一并解散,即日起封闭闽报馆。福建巡抚一缺暂由福建按察使锡宝署理,钦此! 许大人,起来接旨吧!” 钦差大臣笑眯眯地望着许维,好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架式。 居然圣旨上没提白河乡及仁寿教堂的事,而拿一个所谓闽报的问题来免了职,看来只要去京师活动一番,还是有望东山再起。 许维迅速想通了一些事,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肚子里把蔡文信的十八代祖宗都****个遍后,才缓慢起身,拱手作揖说道, “这不是蔡文信蔡大人嘛,万万没想到您才回京一个月又回福州来了,而且还顶着个钦差的官衔,并给我送来这么一大顶的高帽子,不曾想到过呀。” 许维这一阵的长吁短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是在讽刺蔡文信。 “许大人应该不会怪我吧,我这也是尊圣旨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呀。 我内心可是老大不喜欢这个差,您许大人对我蔡家可谓恩重如山,擒下了杀死我父的凶手,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落井下石呢。 况且您在福建的名声可是一流的,全城百姓都在夸赞你呢,我也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好官下狱。这完全都是小人在作祟! 不过我相信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像许大人这般的好官,到了京师,就算略有小过,三司会审之后也必无罪开释的。下官到那时一定置办酒席为大人欢庆。 来人,先替许大人摘去顶戴花翎,然后押入按司大牢准备过几日押解京师。”自有钦差大臣的亲兵上前两个,把许维的顶戴花翎摘掉。 蔡文信又故作好人地朝锡宝套着近乎道, “锡宝锡大人,恭喜你荣升巡抚一职,这可是和中堂极力推荐之结果呀。” “多谢和中堂的厚爱,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办好福建的差事,不辜负中堂大人的重托。上差还请在中堂面前多多美言,现在还是先请移步洛影楼休息片刻。” 锡宝伸出四个手指在袖底晃了晃,只有蔡文信一人看到。蔡文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抓住锡宝的手,走出抚衙大堂,边走边说道, “锡大人如此精明强干,本钦差回京师之后定禀呈皇上及和中堂晓得。” 锡宝在与蔡文信一同走出大堂时,悄悄给许维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放心。随后布政使段可石也跟了出去。 这抚衙大堂只剩下许维、银雪、刘翼及准备押解许维去大牢暂住几日的钦差大臣的亲兵数名,其他的抚衙幕僚见许维失势成定局,都纷纷散去,其他的衙役也都一哄而散。这真是应了句老话,树倒猢狲散。 “大人,请跟我们走吧。”几个蔡文信的亲兵说道。 银雪银牙轻咬刚想发作,上前打翻这几个亲兵带着许维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却被许维给拉住。他摇了摇头,暗示千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许维很顺从地被押到按司大牢,按司大牢的那个王姓牢头对许维印像深刻得很。他见到许维被解到此处后,不由开心地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这么想着: 这姓许的也有这么一天。落在自己手上,有他好果子吃了,谁叫他当日那么威风,把自己给罢了职。嘿嘿,在大清朝里办事谋官,讲究的是要肯花银子。自己可没少丢银子,才勉强又弄了个副牢头当,此仇不报非君子。。。。。。 许维可不晓得这王牢头在打自己的主意,他的心思还放在自己为何会被朝廷免职的事上。按许维的推断,这其中肯定有和在当中推波助澜,不然自己不会因小小一篇文章便落得个革职查办的下场,关键之处还是那两个恶**件。 既然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关键的是要想想对策,该要走朝中哪一个人的路子,才能得以重新起复为官。万般头绪皆要理顺,许维也没闲功夫理那王姓狱头的鬼把戏。(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0 许维被关押的牢房内共有三人,两个二十出头,一个五十几岁。两个年青的面色不善,流气十足。打许维一进牢房,四双眼睛便紧紧盯着许维,并不时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老的则是一团和气,第一时间便把许维给招呼到眼前,并指着身旁的稻草堆说道, “少年人,先坐这吧。晚上这里头可凉得很。” “多谢老伯。”许维客气地答着话。 “看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远道从京师而来。” “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便给关进大牢来了,有何冤屈呀!”老伯有些好奇地问。 “哎,一言难尽呀。所谓树大招风,财多祸也多。”许维变得很会装腔作势,都是做官惹出的毛病。 这牢房内都是聪明人,一听都明白不外乎是因钱财关系惹上了官司,而招人陷害。老伯同情地拍了拍许维的肩安慰道, “年青人,别灰心。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你不泄气,出去之后努力做事,这钱自然又会回来的。” 另外两个年青人听到许维可能有钱,便两眼直发亮,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其中之一看起来像头头的用食指顶了顶许维的后脑勺,语气不善地说道, “新来的,今晚你睡尿桶旁边,知不知道。” “为什么让我睡那里?”许维不解。 “这可是狱里的老规矩,新人要受点苦才行。好好睡你的吧,不然我们揍你一顿。”两年青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恶狠狠地盯着许维,一副不听话便要教训你一顿的模样。 许维自从官越做越大后,这手脚上的功夫早就蜕化得一干二净,还挺出了个小肚囊,哪还是这两人的对手。 做官最讲究的是见风使舵,许维立刻服软,没敢哼上一声,就强忍着臭气移到马桶旁。 见许维比较听话,应该是个软柿子,这两人立刻又上前了几步,得寸进尺地说道, “我们俩兄弟看你不大喜欢睡在马桶旁。这样吧,给你个机会,给10两白银就让你去那边睡。”其中之一指了指老伯附近的稻草堆。 许维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得不低头。不过他坚信刘翼必会派两三人到狱中来的,所以现在把钱给这两恶人,也只是暂寄于他们手中数日而已。待援兵一到,哼哼,自己便要这两个狗东西好瞧的。 “二位大爷尽管拿去用,不够时我这里还有。这钱有时还真不是个东西,我算是看透了。”许维摸了摸口袋,掏出张百两的小银票来,递了过去。此时的许维还真能扮猪吃老虎。 “王城,我们发财了,碰上个大肥羊。”另一个恶徒李文用福州方言说道。 “是啊,照这么下去,一天敲他个一百两,两三个月后我们就发达了。”王城也极其乐观。 “二位大爷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许维故意装出听不懂的神态。其实单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对他们在想什么许维已能猜个**不离十。 “你就睡吧你,管那么多事!小心我抽你。”王城凶恶地说。 许维装出副可怜样,慢慢移到老伯身旁,开始与他聊起天来, “老伯,我姓许,你呢?” 老者轻轻一笑,答道, “老夫姓孙名正,字孝明,乃前明大将孙元化之孙也。” 孙元化?许维嘴中念叨了数下。明史中曾有为孙元化立传。对于熟读明史的许维来说,自不会陌生。 看来这孙正也颇有些来头了。许维突然灵光乍现,一拍脑袋瓜子半开玩笑对那孙正说道, “我晓得你是为了何事被抓入大狱来了。” “那你倒说说看。”老者不信许维能未卜先知。 “一定是你的姓名惹的祸。孝明,何谓孝明,拆开来可解为孝忠前明,那又致我大清于何处!难怪孙老伯会被捕入大狱。” “哈哈哈。。。”孙正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许维解得还真有点歪。 有清一代,文字狱之祸从未停止过,尤其是在乾隆朝,简直是达到望文生意之境界。文人笔墨不敢触及现实,不敢议论时政,甚至不敢治史,宁可治经,埋头于故纸堆,作繁琐考证。进步思想受扼杀,科学精神被遏制,随之而来的是万马齐暗的岁月。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许维反问道。 “当然不对。老夫那是因为翻译了一本西洋人托马斯*莫尔所著的《乌托邦》而获罪入狱的。” 看来又是个戴老头了。若放在往日,一定把他给收归帐下。但现在自己可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了。不过由于旺盛的好奇心,许维还是追问道, “我说孙老伯,你所说的那什么《乌托邦》里究竟有什么犯禁内容,居然会弄得下狱?” 西洋人思想较为开放,写出来的书也是千奇百怪的,犯了大清国的忌讳也算正常不过,但若不问个清楚也着实让许维睡不着觉。 孙正打趣说道, “你真要听吗?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听为妙,免得惹祸烧身。” “我这不是已经惹祸上身了嘛,要不然也不会呆在这按司大牢里了,我说孙老伯你就别藏着噎着了,挠得我心痒痒的。” 被关进大牢数年,孙正从未有过忠实的听众。反正抓也被抓了,能多个信徒也是件好事。 孙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向许维灌输乌托邦思想, “这《乌托邦》成书于1516年,也就是明武宗正德十一年,那时作者莫尔担任英国的首席**官一职,不过此人最后因反对英王亨利八世进行宗教改革而被监禁处死。 在《乌托邦》一书中,莫尔对当时的英国社会予以辛辣、深刻的嘲讽与抨击。在他看来,都铎王朝君主独裁暴戾,醉心于扩张掠夺,朝廷政治**黑暗。同时,社会道德风尚日益衰落,富有的人尽情享乐,欺诈掠夺成风,妓院林立,赌场遍地。 他指出,私有制是社会病态与悲剧的最终根源,因为它以金钱的价值来衡量一切,导致人们见利忘义,造成社会严重的贫富分化。他断言,“如不彻底废除私有制,产品不可能公平分配,人类不可能获得幸福。 在大胆揭露社会黑暗、彻底否定私有制的基础上,莫尔设计出一个在所谓“乌托邦”岛国的公有制的社会模式。 在这一模式中,包括总督在内的各级官员由选举产生,除总督外所有官员基本上是一年一换。任何涉及到国家的要政,总督、官员都不能自作主张,而须经过“议事会”讨论,以防个人****统治。 在经济上,“乌托邦”彻底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制,“一切归全民所有”,在政府的有计划组织下,人们实行普遍的义务劳动制,轮流到农场去务农,此外还得学一门手工技艺,取消商品、货币和市场,消费品按需分配。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妥善地安排劳动、娱乐与休息,每天只工作6小时,其余时间用来从事自己喜欢的业余文化活动,人们的服装都统一式样,只有男式女式、已婚未婚之别,“外套颜色全岛一律,乃是羊毛的本色”。就餐在公共食堂,看病有公共医院。由于物资充足,生活有保障,这里既没有盗贼、乞丐,也看不到穷人。 在道德风尚方面,乌托邦的人勤奋敬业,崇尚简朴,遵守法令,乐于助人,鄙视懒惰与奢侈腐朽。这里禁止嫖赌、饮酒、欺诈、阴谋、私通、虐待等罪行。人们视金银如粪土,用金银来铸造粪桶溺盆等。在信仰方面,乌托邦盛行多神崇拜与宗教宽容,但人们逐渐皈依崇高的基督教。教士主持礼拜,掌管宗教仪式,监察社会风纪。 总之,乌托邦是一个政治清明、社会平等、民众乐业、道德崇高的美好社会。” “简直是天方夜潭,这在我大清能实现吗?我看老伯是在痴人说梦,直可与那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相姘美了。” 许维打心里对这所谓的乌托邦思想根本是不屑一顾。依照许维对人性的了解,乌托邦社会在中国是不会实现的,最起码在三十年内是不会实现的。光是消灭私有制一项就能掀起满天风雨,震动全国。再有,你把皇帝的所有特权都给消灭了,来所谓的人人平等,那又致大清朝的皇帝于何地! “这些虽然此时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我认为,这乌托邦思想在我死后的数十年里应该能实现的,只是我无法亲眼瞧见罢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免得你我二人起了争执。”孙正见许维不信服的表情,也习惯成自然了。 许维对孙正的观点那是左耳边进右耳边出,根本没放心上。却未曾料到只过了十余年,鼓山书院的学生还真捣鼓出来了空想社会主义。而这许式空想社会主义随后西传至欧洲,成为马克思创建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思想源头。 一夜无事,许维安安稳稳地在牢房里过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又有四个囚犯被关入许维的那间牢房内,而王城与李文则被王牢头给叫了出去训话。 当王城与李文重新回到牢房内时,那两张脸上的笑容简直让许维见了就憎恶不已。只听得王城对许维说道, “我说抚台大人,您怎么也到了这按司大牢里来呀。我们这里可是蓬壁升辉不少呀。” “就是嘛。往常抚台大人只会端坐在抚衙大堂内,哪有闲功夫到这肮脏无比的牢房里来。”李文不怀好意地讲着。 二人逐渐靠近许维,拳头都捏得叭吱叭吱响。许维晓得此次可能躲不过打了,也只能一步步后退。这牢房狭窄得很,还没两三步便无路可退,背部顶着墙壁了。许维不死心地继续说服二人道, “二位,二位,有事好商量嘛。这俗话不是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放过我一马,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纯当孝敬二位爷。今日先交个朋友,等我许某人出了狱,定当重重酬谢。” 一千两!王、李二人不由吞了下口水,这可是天大的数目。互望一眼后,王城率先夺过许维手中的千两银票,对李文说道, “这姓许的看来家当满丰厚的,我们大可日后慢慢敲诈,现在还是先替王牢头办了事吧。在这按司大牢中还是王牢头最大,可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害了我等二人的小命。” 被王城这么一说,李文立刻点头同意。钱财虽好,可若没命消受那也是白搭。 李文卷起袖管,凶神恶煞地靠近许维,看样子是要狠揍许维一顿了。 许维已经觉察出此二人态度有所转变,这狱中的气氛甚为紧张。牙一咬,反正被打已成定局,为了自己的脸面,怎么说也不能太软弱无能了,被人给小瞧,这牢房里可不止就四个人。就跟这两个小兔崽子拼了,大不了去见阎王,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这世道谁怕谁。 许维不再示弱,站直身子,怒眼相向,大有十余年前刚出道时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嘿嘿,大哥,你看这小子居然这时候硬气了起来。” “别管他那么多,我们兄弟二人把他往死里揍就行,还怕他这胖身段来个出人意料的表现不成。”王城凶巴巴地说着。 正当许维要挣个鱼死网破之时,奇迹终于出现了。早上刚被关入牢房的四个囚犯非常及时地隔阻在王、李、许维三人之中,领头一个对王、李二人说道, “你们两人胆子倒是满大的,明知道许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居然还敢起殴打之心,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上,把这二人修理一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们哥四个的厉害。” 其余三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单瞧着整王、李二人显现出的身手足可在江湖高手榜中立有一席之地,料理起这两个地痞流氓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几下人影闪动之后,王、李二人已是手脚俱折地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领头的点中王、李二人的黑甜穴,让二人暂时昏迷后向许维禀道, “许大人,我等俱是天鹰队青龙堂三等鹰卫,特奉章头领之命前来狱内保护大人。” 许维轻轻嘘了口气,真是危险,要不是紧要关头杀出程咬金,今日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毒打。要说许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话。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擦拭去额头上的些许汗珠,心情甚是舒畅地说道, “好,容敏办事得力,有他在天鹰队主持日常事务我也放心得很。对了,你快些放出消息给刘师爷,叫他尽快来此见我,我要听听近几日来的局势发展,以便定下相应的对策。” 领头鹰卫不假思索地答道, “大人,刘师爷今晚便会到狱中与您一叙的,您就请放心吧。”又指了指地上的王、李二人,鹰卫问道, “那此二人又该如何处理?”鹰卫特意在脖子边做了个喀嚓的手势,许维断然不允,说道, “此等人杀之不尽,他们也是受人摆布而已。你们把他们给提到一边去,弄醒后仔细审问一下,看看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与我过不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许维恶狠狠地说着。 王、李二人到底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未经拷问便乖乖地招供出了王牢头。 王牢头的下场自然很不好,在第二日,王牢头便被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而亡。王牢头之妻猜到可能是许维所为,于是便向按察司衙门击鼓伸冤,要求找出真凶。可这按察使锡宝乃是许维的亲信,他又怎会让此事伸张出去,在虚与委蛇一番后草草结案。王妻本想向钦差蔡文信呈诉状,可如同其夫一般,没过几日也离奇暴病而亡。王牢头命案则成了大清众多悬案中的一件,逐渐掩没在岁月的长河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1 刘翼在晚间急匆匆地来到按司大牢内看望许维,他带来了一大堆许维所关心的情报: 此次许维所受牵连确实是由和挑起的,他让蔡文信秘密潜回福建专门收集闽报,以便集思广益、鸡蛋里挑刺,找出足可以让许维下狱的文字毛病。 也该当许维倒霉,就在蔡府命案发生的第二月,冬泉的《咏丹词》便刊发于闽报之上。此词原本只是普通的咏颂牡丹的诗句,而林宗源及陈凤古也是一时疏忽,没有认真排查出‘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这一句极其牵强意会为是反诗的诗句。 和等的便是这一良机,他立刻密奏乾隆。经过和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反复鼓动,乾隆终于同意以闽报有逆词句为由,下旨免掉许维的官职,并另交三司会审,结束近几月来京师大部分官吏对许维的连续弹劾而朝廷却丝毫不作为的情形。 在京大部分官员们都认为此举乃是乾隆放许维一马的表现。只以闽报上存有逆词句来处置许维,而不以白河乡民攻击县衙及仁寿教堂血案来处理许维,实在有些偏心。就算再笨的人都能体会出乾隆依旧对许维信任依旧,此刻只不过是一时的坎坷而已。 但乾隆以字来治罪于许维,也无人可挑话头。概因前三个月,也就是乾隆五十年元月,两江总督萨载奏报江西庐陵县顺治时期的刘遇奇作《慎余堂集》及《清风堂集》中有“对明月而为良友,吸清风而为醉候。”之句,而被乾隆认定是犯了庙讳与御名。最后,这刘遇奇的曾孙被捕入狱,活活折磨致死。 这一文字狱实在荒唐,刘遇奇是生活在乾隆朝之前一百多年的顺治朝进士,又怎会预知乾隆帝的名字呢!但因皇帝的金口玉言,无人敢出头打抱不平。 前车之鉴,刘遇奇之孙的下场,官场上的官员们都看在心里,故此次对许维,也无人敢强出头替许维说说话,来个预先投资。 听完刘翼的分析,许维虽然明知罪不在林宗源及陈凤古身上,但忍不住还是痛骂起此二人来, “子安,你看看这林宗源与陈凤古俩人也犯起混来,枉费我一番栽培之心,居然连这么大的一个仳漏都看不出来,也不晓得光策与徐老先生是怎么教导的。”许维唠叨了几句。 “大人,还是想想该如何化解此次劫难吧。”刘翼生怕这座靠山一倒,自己便没了前程。 许维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寻思着下步棋该如何走才妥当。。。 过了半盏茶功夫,许维把刘翼唤到跟前,附耳小声说道, “子安,我看这样办,你即刻带着三十万两银票返回京师打点一切,不要怕花钱。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官员,不妨都给我洒些银两进去。 还有,一到京师你要马上去拜访诚老郡王允祁。这个王爷可不像表面那般糊涂,简直精明到骨子里去了。他有任何的要求你尽管都替我答应下来,照他的吩咐办就是,我可全靠此老帮我躲过这一劫了。 出了牢房,你还要再去办一件事,马上让光策兄及徐老先生先去乡下躲躲,避避风头。这罪名一旦坐实了,他们二位乃是明面上主持鼓山书院的人,必第一个受牵连,遭官府通缉,而鼓山书院弄不好也会关门大吉。 还好这福建尽在我的掌控中,只要钦差大人一走,依然是我的天下。只要我能东山再起,一切皆有可能失而复得。 子安,这京师一行成败与否可就全靠你了。”许维非常郑重地交代着,并紧紧握住了刘翼的双手,毕竟这关系到许维自己的锦绣前程,不得不慎而又慎。 狡兔三窟,就算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者说要坐一辈子的牢,许维也有应对之策。那便是拉着自己的人马占山为王,等候时机造大清的反。 若真那样,历史就将彻底被改写。那百年之后像太平天国运动般席卷全中国的起义就将提前来临,以金狼卫装备精良的武器,打挎清军的八旗绿营,简直不在话下。 当刘翼风尘仆仆地从福建赶回京师时,已是乾隆五十年五月。刘翼遵照许维的指示,未曾回卫府便直接转道奔往诚郡王府拜会允祁。 尚在后花园怡然亭中玩蛐蛐的允祁听到家丁传报卫府管家刘翼前来拜访的消息后,只吩咐了一句‘带他上这儿来’便继续埋头注意起罐中的蛐蛐来。 刘翼被带到怡然亭的时候,允祁连头都没抬,手中一根象牙牙签正在拨弄着蛐蛐,很是随意问道, “你就是小维子府中的管家刘翼?” “学生正是。” “你来我府中所为何事呀?” 刘翼陪着小心答道, “老王爷,您大概也听说我们家大人犯了事被逮入大狱的事了吧!” “什么,小维子居然被捕入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贪赃枉法呀,现在大清的官员个个嗜好这个。”允祁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 刘翼把允祁的神态尽收眼中,不由得不佩服这老王爷作戏功夫超一流。这福建巡抚许维因咏丹词一案而被革职拿问,早已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连民间都有耳闻,没理由此老会不晓得。 刘翼暂时摸不清允祁的想法,只能姑且认为老王爷真是不晓得此事,解释说道, “老王爷,我家大人乃是因咏丹词一案而受牵连,就因无知秀才在词中一句‘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使得我家大人他丢官受审。” “呵呵,我就说小维子好像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官嘛,要不然还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允祁听完刘翼的解释,恍然大悟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我家大人莫非有救了?”刘翼心喜地问。 “你家大人有事才找上我诚郡王府,没事的时候连个踪影都不见,你叫我这个王爷又如何安心替他办事?” “那老王爷的意思是。。。”刘翼试探着问。 “你叫小维子今后每次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到我老人家府内报个到吧,我着实也想见见这个大清一等一的能吏。” 此话一出,刘翼顿时明白了允祁的言外之意了。他这是要正式收许维为门人,故要求他每次回京都要向主子汇报行程。 搭上这诚郡王的线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刘翼思讨片刻立刻就替许维应承下来。反正这起复的事要不择手段地办掉,有什么麻烦也是许维顶着。 “老王爷,这事我就替我家大人答应了。您要是真能出手相救,我家大人定是感恩不尽,拜您门下绝对是出自真心真意的。” “其他话都别说了,据我在京的了解,小维子惹上这祸端,一半是咎由自取来的。” “此话怎讲?”刘翼不解。 允祁半讥讽地说道, “他小维子以为革新是那么好改的吗?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早已是根深蒂固,若没万全准备,那是丝毫动弹不得的。 别瞧小维子在福建搞得热火朝天,这福建的绅衿早就把他给告了。老佛爷也不是太喜欢小维子这般乱搅和,只是引忍不发罢了。 现在有心人挑起了事端,老佛爷便趁机发难,你许维焉能不倒台。” “那是不是无救了?”刘翼担忧起自己的前途来。 “也亏小维子运气绝佳,那个有心人自己弄出个条则来要帮小维子了。”允祁又嘻笑起来。 “还请王爷明示,学生愚顿得很。” “这有心人你不会不知道是谁吧?”允祁提醒刘翼。 “是和和中堂吗?”刘翼猜测着。按理说这和与许维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会想了个法子来救许维? “正是我们的和和大人了。他现在可是老佛爷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连我这老王爷见了他也得给三分薄面。” “这和中堂他又怎么可能。。。。。。” “我知道说出来你不相信。 想必你家大人与你也是对朝廷局势有着相当的了解,我在这只提一事:乾隆五十年二月,和在朝会上上了个折子,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我还记得老佛爷也曾喻令各省督抚齐上折子讨论此事。” “您老人家莫不是指的是和中堂提出设立议罪银一事吗?” 刘翼对议罪银一事的来龙去脉倒是知道得比较清楚。 乾隆五十年二月,和向乾隆递上《开设议罪银》的折子,一时间在朝僚之间引发不小的争议。 所谓议罪银,就是议罪罚银,它主要是针对督抚等地方大员而设的,但议罪的对象也包括布政使、盐政织造、税关监督等,以及富裕的商人。办法是“令其自出己赀,稍赎罪戾”。议罪银收入,大部分解归内务府供皇室消费,少部分留在地方作水利工程等用途。 承办和追取议罪引的,是军机处及其专门设立的机构密记处。密记处由和直接负责,秘密进行,与吏部所主管的公开罚俸制度不同。 在朝议的时候,与和不和的官员们在阿桂的莫许下纷纷奏说此等制度一但实施,必将怂恿贪污行为。贪污越多,私囊越饱,一但败露,可以凭腰间巨赀从重认罚了事,又可以保住官位甚至超擢。 眼见朝臣如此意见不一致,乾隆特意喻令各省督抚上折同议此议罪银制。 与和同穿一条开裆裤的督抚不在少数,计有江苏巡抚杨魁、浙江巡抚福菘、直隶总督刘峨、闽浙总督富勒浑、两广总督罗振武、两江总督雅德、云贵总督**寿同时认为和此折为公为私皆乃可行之策。还有一部分的督抚则不愿意得罪了和,回折上皆持中立立场。 而反对和议罪银制度的众督抚只有两人,一个是云南巡抚彭元瑞,另一个便是我们的福建巡抚许维。 许维本人对这议罪银制虽不赞成,但也不至于明里反对。只因恩师彭元瑞千里迢迢发信邀约自己共同联名上折反对和的议罪银制,不得不与和正面拉下脸。 有关这议罪银的折子,还是自己帮着许维连夜眷写的,依稀还记得其中的一段: ‘近有严罚示惩,而反邻宽纵者。如督抚自蹈愆尤,不即罢斥,罚银数万,以充公用。因有督抚等自请认罪罚银若干万两者。在桀骜之督抚,借口以快饕餮之私,即清廉自矢者,不得不望属员,日后遇有亏空营私,不容不曲为庇护。是罚银虽严,不惟无以动其愧惧之心,其潜生其玩易之念。请永停罚银之例,将罚银改为记大过若干次,如才具平常,或即罢斥,或量予京职,毋许再膺外任。’ 许维对贪污犯官罚银例的批评是中肯的,但乾隆听不进去,他对文武百官是这般辩解的: “督抚等坐拥厚廉,以其尸位素餐,故议罚充公之项,令其自出己赀,稍赎罪戾,亦不过偶尔行之,非定例也。” 按乾隆的说法也就是说,对于那些‘尸位素餐’的督抚,只要自己出钱就可以‘稍赎罪戾’,这简直是纵容各级官员贪污受贿,反正你有钱就可免罪。许维从朝中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万分无奈。 最终这项议罪银制度还是得到乾隆的正式批准。 “正是此议罪银制度可救得了小维子。”允祁胸有成竹地说道。 “老王爷,这制度是和和中堂定出来的,您就不怕他从中耍什么手段?”刘翼有自己的顾虑。 “这有何怕的,只要由阿桂中堂向老佛爷提出,而小维子确实又拿得出赎罪银,使得老佛爷有台阶下,想来这小维子重新起复为官大有希望呀。小维子在老佛爷眼中的地位可不比我这老王爷低上多少!” “阿桂中堂能肯为我家大人出这份力吗?”刘翼狐疑起来。 “这桂中堂早就与和不和,这乃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要是和想打压的官员,他阿桂要是知道了都会暗中帮忙的。” “但老佛爷听信和的谗言已久,没理由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家大人一马的。。。” 见刘翼还是不大相信的模样,允祁又悄悄透露个消息给他,说道, “看来你对小维子还是满忠心的,我实话告诉你,今年可是我朝一大盛事,老佛爷登基满50年,可能要大庆一番。但大小金川战事刚结束不久,国库空虚得很,实在拨不出太多的银子来操办此事。 关于这点,和就做得非常的好。他可是想老佛爷所想,投其所好,非常及时地抛出了议罪银制,所有收取上来的银子不划归国库,而是转给内务府,以满足老佛爷的种种需求,却又不动用正项银款。 此种想主人之所想,专尚损下而益上,从而获得老佛爷的固宠的官员,整个大清朝可挑不出几个来。起码在我眼里,和大中堂在这方面就远胜小维子一筹不止。” “那就拜托老王爷了,我家大人的前程就全寄托在您身上了。”刘翼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缓过精神来了。 “你此次进京一共带了多少的银子?”允祁又问。 “三十万两,是不是少了些,如果嫌不够,我可以马上再调拨些银两过来。”刘翼答道。 “看来小维子也是很在行的嘛,也难怪外头人都在说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类的话语,想来定是不假了。哪天我也叫老佛爷把我外派任个知府什么的,赚点外快也好。”允祁打趣着刘翼。 “老王爷您说笑了。您这王爷一年的俸禄就是好几十万两,再加上又有数万亩的庄田,简直就是坐享其成。我家大人可不同,忙上忙下的,才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哪能跟您比呀。”刘翼尴尬地解释着。 “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你老王爷我可不是贪小维子的钱,只是怕你带来的银票还真是不够花销的。” “三十万两还不够抵那议罪银的吗?”刘翼这时真是吃惊不小。 “够是够,但还有另外花销。”允祁神神秘秘的样子。 “还请老王爷明示。” “单凭阿桂中堂向老佛爷禀呈,可能还不会那么容易让小维子尽快起复。按我的理解,小维子最起码会被冷藏一两年才是正理。想尽早起复为官的话,还需走走后宫的路子,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我记得你们许府中原先的管家叫林宾日吧,他不是跟后宫中的一个妃子满熟的嘛,你可以从这上面想点法子。” 刘翼此时不敢小看了这糊涂老王爷,此老表面糊涂可内里却精明得很,连林宾日曾经进宫为许维疏通的事都晓得,看来他对宫里的事相当的了解。 “是容妃,宾日兄与那容妃的兄长图尔都乃是旧识,王爷您还真是消息灵通得很,这天下怕没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儿了。”刘翼夸赞起来。 “枕边风最容易吹得另一半晕呼呼的,这可是我老人家半辈子寻来的经验,就连精明强干的老佛爷也不例外。现在若让你们的林师爷再写封信交于你手,由你带进宫去面见容妃,让她替小维子求情,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小维子此刻大概已是从福建往京师方向行进了,等你派人骑快马赶回福建拿到信再返回京师,恐怕那时小维子的罪名早就定下来了。 所以现在就要靠你自己来打通容妃的关系,毕竟我与容妃也有过几次见面,或许可以代为说得上话。” “那我该如何做呢?” “这容妃近几月来思乡的情绪高得很,始终郁郁寡欢,连老佛爷都一筹莫展了。只能你能解了容妃的乡愁,小维子东山再起的机率就很高。” 见刘翼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允祁笑笑说道, “其实这很容易,只要你出得起钱,去前门琉璃厂买上一样物件,绝对能让容妃振颜许多,那样我也好办事多了。” “究竟乃何物也?” “本王爷前几日在琉璃厂一家店铺中看到一样物件,此为回部圣贤阿达麦斯远赴大马士革在戒斋月期间手写而成的《古兰经》,又经圣城的圣水洗净凡气,其价不可估量也。只要能弄到此书,那容妃必为小维子说情不可。” “我这就去办。” “还有一件要紧事忘了交代你。”允祁唤住正要离去的刘翼。 “还请老王爷示下。” 允祁摸了摸光溜无比的脑门,小声附着刘翼的左耳说道, “回去告诉小维子,赶紧趁早把他那些邪门歪道的矿局、织厂给我通通转卖掉。不然的话这和大中堂保不准哪天心情不爽便在朝堂之上给小维子下绊子,他那些东西早就让朝廷百官相当的不满。” 那些洋务维新企业可是花了刘翼很大的心血,哪能说让卖就卖掉的,刘翼当堂便傻住了。允祁可是个人精,看出些名堂来,不露声色地旁敲侧击说道, “本王对你们那些新式工厂倒是没啥偏见。只不过在朝堂中像本王爷这么开明的人就少而又少。那些所谓的大儒们可是思想古板得很。恪守着孔孟之道。所有离经叛道的玩意都会引发天大的后果。这其中利弊你们自己考虑清楚,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哦。” 刘翼只思虑片刻,便很果断地代许维作出决定,恭敬地答复允祁道, “老王爷所说乃是金玉良言。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一矣回闽,学生必告知许大人,老王爷还请放一百个心。” “那你就快去吧,别让我失望。”望着急匆匆离去的刘翼,允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似乎刘翼此去正中其下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2 刘翼于当日便照着允祁的指点到了那家位于琉璃厂的专卖古董精品的店铺。那间店铺名为长乐堂,老板乃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刘翼还未踏进店门,便老远地热情打起招呼来: “这位爷,快请进来瞧瞧,我这店各朝各代的精品货都齐全得很,包您挑得称心如意。” 刘翼在长乐堂内四处转了转,还确如老板说的那般,不仅有明代的景瓷,还有宋代的字画、唐代的七彩釉瓶等等,数十个货架上都摆满了物件。 刘翼随手拿起个花瓶来,装作鉴赏的样子,开始用余光扫着店内每一处地方,想找出那本《古兰经》。 老板还以为刘翼看上了这个花瓶,便凑上前来在旁附和道, “这位爷,您眼光真是不赖,这件花瓶可是汉代货。你光看这底座就知道年代久远,我可没骗您。” “这怎么卖?”刘翼问了句。 “绝对便宜,只要爷您三百两银子。”一见生意来了,老板不由兴奋起来。这汉代花瓶进的时候才花了60两,如果成功,起码能赚三倍的价钱。 刘翼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满意价格,把那汉代古花瓶重新放回了架子上,转入正题道, “老板,听说你这里有卖本《古兰经》?” “爷您真是消息灵通。这本《古兰经》还是上个月底才进的,到现在为止不止一人问起它来了。看来好货就算是没宣扬,一样有买家。”老板有些洋洋自得。 “我这人做事比较爽快,这《古兰经》我是要定了,你给开个价码吧。” “这,这。。。”老板本来很流畅的话语顿时停顿了起来,似乎有难言之瘾。 “怎么,还怕本大爷我给不起钱不成?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文富钱庄出票,全国通兑,先打赏给你。” 长乐堂老板马上把银票纳入怀中,而后才愁眉苦脸地答道, “这位爷,您不知道,并不是小店不卖给您,实在是有人在您之前提前预订了。” 刘翼眼一翻,喝斥道, “怎么,有银子你居然还不想赚不成?那人给你多少银子?” “不多,也只二万两白银。” “一口价,我出五万两,马上把《古兰经》给我拿来,咱们钱物两清。” 长乐堂老板连连摇头,大倒苦水说道, “这位爷,这《古兰经》不管你出多高的价钱,我还是都不能卖给您。您不知道那人的后台有多大。惹翻了他,我的小命都难保,您就体谅体谅小人吧。” 刘翼此刻才警觉起来,会是什么人弄得长乐堂的老板怕成这样!一般能在京城的琉璃厂里开起店来的,后台都会搭上一两个的。莫不是那位??? “嘿嘿,我说你这老板,可别狗眼看人低,我的后台也很硬的,惹翻我同样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爷,实话告诉您吧,提前预订了这《古兰经》的不是别人,是我大清朝目前最红的官,军机大臣和和中堂。小店再狂,哪敢与我们的权倾朝野的和和大中堂相抗衡,那岂不是找死。”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和在这边捣鬼。刘翼眉头轻轻一皱,想要从和手中拿走这本《古兰经》,那是不可能的事。为今也只能那样了,牺牲这长乐堂的老板,换取许维东山再起的机会。反正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死上个把人也是正常的。刘翼算起来倒是个狠心肠的人,他从未把人命真正放在心中。 “既然老板这般说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刘翼主意已定,迅速向长乐堂老板辞别。 到得晚上三更时分,京师琉璃厂长乐堂突发离奇大火,火势极猛,迅速便蔓延至附近数十间铺子。 待得大火被扑灭之后,这长乐堂早已被烧为平地,而店老板一家四口及帮工两名则全部被活活烧成焦炭。 顺天府怀疑是强盗入室抢劫而后杀人灭口,皆因邻居曾告知昨夜长乐堂有发出数声惨叫,使得本案疑点重重。但本案所有人证尽数死亡,物证皆毁于大火,到底长乐堂丢失了何等物件外人皆不得而知,想着手侦破难度不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顺天府尹匆匆结案,把此案划归为意外失火而酿成惨剧。 离长乐堂离奇失火案只不过三天光景,也就是乾隆五十年五月十六日的早朝之上,正当太监高喊着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话时,位列众大臣之首的军机大臣阿桂出列大声说道, “臣阿桂有本奏!” 乾隆也是个聪明的主,大致猜出可能是与许维有关,于是微闭双眼说道, “爱卿就说说看吧。” “臣此本实乃为前任福建巡抚许维而代奏的。” 听到与许维有关,本来也在半眯着眼养神的和打了个哆唆,一下子清醒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阿桂的话。 “许维因咏丹词一案受到牵连而罢官,但这皆乃其部属私下所为,与其并无多大关系。许维忠君之心始终有之,还想为我大清奉献一份力,故特意上缴议罪银二十万两,以自赎其过失之罪。 臣以为许维乃是一干吏,若单凭一案的牵连而导致罢官,实在是朝廷的一大损失。故臣恳请皇上念在其为官数载还算清正廉洁的份上,从轻发落,让其重新出任要职为朝廷效命。 “皇上,微臣认为不可。许维此人在福建为官,私下擅改朝廷章程,发动所谓的维新运动,弄得地方绅衿怨声载道,可谓民不聊生,还引发白河乡民冲击县衙以及仁寿教堂血案,实不宜再让其出任要职,以免为朝廷带来祸害。况且咏丹词一案尚未审结,还不知那许维在此案中要担待多大的关系,岂能就这般宽恕了许维!”和见阿桂准备替许维翻这个案,马上跳出来阻止。 “和大人此言差亦。这许维乃是食朝廷俸禄的好官,那是绝计做不出悖逆之事的,恐怕这里面多有误传。” “什么叫误传?分明是有真凭实据的。” 。。。。。。 见阿桂与和你一言我一句地吵闹起来,乾隆大感不悦,重哼了一下后说道, “你等二人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岂能无了章法,在庙堂之上争吵不休成何体统,还不都给我归列!”阿桂与和互相瞪了对方几下后,才徉徉归列。 乾隆被容妃在耳边吹了一夜的风,自然心中有了决断,他向四周的大臣看了下后才正经地说道, “和在乾隆五十年二月上奏的《议罪银制》一折,本就是为了封疆大吏及朝廷要员有过失时能自赎其罪之用的。朕当时很明确地就指出此制甚为朝廷着想,可那时还有数人提出不同之意见,反对之声相当猛烈,朕记得这其中之一便有福建巡抚许维吧。 朕很早就曾说过,‘以督抚等禄入丰腴,而所获之咎,尚非法所难宥,是以酌量议罪,用示薄惩’,这足可见朕之先见之明,你们看这许维不一样难免犯错,而主动上缴议罪银了吗!” “皇上雷厉风行,力挽狂澜,果断颁诏推行议罪银,足以昭显天子的威仪,让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和不忘抽空赞美乾隆。 “既然议罪银制有这般好处,诸位臣工也都一致认同,那就不妨给许维一个机会。尔等认为如何呀?”乾隆拖长了声调望着和。乾隆乃是一举两得,一方面替容妃办了事,另一方面又证明了当时自己恩准议罪银制的实施是何等的英明。 和此刻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弄出个议罪银制,弄得好不容易才下了个套让许维钻了进去,现在又要眼巴巴地瞧着他脱困了。 阿桂一党的官员皆随着阿桂高呼着圣上英明。而和党官员则因和未表态,都不敢吭声,个个低着头。 乾隆注意到这点,面色一沉,肃穆地发问道, “怎么,我的和大人,您不同意朕之举吗?” 和被乾隆这么一喝问,才恍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 “皇上决断英明,臣百万分赞同。”随后和党一众官员才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极其满意自己的政治手腕,在不经意间给和敲了一棒,告知他现在这大清朝能做主的还只有自己一人,任谁都无法摆弄自己。 “既然诸位臣工都同意给许维一个机会,那我看这许维一案就直接结了吧。 首犯林宗源及陈凤古充军宁古塔,闽报则不准再办,鼓山书院派官兵查封,一众老师全体遣散,所有异常书籍全部销毁。” “皇上英明!”在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齐声高喊着。 乾隆接着又说道, “此案所牵连到的闽省官员该撤的撤,该查的查,绝不能姑息养奸了。福建巡抚一缺就按和前日呈上的折子办,让福建按察使锡宝暂代巡抚一职,待朕找到合适人选再行正式任免。而前任福建巡抚许维因管辖属员不力,著免去巡抚一职。”乾隆停顿了一会,向和发问道, “和。” “臣在。”和不敢怠慢,赶紧出列听候吩咐。 “你出任吏部尚书也有三四个月了,你就说说看朕的地方上还有哪里有实缺?” 和摸不透乾隆的心思,不敢往死里整许维,总不能说云南出缺而偌大的江南连一个实缺都没有吧。 和边打量着乾隆的脸色边小心谨慎地问道, “不知皇上您要让许大人补哪一级的缺?” 乾隆沉吟了片刻,还真不好办哦。若马上把他官复原职,也太便宜那姓许的了,一点教训都没有。但这官也不能给得太小了,不然,后宫又有的话要唠叨。 “江南一带实缺的知府、道台给许维一个吧。” 和快速在肚子里打起小算盘,应该把这姓许的兔崽子安放在哪好?总要放在自己能监控得到的地方才是,那样整起来才过瘾。 两江总督雅德、安徽巡抚闵鹗元、徽州将军瑞英全部都是自己人,这三人的官邸都在徽州。这徽州城不大,可大大小小衙门林立繁多,若把这徽州知府一职分派给许维,定会让他不好受的。而且到省城出任知府也比较好听些,乾隆定然不会计较这个。 “皇上,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告老还乡,这知府一职已空缺多月。依微臣薄见,不如让许维出任徽州知府这一要缺。更何况在徽州地界更有被圣上您广为称赞的江春江老先生在,定会帮许大人解决不少疑难杂症的。” 乾隆考虑一番后欣然同意,冲着百官的面赞赏和道, “外人都传和与许维两人不和已久,可我看不尽然。若二人不和,和怎么能推荐许维出任徽州知府这一肥缺呢! 朕可是知道,这江南遍地是黄金,官场中人无不想往此处谋个一官半职,而和能不计前嫌地为国举贤实在是难能可贵呀。诸位爱卿都要以和为楷模,好好学习一番。” 被乾隆这么一赞,群臣可都是拍马屁的能手,一时间夸赞和的言词四起,和顿时脸上增光不少,尾巴都翘了起来。 “和的意见朕准了,就调许维即日赴徽州出任知府一职吧。退朝。” 在下朝时,阿桂与和并肩而行,阿桂冷不丁对和说道, “我说和大人,您这主意甚是妙哉,特意让你那么多的手下来监控一个小许维,不太值得呀。我是想万一江南又有什么弊端被许维给揭开了,殃及到和大人您可就不太好了。” “桂中堂说哪的话,我和某人行事光明磊落,哪有什么龌鹾之事能授人以柄!桂中堂实在是多虑了!” 不过被阿桂这么一提醒,和还真感觉隐隐有些不妙之处。 自己打发许维去江南,本想从中找些差错栽在许维头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若按阿桂的说法,许维此行,反而会对自己更不利。 至于江南官场有多黑,和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上至两江总督雅德,下至小县的知县,江南的官员可能没一个身家清白的。若与那名噪一时的甘肃赈灾舞弊案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真让乾隆急起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官员要人头落地。 和边想边打了个冷颤,囔囔自语道, “看来是要通知他们几个小心从事,熬它三四个月,然后让许维赶紧挪个地方,最不济就调他回京,千万别又真被这厮给搅坏事了。” 京师所发生的一切,许维在福建的按司大牢中就全都知晓了。当刘翼在抚衙的书房中呈上诚郡王允祁的密信后,许维边看边说道, “子安,辛苦你了。这趟京师之行你可立了大功,把这许多的关节都疏通了,更难得把那献给容妃的《古兰经》顺利拿到手。” “还是大人您福星高照,属下才得以如此顺当地办完事。不过大人,依学生来看,此次杭州之行非平坦之路,艰险得很,要处处提防和一党的暗箭伤人。” 许维展颜笑着对刘翼说道, “子安就不必多虑了。江南之行只有我算计他和的份,哪轮得到他来算计我。诚老郡王在信中已经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我到徽州,就是要去搅局的,去挑刺儿的,我要让这江南彻底变个天,让他从今往后姓许不姓和,叫和胖子晓得想整我没那么容易,非得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注:1、乾隆四十八年,即曾之项试制成功蒸气船的同年,公元1783年,法国也同时第一次成功地在索恩河下水第一艘蒸汽船,而西方第一艘商用气船则迟至1807年,才由罗伯特.富尔顿发明的蒸汽船克莱蒙号在赫德森河上纽约、奥尔巴尼之间来回航行,晚于许维的商用气船达二十余年之久。 2、鼓山、螯峰书院的考核制度: 书院对学生均进行一年一次的全面考核,推行学分制,以七等分类。三等生以上即可毕业,并由许维推荐至各个衙门出任各类职司。由于有许维这个强硬的靠山,故两书院学生不愁没出路,所以在福建的生源始终不差。而三等生以上若不想毕业,而想更上一层楼的话,则可继续留于书院中,一边继续攻读西学,一边教辅差生。两书院的一等生仅有五名。 3、报纸的诞生:近代第一份印刷型报纸是《关系报》,1609年在德国出版。而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手抄新闻则是唐明皇时期的开元杂报,这便是官报的起源,以报道朝廷的人事调动、动态消息为主。到了清朝,则有专门的提塘报房。发行渠道则为:通政使司(收受)六科(发抄)提塘(抄传发行),小报小抄明面上是被禁止发行的。但在雍正中期,管制已是松了许多。许多小报开始在暗中流行。 由于许维的《闽报》牵扯出的惊天大案,而导致暗地里的小抄小报更被全面查禁。时隔多年后,在1853年8月才由麦都恩正式创办了第一家中文报纸《遐迩其玲》。而在中国晚清史上占比较重要地位的《申报》则迟至1872年4月才创刊。 4、南明三帝:1644年,李自成率兵攻入北京,明思宗自缢煤山。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清帝入主中国,明亡。 其后,明室的后裔与遗臣在南方重建朝廷,绍续明统,与清兵对抗了18年,史称“南明”。南明历三帝:弘光帝、隆武帝、永历帝。 5、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明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县)人。孙元化曾跟随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因此对西洋火炮应用于保卫边防甚有研究,深得明经略孙承宗信任。后来孙元化协助袁崇焕()镇守宁远,屡次击退清军的进攻。1630年(崇祯三年),孙元化任登莱巡抚。1632年初(崇祯四年末)登州参将孔有德(?-1652)等起兵叛明,孙元化等被执。明朝官军克复登州后,孙元化被解送京师(北京),被处死刑。 孙元化受徐光启的影响,亦受洗入天主教。他曾出巨资在家乡嘉定建教堂和教士住宅。他与西方传教士关系颇佳。孙元化著有《几何体论》一卷、《几何用法》一卷、《泰西算要》一卷、《西洋神机》二卷等。这些都是有关西方数学及火炮的著作。 6、19世纪中期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必备的前提条件有三个,乌托邦社会主义、英国的政治经济学和黑格尔的辩证法。而乌托邦社会主义正是借鉴了后来的卫式空想主义而发展起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2 就在朝野上下对许维推动的自强运动议论纷纷的时候,也就是在乾隆五十年的二月,许维治下发生了一起轰动八闽的扑朔迷离的大命案,并由它带起了众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并直接使得乾隆五十年成为许维地方洋务维新的终结点。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六,许维正在抚衙内的一处凉亭内与刘翼边下着棋边聊着有关自强运动的最新进展,银雪从外匆匆而来,来到二人身前对许维说道, “少爷,安民巷蔡大玢让人送来一份请柬。” 从银雪手中接过请柬后翻开一看,原来是安民巷蔡大玢过六十大寿,特请许维于二月十二日赏光。 许维现在哪还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拜寿,自己这边维新事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而且心中也有个心结,那就是自己为了洋务维新,已经把皇十五子永琰给得罪了。听便随意地把帖子丢还给银雪,嘱咐道, “跟送帖的讲,就说本官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蔡老先生见谅。” 银雪刚要转身照办,却被刘翼给拦了下来,他从银雪手中要过请柬后正色对许维说道, “大人,学生认为这般做怕不太妥当。” “怎么?我还要怕他不成?”许维也是很奇怪,不就是个土财主嘛,何必还要顾这顾那的。 刘翼一副非也的表情,摇着头劝说道, “大人,这蔡大玢自张广及刘知渠相续死于非命后,已是福州首富了。自您出任福建巡抚以来,与福州绅矜的关系已几近破裂,而这蔡大玢又是福州绅矜中元老级人物蔡新的表弟。现在蔡新在庙堂上对大人您攻击甚猛,而您若是去了他的表弟蔡大玢的寿宴,这岂不是能表现出您大度的一面,我看您不可不去啊。万一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对大人的自强运动不无俾益啊,还望大人三思。” 一说起福州首富这四字,银雪便暗自发笑。可不是嘛,这福州首富一旦与许维沾上边,往往都难逃一死。从前的张广及前月刚暴亡的刘知渠皆如此,就不晓得那蔡大玢会不会一样命运坎坷。 “你在笑什么?”许维注意到银雪的表情,银雪哪敢把心中所想道出来,只能是拼命地甩头否认。 许维也不在意,直接答复刘翼道, “既然子安如此认为,那我就去一趟蔡府。” “其实大人去蔡府还能观赏我福建三大戏之一,闽戏,不妨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对于福建三大戏,闽戏、高甲戏、莆仙戏,许维是早有耳闻,只未曾抽空观看而已。许维此刻欣然应允。 二月十二日戌初时分,福建巡抚许维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刚一停在安民巷口,满头银发的蔡大玢便率着一众家人从府里直冲了过来。 “抚台大人能亲临寒舍,实在是蔡某人天大的福气呀。” 对于这蔡大玢,许维一个照面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初次相逢。仔细地朝蔡大玢脸上端详了好一阵,这感觉却并不是太好。 蔡大玢那张脸可称得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皱得不成样,就如同瘪了的桔子皮般,没半点光滑样。 人颇有些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晃不定,身边还需一个丫环扶持着。一双眼昏沉而暗淡无光,显然是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哪里哪里,蔡老先生可是福州名士,您的表兄蔡新蔡大人更是名满京城。您老过六十大寿,本抚怎能不来捧场呢?”一阵寒喧后许维与蔡大玢携手并肩走向蔡府。 紧随许维身后的银雪对蔡大玢身边的几人突然关注起来。蔡大玢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看怎么水灵,最多才二八年华模样。不过从那丫环偶然撇向蔡大玢的目光中银雪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妥,那是女性的直觉,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站在蔡大玢身旁的二男一女则分别是他的大公子,四姨太,及管家蔡少标。 管家蔡少标与蔡大玢年岁接近,也都是快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一路上都在向许维介绍着蔡府的杂事趣闻,不时还逗得许维开怀大笑,偷闲的时候还小瞅了下蔡大玢,生怕他丢了似。 而大公子才30好几正壮年,但脸上总是那么古板,无丝毫表情,好似经历了过多的坎坷似的,不声不响地跟随着蔡大玢。那四姨太最为年轻,估计比那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岁数更小,虽然只化着淡妆,可那神情即哀怨又多情,只轻轻回眸朝银雪微微一笑,便让同为女人的银雪看了都心动不已。 银雪总觉得有股无形的怨气始终跟随着蔡大玢,可每当自己注意的时候,那股怨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银雪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戏班锣鼓喧天,络绎不绝的祝寿人到访,把整场寿宴的气氛推向**,但难掩肃杀之气的步步逼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在想什么呀,这么专注?”许维也注意到银雪的表情,不由问了她一下。 “也没在想什么,少爷您就只管与那蔡大老爷攀谈吧。”银雪可不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许维,生怕他笑自己杞人忧天。 在蔡府的寿宴上,许维坐了首席,而主人蔡大玢则坐次席相陪。由于有抚台大人亲临,这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来宾都交头接耳开来,夸赞蔡大玢面子大,居然能请得动抚台大人。这些议论声都不由使得蔡大玢有些洋洋得意。 在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一场传统闽戏大戏,真假美猴王,这是由有着闽戏第一大班之称的芳华戏团主演的祝寿大戏。 许维此人虽不爱看戏,但因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总不好推脱,便坐了下来与那蔡大玢一同欣赏闲聊起来。 “许大人,您应该没看过闽戏吧?”蔡大玢随口问道。 “呵呵,本官长久居于京师,闲暇之余只好看书,对这戏曲嘛,倒是不太在行。再加上你们这闽戏用的又是福建方言,更加如雾里看花般,一窍不通。”许维客气地答道。 “其实这闽方言并不难懂,哪天有空我蔡某人情愿当一回抚台大人的老师哦,绝对在数日之内教会大人您听闽方言。” 有这必要吗?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许维可不大理蔡大玢的人情。 “对了蔡老,您膝下有几子?”许维开始转移话题。 蔡大玢摸了摸下巴,望了眼长子蔡文智,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夫有三子,老大蔡文智,老二蔡文礼,老三蔡文信。” “怎么不见其他二位公子?”许维奇怪地问。 作为人子,老父作寿,居然没现身,还真是奇怪了。 蔡文智代为出面答道, “文礼于去年得病身亡,文信现居京师,因在同文馆帮忙蔡大伯核查**一事,今次无法赶回替老父祝寿。”蔡文智此刻面无表情地答着,那话冰冰冷冷,丝毫无半点替父祝寿的喜气,反而还微透出不满的神态。 许维哪理得起这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这蔡家内部早就分崩离析。不过当许维听说那蔡文信居然是在京城中帮那蔡新做事,这火就有点冒上来了。那蔡新最近可是忙于复核违**目,有一部分涉及鼓山、鳌峰书院用书,简直就是要从自己身上挑错。 “原来蔡文信蔡大人是蔡老先生的三子呀。本抚在京师之时便想拜会拜会素有八闽第一才子之称的蔡大人了,可总是无机会。” 一听许维这般言语,蔡大玢来劲了,抓着许维的手激动地说道, “那还不好办,等下回小儿回家省亲之日,老夫必亲携其过抚衙一叙。” 许维哪会真心想要见见那蔡文信,更何况这蔡文信现如今居然与蔡新混在一块,背地里出暗招算计自己,没当面唾骂一顿都是给老寿星蔡大玢极大面子。 许维打起官腔来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下回一定要会会蔡文信蔡大人了。” 咳咳咳。。。。就在这当口,蔡大玢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极度苍白。要不是身边的丫环紧抓着,他那身子都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了。 丫环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点绿色粉末,掺入水中给蔡大玢服下。过了良久,蔡大玢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请见谅,老夫要回房小休片刻了。” “请便请便。”许维见这蔡大玢有疾病缠身,反倒开心极了,干么不马上死掉,瞧你那表哥给我下的绊子,让人犹如吞进头苍蝇般难受。等扶持蔡大玢的丫环及陪伴他一同回房的蔡夫走远了之后,才礼节性地询问蔡文智道, “我说文智贤侄呀,你父这是身患何病呀?” 蔡文智一字一句地答道, “家父久病缠身,劳抚台大人挂念了,回房休憩片刻即可恢复正常。” 许维见寿星都走了,留下个半死人与自己相陪,真是多待片刻都是受罪。故很快便借故离开主宴厅,要那蔡少标作陪到处走动走动。 由于宾客都集中于主宴厅上,其他各处倒是少有人走动,许维很自在地在蔡少标的陪同下散着步。 由于蔡少标风趣无比,许维一路闲逛下来倒不感到寂寞,并聊起了蔡府的家常。 “我说蔡大管家,你到蔡府有几年了?” “回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到蔡府做事已经整整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了,还真是长呀。看来你是蔡府的老人了,这蔡府中的秘辛定然知晓不少。” “抚台大人真会说笑,我们蔡府哪有什么秘辛可言呀,蔡府可是正经八百的经商之人呀。”蔡少标也笑着回话。 “对了,我怎么觉得蔡夫人对蔡老先生的寿辰不是那么的关注?” 许维观察仔细,与银雪一样看出些门道来。这蔡府一家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现在趁着无人时机便问起蔡少标来。 “抚台大人真是好眼力。我们四少奶奶是老爷在五十寿辰时派人强掠进府来的,她当然对老爷不会有太好的感情。”蔡少标很是同情地说道。 “那大少爷呢?怎么成天臭着张脸?” “还不是老爷反对大少爷的婚事,二人闹僵了。” 。。。。。。 看来蔡府也是矛盾丛生,不是个安静地呀。许维边感叹着边与蔡少标闲聊到了亥正时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返回到寿宴大堂。此刻戏已散了,而蔡大玢却因病情有所加重无法谢客,只能由长子蔡文智代行谢客之礼,宾客们纷纷离开蔡府。 在随同蔡少标一同拜别蔡大玢后,许维告辞着离开了蔡府。在离府之前,许维注意到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未随戏班退出蔡府反而进入一间厢房内,许维指着那人的身影奇怪地问蔡少标道, “我说蔡管家,这戏子留宿于蔡府中吗?” “是啊,这戏子可是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叫张恩术,与我们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一般我们蔡府有上戏,都是叫他们芳华戏班的来唱。而张副班主往往都留宿一晚,这已成习惯了。大人您还真心细如发!”蔡少标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也难怪,这抚台大人太多事了点,什么都问。 听完蔡少标的解释,许维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自己又不是蔡府中人,无必要查得那么清。 第二日临近响午时分,许维正在用午膳的时候,刘翼如火烧眉毛般急不可待地冲进大厅,那额头还冒着大汗,脸红润异常。 许维放下手中的玉瓷碗,诧异地望了眼刘翼,不悦地数落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稳重才是第一要领。” 刘翼气喘如牛地答道, “大人,刚才按司的人跑来通知我说,蔡府发生命案,蔡大玢在卧房中被杀。而我考虑到大人您昨晚才去蔡府中拜寿,若案情一直拖着,搞不好又给了蔡新一个新的打击老爷的借口,于是便让按司衙门勿要插手此案,全部移交与我们抚衙的人。”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许维不由得愣在当场,而银雪更是小颤了一下,预感成真了。 “子安,你安排得对,这案子我要亲自破。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死掉了?”许维大感恼火,这凶手也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福建巡抚放在眼里,居然敢在自强运动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杀人。他难道不晓得现在自己与京城百官的关系极为僵硬吗? 许维吩咐下人立刻替自己更换官服,并率同刘翼及一干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往蔡府。(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3 蔡府一改昨日喜庆的布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数盏白灯笼,府里大多地方都换上了白布条,明眼人一看就知在办丧事。 “尸体没动吧?”许维边走边询问身旁的刘翼。 刘翼答道, “一切皆按蔡老先生被发现死亡时的情形摆放,现场原封不动,已有衙役在那里守卫。” “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没有?” “确定下来了,应该是昨夜丑时至卯时之间遇害的。” “那都询问过蔡府中人了吗,有嫌疑的共有几人?” “羊总捕头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一遍了,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都谁谁谁呀?”许维好奇地问。 “一个是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小梅,一个是蔡大玢的长子蔡文智,一个是蔡大玢的四姨太刘婵鹃。” “那个蔡少标没嫌疑吗?”许维对这蔡大管家印像比较深刻,毕竟昨日接待皆是由他全程陪同。 刘翼摇头说道, “蔡管家在昨晚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证明其人一直呆在房内未出。因当时蔡管家房中曾发出异常声响,几个丫环一同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蔡管家端坐于床头,并无其他异状。” 就这般询问着许维与刘翼一同进入了衙役把守的现场,而蔡府的管家蔡少标早早就呆于现场,恭候许维的到来。 卧房中蔡大玢人斜躺在床上,嘴角流着黑血,床边有一破碎的呈水的杯子,地上更有一个被捏得粉碎的小瓷瓶,看考究的模样应是用来装珍贵药丸的,只可惜那些药丸都被踩扁了。 许维观察完毕现场,对有些情况不大理解。那个被捏碎的小瓷瓶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那些药丸被人为的踩扁? 而见到许维总算来了的蔡少标,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他呜咽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望您能给我们老爷作主呀,怎么着也得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爷再天之灵。” 许维好言安慰了蔡少标几句后,出言询问道, “我说蔡管家,那地上的小瓷瓶,你有见过你们家老爷用吗?” 蔡少标面露迷茫之色,摇了摇头答复道, “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老爷有这种的小瓷瓶。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来迷惑官差的吧?” 许维一语便否定了蔡少标的说法,道, “我看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上钩,倒像是凶手匆忙间遗留下来的关键罪证。蔡管家,你再查查这房间里有没少了或多了什么。” 蔡少标遵照许维指示,在书房内走动了数圈,仔细查点着书房内的每一样物品。最后来到蔡大玢尸体旁半蹲着摸索了半天,站起身来肯定地对许维说道, “禀大人,这书房内并无缺少任何东西。” “确实没少东西吗?”许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经过清点,大致没少。” 许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指着那破碎的杯子对羊总捕头说道, “我说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拿去给仵怍验了吗?” “禀大人,已经拿去了,想来不久便有结果呈报上来。”羊欣小心地答着话。 “此案可谓惊动省城。你要知道,福州的首富连续死亡,对本抚的声誉可是重大的打击。你们捕快房要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归案。否则引得省城人心惶惶,本抚可要唯你是问。”许维沉下脸说道。 “是,我们捕快房必竭尽全力,尽快缉拿凶手到案,绝不辜负大人之厚望。”羊欣大为紧张地答道。 “你们现场也查了,人也都问了,有没找到点线索?”刘翼代许维问道。 看了眼许维,羊欣表功地答道, “依下官数十年办案经验来说,此案也不算太复杂。” “怎么说?”许维饶有兴趣地问。若能即刻破案,那自己在福州的名声必然大振。而蔡少标及刘翼也都仔细听着。 “依下官估计,这杯中之水必被人投以剧毒,这蔡老爷定是喝了这水才毒发身亡的。看死者面庞眉心处,一团黑气,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至于谁是下毒之人,下官认为那贴身丫环小梅嫌疑最大。下官对其询问时,她一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下官相信,只要继续追问下去,这小梅必老老实实地招供,案情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仵怍走了进来,分别朝许维、刘翼、羊欣行礼后,禀报道, “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果有剧毒。但被下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还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我作仵怍以来头一次碰上过。凶手应与蔡老爷子有深仇大恨才是。喝下毒水后的蔡老爷子当场便不治而亡。” 羊欣示意仵怍可以下去了,转身对许维说道, “大人,是否把那小梅拘押?” 许维简直是觉得这案子也破得太容易些了吧,怎么犯人真的个个如此愚蠢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能如此迅速破案对自己的名声大有好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审一审那丫环小梅。 许维对羊欣指示道, “羊总捕头,你去把小梅带上来,我要亲自审理。” 羊欣迅速吩咐二个衙役把已被拘押起来的小梅给带了进来。 走到许维跟前的小梅并无任何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许维。 许维一拍书桌上的镇纸,喝问道, “大胆蔡府丫环小梅,见了本抚台为何不跪?” “反正都要死的,少跪你一次也是死。” 这句话还真让许维听了叫绝。看来这丫环还蛮有骨气的。 “你身为婢女,居然敢杀自家东主,实令人诧异不已。若有隐情,速从实招来。本抚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份上,或许能法外开恩一番。”许维很欣赏小梅的性格,再加上对蔡新的极度反感,故特意循循诱导,希望能帮她脱点罪。 小梅昂头毫不畏惧地答道, “小梅此举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蔡老贼是死有余辜。一碗毒水要了他的命,简直太便宜他了。”反正被查了出来,原先还有几分慌乱的小梅,顿时胆气丛生。 听小梅的口气,**不离十了,这案应是她做的了。既然她不领情,那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问清杀人动机,以便尽快结案了断。 许维以一种较为平缓的言词继续发问道, “那你是因何故要杀你家老爷的?又是如何下的手,一并道来与本官听听。” 小梅视死如归的神态,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这蔡大玢好色成性,在小梅才十二岁时便看中了她。为达能霸占小梅的目的,蔡大玢于是使了个手段花了些银子,让其父母无缘无故背上个强盗的罪名,被关入省城大牢。不久更是双双亡去。 小梅卖身葬双亲,蔡大玢假做好人,花了点小钱把她买进蔡府当丫环。此时的小梅尚不知晓父母皆拜蔡大玢所赐才离世而去。十三岁时蔡大玢瞅了个空,把小梅给开了苞。 十四岁时,小梅总算从其他渠道知晓自己的双亲皆是蔡大玢所杀,于是起了杀心。在经过数日策划后,终于定下心去药店买砒下毒让蔡大玢永远闭眼。 在昨晚,趁着蔡大玢病情发作时候,小梅偷偷把药水换成了砒,递给蔡大玢喝。蔡大玢服下后两个时辰终于一命呜呼,于是蔡府办喜事变成了办丧事。 小梅讲述整个杀人过程时并无任何后悔表情,而且讲述事件讲得条理分明。不过许维依稀从小梅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小漏洞。 从递给蔡大玢药水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点,此刻的小梅不在现场。蔡大玢之死是在小梅回来之后发现的,故小梅便认为自己是凶手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依照许维缜密的思维,他觉得这段时间足以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说不准这蔡大玢并不是小梅所杀,虽然小梅也想杀那姓蔡的。再加上那颇为起疑的破碎小瓷瓶。 突然间,脑海中窜过个极快的念头,许维敏锐地抓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是啊,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案,大肆推广自己的为官清正,断案如神,在福建老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伟大的清官形象,不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况且这小梅乃一弱女子,何等不幸,居然让她碰上了那没人性的蔡大玢,要是不搭救也着实看不过去,有损自己威猛高大的侠义形象。 而坐于许维身旁的刘翼倒是没想得太复杂,他只是觉得如此呈堂供述已足以结案了,不存在任何疑点,所以站立起来朝许维拱了拱手,禀道, “大人,依学生之意,这蔡府凶案大可结案了。这小梅一心为双亲报仇,故下了大量砒于杯中,导致蔡老爷子身亡。小梅此举触犯我大清律条,应处以极刑,为后来者戒!” 刘翼之话许维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正自琢磨着空白点的这段时间究竟还会有谁会进来谋害蔡大玢以及其他重要的事情。 “大人。”刘翼见许维没反应,便推了一下他。 “哦,你是说要重判那小梅是吗?”被刘翼推了一下的许维总算回过神来了。 “是的,这小梅若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刘翼果断地答道。 许维手指骨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又重新理好思绪,缓慢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刘师爷,这案有几个疑点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有疑点?恕学生愚顿,尚未看出来。还请大人明示。”刘翼一头雾水。 许维胸有成竹斯条慢理地一步步指点说道, “刘师爷,这案子到如今有两大疑点,都不足以让小梅担上杀人的罪名。”说到这,许维又转头问立得笔直笔直的小梅道, “小梅,本抚问你,你刚才说过,当你把下过砒的水杯递给蔡大玢之后,蔡大玢并没马上就喝,而是放在了床边,想小憩片刻后再喝。而你因不想看到将死者的惨状,便走出房外是不是?” “是的。”小梅肯定地回答。 “那你在房外有没碰到谁?” 小梅迟疑片刻,神情有些犹豫起来。许维紧追不放,手抓起个书桌上的铁镇纸,权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威吓道, “大胆小梅,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撒谎。虽然蔡大玢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杀人一事乃最不可取之道,人之性命皆由父母所赐,岂容外人了结,真凶自有律法来制裁,你不可再袒护任何人!” “是啊,小梅,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快点给抚台大人说吧,那样你才能无罪释放,不要当别人的替罪羊了。”蔡少标也劝说道。 被许维一吓,再被蔡少标一劝,小梅对是否真是自己终结了蔡大玢的性命也动摇了起来,终于透露出实情道, “我,我,我在房外遇见了路过的四姨太。” “刘婵鹃?”许维兴奋地问,终于审出个重大嫌疑人了,这才像自己想象中的迷案。 “是,四姨太见我在老爷房外,便让我去厨房帮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房里。之后四奶奶便回房去了。” 刘翼忍不住插嘴道, “回房?你又没跟着她,怎知她没等你走后重新拐回了蔡大玢的房内,顶替你的位置让蔡大玢把药给喝了下去。” 刘翼带着将功补过的意思向许维献策道, “大人,若照这般来看,则小梅确实是罪不致死,理应押后等待案情大白时再予以审理,而此刻则需传唤刘婵鹃到案。” 一直都没吭声的蔡少标此刻突然大叫起来,冲着许维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老爷左手大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不见了,定是那凶手给偷走了。” “玉石扳指?”许维又不是蔡府的人,哪会知晓蔡大玢有戴什么饰品。 蔡大玢解释道, “那是老爷最心爱的扳指,从前赐给过四姨太,后来不知何故又索要了回来。现在居然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你给我讲讲那扳指的来龙去脉。”许维大感兴趣。 蔡少标不厌其烦地解释开来,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蔡府的四奶奶是老爷在婚礼上抢回来的新娘,而那扳指则是那新郎的传家至宝,以千年乾玉所制,听闻戴了之后会延年益寿的。” “新郎怎会听凭蔡大玢如此胡闹?”许维不解。 刘翼代蔡少标答道, “大人,学生对此事也略有耳闻。这四姨太的旧情人叫胡四海,他家祖上欠了蔡府十两银子,到了他这一代,利越滚越多,已达百两之巨。 蔡大玢瞧中刘婵鹃美色,便在婚礼上强抢而归,连带那玉石扳指也都不放过。而那胡四海因受了这刺激,居然一病不起,过不了几月就撒手而去了。” 嗯,这般听来,这刘婵鹃的嫌疑已是最大。不过现在还不是抓她的最好时机,等自己回府布置一番后再来提审此女不迟。 “你二人要对今日之事严守秘密,不准外传。过上几日本抚再来蔡府结案。打道回府,本抚困了。”许维反复叮嘱完毕后一副要走的样子。 蔡少标不安地出声问道, “大人,那万一那刘婵鹃逃了怎办?” “逃,哪有那般便宜的事。你们蔡府已被我亲兵团团围住,这蔡府是许进不许出,所有日常用品皆由外送入。连鸟都插翅难飞,还怕个大活人跑了不成?更何况我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刘婵鹃。” 说完这些,许维便头也不回地背负着双手出了蔡府。刘翼也不知许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反正紧紧跟着就对了,迟早许维还是会找自己商量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2 就在朝野上下对许维推动的自强运动议论纷纷的时候,也就是在乾隆五十年的二月,许维治下发生了一起轰动八闽的扑朔迷离的大命案,并由它带起了众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并直接使得乾隆五十年成为许维地方洋务维新的终结点。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六,许维正在抚衙内的一处凉亭内与刘翼边下着棋边聊着有关自强运动的最新进展,银雪从外匆匆而来,来到二人身前对许维说道, “少爷,安民巷蔡大玢让人送来一份请柬。” 从银雪手中接过请柬后翻开一看,原来是安民巷蔡大玢过六十大寿,特请许维于二月十二日赏光。 许维现在哪还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拜寿,自己这边维新事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而且心中也有个心结,那就是自己为了洋务维新,已经把皇十五子永琰给得罪了。听便随意地把帖子丢还给银雪,嘱咐道, “跟送帖的讲,就说本官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蔡老先生见谅。” 银雪刚要转身照办,却被刘翼给拦了下来,他从银雪手中要过请柬后正色对许维说道, “大人,学生认为这般做怕不太妥当。” “怎么?我还要怕他不成?”许维也是很奇怪,不就是个土财主嘛,何必还要顾这顾那的。 刘翼一副非也的表情,摇着头劝说道, “大人,这蔡大玢自张广及刘知渠相续死于非命后,已是福州首富了。自您出任福建巡抚以来,与福州绅矜的关系已几近破裂,而这蔡大玢又是福州绅矜中元老级人物蔡新的表弟。现在蔡新在庙堂上对大人您攻击甚猛,而您若是去了他的表弟蔡大玢的寿宴,这岂不是能表现出您大度的一面,我看您不可不去啊。万一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对大人的自强运动不无俾益啊,还望大人三思。” 一说起福州首富这四字,银雪便暗自发笑。可不是嘛,这福州首富一旦与许维沾上边,往往都难逃一死。从前的张广及前月刚暴亡的刘知渠皆如此,就不晓得那蔡大玢会不会一样命运坎坷。 “你在笑什么?”许维注意到银雪的表情,银雪哪敢把心中所想道出来,只能是拼命地甩头否认。 许维也不在意,直接答复刘翼道, “既然子安如此认为,那我就去一趟蔡府。” “其实大人去蔡府还能观赏我福建三大戏之一,闽戏,不妨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对于福建三大戏,闽戏、高甲戏、莆仙戏,许维是早有耳闻,只未曾抽空观看而已。许维此刻欣然应允。 二月十二日戌初时分,福建巡抚许维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刚一停在安民巷口,满头银发的蔡大玢便率着一众家人从府里直冲了过来。 “抚台大人能亲临寒舍,实在是蔡某人天大的福气呀。” 对于这蔡大玢,许维一个照面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初次相逢。仔细地朝蔡大玢脸上端详了好一阵,这感觉却并不是太好。 蔡大玢那张脸可称得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皱得不成样,就如同瘪了的桔子皮般,没半点光滑样。 人颇有些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晃不定,身边还需一个丫环扶持着。一双眼昏沉而暗淡无光,显然是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哪里哪里,蔡老先生可是福州名士,您的表兄蔡新蔡大人更是名满京城。您老过六十大寿,本抚怎能不来捧场呢?”一阵寒喧后许维与蔡大玢携手并肩走向蔡府。 紧随许维身后的银雪对蔡大玢身边的几人突然关注起来。蔡大玢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看怎么水灵,最多才二八年华模样。不过从那丫环偶然撇向蔡大玢的目光中银雪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妥,那是女性的直觉,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站在蔡大玢身旁的二男一女则分别是他的大公子,四姨太,及管家蔡少标。 管家蔡少标与蔡大玢年岁接近,也都是快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一路上都在向许维介绍着蔡府的杂事趣闻,不时还逗得许维开怀大笑,偷闲的时候还小瞅了下蔡大玢,生怕他丢了似。 而大公子才30好几正壮年,但脸上总是那么古板,无丝毫表情,好似经历了过多的坎坷似的,不声不响地跟随着蔡大玢。那四姨太最为年轻,估计比那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岁数更小,虽然只化着淡妆,可那神情即哀怨又多情,只轻轻回眸朝银雪微微一笑,便让同为女人的银雪看了都心动不已。 银雪总觉得有股无形的怨气始终跟随着蔡大玢,可每当自己注意的时候,那股怨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银雪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戏班锣鼓喧天,络绎不绝的祝寿人到访,把整场寿宴的气氛推向**,但难掩肃杀之气的步步逼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在想什么呀,这么专注?”许维也注意到银雪的表情,不由问了她一下。 “也没在想什么,少爷您就只管与那蔡大老爷攀谈吧。”银雪可不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许维,生怕他笑自己杞人忧天。 在蔡府的寿宴上,许维坐了首席,而主人蔡大玢则坐次席相陪。由于有抚台大人亲临,这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来宾都交头接耳开来,夸赞蔡大玢面子大,居然能请得动抚台大人。这些议论声都不由使得蔡大玢有些洋洋得意。 在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一场传统闽戏大戏,真假美猴王,这是由有着闽戏第一大班之称的芳华戏团主演的祝寿大戏。 许维此人虽不爱看戏,但因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总不好推脱,便坐了下来与那蔡大玢一同欣赏闲聊起来。 “许大人,您应该没看过闽戏吧?”蔡大玢随口问道。 “呵呵,本官长久居于京师,闲暇之余只好看书,对这戏曲嘛,倒是不太在行。再加上你们这闽戏用的又是福建方言,更加如雾里看花般,一窍不通。”许维客气地答道。 “其实这闽方言并不难懂,哪天有空我蔡某人情愿当一回抚台大人的老师哦,绝对在数日之内教会大人您听闽方言。” 有这必要吗?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许维可不大理蔡大玢的人情。 “对了蔡老,您膝下有几子?”许维开始转移话题。 蔡大玢摸了摸下巴,望了眼长子蔡文智,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夫有三子,老大蔡文智,老二蔡文礼,老三蔡文信。” “怎么不见其他二位公子?”许维奇怪地问。 作为人子,老父作寿,居然没现身,还真是奇怪了。 蔡文智代为出面答道, “文礼于去年得病身亡,文信现居京师,因在同文馆帮忙蔡大伯核查**一事,今次无法赶回替老父祝寿。”蔡文智此刻面无表情地答着,那话冰冰冷冷,丝毫无半点替父祝寿的喜气,反而还微透出不满的神态。 许维哪理得起这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这蔡家内部早就分崩离析。不过当许维听说那蔡文信居然是在京城中帮那蔡新做事,这火就有点冒上来了。那蔡新最近可是忙于复核违**目,有一部分涉及鼓山、鳌峰书院用书,简直就是要从自己身上挑错。 “原来蔡文信蔡大人是蔡老先生的三子呀。本抚在京师之时便想拜会拜会素有八闽第一才子之称的蔡大人了,可总是无机会。” 一听许维这般言语,蔡大玢来劲了,抓着许维的手激动地说道, “那还不好办,等下回小儿回家省亲之日,老夫必亲携其过抚衙一叙。” 许维哪会真心想要见见那蔡文信,更何况这蔡文信现如今居然与蔡新混在一块,背地里出暗招算计自己,没当面唾骂一顿都是给老寿星蔡大玢极大面子。 许维打起官腔来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下回一定要会会蔡文信蔡大人了。” 咳咳咳。。。。就在这当口,蔡大玢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极度苍白。要不是身边的丫环紧抓着,他那身子都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了。 丫环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点绿色粉末,掺入水中给蔡大玢服下。过了良久,蔡大玢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请见谅,老夫要回房小休片刻了。” “请便请便。”许维见这蔡大玢有疾病缠身,反倒开心极了,干么不马上死掉,瞧你那表哥给我下的绊子,让人犹如吞进头苍蝇般难受。等扶持蔡大玢的丫环及陪伴他一同回房的蔡夫走远了之后,才礼节性地询问蔡文智道, “我说文智贤侄呀,你父这是身患何病呀?” 蔡文智一字一句地答道, “家父久病缠身,劳抚台大人挂念了,回房休憩片刻即可恢复正常。” 许维见寿星都走了,留下个半死人与自己相陪,真是多待片刻都是受罪。故很快便借故离开主宴厅,要那蔡少标作陪到处走动走动。 由于宾客都集中于主宴厅上,其他各处倒是少有人走动,许维很自在地在蔡少标的陪同下散着步。 由于蔡少标风趣无比,许维一路闲逛下来倒不感到寂寞,并聊起了蔡府的家常。 “我说蔡大管家,你到蔡府有几年了?” “回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到蔡府做事已经整整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了,还真是长呀。看来你是蔡府的老人了,这蔡府中的秘辛定然知晓不少。” “抚台大人真会说笑,我们蔡府哪有什么秘辛可言呀,蔡府可是正经八百的经商之人呀。”蔡少标也笑着回话。 “对了,我怎么觉得蔡夫人对蔡老先生的寿辰不是那么的关注?” 许维观察仔细,与银雪一样看出些门道来。这蔡府一家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现在趁着无人时机便问起蔡少标来。 “抚台大人真是好眼力。我们四少奶奶是老爷在五十寿辰时派人强掠进府来的,她当然对老爷不会有太好的感情。”蔡少标很是同情地说道。 “那大少爷呢?怎么成天臭着张脸?” “还不是老爷反对大少爷的婚事,二人闹僵了。” 。。。。。。 看来蔡府也是矛盾丛生,不是个安静地呀。许维边感叹着边与蔡少标闲聊到了亥正时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返回到寿宴大堂。此刻戏已散了,而蔡大玢却因病情有所加重无法谢客,只能由长子蔡文智代行谢客之礼,宾客们纷纷离开蔡府。 在随同蔡少标一同拜别蔡大玢后,许维告辞着离开了蔡府。在离府之前,许维注意到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未随戏班退出蔡府反而进入一间厢房内,许维指着那人的身影奇怪地问蔡少标道, “我说蔡管家,这戏子留宿于蔡府中吗?” “是啊,这戏子可是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叫张恩术,与我们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一般我们蔡府有上戏,都是叫他们芳华戏班的来唱。而张副班主往往都留宿一晚,这已成习惯了。大人您还真心细如发!”蔡少标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也难怪,这抚台大人太多事了点,什么都问。 听完蔡少标的解释,许维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自己又不是蔡府中人,无必要查得那么清。 第二日临近响午时分,许维正在用午膳的时候,刘翼如火烧眉毛般急不可待地冲进大厅,那额头还冒着大汗,脸红润异常。 许维放下手中的玉瓷碗,诧异地望了眼刘翼,不悦地数落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稳重才是第一要领。” 刘翼气喘如牛地答道, “大人,刚才按司的人跑来通知我说,蔡府发生命案,蔡大玢在卧房中被杀。而我考虑到大人您昨晚才去蔡府中拜寿,若案情一直拖着,搞不好又给了蔡新一个新的打击老爷的借口,于是便让按司衙门勿要插手此案,全部移交与我们抚衙的人。”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许维不由得愣在当场,而银雪更是小颤了一下,预感成真了。 “子安,你安排得对,这案子我要亲自破。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死掉了?”许维大感恼火,这凶手也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福建巡抚放在眼里,居然敢在自强运动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杀人。他难道不晓得现在自己与京城百官的关系极为僵硬吗? 许维吩咐下人立刻替自己更换官服,并率同刘翼及一干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往蔡府。(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3 蔡府一改昨日喜庆的布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数盏白灯笼,府里大多地方都换上了白布条,明眼人一看就知在办丧事。 “尸体没动吧?”许维边走边询问身旁的刘翼。 刘翼答道, “一切皆按蔡老先生被发现死亡时的情形摆放,现场原封不动,已有衙役在那里守卫。” “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没有?” “确定下来了,应该是昨夜丑时至卯时之间遇害的。” “那都询问过蔡府中人了吗,有嫌疑的共有几人?” “羊总捕头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一遍了,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都谁谁谁呀?”许维好奇地问。 “一个是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小梅,一个是蔡大玢的长子蔡文智,一个是蔡大玢的四姨太刘婵鹃。” “那个蔡少标没嫌疑吗?”许维对这蔡大管家印像比较深刻,毕竟昨日接待皆是由他全程陪同。 刘翼摇头说道, “蔡管家在昨晚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证明其人一直呆在房内未出。因当时蔡管家房中曾发出异常声响,几个丫环一同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蔡管家端坐于床头,并无其他异状。” 就这般询问着许维与刘翼一同进入了衙役把守的现场,而蔡府的管家蔡少标早早就呆于现场,恭候许维的到来。 卧房中蔡大玢人斜躺在床上,嘴角流着黑血,床边有一破碎的呈水的杯子,地上更有一个被捏得粉碎的小瓷瓶,看考究的模样应是用来装珍贵药丸的,只可惜那些药丸都被踩扁了。 许维观察完毕现场,对有些情况不大理解。那个被捏碎的小瓷瓶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那些药丸被人为的踩扁? 而见到许维总算来了的蔡少标,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他呜咽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望您能给我们老爷作主呀,怎么着也得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爷再天之灵。” 许维好言安慰了蔡少标几句后,出言询问道, “我说蔡管家,那地上的小瓷瓶,你有见过你们家老爷用吗?” 蔡少标面露迷茫之色,摇了摇头答复道, “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老爷有这种的小瓷瓶。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来迷惑官差的吧?” 许维一语便否定了蔡少标的说法,道, “我看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上钩,倒像是凶手匆忙间遗留下来的关键罪证。蔡管家,你再查查这房间里有没少了或多了什么。” 蔡少标遵照许维指示,在书房内走动了数圈,仔细查点着书房内的每一样物品。最后来到蔡大玢尸体旁半蹲着摸索了半天,站起身来肯定地对许维说道, “禀大人,这书房内并无缺少任何东西。” “确实没少东西吗?”许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经过清点,大致没少。” 许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指着那破碎的杯子对羊总捕头说道, “我说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拿去给仵怍验了吗?” “禀大人,已经拿去了,想来不久便有结果呈报上来。”羊欣小心地答着话。 “此案可谓惊动省城。你要知道,福州的首富连续死亡,对本抚的声誉可是重大的打击。你们捕快房要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归案。否则引得省城人心惶惶,本抚可要唯你是问。”许维沉下脸说道。 “是,我们捕快房必竭尽全力,尽快缉拿凶手到案,绝不辜负大人之厚望。”羊欣大为紧张地答道。 “你们现场也查了,人也都问了,有没找到点线索?”刘翼代许维问道。 看了眼许维,羊欣表功地答道, “依下官数十年办案经验来说,此案也不算太复杂。” “怎么说?”许维饶有兴趣地问。若能即刻破案,那自己在福州的名声必然大振。而蔡少标及刘翼也都仔细听着。 “依下官估计,这杯中之水必被人投以剧毒,这蔡老爷定是喝了这水才毒发身亡的。看死者面庞眉心处,一团黑气,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至于谁是下毒之人,下官认为那贴身丫环小梅嫌疑最大。下官对其询问时,她一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下官相信,只要继续追问下去,这小梅必老老实实地招供,案情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仵怍走了进来,分别朝许维、刘翼、羊欣行礼后,禀报道, “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果有剧毒。但被下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还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我作仵怍以来头一次碰上过。凶手应与蔡老爷子有深仇大恨才是。喝下毒水后的蔡老爷子当场便不治而亡。” 羊欣示意仵怍可以下去了,转身对许维说道, “大人,是否把那小梅拘押?” 许维简直是觉得这案子也破得太容易些了吧,怎么犯人真的个个如此愚蠢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能如此迅速破案对自己的名声大有好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审一审那丫环小梅。 许维对羊欣指示道, “羊总捕头,你去把小梅带上来,我要亲自审理。” 羊欣迅速吩咐二个衙役把已被拘押起来的小梅给带了进来。 走到许维跟前的小梅并无任何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许维。 许维一拍书桌上的镇纸,喝问道, “大胆蔡府丫环小梅,见了本抚台为何不跪?” “反正都要死的,少跪你一次也是死。” 这句话还真让许维听了叫绝。看来这丫环还蛮有骨气的。 “你身为婢女,居然敢杀自家东主,实令人诧异不已。若有隐情,速从实招来。本抚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份上,或许能法外开恩一番。”许维很欣赏小梅的性格,再加上对蔡新的极度反感,故特意循循诱导,希望能帮她脱点罪。 小梅昂头毫不畏惧地答道, “小梅此举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蔡老贼是死有余辜。一碗毒水要了他的命,简直太便宜他了。”反正被查了出来,原先还有几分慌乱的小梅,顿时胆气丛生。 听小梅的口气,**不离十了,这案应是她做的了。既然她不领情,那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问清杀人动机,以便尽快结案了断。 许维以一种较为平缓的言词继续发问道, “那你是因何故要杀你家老爷的?又是如何下的手,一并道来与本官听听。” 小梅视死如归的神态,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这蔡大玢好色成性,在小梅才十二岁时便看中了她。为达能霸占小梅的目的,蔡大玢于是使了个手段花了些银子,让其父母无缘无故背上个强盗的罪名,被关入省城大牢。不久更是双双亡去。 小梅卖身葬双亲,蔡大玢假做好人,花了点小钱把她买进蔡府当丫环。此时的小梅尚不知晓父母皆拜蔡大玢所赐才离世而去。十三岁时蔡大玢瞅了个空,把小梅给开了苞。 十四岁时,小梅总算从其他渠道知晓自己的双亲皆是蔡大玢所杀,于是起了杀心。在经过数日策划后,终于定下心去药店买砒下毒让蔡大玢永远闭眼。 在昨晚,趁着蔡大玢病情发作时候,小梅偷偷把药水换成了砒,递给蔡大玢喝。蔡大玢服下后两个时辰终于一命呜呼,于是蔡府办喜事变成了办丧事。 小梅讲述整个杀人过程时并无任何后悔表情,而且讲述事件讲得条理分明。不过许维依稀从小梅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小漏洞。 从递给蔡大玢药水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点,此刻的小梅不在现场。蔡大玢之死是在小梅回来之后发现的,故小梅便认为自己是凶手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依照许维缜密的思维,他觉得这段时间足以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说不准这蔡大玢并不是小梅所杀,虽然小梅也想杀那姓蔡的。再加上那颇为起疑的破碎小瓷瓶。 突然间,脑海中窜过个极快的念头,许维敏锐地抓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是啊,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案,大肆推广自己的为官清正,断案如神,在福建老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伟大的清官形象,不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况且这小梅乃一弱女子,何等不幸,居然让她碰上了那没人性的蔡大玢,要是不搭救也着实看不过去,有损自己威猛高大的侠义形象。 而坐于许维身旁的刘翼倒是没想得太复杂,他只是觉得如此呈堂供述已足以结案了,不存在任何疑点,所以站立起来朝许维拱了拱手,禀道, “大人,依学生之意,这蔡府凶案大可结案了。这小梅一心为双亲报仇,故下了大量砒于杯中,导致蔡老爷子身亡。小梅此举触犯我大清律条,应处以极刑,为后来者戒!” 刘翼之话许维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正自琢磨着空白点的这段时间究竟还会有谁会进来谋害蔡大玢以及其他重要的事情。 “大人。”刘翼见许维没反应,便推了一下他。 “哦,你是说要重判那小梅是吗?”被刘翼推了一下的许维总算回过神来了。 “是的,这小梅若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刘翼果断地答道。 许维手指骨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又重新理好思绪,缓慢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刘师爷,这案有几个疑点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有疑点?恕学生愚顿,尚未看出来。还请大人明示。”刘翼一头雾水。 许维胸有成竹斯条慢理地一步步指点说道, “刘师爷,这案子到如今有两大疑点,都不足以让小梅担上杀人的罪名。”说到这,许维又转头问立得笔直笔直的小梅道, “小梅,本抚问你,你刚才说过,当你把下过砒的水杯递给蔡大玢之后,蔡大玢并没马上就喝,而是放在了床边,想小憩片刻后再喝。而你因不想看到将死者的惨状,便走出房外是不是?” “是的。”小梅肯定地回答。 “那你在房外有没碰到谁?” 小梅迟疑片刻,神情有些犹豫起来。许维紧追不放,手抓起个书桌上的铁镇纸,权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威吓道, “大胆小梅,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撒谎。虽然蔡大玢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杀人一事乃最不可取之道,人之性命皆由父母所赐,岂容外人了结,真凶自有律法来制裁,你不可再袒护任何人!” “是啊,小梅,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快点给抚台大人说吧,那样你才能无罪释放,不要当别人的替罪羊了。”蔡少标也劝说道。 被许维一吓,再被蔡少标一劝,小梅对是否真是自己终结了蔡大玢的性命也动摇了起来,终于透露出实情道, “我,我,我在房外遇见了路过的四姨太。” “刘婵鹃?”许维兴奋地问,终于审出个重大嫌疑人了,这才像自己想象中的迷案。 “是,四姨太见我在老爷房外,便让我去厨房帮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房里。之后四奶奶便回房去了。” 刘翼忍不住插嘴道, “回房?你又没跟着她,怎知她没等你走后重新拐回了蔡大玢的房内,顶替你的位置让蔡大玢把药给喝了下去。” 刘翼带着将功补过的意思向许维献策道, “大人,若照这般来看,则小梅确实是罪不致死,理应押后等待案情大白时再予以审理,而此刻则需传唤刘婵鹃到案。” 一直都没吭声的蔡少标此刻突然大叫起来,冲着许维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老爷左手大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不见了,定是那凶手给偷走了。” “玉石扳指?”许维又不是蔡府的人,哪会知晓蔡大玢有戴什么饰品。 蔡大玢解释道, “那是老爷最心爱的扳指,从前赐给过四姨太,后来不知何故又索要了回来。现在居然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你给我讲讲那扳指的来龙去脉。”许维大感兴趣。 蔡少标不厌其烦地解释开来,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蔡府的四奶奶是老爷在婚礼上抢回来的新娘,而那扳指则是那新郎的传家至宝,以千年乾玉所制,听闻戴了之后会延年益寿的。” “新郎怎会听凭蔡大玢如此胡闹?”许维不解。 刘翼代蔡少标答道, “大人,学生对此事也略有耳闻。这四姨太的旧情人叫胡四海,他家祖上欠了蔡府十两银子,到了他这一代,利越滚越多,已达百两之巨。 蔡大玢瞧中刘婵鹃美色,便在婚礼上强抢而归,连带那玉石扳指也都不放过。而那胡四海因受了这刺激,居然一病不起,过不了几月就撒手而去了。” 嗯,这般听来,这刘婵鹃的嫌疑已是最大。不过现在还不是抓她的最好时机,等自己回府布置一番后再来提审此女不迟。 “你二人要对今日之事严守秘密,不准外传。过上几日本抚再来蔡府结案。打道回府,本抚困了。”许维反复叮嘱完毕后一副要走的样子。 蔡少标不安地出声问道, “大人,那万一那刘婵鹃逃了怎办?” “逃,哪有那般便宜的事。你们蔡府已被我亲兵团团围住,这蔡府是许进不许出,所有日常用品皆由外送入。连鸟都插翅难飞,还怕个大活人跑了不成?更何况我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刘婵鹃。” 说完这些,许维便头也不回地背负着双手出了蔡府。刘翼也不知许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反正紧紧跟着就对了,迟早许维还是会找自己商量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4 回到抚衙,许维果然把刘翼找来商量蔡府的命案。看着直到现在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的刘翼,许维忍不住扑呲笑了出声,指着刘翼的鼻子呛着笑骂道, “子安怎如此死扳。不过毕竟你不晓得本抚的良方妙策矣,也不怨你。” 敢情许维还有新想法,蔡府中可能不方便说。刘翼顿时释然。 许维把自己的想法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毕竟新事物要多个人一起推敲才行。 “子安,对这案子我们大致都可断定是那刘婵鹃下的毒手而导致蔡大玢命归黄泉。” “那大人又为何不速把那刘婵鹃缉拿归案呢?”刘翼非常不解。平日里许维不是个办事拖拉的人。 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在房内来回走了几个圈后,兴奋地告诉刘翼道, “子安兄,我心中有一良策。若配合着此次凶案实施起来,对我在福建推行自强运动可是大有好处的。” “愿闻其详。” “我想在福建办一份民间如朝廷邸报般的报纸,用来报道我大清的趣闻轶事及日常之琐事。就如这蔡府凶案,报纸便可倾力报道,引导民众理性看待问题。只要名声打响后,我们便可在报纸上多多报道有关维新的消息,让民众渐渐耳濡目染之后防御之心也就全无了,所遇阻力也会相应减少。不然的话,成日那些酸儒们老是在民间唠唠叨叨,迟早民心不在我们这边。” “大人,这办报纸好归好,可风险也极大。”刘翼有自己的考虑。 “说说看。”许维自己倒没想得太多,此时不妨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刘翼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人,我怕这报纸易犯禁。若真那样,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翻盘也难了。再者说来,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民间办小抄,朝廷一但怪罪下来,大人担待不起呀。” “你的意思是和会从中做梗?”许维听出话外音。 刘翼点点头说道, “和从中做梗那是必然的,我是怕他专挑字眼寻事。我大清因文字获罪的士人可不在少数哦,学生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许维有时也是个挺固执己见的人,一但做出决定,就是九头牛都难以拉回。只见他哈哈一笑,豪气顿生地说道, “子安太过多虑了。我们只要把好关,怎会有把柄给和抓住呢?再有便是朝廷的禁令我们大可走走关系,料来也不是件大事。就此办了吧。” 许维的一句话就把刘翼想再劝阻的话都给逼回到了肚内。 “子安,这报纸的事就全权委托你办。人手不够,可去螯峰书院调人。鼓山书院那批人受老戴头熏陶太久,思想太前卫,可能一开始便会授人以把柄,为报纸的发展着想先暂时不用吧。” 见许维主意已定,刘翼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那大人,这报纸总要有个名称吧!” 对呀,这报纸该要有个响亮的名称,不然怎么拿出去卖?许维仔细在心中推敲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就叫《闽报》,朗朗上口,只两字,念得也比较顺,不拗口。 “那就唤它为《闽报》,至于闽报细节问题具体如何安排就由你说了算,不要再请示我了。”许维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还是懂的,很是大胆地把闽报尽数托付给刘翼,这样也不愁刘翼不尽死力。 被许维如此看重,倒不由得刘翼激动万分,很有几分要为许维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味道。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好闽报的前途,但还是立下军令状,说道, “大人尽管放心,这闽报既然由我主管,必不付您的重托。” 刘翼行动很是迅速,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三日,离许维批准办报只有十日的光景,闽报便正式创刊发行。 书局设于铺前顶方家院内,印刷机器由鼓山书院提供,工人也暂时由书院格致院学生充当,待工人培训熟练后,书院学生再慢慢减少。而每份报纸则定价为十文钱,每日开印3000份。出于谨慎,刘翼特聘螯峰书院的一等生陈凤古、林宗源出任编辑一职,负责审核报纸内容,以免发生越轨之事。 由于许维在福建实行的种种新法,使得福州绅衿都见怪不怪了。本来都没想买这闽报看,不捧许维的场,但因报童在街上高声叫卖时竭力推销,说此报详细报道了蔡府凶案的破案详细过程,不看着实可惜的话语,使得一上市的闽报,一销而空,还一时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书局外有一刚买过闽报的人姓黄名牛的人他灵机一动,又转手以20文价格卖给其他人,尝到甜头后,此人天天蹲在书局外包办所有的闽报,转手卖出。后世二手票贩的黄牛名称便是由此而来的。 许维在抚衙书房内接过还散发着墨香味的报纸,见报头印着两个斗大的楷书《闽报》,然后第二行就是日期。 第一版整版都是介绍报纸的功用的文章,那可是刘翼熬了三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平日里则绍发生在福建和全国各地的各种新闻为主。 第二版以发表经史子集的历朝历代批注为主。 第三版是一些才子词人的诗词歌赋; 第四版则是大幅介绍省城蔡府凶案的破案进程,并专门有人点评抚台大人断案引用律令是否合法、公允及犯人作案的心态。 许维比较关注的是蔡府凶案的报道,仔细翻看了一遍,嘴角处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嗯,这刘翼办事让人放心。观这报上所讲,自己被形容成一个大清官,断案如神,简直是包青天转世。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案件的复杂性,从婢女小梅的不经意言词中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下便找出了更大的嫌疑犯,蔡府的四姨太。该凶案不日即可告破。。。。。。 许维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肩膀,松弛了一下精神后,召唤进刘翼,对其说道, “子安,现在该是去蔡府了结此案的时候了,你办报办得满好的,好好干,前途无量。” “多谢大人的栽培。” 重返蔡府,许维首先在蔡大玢的书房内召见了监视刘婵鹃的鹰卫。据鹰卫的汇报,这刘婵鹃连续几个夜晚神神秘秘地来到后院一个榕树下掩埋东西,挖了埋,埋了挖,反反复复,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刘翼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喜上眉梢,迫切地对许维说道, “大人,看来这刘婵鹃露出马脚了。她定是在埋藏那个玉石扳指,我们不妨来个现场抓赃。” 许维的想法可比刘翼远得多,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毫无喜悦之情地说道, “子安,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此话怎讲?”刘翼听不懂了。 许维详细地分析给刘翼听, “若是指认这刘婵鹃是在掩埋那玉石扳指,那埋上一次也就够了,何必又连续反反复复埋了挖挖了埋,那不是纯粹就是要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许维这一击击中该案要害,讲得刘翼哑口无言。 对呀,这刘婵鹃为何要连埋数次,没道理的。刘翼顿时也感到头痛万分。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简单哦,我们还是先提审那个刘婵鹃吧。”许维又有点担心起来,这案件可能会有起伏,迷雾重重,远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不过许维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凡难题,解决就是。 很快,刘婵鹃被带到书房。许维穿着整齐的官服,威严地端坐在书桌边,他一拍惊堂木,喝问起刘婵鹃, “大胆蔡刘氏,还不把你如何杀害亲夫蔡大玢的详细经过从实招来。” 刘婵鹃脸色刹时苍白下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哭着对许维说道, “大人,民妇从未有杀害我夫君蔡大玢之心,还请大人明查呀。” 刘翼代为问话道, “大胆刁妇,你于二月十二日晚亥时从自己房中出来可遇到过婢女小梅?” 刘婵鹃仔细回忆之后答道, “民妇确实碰到过小梅,那时民妇让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我房中。” “之后你便趁机摸入蔡大玢房内,把本来是小梅要给蔡大玢喝的混有砒的药水经你的手给他服了下去。” “绝无此事,你不能血口喷人。”刘婵鹃顿时愤怒起来,一道红抹印上脸庞。 在旁观察的许维也在惊叹刘婵鹃的表演。若真不是刘婵鹃所为也就罢了。若是她做的,那她的表演功夫实在是已臻化境,达炉火纯青之地步。 “你可有人证能证明你当时确实在房中?”刘翼追问。 “民妇不能。但请问官差大人,你们是否也有人证能证明我进过我夫君的房间?” 刘翼愣了一下,立刻就摇头否定道, “确实没有。” “没有的话就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久未吭声的许维不再与刘婵鹃再绕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蔡刘氏,你最近几个晚上连续在后院的老榕树下都埋了什么东西?” “后院的老榕树下埋东西?”刘婵鹃脑袋里一片雾水,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到后院老榕树下埋东西?不可能的。” 许维冷笑一声,看了眼刘翼,而刘翼则点头表示衙役已经把埋于树下的东西取了出来。许维轻轻拍了拍掌心,一名衙役从书房外走到许维跟前,手中端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个扳指。 许维从盘中取起那个扳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目露嘲讽的眼光冲刘婵鹃问道, “我说蔡刘氏,你是否认得这一个玉石扳指?” 刘婵鹃走上前数步,看了之后摸了下发梢,平静地答道, “民妇认得此物,它乃我夫君蔡大玢所戴之扳指。”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但它被发现时却不在你夫遗体之上。” “不在他身上那在哪里?”刘婵鹃大为吃惊地问。 许维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这刁妇是死不认账,真是滑头之极。许维不由得长笑几声,虎着张臭脸说道, “它被埋在后院的老榕树下。据抚衙差役查得,每夜都是你亲自去埋的,而后又把它给挖出来,再埋,再挖。” 刘婵鹃掩着小嘴悄声笑道, “大人,您所说之词实令人难以信服。就算是民妇所为,那又为何埋了挖,挖了又埋,这不是凭空让人注意嘛。更何况我偷此物又无用处!” 许维被刘婵鹃这么一讲,还真驳不倒她。按常理来讲,这行凶之人确实无必要把那所偷之物埋了挖,挖了又埋,除非精神上出了问题或者是患有夜游症。 夜游症?许维灵光突现。记得在出任刑部例律馆主事时,曾经翻看过一个案宗,此案可谓轰动全国,那是乾隆四十四年发生在四川荫芝县的一个命案,男主人被杀,女主人晕倒在床,而整个房间零乱不堪,财物却未动过分毫。 本以为是寻常的入室抢劫案,可金银财宝却未被动。劫色也不像,女主人未被****。此案悬而未决,直拖至乾隆四十五年,女主人翻墙入邻居房内,手持利刃砍杀邻居夫妇二人时,才被擒住。最后发现此女患有夜游症,因其恨丈夫与邻居之妇人相勾搭,而导致晚间思想不受控制,杀人而不自知。 会不会这刘婵鹃也是此病?许维摸着下巴想着。不管是对是错,先让刘翼再询问一下监视蔡刘氏的鹰卫,那几晚蔡刘氏的行为是否反常再下决断也不迟。 许维把刘翼招呼至跟前,附着耳小声叮嘱了几句后,刘翼奉命匆匆离开,许维则继续与蔡刘氏对峙闲扯着,拖延着时间。 刘翼询问完毕后来到许维身后,小声回复道, “大人,学生问过了。那几晚这蔡刘氏的举止确实有些异样。经常嘴上念念叨叨,两眼无神,折返多次。鹰卫们逼近其身前居然也不自知,看来多半患有夜游症了。” 这下轮许维苦恼了,夜游症?这该如何处置?当面问蔡刘氏是否患有夜游症这明显不合时宜的。不若暂且把其给放走,连续盯她几个晚上,等她再次患病时一举成擒。此妇也无话可说。 打定主意后,许维面向刘婵鹃,和颜悦色地说道, “蔡刘氏,此案因证据不足以证明你牵涉其中,故本抚再三思量之后决定不再传唤你。你拿上你夫的玉石扳指可以回房去了。” 刘婵鹃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喜色,向许维道了个万福后,答谢道, “多谢抚台大人还我一个清白,小妇人告退。” 望着远去的蔡刘氏的身影,蔡少标则显出担忧的神情,看着许维欲言又止。而刘翼则凑近问道, “大人,您的下一步棋准备如何走?” “嘿嘿,我就来个守株待兔。若真如我所料,这蔡刘氏必会有一个或数个晚上又会去后花园的老榕树下埋那扳指,到时候我们就。。。”二人会意地笑了笑,而一旁的蔡少标则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5 一切皆在许维掌握之中,那刘婵鹃果然在五日后的一个晚上,又趁黑摸至后花园的老榕树下掩埋起那玉石扳指。当她把埋进去的玉石扳指又重新起出来时,一众衙役从埋伏处奔了出来,当场擒下刘婵鹃。而刘婵鹃则人还处于梦游状态,丝毫不知外界发生了何种事情,直到被衙役拍醒之后才醒转过来,她环顾四周后,茫然地望着许维出言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当然是会在这里,且听本抚解释给你听。” 许维从刘婵鹃手中夺过她刚重新从土里起出来的还沾着沙土的玉石扳指,在手中玩弄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蔡刘氏,你的前夫胡四海因这蔡大玢而死,他的祖传之物玉石扳指也落入蔡大玢之手,你也是蔡大玢强抢而入蔡府的,故你的心中充满了对蔡大玢的仇恨。 近几月你突然患上了夜游症,在仇恨的指导下,你毫不自知地在蔡大玢的药中投下了砒,从而使得蔡大玢所服药水中的砒量过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在奇怪,怎么犯人会投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至于你是从何处取得的砒,我推断可能是你无意中见到小梅买了砒便记在心中。在投毒之日不受控制地去小梅房中取来了砒。” 在听完许维对案情的解释后,刘婵鹃人一下瘫倒在地,口中直念着怎会如此呀的言语便昏迷过去。 许维挥了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把昏迷中的刘婵鹃抬往按司大牢关押。 刘翼奉承了许维几句, “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机智过人,连这么复杂的案中案都被您给破了。此案实在可算得上我福建的大事件了,明日闽报上必是一片歌功颂德之词了。” 此时的许维脸上全无喜悦之色,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细小的问题,对于刘翼的话分毫未听进去。停了片刻,许维冒出一句话来, “子安,你去调派一名人手,潜伏在蔡大玢的卧房内,凭我的感觉似乎案子破得有些顺利了。” “大人之意是这凶手并不是那蔡刘氏不成?”刘翼也很惊讶。按照刚才许维的推断,足以证明那蔡刘氏确是凶手。 “不管是与不是,稳重起见,还是安插一人在里面看守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似乎还会发生事件,这蔡府可没那么平安。” 许维望着屋檐上的那个飞鸟怪兽,身子颤抖了一下,顿觉天气一下冷了不少。 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五日闽报的头版头条便是所谓的抚台大人告破蔡府凶案的消息,署名为翁江上人,这是林宗源赚写的文章,署的是别名。 通篇文章极尽献媚之词,把许维夸得直飞九霄之上,如同包龙图转世一般。当然,这林宗源的文法笔头也很是了得,要不然也不会被刘翼聘为编辑,蔡府凶案的进程皆描述得有鼻有眼,跌荡起伏不已。 闽报于乾隆五十年二月十三日开始全程跟踪报道蔡府凶案,每日的报纸一出厂,便受到疯狂的抢购,毕竟这公开报道一个案件的报纸在大清历史上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对于小梅的登场,闽报煞费苦心,用了近三百字来描述此一场景。至于蔡刘氏是如何被抚台大人起疑的,更是不惜笔墨地详而又详地反复重复,又旁征博引四川的同类案件,最后正式推断出蔡刘氏才是真凶。 这种全程式的跟踪报道,最大优点是能够极大地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关注被报道对象的前途命运和最终结局,为此引来了数不清的来信,想知道蔡刘氏的最终下场。林宗源不得不在报上再三强调,若有新消息一定及时发布在报纸上。闽报也从日印3000份跃到8000份,价格依旧保持不变。 对于如何才能广开财路,刘翼很有一套法子。他向许维建议,既然现在闽报这么的红火,不如再添两个版面,专门用来替商家宣传产品,这样便可向商家收取高额的费用,以增加收入。 许维对能创收的点子从来不反对,欣然同意此等做法。在刘翼紧张的招商之后,三月的闽报正式扩版为六版,这广告版也创下了中国报业的先河。 蔡府凶案明里好像完结,可事实表明,案子依然未破。二月二十六日,抚衙便收到一封匿名信,许维展开看后顿时眉头紧锁。 银雪好奇地问道, “少爷,您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呀。” 许维长叹道, “这蔡府凶案还真是一波三折呀。” “不是结了案了吗,怎么还要审呀!”银雪非常不解,另一方面也在替许维担心,毕竟这可是件震动八闽的大案。 许维把手中的匿名信递给银雪,银雪抽出信纸详细地看了一面后,说道, “少爷,这信上的事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有人故意捉弄我们?” “谁那么大胆敢捉弄我巡抚衙门呀,这定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当然,我不会单看了这一封信后便认定蔡刘氏是被冤枉的。”许维在书房内走了两圈,目光停在银雪脸上,正严说道, “派去蔡大玢卧室潜伏的衙役被人打晕,而卧房也有遭人翻动的迹象,明显有人趁机潜入卧房内搜寻某物。既然正凶被抓,那应该所有的异常事情皆应结束,可这蔡府依旧是危机重重,那就表示我们抓的并不是真凶,那蔡刘氏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的?”银雪疑惑不解,问道, “少爷,那蔡刘氏不是患有夜游症的吗?” “匿名信上说蔡刘氏可能是被人用了催眠**,被人灌输进了杀害蔡大玢的整个虚假过程,以致她自己都认定可能是自己在夜游的时候下毒药死了蔡大玢,而每日亥时更是被人催眠准时地到老榕树下挖了埋,埋了又挖那玉石扳指。凶手正是误导我们认为这蔡刘氏才是真凶。哼,我早就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了,不过能碰上如此狡猾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许维突然想考考银雪,便问道, “雪儿,你认为除了这蔡刘氏之外,还有谁可能会是凶手?” 银雪毕竟年轻,被许维一问,一股跃跃欲试之情油然而生,她颇为兴奋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想着当日自己与许维一同前往蔡府的全过程。 在经过认真寻思后,银雪排除了小梅及蔡刘氏。 因为小梅若是真凶,那她必要冒着第一个被怀疑的风险,想来她没有这种胆量。而蔡刘氏患夜游症明显受人陷害,也不大可能是真凶。 算来算去,只剩两个人,一个是蔡管家,另一个是蔡大公子蔡文智。 蔡管家因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不可能在那时间段犯案,如此这般,就只剩下蔡文智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不在现场。但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见银雪欲言又止的表情,许维笑了,替她说道, “我说雪儿呀,你是不是想说那蔡文智的嫌疑最大?” “是啊是啊,少爷说得一点都不安错。我真的觉得这蔡文智确实嫌疑最大了。” 许维先是肯定了银雪的想法,然后道出自己的看法, “但凡杀人,必有其杀人动机。我们来分析一下与蔡大玢关系密切的四个人。 小梅,他的双亲死于蔡大玢之手,有杀人动机。 刘婵鹃,其前夫间接死于蔡大玢之手,也有杀人动机。 蔡文智,据我所知,蔡大玢为让他与福州另一大富塔巷高时节的女儿成亲,活生生把他与他的恋人拆散,并把那女子给卖到外地的妓院中去,于是父子反目成仇。蔡文智也有杀人动机。 蔡少标,目前我暂时没有找到他的杀人动机。 所以我也认为目前为止蔡文智的嫌疑最大。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经过详查,那蔡文智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习那催眠**,所以我们的下一步目标便直指蔡文智。” “少爷,现在就去蔡府吗?”银雪问。 “是。现在你与我就一同前往蔡府,我非要把这案子给破了不可。”(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九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十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LLA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ELA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OLA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ELA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第七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第八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一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 江山物语 - 林浩公子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