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栈来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平阳城外,溧水河畔,一位十三四岁模样的锦衣少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面前衣衫褴褛的男孩。 “小奴才!你倒是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我不是奴才!”男孩儿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枯瘦,衣衫褴褛,一双晶亮的黑眸透着倔强和不屈。 “在这南迟国,本公子说你是奴才你就是奴才!”随着“啪”的一声响,男孩脏脏的小脸上立刻通红一片。 “我不是奴才!”男孩再次开口。 “等你进了宫,挨了那一刀,看你是不是奴才!”锦衣少年一步步向小男孩逼近,一双阴鹜的眸子闪着邪恶的光芒,望向男孩的某个部位。 “不!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当奴才!”小男孩一步步向后退去,身后是湍急的河水,激流嘶鸣。 “那你就去死啊!跳下去,本公子就放过你!” “我就是死,也不会当奴才!” 他的身份怎么可以给别人当奴才?!男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绝望,垂下的双手暗暗捏成了拳头,转身就向激流中跳去。 然而,一双温暖的小手,拉住了他下坠的身子,把他带回了岸上。 男孩转身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抹儿小小的粉色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晶莹闪亮。 “大胆!你是谁家的女娃?!竟敢坏本公子的好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哼!我管你是谁!你仗势欺人,想要逼死这位小哥哥就是你不对!我爹爹说了,路见不平就应该拔刀相助。”女孩儿扬起小脸,双手掐腰,振振有词。 “那你就去死吧!”锦衣少年怒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他飞起一脚就向小女孩踢去。 “小心!”身侧的男孩一下子扑到小女孩前面,背上结结实实的替她挨了这一脚,痛的跌坐在河岸上。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孩儿,小女孩儿也怒了,小脸涨得通红,展开拳脚就向锦衣少年袭去,让人没想到的是,女孩小小年纪竟然会武功,且身手不错,转眼就把锦衣少年打的蜷缩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女孩这才转身走到小男孩的身边,伸出一双软糯的小手,轻轻扶起小男孩儿,软软的道:“小哥哥,起来,你快走吧。” 男孩的目光落在小女孩的手腕上,小女孩的手背虎口上方,赫然有一只殷红的蝶形胎记。温暖从手心一只蔓延到心里,那只殷红的蝴蝶也随着这温暖飞进了男孩的心里。以至于很多年后,他回忆起来时,心里还是暖的,也是他此生心中唯一割舍不下的温暖。 华朔大陆,物宝天华,南迟国与北沧国遥遥而立。 南迟的国土占据了这片大陆的三分之二,巍巍大国矗立在这片大陆已有几百年岁月。可如今的南迟,朝局混乱,国运渐衰,新帝司徒锐亲奸佞,远贤臣,民间怨声载道,百姓生活的极为困苦艰难。 如今的南迟,已经病入膏肓,外强中干,岌岌可危。周边的几个附属小国为了自国百姓免受南迟压榨,毅然归顺了新崛起的北沧。 北沧国的皇帝虽已过花甲之年,但德政广施,轻赋减役,国力日渐强盛,国运犹如喷薄而出的朝阳,不久必可如日中天。 平阳城中,因为月夕节的到来,街上人流如织,人声鼎沸,街道两侧的铺面进进出出,生意兴隆,就连路边的小摊上也围着不少的行人。 此时从大街的一头走来一位年轻的玄衣男子,男子英武挺拔,阔步而行,目不斜视,面容俊朗,他手牵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骏马浑身毛色光亮如黑缎,一看就是难得的罕世良驹。身后跟着两位青衫随从。也同样每人牵着一匹骏马,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主仆三人穿过人流涌动的主街,转过街角进了胡同里一家不起眼的的客栈——同福客栈。 店小二慌忙出来迎接,想要接过玄衣男子手中的马缰,玄衣男子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双黑眸淡漠如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不为所动。 店小二正在迷惑之际,男子身后的两名随从快步走上前来,一人接过自家主子手中的马缰,随小二去后院安置马匹,一人跟着玄衣男子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这时候安置马匹的那名随从也回来了,店小二把三人引到二楼的天字号房门口,就恭敬地退下了。 两间上房比邻而居,玄衣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伸手推开其中一间,抬步走了进去,便又关上了房门,留下两个随从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摊了摊手,摇着头进了另一间房内。 “飞歌,你说殿下每年这个时候都来这南迟国住上几日,这是做什么?”其中一名随从解下自己身上斜跨的长形包裹,放到桌上,很八卦的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还有,这是在南迟境内,管好你的嘴,别动不动就叫殿下!如今两国情势焦灼,别介哪天祸从口出,坏在你流夏的一张嘴上!”被叫做飞歌的那名随从说完就朝着里面的那张大床一躺,翻个身背对着流夏不再言语了。 “你小子什么意思?我这张嘴怎么了?如今你也教训起我来了?要我说,这不月夕节了嘛,肯定是殿……公子触景生情,又是一个人过生辰,所以才躲来这南迟国住上几日。”流夏一屁股坐到圆桌边的凳子上,一边为自己斟茶,一边继续唠叨。 飞歌闻言,咕噜一下转过身子,小声道:“你小声点儿!让殿下听见有你的好果子吃!什么每年殿下一个人过生辰,不是还有宇文老将军吗?每年宇文老将军都亲手回朝为殿下置办生辰贺礼,在月夕节送给殿下,你忘了?”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拿去年那张双弦弓来说吧,那可是极其珍贵的,听说逸将军求了老将军好几天,最后还是送给我们殿下了,哈哈!气的逸将军说自己肯定不是老将军的亲生儿子!哈哈,笑死我了!” “说起来,殿下也真是可怜,瑜妃娘娘当年诞下殿下便血崩而亡,也因此从小就不受皇上待见,十三岁就被扔在边关不管不问,也很少传召让殿下回朝,难怪殿下会不想过自己的生辰。”飞歌心思比较细腻,言语间尽是无奈和伤感,为自己的主子感到悲伤,继续道,“这样的生辰有谁愿意过啊?” 听飞歌这样一说,流夏瞬间跨下了脸,再也笑不出来了。一个人无声的拿起茶盏,一口就灌进了喉咙,放下茶杯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都不说话了。 此时,他们口中的殿下正独自一人负手立于窗前,一双黑眸盯着远处的溧水河方向陷入了沉思,就好像入定了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很长时间过去都未动一下身子。 第二章:落水女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九年了,那个曾经的小小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就像冬日一束温暖阳光冲破重重云层的阻碍,照进了他冰雪霜冻的世界。在遇到她之前,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直到如今,他已然不再奢求那人的父爱,也习惯了军旅艰苦,沙场铁血。可是他却依然记得当年她扶起他的时候,手背虎口处那殷红的蝶形胎记。就像是一只蹁跹飞舞的蝴蝶,扑闪着五彩的羽翼,一直飞进他的心里。随着它飞过的地方,他的心竟然也能暖阳如煦,春暖花开。 “这么多年了,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吗?你到底是谁?如今又长成了何许模样?”皇甫宸喃喃自语,双眸闪烁间,一个闪身就越出了窗外,向远处的溧水河畔纵身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城郊,溧水河畔。 皇甫宸踏岸而立,长身如挺松,星眸似墨玉,在河边站了整整一夜。眼前激流嘶鸣,身后坡陡林翠,河水的潮湿雾气打湿了他的玄色长衫,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薄薄的几层衣物下,隐约可见厚实胸膛,纠纠腹肌。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飞歌一身青色衣衫,在十步开外勒马而下,面色凝重,阔步向皇甫宸疾走而来,待近的跟前才拱手行礼,道:“殿下,昨夜上官府满门被屠,无一幸免!此事一早就轰动了整座平阳城,流夏已经去打探消息,应该就快回来了。” 闻言,皇甫宸一双低垂的黑眸微微闪了闪,仍旧没有转过身来看飞歌一眼,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何想法。踌躇良久,才淡淡的开口道:“可惜了。” “确实可惜!虽然我们和上官将军没有正面交锋过,但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上官家更是尽忠职守,战功赫赫,即便是在战场上交锋,也将是难得的对手。如今却惨死在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手里,真是让人心中百味陈杂,难以接受。” “听说皇甫锦曾经暗自派人来过南迟,可否属实?” “太子数日前确实派影卫来过南迟,然后那人便失踪了。”飞歌说完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这才不确定的问,“殿下,你是说这事与太子有关?” 皇甫宸依旧静静的站在河边,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回答飞歌的是久久的沉默和溧水河的嘶鸣声。 此时,飞歌在心里已经确定,上官府一夜之间陨灭,定是与太子有莫大的关联。只不过想不到太子平日看起来那样温和谦让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正在两人心绪思索间,又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流夏同样一身青衣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后,一路小跑到皇甫宸面前,连礼节都没有行全,便急急的道:“殿下,我打听到起因是上官家欲勾结外敌,阴谋被揭穿后便行刺司徒锐,全府五百八十一口全部遇难,只有上官霁月携弟逃出,坠入护城河,如今生死不明,这下我们北沧可少了一个劲敌。” 上官家倒了,北沧有朝一日发兵南下,自然是少了很大一个阻碍。流夏的声音里急切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轻松,虽不是很明显,但皇甫宸还是扑捉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两道英眉紧蹙,没有答理流夏。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自家主子的回应,飞歌偷偷向流夏使眼色,然而流夏却完全在状态之外,一脸茫然的看着飞歌,费解的问道:“不是,我说飞歌,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怎么的?一个劲儿眨啊眨,你不难受我看着难受!” 飞歌闻言,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的同时,在心里重重的一口气,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帮流夏了。 恰在这时,皇甫宸忽然向河边快速走了几步,一双淡漠的黑眸此时正望着河中央,被激流冲的上下起伏的一小块儿衣角,如果他没看错,那绝对是个人。 略一沉思,足尖微微借力,皇甫宸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大手一捞,便从急流中抓起一个人影儿,激起一片水花,转眼间已回到岸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飞歌和流夏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们的主子便从河中捞回来一个人,准确的说还是个女人。 女子浑身湿透,发丝凌乱,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发梢不停的往下滴着水,虽看不清面容,但隐约可见苍白肤色。身上的衣衫满是泥沙,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不知是被河流中的尖石划破还是怎么的,已经破烂不堪,勉强还算能遮掩衣衫下那具曲线玲珑的身体。 “殿下,这是……?” 这是死了还是活着?但流夏急忙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喉咙。这次不用飞歌提醒他,他也知道自己该闭嘴了。因为他看见自家主子那从来都波澜不惊,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俊脸上,出现了一系列的表情包:惊讶,喜悦,担心,愤怒,甚至还有……害怕? 害怕这两个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主子脸上?!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他想再次定睛仔细看清楚,却被一声怒喝惊得抖了抖身子。 “还愣在那里看什么?!统统转过身去!” 皇甫宸此时那一双淡漠如水的眸子里竟然隐隐发红,他一边下着命令,一边不耽误手下的动作,使劲按压着女子的胸口。直到女子把胸腔内的河水全部吐了出来,这才扶起女子,单手化掌,一道真气便由掌心从背部输入女子的身体。不消片刻,女子身上的衣物便冒着热气,被强行烘干。 此时,转过身子背朝着皇甫宸的飞歌和流夏,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用无言的眼神交流着彼此心间的疑问。 流夏:“殿下怎么了?吃错药了?” 飞歌一记白眼:“你问我,我问谁?!” 流夏:“那女人殿下认识?” 飞歌:“自己去问!” 就在他俩彼此用眼神交流间,皇甫宸已经脱下外衣,紧紧地包裹住女子的身体,搂在怀中一跃而起,准确无误的落在马背上。 等飞歌和流夏缓过神来时,只听见马儿的一声嘶鸣,顺着声音望去,却早已经看不见半个人影儿了。两人交换一下神色,慌忙之间共乘一骑策马追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只余下一串儿烟尘弥漫。 第三章:北沧佳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同福客栈。 皇甫宸坐在榻边,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玄色衣衫。他紧紧的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厚厚的被褥下,女子脸色苍白如纸,峨眉紧蹙,秀目紧闭,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就好像一个透明的琉璃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最后,皇甫宸的目光落在女子露在被子之外的那节皓白手腕上,久久移不开目光,那本是淡漠的如腊月寒雪一般的黑眸,此时竟然有三月春风拂过的痕迹,化了那冰冻的一角,隐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顺着皇甫宸的眸光望去,女子的素手紧握,虎口上方那殷红的蝶形胎记,好似要破肌而出,欲展翅翩飞。轻轻执起女子的玉腕,慢慢放在他温热的手心里,一点一点收拢手指,直到把她的整个手全部包裹,细细感受着那细腻肌肤,微凉温热。好似又回到了那九年前的一日,那小小的粉色身影恍如昨日般清晰。 突然想到了什么,皇甫宸的眸底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张开手掌,紧紧地盯着女子紧握的十指,因为过度用力,女子的骨节已经泛白,指甲也深深的刺进了掌心,好像那手心攥着的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就算丢掉性命也绝不放手。 眸光微闪间,皇甫宸小心的一根一根掰开了女子的手指,玉白的掌心中不过是一小块儿破碎的布帛,从上面的花纹来看,好像是衣袍的一角。 皇甫宸浓密的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布帛,耳边响起流夏的话‘上官霁月携弟逃出,坠入护城河,生死不明。’ 护城河和溧水河水脉相连,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皇甫宸捏起那破碎的衣角,又看了看那手腕上殷红的胎记。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在这一刻,皇甫宸才发现,他这九年来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上官家的嫡女——上官霁月。 此时,房门外响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他快速把手中的那块儿破碎的衣角塞进袖口,这才淡淡的道:“进来。” 飞歌和流夏一前一后推门而入,拱手行礼:“公子。” 进了这平阳城,两人倒是很自然地改变了对皇甫宸的称呼,由‘殿下’换成了‘公子’。 “流夏,快速找一辆马车,不要太华贵,也不要太寒酸,今日午时,你随我出城!此事一定要快,不能有丝毫马虎!” 皇甫宸的语气低沉威严,听在流夏的耳朵里,他立刻一改懒散之气,犹如士兵听到军令一般,挺直身子应了声“是”,便退出了门外。 闻言,飞歌的眼角偷偷地扫了一眼床榻的位置,虽然隔着床幔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里面一定躺着那个落水的女子,而且这女子与殿下颇有渊源。 觉察到飞歌的目光,皇甫宸回头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这才转过身子,缓缓说道:“飞歌,你向来心细沉稳,恐怕你还要留下几日,有一些事还需要你处理。” “公子但讲无妨,飞歌一定完成任务,不负公子重托!” “你去查一查上官家事变的来龙去脉,看看那五百多口人命的尸首是怎么处理的,上官一族满门忠烈,虽与我北沧是敌对方,但定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另外,顺着溧水河岸一路探查,看看有没有人从河中救下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如果有,不惜任何代价护他平安,带他来北沧找我。”顿了一顿,他才接着说道,“如果没有……那也是天意了。” 飞歌听着皇甫宸的话语,还有最后那半句越来越低沉的语气,他略一思索,真相就呼之欲出,不仅惊讶道:“公子,难道这位姑娘,她是……她是……?” “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冒进,我身份特殊,如今只能托付与你了。”皇甫宸说着话,又转头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思索良久,这才又道,“至于她的身份……” “公子放心,这位姑娘只不过是公子偶然救起的一个平民女子,别无其他!” “好,另外再飞鸽传书给秋明绯,让他务必来北沧一趟。就说……就说我病的严重,非他亲自前来诊治不可!” 飞歌闻言,面上一阵抽搐,为难道:“秋神医?!他还敢来吗?一年前,他把您整的那么惨……” 皇甫宸微微蹙眉,思绪好像飘向了远方,良久,才缓缓道:“无妨,如果没有要事缠身,见到我的信,他会来的。” “是,属下这就去写信。”说完,飞歌拱手行礼后便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皇甫宸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起身走到橱柜边,从里面拿出让店小二买来的一件颜色鲜艳,花团锦簇的锦袍,一张俊颜蹙着眉走到屏风内换去了身上的玄色衣衫。 当日,一辆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双辕马车,夹杂在商队之中摇摇晃晃,不疾不徐的出了平阳城高高的城门,一路北去。 马车中,皇甫宸掀开车厢侧帘,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巍峨矗立的城墙。下次再见,脚下的这条官道就是以温热血肉,累累白骨铸就而成了。 半月后,北沧国境内。 南陵,因地处北沧都城建安城之南,仅有几十里之隔,故起名南陵。南陵城虽是一郡之地,但郡守治下严谨,管理有方,百姓也自然安居乐业,温饱无忧,城内大街小巷,铺面林立,人流如潮,洋溢着一派祥和之气。 城东一条僻静小胡同里的一户平民农户门前。泥砌的半人高的围墙里,种着几垄青菜,有三间劣质的青砖垒成的房屋,看起来很是简陋,很明显房子的主人并不是很富裕的人。因为是秋收季节,房檐下挂着几串刚收割的玉米,屋前的窗户下也堆着小小的一垛米谷。 而就是在这简陋粗鄙的小院里的竹椅上,却坐着一位身形纤细的绝美女子,女子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如古谭一般幽深,眸光苍然。纵一身粗布衣衫也难掩那出尘脱俗的气质,虽三千青丝毫无装饰点缀之物,也尽显柔滑似缎,如云如雾。 这名女子正是半月前昏迷不醒的上官霁月,此时,她正静静地注视着手心里一枚月牙形的玉佩仔细端详,到底是谁救了她,把她安置在北沧国境内?自从七天前醒来,她就没有见过救她的人,只听孟婆婆说是一位公子。 第四章:墨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这时候,一位老妇人从屋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件略厚的秋衣。老妇人五十岁左右年纪,身形略显佝偻,头发花白,面容和善。 “姑娘,不要想了,那位公子说回来接姑娘的,还特地嘱咐老身要照顾好姑娘,这北沧不比南迟,入了秋,天气就凉了。”说着就把那件衣物披在上官霁月的身上。 上官霁月把目光从玉佩上移开,看向来人,再次不甘心的问道:“婆婆,那位公子就真的只救了我一人?真的没有见过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么?” “没有,当时公子驾着马车前来,把你托付于我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走的很是匆忙。” “婆婆,你真的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么?”在上官霁月此刻的认知里,她以为只有找到那位公子,才能知道云儿是生是死。 “姑娘,那位公子当年对老身有恩,一年也会来个一两次来看看我,但具体是哪家的,我真的不知道。” 上官霁月的眸子暗了暗,忍下心底的酸楚,站起身缓缓道:“没事了,婆婆,谢谢你,如今我身体已无大碍,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一听上官霁月要走,婆婆慌了:“可是那位公子说过些时日就会来接姑娘,你走了,我向他如何交代?” “本来救命之恩应当面道谢,奈何家弟至今下落不明,我定是不会让他流落在外的,一定要找到他才能安心。今日就此别过,还望婆婆万勿阻拦。叨扰这许久时日,也希望婆婆日后见到那位公子把今日一番话转述,留下地址,等有朝一日,我若能平安归来,定登门重谢救命之恩。” 孟婆婆见上官霁月去意已决,自己定是不好再挽留,当下便回屋拿了几两碎银,收拾好一些吃食,递到上官霁月的手里,温言道:“这些你拿着,路上用的着。” 含泪道别了孟婆婆,上官霁月随便在街上的一家成衣店里买了一套黑色男装,暮气沉沉的颜色压抑而又沉重,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她长发高束,玲珑的身形被宽大的衣袍遮盖,倒也看不出是个女儿家,只是那一张脸更显苍白。 她全家被屠,云儿又下落不明,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杀了司徒锐,灭了南迟国。站在陌生的街头,看着街上人们来去匆匆,她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被上帝遗忘的孤儿。 前世丈夫出轨,自己伤心欲绝连人带车坠下盘山公路,一缕孤魂穿越到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上天依旧没有厚待于她,仅仅九年的时间,她又成了独自一人。 精神恍惚间,突然前方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就见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一边跑一边快速分开人群向她这边飞奔而来,对着她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极其狼狈的躲进了她身后立在墙角的几块儿腐烂的木板缝隙之中。 锦衣少年刚刚藏好,身后就追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粗狂汉子,两个汉子身材雄壮,臂粗腰圆,赤着臂膀,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团拇指粗的麻绳,现在正东张西望,然后向上官霁月的方向走来。 上官霁月是习武之人,此时此刻,她能清楚地听到木板之下那锦衣少年气息紊乱,心跳如狂,又看了看那两个粗狂的汉子,她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遮住了锦衣少年露在木板外的一角衣袍。 “小子!有没有看见一个个头这么高,长得很英俊的年轻公子向哪边跑了?”其中一个大汉连说带比划,声如洪钟,闷响如雷,看向上官霁月问道。 上官霁月表情木然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一幅很害怕的样子,道:“看到了。” 躲在木板里的锦衣少年在听到上官霁月那‘看到了’三个字的时候,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正恼怒的想一甩衣袖破板而出。 忽然,上官霁月抬手指了指街角右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开口道:“那儿。” 两个大汉闻言,立刻拔腿快步而去,连一句道谢也没有。 直到两个大汉的身形消失不见的踪影,少年这才从破败的木板里现出身来,一边拍打着身上被虫子蛀落的木屑,一边满脸赔笑的向上官霁月道谢:“多谢兄台!多谢兄台!” 上官霁月淡淡的看了锦衣少年一眼,没有开口说话,抬步就要离开,却被少年一把拉住了手臂。 看了看面前锦衣少年那嘻哈的清俊容颜,又看了一眼扣在自己手臂上如葱白一般的修长指节,上官霁月不仅皱了皱眉,问道:“干什么?”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家住哪里?救命之恩我定会登门重谢!”锦衣少年挠挠头,看着上官霁月秀美的容颜有些脸红。 “救命之恩?”上官霁月暗忖,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自己不久前,好像跟孟婆婆说过同样的话。 少年见上官霁月终于有了反应,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甩甩袖子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是从建安一路逃到这里来的!看见刚才那两个大汉没?从建安一路追到这里,势必要把我抓回去给他们家小姐做入赘女婿!” 上官霁月暗自思忖:建安是北沧都城,在南陵郡以北,仅有几十里之遥,一路逃到这里却也可信,只是这入赘女婿是怎么回事? 锦衣少年见上官霁月没有打断她话的意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这才口沫横飞的继续道:“唉!都怪我自己长得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了!所为美人难过英雄关,建安城里的一名大户人家的小姐见到本小爷后,就对我芳心暗许,发誓非本小爷不嫁,可是她家就她一个女孩,没有男丁,于是她就以死相逼,威胁她爹要招我入赘做上门女婿。我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但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自当建功立业,为国效力,岂会入赘别家?!于是,小爷誓死不从,便逃了出来。” 听闻此言,上官霁月心里暗自笑了笑,已经知道这少年说的十有八九当不得真。但她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逗逗他的想法,故意眯着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好大一会儿,直到把少年看的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美人如玉,温香在怀,岂不风流快哉!你为何还要逃?” 第五章:擦肩而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美人儿?谁说那小姐是美人儿?那小姐腰如水桶,脸如磨盘,还生的黢黑如碳,走起路来连土地公公都要震上三震!小爷可是清白之家,虽说失身事小,但名节事大!小爷真要从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上官霁月闻言,又看看少年的样子,不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中的抑郁之气也消减不少,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上官霁月的那一笑,犹如冽冽寒风中,傲雪怒放的一枝白梅,清冽暗香仿佛扑面而来,迷了锦衣少年的双眼,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天啊!天下间竟然还有比大哥长得还要俊美三分的男子,他这次可是赚了!看着上官霁月的背影,双手合掌一拍,立刻大步追了上去。 “兄台!兄台!在下墨一,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怎么又是你?”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我大哥长得还好看的男子,兄台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 上官霁月皱眉,她感觉她一不小心惹到了一个大麻烦,心绪烦乱间,两匹快马从大街中央快速穿过,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哒哒”的马蹄声惊起一路烟尘弥漫。 城门前,两名男子勒马齐头并立,其中一位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紧拉马缰,神色凝重,看向身侧的玄衣男子开口问道:“殿下,上官姑娘已然离去,想必身体也已无大碍,茫茫天下,您上哪里去寻她?” “飞歌,孟婆婆说她离去不久,想必也走不了太远,她报仇心切,一定是回了南迟,我沿路去追,一定能能追到!”皇甫宸面沉如水,紧握马缰的双手已经骨节泛白,一双冷眸望向伸向远方的官道,此时眸底尽是担忧之色。 “可是此次是皇上召殿下入京负责征兵事宜,如果您走了,皇上怪罪下来,您只怕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父皇?”皇甫宸轻喃出声,心里像是被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抑郁之色,调转马头朝向身后建安城的方向。再抬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暗然道:“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吗?皇后娘娘一向待殿下宽厚温和……” “飞歌!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当年我母妃之死,定与她脱不了干系!若有朝一日,我拿到证据,定会为我母妃报仇,亲手撕下那恶毒女人的假面具!” 皇甫宸明显是动怒了,这些年父皇对他视而不见,不就是因为当年母妃生他之时,不幸难产,最终母妃血崩而亡。父皇恨自己克死了母妃,害他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才这般对自己冷眼相待,毫无父子情份。 “是,殿下,飞歌知错了。” “也不怪你,你先进京复命,我追到月儿,把她安置好后就回来商讨征兵事宜。”皇甫宸缓和了语气,手中马鞭轻扬,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便如疾风一般绝尘而去,渐渐消失了踪影。 飞歌深深地向皇甫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调转马头,向建安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皇甫宸不知道,他口中的月儿根本就没有离开南陵,而是和墨一一起站在了郡守衙门前的征兵处。 上官霁月看着身侧的锦衣少年,两眼放光的望着立在郡守衙门一侧的征兵处三个大字,不仅皱着两道秀眉问道:“你想要从军?” 墨一被上官霁月看的有些不自在,把身板一挺,拍着胸脯道:“有什么不对吗?好男儿顶天立地,志在四方,本就应该精忠报国,凭一己之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小爷天经地义!” “你不怕死?看你这样子也是生在富庶之家,还没到弱冠之年吧?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沙场铁血,生死一瞬!” “死有何惧?!为家国抛头颅,撒热血,纵马革裹尸,身首异处那也是死得壮烈,死得其所!何惧之有?!” 明明看上去是个风流纨绔的富家公子哥儿,可是一提起金戈铁马,沙场浴血,这少年一双桃花眼里便目光热烈,神采飞扬,周身气场也隐有气吐山河之势,恨不能一下就能到那黄沙飞扬的战场,跨马提枪,冲锋陷阵。 上官霁月收回目光,不仅对这少年刮目相看。有些人生来就是为战场而生,是天生的战士,一腔热血,守家卫国,纵热血流干,一去不返也终无怨无悔,那是何其悲壮,像极了她上官家的铮铮男儿,她的大哥,二哥……这少年日后定是那翱翔天空的雄鹰,守卫一方国土。 如今南迟暴政,百姓民不聊生,她也应该继承上官家的遗志,为国为民,为黎民苍生,更为上官家的满门冤魂在天之灵,能得安宁,她毅然的走向了征兵处,在征兵书册上挥笔写下了“齐雨”两个字。 上官霁月抬头望向远处无边的苍穹,眸底一片深沉如水。父亲、母亲、大哥、二哥,还有上官家几百英魂,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月儿能手刃暴君,为你们报仇雪恨,还苍生一方净土。 就在上官霁月和墨一从征兵处出来,墨一缠着她一个劲儿的问东问西时,建安城内,一座豪华大门宅院里,两个粗犷大汉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禀报道:“大少爷,阿财、阿福无能,从京都一路追到南陵,还是被二少爷跑掉了。” 他们正前方站着一位年轻的白衣俊俏公子,真真是身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一般的俊美无双。 此时他的嘴角虽然隐隐含笑,但两道清眉却是皱在了一起,一双微挑的凤眸低垂,浓密的眼睫在他如玉一般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底的情绪。思忖良久,这才轻启薄唇,开口道:“再多派人手,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那老爷那边……” “不能让我爹知道,他身体不好,如果知道二弟又偷跑出去参军,他一定会气坏身体的。” “那老爷要是问起怎么办?” 白衣公子略一沉思,便吩咐道:“如果我爹问起,你们就说我把二弟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磨炼他了。另外严禁府中下人走露二少爷失踪的消息,如果谁不小心把这事捅到老爷那里,仗责十棍,扣一年的月银!” “是!大少爷!我们这就再多派人手去寻二少爷。” 待两人退出后,白衣公子这才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道:“沈墨一!这次抓到你一定打断你的腿,拿铁链子锁起来,也总好过你去沙场送死!” 第六章:北沧皇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北沧皇宫坐落在建安城的正中央,远远望去,宫殿巍峨,围墙高筑,一派庄严肃穆,大气磅礴,在晨曦中闪着点点耀眼光芒。 正乾殿中,北沧皇帝皇甫昊,端坐于宫殿正上方金光闪闪的雕龙座椅之上。他身穿龙袍,头戴玉冠,双鬓已生华发,眼角和额头几道皱纹深浅不一,一双略带威严的眸子也尽显岁月沧桑,此时正用压抑的目光看向殿下笔挺而立,垂眸不言的玄衣男子。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压抑,良久,皇甫昊才语气淡淡的问道:“宸儿,父皇召你回京议事,为何迟迟不归?” 皇甫宸两道英眉微蹙,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再抬头,一双黑眸已经淡漠似水,不见任何波澜,直直的望向高高在上的那威仪身影,敛衣行礼道:“儿臣知错,请皇上降罪!” 疏离冷漠的声音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皇甫昊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心头一窒,满是松皮皱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龙椅的扶手,稳了稳心神,这才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漠,道:“念在你以往功劳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先说说你对此次征兵的看法吧。” 皇甫宸略一沉思,便锵然道:“儿臣以为,应改掉以往一户抽一丁的强制征兵制度,改成自愿参军。举凡有心报效国家的热血男儿,不论出身贵贱,一视同仁,皆可凭战功在军中获得相应军衔。” “荒唐!”皇甫昊一掌拍在面前的长案上,震得长案上的茶盏溢出些水渍,怒道,“朕本来以为你在边关磨砺这些年长进了不少,看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妄为,不知深浅!” 殿里侍奉的宫娥奴才立刻跪了一地,一些在宫里侍奉年头久的老人儿在心里暗忖,这下二皇子又要遭殃了。 皇甫宸无视老皇帝的怒气,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得到他一句夸赞的话,大不了又是被责罚,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接着道:“儿臣自有儿臣的道理,以往历朝历代强制征兵,虽然人数增多,声势浩大,但多数是普通民兵,战斗力却并没有很大提升。而且被征兵农家也是极不情愿,试问本就不愿参军的士兵,又怎会全心全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英勇杀敌?” 闻言,老皇帝微微消减了些怒气,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就如你所说,民间百姓本就不愿参军,你还主张什么自愿报名,有谁会报?还不是多此一举!” “自然有!民间也不乏一些侠肝义胆的铮铮汉子,也有一心想要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只要我们北沧把征兵制改成募兵制,民间参军者也可同那些世袭的府兵一样凭借军功加官进爵,试问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有所作为?” 皇甫宸句句肺腑,字字珠玑,让老皇帝听了也不仅有些热血沸腾,他沧桑的眸光中溢出一段光彩,好似回到了他年轻时英姿勃发,荡气回肠的时光里。一瞬间,他又想到了那抹儿温婉娴淑,善解人意的倩影,忽觉心力憔悴,神思倦怠,眸光也随即黯淡了下去,对皇甫宸摆摆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朕累了,你退下吧。” 皇甫宸撩起衣摆,双膝微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儿臣斗胆,没有经过父皇允许,已经提前命南陵郡守赵大人实行秋募了,现已征募到民兵一千余人,三日前已经集合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前方军营了。父皇若想责罚儿臣,儿臣也绝没有半句怨言。” 皇甫宸本以为会像以前那样被迎头痛批一顿,然而好大一会儿过去了,老皇帝却还是没有说出斥责的话来,依然对着他摆摆手,声音有些虚浮的道:“回去吧。” 皇甫宸无言的起身离开了正乾殿,挺拔的身影走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投下一道孤寂苍凉的影子,心中空荡荡的难受。父皇这是对他失望到极点了吧,连训斥也不愿就直接把他撵回去了吗? 明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对自己没有一丝父子温情,说好了不再奢求的,可皇甫宸还是阻止不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儿,那是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束暖阳,如今竟也出落得那般倾城绝色了,月儿,你如今孤身一人到底去了哪里? 正在皇甫宸深陷自己的内心世界时,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他的思绪:“二殿下留步!” 皇甫宸抬眸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从左侧的鹅卵石小道上,疾步走来一身穿太监宫服的人影。待到了他面前,躬身行礼后,这才眉眼微弯的笑着道:“皇后娘娘听闻殿下返朝,已经在凤栖宫等候多时了。” “孙公公?”皇甫宸认出来人就是一直侍奉在皇后身侧的孙公公,不仅英眉微拧,一双微迷的眸子里快速积攒出一丝愤怒和厌恶,冷冷的说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本殿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走一步了!” 孙公公望着皇甫宸大步离去的背影,不敢硬拦,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一溜烟儿的从原路返回,直奔凤栖宫去禀报皇后了。 凤栖宫内,皇后夜幽凰一身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的端坐在主位上,虽年过四十,但因为保养得当,容颜并未大变,眉宇间仍然可见当年的惊采艳艳,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不时的望向大殿门口,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明显心绪不宁,暗自担心或者期盼着什么。 当她看到孙公公那微躬的身形出现在大殿门口时,目光不由得越过他急切的向后望去,随即,眼底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划过淡淡的失望。嘴角似是而非的轻轻扬起一丝弧度,像是苦笑,更像是自嘲。 就在这个时候,孙言已经来到大殿中央,行了跪拜大礼,俯首道:“奴才无能,没能请到二殿下,请娘娘责罚。” 第七章:军营厨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罢了,罢了,也怨不得你,那孩子因为瑜妃的缘故对本宫素来不亲近,大概是相信了本宫就是害他母妃的罪魁祸首吧。”夜皇后的语气颇感无力,沉默了许久,才又接着说道:“反正,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本宫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皇后娘娘待二殿下与太子一般无二,奴才相信日后二殿下一定会明白娘娘的一番心意的。” 夜皇后闻言,忽觉心神疲惫,一股无力感袭来,忙闭上眼睛,手肘抵在桌上按压着额头太阳穴处,轻言道:“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众人闻言,皆纷纷行礼告退,只留下夜皇后一人凝眉沉思。 当年要不是自己心存私心,又怎会落到如今两难的地步?早知道会是如今的局面,她也不会鬼使神差做下那件糊涂事来。宸儿,你如果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还会嫉恨于我? 宫门外,飞歌早已等候多时,见皇甫宸一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殿下,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皇甫宸表情僵硬,面沉似水,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回营”,便拉过一旁的马儿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飞歌虽不知宫门内发生了什么,但也知他的主子心情定是糟糕到了极点,随即也跳上马背,一路打马追去。 胯下骏马犹如一道黑色闪电,马上人儿好似一抹玄色幻影,“哒哒”的马蹄声在南去的官道上激起一路烟尘弥漫。 深秋的风已经微寒,透过几层薄薄的衣衫,丝丝寒意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但此时风再冷,也冷不过皇甫宸的心,他的心里早已经万里冰封,漫天雪飘。从他记事起,他的父皇对他就只有无尽的淡薄与冷漠。他的父皇对天下仁慈,对苍生仁慈,却从未对他仁慈过。 相比于皇甫宸的形单影只,满身悲凉,北沧边境的淮阳城军营中,现在可是热闹异常。淮阳城是北沧的边境要塞,军事重地,可谓是北沧的南大门。 淮阳城中数十万军民和睦相处,亲如一家,驻城的大将军便是北沧赫赫威名的宇文靖老将军,说是老将军,其实也不过五旬年纪。 宇文靖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因为年轻时东征西战,娶妻略晚,故三十而立之年才得一子,取名为宇文逸。宇文逸随父出征,性情飞扬,武功卓越,用兵奇诡,年方二十便已是独当一面的少将军,与皇甫宸分别统领三十万大军的左右羽翼——飞羽营和神龙营。 虽然皇甫宸淡漠冷清,不苟言笑,与宇文逸的性子大相径庭,但两人却极是要好。尽管两人在一起时,一直都是宇文逸在说,皇甫宸只不过偶尔搭上几句,但在皇甫宸的心里,却已认定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上官霁月所在的那一千余人的新兵队伍就是在今晨到达这淮阳城的,此时正聚集在空旷的练兵场上,整齐的排列成队,等待编制分配。 古代从军不同于现代的军人,也不是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双方大队人马聚在一处,像打群架一样乱砍乱杀。他们讲究行军布阵,注重队形阵法。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队,五十人一大队,以此类推,百人即产生一名百夫长,统领此一百人,制度严格。 校练场上,墨一的一双桃花眼里眸光神采飞扬,不停地左顾右盼,一次次吸气呼气来压抑内心的激动。他感叹,终于在逃了十几次之后,如愿以偿的站在了他梦寐以求,向往已久的军营里。 反观上官霁月倒是一脸的平静,如深谭一般的眸子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起伏,在上官家九年的时间,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但每次二哥上官霁扬回朝,都会对她讲述一番那万马嘶鸣,气吞山河的悲壮。可是如今,那名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郎如今已经含冤而逝,化作黄土一杯。 上官霁月心中悲凉,不知不觉捏紧了垂下的双手,一双眸子更是幽深如无底深谭。墨一看着她嗤笑了一声,低声道:“看你一开始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小爷还以为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紧张呢!原来你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哈哈!” 上官霁月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墨一,微微拧眉,暗自平复心中思绪,慢慢放松了手指,收敛心神,平心静气,没有发一言。 “喂!”墨一用手肘撞了一下上官霁月,笑道,“别装了,紧张不丢人,你看小爷我,兴奋地不得了!小爷终于可以上阵杀敌了!” 上官霁月丢给他一记眼刀,淡淡的道:“懒得理你,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别高兴的太早了!” “不管怎样,小爷如今站在这校练场上,也算是一名军人了!如果有幸能被收到宇文老将军的麾下,与他并肩杀敌,那小爷死也无憾了!” 墨一在那里独自臆想着,上官霁月没有再答话,把目光转向从远处阔步而来的一名将领模样的高大男子身上。 负责前来分配安置的是宇文逸手下的一名少将参领,来人一身戎装,身材高壮,三十岁左右年纪,蓄有胡须。或许久经战场,满身都是杀伐威严之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凌厉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上官霁月和墨一就站在队伍的最前排,最是能感受到这位参领故意释放出来的威压,特别是他的目光在扫过自己和墨一时多停留了一秒钟,似是看两人生的细皮嫩肉,身形羸弱,跟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没啥两样,眼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在所有人陆陆续续都被编制分配完以后,整个空旷的练兵场上就只剩下她和墨一两个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最后,那名参领缓步渡到两人眼前,居高临下的对着两人说道:“你俩,伙食房还缺人手,你们自己去报道吧。”说完,指了指练兵场东南角的位置,就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大步离开了。 “什么?!伙房?!”墨一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抬手指着那参领离去的方向,跺脚大叫道,“小爷是来上阵杀敌的!不是来当伙夫厨子的!” 第八章:月夜结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可是任凭他如何叫嚷,那名参领也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无奈,墨一只能恹恹的跟在气定神闲的上官霁月身后,边走边回头看向身后的练兵场。那里,已经换上戎装的士兵,正在高高的秋阳下操练,人影如云,呐喊如雷。 “砰!”营房一角的厨房内,墨一拉长着脸,狠狠的把案板上的一颗大白菜一刀砍成了两半儿,圆圆的半个白菜转了半个圈儿,眼看就要滚下来,上官霁月说时迟那时快,素手一伸,半个白菜就牢牢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你跟它有仇吗?”上官霁月随手把那半颗白菜重新放到案板上,看着墨一问道。 墨一愤愤的把手上的菜刀扔在案板上,嚷道:“小爷是来杀敌的,不是来当厨娘的!” “杀敌?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安排在厨房当杂役吗?” “为什么?” 上官霁月淡淡的扫了墨一一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上阵杀敌?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平日里定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儿,我看即使你到了阵前也只有被杀的份儿!” “你……你……你……”墨一指着上官霁月支支吾吾你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不由的垮下双肩,垂头丧气的道,“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不也跟我一样嘛。同时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啊?” “你也不必灰心,只要有了实力,那么总有一天你如愿以偿的。” “真的?” “骗你我有何好处?”上官霁月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杂谈,说是古时候有一座寺庙,寺内上至武僧主持,下至普通僧侣,哪怕是一个扫地的僧人也全都武艺不凡,个个深藏不露,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刻苦勤奋,扫地当做练功,做饭也当做练功,劈柴挑水还是在练功。所以,你若真有那鸿鹄之志,夜里少睡两个时辰,我陪你一起练,如何?” “你陪我一起练?”墨一怀疑的望向上官霁月,上下打量着她半天,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儿了下来,恹恹道,“就你这小身板儿,一捏就碎了,还陪小爷练,得了吧!” “捏不捏的碎不是你说了算的,今晚子时,我们操练厂见!” “还不服气了?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喊我做大哥,以后小爷罩着你!” 上官霁月闻言,不仅失笑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小爷要是输了,拜你为兄长,一辈子听你差遣!”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本就比你年长,你叫我一声兄长也是应该的。” “切!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别得意太早!”墨一愤愤的看着一脸胸有成竹模样的上官霁月,愤愤不平的拿起案板上的菜刀,继续去切他的大白菜了。 残阳西落,夜幕降临,天边一弯弦月如钩,几许星芒点点,喧嚣了一天的练兵场上此时幽暗静谧,只余下兵刃架上的几柄长枪和稻草人在夜风中独自孤立。 四周的营房之中烛光已灭,鼾声渐起,这时,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趁着微弱的月光正向着操练厂走近。 “我们真的要去吗?万一被发现了把我们当贼怎么办?” “贼没有你想的那么傻,到军营驻扎兵马之地偷盗!” “也对啊,小爷今天都被气糊涂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当厨娘,还是给一群男人当厨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较近的一个兵器架前,上官霁月随手从架子上拿下一柄长枪,在手里掂了掂,上前几步递到墨一手里,道:“你就用它吧。” “你呢?你用啥?” “这个。” 墨一凑近仔细看了看,上官霁月从身后拿出来的黑乎乎的一截长形物体,待他看清楚后,不仅失声叫道:“什么?!烧火棍?!” “这个赢你足够了。”上官霁月指向两人前面十几步开外的两个稻草人,缓缓说道:“看见了没?谁先过去把稻草人刺穿,就算谁赢。” “一会儿小爷赢了,可不要说小爷欺负你!” “开始!” 墨一手中长枪一挥,拔腿就向自己前面的那个稻草人刺去。 此时,上官霁月,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等墨一手中长枪快要刺中稻草人之时,这才聚集内力,脚步轻移间,人已化成一道幻影向前飘去,而手中的那根烧火棍却像是比开了锋刃的利剑还要锋利,棍端所指,还没到跟前,那扎的结结实实的一个稻草人便被气流击中,“砰”的一声稻草四散开来,而上官霁月在纷纷扬扬落下的稻草中,气定神闲的收回了手中的棍子,望向一旁张大嘴巴,已经呆滞了一般的墨一。 墨一手中的长枪还保持着向前刺的姿势,但他却一脸惊呆的望向上官霁月的方向,细看之下,身体怪异的姿势有些扭曲变形,让人忍俊不禁。 “你……你……会武功?!” “会一点儿。” “可是,你没告诉小爷你会武功啊!” “你也没问。” “你……你这是耍诈,你知……知道吗?!”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兵不厌诈,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兵法!” 此时,微弱的月光照在上官霁月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银色战袍,明明纤细柔弱的身影此时变得异常高大,英姿冽冽。以至于多年以后,墨一身为一军主帅之时,每当回忆起这个月夜,仍是让他记忆犹新,震憾不已。 “愿赌服输,齐大哥,请受小弟一拜!”墨一“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拱手为礼,诚恳道,“还望大哥日后不吝赐教,教我武艺。” “起来吧,你既然喊我一声兄长,我也就认下你这个弟弟,教你武艺也可以,但你要记住,武力所用之处,一定要是正途,不是为了战争而战,而是为了平息战争而战。” “墨一谨记兄长教诲!” 上官霁月望着眼前的英俊少年慢慢的和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一阵苦涩从心底直涌上喉间,不知不觉已经眼眶温热,水光乍现。云儿,你长大后也一定是如眼前的墨一一般的热血男儿,世道苍茫,姐姐还能再见到你吗? 第九章:宇文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月影下,空旷的练兵场上,上官霁月手执长缨枪,脚步微动间,手中长枪已经犹如蛟龙入海,卷起滔天巨浪,如雷霆威怒,震慑遍地妖邪。枪锋所指之处,连风也似变得有迹可循,有形可破。 墨一那双桃花眼艳光四射,比天上的星芒还要亮上几分,双手一边比划,一边用心记下这威力非凡的一套枪法。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套枪法乃是南迟上官家世代相传的——飞云枪。 他们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看的清清楚楚,那人身形欣长,一双神采飞扬的黑眸闪过一丝玩味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想不到深夜出来一趟,竟然发现了这样有意思的事情,又看了一会儿,黑影这才转身悄然离开,直奔主将营房而去。 还算宽敞的营房内,皇甫宸一身玄衣端坐在案几前,看着从门口进来的人两手空空,忍不住英眉微拧,拿起矮几上的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宇文逸一身深蓝色劲装,推门而入,明亮的笑容犹如秋阳下的天空一样湛蓝明澈,干净清爽。 “不想猜。” “我说你这人真没劲,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猜猜看,你绝对想不到!” “猜不到又何必去猜,吃的东西呢?”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都怪那两个小子!我这就再回去给你找吃的去!”宇文逸一拍额头,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飞歌和流夏不是先回去了吗?” 走到门口的宇文逸听见皇甫宸的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连连摆手说道:“不是,不是,不是飞歌和流夏,是两个很有趣的人,大半夜在练兵场练武。” “刚才?” “对啊!我本来是想去伙房给你找些吃的,可是走到半路就看见两个小子在校练场上练武。你不知道,那其中一个人可真不是泛泛之辈,小小年纪虽不及你我的修为,但也所差无几,真没想到这次的新兵之中还有如此深藏不漏的高手!我可是真的很期待呢!” “那你慢慢期待,我先走了。”皇甫宸说着就站起了身子。 “这就走了?你刚刚从京都回来,连夜赶路,还没吃东西呢!” 皇甫宸挑眉:“你这有东西吃吗?” 宇文逸挠挠后脑勺,讪讪道:“现在是没有,不过我可以……” 可是皇甫宸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大踏步越过他已经走远了。 路过校练场时,他故意放慢了马速,抬眸望去,夜凉如水,星月凋零,整个校练场一片萧条静寂,根本就没有宇文逸说的那两个半夜练武的小子。 心中划过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深深的望着那夜幕下的如墨色苍穹看了好一会儿,才策马绝尘而去。静谧的夜空下,只有越来越远的马蹄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弱,直到模糊不清,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婆娑呜咽之声。 七日后的清晨,校练场上的士兵们气势如虹,难掩心中激荡澎湃,就连队形也站的比以往都要整齐规矩。除了士兵之外,还有几名将领也站的笔直挺立,一脸的庄严肃穆,其中就包括那名把上官霁月和墨一分到厨房当伙夫的少将参领——魏英。场上的众人都觉得,今天的气氛与往日不同,心中不免各自猜疑到底是何情况。 墨一站在远处的伙房外,腰间系着一方粗布围裙,一双挑花眼痴痴凝望着校练场的方向,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热烈,连上官霁月站到他身后也毫无察觉。 “羡慕?”上官霁月看了一眼校练场的方向,又看了墨一一眼,挑眉问道。 墨一的眼睛始终都没离开那一个方向,眸光深邃幽暗,决然道:“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站在那里的。” “你难道就只想站在那里?不想站在他们的对面么?” “对面?”墨一眼睫微动,把目光移到上官霁月的脸上,顺着上官霁月的目光望去,他瞬间睁大了双眸,士兵的对面是……是……! “没错,就是将军!” “将军。”墨一微微垂眸,默念道。 “难道你没想过?” “不,我想过!我在心里无数次想过!” 闻言,上官霁月在心里笑了,她又看了校练场方向一眼,转身走进了伙房,炉膛里还燃着柴,不时传来“噼啪”的响声,铁锅里煮的水也快开了。 这时,一匹快马从校练场北面疾驰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一抹银色的身影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冽冽英姿耀眼夺目。 近了,马上的人旋身下马,来人一身戎装,身形修长,五官清俊,双眸含笑。几名将领立刻上前,拱手行礼,高声道:“参见少将军!” 一语激起千层浪,列队的士兵们一阵骚动,窃窃私语,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俊秀公子竟然就是赫赫有名,杀伐果断的少将军——宇文逸,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亲眼目睹这少将军的英姿风采。 宇文逸摆摆手,示意下属免礼,含笑的眸子深处划过一丝玩味,才笑着吩咐道:“魏参领,开始吧!” 魏英领命,这才上前几步,面对场上的千余名士兵朗声说道:“今日,少将军亲自来检验你们这七天以来训练的成果,你们要好好表现,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让少将军看看你们的长进!现在开始,列队!” 士兵们领命,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都想在少将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随着旗手挥动军旗,一阵如雨的脚步声响之后,片刻又归于安静,队形已经列好,并且无一丝混乱。 见此,宇文逸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接过魏英递上来的一张弯弓,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开弓搭箭的,就见两支箭矢就如流星一般,直直的飞了出去,箭头所指之处仿佛能看见气流摩擦生热,渐渐形成一道火箭,眨眼便正中百米外箭靶正中心位置。 “好!”众将士无不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心中折服,顿时呐喊如雷,震耳欲聋。 “谁先取到这两支箭羽,在少将军手下能过上十招,少将军就收他做亲兵!现在开始!” 魏英的声音刚落,士兵们便一窝蜂的向对面箭靶冲去,因为人人求胜心切,这队形已经不成样子,魏英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宇文逸似是没有看到一般,毫不在意的翘着二郎腿儿坐在竹椅上,依旧双眸含笑,低头不语。 呵,他宇文逸想要的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在这里面。 第十章:操场比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两炷香的时间过后,操练场上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倒着落败的士兵们,能站起来的寥寥无几,即使能站起来的,也没有那个力气再去争夺那已经在别人手里的两支箭羽了。 拿着两支箭羽的人是两名彪形大汉,戎装之下仍可隐隐可见手臂粗壮,肌肉纠结,两人脚步平缓沉稳,一看就知道定是练过硬功的练家子,凭借一身蛮力拔得头筹。两人虽气息微微带喘,但也比场上的那些人的状态好太多了。 “嗯,很好!”宇文逸一脸带笑的看着两人夸赞道。 两个大汉闻言,面上一喜,急急问道:“那俺们是不是可以做少将军的亲兵了?” “说是要在本将军手中过十招的,你们有把握吗?” 两个大汉摇摇头,踌躇不语,他们知道,就算两人联手也在这位身经百战的少将军手下撑不过十招。 看着两人的表情,宇文逸眸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故意高声道:“也别怪本将军不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能打败两个人,本将军就把你们收了。” “哪两个?” 宇文逸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的把目光转向魏英,开口道:“魏英,派人去把伙房那两个小子找来。” 魏英闻言,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少将军这是要故意给这两兄弟放水啊!做饭的那两个小子虽然长得一副好皮囊,但那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一下就给这俩汉子给掰断了。这少将军估计又是想找个乐子来消遣消遣,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片刻过后,上官霁月和墨一出现在宇文逸的视线中,望着两人一高一矮在晨曦中向他走来,宇文逸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齐大哥,你说少将军找我们俩有什么事?他竟然知道有我俩的存在啊!我这心里太激动了,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上官霁月转头看了一眼墨一既紧张又兴奋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望向远处宇文逸的方向,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宇文逸的面前,两人拱手行礼道:“齐雨、墨一,参见少将军!” “免礼!” “谢将军!” 宇文逸口中说着免礼的话,一双带笑的眸子却直直射在两人身上,上下打量着两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两人的容貌,心中不仅暗自偷笑了一番,这下终于有些明白魏英为何要把他们二人安排在伙房当杂役了。 只见两人都生的唇红齿白,相貌俊秀,一看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生模样,偏偏墨一还生的一双挑花眼,更让他那一张俊脸显得越发妖娆,活脱脱一幅世家纨绔子弟,还有三分像那欢笑场上的白面小倌。 反观齐雨,身材更是单薄,比墨一还要矮上几分,一双眸子幽深如古潭,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脸色略显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模样,虽气质凌然,但这相貌真是生的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的身手,很难想象如此娇弱的如女子一般的人,竟然一柄长枪能舞出雷霆之威,风雷之势。 在宇文逸打量上官霁月和墨一的同时,两人也在打量他,原来,这少将军如此年少清俊,英姿飞扬,一双眸子虽然满带笑意,但其中锋芒暗藏,周身气质凛然,让人不敢小觑。 “少将军想收两名亲兵,这两位已经拔得头筹,但少将军有言在先,需要在他手下过的十招方算通过,这两人刚刚经历一番争斗,体力消耗大半儿,少将军怕伤了他们,特意让你俩来与这两位比试一场。”魏英面上严肃的说着话,其实在心里已经笑翻了天,这四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只往那里一站,就能看到结果如何。 魏英一说完,场上的人就已经笑成了一团,纷纷看笑话似的看向墨一和上官霁月,交头接耳议论这什么。 上官霁月微微笑了一下,直直的看向宇文逸,开口道:“好啊!只不过我俩不想和这两位壮士交手,也和少将军一样怕伤了他们。” “那你想和谁比?”宇文逸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你!” “我?” “少将军威名如雷贯耳,齐雨和墨一仰慕已久,既然有机缘得见少将军,还望少将军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上官霁月一开口,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静寂一片,众将士纷纷睁大眼睛看向场中的二人,连魏英都一时间长大了嘴巴,看向上官霁月。 宇文逸笑了,看了看上官霁月又看了看她身侧的墨一,嘴角的弧度由浅笑慢慢变成了哈哈大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收住笑容,看向上官霁月的目光里涌现出赞叹和激赏,一字一句的道:“好!本将军答应你!” “少将军……!”魏英呆住了,情不自禁的喊道。少将军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什么情况?! 宇文逸摆了摆手,制止了魏英得话语,再次开口朗声道:“本将军念在你重伤初愈,会手下留情的,你俩一起上吧!” 上官霁月和墨一对看了一眼,目光相撞后随即错开,对着宇文逸拱手行礼道:“少将军,得罪了!” 此时,众人已经慢慢后退,分站两旁,静静的看着场地中间迎风而立的三人,谁也不敢说一句话,生怕错过了少将军一招制敌的精彩手段。在他们见识过宇文逸的身手之后,他们都坚信,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弱不禁风的小子定会一招惨败在少将军手中。 众人猜测间,三人已经战在一起,都是赤手空拳,近身相搏,你来我往间,已经不下十招,虽然宇文逸攻守得益,稳占上风,但此时也令场中的众人大吃一惊了,就连魏英也不仅对上官霁月和墨一刮目相看,抬手用袖子揉了揉眼睛,以方便看的更仔细些。 只见上官霁月身形步法飘逸灵动,看似挥出的掌式平平,没有什么力道,甚至没有什么招式,但却能不慌不忙的拆掉宇文逸的强劲掌风,内力柔和绵长,以柔克刚,大有四两拨千斤之巧。 而墨一的一手掌法则至刚至阳,与宇文逸的掌法一样浑厚有力,但两者相比,墨一显然火候不够,而宇文逸一手掌法可是虎虎生风,游刃有余,又身经百战,经验十足,所以墨一不一会儿就门户大开,被宇文逸击中一掌,一下子后退十几步,单手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第十一章:初露锋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心下一沉,瞬间错掌回力,竟无丝毫停滞之感,飘身至墨一跟前,弯腰扶起他,问道:“没事吧?” 墨一摇摇头,刚想回答,宇文逸已经欺身眼前,手上多了两柄长枪,抢先答道:“放心,他没事的,拿兵器!再来!” 此时的宇文逸显然意犹未尽,他想起那晚上月下官霁月的一套枪法,甚是精妙绝伦,更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三人再次战在一起,上官霁月和墨一对看一眼,使出的枪法如出一辙,同进同退,连招式步法都一模一样,配合的天衣无缝,只给人一种分身的错觉,就好像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分身幻化出来的一般。 宇文逸手执三尺长剑,灌内力于其内,剑身发出“嗡嗡”铮鸣之声,兵器相撞,火花四溅,竟然一时不分上下。 然而,上官霁月突然改变招式,化雷霆之势为绕指柔情,一柄长枪在她手中宛若一条银色丝带,缠上了宇文逸的剑锋,而墨一手中的长枪却好似入海蛟龙,直取宇文逸面门,惊险阵阵。 众人这才想起,这两个厨房当杂役的小子,原来都不是泛泛之辈,竟然能和少将军争的一时高下。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之际,三人已经飘然落地,停住了攻势,众人望去,只见宇文逸的剑锋架在墨一的颈间,而上官霁月的枪尖却指在宇文逸的咽喉处,魏英不仅倒吸一口冷气,大步向前对着上官霁月呵斥道:“大胆!伤了少将军,你死一百次也不够!” 上官霁月闻言,并没有看魏英一眼,而是收回了长枪,拱手对着宇文逸行礼道:“多谢少将军手下留情!若少将军用上全力,我二人定在少将军手下讨不到好处。” “哈哈!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的打上一架了,你也不用过谦,倘若你不是有伤在身,恐怕只你一人就能和本将军平分秋色!” 宇文逸此言一出,众人皆大吃一惊,纷纷看向中间那抹娇小的身影,这人的功夫和少将军不分上下,这是什么情况? “少将军过奖,就算属下没有内伤,也是赢不了少将军的。倒是墨一,他日后定不可估量,或许跟少将军能不分高低。” “齐大哥……”墨一抬头,望向上官霁月,眼底是深深的感动,原来齐大哥对他期望如此之高。 宇文逸看向墨一,笑着开口道:“也对,墨一才学了没有多少时日,进步就如此神速,可见他确实是练武奇才,又有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名将,有一番作为!” “谢谢少将军夸奖!”墨一欠身行礼,虽然低着头,但听语气甚是激动不已。这是他从小崇拜的宇文将军,没想到今日竟然夸奖了他,他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你俩,我收了!”宇文逸说完,带笑的眸子扫视一圈儿众人,大声问道:“可有人不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摇了摇头,就连那两个身材的高壮的大汉,也都悄悄低下了头,只是把手中的箭矢握的紧了一些,暗自感叹错失了这次的良机。 是日,上官霁月便和墨一随着宇文逸而去。 这一战,在军中,齐雨和墨一的名字在飞羽营中人人皆知,可谓是一战成名。事后,魏英还专门找机会寻到了他们,说了一些不该以貌取人之类道歉的话。 其实,魏英这人性情刚直,当时看上官霁月和墨一那副模样,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在战场上送死,这才安排到厨房当杂役的,只是没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样,每次去少将军营帐汇报军中事务,见面后他都要尴尬好一会儿。 这日,魏英红着脸刚走,宇文逸就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向一边站着的上官霁月和墨一。 这些天相处以来,他发现上官霁月性格内敛,话语不多,但心细如发,足智多谋,对行军布阵也是见解独到,有些想法连他这个不拘小节的少将军也是闻所未闻,心中暗暗佩服。 而墨一,性格洒脱,颇有些玩世不恭,想必是生在富庶之家,被娇惯出来的毛病。但他却是一腔热血,精忠报国,学习东西也是极快,是天生的战士,好像他生来就是为这黄沙飞扬的战场而生的。 “少将军,你这样看着我俩,我俩脸上有花吗?”墨一一边用手抹着脸,一边不自在的问道。 宇文逸失笑:“还花儿?本来就长得跟朵花儿似的了,你小子还想花儿?” “谁长得跟朵花似的了?!要是花儿那也是齐大哥好么?估计花儿也没有齐大哥好看!” “墨一!”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墨一在得到上官霁月的一记眼刀之后,赶紧举起双手投降告饶:“其实,少将军不也是长得俊美非凡么,嘿嘿!” “不跟你们两个贫!本将军还要去见一个人,这么些天了,那块冷木头也没来找我,我只有去看他喽!”宇文逸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向营房外走去。 “冷木头?谁啊?”墨一忍不住对着宇文逸的背影问道。 “皇甫宸!” “皇甫宸?”墨一看着宇文逸消失的方向,垂眸沉思,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忽然他抬头惊叫一声:“二皇子?!” 上官霁月微微蹙眉:“二皇子皇甫宸?” “那肯定是啦!听说这二殿下不得圣宠,从十三岁就被贬到这淮阳城,很少回朝,至今都没有开衙建府,更没有封王娶亲,但他在军中却威信极高,屡立战功,独自一人掌管神龙营。” 墨一那边说的眉飞色舞,这边上官霁月已经走远了,他不仅扯着嗓子喊道:“你去哪里?我还没说完呢!” 上官霁月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道:“你慢慢说,我不感兴趣。” “切!人都走了,小爷说给谁听去!” 入夜,月朗星稀,营房内,鼾声渐起,上官霁月却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身侧的床铺上睡的安稳的墨一,小声喊道:“墨一,墨一。” 墨一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上官霁月一双漆黑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笑意,猫着腰下了床铺,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营房内,借着微弱的月光一路向城郊的山林掠去。 第十二章:血色梦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城郊西南方向,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山上丛林密布,人迹罕至,可偏偏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山崖底,有一处天然温泉池,温热的池水“咕咕”的冒着热气,清澈见底,底部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池水四周是一些四季常绿的灌木丛,很是隐蔽。 官上霁月也是上次随宇文逸出营巡防时,偶然发现的这处温泉,军营中清一色的都是男人,可她偏偏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娇娥,这洗澡就成为了一大麻烦事。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臭掉的时候,上天送了她一池温泉。上官霁月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闭目假寐,细听夜风吹过树梢,拂过耳畔的声音,一天的神思疲倦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她不仅暗想,不知道当年的木兰代父从军之时,是不是也像她这般幸运能遇到一眼温泉,洗去铠甲上的鲜血,洗去心灵上的忧思。 或许是这夜色太过宁静,或许是这泉水太过温暖,不知不觉间,上官霁月竟然在这泉水之中睡着了。如墨发丝在水中渐渐飘散开来,犹如黑色的水草,慢慢延伸。 梦魇中,上官霁月再次看到了那尸横遍野,满目血红。 一家人被团团包围,逼到绝境,每人身上都已经伤痕累累,而母亲却早已经尸身冰凉,胸口插着的箭羽已经穿透了身体。 “月儿,我和你大哥二哥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带云儿逃出去,一定要保住我们上官家的一点血脉!” “父亲!” “三妹!听父亲的!” “大哥!二哥!” 说话间,上官沛泽的腿上又挨了一刀,他身体踉跄的晃了两晃,大声喝道:“走!” 上官沛泽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更是请求和希望,让上官霁月根本张不开口说那一个‘不’字。 上官家三个铮铮男儿,铁血汉子,用生命,用血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上官霁月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辜负,她只能狠下心一只手抱起上官霁云,拼尽全力越出了高墙,向城门口掠去。 此时的天空已经略显光亮,东方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色。上官霁月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眼前是近百人的侍卫,身后城墙下是水流湍急护城河。 “上官霁月!”随着一道阴沉的男声传来,侍卫们恭敬地分站两旁,男子身穿九龙绣袍,毫发无伤的从中间过道大步向她走来,阴狠的的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扫视着满身血痕的上官霁月,嘴角挂着的是索命阎罗一般的冷笑。 上官霁月只一眼就已经明白,什么谋逆,什么弑君,只不过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自演自导的一场戏罢了! “皇上果然好计谋!以身犯险坐实了我们上官家弑君谋逆的罪名!不知皇上非要置我们上官家为死地,是为了什么?!” “你是九年前真的发烧烧傻了,不记得朕,还是在装糊涂?”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把身后的上官霁云护得更严实了一些。九年前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原主没有留给她丝毫的记忆。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你本来九年前就该去死的!为什么你没死?!如果一年前你答应朕的提亲,乖乖儿做了太子妃,那么朕就只会折磨你上官霁月一人,也不至于你们上官家全族被株连,如今就连你身后的那个孩子也将不能幸免!” 司徒锐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万根冰针刺进上官霁月的身上,刺破肌肤,寒入骨髓,一直冷到心里的最深处:“你还是不是人?云儿只是一个孩子!” 司徒锐闻言,像是听见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一阵子,方不紧不慢的道:“斩草除根,方不能春风吹又生,这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想要动云儿,除非我死!” “你以为你能活?”司徒锐话锋一转,狠言道:“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放过云儿,我随你处置!” 此时,火红的朝阳破云而出,阳光冲破云层,穿过树梢,洒在上官霁月的脸上,纵然发丝凌乱,满脸血迹,衣衫脏污也掩不住女子的凛然气质,容颜绝色。 司徒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每迈一步,上官霁月就好像看见他脚下的青砖地面变成了血色,满目的鲜红,带着比死亡更可怕的味道,一点一点儿向她逼近,冷眼看着上官霁月说道:“来人,这女人赏给你们了,你们可一定要侍候好这位上官家的千金,好好尝尝这南迟第一美人儿的滋味儿!” 上官霁月,你当年害朕落下隐疾,几乎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今日朕就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看着身后的禁卫军向她一步步走来,上官霁月才感到这男人一定是魔鬼的化身,为君者生就这样一幅残暴心肠,这南迟气数尽了。 她微微转身蹲下,看着上官霁云稚嫩的小脸,微笑着缓缓说道:“云儿,你想不想像小鸟一样在天上飞?姐姐带你一起飞可好?” 然而,那小小的,脏脏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稚嫩的眼睛里,却满是倔强之色,有些泛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姐姐,云儿不怕死!上官家的男儿不怕死!” 泪无声的滴落,心也在滴血,上官霁月紧紧地搂紧怀中的小人,在心里默默祈求道:“我的云儿长大了,望上天怜悯,赐他一线生机。” 高墙上,晨光下,上官霁月背风而立,散乱的青丝紧贴于额前颊边,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却还是站的笔直挺立。她手执长缨枪,怀里紧紧抱着上官霁云,冷眼看向司徒锐,满目悲凄沧然之色,苍白的嘴唇轻启,朗声道:“司徒锐,如果我今日大难不死,我定要颠覆了你这南迟的江山,手刃你这个恶魔,为上官霁月一家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说完,女子纵身一跃,没入城下波涛汹涌的护城河中,激起的一朵儿白色水花儿,顷刻刻便被急流吞噬,瞬间不见了踪影…… “云儿……!云儿!”上官霁月惊惧之下从梦中醒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忍不住捏紧了十指,眸底一片暗红,两行清泪从颊边流下,滴在温热的泉水中,荡起一圈儿微不可见的涟漪。 第十三章:对面不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痛从胸口渐渐蔓延到全身,上官霁月闭上双眼把自己整个沉入泉水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探出头来,任凭一头青丝散落双肩,顺着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她胸前如雪的肌肤上画出一串又一串完美的弧度。 皇甫宸送走宇文逸后,来到温泉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具诱惑的香艳画面。美人如画,在朦胧月色下美的好像是坠落凡间的九天仙子,重要的是这仙子面容竟然还神似他日夜牵挂的那个人。 是自己今晚喝酒太多出现了幻觉?还是自己日思夜想幻化的泡影?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地方是他十五岁那年发现的,因山势陡峭,这么些年来从未有人来过这里,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宇文逸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存在。 “月儿?”他轻喃出声,目光锁定那泉水中的女子身影,一步一步走进温热的泉水中。 “谁?!”上官霁月转过身子,就看见一抹儿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泉水的另一边向她逼近,背着月光,树影印在他的身上,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从身形来看,绝对是个男人。 “站住!你这个登徒子!偷窥狂!”上官霁月把自己沉进水中,一边怒喝一边后退,那里有她的衣服。 “月儿,真的是你?” 男子走的又近了一些,泉水没过了他的腰部,打湿了他的衣衫,玄色的衣物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尽显身材完美,充满了男性气息。 一丝酒香随着夜风飘进上官霁月的口鼻之中,她已经隐约可见男子的容颜英俊,星眸迷离。 “这个醉汉怎会跑到这里?真是倒霉透了!”上官霁月在心里咒骂一声,双手立掌为刀打在水中,劈起一道水花直直向来人袭去。 温热的泉水打在皇甫宸的脸上,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凉,他打了一个冷颤,酒也醒了三分。双眸微眯,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只见岸上的女子已经用衣物遮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转身就要离去。 皇甫宸从水中一跃而起,双手成爪就向上官霁月抓去,他一定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四处寻找的那个人。 而上官霁月听见身后衣帛破空之声传来,暗自心惊。来人功力浑厚,恐怕还在她之上,无奈只得停下脚步,转身出掌为刀,对上来人的狼爪。 皇甫宸久经沙场,功法刚硬激猛,注入手掌的内力犹如酷阳烈日,步步紧逼,招招为攻。 而上官霁月内力绵长柔和,虽能以柔克刚,但只有一只手应敌,另一只手还要随时防备身上包裹的衣物掉落,不免分心,处处受制,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人的掌力范围,不由心下更为恼怒,方寸大乱,挥出的掌法招式也渐渐凌乱不济,毫无章法。 上官霁月边打边退,已经远离了那眼温泉,在密林中拆了只有十几招,皇甫宸已经从身后制住了上官霁月的手腕。 就在他想要看清女子的手上是不是有那蝶形胎记之时,天边一朵流云遮住了那本来就朦胧的月色。 上官霁月挣扎间,以至于皇甫宸一出手就按在了上官霁月的胸前,手下那细滑柔软的触感,无一不提醒他此时已轻薄了怀中的佳人。 慌乱之下,皇甫宸刚想开口道歉,忽然随着一道愤怒的娇斥声:“色狼!”胯下便一阵钻心疼痛袭来,让他不由得松开了双手,疼的弯下了腰。 这女子她……竟然袭击他的那个部位!忍痛再抬眼时,林中早已没有了半点儿人影儿,只剩下天边几颗冷星,一弯孤月。 上官霁月气喘吁吁的回到营房时,墨一还在和周公约会,并不知道她出去又回来,还在外面被一个色狼轻薄,差点毁了清白。 思及此,她狠狠捞过一旁的被子,合衣把自己蒙在里面沉沉睡去,在睡梦中也不忘诅咒那个色狼最好被她踢得断子绝孙,再也不能人道。 可是上官霁月不知道,被她诅咒的那个男人此时忍痛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外,无力的喊了一声:“来人。” 飞歌和流夏闻言,只着中衣便从房内冲出来,看见弯腰忍痛的皇甫宸,不仅大吃一惊,竟然还有人还能伤的了殿下?! “殿下,你受伤了?” “伤在哪里?我这就去请大夫。” 皇甫宸摆摆手,脸色变了又变,几番隐忍才缓缓道:“不用请大夫,今日和宇文逸喝酒多了些,伤了脾胃,扶我去床上休息就好。” “好,好,殿下慢点。” 两人七手八脚的把皇甫宸扶到了床上,飞歌又端来了一盏热茶,昏暗橘黄的烛光下,皇甫宸倚榻斜坐,仍可见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可见上官霁月的那一脚有多狠。 “殿下,真的不用请大夫吗?”流夏不放心的问。 “不用。” “可是您都这样了啊!” “流夏,我们先下去吧,别打扰殿下休息了,下次少将军再来,你替殿下挡几杯酒就好了。”飞歌心思细腻,眸光微闪间,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便拉了流夏想要离去。 “可是殿下他……” “没有可是,我们快走吧,殿下休息一晚肯定没事了,如果明早还有事,你忘了,我们还有秋神医给的养胃药丸啊!” 说话间,流夏虽不情愿,但已经被飞歌拉扯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第二日清晨,皇甫宸果然不治而愈,一张俊脸神色如常的出现在飞歌和流夏的面前,眸底依旧是那千年都化不开的寒冰。 “殿下,你真的没事了吗?” 听闻流夏的话,飞歌立刻单手扶额,满头黑线,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皇甫宸的脸色,果然又黑了一点儿。 “流夏,飞歌,你们秘密在淮阳城中查找她的下落,我怀疑她就在淮阳城中!另外,凡是出城之人皆要严查,务必要拦下她,阻止她回南迟!” “殿下,您是说……上官姑娘?”飞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什么?上官霁月来到了淮阳城?她来干什么?是打算回南迟报仇吗?”流夏话一出口,很正常的又得到了皇甫宸一记白眼。 “流夏!”皇甫宸的声音不怒而威。 “是,属下知错了。” “殿下是见过上官姑娘了吗?”说话的是飞歌,他知道,皇甫宸是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这样的命令的。 第十四章:老将军宇文靖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不确定,但是昨晚那个人太像了。” “昨晚?”飞歌沉思间,不由得偷偷把目光移向了皇甫宸的某个地方,难道昨晚伤了殿下的人是上官姑娘?这下就有些说的通了,不过,那上官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些。 觉察到飞歌的目光,皇甫宸的脸色不仅又冷了几分,顿时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凝滞压抑,冷风扑面。 “咳咳咳……我这就和流夏前去查找,安排一切事宜,殿下放心,只要上官姑娘还在城中,我们一定找到她!” 飞歌说完,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流夏快速离开了这间能冻死人的屋子,去寻人了。 待两人走后,皇甫宸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珠花,放在掌心轻轻抚摸,冷如寒星的眸底,竟然隐隐漾起一丝涟漪。 光阴如水,缓缓流逝,一场西北风带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轻如羽毛的雪花扬扬洒洒的连续下了两天两夜,整座淮阳城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越发清冽寒冷。 因为上次那晚的突发事件,上官霁月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温泉,除了跟着将士们操练之外,就是教墨一枪法,上官家的飞云枪本来就阳刚霸气,适合男子修习,又加上墨一天资聪颖,刻苦坚韧,飞云枪已经小有所成。 雪地中,一身戎装的墨一把手中银枪舞得虎虎生风,内力所及,枪锋所指,四周白雪皆随着气流纷飞旋转,形成一个冰雪的漩风屏障,雪随人影飘,人随雪影动。 看见上官霁月出现在营房外,墨一散力收势,在纷纷飘落的雪花下一步一步含笑向她走来,阳光下,昔日的纨绔少年稚气已褪,长身挺拔,姿态张扬。 上官霁月神思一阵恍惚,胸口好似被什么碾过了一般,疼痛如绞,一双古谭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氤氲雾气。如果云儿还在,他长大后也定会和墨一一般聪颖无双。云儿,姐姐坚信,你一定还活在世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长进?”近的身前,墨一眉峰微挑,略带得意之色的看着上官霁月问道。 上官霁月微微仰头望天,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双眸中的温热水光强行逼退,稳了稳心神,这才看向墨一,不紧不慢的道:“还可以,就是有些激进。” “激进?!”墨一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一张俊颜略显僵硬,急急道:“齐大哥,我……我……是因为……” “我是说你神思不稳,想法激进,至于枪法嘛……” 上官霁月故意说了一半儿便打住,垂眸不言,这让墨一不仅更是着急了一些,慌忙问道:“怎样?枪法怎样?” “短短两个月有余,就有如此成就,确实有天赋,日后勤加练习,定会大成!” “真的?!真是太好了!谢谢齐大哥!” 墨一闻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就向上官霁月扑过来,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却被上官霁月轻易身形躲开了。 “还没说完,高兴什么!” “哦。”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手,墨一恹恹的垂了下去。 “此套枪法是我家祖传,如今既然传给了你,也是一种机缘。虽然你平时一幅纨绔轻浮的模样,但你品性不坏,又有一腔热血和精忠报国的赤子之心,也配得上这套枪法。不过日后,你一定要坚持本心,莫要误入歧途,做下伤天害理之事。不然,我定不会饶你!” “齐大哥,你放心!墨一定会谨记今日教诲,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上官霁月看墨一一脸肃敬的表情,知道他已经牢记在心,不仅深感安慰,“嗯”了一声,就把目光移向了远处被大雪覆盖的山峰,表情凝然不动,眸底却满是苍茫悲凉,思绪也随着天空中偶然飞过的几只山雀飘远,许久过去都没有再说只字片语。 墨一与上官霁月并肩而立,默然不语,也把目光凝于远处,好像透过那里的某个地方,他就能分担上官霁月深埋在心底的悲恸。 就在这时,军营的擂鼓声起,两人细听之下同时心头一震,对看一眼,向军营奔去,只有出现重大军情时,才会擂响聚将鼓召集将领议事。 半路上,魏英从对面匆匆而来,看见上官霁月和墨一不仅又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二人刚要拱手行礼,魏英就急急道:“快走,少将军让俺来寻你们。” “可是有重大军情?” “边走边说,事态严重,二皇子被围在城西五十里外的松涛岭,又逢大雪封山,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神龙营主将皇甫宸?” “没错!少将军想要率军前去救援,可偏偏刚刚又有探子来报,说南迟集结十万大军压境,在城外百里处安营扎寨,大有攻城之势!” 上官霁月略一沉思,又问道:“围困二皇子的是什么人?” “是南迟藩属国琉国的军队。” “多少人马?” “大约两万精兵。” 说话间,二人已经随魏英来到了主帅营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面墙而立,而宇文逸神色凝重,不时的伸手在墙壁的地图上画来画去,看来是真的难住了这位天资英纵的少年将军。 “属下参见将军、少将军!”进的营帐,魏英对着两人拱手行礼,让上官霁月和墨大吃一惊,难道这位背对着他们的人就是宇文老将军——宇文靖?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的提起过这位宇文老将军,虽为敌对阵营,也仅有一面之缘,但每次说起,父亲都是钦佩有加,丝毫不掩饰激赏之情。还说要不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定会成为知己好友,煮酒论史。 闻言,两人转过身来,上官霁月这才看清这位老将军的面容,只见他虽双鬓雪色,眉须花白,但龙眉虎目,精神并不见丝毫颓唐之色,反而体格健硕,神采奕奕。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和墨一。 见状,上官霁月连忙拉着已经呆掉的墨一欠身行礼:“齐雨、墨一参见老将军、少将军。” “齐雨!你来了!”宇文逸看见上官霁月面上一喜,几步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对着宇文靖介绍道,“父帅,这两位就是孩儿跟您多次提起的齐雨和墨一。” 第十五章:大战前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宇文靖的目光在上官霁月和墨一的身上来回扫过,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道:“不必拘礼,能让逸儿多次提起之人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今日一见,老夫没想到两位竟然如此年轻俊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将军过奖了,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战功累累,威名赫赫,我们二人早就仰慕已久,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上官霁月说这话的时候,墨一还神游在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平易近人的老人,就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是威震三军,名扬天下的铁血将军。 宇文逸见自己的父亲和齐雨还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仅微微皱眉,急急道:“父帅,事情紧急,我们还是商议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宇文靖面带犹疑之色,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这很明显是南迟设下的圈套,先是拦截押运粮草的车队,诱二皇子前去救援,等二皇子赶到,然后再围困二皇子。他们左右夹击,就是想分散我们的兵力,让我们分身乏术,如果我们不去营救二皇子,那么二皇子只怕撑不过三日。然后他们只需包围淮阳,切断粮草,我们就将孤立无援,成为一座孤城,如今青黄不接,十万将士兵马难以度日。若我们前去营救二皇子,那么城中兵力匮乏,跟一座空城无疑,他们们定会趁机攻城,到时候淮阳城沦陷,城中数十万军民将惨遭屠戮,势必血流成河。” 闻言,上官霁月凝眉沉思后浅浅一笑,缓缓道:“老将军言重了,或许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难道你有解决之法?” “以少胜多,险中求胜,也许会解绝这次危机。刚刚在来的路上,魏参领已经把大致情况告诉了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南迟这次的主帅是柳霆,此人过于谨慎,却不善冒险,以他的脾性,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必胜,但也能拖住城外的十万大军两天两夜,少将军只要在后天天黑之前助二皇子突围,再赶回来绕到敌军后方突袭,定能挽回败局。” “柳霆虽不是如上官将军一样的旷世奇才,但也从军多年,经历数场战役,胜多败少,十万大军你能拖住两天两夜?”宇文靖老将军摇头笑了笑,“谈何容易啊?” 上官霁月在听到‘上官将军’四个字时,眼睫剧烈颤抖,瞳孔猛地收缩,心中似被利器戳中一般,绞痛难忍,不仅面色发白,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 墨一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宇文靖也向她投来关心的目光,但他在看到上官霁月眼底那难以掩饰的伤痛时,眸光里的关心就变成了探究,一抹儿孤疑之色快速划过,转瞬即逝。 上官霁月闭了闭眼睛,稳了稳心神,几番按捺,才压下心头情绪。 未几,再睁开眼,抬头坦然迎视宇文靖老将军的目光,眸底已经清平如水,如寒潭一般幽深无波,仿佛那一瞬间的莫名情绪只是他看花了眼一般荡然无存,不留一丝痕迹。 上官霁月这才接着说道:“面对面硬拼确实没有任何胜算,不过,行军打仗靠的不仅仅是血肉相博,还有谋略。淮阳城分为外城、中城、内城三部分,又各设城门,其中街道纵横交错,互通互联,只要好好利用,部署得益,少将军只管带兵前去营救二皇子,我说能拖住两天两夜,就一定能做到。” 宇文逸看上官霁月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不仅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这城中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齐雨不是神仙,不敢向少将军保证什么,但齐雨定会和淮阳城中数十万军民同生死,共进退,等待两日后少将军凯旋归来。前提是,此次战事指挥权要全权归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三军将士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上官霁月那铿锵的话语,决然的姿态,挺直的身影,璀然的气度,似有一种魔力,让人莫名心安,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帐外的人不知道几位主将是如何商议的,只知道少将军秘密率领三万精兵出城而去后,副参领魏英也随后带领一行人出了城。宇文老将军还亲自下达了一道军令,所有的将士皆听从一位叫齐雨的俊秀少年指挥调派。 到了晚间,便有探子回报,说百里外的二十万南迟大军连夜拔营,向淮阳城进发,估计天色一亮就能兵临城下。 高高的城墙上,上官霁月和墨身穿铠甲,并肩而立,表情肃然,目光凝于远方,谁也没有说话。良久,上官霁月缓缓开口问道:“墨一,怕吗?” 墨一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上官霁月,那双极美的桃花眼在夜幕下如黑曜石般闪闪发光,带着热烈的焦渴,道:“怕什么?!小爷等这一天好久了!” “呵,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交代你的都准备好了吗?” “齐大哥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城中百姓也在连夜撤离,将士们也都按你的部署各就各位,都卯足了劲头血战到底,与淮阳城共存亡,殊死一搏!” “殊死一搏?”上官霁月收回目光,看向墨一,苦笑了一下,“看来他们还是不相信我。” “齐大哥,这场仗本来就是败局之势,现在城中只有区区五万将士,而你这种打法,犹如虎口脱险,他们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不怪他们抱了必死的决心。”墨一偷偷看了一眼上官霁月的神色,见她面色平静,这才接着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有点儿怀疑……” 墨一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的几不可闻,还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上官霁月一眼。 “他们都是忠勇将士,是铁血军人,习惯了沙场浴血,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就因为这个,我也一定要赢了这场仗,把他们的死亡率降到最低!” “齐大哥,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我们一定能赢的!” 上官霁月没有再说话,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如一尊雕像般伫立在城墙内一动也不动。浩瀚苍穹,无月无星,被莹莹雪光映照的一片惨白,只是这满城皑皑白雪,明日注定将会被滚烫热血染成刺目的鲜红…… 第十六章:淮阳之战(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翌日,天刚蒙蒙亮,以柳霆为主帅的十万大军就兵临城下。战车云梯首当其冲,骑兵步兵随后,身披铁甲,列队规整,黑压压一片,如乌云遮日,一眼望不到边。 马蹄声如雨,脚步声如雷,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淮阳城直压过来,在茫茫雪野中尤为扎眼,触目惊心,连脚下地面都要震上一震。远远望去,旌旗飘扬,为首的一面黑色军旗上,大大的柳字异常醒目。 然而,这看似势不可挡的军队却在淮阳城下两百步处停止了前行,为首的将士看着四敞大开的城门有些不知所措。 城门大开,门内不见一个守门士兵,城门上除了飘扬的旌旗外,也没有一兵一卒把守,整座城一片死寂,犹如一座空城。 以柳霆为首的将士看着眼前这一切,顿时心中疑云重重,从军多年,经历大小战役数十次,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看看为攻城准备的战车云梯,鹰爪铁钩,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根本就用不着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悠扬的琴音传来,每一个音符都调圆润饱满,深沉幽远,清晰地传进城下的士兵耳中,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不仅陶醉其中,洗去心底的浮躁,重回宁静。 闻声望去,只见高高的城楼上,一位年轻的公子身穿素服,发丝高束,正端坐在一架古琴前抚琴。 少年面容安逸平静,神情专注,仿佛没有看到城下的二十万大军一般,只把所有心思放在眼前的那把琴上,琴弦拨弄间,天籁般的琴音便从指尖溢出。 柳霆站在高高的战车上,身披铠甲,浓眉立目,锐利的眸光紧紧盯着大开的城门,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是什么情况。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事出有异必有妖,这城中必定有诈! “将军,怎么办?”为首的一名副将也是全身铠甲,骑在战马上,半转身子向眉头紧皱的柳霆请示着。 柳霆摆摆手,说了一句再等等,竟闭上了眼睛,仔细听起这琴音来。心中暗惊:这弹琴的少年看似平淡无奇,但实则每个音符都被注入了内力,这才能如此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柳霆虽是军旅之人,但他也精通音律,这首《良宵引》他并不陌生,如果这城中有什么猫腻,这弹琴的少年心中定不会像他表面那样平静,只要神思不宁,琴音也必将受到牵连,必会节奏不稳,出现停滞或者错音。 然而,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直到一曲结束,这素衣少年却没有出现一个错音。琴音嘎然而止,柳霆不禁睁开了眼睛,望向城墙上的少年。 上官霁月起身离案,缓步渡到城墙边,城下的弓箭手立刻拉弓搭箭,瞄准了她的身影。只要柳霆一声令下,她就会立刻万箭穿心,被射成刺猬。 见状,上官霁月只是展颜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巍巍大军,朗声说道:“柳将军!我家将军特命在下在此等候将军大驾光临,将整座城池奉上,柳将军请进城吧!” 柳霆眯起了双眼,眸底目光晦涩不明,沉声问道:“宇文靖何在?” “我家将军已在城内等候柳将军多时了!只希望将军进城后不要累及城中无辜百姓才好!” “你以为本将军会相信你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宇文逸的诱敌之计!想诱我等入城,宇文靖怎么会把城池拱手相让?” “柳将军实在是多虑了!”随着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众人随之抬头望去,只见城楼上一名银袍小将迎风而立,姿态挺拔,浅笑着望向柳霆继续道,“父帅确实在城中等候多时了,现已布好了酒菜,特来让晚辈恭迎柳将军入城。” “宇文逸?!”这城楼上的银袍小将不是宇文逸又是谁?柳霆一愣,随即看向左手边的那名副将,迟疑道,“他不是带兵前去松涛岭了吗?怎么会在此出现?” “禀将军,探子回报,宇文逸昨日确实已经带领大队人马从西门秘密出城,前去松涛岭方向而去!”副将老老实实的回答。 “松涛岭现在情况如何?探子可传回消息?” “还没有消息传来。” “再探!务必探清宇文逸到底有没有前去支援松涛岭!” “是!将军!” 淮阳城外十里。 阴沉灰暗的天空下,山道崎岖,树高林密,脚下枯枝败叶已是厚厚一层,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 魏英带领十几人藏身在山腰处半人高的衰草丛中,透过焦黄的枯茎缝隙死死盯着山下静谧狭窄的山道。 “魏将军,已经一夜过去了,我们守在这里真的有用吗?城中的兄弟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啊!”其中一名跟随魏英久了的下属忍不住开口问道。 “闭嘴!这是老将军的命令,一切听从齐雨的调派!”魏英呵斥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着急,一夜过去了,这条山道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头顶连鸽子也没有飞过一只。 就在这时,一阵疾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哒”的回荡在这静谧的山林中,魏英不仅面露喜色,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人一骑转过弯弯的山道,在薄雾中越发清晰,正向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魏英对着下属递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领命而去,眨眼消失在荒草里。 山道上那人策马行至山腹深处最狭窄出,忽然勒马急停,身下的骏马忍不住抬高前蹄嘶鸣一声,方才急急落下。 原来前方道路巨木横卧,把山道挡了个严严实实,合围粗细的树干上还坐着一个人,此人身形魁梧,面容凶狠,肩头还扛着一把大刀,邪里邪气的望着马上的那人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如果上官霁月此,任凭她性子再冷淡,听见这已经烂掉的台词,估计也会一口老血吐出来,肯定忍不住吐槽:大哥!就不会换点儿新鲜的吗? 然而,马上的人影先是一愣,随后快速冷静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随手丢在那魁梧大汉的脚下,也不言语。 魁梧汉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仰天哈哈大笑三声,惊起林间几只飞鸟:“看来老子今天发达了啊!” 第十七章:淮阳之战(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马上的人闻言,正要策马向前,谁知那魁梧大汉话锋一转,呵呵道:“老子还从来没有绑过票,看你其貌不扬,竟然有这身价,随手就能拿出这许多银子,若绑了你回山寨,那岂不是棵摇钱树?!” 说完只见他大喝一声,足下发力,看似笨重的身躯竟然凭空拔高一丈有余,手中刀光一闪就向马上的人砍去…… 时值午时十分,淮阳城下。 城门依然大开,城楼上依然琴音缈缈,城下的三百步外的柳霆大军在这样清灵的琴音中,即便不懂乐理之人也顿觉有洗尘涤俗之感,一军主将又下令原地按兵不动,十万将士杀伐之气大减。 已经派出了几波人马前去松涛岭打探消息,可都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终于,柳霆思索再三,决定发兵进城,为了全军不陷入敌人的圈套陷阱,他决定先排右翼军两万人先进城试探虚实。 然而,这两万人马进城后直到天色渐暗,再也没有出来,城内也没有听见一丝打斗的声响,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柳霆大惊,城中果然有诈!此时他眼前大开的城门就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无声无息就吞掉了他两万兵马。 冬日的天说暗就暗,不一会儿就已经暮色沉沉,还零零散散的飘起了雪花。 就在柳霆疑惑是不是于文靖的缓兵之计时,城楼上突然闪现一个人,发丝凌乱,满脸鲜血,踉跄着快步冲到城垛上俯首大喊:“将军,宇文逸不在城内!”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连上官霁月都始料未及,等她想要阻止时,已经为时已晚,那人已经一头从高高的城楼摔下,狠狠的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积雪飞扬,抽搐了几下已然不动了。 柳霆听出此人正是之前被派出去的右翼前锋将军,如今见他如此惨死,便猜想进入城中的那两万人马定是凶多吉少。思及此,不由大为恼怒,大手一挥,喝道:“攻城!” 随着“嗖嗖嗖”的疾鸣破空之声,无数只箭羽如流星疾逝,带着死亡的寒意,铺天盖地朝上官霁月席卷而来。上官霁月躲在城跺的死角处,一动也不动,冷眼看着面前的青砖地面和墙壁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铁质箭头闪着寒光,皆都入地三分。 她嘴角一勾,如深谭一般的眸子在暮色中焕发阵阵异彩,这出空城计已经拖住了敌军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进了城门才是最精彩的时候。 偷得一个缝隙,她抱起那把琴,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城楼上。 呐喊如雷,杀声震天的八万大军进了城门,本以为会遇到埋伏和阻击,血战一场。可没想到的是,城门内是宽宽的甬道,伸向左右两边,甬道内一片静寂,真的犹如死城一般,诡异至极。 天色彻底的黑下来了,整座城在茫茫雪色中一片惨白,柳霆大军燃起了火把,俯瞰下去,点点火光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灿烂闪烁。 然而这时,耳边又飘来了琴声,明明感觉很远,却又似响在耳边。不同的是这次的琴音不再那么清灵悠扬,而是激荡澎湃,如狂风席卷骤雨,暗藏风雷之势。 忽闻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从甬道两边的高墙上,射出一波箭雨。只闻一声声铁箭刺入皮肉的沉闷声,柳霆大军立刻倒地一片,殷红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白雪皑皑的石板地面。 领兵的将领高喊一声:“有偷袭!上盾!” 大军便立刻举盾过顶,踏着同伴的尸体,结成盾阵,继续前进着。 然而,这盾阵结成以后,直到他们走到甬道尽头的拐角之处,再也没有出现一只箭羽。 正在他们惶惶不安之时,头顶忽然好似下雨一般淋下凉凉滑滑的粘稠液体。 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不好!是火油!” 便见数十只火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射在他们正中心,一时间火光四起,惨叫连连。 慌乱的脚步,践踏在同伴的身躯上,能清晰地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浓重的烤焦皮肉的味道夹杂着血腥味混在飘荡在浑浊的空气中,让人只想到四个字——人间炼狱。 主帅柳霆站在高高的战车上,眼看眨眼间自己的士兵死伤无数,而自己却没有伤到敌军一分一毫,甚至都不知道人家在哪里,不仅双眸凝上血色,怒喝一声:“继续前进!” 主帅下令,众将士很快恢复了冷静,再次结成队形,踏着同伴的尸身向前慢慢移动,涌向中城城门。 二十几人扛着巨大的圆形冲击木,一下一下的撞向厚重的木制城门,每撞一下,城门便重重颤抖,连厚重的城墙都忍不住随之震动,掉下悉悉落落的泥土。 终于,在数次撞击之后,两扇厚重的木门“砰”的一声,向内倒塌在地上半尺深的积雪里,城门破了,琴声也在此刻骤然停止。 潮水一般的士兵破门而入,等待他们的却是从正前方挥洒而来的白色粉末,一时间,攻在前排的士兵皆都捂着眼睛惨叫,在原地转圈的样子像极了无头苍蝇。 “是石灰粉!大家小心!”士兵中有人高喊。 原来这城门内设置了机关,只要门破,就会触发机关。 众将士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警惕的望向四面八方,生怕从哪里再射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沮丧都刻在脸上,明明卯足了劲头想要血战一场的,哪怕是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对方的人马都躲在暗处,并不与他们正面交锋,而是一点一点把他们蚕食。 上官霁月站在城内的一座不起眼的高楼上,一双深谭一般的眸子亮的像是黑夜中的猎豹,紧紧盯着不远处敌军移动的方向。 顺着上官霁月的目光望去,柳霆大军缓慢的向前移动着,这里是中城区,小巷已经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已经把他们的主力分散。并不算宽敞的青石板道路两侧房舍林立,一座挨着一座。只是房间里都没有烛光,从窗格看过去漆黑一片。 突然,随着一道疾劲的破空之声传来,从左边房舍的窗格子了射出一只箭矢,正中其中一名士兵咽喉,众人惊惧,立刻转向左边的窗格,一枪刺进去,窗子虽然破了,但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就在他们疑惑当中,右边又射出三支箭矢,三名士兵应声倒地而亡。 第十八章:淮阳之战(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看着自己的同伴接二连三的倒在自己的眼前,他们立刻分开队形,一面向左一面向右,几乎同时冲进屋中,然而远远只闻几声座椅翻倒之声,冲进屋中的士兵便再也没有走出来。 淮阳城中城纵横交错的小巷内,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尸体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小巷的路面,黑压压一片,片刻功夫就被大雪覆盖,与茫茫雪色融为一体。 “这就是游击战?化整为零,利用地理优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身后响起宇文靖爽朗的声音,“老夫从军几十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作战方法,果真比逸儿还要不守陈规。” 上官霁月转身,便在这位征战多年的老将军精光四射的眸子中看到了赞赏之意,她微微欠身,恭敬道:“老将军过奖,这也是权宜之计,逼不得已。” “哦?你可读过兵书,研习过兵法?” “回将军,略略读过一些,并不精通。”上官霁月据实回答,在上官府九年时间,耳需目染也比旁人懂的多一些,何况还有孙子兵法神一般的存在。 宇文靖闻言,哈哈大笑几声,这才道:“老夫真是想看看你读的是什么兵书,竟然能想出如此新奇的作战方法。” 上官霁月一惊:“回将军,这些东西并不在兵书当中,而是晚辈年幼之时,偶得一本杂谈,当时觉得新奇,印象颇深,这才记了下来。” “什么样的杂谈?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这…….这……”上官霁月有些为难,“当时晚辈年幼贪玩,事情过去多年,已经不记得那本杂谈放在什么地方了。” 宇文靖闻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原来这样啊!是老夫强人所难了。” 上官霁月微微一愣,知道宇文靖起了疑心,随即改口道:“属下也记得七七八八,等这场战役结束,齐雨慢慢讲给老将军听可好?” 不就是诸葛亮的空城计和游击战嘛,讲给你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讲故事了。 “那老夫可就等你了!”宇文靖呵呵一笑之后,望向城中的敌军目光里暗流涌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此战结束,只怕是下一场战争的开始,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大乱之后方可大定,大势所趋,天意不可违。将军心怀天下苍生,已是百姓之幸。南迟暴政,早就不得民心,有朝一日北沧攻下南迟,将军也定不会累及无辜百姓,这已经是万民之福了。” 上官霁月心中了然,这场战役结束之后,北沧一定会挥军南下,直指南迟平阳都城,荡平南迟。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胸襟,果真是后生可畏!没错!吾皇早有南伐之意,只不过早晚之事。如今上官沛泽一门陨灭,南迟门户已经大开,北沧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他话锋一转,一双虎目精光尽敛,竟然漾出些许落寞惋惜之意,“只可惜了沛泽兄满门忠烈,却遭如此下场,每每想起,便心中难平。” 上官霁月闻言,身子僵在原地,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垂下的双手已经十指紧捏,强行压住自己的情绪,稳定心神,但说出的话语还是略显僵硬:“将军可是见过上官……沛泽?” 宇文靖的目光变得有些缥缈,好像回忆起了那久远的往事,半晌,才缓缓道:“九年前,老夫在南迟偶遇沛泽兄,不打不相识,沛泽兄军事奇才,膝下儿女也是人中龙凤。只可惜,我俩终究各为其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然,我与他一定会成为交心挚友,说不定还会成为儿女亲家,那女娃老夫见过一次,活波可爱,与我逸儿甚是相配。” 上官霁月闻言一愣,老将军九年前见过她?仔细一想才明白,老将军当年见的不是她,应该是真正的上官霁月。只不过自己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所以对此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思及此,她强行咽下喉间的腥甜,这才发现因为心中激荡,竟然把舌头给咬破了。然后对着宇文靖就是深深一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上官将军若还在世,能听到老将军您这一番言辞,得您这一位挚友,属下相信他定能含笑九泉。” “没想到你也对上官将军如此敬佩啊!”宇文靖眼中恢复清明,笑呵呵的望着上官霁月道。 上官霁月只是扯起唇角,呵呵干笑几声,就把目光望向了城下方向,漫天大雪下,夜空静谧,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天色昏暗,柳霆大军已经折损了大半儿,剩下的伤病残将也被这样鬼魅一般的战术完全镇住,无心再战。 后方战车上的柳霆见自己十万大军如今如今连内城都没有攻进去,便成了这幅模样,不仅双眸猩红,怒喝一声:“放火烧城!” 上官霁月闻言,羽睫轻颤,双眸一眯,瞳孔猛地收缩,下一秒身形一闪便从城楼飞身而去,一路踏着敌军士兵的肩头,头顶,还顺便夺了一柄长枪,带着雷霆之威,直直刺向战车的方向。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刀光枪影交错之间,火花四射。战车旁的士兵只觉眼前一花,便看到有人与自家将军缠斗了十几回合,想要上前相帮,可根本无从插手,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柳霆不亏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只见那足有几十斤沉重的大刀在他手中却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似狂风席卷乱石,砍向上官霁月,让人无处所遁。 而上官霁月一手长枪舞得婉若游龙,看似普通的长枪竟然在她手中如一条银色丝带般柔软,缠上了柳霆的刀锋,瞬间化千钧之力为无形。 柳霆不仅暗吃一惊,看似俊秀柔弱的少年竟然内力绵长浑厚,在城楼弹琴之时,他便已经猜到这少年定不是泛泛之辈,没想到一交手,竟能克制他的刀法,只是这枪法看着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上官霁月自然不知柳霆心中所想,只使出浑身解数招招直袭他要害命门,柳霆见状,也不敢再分心乱想,全身心应付,手中大刀挥舞的只能看见一片白色光影,招招狠辣无比。 第十九章:飞云重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两人近身缠斗了百余回合,上官霁月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趁柳霆露出破绽之时,手中长枪闪着寒光,如猛虎下山直刺对方咽喉。 眼看柳霆性命不保,斜地里却射来一只飞箭,箭羽破空疾鸣之声呼啸而来,直逼上官霁月后心。 无奈之下,她只得微转身形,枪锋斜刺,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箭,锋利的箭矢划破了她手臂的衣衫,浸出一道血色。同时手中长枪刺进了柳霆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他的铠甲。 柳霆吃痛后退两步,借机单手抓住了上官霁月的枪柄,刀光一闪,上官霁月手中的长枪便一分为二,逼得她后退好几步,差点儿从战车上摔落。 抬眼望去,那断了的长枪把柄一半握在上官霁月手中,另外一半儿还插在柳霆的左肩上微颤着。 而这时,柳霆似乎杀红了眼,竟一把抽出肩头的枪锋,任鲜血喷射而出也毫不在意,挥刀又向上官霁月砍来。 上官霁月此时手中没有了兵器,不免落于下乘,眼看就要被刀锋所伤,这时,斜刺里伸出另一柄长枪,架住了柳霆挥下的大刀。 “墨一!”上官霁月顺着枪柄向上望去,就看见墨一的那张俊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凝重之色,好看的桃花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愠怒。 “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上官霁月挥出一掌,打在一名欲偷袭她的士兵的胸口,那名士兵便口吐鲜血,向后飞出去一丈远,从半空中重重落下,压倒了一片扑上来的士兵。 “小爷再不来,自己的兄长就要被砍伤了!”墨一说话间也不耽误手下的动作,提气运力挑开了柳霆的大刀。 只见眼前衣袂翻飞,两人快速缠斗在一起,上官霁月不仅有些担心,朝他大喊小心。 按理说墨一的修为定不是柳霆的对手,可是柳霆毕竟受了伤,而墨一正值精壮少年,体力上占了优势,再加上这几天枪法又有所精进,竟一时也不分上下,平分秋色。而上官霁月也和冲上战车的士兵混战成一团。 大约五十个回合后,墨一竟然使出了飞云枪的最后一招——飞云夺命,枪锋所指,快若流星,震如雷霆,直刺向柳霆心脉。 柳霆睁大双眸,口吐鲜血,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身上穿心而过的长枪,抬起手指着墨一断断续续的说道:“飞云……枪……”,便气绝身亡,慢慢的倒了下去,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周围的士兵见自家主帅身亡,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立刻扔掉手中兵器,一哄而散,反方向向城门外跑去。 墨一嗤笑一声,潇洒的收枪而立,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悦之情,看着上官霁月的那双眸子更是亮若寒星,连连说:“齐大哥!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上官霁月看墨一惊喜莫名的样子,就像个孩子一般,不由得被她的情绪感染,扯起唇角,望着他浅笑吟吟。 这一幕,被小楼上的宇文靖全部看在眼里,他不禁虎眉一挑,欺身向前快走了几步,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定定的看向墨一的方向。 他绝对没有看看错,真的是飞云枪!心里不由得思绪难平,九年了,他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飞云枪的这一杀招,难道那个孩子跟上官家有什么渊源不成? 黑色的“柳”字帅旗,被墨一齐齐砍断,破败的摔倒在雪地里,柳霆大军兵败如山倒,纷纷扔下手中兵器向城门涌去,逃命去了。 却没想到刚跑到城门外,正好宇文逸从松涛岭救援回城,那神采飞扬的少将军在大军前勒马而停,茫茫雪色中俯视着仓皇而逃的南迟士兵,不怒自威。 这一战,淮阳城除了内城完好无损之外,四顾所及,皆是一片焦土,城墙破败,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无比惨烈。 北沧将士折损八千,歼灭南迟大军七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缴获战车千辆,兵器粮草若干,大获全胜。 此战之后,齐雨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宇文靖破格提升她为三军参领,只等任命诏书一到,便已是将军之尊。 墨一也斩杀敌军主帅立下大功,晋升校尉。全军将士连升三级,记录在册,只等年关回朝一并嘉赏晋升。 自古以来,战争最是无情,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凉的尸体,热血流干,埋骨他乡,无碑无铭,成为荒野孤坟,风侵雨蚀,无人拜祭,多年以后,甚至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不会想起他们曾经在这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上官霁月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沐雪而立,任凭寒雪落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去管,头顶如墨青丝已经尽染蒙蒙霜色,两点眸眺望茫茫雪野,久久都未动一下身子,似是变成了一尊雕像。 “你说什么?老将军找我?”营房内,传出墨一不敢置信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老将军在他心里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竟然点名要见他,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的,墨校尉。”单膝跪地的一名年轻士兵对着墨一拱手行礼,恭敬回答道。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小爷最讨厌这些繁节俗礼!” “谢谢莫校尉!”年轻的士兵起身,立在一旁,身子绷的僵直。 “你确定没有听错?老将军叫的是小爷的名字?”墨一搓着手在屋中来回渡步,来来回回走了两圈,一双桃花眼亮的吓人,死死盯着来传信的士兵,再次问道。 “是,老将军说让属下请莫校尉过去。”那士兵一板一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站在那里如木头一样不动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声未落,人已经如一阵风一般飘出了营房,直奔主帅营帐而去。 走到宇文靖的帅帐外,墨一只觉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不停,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自己并不散乱的上衣,这才大步跨进帐内。 敛衣行礼之后,墨一才发现大帐中只有老将军宇文靖一人,他正端坐在上方长案之内的一把太师椅上,目光炯炯,落在自己的身上。 看了好一会儿,宇文靖在心头叹息一声,目光慢慢暗了下去,这孩子的容貌跟沛泽兄没有半点相似,难道是他自己想多了? 第二十章:父子将军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墨一被宇文靖打量的更不自在,硬着头皮问道:“老将军,您找我?” “你不必紧张,老夫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人的。”宇文靖闻言,呵呵一笑,那花白的胡须也跟着抖了一抖,这才温言道,“老夫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聊聊家常,你今年多大了?” “啊?”墨一显然没想到眼前的铁血将军竟然会跟他聊家常,呆愣了一秒钟之后,立刻快速答道,“回老将军,过了年就十七了。” “哪里人士?” “建安人士。” “双亲可还健在?可有兄弟姐妹?” “父亲还在,母亲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过世了,撇下我和大哥,是父亲一手把我拉扯长大。” 提起母亲,墨一虽然没有印象,但毕竟骨血至亲,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微微垂首。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宇文逸起身,缓步走到墨一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如此优秀,出类拔萃,又生的相貌堂堂,你母亲在天之灵看到现在的你,也会深感安慰的。” 墨一抬头,看着自己肩膀上那粗粝的手掌,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老将军对他如此亲切,如此和蔼,像邻家爷爷一样可敬可亲,不知不觉就话多了起来。 “墨一从小就仰慕老将军威名,立志要成为将军那样的人,保家卫国,守疆卫土,万死不悔!” “哈哈哈……说得好!”宇文逸大笑三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果真是我北沧的好男儿!想必你的师父也一定是位绝世高人吧?” “师父?我没有师父。我小时候家里也请了几位拳脚师父,可后来都被我爹给辞退了。” “没有师父?”宇文逸眉毛一挑,“那你的武艺是谁教的?那套枪法精妙绝伦,威力无比,你可不要告诉老夫是你自己凭空想出来的,老夫可不信。” “那是齐……” “父帅!” 就在墨一即将说出齐雨的名字时,宇文逸从帐外挑帘而入,满面春风的大步向他们走来。 墨一立刻拱手为礼,道:“少将军!” “你小子怎么也在啊!”宇文逸看见墨一,立刻转身看向他,一拳抵在他的胸口,眸中带着深深地笑意。 “是老将军找我……聊家常。”墨一的语气有些嗫嚅。 “是老夫让他来的,怎么?你有意见?”话头被宇文靖抢了过去,只见他吹胡子瞪眼对着宇文逸就是一通狠批,“你小子翅膀硬了,整天见不着面,我找墨一来安慰我这老头子,还要向你汇报吗?!” 闻言,宇文逸乐了,撇撇嘴道:“父帅,我到底是不是您和娘亲的亲儿子?你对皇甫宸那块儿冷木头好也就算了,好歹他是二皇子,身份尊贵,您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现在好了,又来了个墨一,您也要护着。以我看,我肯定不是您亲生的。” “你这个臭小子!”只见宇文靖两眼一瞪,出手化掌就像宇文逸打去,一边打还一边嘟囔,“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让你尽说这些混账话!让你娘听见,惹了她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宇文逸转着圈儿上蹿下跳,一边躲,一边还不忘还嘴:“父帅,这就可是您不对了,我娘在天有灵,看见您这样荼毒她的逸儿,您说她是生您的气还是生我的气?” 状态之外的墨一看到这一幕,彻底呆住了。 这两位可是赫赫有名,浴血沙场,策马狂飙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父子将军,私底下下的相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他如今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杀人灭口啊? 半晌,这父子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宇文靖坐在藤椅上喘着粗气,花白的胡须上下翻动,虎目生威,恶狠狠的瞪着不远处笑意盈盈的宇文逸。 “父帅,您已经打不过儿子了,就不要再浪费体力了。”宇文逸终是不忍心,慢慢的走到宇文靖身后为他抚背顺气。 闻言,老将军作势又要挥掌,被宇文逸出手架住了他的手腕,笑吟吟的道,“您把我的这只手打断了,可就没人给您抚背揉肩了。” 老将军收住了掌风,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重重的举起手掌,然后叹口气轻轻的放下了。 这时候,宇文逸一双黑眸闪过狡黠,对着正像钉子一般站在原地,呆滞的不会动弹的墨一,抛了一个媚眼。 墨一激灵一下,抖了抖身子,恢复了意识,僵硬的对着父子二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如旋风一般夺门而去。 宇文逸见墨一像逃命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不仅笑的前仰后合,止也止不住。 “你小子还笑?!你是故意的吧你!老夫一世英名,今日可算毁在你手上了!” 老将军板下脸,想起墨一说的今生最崇拜的人就是他,这会儿就觉得心也疼,肝儿也疼。今日见到了他像个老顽童一般的模样,那少年还会像以前那样崇拜他吗? “父帅,您再叨唠,孩儿就真没办法去城西看皇甫宸那块儿冷木头了。” “说了多少次了,要叫二皇子!”宇文靖纠正道。 “二皇子?!皇上有把他当皇子吗?他享受过皇子的待遇吗?虽说君臣先于父子,可像皇上那般狠心的父亲,逸儿可是没见过。”想起皇甫宸的遭遇,宇文逸不禁替自己的好友抱不平,“如果皇上对待二皇子有太子的十分之一好,当年他也不会心寒到独自一人逃出皇城,流落在外数月,受尽苦楚。如果当年皇后的人先您一步找到他,他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住口!!!皇上岂是你这无知小儿随意议论的!”宇文靖怒喝一声,拍案而起,胸口剧烈起伏,看来是真的怒了。 宇文逸见状,连连赔不是,忙扶着他坐下,为他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靖才好转一点儿,似是在解释一般,无奈的道:“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皇上他是有苦衷的,他的苦你不会懂的。” “好好好!父帅说有苦衷就有苦衷,以后孩儿绝不敢再提了。”宇文逸敷衍道。 见宇文逸服了软,老将军叹口气,这才道:“二皇子伤的严重吗?” “军医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伤到筋骨,过个十天半月就会好了。” “那你赶快去看看他,这次事变如此突然,二皇子素来不是莽撞之人,怎会轻易中计,陷入敌军包围?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好,孩儿这就去,父帅您多休息!” 第二十一章:迷雾再生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宇文逸策马一路狂奔,到达神龙营后直奔皇甫宸营房而去,巡逻的士兵都认得这位少将军,倒也没人敢擅自拦他。 进的房中,入眼就见皇甫宸披着一件墨色外袍,倚靠在床榻上,灰色的床幔下,背影沉寂,侧颜如玉。只见他低头垂眸,浓密的羽睫低垂着,看着自己的掌心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宇文逸单手握拳放在唇边,故意低咳两声,挑眉道,“能坐起来了?看来恢复的不错!” 床上的人闻言,眉睫微动,瞬间收拢掌心,把手中之物快速塞进袖口之中,这才慢慢的抬起头转向宇文逸的方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还行,死不了!” 宇文逸只当没听见他那不冷不热的语气,目光在屋子内扫了一圈儿,径直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这才问道:“飞歌和流夏呢?他们跟你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去处理军中事务了。” “唉!真是可怜了他们二人,刚打了场硬仗,回营也不能休息,还要替某些人处理军务。”宇文逸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啜几口茶,又接着叹了一口气,才欺身望着皇甫宸缓缓道,“本将军打算把他们二人要过去,你不会不舍得吧?” “随便!” “当然随便了,你明知道他俩虽在军营之中,没有任何军衔,挂的是闲职,就算我想要过去,只怕那二人也不肯。” “所以呢?” “所以本将军决定不做那出力不讨好之事!况且本将军现在可是得了两个宝贝,对你家那两位不感兴趣了!” “你说的是齐雨吧?淮阳之战他确实功不可没,用兵奇诡,不守陈规,不正好对了你的胃口?恭喜你!你俩以后可以并称淮阳双雄了!” “他那清冷的性子,跟你倒是挺配!”宇文逸说着说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了,皇甫宸竟然说了这么长一席话,惊得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几步冲到他跟前,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惊讶道:“你没事吧?发烧烧糊涂了?” 皇甫宸长眉紧蹙,一下打掉宇文逸的贼爪,却突然从袖口滚出来一个小小的亮闪闪的物什,他想拿过来时,宇文逸却更快他一步一把抢在了手里。 “拿来!”皇甫宸俊颜凝滞,说出的话冷如冰,寒如霜。 宇文逸却不以为然,低头看了看,把手中的东西一下塞给他,道:“我说你这次怎么就轻易的上了别人的套,原来是因为心不在焉啊!醒醒吧你!人家都走了,天下之大,你上哪里去寻她?” 皇甫宸闻言,垂眸静静地盯着手心中那枚小巧的珠花看了很久,久到宇文逸以为他不再说话了,他才轻声说道:“我见到她了。” “什么?!” “我见到她了,她就在淮阳城中!” “做梦了吧你?” “不,那绝对不是梦,我俩还交过手,她还……还……”还把我当成登徒子,差点踢废了自己!这些话皇甫宸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口的。 “还把你怎样了?” 皇甫宸闻言,俊脸一僵,别过头去,硬邦邦的道:“没怎样!少将军请回吧!” “好啊!既然在这里这么不受待见,那本将军这就回营,把你的伤势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父帅,让他……”宇文逸说完,转过身子,迈开大步,作势就要离去。 “不要告诉师父!”皇甫宸一起身,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的他眉头紧皱。 宇文逸得意的停下迈在半空的脚步,半转过身子,双眸带着浅浅笑意看向皇甫宸,道:“不告诉也行,等你伤好了之后陪我喝酒,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皇甫宸没有丝毫犹豫,答应的很痛快,反正他也很想会一会那位齐将军,是否像传说中那般惊才绝双! 告别了皇甫宸,宇文逸刚回到军营,还没来得及回营房便被紧急传唤到主帅大帐。 看见他,宇文靖神色凝重的递给他一封密函,沉声道:“逸儿,看看吧。” 宇文逸接过,从信封中掏出信纸,脸色越来越难看,两道清眉紧蹙,一抹儿阴云涌上额头,平日里总是含笑的两点星眸也尽敛笑意,微微眯起,反反复复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父帅,问道:“这是真的?琉国国主在一个月以前便已经秘密向皇上送了求和书?” “这是皇上御笔亲书,难道还有假吗?” “可是琉国既然已经向我北沧递交了求和书信,为何前几日还会串通南迟大军,突然发兵围困松涛岭?” “这也是皇上想不明白的地方,琉国虽是南迟的一个藩属小国,但它却是南迟的北大门。如今南迟暴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琉国也深受其害。国主楚傲天自然明白,我北沧国力强盛,如日中天,有朝一日发兵南下,必会先进攻琉国。所以为了本国百姓免受战争屠戮,楚傲天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递了求和书,说有朝一日北沧发兵南下,他琉国愿意敞开大门,让我军通过,甘愿臣服我朝,世代为臣!” 宇文逸闻言,不仅再次凝眉沉思,疑惑道:“可他发兵松涛岭是真,伤了皇甫宸也是真,或许,这只是楚傲天的诈降之计!” “不会,楚傲天虽然贵为琉国国主,但他义薄云天,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也算是一方霸主,断断不会拿他国内百万军民性命当儿戏。”老将军听了宇文逸的话,大手一挥,几乎没有丝毫犹疑,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测。 “所以皇上才命我们秘密潜入琉国,打探楚傲天的虚实,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上已经派影卫秘密潜进了琉国,可是影卫在进入琉国仅仅两日便失踪了。皇上猜测这里面定有隐情,为了琉国军民百万性命,特嘱托老夫一定要在年关之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理清楚,呈报与他。”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时间,倒也来得及。”宇文逸垂眸思忖着,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焕发神采,望向自己的父帅,惊喜道:“父帅!皇上要在年后发兵南下了?!” 第二十二章:琉国之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宇文逸说出的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极其肯定的。果然,宇文靖看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皇上终于下定决心要攻打南迟了!”这位年轻的少将军此刻是极其兴奋的,等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信誓旦旦的道:“父帅放心,此事您交给孩儿吧,孩儿一定在年关之前解决此事,让北沧大军顺利打开南迟的北大门!” “此事不能交给你,你性子乖张,又在军营多年,只怕你这张面孔一进琉国的城门便会暴露身份,陷入险境,反而不能成事。”宇文靖摆摆手,一言否决了宇文逸毛遂自荐。 宇文逸闻言笑了:“父帅说的对,要办成此事之人,必须要是个新面孔,而且还要心思缜密,做事稳重,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只怕父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哈哈哈!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小子!”老将军哈哈一笑,朗声道:“这件事除了他,父帅想不到别人了!” 此时此刻,上官霁月正在城郊的长风林练兵。 自从淮阳一战,她名扬天下,人人皆知齐将军的威名,可是认识齐雨本人的却寥寥无几,更不会想到齐雨竟然是眼前身形单薄娇小的如女子一般的绝色少年。 小小的绯色身影站在一块巨石之上迎风而立,一双深如古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前列队而站的百余将士,郎朗声音自薄唇溢出,撼人心魄: “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是同行中的佼佼者!今日能聚在一起,你们便是战友,是同袍,更是兄弟!对战友之谊,你们要团结友爱!对袍泽之情,就要不离不弃!对手足兄弟,更要生死与共,福祸同当!都说忘生者无畏,忘死者无敌!错!我对你们的要求,不是要你们在战场上以命相搏,死而后已,而是要努力活着!在把敌人斩落马下之后,依然活着享受你们胜利的果实!” 上官霁月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说完,下方百余名将士顿觉热血澎湃,豪气冲天。众人立刻高声呐喊:“福祸同当!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仅仅百人的队伍,却声响如雷,气势如虹。随着上官霁月一声令下,如猎豹饿狼一般冲进密林之中。 宇文逸策马来到长风林之时,远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画面。他此刻仿佛看到一把绝世宝剑即将耀世而生,等它破鞘而出之日,纵万夫之勇不可挡其威。 巨石上那小小的身影,凛然的气质,绝世的风采,凌云的气度,傲世的姿态,即使百名义烈汉子,豪气男儿也自愧不如,在茫茫雪野中显得异常高大,仿佛铁铸般分毫不能撼动。 回头,上官霁月看到了不远处勒马而停的宇文逸。少年将军奕采神飞,两点黑眸含笑,正在马背上定定的望着她一动不动。 上官霁月收了身上威严,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走到宇文逸跟前拱手为礼,道:“少将军。” 此时宇文逸已经翻身下马,看着上官霁月笑道:“直到今日本将军才明白为何你当日放弃三军参领军衔,只要了这百人为伍,挂个闲职了!” “既然少将军都看到了,齐雨洗耳恭听少将军高见。” “你这百余人看似鱼龙混杂,实则集百家所长,独自作战并不见任何优势。但倘若此百余人拧成一股绳,配合无间,那绝对是一把利剑。遇山开道,逢水搭桥,其锋芒锐不可当!”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对宇文逸刮目相看,都说古人迂腐,墨守成规,可眼前的这位少将军却是长了一幅玲珑心肝儿。 “少将军果然心思通透,见解独到。只不过,少将军此行不是来跟齐雨说这些的吧?”上官霁月有一种预感,宇文逸此次前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宇文逸一改刚才的嬉笑,神色凝重的道:“确实如此!眼下有一件大事,关乎百万性命,如今恐怕只有你才能完成。” 于是宇文逸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上官霁月听完,微微蹙眉,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内幕存在,思忖良久,她才抬头望向宇文逸,郑重道:“好!请少将军转告老将军,就说齐雨答应了。” “此去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去跟父帅说……” 宇文逸看着面前的清秀容颜,轻抿的薄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由心底涌向喉间,此时此刻,他竟然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不希望她去冒险。 “齐雨谢谢少将军的好意,三日后齐雨就出发前往琉国,定不负老将军所托,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让琉国无辜百姓遭战火洗礼,流离失所。少将军请回吧,齐雨还有训练没有完成,晚间回营再去老将军营帐商议对策。” 上官霁月说完,对着宇文逸再次拱了拱手,转身向身后的密林走去。 宇文逸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树木的缝隙之中,再也看不见一角衣袍,这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三日后,琉国。 琉国名为一个国家,其实比淮阳城大不了多少,一直以来依附南迟生存。琉国虽然疆土不广,但却人口众多,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小小一座城池,竟然高达百万居民,大街上也是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看起来好不繁华。 大街拐角处有一个帐篷搭起来的茶摊,茶香四溢,飘满了半条街。 掌柜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形容清瘦,正在氤氲雾气中把茶水灌进茶壶中。茶摊不大,摆着四五张桌子,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歇脚喝一碗茶然后离去,生意也算过得去。 其中一张四方的矮桌前,围坐着三位男子,年龄不同,容貌各异,看衣着打扮应该是琉国本国的居民。 “他奶奶的,真是好人没有好报,国主那么好的人,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其中一名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把一口喝完的粗瓷茶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随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嘴,粗狂沉闷的声音立刻引得邻桌的人侧目。 “老二,你那么大声干嘛?国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化险为夷的。”说话的是坐在他右手边的男子,此人一身土灰色衣衫,面容白净。 第二十三章:街头偶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大哥,我不是着急嘛!”那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手臂粗壮。 “你急什么?急有用吗?大夫进去了一波又一波,不正在商议嘛!好在国政现在由大公子支撑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白净的男人再次答道,扭头看着身侧那位一直默然不语的男子问,“三弟,你是怎么看的?” 被称为三弟的男子一身青衫,背上斜跨一个长形包裹,一张黑色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看不清他到底长得如何模样,但面具下的眸子黑亮阴郁,看年纪,是这三人之中最小的一个,最多不过双十年华。 闻言,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他的手肤色苍白,指节修长,举止优雅。 只见他垂眸沉思良久,才用他那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小弟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那你担心哪个?!”粗狂汉子扯着嗓子道。 “二弟!你先听三弟讲完啊!”白净男子摇摇头,“你这火爆性子啥时候能改改?” 面具男听罢,不禁失笑“大哥,二哥这性子,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嘿嘿嘿!还是三弟最了解我!”那汉子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望向面具男子急急道,“三弟,那你担心的哪个?” “我担心的是松涛岭一战引来的后果。”面具男子还是语气淡淡,又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碗,浅浅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三弟,你这说话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毛病,真是急死人了!你就不要卖官司了,接着说啊!” “二弟!你自己不会动动脑子?北沧如今国力强盛,人才济济。淮阳一战,又出了个什么齐雨,南迟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松涛岭一战,我们琉国围困的可是北沧二皇子,北沧定不会咽下这口恶气,我们琉国太平了上百年,以后像这样的好日子,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次,那火爆汉子听了到没有再说话,愤愤的一敲桌上的茶碗,大声喝道:“掌柜的,再来一碗茶!” 年轻的掌柜满面堆笑的应了一声:“来了。”立刻拿起长嘴茶壶,上前为他们三人全部斟满后才退了下去。 面具男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大哥所言极是,但小弟不明白的是,国主爱民如子,一向主和不主战,明知北沧如今如日中天,却还是发兵松涛岭,与北沧结仇,让国内百万军民陷入战火狼烟,这绝对不是国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坐在茶棚角落里的上官霁月闻言,长睫微动,不禁抬头望向面具男子的方向,心中暗自赞叹这年轻的男子竟然这样通透,直指问题症结所在。 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那面具男子也朝上官霁月的方向望去,两人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目光在一瞬间相撞。 上官霁月对着他微微颔首便错开了目光,继续低头喝茶。 而面具男子却在看见上官霁月的那一刻,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双眸再也离不开那张清秀绝伦的容颜,阴郁的眸底惊讶热烈,久久都收不回目光。放在桌上的双手即便紧紧握拳也还是忍不住的微颤,骨节脆响清晰可闻,明显在强忍着什么。 “三弟,三弟……” 直到几声轻唤,那面具男子才慢慢缓过神儿来,迅速收回目光,将眸底的情绪一瞬间掩藏无踪,紧握的拳头慢慢伸展放平,颤抖也微不可见。 “三弟,时辰不早了,你执意要去北沧,大哥也不拦你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三弟你一定要多加珍重!我和你二哥等你回来,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见大哥站起来告别,那粗暴汉子也站起身,弯腰端起桌上的那碗粗茶,朗声道:“三弟,二哥以茶代酒,祝你此番北去一路顺风!” “大哥,你苦言相劝,小弟还执意要走,如今小弟忽然想明白了,这北沧不去也罢!”面具男子也站起身,见两人一幅惊喜的表情,又半开玩笑的加上了一句,“小弟我也怕被当做奸细给抓起来。” “哈哈哈哈……”三人对看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听那白净男子笑道,“三弟也会开玩笑了,好,我们回家,让你嫂子做几个小菜,咱们兄弟三人再痛饮一杯,不醉不归!” “好,都听大哥的。” 面具男子沙哑着声音微微勾了勾嘴角,对着两位微微欠身,拱手还礼。 趁着低头的空档,他眼角的余光透过黑色的玄铁面具,扫向刚刚上官霁月的方向,却只看见方桌上放着几枚铜钱,人早已离去。 入夜,如墨苍穹一望无际,月色朦胧,寒星点点。 热闹了一天的皇城此时到处一片静寂,家家户户关门息烛,安歇就寝。偶尔从远处的小巷中传来几声沉闷的更鼓声,伴随着更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提醒声。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般闪过,踏着清冷月色,直奔远处的几座灯火通明的殿宇而去,那里是琉国国主楚傲天的寝宫。 黑影利落的躲过迎面而来的巡逻侍卫,足尖轻点便如苍鹰一般展开双臂向前飞去,眨眼间落在一座殿宇之上,脚下的琉璃瓦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上官霁月小心的揭开其中的一片瓦片,透过那小小的孔洞往下看去,只见室内装饰摆设应有尽有,大气磅礴,却没有丝毫奢靡气息。目光所及,屋内四周除了这些毫无生命气息的装饰摆设,竟然没有半个人影儿。 上官霁月不禁秀眉微拧,按道理说不会啊,虽然这座殿宇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外面的巡逻侍卫最多,防卫的几乎密不透风。如此大费周章的布置,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道理是座空殿。 就在她满腹疑惑之际,只听一阵轻微声响响起,像是机关转动的声音。 上官霁月垂眸望去,果真见室内西面雕花镂空的六合红木屏风内侧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暗门,一名年轻男子从暗门缓步走出,只见他珠冠锦袍,腰系玉带,华贵逼人。 突然,男子停下脚步,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房顶。看到他的样子,上官霁月心头一滞,仿佛全身血液被冻住一般寒气攻心。 年轻男子五官绝伦,只是那一双眸子实在太过阴冷,冒着丝丝寒气,让人瞬间感觉置身在冰窟之中。 第二十四章:夜探皇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他似是落了什么东西,转身往回走去,上官霁月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开动机关的,只见墙壁上的暗门再次打开,阴冷男子便闪身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从里面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玉碗。 再次关上暗门之后,他才大步跨出了房门,穿过走廊,消失在长廊转角处。 上官霁月凝聚内力,身形微转,顺着屋檐下的横梁飘然落地,闪身进了大殿内并顺手掩上了房门。 她快速绕过屏风,来到有暗门的那扇墙壁跟前,一寸一寸寻找机关得位置。 橘红色的烛光下,正面墙壁粉刷的光滑整洁,没有丝毫暗门的痕迹。 上官霁月仔细回想刚才那阴冷男子站立的位置,终于,在右手侧发现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凹槽,黑巾下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伸手按压在凹槽上,用力向里一推,暗门果然应声而开。 她心中大喜,闪身进了暗室。暗室很大,四四方方一间,室内装饰摆设雅致,生活器皿一应俱全。一道四合雕花镂刻屏风立在暗室正中间,把外室和内室隔开。 “你又回来干什么?本王是绝对不会交出兵符的!你死了那份心吧!” 冷冽威严的声音虚弱无力的从屏风内测传来,吓了上官霁月一跳。 她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隔着屏风镂空的缝隙模模糊糊看见一道黑影。 听他自称本王,上官霁月暗忖,难道他就是这琉国的国主楚傲天? 上官霁月快速闪到屏风内测,在黑影面前飘然站立,定睛望去,这才看清声音主人的模样。 男子四十多岁模样,披散着头发,浓眉大眼,脸型方正,即使坐在轮椅中也难掩他身高体阔,刚正威严之气。只是他脸色苍白,双眸浑浊暗红,气息紊乱,两只手无力的搭在轮椅的扶手之上。 或许是见上官霁月一身黑衣,并不是他口中那个人,此时,他正略带惊诧的望着上官霁月。 “你是何人?” “那楚国主又为何会在此处?”上官霁月不答反问,借此试探他的身份。 谁知他闻言,竟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笑声,看着上官霁月厉声道: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不要再耍这种无聊的把戏,孤王是绝对不会交出兵符的!” 上官霁月闻言,只是微微一愣便心中了然。想必有人用这法子来试探过他,想要撬开他的嘴,还被他识破了。不过听他自称孤王,此人定是楚傲天无疑! 打定主意,上官霁月伸手拆下脸上黑巾,对着楚傲天拱手行礼道:“见过楚国主!” 楚傲天这才正经抬起头来,打量着上官霁月,布满血丝的眸子带着疑惑和探究,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不是那个逆子派来的?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楚国主不必知道,在下来此只是想问问楚国主既然递了求和文书,为何还要串通南迟大军出兵松涛岭?” “你是北沧派来的?!”楚傲天闻言,那满是血丝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光亮,目光直直的射向上官霁月。 他派人秘密去北沧递了求和文书的事没有人知道,而眼前这人竟然知道文书之事,定然是北沧皇帝皇甫昊派来的人! 他心头吊着的一口气一松,暗红的眸子溢出一丝光亮。他果真没有看错皇甫昊,虽然那逆子发兵松涛岭,围困二皇子,但皇甫昊还是派人来琉国向他亲自证实,琉国百万军民有救了。 上官霁月见楚傲天猜透自己身份,也不再掩饰,坦荡以对,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一一讲来。 楚傲天听罢,气的久咳不止,直咳得满面通红,心肝肺好像也要咳出来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好转,平复下来,连声说:“逆子!逆子!” “楚国主此话何意?难道发兵松涛岭之事国主毫不知情?” “孤王虽然知情,但当时我已经无能为力,你看孤王现在这幅模样,完全任由那个逆子拿捏,连国政都被他掌控在手里,我如今连出这个内室都难了。” 楚傲天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痛。 “国主所说之人可是大公子楚子杰?” 楚傲天重重的叹了口气,才缓缓道:“除了他还有谁?那个逆子强行把孤王囚禁于此,还对外宣称孤王病重,唬得全朝上下忠臣都唯他是从,只怕现在国内孤王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漫天皆飞了。” “大公子这样做难道就不知道北沧一旦发兵南迟,琉国是第一个就会遭殃吗?” “那逆子近来也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说是等北沧发兵南迟之日,他佯装诈降,把整个琉国奉上,然后趁着北沧南下,出兵直捣北沧都城建安,一举夺下北沧,届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统天下,不用再屈栖这儿一隅之地。真是愚昧至极!愚昧至极!” 上官霁月听完,心头一沉,垂眸沉思片刻之后,不禁莞尔:“大公子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只不过他太小瞧了北沧的实力,也太小瞧了对手的智商,即便北沧发兵南下,大公子在后方发动战乱,也终不过小打小闹,想要借机攻占建安,只怕他没这个本事,估计连淮阳城都攻不下来,反而会引火自焚,让琉国生灵涂炭,遍地焦土,变成一座死城,从此不复存在!” “连你这小小年纪就能想得到的事情,那逆子却想不到,看来我琉国灭国之日不远了!” “楚国主不必如此,如今只要您现身主持大局,你的那封求和文书还是会继续生效的,在下向国主保证,北沧有朝一日发兵南迟,定不会伤及琉国无辜百姓,不然,在下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北沧皇帝皇甫昊德政仁心,心怀天下,我楚傲天果真没看错人!只不过如今我身陷囹圄,自顾尚且不暇,还请小哥代为转告,若有朝一日,北沧大军南下,万万不可累及我的子民,楚某在此谢过了!” 楚傲天坐在轮椅上只对上官霁月重重点了下头,而两只手臂从她进来就没有动过一下,不禁让上官霁月觉察有异,微拧了眉头。 她上前一步,说了句“得罪!”伸手就按在了楚傲天的手臂上,一道真气由指尖溢出,输进楚傲天的体内顺着经脉探查。 第二十五章:神秘男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随之,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震惊道:“这也是大公子做的?你是他的父亲,他竟然这样狠心对你?” 原来,楚傲天的双手筋脉尽断,还被被卸掉了臂膀、腕部关节,连动一下都难。腰部以下部位更是连知觉也没有,但筋脉骨节完好,想起刚刚那锦衣男子手中的玉碗,上官霁月此时已肯定这种状况乃是服食药物所致。 “杰儿他……” 楚傲天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杰儿,垂眸不言,细看之下眼底全是痛苦之色,饶是铁骨铮铮的一方霸主,竟然也红了眼眶。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复了心中激荡情绪,把目光凝于眼前的虚空,缓缓讲道:“那逆子原本性子纯善,最是心软,可自从半年前游历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性子与以前大相径庭,变得心肠歹毒,手段狠辣……” 上官霁月秀眉紧蹙,静静地听着,没有去打断楚傲天的话。但楚傲天终是不忍从自己口中说出如此恶劣的词汇,来评判那曾经他寄予厚望的孩儿,不由打住了话头,哽咽不语。 此时上官霁月在心中不仅感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她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一个人的本性不坏,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恶魔,甚至对自己的血肉至亲痛下毒手,简直禽兽不如。是一开始伪装的太好还是后来经历了什么事情,受到刺激,才转了性子,上官霁月不得而知。 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情况,上官霁月也不敢再多久留,免得打草惊蛇,以后行事更加艰难,她很快就拜别了楚傲天,重新蒙上面巾,从暗门出来。 眼下只能先禀报给老将军,商议一个万全之策,徐缓图之,不可冒进。可是,当她打开大殿的房门之后,她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围了近百名侍卫军,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她,那眼神似要将她扒皮抽骨,食之而后快。 这时,从长廊的暗影中缓步走出来一个人,长身玉立,五官绝伦,正是刚刚从暗室出去的大皇子楚子杰。 他“啪啪啪”连击三掌,走到上官霁月的跟前站定,阴狠的目光直直向上官霁月射来,寒意森森:“真是大胆,竟敢深夜潜入皇城,意图不轨!说!我父王的病是不是你暗中下毒?!” 听他这样一说,那院中的百名侍卫更是激愤不已,一起拔刀出鞘,蠢蠢欲动。森寒的刀锋在烛影下闪着嗜血的冷芒,让人不寒而栗。 上官霁月不禁在心中嗤笑一声,真是贼喊捉贼!看来今夜想要全身而退,想必难了。 上官霁月双眸危险的眯起,垂下的双手不仅暗暗握拳,也不搭话,身形一闪,立掌为刃便向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切去,身形快如闪电,那侍卫躲之不及,应声而倒,上官寂语顺手就夺了他手中的钢刀。 场面一时间混成一团,兵器交错碰撞间火花四射,惨叫连连。上官霁月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浓重的血腥味儿弥漫了整个院子,让人作呕。 夜风中,上官霁月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站在小山一般的尸体上,决然而立。手中长刀紧握,刀尖处往下一滴一滴的滴着血,暗红的眸射出索命阎罗一般的寒光,俯视众人,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暗夜修罗。 那些侍卫似是被她的威压震慑,只是握紧了手中兵器,恐惧的看着她踌躇不前。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上官霁月知道,那些侍卫还在从别的宫殿不断向她涌来,她只身一人,累也能把她给累死。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只靠一口气撑着,握刀的手已经虎口发麻,在微微颤抖。 难道今日她就要命绝于此吗?不!她还没有找到云儿,还没有报满门被灭之仇,她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面对父亲母亲,大哥二哥,还有上官家几百英魂。 思及此,她强行再次提气聚力,眸中寒光大作,只见亮白的刀光一闪,又一名侍卫被一刀削掉了脑袋,咕噜噜滚到一边儿,身子才倒了下去。 又过了有一刻钟,脚下尸体堆积的小山又增高了不少。上官霁月已经体力透支,摇摇欲坠,眼前的人影也都模糊不清,出现了幻影,身上各处大概有七八处刀伤。 虽未伤及筋骨,但皮肉外翻,鲜血渗透衣衫,黏搭搭的贴在身上,她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上!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要活口!”声音慵懒如猫,森寒如冰,阴狠似鬼,正是站在一旁一直观看的楚子杰。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再次向上官霁月扑去,而她用力一刀刺进最前面的一名侍卫的腰腹之中,贯穿了他的身体。颤抖着手抽出刀身后,鲜血喷了她一脸,看上去更为恐怖。 脚步踉跄后退几步,便单刀抵地强撑着自己的半个身子,单膝跪在了脚下的尸山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们的刀锋向她砍来,她却再也无力举起手中的兵器。 突然,随着一道疾劲的衣帛破空之声划过,一道黑影快如流星坠逝,四周众人只觉眼前冷芒一闪,那围困上官霁月的士兵只感喉间一凉,喷射出一片血雾,睁大着双眼,捂着颈间,缓缓倒了下去。 黑影一手抓起了上官霁月后背的衣衫,把她搂在怀中,足尖轻点,拔地而起,一眨眼便跃上宫殿的屋脊,消失在夜色里。 “追!务必找到此人!生死不论!” 上官霁月依稀听到身后传来楚子杰阴狠的怒斥声,看来她是命不该绝,暂时安全了。心中一口气放下,人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上官霁月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铺着稻草,一旁燃着火堆,火堆旁的一块儿大石头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青色人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上官霁月挣扎着坐起身来,见自己的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撒上了金疮药,淡淡的药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山洞。 “醒了?”青衣男子没有回头,状似淡淡的问了一句,声音沙哑犹如百岁老翁。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上官霁月在他身后站定,躬身就是一礼。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男子站起身来,转过身子。 “是你?!” 第二十六章:被人跟踪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看到那人脸上的黑色玄铁面具,上官霁月那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人正是她在街边茶铺看到的那个被称作三弟的年轻公子。 “你认识我?!”男子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很快的隐了下去。 “我们在茶铺见过。” “嗯。”男子嗯了一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齐将军,为何会出现在琉国皇城?还被侍卫围攻,差点丧命!” 黑色玄铁下的眸子,冷清抑郁到了极点,望着毫无防备的上官霁月,直接点破她的身份,让她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北沧齐将军——齐雨,淮阳一战,扬名天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看到来人把她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上官霁月知道此时再否认也是无用,干脆问出了心中疑惑,此人怎会认出她? 男子闻言,转过身去,随手添了一把柴,语气淡淡的,却又是极其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不但知道你是齐雨,还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上官姑娘!” “你到底何人?”上官霁月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警觉,眼前的男子她一无所知,而他却知道自己的一切,这种感觉很不好。 青衣面具男子似是觉察到了上官霁月的防备,微微摇头强行扯起嘴角的弧度,看上去苦涩至极,难过至极,却又压抑的让人莫名心疼。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上官霁月,不动如松,连眼珠也不转动一下。半晌,他掩去了眸底的莫名情绪,沙哑着嗓音,缓缓开口道:“上官姑娘不要误会,你也不用那么防备我,我没有什么目的,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也就不会冒死相救了。” 莫名的,上官霁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钝钝的疼!明明只见过一面,她就是觉得此人极为熟悉,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般。 她心中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不然,你怎会知道我……?” “我是不会说的,姑娘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既然你已经没有大碍,那便就此别过。”青衣男子说完竟然真的直接向洞口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僵硬的背影。 “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上官霁月望着他的背影喊道。 男子闻言,身形明显一僵,垂下的双手握的紧紧,隐见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隐忍着什么。 良久,他才沙哑着嗓音说道:“从地狱归来之人,无名无姓!” 说完,男子毫不迟疑的踏出洞口,阔步离去,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欣长的身形渐渐消失在清晨山林的薄雾之中。 上官霁月回到客栈之时,城内已经戒严,只能进不许出,不断有士兵成群结队排查客栈驿馆的投宿客商,还要严查身份文牒,凡是身份不明之人一律带走,幸亏她早有准备,不然还真的麻烦了。 一连过了四五天,街上巡逻的侍卫才渐渐少了,上官霁月隔着窗子的缝隙向外望去,巷子内三五成群的人来人往,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是她就是感觉这两日有人在跟踪她,到底是什么人? 上官霁月重新把窗子关好,在屋中慢步缓度,细细沉思,始终想不出所以然。看来,只有引蛇出洞了。 入夜,上官霁月换上一件普通的琉国服饰,绛紫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更是显得她风华无双。墨发高束,玉带环腰,手中折扇轻摇,好一个英俊少年郎! 穿大街,过小巷,大摇大摆的一边走,一边看,还时不时的停下和摆夜摊的老人家聊上几句,真是好不自在! 在这样怏然自得的外表下,只有上官霁月自己知道,从她一出客栈就被人盯上了,远远拉开一段距离跟在她的后面。她走,那人便走,她停,那人便停。可是当她回过头去想要看清之时,那人又不见了。 上官霁月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离开了主街转身走到一个偏僻昏暗的小巷子中。足尖一点,人便跃上了房顶,匍匐在瓦片上一动不动,摒神静气看着下方的幽暗小巷。 果然,从巷尾的拐角处的阴影中渐渐闪出一个人来,来人身材修长,是个男子。身穿一套极为寒酸的粗布麻衣,五官平平,是那种扎到人堆里就认不出的那种人。 可上官霁月就是感觉此人那寒酸的衣衫下,从骨子里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见巷内空无一人,迟疑了一下便向着上官霁月的方向疾走几步,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巷喊道,声音清朗,温润好听,让人顿感如沐春风。 难道被发现了?上官霁月刚想现出身来,就忽闻风声掠过,一道欣长的青色身影赫然出现在小巷的中央,背对着上官霁月和那男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那粗衣男子开口道,声音充满防备,语气威严,跟刚才的语气完全不同。 “那你又为什么跟踪她?”青衣男子反问,声音沙哑暗沉,竟有些熟悉。 是他?!青衣男子一开口,上官霁月便认出了他就是那个面具男子,在皇城救了自己的那个男子! 果然,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形,脸上的黑色玄铁面具在夜色下隐隐可见轮廓。 “呵呵,看来不光是我一人对她有兴趣。”好听的男声再次开口。 “你若敢对她有半分歹意,我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呵呵,死有何惧?!像我现在这样窝囊的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两人的对话让屋檐上的上官霁月听得云里雾里,那个青衣面具男子为何对自己如此维护?这个粗衣男子又为何对自己感兴趣? “旁人的死活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面具男子的声音沙哑的如同地狱里爬出来幽灵,带着无边的寒意。 “只怕我做不到!从她踏进琉国的第一天,从她夜探皇城的那一夜,我便想知道她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两人言语之间,分毫不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各自暗中聚力,竟在小巷内打了起来。 只见小巷内气流涌动,衣袂翻飞,两人都没有兵器,赤手空拳拆了才几十回合,那粗衣男子便被击中胸口一掌,接连后退几十步,败下阵来,单手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第二十七章:真假皇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有内伤?还伤及肺腑?”面具男子一击得手,双掌回错,便收了力道。 “半年前的旧伤罢了,不碍事。”好听的男声听上去有些无力,但他话锋一转,肯定的说道,“你不是琉国人!” “这也不是你的真面目!” 只见面具男子身形一闪,便快如闪电一般瞬间移到那粗衣男子面前,伸手便从那男子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面皮来,拿在手上晃了晃。 面具男子的身法极快,让上官霁月大吃一惊,却又感觉似曾相识,他的内力至刚至阳,招式套路却故意隐藏,这是为什么? 然而,另上官霁月更为吃惊的却是那粗衣男子人皮面具下的容颜,五官轮廓,赫然是琉国的大公子——楚子杰。 怎么会?上官霁月定睛仔细望去,虽然是黑夜,但习武之人本来就目力极好,虽不能黑夜视物,但借着微弱月光她也看的很清楚。 片刻过后,上官霁月便已有结论。这绝对和皇城里的那个楚子杰不是同一个人!虽然样貌一模一样,身形也都是长身玉立,但皇城里的那一个楚子杰眼神阴狠戾辣,如地狱恶鬼一般冷如寒冰。而此人的眼眸平缓温和,气质温雅,这绝对不是伪装就可以做到的。 可是,怎么会有两个楚子杰?这不禁让上官霁月大惑不解。 就在这时,那面具男子看到楚子杰的真容也是微微一愣,可随即,他眸中便射出骇人的冷芒,寒意森森。 上官霁月暗叫一声“不好!”那晚在皇城救她出围之时,面具男子可是见过皇城那个楚子杰的,现在他这般眼神,定是动了杀心。 果真,那面具男子突然伸出手掌,五指内扣,带着刺骨寒意,快如鬼魅一般向楚子杰咽喉锁去,而楚子杰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眼睁睁的看着那索命手指向自己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上官霁月顾不得太多,从房檐上一跃而下,挡在楚子杰的面前,伸出手中折扇架住了面具男子的手心:“你不能杀他!” “让开!”面具男子见到上官霁月出手相护,不自觉便撤回几成力道,但声音却更是冷冽了几分,“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上官霁月眼看面具男子的手掌又逼近了楚子杰几分,不由得急急道。 “不是同一个人?”黑色玄铁下的眸子流露出狐疑之色,把目光从上官霁月的身上移开,投注到楚子杰的脸上,似在确定上官霁月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准确的说,是有两个楚子杰!” 楚子杰先是一愣,温和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敬佩之情,缓声道:“这位小兄弟果真慧眼,只怕连我父王也没有分辨出皇城里的那个楚子杰是假的。” “你有何凭证证明你是真的?”上官霁月和面具男子收回了手,齐齐看向楚子杰,异口同声的问。 两人似是被这种默契的问话惊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即不自然的转开了目光。目光交错间,上官霁月清晰的从玄铁面具下的黑眸里看到了暗藏的怜惜和疼爱,心中没来由的一疼,脑海中随即出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挺拔身影。 若真是他,他怎会不与自己相认?若真是他,他怎会不以真面目示人?若真是他,他不会有这般阴郁的眼睛,若真是他,她不可能认不出。 不知不觉,她竟然红了眼眶。使劲摇摇头,上官霁月摇掉自己脑海中那突然冒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想法,平复心中思绪,微微仰头,把眸中的水光强行逼了回去。 “你们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楚子杰看着两人微微浅笑。 “去我那里吧。”上官霁月提议。 “不行!”面具男子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看上官霁月和楚子杰都奇怪的望着自己,他才轻咳一声,沙哑着嗓音故作平静的道,“我们去后山的那个山洞,那里比较安静。” 一行三人在踏着夜色来到了上次的那个小山洞,三人围火而坐,跳跃的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楚子杰这才慢慢讲来。 “半年前,我外出游历时,路经南迟遇到伏击,伤及肺腑,性命不保。幸得一位神医搭救,才起死回生,可是等我养好伤,就在半个月前回来之后,却发现被冒名顶替了,皇城之中已经有了一位楚子杰。” 上官霁月和面具男子闻言,很是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此事我听闻后,也震惊不已,直觉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奈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印鉴已经丢失,倘若冒冒失失去皇城道明身份,反而会让自己陷入绝地。于是,我改装易容,随进宫送菜的班车潜回皇城,见到了那个假楚子杰,竟然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言行举止也有八分相似,难怪父王这么些时日没认出他身边的那个楚子杰是假的。” “确实如此!那个楚子杰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连楚国主也被他骗了!”上官霁月看着楚子杰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见到了我父王?他是不是真的病的很重?”楚子杰一听见上官霁月提起楚国主,那双温和的眸子中流露出满满的担忧。 父子亲情,骨血至亲,那是装不出来的。 上官霁月看着楚子杰担忧的样子,眸光闪了闪,低头迟疑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向他,缓缓说道:“楚国主没有病,是被幽禁了。” “幽禁?!是那个假的楚子杰做的?!” 上官霁月嗯了一声,怕他冲动,没有告诉他楚傲天的详细情况,继续说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我担心此事绝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在南迟遇刺,然后你的身份被顶替,绝对是有人早就谋划好的。” “确实如此!父王他的脾性我最是了解,重情重义,爱民如子。虽然我们琉国是南迟藩属国,可是从来不参与南迟任何军事行动,最多只是年年纳贡而已。况且,南迟暴政,不得民心,北沧早就有意挥军南下,父王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兵松涛岭去与北沧作对,陷自国军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十八章:阴谋背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倒是看的明白,不过,那个假的楚子杰可不会这样想,恐怕他要坐收渔翁之利,为琉国开疆扩土,想要趁北沧发兵南迟,无瑕顾忌后方之时,攻占建安,一举灭掉北沧呢!” 楚子杰听完之后,心头一沉,猛然抬头望向上官霁月,面色凝重,惊诧道:“此话当真?” 而一直在一旁的静坐不言的面具男子却在此时淡淡的插了一句:“事情恐怕还要复杂。” 上官霁月和楚子杰闻言,不由得都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但见他脸上的玄铁面具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阴郁双眸只专注的望着面前跳跃的火苗,丝毫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山洞内一时谁也不再言语,安静的诡异,只有上下窜动的火苗忽高忽低,偶尔传来几声燃木的“噼啪”之声,爆起一小簇火花。 良久,上官霁月忽然抬起了头,如深潭一般的眸子绽放出潋滟光华,火光映照的她的小脸两颊绯红,这般模样真是美到了极点。 她直直的看向楚子杰,肯定的道:“我懂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大阴谋!从你一开始在南迟遇刺被人冒名顶替,到后来的楚国主被幽禁,再到发兵松涛岭这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铺垫!” “此话怎讲?”楚子杰微微皱眉。 “以目前琉国的情势来看,现在国政已经完全把持在那位假的楚子杰手中,既然他准备诈降博取北沧信任,又为何要发兵松涛岭,围困北沧二皇子,与北沧结下仇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上官霁月坦然迎上楚子杰的目光,不答反问。 “确实如此,那他此举到底是为何?” “自然是断了琉国归顺北沧的后路!待北沧发兵南下之时,他诈降投诚不假,让北沧大军通过也不假,然后他直捣北沧都城建安更不假,然而最真实的目的却是想利用琉国的十万将士在北沧后方作乱,消耗北沧国力,让北沧首尾不能相连,顾此失彼,那个假的楚子杰根本就不是为琉国开疆扩土,而是把整个琉国当成了这场战争的炮灰!整个琉国和琉国的百万军民都成为了这棋盘上的一枚弃子,生死不论!” 听到上官霁月的话,面具男子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垂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果然,父亲说得对,她若是个男儿身,家主之位非她莫属。 楚子杰猛地站起身子,英眉倒竖,狠狠道:“此人狼子野心,我琉国可是百万军民的性命啊!他怎么能如此?!” “如此周密的计划,只怕他一人没有这个能力,是幕后之人在操纵罢了!” “你的意思是……?” 上官霁月勾唇一笑:“如果事态按照我们刚才预想的那样发展,受益的只有南迟,而他们的计划一旦成功,即便灭不了北沧,也大大削弱了北沧的实力,至少十五年之内,北沧不会再发兵南下。而琉国却是付出最惨重代价的那一个,只怕举国焦土,尸骨成山,从此不复存在!” 上官霁月说出的话,思之让人心惊。一字字,一句句,如万根根冰针刺进楚子杰的心里,让他顿感寒入骨髓,连血液也被凝滞成冰。 他双拳紧握,面色如土,长眉紧蹙,温和的眸子里全是滔天的怒意,那里面的熊熊火焰似要破框而出,烧尽天下邪恶之人。 半晌,眸中怒火渐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毅然决然的坚韧之色,薄唇紧抿,缓缓吐出:“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我琉国军民一向安分守己,民风淳朴,绝不能沦为别人的工具,遭受这灭顶之灾!我这就去皇城揭穿那奸险小人的阴谋!” “不可!”上官霁月起身拦在了楚子杰的面前,“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那假楚子杰如果倒打一耙,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即便死,也要阻止他的阴谋!用我楚子杰一人性命,换我琉国百万生灵,死而无憾!” “匹夫之勇!”面具男子站起身,留下这一句话,转身走了,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官霁月望着那青色背影消失的方向,出神发了一会儿呆,这背影比印象中的背影要清瘦许多,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她苦笑一下,收回思绪,可心间仍旧酸涩难忍,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着楚子杰道:“这样周密毒辣的计划恐怕不是司徒锐那种残暴之人能想出来的,肯定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此事要从长计议,只能徐缓图之。” 而楚子杰此时却直直的看向上官霁月,怀疑道:“子杰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了解南迟?而且此事是我琉国之事,与你毫无关联,你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看着楚子杰眸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上官霁月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道:“当然是知己知彼才能不负托付之人!” “你是受人所托?!” “是!” “何人?” “恕我无可奉告。”上官霁月抿唇一笑,“不过,托付之人也是不愿见到琉国血流成河,无辜百姓惨遭战火屠戮,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楚子杰闻言,眸光微闪,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他又深深地看了上官霁月一眼,垂眸沉思片刻,弯腰对着上官霁月就是一拜,连称呼都改了,拱手道,“先生可有对策?为了父王和琉国,子杰什么都愿意做!” “大公子客气了,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三日之后,你去客栈找我。”上官霁月拖住他的手臂,浅笑着伸手把那人皮面具还给他,“这个还是要戴着,他们还不知道你活着。” “一切听先生吩咐。”楚子杰接过那薄薄的物什,态度恭敬。 上官霁月对他微微笑笑了笑,拱手道了句“告辞”,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上官霁月走到洞口时,后面传来了楚子杰的询问声。 闻言,她身形一顿,无意识的抬头仰望着无边的夜空,半晌,才开口吐出两个字:“阿三!”然后大步离去。 阿三,她在家排行老三,大哥上官霁风,二哥上官霁扬,三妹上官霁月,小弟上官霁云。昨日种种犹在眼前,今日回忆却恍若隔世。云儿到现在都下落不明,这世上就只有她孤身一人了。 夜色如墨,弦月如钩,上官霁月今日不知为何,感到这冬日的夜特别冷,特别黑,四顾所及,枯木衰草,满目苍凉...... 第二十九章:他的身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不远处的暗影中,隐隐有一个青色的影子,面具下隐忍的双眸静静望着上官霁月那孤寂单薄的身形离去,朝她伸出手,想要喊住她,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慢慢的垂了下去。 他无声的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喊出那个称呼来。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着:对不起,你不要怪我。以我现在的这幅身体状况,怎么能忍心让你再经历一次生死别离。三妹,你不是一个人,似海深仇,我跟你一起背负…… 三日后的黄昏,楚子杰依约来到了上官霁月所住的客栈。 “先生可是想到了妙计?”进屋落座后,楚子杰也不兜圈子,便急切的问道。 “粗粗想到了一个,不过也很冒险。”上官霁月亲自为楚子杰斟上一盏茶,轻轻放到他面前。 “为了父王和琉国百姓,子杰不怕冒险,还请先生直言!” 上官霁月定定的看了楚子杰好一会儿,见他眸色深深,言语坚定,这才慢慢讲来:“那个假的楚子杰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们既然不能当面跟他对质,那么,我们便逼他自己站出来!” “逼他自己站出来?!”楚子杰显然是迷惑的,不明白上官霁月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假的,你说他会怎样?”上官霁月笑着问道。 “那他肯定不惜一切杀了知情之人!”楚子杰几乎脱口而出。 “如果有十人知道呢?” “杀了!” “百人呢?” “还是会杀!” 上官霁月忽然眸色一深,继续问道:“那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在怀疑呢?” 楚子杰猛然抬起头来,温和的眸底全是惊诧之色,望着上官霁月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但又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如果文武百官和琉国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城里的那个楚子杰是个冒牌货,他总不会屠尽全城的百姓吧?那跟他的目的就背道而驰了!” 闻言,楚子杰眼底眸光一亮,面露惊喜之色。 上官霁月话锋一转,“如果所有人都怀疑他是假的,危险的不是所有人,而是你!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然后杀了你,来证实一切只是流言,只是无稽之谈!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很冒险,具体要不要实施这个计划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定。” “我愿意!”楚子杰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上官霁月看了他良久,心中忽升几分敬意,他果然像楚国主口中所言一般,生性纯善,重情重义。只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这样品行中忠正良善之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叹了口气,上官霁月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要如何才能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皇城里那个楚子杰是假的呢?”楚子杰长眉紧蹙。 “自然是要传播消息,制造舆论效应!” “传播消息?舆论效应?”楚子杰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新鲜的词语,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上官霁月咳咳两声掩饰尴尬,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清楚,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办就好。” “那我能做什么?” “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地,让那个假的楚子杰找不到你!”上官霁月看着楚子杰一字一句的道,“消息一旦传开,他必会全城搜捕你,所以,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绝对想不到你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皇城!!!” “是的!但前提是你在皇城中必须要找到一个能让你全心信赖托付之人,值得你以性命相托!” 闻言,楚子杰低头沉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上官霁月,郑重道,“那就只有她了,我的小妹——楚倾云!” “小郡主?”上官霁月反问,关于这个小郡主楚倾云,她还是略知一二。 “是,兄弟姐妹中,我自小与她感情最好。除了父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她了。”楚子杰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落寞。 “她能否出得了皇城?” “能!”楚子杰回答的很干脆,似是想到了以前的快乐时光,刚刚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大半儿,缓缓道,“父王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对她素来宠爱有加,甚是喜爱,就连她贪玩时不时溜出皇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甚好。”上官霁月松了一口气,“明日我便以你的名义约她出来,然后你扮成她的侍卫随她回皇城,见机行事。” 两人商议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前脚刚刚送走楚子杰,后脚就传来“扣扣扣”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上官霁月看见来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刚刚在隔壁你都听见了?” “果然还是瞒不住你!”面具下那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勾了勾,“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定了隔壁房间我就知道了。”见他站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样子,上官霁月不禁莞尔,盯着他那忧郁的眸子问道“你确定要站在这里说话吗?” 青衣男子闻言,抬步而入,坐在刚刚楚子杰坐过的位子上,看着上官霁月一身夜行衣,眸光闪了闪,道:“今晚我去!” “为什么?”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从哪里得知我的身份?为何故意隐瞒自己的武功招式?你到底是谁?”上官霁月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紧紧盯着那面具下的眸子,语气一片冰冷。 “我……我不会告诉你的!”男子眸光微闪,转过脸把目光投到别处。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知道呢?”上官霁月双眸微眯,语气凛凛,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带着滔天怒意席卷而来。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就拭目以待!” 上官霁月话音刚落,忽然出手如风,直直扣向那张碍眼的玄铁面具。 男子好似早有防备,不晃不忙的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腕,运力弹开了她的手掌。 两人在屋中你来我往足足拆了几十回合,竟然丝毫不分胜负。上官霁月眼尾扫到桌上的竹筷,忽然心生一计,虚晃一招,身影一闪便把那双筷子拿在手中,化筷为刃,向那面具直直切去。 第三十章:流言纷飞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她这一招是飞云枪演化而来,隐带雷霆之怒,其威力不言而喻。那男子眸光闪了闪,竟忽然散了掌中力道,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后仰,指间弹出一物,直直射向几步开外温黄的烛光。 一时间,只听得“哐当”一声,面具掉落的同时,烛光也熄灭了。 屋中顿时漆黑一片,上官霁月心中恼怒,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烛。回头望去,却为时已晚,那面具已经重新回到了男子的脸上。 上官霁月气馁,只狠狠的瞪着那青衣男子,却也没有再动手。 青衣男子缓缓起身,抬步走至门边,背着她道:“早些休息,今夜我会去皇城。” 那沙哑暗沉的嗓音,仿佛重重敲在上官霁月的心头,没来由钝钝疼的难受,她喉间一紧,盯着那瘦高的背影说道:“我一定是认识你的!” 那男子身影明显一僵,一句话没说,大步迈出了房门。 第二日,上官霁月在约定的杂耍戏院之中的包厢内,见到了琉国的小郡主——楚倾云。 她身材高挑,五官明艳,一剪水眸长睫翻卷,波光流转。没有女儿家的娇作之态,反而周身都洋溢着一股活泼灵动之气。 这位小郡主初见上官霁月,明亮的眸中毫不掩饰惊艳之色,似是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清俊秀逸的男子。但也只是在她脸上略作停留,目光便迅速划开。 许是看她一身布衣,江湖人打扮,便不伦不类的向上官霁月行了江湖之礼,说了一些感激她照顾自家兄长的寒暄之语,上官霁月一笑了之。 她虽不知兄妹二人到底说了什么,但从楚倾云那微红的眼角和刚刚的字里行间,很明显,这位小郡主是相信了眼前的楚子杰才是她真正的王兄的事实。 当天,楚子杰便扮成楚倾云的侍卫,随她入了宫城。只是在临走之前,这位小郡主却叫住了上官霁月,一改初时的活泼潇洒之气,双颊飞红,神态娇羞的低声道:“公子,你可知道昨夜送信之人叫什么名字?” “啊?”上官霁月怔楞片刻,才明白楚倾云问的是那青衣面具男子。 “是王兄……说那人与公子你相熟,所以……我才冒昧来问……” “真的很抱歉,在下与他也只是才相识几日,实在不知他的名字,更不知他是何人。” 上官霁月见楚倾云言语吞吐,眸含春色,便已明白昨夜送信之时,那面具男子和这位活泼开朗的小郡主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实在也不知那男子的底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倾云一脸失望的离去。 流云聚散,日月更迭。 当火红的朝阳冲破云层,穿过薄雾,再次从东方缓缓升起之时,琉国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都在流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现在皇城之中的大公子是假冒的!楚国主重病在榻是假,被幽禁是真! 此消息几日之间以烈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人尽皆知。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又加上前些日子琉国突然发兵松涛岭的事情,更让百姓们深信不疑。此传言定不是空穴来风,不然大公子那般心性纯善之人怎会不顾百姓死活,挑起与北沧的战乱。 街头巷尾,商贾小贩,过路行人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没?现在皇城中那个大公子是个冒牌货!”路人甲小心翼翼的询问。 “对啊!我说楚国主正当春秋壮年,怎的说病重就病重了,原来是被幽禁了……”路人乙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楚国主一代明君,爱民如子,我们琉国才有今日的盛况,我们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衣食无忧。谁敢幽禁我们的国主,我第一个不依!”路人丙是个壮年汉子,说话中气十足,一看就是对楚国主极其敬仰之人。 “对!我也不依!是真是假我们去皇城门口等着!就算他是大公子,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对对!走走走!我们去要一个说法!决不能让心怀叵测之人奸计得逞!” “……” 众人说着说着就义愤填庸,有人提议,便一拍即合,三五成群的结队向皇城方向而去。 于是,琉国皇城城门之外,百姓越聚越多,声势浩大,扬言要楚国主和大公子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有些激动莽撞之人,更是举起了手中的锄头、铁锹之类的农作具,想要冲进皇城之中,皇城守卫对峙在一起。 场面已经混乱到了极点,军民双方剑拔弩张,到了一触即发的状态,城守大人事态严峻,不敢擅自做主,早就一溜烟儿去向上级汇报了。 皇城中。 端坐在大殿上方主位上的假楚子杰,听着下方殿内文武大臣的禀报,面色难看至极,双眉拧成一团,一双阴冷的眸子往下方扫视一圈儿,冷冷的开口:“这群刁民,造谣本王是假冒之人,此事真是荒谬!无稽之谈!” 一位年岁大一点的老臣上前一步,虽然躬身行礼,但语气也不如以前那般恭敬了:“大公子,此事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成了这个样子,全城百姓都在传,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解决,后患无穷啊!” “杀!杀一儆百,看那些刁民还敢不敢妖言惑众!”冰冷无情的声音自上方薄唇溢出,如从从地狱传来,重重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不可!”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老臣头戴官帽也掩不住那双鬓的雪色,胡须更是一片雪白,一双如松树皮一般满是皱纹的双手,由人扶着从大殿门口外走进来。他脚步虽然蹒跚,但余威尚存,一双眼眸却精光内敛,威严十足。 “见过老太师!”殿上众大臣见到老者,皆都作揖行礼,面露肃敬之色。 端坐上首的“楚子杰”见到此人眉头皱的更深了,眸中狠厉光芒一闪即逝,也立刻起身,走上前轻轻搀住了他的手臂,恭敬道:“外公,您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琉国的赫赫有名的姜老太师——姜嵘。他既是琉国德高望重的老太师,也是楚傲天的岳丈,更是楚子杰的亲外公。 第三十一章:城门突变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他本是武将出身,现因迟暮垂老,力不从心,故解甲归田,安享晚年。这次也是听说了外界的传言,才慌忙由家仆陪着来到这这皇城之中,刚刚还没走进大殿,便听到了出楚子杰要杀一儆百的话,这才急忙开口阻止。 见姜老太师前来,殿内侍从便很有眼力的设了座。 “老夫再不来你这孩子就要犯下大错了!”落座之后,姜老太师方缓缓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很是严峻,不是你想杀一个便是一个的,激起了民愤,难道你要把全城的百姓全部杀光不成?!” “是!杰儿知道错了。”楚子杰故意服软,一揖到底,垂眸掩去了眼底那阴狠的目光,“那依外公之言,此事要作何处理才最为恰当?” “你父王病重,为今之计只有你亲自出面,到皇城城楼上向百姓解释了,他们见了你的真容,定不会再对你怀疑分毫,谣言也便不攻自破!” 姜老太师此言一出,各位大臣便高呼:“老太师英名!” “楚子杰”闻言,却眉头紧皱,眸底情绪晦涩不明,迟迟不肯开口答应。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放肆的声音响起:“谁敢说我王兄是假的?!” 楚倾云一身红衣,正迈过高高的大殿门槛,高挑倩影姗姗而来。 待近的跟前,她向姜老太师福身行礼之后,快速走到“楚子杰”面前,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几下,扬起小脸对他甜甜一笑笑:“王兄,我相信你!” ‘楚子杰’闻言,阴冷的眸子中竟然溢出了一丝疼惜和温柔,紧皱的眉头也略有舒展的痕迹,他看着自己眼前这张俏丽的小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一时竟不愿移开眼睛,心底的某个地方也变得柔软起来。 “王兄!我陪你一起去向百姓们解释清楚,你我一母同袍,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本郡主更有说服力了!” “云儿……”楚子杰张了张口,脸上满是感动之色,半晌才说出一句,“谢谢云儿!” “谢什么?!跟我还这么客气!我六岁时候,贪玩偷了父王的马去骑,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早就被那匹马给摔死了。”似是想到了往日那惊险的一幕,楚倾云仰着小脸一眨不眨的看着楚子杰,一双水眸中布满了氤氲雾气,声音哽咽,“而王兄你,却摔断了左臂,休养了整整三个月才好。” “云儿,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王兄早就不疼了。” 听到“楚子杰”的话,楚倾云嗯了一声,借着擦泪的空档,低头用衣袖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而一旁落座的姜老太师却明显身形一震,不着痕迹的向楚子杰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又快速掩去。 片刻过后,楚倾云这才重新扬起小脸,破涕为笑,言语中满是坚决:“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决定,只要是跟王兄有关的事情,我定会与王兄共进退!” “楚子杰”听到后心中是莫名的酸涩,从何时起,他这颗冰冷无情的心竟然不知不觉被眼前这小小的人影儿给沾满的?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情不自禁的沦陷其中。 为了她,他第一次违背了那人的命令,为了她,犯了作为杀手的大忌,因为他自己的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却偏偏动了情。他想要说什么,终是又抿紧了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临行之前,楚倾云向姜老太师深深一礼,意味深长的说道:“此番云儿随王兄前去城门前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皇城诸事还要多多拜托外公了。” 姜老太师心中一震,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把楚倾云轻轻扶起来,嘱咐道:“你这孩子,性子跳脱,此番前去,一定要诸事小心,万万不可莽撞。” 楚倾云又说了几句安慰姜老太师的话,便和“楚子杰”一同向皇城城门而去。 高高的城楼上,“楚子杰”站在众位大臣的身前,冷冷的望着城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的百姓,一双阴冷的眸子毫无温度,对他来说,那些人不过是蝼蚁,他们的生命对根本就一文不值。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人都会死,这座城会变成一座死城,整个琉国都将不复存在。可是如今情势所迫,他不得不站在这里给他们一个交代。 “王兄,不要着急,先喝一杯茶润润嗓子。” 一盏茶递到他的面前,楚子杰垂眸便见到自己面前十指纤纤,皓腕如玉,转头望去,入眼便是楚倾云那灿烂明亮的笑容。 他心神一晃,只觉的喉头一紧,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手上却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那杯茶,仰头一饮而尽,重新把目光凝于城下众人身上,暗自搜寻着什么。 如果他没猜错,策划这次事变之人定藏身于其中,他眸光如刀,快速划过每一个人的脸庞,但最终,终是一无所获。 “楚子杰”的眸子微微眯起,他大手一挥,城守立刻上前,对着城下大声喊道:“都静一静!静一静!” 城守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精壮,脸型方正,蓄八字胡,一身戎装穿的整整齐齐,倒也不失军人威严。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喊出的声音浑厚洪亮,很快,城下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今日,大公子已然来到这城门之上,你们就不要再听信那些胡言乱语,怀疑大公子的身份了!” 众人闻言,皆齐齐向上望去,只见那高高的城楼之上,迎风而立一男一女,男子锦袍玉带,长身玉立,女子一袭红衣,身材高挑,五官明艳俏丽,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此人正是大公子楚子杰和小郡主楚倾云。 众人疑惑之际,只见那男子开口,朗声道:“本王不知道你们听信了谁的传言,说本公子是假冒之人,但谣言止于智者,今日本王站在这里澄清误会,是不想让恶人有机可乘!如今,满朝大臣在此,我王妹也在此,他们都能证明我是真的琉国大公子——楚子杰!” 楚子杰话音刚落,楚倾云便上前一步,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愤愤之色,望着城下百姓一字一句清晰喊道:“我是琉国的郡主——楚倾云,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楚倾云!今日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以我王族血脉为誓,来证明,刚刚此人说的话……” 她突然话锋一转,伸手指向“楚子杰”方向,决然道,“他刚刚所言,全是假的!他不是我琉国的大公子!更不是我楚倾云的王兄!” 第三十二章:真相大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云儿!!!” 事情转折的太快,让“楚子杰”措手不及,他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望向楚倾云的方向,从她的眼底,他看见了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厌恶。 而她的话刚落音,城池四周立刻涌现无数弓箭手,满弓紧弦,蓄势待发,齐齐瞄准“楚子杰”的方向。 城上的大臣瞬间石化,连刚刚还大声对百姓呼喊的城守大人也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城下的百姓皆是哗然,果真如此么?此人真的不是大公子,是被人冒充的么?那么谣言就不是谣言了,竟是真的!那么真正的大公子又在何处?楚国主又在何处? “云儿!你在胡说什么?!” “别再演戏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王兄!” “你是何时发现的?”望着楚倾云那笃定的神情,假的楚子杰苦笑着望向他面前对他怒目相向的女子,那明亮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他这辈子估计是再也看不到了。 果然,像他这样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一旦动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竟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他的身份的。 “从我确定你不是我王兄的那一刻,就在刚刚的大殿之上!” “刚刚在大殿上的那个问题?!” “没错!我不是在六岁的时候坠马,而是在九岁那年,我王兄为了救我,伤的也不是左臂,而是左腿骨折!” “他在哪里?我知道他还活着,就在这城下百姓之中。” “你错了!我王兄不在城下百姓之中,而是一直都在皇城之中!”楚倾云说完,身形一闪,露出身后的一名模样普通的侍卫。 只见那侍卫展颜一笑,伸手从耳后方慢慢撕下一张薄薄的面皮来,两人一样的五官轮廓,长身玉立,根本就难辨真假。 城上城下皆一片哗然。 “你果然是活着回来了!” “苍天有眼,怜我琉国百万军民,特让我回来收了你这个恶魔!” “哈哈哈哈……”假的楚子杰闻言,仰天哈哈大笑,阴冷的眸子扫视四周,轻蔑的道:“就凭你们?” 说完,他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颈间一凉,四周侍卫捂着脖子已经倒地一片,一柄短刀闪着寒光便直直刺向楚子杰颈项。 众人大惊,此人刀法快准狠,没有多余的招式,却让人心头寒意顿生。楚倾云也惊讶莫名,刚刚她的茶里明明已经下了软骨散,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眼看那柄短刀距离楚子杰的咽喉只有寸余,忽闻一道疾鸣破空之声传来,一柄长剑斜斜刺来,剑尖堪堪抵在了那把短刀锋刃之上。 假的楚子杰顿感手臂发麻,不禁心头微微一震,顺着那把长剑望去,只见持剑之人赫然是一名清秀俊雅的素衣少年。 少年虽然身形单薄,但周身气质凌然,一双眸子更是幽深如无底古潭,锋芒暗藏,让人不能小觑。 “是你?!”显然,他已经认出了那晚夜闯皇城之人就是眼前的这名少年。 上官霁月也不答话,把内力注入剑身,众人只觉眼前剑花一闪,那柄短刀便被弹开,再定睛望去,只见二人已经缠斗在一起,只见半空中衣袂翻飞,惊险阵阵,不时传来兵器相撞交错之音。 半晌,在众人唏嘘惊叹之下,只见上官霁月手中长剑猛然翻转,旋身挽出一个剑花,剑身颤抖铮鸣之声不绝于耳,漫天光影之下如蛟龙出海,惊涛拍岸,似荒漠飓风,席卷砂石,以风雷之势化成一道道电网,铺天盖地向对方胸口袭去。 那人神色惊诧之下,竟无处可遁,已然中招,血色四溅,从半空中急急跌落在城楼一角。 落地之后,他踉跄后退几步,终是站立不稳,单膝跪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手中短刀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只在这一瞬间,上官霁月便稳稳落地,手中三尺长剑的剑尖,已经架在了那人的颈项之处。娇小的身形背风而立,眸光幽深,俯视着那手握短刀的男子,冷冷道:“你输了!” 那男子抬头看着上官霁月呵呵干笑两声,带着几不可见的留恋,向不远处那一抹儿红色的身影深深看了一眼,眸中已无求生之意。忽然他手中短刀回旋,便向自己心脉刺去。 上官霁月心头一惊,想要阻止已经为时已晚,只闻一声利器刺破衣衫血肉的沉闷声,那人便缓缓倒了下去。几道血流从他身下缓缓流出,染红了那青砖铺就的地面…… 琉国皇城。 楚傲天被从暗室救出,与楚子杰父子相见,劫后余生,骨血亲情,自是双双泪目的感人画面。 事后,楚傲天单独召见了上官霁月在密室长谈,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知道楚傲天从密室出来之后的第三天,第一件事便是昭告天下,不再向南迟称臣纳贡。第二件事便是将王位禅位于大公子楚子杰,把整个琉国托付于他。 新王即位,琉国举国上下欢庆一片,再过不到一个月又适逢年关,大街小巷皆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上官霁月背着行囊,手牵马绳,表情安然的缓步慢渡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此次琉国之行,也算是圆满,这座城市会一直这样繁华下去,这里的人们也会一直这片故土繁衍生息,代代相传。 就要离开了,她突然心生一股落寞,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关于那个面具男子。他到底是谁?自从那假的楚子杰自绝于皇城门前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她刚来琉国之时的那个小茶摊,她驻足而停,抬目望去。 茶棚下,依然是几张矮桌,三三两两的行人进去落座,喝一碗茶,歇歇脚再出来。年轻的掌柜依然面带微笑,在氤氲雾气和清冽茶香中煮水烹茶,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静默了片刻,上官霁月收回目光,重新抬步向前迈去,身后却传来了两道“哒哒哒”的马蹄声,似是有人在喊她:“公子,等一等!” 上官霁月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便见两人两骑从人群中向她疾驰而来,女子一身红衣,明艳俏丽,男子长身玉立,眸光温和。 近的跟前,两人翻身下马,对着上官霁月拱手行礼,浅笑吟吟:“我们来给你送行。” 第三十三章:街头送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一愣,欠身还礼,看着楚子杰微微一笑:“真是有劳楚国主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楚子杰故意拉长了脸,诚恳道:“先生大恩,子杰此生难忘,若先生不嫌弃,子杰便认定了你这个好朋友。” 上官霁月见他如此一说,倒还真的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王兄,你看你,话都不会说了!”楚倾云立刻插腔道,“好朋友是要放在心上的,即使你不说,来日方长,心意到了,公子他也能感受到的!” “呵呵,”楚子杰干笑两声,不好意思道,“还是王妹说得对,是哥哥太唐突了。” 上官霁月见这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甚是热闹,淡淡一笑置之。 这时,只见楚倾云左右看了看,似是没有见到她想要见到之人,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她上前几步,把上官霁月拉到一旁,低声道:“姐姐……” 上官霁月一愣,略带惊诧的望向楚倾云那张俏丽的小脸,她竟然看出了她是女儿身份。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楚倾云回头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楚子杰,调皮的对上官霁月眨眨眼睛,小声道:“姐姐放心,此事只有我知道。”见上官霁月只看着她不语,她才解释般的继续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你不是男子,那你和他……” “他?”上官霁月一愣,不由得看向楚倾云,随即,她也笑了:“你不用担心,你想要问的话我已经明白,但我真不知道他是何人,我和他更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闻言,楚倾云双颊微红,但心情明显是雀跃的,扬起小脸,双眸华彩艳艳,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他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他!” “好!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上官霁月笑了笑,回头对着楚子杰和楚倾云拱手道,“就此别过!告辞!” 上官霁月利落的翻身上马,过主街,出城门,一路向北绝尘而去。 高高的城楼一角,一名男子身着青衣,脸上带着黑色的玄铁面具,露在外面的皮肤似是比前几日更加苍白了一些。 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上官霁月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慢慢移开了视线,把目光凝于远处隐隐可见的山脊,表情凝然不动。 良久,他才慢慢转动眼珠,眼睫轻颤,收回目光,转身阔步离去,清瘦孤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城楼的转角处…… 淮阳城。 宇文逸一身戎装,懒洋洋的歪躺在大帐内的一把圈背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一旁冷着脸,端坐矮几前的皇甫宸,眸中的光亮带着豪不掩饰的玩味与得意。 “只怕你今天来的不是时候,齐雨不在军营,你今天见不到他了。” 皇甫宸闻言,一双黑眸毫无波澜,执起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轻轻放回矮几上,微转身子看向宇文逸,面色平静的问道:“本殿说过要见他吗?” “呵呵呵!就是因为你自从来到我这儿就一直喝酒,不曾问起齐雨半个字,我就知道你对这个齐雨很感兴趣。” “哦?何以见得?” 宇文逸双眸含笑,嘴角弯起哈懒得弧度,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到矮几旁,顺手拿起案几上的酒壶,为他倒了满满一杯酒,轻轻推到皇甫宸的的面前,得意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并不言语。 见状,皇甫宸仰头又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回到矮几上,冷冷的看向宇文逸。 宇文逸这才潇洒的转过身子,一边渡步,一边不紧不慢的道:“第一,流夏那小子可是偏心你的很,每次我找你来喝酒,他总是替你挡酒。可是今日,他们二人都不在你身边,帐外却停着三匹马,所以,他们二人定是得了你的命令,前去寻找齐雨了。” 皇甫宸不动如山,只是眸色深了深,拿起面前的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见此,宇文逸笑的很是得意,接着说道:“第二,流夏一向神经大条,冲动莽撞,见到齐雨,他必定要讨教一番。你怕他会弄巧成拙,所以把飞歌也派了过去,打个圆场,做个补救,顺便借机刺探齐雨的实力是不是像传言那样出神入化,惊采绝双。” 闻言,皇甫宸面无表情的又干了手中那杯酒,静坐不言。 “第三……”宇文逸突然打住了话题,弯腰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酒,连饮三杯后,方道:“齐雨那个人你不要想了,本将军是不会给你的!” “你打不过我!” “如果本将军这次跟你比喝酒呢?”宇文逸神采飞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你酒量不如我!” 皇甫宸听罢,明显眸色一暗,但随即又恢复如初,轻飘飘的道:“那把双弦弓可是一直挂在本殿的营帐内。” “十张双弦弓本将军也不换!”宇文逸得意的盯着皇甫宸,“齐雨的事儿,没得商量!” “本殿说要送你了吗?我若是开口向师父要个人……” 皇甫宸还没有说完,抬眸扫向宇文逸,果真见这位少将军一张俊脸立刻黑成了猪肝色,不由得心中大快,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你不要欺人太甚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你师兄!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尊敬师长懂吗?!”宇文逸显然急了,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说出的话还有些语无伦次。 也不怪他这样,皇甫宸这是捏住了他的七寸啊!自从九年前,皇上把皇甫宸贬到淮阳军中,扔给宇文靖,他就莫名多了一个师弟,这也没啥,多了一个师弟不正好多了一个供他欺负的人嘛! 可偏偏皇甫宸身份尊贵,虽是不受宠的皇子,但也是皇子啊!好吧,不欺负也就不欺负吧,可偏偏父亲对他比对自己还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皇甫宸,每年还亲自回朝为他置办生辰贺礼。 反而是到了自己的生辰,父亲却忘的一干二净了,即便偶尔一次想起来,那送的生辰礼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终于,宇文逸在那个叛逆的年纪不淡定了,找到皇甫宸大打了一场,事后还被父亲责罚,他一气之下连夜离开了军营,躲进了长风林深处的密林中,遇到了狼群。 第三十四章:痛打流夏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毕竟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面对一群饿狼,遍体鳞伤也敌不过,终于知道了害怕。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葬身狼腹之中时,皇甫宸出现了,话也不说一句就与他站到了一起面对狼群。 那一晚,两人背对背,恶战群狼一直到天亮。 宇文靖找到他俩时,狼的死尸遍地都是。两人已经精疲力竭,衣服被撕成一缕一缕,满身血痕小脸脏的不成样子。 可是两人却依旧背对背抱成一团,手中紧握匕首,警惕的看着还在向他们逼近的狼群。眸中坚毅的目光,谁也没有轻言放弃,更没有舍弃另一人。 也是在那时,宇文逸才发现,父亲看见他俩时那眼中的深深担心和滔天怒意,原来父亲对他的爱从未变过,是他自己太傻了。 后来,狼群击退了,父亲却为了要保护宇文逸而受了伤,修养了好些日子才恢复。从那以后,宇文逸就跟皇甫宸成了好兄弟。 虽然事后两人谁也没有找谁说对不起,但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就此结下,一直到现在。 皇甫宸看着不淡定的宇文逸,他反而更加淡定了,依旧静静地端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那冷淡的眸子深处漾开了微不可见的波纹。 宇文逸望着皇甫宸那安然自得的俊颜,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真想挥起拳头一拳打在那张英俊坚毅的冰块儿脸上。 就在皇甫宸以为他肯定忍不住,又要对他动手之时,宇文逸却忽然就笑了。那本就含笑的眸子立即弯成了月牙儿状,一张俊颜笑的飞扬放肆,笑的意味深长。 只见他俯身双手撑在矮几上,微微扬起下巴,几乎脸贴脸的对上皇甫宸的眸子,得意的道:“只怕二皇子要失望了,齐雨早就不在军营之中,所以,飞歌和流夏注定是寻不到他了!” 皇甫宸闻言只定定的看向宇文逸那双笑眯眯的眼眸,静默不语,似在思考这位诡计多端的少将军所言是否属实。 “信不信由你,飞歌和流夏应该也快回来了!”宇文逸直起身子,悠哉悠哉的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果然,话音刚落不久,飞歌和流夏从帐外走进来,对着宇文逸拱手行了半礼,便走向皇甫宸,行了全礼,道:“殿下!” 飞歌一脸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可流夏那一张脸可是沮丧的很,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皇甫宸只一眼便已明白宇文逸所言非虚,齐雨果真不在军营中。 既然他想要找的人不在,皇甫宸看也没看宇文逸一眼,径直站起身子直接向外走,飞歌和流夏随后跟上。 后面传来宇文逸得意洋洋的喊声:“就这么走了?还没陪本将军喝酒呢!” 可是皇甫宸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没有回头,甚至连停顿一下脚步都没有,阔步出了大帐。 飞歌和流夏也只是转过身来对着宇文逸微微拱了拱手,说了句“告辞”,连身子也没有弯一下。 “什么态度!!跟你们主子一个德行!”后面传来宇文逸微不可闻的嘟囔声,可是两人也都当做没听见,转身走了。 三人刚刚出了营帐,还没走几步,皇甫宸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年轻人给撞到了,那少年脚步匆匆,满面着急,看样子是奔着宇文逸的大帐来的。 可是他撞到了皇甫宸以后,不但没有行礼,连一句对不住都没有说,反而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让开!”更是伸手想要把皇甫宸给推开。 这下,流夏不乐意了,怒目圆睁,一把抓住了还没挨到皇甫宸衣角的那只手腕,狠狠一甩,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对……” 流夏的话还没说完,那少年便先动手了,挥掌就向流夏袭去,一边打还一边念念有词:“敢说小爷是野小子!看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少年姿态张狂至极,颇有几分宇文逸年少时的影子。 站在一旁的皇甫宸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什么表情,飞歌想要出声阻止,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两人就在宇文逸的帐外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可是宇文逸却像没听见一样,并没有出来看一眼,反而是吸引来了不少附近的士兵,可是他们在看到皇甫宸那张冷若冰山俊脸时,皆都远远的躬身行礼,又悄然退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皇甫宸也收回了目光,转身走到马前,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慢腾腾的走掉了。 “殿下,流夏他还……”飞歌骑马不紧不慢的跟在皇甫宸的身后,不仅替流夏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前面传来皇甫宸淡淡的声音:“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他不长记性!” “吃苦头?!”飞歌开始有些不解,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过来,不仅哑然,过了一会儿,终是不确定的开口问道,“殿下是说流夏会在那个小孩子手里吃亏?” “他身上的衣服可不是小孩子能穿的!” 皇甫宸真的有些怀疑,飞歌是不是跟流夏在一起呆久了,脑袋也变成了榆木疙瘩。 飞歌垂眸沉思片刻,猛然睁大眼睛看向皇甫宸的背影,惊讶道:“校尉!他是手刃南迟主将柳霆的墨一!” 皇甫宸没有再说话,浓密的睫毛低低垂着,掩去了眸中的情绪,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真,不一会儿,流夏便骑马从身后飞驰而来,一边把马打的飞快,一边喊着:“殿下……等等我!” 皇甫宸和飞歌都没有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骑马向前走着,不一会儿,流夏便赶了上来,只是他一只手拉着马缰,另一只手却捂着左眼。 “流夏,这是怎么了?”飞歌强忍心底的笑意,看着他明知故问。 “还能怎么?!被欺负了呗!”流夏没好气的怼了回去,拿开捂在左眼上的手,愤愤道,“兄弟有难,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走掉了!” 飞歌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笑的俯在马背上起不来身子,浑身微颤着。 原来流夏的左眼赫然青紫一片,变成了一只熊猫眼,只有黑白分明眼珠在眼眶里闪着愤愤不平的亮光,看上去甚是滑稽。 “你还笑!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流夏白他一眼,狠狠道,“你去跟我一起打回来!” “这也不是你的作风啊!吃了亏你小子还能跟他就这么算了?”飞歌不禁打趣道,“这可不是你!” “还不是少将军护着那小子!我俩在外面打的声音那么大他都不出来,偏偏我挨了一拳他就出来了,还护着那小子!” 第三十五章:兵书残稿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流夏纷纷不平的刚说完,结果又换来飞歌一阵哈哈大笑。 皇甫宸在前面一直没有答话,流夏见自己从飞歌这里没有得到一句安慰,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双腿一夹马腹,让胯下的马儿疾走几步,与皇甫宸齐头并驱,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哀哀喊了一声:“殿下……” 回应他的是皇甫宸回头淡淡的问了他一句:“齐雨为何不在军营?”脸上连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面沉似水,毫无波澜。 流夏彻底凌乱了,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子那一脸漠不关心的冷淡样子,这也就算了,还张口就是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殿下怎么能视而不见? 可是吐槽归吐槽,流夏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愣了片刻,他挺直身板,轻咳一声,才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回殿下,齐将军离开军营已经一月有余,军中将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皇甫宸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凝于前方不远处的营房,表情一成不变。身下的马继续慢条斯理的走着,不疾不徐。 流夏顺着皇甫宸的目光望去,忽然眼珠一转,贼兮兮的道:“殿下,我们这次虽然没有打听到齐雨的下落,可是我却打听到了他的住处,殿下要不要去看看,也许会会发现什么也说不定呢!” “流夏!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飞歌狠狠瞪了流夏一眼,“殿下岂会是跟你一样……” 飞哥的话还没说完,前面便传来皇甫宸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去看看又何妨?带路!” 闻言,流夏得意的向飞歌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立刻打马在前面带路,直奔不远处的营房而去。 看着前面两人两骑一前一后的快速疾驰,这下轮到飞歌石化了,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殿下会答应流夏这样无理幼稚的要求,可偏偏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站在原地呆愣片刻后,飞歌也打马向前追去…… 小屋破败,黄土砌墙,墙面斑驳,南面只开一门一窗,吊着布帘,房顶上两三棵枯草在寒风中摇摆起伏。 要说这屋子还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那估计就是那扇屋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写着“不经允许,闲人免进”八个大字。 “这就是齐雨的营房?”主仆三人在营房最后一排的一个偏僻拐角勒马而停,飞歌嫌弃的看着这面前低矮简陋的小小房屋,怀疑的问道。 “绝对没错!我打听得很清楚的,西营最后一排房间的后面拐角处的闲置小屋,不就是这里吗?”流夏率先翻身下马,走到那窄小的房门前,查看一番后乐呵呵的望向皇甫宸,道:“殿下,门没有锁!” 皇甫宸眉头紧蹙着翻身下马,走到那屋门前看着那八个大字迟疑了一下,大手一伸,推开了那扇小门,抬步走了进去,流夏飞歌二人紧随其后。 屋中的炭火盆早就熄灭,只余早已冷掉的碳灰,整个屋子光线昏暗,阴冷潮湿。 屋内收拾的干净整洁,摆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榻两把圈背竹椅,榻上吊着洗的发白的灰色帐幔,床头摆着两套叠的整齐的衣物,没有丝毫男子营房的脏乱。 床榻边的长桌上放着一套茶壶,里面的茶水早已经冰凉,托盘里倒扣着几只茶杯。左手边放着一盏油灯,右手边摆着笔墨纸砚,几本杂书,还有几张手稿。手稿最上面一页还留有空白,显然还未完成。 皇甫宸走到桌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手稿,才看几眼,不禁眉睫微颤,双眸一眯,眸底一片吃惊震撼。 只见纸上的字迹清秀中透着飘逸,可见握笔之人下笔行如流水,笔走风云。 而最让皇甫宸感到震惊的是上面的兵法内容: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谓是字字珠玑,深不可测!能写出如此深奥兵法之人,绝对是用兵如神,所战披靡,非一朝一夕能养成。 此手稿若公诸于世,必成传世之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是这位齐将军不过十七年华,还未及冠,竟有如此见解,真是让他无比的震撼,拿着残稿站在桌前久久都不能动弹。 “殿下,怎么了?”觉察到皇甫宸的异常,飞歌不禁转过身子问道,引得流夏也好奇的伸过头来想要看清楚。 “没什么。”皇甫宸迅速把手中的书稿重新放回到桌子上,转身淡淡的道,“齐雨确实不在军中,我们走吧。” 飞歌闻言,便和皇甫宸一同转身,向门口走去,流夏却在这时看到了桌子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伸手便拿在了手里,仔细端详,好笑的说:“我听说这个齐雨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俊俏的很,你们猜这里面是不是城中哪个姑娘送他的定情信物?” “快放下!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定情不定情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飞歌转身回头,几步走到流夏跟前,想要抢过来放回原处,却被流夏一下躲开了。 “看看又怎么了?” “放下齐大哥的东西!”流夏的话刚落音,随着一声怒喝,屋内光线一暗,一个身影弯腰而入,愤怒的瞪着流夏手中的盒子。 待看清来人,屋内二人同时一愣,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你们为何在齐大哥屋中?是不是想偷他的东西?”墨一紧紧盯着流夏手中红木盒子,声声质问。 “谁偷东西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流夏看看了自己手中的盒子,一阵心虚,虽然他并没有打算偷。 “不是偷东西,来齐大哥这里干什么?手上还拿着他的东西又是为何?”墨一扫视一圈儿屋内,见没有被翻乱的痕迹,心中松了一口气,重新把目光聚在流夏的手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由分说便动起了手,一个抢一个躲,屋内空间太小,两人受限,不能伸展拳脚,又怕打坏了主人的东西,竟然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你追我逐,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又一圈。 飞歌满头黑线,皇甫宸则一撩衣摆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在灯下认真读了起来,丝毫不受两人影响。 第三十六章:翠月惊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就在这时,流夏被墨一制服,心下恼怒,一天之内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还是个名不经传的毛头小子,他如何能忍。 可是看飞歌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帮他,殿下在一旁看书看得认真,更是对他视而不见。 指望他俩肯定是没戏了,流夏在心中暗自想着应对之法。 “拿来!”墨一冷冷的开口,向流夏伸出手掌。 “这么想要啊!”流夏嘴角一勾,“我偏不给你!” 说完,他手一松,红木盒子就向地上掉下去,“啪嗒”一声,木盒摔在地上,掉出来一根红绳,红绳的一端系着一枚翠绿的月牙形玉佩,晶莹剔透。 墨一的脸黑了,这是齐大哥很珍视的东西,可千万不要摔坏了才好。 流夏乐了,咧着嘴笑了起来,大声道:“快看,快看,果然是姑娘家送的定情信物!” 飞歌闻言,向地下看去,只一眼,他就面色大变,僵硬的道:“殿下……殿下……翠玉珏!” 皇甫宸身子一震,眉睫剧烈颤抖了一下,一双星眸急急的顺着飞哥的目光往地下看去,那地上静静躺着的绿意莹莹的玉佩果然是他送给月儿的翠玉珏!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凝神聚力,五指成爪,对着翠玉诀的方向,墨一只觉眼前一花,地上的玉佩便已然拿在了桌前的那个玄衣人手中。 “还我齐大哥的玉佩!” 虽然惊讶眼前的冷酷男子的实力,但墨一还是毫不迟疑的松开了流夏,移步出掌向皇甫宸袭去! 而皇甫宸的注意力满满的都在那枚小小的玉佩上面,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眸底目光晦涩不明,心中情绪喜忧各半。 “大胆!一个小小校尉,敢对二皇子无理!”飞歌出手截住了墨一的掌风,顺带自报了家门。 “二皇子?!”墨一愣了,下一秒他便单膝跪地,行了军中大礼,拱手道,“墨一不知二皇子圣驾,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这下,流夏高兴了,甩着被墨一拧的生疼的胳膊,一个暴栗敲在墨一的头上,幸灾乐祸的道:“这下看你小子嘚瑟!还敢对殿下动手,能耐了你!” 墨一也不做声,依旧跪在地上,但身板挺得笔直,垂眸静待皇甫宸示下。 原来,墨一自从升了校尉之职,上官霁月便借口搬了出去,独自住到一间偏僻角落的营房中,为此,墨一心中很是不高兴,赌气故意不去看她。 可是,这么些天没有见到上官霁月,他确实很是想念她,墨一毕竟是孩子心性,堵在心口的那口气早就消失的没了影儿。 今日他遍寻不到上官霁月,询问军中将士也是一问三不知,直说是有近一个月没见过齐将军了。 这下墨一才慌了,一路疾步而行,来到宇文逸这里询问,却没想到刚走到帐外,就碰见了皇甫宸一行人,还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谁知,任凭他怎么求,少将军就是对齐雨的行踪缄口不言,只有八个字给了他:军中机密,无可奉告。 他一气之下,又跑到齐大哥的屋子来查看,可谁知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皇甫宸三人,又打了起来。还对二皇子动了手,这下完了!无意中得罪了二皇子殿下,真是流年不利啊!以后他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然而,过了半晌时间,皇甫宸也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是一直盯着手中的玉佩看个没完,如一尊雕像,久久都没动一下身子。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来,眸中的目光冷若寒冰,直直的射向一旁的流夏,薄唇轻启:“你说这是女子送给齐雨的定情信物?” 流夏被看的发毛,只觉周身寒气加重,温度陡然变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嗫嚅道:“嘿嘿,属下也只是乱猜……乱猜的……” “洗马一个月!” “啊?!” “三个月!” “是!”流夏这次答应的很快,但他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得罪了殿下的,不禁悄悄地朝飞歌递眼色。 飞歌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杵在那里橡根木头,根本毫无反应。 无奈,流夏在心里狠狠骂了飞歌不讲义气,不顾兄弟死活,绝交之类的话后,只得认命的耷拉着脑袋,接受洗马三个月的事实。 最后,流夏还把怨愤的眼神狠狠的瞪在了墨一的背上,这小子就是他的灾星。最好一直跪下去,跪倒双腿作废才好。 “殿下,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齐大哥的玉佩还请殿下归还!”屋中再次响起了墨一的声音。 皇甫宸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还跪在地上的墨一身上,只见他虽然跪着,但身板挺得笔直,即便低着头,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决,没有丝毫卑微之态,不禁对他生出激赏之意。 但一想到他送给月儿的玉佩被月儿送到另外一个男人手中,他就没有办法冷静,像一块儿千斤大石堵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自己心心念念了九年的女子,竟然定情于别的男子,他的心就疼痛如绞,撕裂般的痛不欲生,说出的话也不禁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如冬日寒霜:“你齐大哥的东西?可是女子所赠?!” “属下不知,但只知道齐大哥对这块玉佩甚为重视,想来定是他心中极为重要之人所赠。”墨一一五一十的回答,语气中是高兴的。 原来,齐大哥早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像齐大哥那样绝世无双的男子,到底是何般模样的女子才能匹配于他啊? 墨一低着头,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皇甫宸的脸色更黑了,阴沉的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一般模样,手中紧紧的捏着那块玉佩,看着墨一的头顶,久不言语。 “殿下,飞歌有不同的看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旁的飞歌小心的问道。 “讲!” “属下以为,这枚玉佩绝不是齐雨的定情信物!” 闻言,皇甫宸双眸微眯,眸中光亮一闪:“此话怎讲?” “殿下,这枚玉佩的来历,殿下心知肚明,如果是女子送自己心上人定情信物,怎么会拿……别人的玉佩相赠呢?这不合常理!” 皇甫宸略一沉思,便明白了飞歌的话,双眸猛然睁大,眸中精光大作,奕彩神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说话的声音都隐隐打颤:“你的意思是齐雨她是……她是……” “只有这一个解释!”飞歌肯定的回答道。 第三十七章:身份暴露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闻言,只感觉心头阴云瞬间散去,看了墨一一眼,转身拿起桌上的毛笔,铺开一张宣纸。 笔锋游动间,纸上便赫然出现了一个少年的画像。只见那少年墨发高束,容颜清秀,俊美绝伦,双眸幽深,赫然是齐雨的模样。 皇甫宸把画像拿到墨一的面前,从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可以想象在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下,藏着一颗多么激烈澎湃的心。 墨一只一眼便呆住了,二皇子竟然能把齐雨画的如此传神,好像真人就在眼前一般。他顾不得礼节,仰头看向皇甫宸,惊讶道:“殿下认识齐大哥?” “果真是她!果真是她!” 皇甫宸说完把画像小心折好,贴身放在怀中,阔步出了屋门,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从来时的路向宇文逸营帐中一路飞奔而去。 怪不得,她离开后他随后就追去却没有寻到她的踪迹,怪不得,那晚温泉下的那名女子跟她那么像,怪不得,他查变整个淮阳城都没有她的消息。 原来她一直在军营之中,离他近在咫尺…… 皇甫宸去而复返,是宇文逸没有想到的。他不仅懒洋洋的抬起那双含笑的眸子,看向来人,笑眯眯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觉得没有陪本将军喝酒,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准备和本将军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好!今日我们就比喝酒,一醉方休!” 皇甫宸答应的豪气痛快,黑如点漆的双眸中闪耀着星辰一般的光芒。虽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但宇文逸就是觉得皇甫宸哪里不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他也说不出来。 宇文逸背着手,眯着眼围着皇甫宸转了三圈,上下打量,试探道:“我怎么忽然觉得如果我今日答应了你,后悔的会是本将军呢?” “你怕输?”皇甫宸挑眉。 “你有事情瞒着我!”宇文逸语气肯定,连激将法都用上了,肯定有诈。 “敢不敢?” “怕你不成!我不会手下留情!” “舍命陪君子!本殿赢了,告诉我她的去向!” 宇文逸摇头笑道:“还没放弃啊?别的不敢保证,喝酒你绝对不行!” “今日,本殿一定会赢!”皇甫宸的星眸闪亮。 “来人!上酒!”宇文逸大手一挥,帐外的士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搬来整整十坛窖藏陈酿。 这一喝,便从下午喝到了晚上,两人从小杯换成了大碗,从大碗换成了整坛,地上的酒坛这里歪一个,那里躺一个,一片狼藉。 宇文逸和皇甫宸皆都面色通红,星眸迷离,东倒西歪,衣衫上满是酒渍,看上去很是滑稽。但两人却都觉得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如此痛快,如此酣畅淋漓。 “皇甫宸,你今日……是……怎么了?”宇文逸手里提着一个空酒坛,歪歪哒哒的走到皇甫宸的跟前,伸开手臂搭在他的肩头,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一幅哥俩好的模样。 “高兴!”皇甫宸一手拍掉宇文逸的手,挣开他的身子,摇晃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干脆也不起来了,直接伸展四肢躺在那里。 “废话!本将军当……当然知道……你高兴!”宇文逸把手中的酒坛一扔,也一下子坐到皇甫宸的身边,半眯着醉眼问道,“为啥?” “呵呵!不告诉你!” “哇!皇甫宸,你居然……居然会笑啊!” “本殿下笑……笑了吗?”皇甫宸自己也是一愣,一脸茫然的望着宇文逸。 “真的笑了!你绝对有……有问题!” 宇文逸虽然有些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着的,他可是第一次在皇甫宸那冷木头一样的脸上看见其他的表情。心里不禁赞叹,这家伙笑起来还真是挺好看的,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去了哪里?”皇甫宸坐起身,忽然问道。 “谁……谁啊?”宇文逸还在想皇甫宸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齐雨!” “哈哈哈……”宇文逸一愣,看着皇甫宸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你还没忘啊?” “她去了哪里?”皇甫宸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宇文逸踉跄着站起身来,又从地上提起半坛子酒仰头猛灌几口,然后递给皇甫宸,“来!继续喝!” 皇甫宸醉眼朦胧的看了宇文逸一眼,大手一伸,接过酒坛“咕咕”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随手扔到一边的角落,星眸迷离而坚定:“齐雨,本殿要定了!” 大帐外,飞歌和流夏听着帐内的动静,你看我我看你,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但谁也不敢进去。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流夏实在忍不住了,来来回回的渡步走了两圈儿,问道:“飞歌,殿下他这样喝下去,不会有事吧?” “......只怕这一次殿下回去又要吃秋神医的养胃药丸了。”飞歌虽然一脸的平静,但说出的话语中隐隐透着担忧。 “要不,我们进去……” 流夏的话还没说完,飞歌就打断了他:“你要是敢进去,我敢保证殿下不止让你洗马三个月那么简单!” “可是殿下他……” “殿下今日高兴,他一定会撑到最后的!”飞歌语气满满,他知道,就算为了那个人,殿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宇文逸喝趴下。 流夏又情不自禁的看了飞歌一眼,走到他身边,咳咳两声,低声问道:“你说齐雨她真是……” “住嘴!”飞歌低喝一声,截住了流夏的话,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经过,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瞪着流夏低声嘱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再提!” 飞歌的话不无道理,上官霁月乃是南迟叛将之女,却隐名埋姓藏身在北沧军营,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波澜汹涌。 流夏虽然神经大条,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十分清楚的。故飞歌的嘱咐他也牢牢记在了心里,没有反驳一句,只是把担忧的目光重新投注在灯火通明的大帐上。 侧耳倾听,里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传出声音来,两人对望一眼,心下不由担心皇甫宸的身体,自从他们跟在皇甫宸身边以后,皇甫宸便时不时的突发胃病。 而军旅生活本就艰苦,所以,皇甫宸的胃病就没有彻底好过。不过好在有秋神医为他专门配备的养胃丸,胃痛难忍之时温水送服一颗,便可缓解疼痛。 可是今日皇甫宸却为了上官霁月的下落,喝了那么多酒,即便他提前服下了解酒丸,但伤身是肯定的了。 就在两人担心的想要冲进大帐之时,皇甫宸挑帘而出,他面红似煮,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一身酒气扑面而来。 第三十八章:伊人归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飞歌和流夏见自家主子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不仅面上露出喜色,眼疾手快的迈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同时开口道:“殿下……!” 皇甫宸摆摆手,把整个身子重量都靠在两人的手臂上,神色凝重的道:“我没事,回……回营。” 飞歌看见皇甫宸的阴沉的脸色,眸光闪了闪,不由得心头一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回营?您这怎么回营?还能骑马……”流夏一脸无奈的看看皇甫宸,又看看飞歌,表情极是为难。 “回营!”皇甫宸低喝一声,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流夏打了个哆嗦,心中疑惑,殿下这是怎么了?飞歌不是刚才还说殿下今日高兴吗?怎么一转眼就变了? “我和殿下共乘一骑,流夏,你快去牵马过来!” “好!那你可要扶好了殿下,我这就去牵马。”流夏得了飞歌的话,赶紧把皇甫宸交到飞歌手里,似是不放心,嘱咐了一句之后,这才朝拴马的地方快速奔去。 黑夜中,两匹快马在山道上疾驰而行。颠簸的马背上,皇甫宸坐在飞歌的身前,伏低着身子,长眉紧蹙,冷汗淋漓。 飞歌知道,皇甫宸肯定是旧疾复发了,他不由得朝身下的骏马重重挥下一鞭,大喊一声“驾!”加快了速度。 虽然马上拖着他们两个大男人,但身下骏马乃是罕世良驹,又加上飞歌骑术了得,不一会儿,流夏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好在神龙营就在淮阳西城,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自家营帐,进了营房,借着昏黄的烛光,飞歌这才发现,皇甫宸面色惨白,额上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殿下,您先忍着,我这就去拿秋神医的药!” 飞歌手忙脚乱的把皇甫宸扶到榻上,盖上被子,便转身急急的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并不起眼的白色瓷瓶来,拔开瓶上红色瓶塞的手因为着急而微微颤抖着。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在帐外停下,流夏便掀帘而入走了进来。 “快去倒一杯热水过来!” 听出飞歌的急迫,流夏的动作很快,眨眼便递上一杯热水。飞歌把刚刚从瓷瓶中倒出来的一粒黑色药丸塞进皇甫宸的嘴里,接过流夏手中的杯盏,送到他的嘴边。 服了药,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皇甫宸的脸色稍稍好转,飞歌和流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见皇甫宸面沉如水,两人谁也不敢说话。 温黄的烛光下,皇甫宸半坐半躺的倚在床榻上,低头垂眸,浓密的眼睫不时地轻眨一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两点黑眸眸之中一片坚定,望向飞歌道:“飞歌,明日一早出发,我要去琉国!” “去琉国?!”即使飞歌再稳重的一个人,此时他听到皇甫宸的话,脸上也略显诧异之色,声调高了不止一分。 “嗯!” “殿下,可是您的身体……”流夏望着皇甫宸有些苍白的侧颜,下意识的就想要阻止。 “我没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先退下吧!”停顿了一下,皇甫宸接着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军中事务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什么?!”飞歌和流夏闻言大吃一惊,二人刚刚抬步走出几步瞬间又折返了回来,望着皇甫宸问道,“殿下您是要独自一人去琉国?” “我此番前去不宜张扬,一个人去就够了。军中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生病了,休养期间不见任何人!”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前些日子才和琉国兵戎相见,你只身一人前去实在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皇甫宸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说出的话威严十足,毫无商量的余地。 飞歌和流夏相互对望一眼,不情愿的拱手行礼,说了句“属下遵命!”便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皇甫宸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在黑暗中辗转难眠。他只要一想到上官霁月独自一人去了琉国,危险重重,吉凶难料,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清晨,天边流云似火,朝霞如锦。 官道旁,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英武挺拔的身影在晨曦中笔挺而立,刚毅俊朗的面容虽毫无波澜,但那一双黑眸之中早就热烈暗藏,凝于身前正南方向。 利落的翻身上马之后,飞歌把手中马绳递给他,重重的对着他拱手行礼,道:“殿下一路保重!” 皇甫宸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飞歌手中的马绳,双腿一夹马腹,就要打马离去。 “殿下,等一等!” 忽闻一阵疾劲的马蹄声传来,寻声望去,便见流夏骑在马背上,一边朝他们挥手,一边高声喊着殿下飞速奔来。 近的跟前,琉夏快速翻身下马,几步冲到皇甫宸面前,连礼节也顾不得行全,便一脸惊喜的急急道:“殿下,齐雨回营了!” “什么?!”皇甫宸浑身一震,猛然抬眸看向琉夏,“你说谁回营了?!” “齐雨!齐雨回来了!少将军派人刚刚送来消息……” 琉夏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皇甫宸调转马头,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刚刚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激起一路尘土弥漫,眨眼功夫便看不见了。 飞歌和琉夏两人见状,也赶紧翻身上马,一路追随而去。 皇甫宸一路策马扬鞭,快如闪电,任凭冽冽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直直向宇文逸大帐方向而去。 看着来人满身寒气,眼睫处还凝着些许白露,宇文逸先是一愣,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了然,忽然就笑了,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这么快?” “她人呢?” “谁?” “齐雨!” “哦!齐雨啊!”宇文逸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话锋一转,坏坏的笑道,“她不在我这里。” 皇甫宸看着好友一脸促狭的笑意,已然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不禁长眉微拧,冷冷道:“她在哪里?” “他才刚刚回来,现在自然是去父帅帐中禀报军务了。”宇文逸双眸带笑,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皇甫宸,怀疑道,“你这么着急见齐雨,不会真的只是怕本将军反悔吧?” 皇甫宸一愣,双眸低垂,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是他表现的太过异常了,难怪宇文逸会怀疑。月儿身份特殊,他不能让她的身份被拆穿,否则,后果怎样,他也不敢预料。 第三十九章:林外谈心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稳了稳心神,他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走到桌边坐下,随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几口,这才抬头迎上宇文逸的探究的目光,语气淡淡:“要到手里的人才是我的人!” “说实话,本将军还真的不舍的把齐雨调到你的神龙营去!” “哦?”皇甫宸轻轻放下茶盏,“少将军也会反悔?” “唉!”宇文逸叹了一口气,脸上还真有些懊恼,继续道,“还真是有些后悔!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你了!” “少将军说错了!你不是答应了本殿,而是输给了本殿!”皇甫宸看着宇文逸,一字一句的道,“昨晚,你,输了!” 宇文逸一听昨晚自己喝酒竟然第一次破天荒的输给了皇甫宸,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狠言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一向神采飞扬的少将军一脸吃瘪的样子,皇甫宸虽然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但心中委实大快。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藏都藏不住,借着喝茶的空档,用茶盏掩去了唇角那微微扯起的弧度。 上官霁月从老将军的营帐中出来时,抬眼便见墨一在帐外低头来回渡步,看样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她多时了。见她出来,墨一一脸的惊喜,疾走几步近的跟前,望着她甚是激动的喊道:“齐大哥!” 那薄唇轻抿的激动样子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让上官霁月的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还有一个人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 上官霁月勾唇一笑,看着面前越来越俊朗的少年,温言问道:“墨一,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才到一会儿!”墨一连连摆手,呵呵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就去你的营房找你,见你没在,又打听到你来了老将军这里,所以我就一路追过来了。” “你不跟我怄气了?”上官霁月打趣道,她可没忘记当初自己要搬出去时墨一那气鼓鼓不理人的样子。 “啊?!嘿嘿……”墨一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一张俊脸不知是在这帐外站的久了冻得还是怎的,忽然就红了。暗自腹诽着,齐大哥这人好记仇啊! 看见墨一略显窘迫的模样,上官霁月也不再逗他,望着他浅笑吟吟,道:“走吧!陪我去长风林看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看看那些人偷懒没有?” “好啊!我也很想去看看齐大哥训练出什么样的精兵强将!” “精兵强将不敢说,不过也还是有些特殊的。” “什么特殊?齐大哥快说给我听听……”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马前,翻身上马,只听得两匹骏马扬首嘶鸣之声,两人两骑便一路向长风林方向疾驰而去。 到达长风林之后,墨一见百名将士个个威猛神勇,身形步法干净利落,快如闪电。如猎豹一般穿梭在密林间,不由得两眼放光,双眸之中迸发出热烈的异样神采。 怔怔看了好久,墨一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上官霁月,毫不掩饰眼底的敬佩之意,惊喜道:“齐大哥,我真的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上官霁月淡淡一笑:“这没什么,不过是一队特种兵而已!” “特种兵?”墨一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新鲜词语,一时间不由得睁大了双眸,更加好奇了。 “就是一种特殊部队,队伍中每人分工明确,纪律分明。他们当中都有自己的专属特长,单独行动或者战场搏杀虽不显优势,但团队合作配合起来便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上官霁月耐心的解释,墨一也听的分明,暗暗记在心上,暗想着哪一天自己也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在两军对垒之时,如利刃出鞘一般直插入敌军腹地,在他们心脏上猛戳一刀,那将是何其威风!何其快哉! 上官霁月只一眼便看出了墨一心底的想法,心中了然,不由得暗自摇头笑了笑。 墨一本就是热衷于金戈铁马,沙场铁血的铮铮男儿,满腔热血沸腾,仿佛他天生就是为那万马嘶鸣,黄沙飞扬的战场而存在的,好像只有那气吞山河的悲壮和把敌人斩落马下的如注鲜血才能平息他胸中的滚烫。 虽说战场无情,死生之地。自古以来,每一个战场都是被无数英魂的鲜血与白骨堆砌而成,但上官霁月打心眼儿里却不想墨一成为沙场上那冰冷无情的杀人狂魔,毕竟一刀挥下去,逝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因为没有人天生喜欢战争,喜欢杀戮,他们也只是被逼无奈,才远离父母妻儿,背井离乡来到这荒凉杀伐之地,以命相搏,直到鲜血流干,成为荒野孤魂。 也许他们的亲人还在远方的家门口痴痴凝望,等待他们平安归来,可终究等到的只能是一具骸骨或者半幅血袍…… 上官霁月望着墨一闪亮的眸子,一股酸涩从心头涌向喉间,不由得把目光凝于远处的苍穹,幽幽道:“墨一,战争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智者所为。” 墨一回头,便看见了上官霁月表情淡淡,眼神缥缈,那凝于远处的苍茫目光里有着太多的伤感和悲凉。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半晌,方开口一字一句的坚定道,“齐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冷血残暴之人!” 上官霁月依旧把目光凝于远处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她才缓缓收回目光,投注到墨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上,眸色深深的问道:“墨一,你相信吗?在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国家,即使它曾经千疮百孔,也始终如雄狮一般傲然立于大地,没有战火烽烟,没有仇深似海,民主共和,人人平等……” “……民主共和?人人平等?” 墨一机械的重复着上官霁月的这一句话,眼底满是怀疑和疑惑,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吗? “真的有吗?” “有的……” 上官霁月低幽的声音缥缈的好似从天边飘来一般。 墨一深深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陪着她默然静立于原地,望着同一个地方,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齐大哥,心中其实是最重情义之人。他也知道,在上官霁月的那深潭一般的眸子深处,深埋着他不知道的秘密。那样单薄孤寂的身影,背负了太多太沉重的东西,那样悲凉苍茫的眼神,是另外一个齐雨。 这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转眼已经到的跟前。 两人转身回首,便见一名身着戎装的士兵翻身下马,于几步开外半跪于地,拱手禀报:“二皇子和少将军在营帐设宴,为齐将军接风洗尘,特命属下前来请将军回营。” 第四十章:宸月相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二皇子?” “二皇子?” 上官霁月和墨一同时开口,前者秀眉紧蹙,沉思良久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位二皇子,为何今日指名道姓的要见她,还为她接风洗尘? 墨一则是一脸惊诧莫名,还隐隐带着一丝不安,想起自己竟然对二皇子动过手,还打了他的贴身下属。再一想到皇甫宸那一张毫无表情的冷脸,他不由得觉得空气中温度瞬间降低,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身子。 觉察到他的异样,上官霁月先打发走了那名士兵,说是随后就到,回过头来直直的望向墨一,声音淡淡:“墨一!二皇子怎么回事?” 墨一嘿嘿干笑几声,支支吾吾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她听,在说到二皇子去了她的住处,并拿走了她的玉佩之时,她眸光一凛,诧异道:“你说二皇子认识那玉佩的主人?” 这么说,这个二皇子认识救了自己的那位恩人公子? “看样子是认识的,”墨一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好像跟那玉佩的主人有仇!” “有仇?” “是的,当时那个琉夏说这玉佩是哪个姑娘送给齐大哥的定情信物,那个二皇子表情阴沉的要杀人灭口一样!” 上官霁月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姑娘送的定情信物了?” “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流夏!” “……” 上官霁月看着墨一认真解释的样子,心中是又气又好笑,顿感无语,摇了摇头,移步走在前面。 “对了!”墨一望着上官霁月的背影,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跟上,急急道,“齐大哥,二皇子认识你!” “什么?!”上官霁月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墨一,眸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他认识我?他怎么会认识我?” “我也不清楚,他当时画了你的画像,还问我是不是齐大哥你。” “画了我的画像?” “嗯!还画的挺像,栩栩如生!” 上官霁月更加迷惑了,难不成皇甫宸不但认识她的救命恩人,还曾经见过她?那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女儿身?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一出现,上官霁月就立感心头一沉,楞在当场。 “齐大哥,你怎么了?”墨一翻身上马之后,看上官霁月还立在马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不禁有些担心。 “没什么,走吧!”被墨一一喊,上官霁月瞬间回神,翻身上马后手中马鞭一扬,已经快他一步先冲了出去。 身后隐隐传来墨一被风吹散的喊声:“齐大哥,你没什么,我有什么!你说二皇子他……会不会找我麻烦…….” 冷冽的风吹的上官霁月的脸上,让头脑清醒了三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怎样,见到这位二皇子后一切自然明了。胆小怕事,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是她上官霁月的风格。心中打定主意,又打马一鞭,身下骏马便如闪电一般直直向营中奔去…… 少将军的营帐中,皇甫宸正故作平静的端坐在正上方的长案前,他看似面容平静无波,但眼睫低垂的眸子中早已是波澜汹涌,眼尾的余光时不时的扫向营帐门口。那紧握茶杯额修长手指已经隐隐发白,恨不能在被子上捏出一个印记来。 下方四张矮几整齐排成两排,桌上菜肴虽不是山珍海味的珍馐佳肴,但也是荤素搭配,菜香四溢。 宇文逸双眸含笑,坐在下首左手边第一张矮几旁,飞歌和流夏同坐在位于宇文逸下方的矮几前,右边两张矮几的座位是空的,想必是为上官霁月和墨一准备的。 “二皇子,你这叫不叫喧宾夺主?这可是本将军的营帐。”宇文逸宇文逸挑眉道。 谁知道皇甫宸闻言,一句话不吭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宇文逸的面前,抬手示意他起来。 “做甚?难不成想打架?” “换位子!” “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今日。” 坐上主位的宇文逸一脸迷惑的看看皇甫宸,又看看飞歌和流夏,只见前者照样一幅冷木头的表情,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后者皆是不约而同的端起矮几上得茶盏垂首饮茶,对宇文逸扫来的目光直接忽视。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听见外面有人恭敬的喊了一声:“齐将军,墨校尉!” 皇甫宸闻言,身形一震,手中茶盏一抖,里面的茶汤差点撒出来。而飞歌和流夏则慌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四目放光的朝帐门口望去。 厚重的帐帘晃动了一下便被人伸手挑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先后而入,只见那前面的一个人影一身戎装,身形纤弱,她墨发高束,容颜清丽,凌然的气质仿佛冬日傲雪怒放的一枝白梅,清冽傲然。 皇甫宸的眸光随着那娇小的身影移动,眼底早已是波涛汹涌,惊彩滟滟。强忍住想站起来的冲动,只把一双大手用力的按在身前的矮几上,直按得骨节泛白,那样子恨不得把桌面都按出几个手印来。 流夏先是睁大双眸,然后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又再次睁开,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上官霁月的脸庞,他用手肘碰了碰飞歌,嘴里小声喊着:“飞……飞歌,你看到了吗?” 身侧的飞歌面色平静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眸光微闪,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听到流夏的话,他垂眸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低提醒道:“小心殿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流夏闻言,身子一抖,只觉背心发凉,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皇甫宸的方向,果然见自家殿下面色如冰,眸光似刀,带着重重的警告,凌厉的朝他射过来。 流夏牵强的对着皇甫宸扯起唇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赶紧端起案上的茶杯,低头饮茶,再不敢看上官霁月一眼。 此时,上官霁月和墨一对宇文逸拱手行礼之后,宇文逸一双含笑的眸子快速扫视一周,这才伸手徐徐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二皇子殿下,这位就是齐将军——齐雨,还有墨校尉……”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全是忍笑促狭之意,“墨一就不用介绍了吧?毕竟你们昨天已经见过了。” 皇甫宸仿佛没有听见宇文逸的后半句话,表情淡然,不为所动,只把目光专注的投在上官霁月的身上。流夏却狠狠的瞪了一眼墨一,眸光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似是不甘昨天被欺负的事实。 第四十一章:贴身副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齐雨见过殿下!” “墨一见过殿下!” 上官霁月和墨一同时起身,拱手行礼。 “免礼,坐吧。” “谢谢殿下。” 落座后,上官霁月不由得抬眸看向对面的皇甫宸,只见此人面容俊朗,星眸似玉,身姿英武挺拔,着一袭玄色紧身劲装,暮气沉沉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尽显英姿冽冽,贵气逼人,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一段傲世风华。 两人目光相触,上官霁月不仅秀眉微拧,一双清眸之中稍稍浮现诧异之色。这位北沧的二皇子,好生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还有他看自己的眸光为何如此热烈滚烫,仿佛如两团火焰一般要把自己燃成灰烬。 难不成真的如墨一所说,他跟救过自己的那位公子有仇,还见过自己? 皇甫宸觉察到上官霁月的目光,不禁眼睫微垂,收回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眼底划过淡淡的失落。 原来,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也对,幼年相识之时自己只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九年后再见,她也是在昏迷当中,温泉相遇那次,更是不堪回首。 皇甫宸在心里苦笑一声,伸手拿起案几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想要再倒一杯之时,流夏脸色大变,大步冲过来拦住他的动作:“殿下!您不能再喝酒!” 飞歌也侧目看过去,眉宇微拧着,温言劝道:“殿下,您今日确实不能再喝了。” 这两人的异常行为,宇文逸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他只坐在上方不动如山,两点星眸含笑望着一脸黑色的皇甫宸,勾起唇角,明显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墨一和上官霁月两人不明所以,不由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四目茫然。 这时,宇文逸先是咳咳两声,然后看向上官霁月笑道:“齐雨,你是不知道,昨天二皇子可是为了你喝了足足六坛陈酿,把本将军都喝趴下了!” “为了我?” “可不是嘛!为了把你要到他的神龙营去,他跟本将军定了一个赌约。”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一丝怒意不由得浮上面颊,声音冷冷的道:“喝酒的赌约?” 宇文逸似是没有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冷冽,挑衅的看了皇甫宸一眼,故意笑道:“对啊!谁赢了你就跟谁!” 墨一闻言,面露忧色,身体绷的僵直。 他很清楚,齐大哥看似淡漠清冷,实际上是个真正傲骨凛凛之人。他身为三军参将,被人如此儿戏的当做赌注,肯定会大发雷霆,即便对方是少将军和二皇子也不例外。 少将军还故意这样说,这不是在故意挑起齐大哥和二皇子之间的误解吗?他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看皇甫宸,又看看上官霁月。 前者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气定神闲的端茶轻啜,后者垂眸不言,似在沉思什么。营帐内的气氛一时静的有些诡异。 忽然,上官霁月抬起头,波光流转,看看宇文逸又看看皇甫宸,浅笑吟吟道:“二皇子身份尊贵,又是一军主将,齐雨虽是三军参领,但终归也是北沧将士,军令如山,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倘若二皇子想要把齐雨调到神龙营之中,齐雨也只能听从军令。所以,少将军刚刚所言赌约一事,恕齐雨不敢全信。” 皇甫宸闻言,心中暗笑,眉梢微挑,淡淡的扫向宇文逸,眼底挑衅之色尽显。能写出那般深奥兵书之人,岂会是心智肤浅之辈,他的月儿怎么可能轻易上当呢? 他轻轻放下茶盏,抬头望向上官霁月,眸中散发异样神采,缓缓道:“自淮阳一战,齐雨之名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惊才绝艳,慧智无双!” “殿下实在过奖了,齐雨愧不敢当。”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对他态度恭敬疏离,一丝苦涩不由得从心头涌上喉间。明明人就在他的面前,她却不认识他,而他也不能上前相认,这种感觉就像胸口压了一块儿大石,异常沉重郁闷。无奈桌前无酒,只能端起案上的茶盏,猛灌了两口,把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强行压下。 墨一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佩服上官霁月目光如炬,心思机敏。飞歌和流夏也不禁对她投以赞叹的眼神。只有宇文逸呵呵干笑两声,一脸的不高兴,看着上官霁月反问道:“你不生气?” “我为何要气?” “他是真的想要把你要走!” “少将军您答应了?” “答应了……”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怔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少将军答应了,可是齐雨没有答应。” 宇文逸闻言,面色一喜,皇甫宸却心头一滞,直直的望向上官霁月,皱眉道:“你不愿意?” 上官霁月坦然迎视皇甫宸的目光,淡淡道:“多谢殿下厚爱,齐雨还有训练没有完成,所以……” 皇甫宸大手一挥,截住了上官霁月接下来的话:“无妨!训练的事情交给墨一代为管理,你可以每七日回来一次检验成果,但晚间必须回神龙营安寝。” “殿……殿下,交给我……?” 正在吃菜的墨一差点儿被噎到,抬起头受宠若惊的望向皇甫宸。 “有什么不妥吗?你和齐将军感情要好,交给你,想必齐将军也不会不放心吧?”皇甫宸故意在“感情要好”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上去感觉怪怪的。 墨一当然不敢说出不妥的话语,只嘿嘿干笑着望向上官霁月求助。 “殿下……” 上官霁月刚一开口,皇甫宸就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就这么定了,你从今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副将,今日便随我回营。” “今日?!” “今日。” “可是我还没有交接,墨一他也不知道具体事宜。” “对对对!今日确实仓促了点儿!”宇文逸又出来插话打圆场,惹得皇甫宸表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想必也够了。”他见上官霁月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轻咳一声,继续道,“还有,齐将军的日常物件本殿下已经替你收拾好了,保证一件不落!” 闻言,上官霁月身形一震,看向皇甫宸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这么说那枚玉佩确实在他手里了? 见上官霁月看着她不说话,皇甫宸故作不知情的问道:“齐将军还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吗?如果有,我便这就让流夏去办。” 流夏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竹筷,站直身子等候命令。那严正的态度,仿佛只要皇甫宸一声吩咐,他便立刻去办。 上官霁月见状,垂眸掩去了眼底情绪,淡淡开口:“没有了,多谢殿下!” 于是,一场接风宴变成了上官霁月的送别宴。饭后一整个下午,上官霁月都在长风林跟墨一交接那百人队伍的具体事宜,并不知道皇甫宸就站在远处的一处陡坡上看着她痴痴凝望。 月儿,好久不见…… 第四十二章:同榻而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殿下,您不打算告诉她吗?”飞歌在身后小声的问道。 “不用了,他根本就不认得我……” “可是……” “走吧。” 皇甫宸又朝那密林的方向深深忘了一眼,转身迈开大步先行离去。 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她心志坚毅,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仇恨,她的身上背负了上官家五百英魂。告诉她就等于去再一次揭开她那血淋淋的伤疤,他不忍。 他只要她平安在他身边就好,能时时看到她,与她一起同仇敌忾,浴血沙场,这样他与她便都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就够了…… 日脚西斜,暮色渐垂。 上官霁月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墨一之后,利落的翻身上马一路西去,随皇甫宸一起来到了神龙营。 进的营房之中,飞歌和流夏把上官霁月的随身物品放下之后,互相递个眼色便匆匆离去了,房间之中只剩下了她和皇甫宸。 “这是我的营房,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上官霁月一愣,不由得转身回望着身后挺拔的玄衣男子,他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温黄的烛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这位二皇子那双清冷的眼眸之中,竟然有了丝丝暖意。就好像一块儿千年寒冰,忽然有了融化的痕迹。 两人目光相触,上官霁月略一停留便划开了。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抬步走到床榻边的长桌前,把手中的包裹放在上面,这才抬起头望向皇甫宸,疑惑道:“我住这里,那殿下住哪里?”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也住在这里。” “什么意思?”上官霁月蹙眉。 “你是我的贴身副将,自然要与我同吃同住!” “同吃同住?!” “有何不妥吗?” 皇甫宸似是没有看到上官霁月眼底一闪而逝的吃惊,自顾自的迈开长腿,行至桌边,撩起衣摆坐在椅子上,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上官霁月,一杯端在自己手中低头浅啜。 上官霁月接过茶盏,一口没喝又随即放回到桌子上。心下有些着急,但面上还是一派平静,扯起唇角淡淡一笑,解释道:“自然是不妥的。殿下身份尊贵,齐雨只是一个副将,怎可与殿下同吃同住,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没什么合不合之说,再者,以齐将军的行事作风,又哪里是甘于被规矩约束之人。”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上官霁月转头望了望身后那一张并不是很宽敞的床榻和两床被子,又看了一眼面前英武挺拔的俊毅男子,连连摇头,一口拒绝。 皇甫宸闻言,面色不动,慢慢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抬眸看向上官霁月,字句清晰的问道:“为何不行?” “不为什么,只是齐雨向来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所以……” “哦?不习惯?那你刚入军营之时可是与墨一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皇甫宸挑眉道,“跟他你怎么就习惯?” “墨一他跟你不一样,他年龄小,还只是个孩子!”上官霁月脱口而出道,说出口来才又觉得哪里不对,感觉怪怪的,想要张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立在原地,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是……” “你的意思是嫌弃本殿年龄虚长了你几岁?” “……” 上官霁月听到皇甫宸的话不禁一愣,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但抬眼又看到皇甫宸一脸认真等她回答的表情,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单手扶额,纵是有千言万语也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皇甫宸把上官霁月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缓缓站起身子,渡至她的面前,静静的俯视着她不言。 上官霁月只觉眼前光线一暗,男性的阳刚气息便扑面而来,她条件反射的抬起头,谁知竟毫无防备的撞进一双深邃温柔的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在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清晰可见。 呆愣了片刻,她瞬间反应过来,别扭的把目光移向别处,快速向后退去,可是她忘记了,她的身后便是床榻,于是脚下一绊,整个人晃了一下便一下子坐到了床榻之上。 “我……我……” 上官霁月一时觉得窘迫难言,刚想要站起身,却被一双大手按在了肩头,清朗男声从头顶传来:“军旅艰辛,没有多余的营房,就委屈齐将军了。齐将军一路辛苦,想必也是累了,早些休息也好。” 说完,还不等上官霁月反应,皇甫宸已经回身走到烛台处,吹熄了蜡烛。 黑暗中,男子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上官霁月如被电到一般,快速脱下鞋子,闪到床榻的最里边的角落里,瞪大双眼看着皇甫宸模糊的身影淡定的在床外侧躺好,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霁月长长松了一口气,确定皇甫宸真的睡着之后,才慢慢的合衣躺下,放松身形,拉过被角,久久才闭眼睡去。 这时,已经睡着的皇甫宸却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亮如星辰。他轻轻侧过身子,望向里面那被子下娇小的身影,清丽的面容,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刚毅冷峻的脸庞不见了棱角,只余下淡淡的柔和。 另一间营房里,飞歌和流夏分榻而眠,但两人显然都没有睡着,飞歌平躺在被子里闭眸假寐,流夏辗转反侧好一阵,终于叹一口气,拥被而坐,看向飞歌方向小声喊道:“飞歌……飞歌……” “有话就说!”飞歌冷冷的语气从黑暗中传来。 “嘿嘿,你说殿下和齐雨……不对,应该是上官姑娘,他俩是怎么睡的?” “你想知道自己去看啊!” “我倒是想看来着,只怕殿下会扒了我的皮!”似是想到皇甫宸的那一张冷脸,流夏忽的在被子里打了个寒颤。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忽而兴起,坐直向前欺了欺身子,挑眉诱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 “不想!” “切!真没劲!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殿下那里听墙角呢!” 流夏失望的嘟囔一声,展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使劲儿掖了掖被角,侧过身子留给飞歌一个背影去会周公了。 第四十三章:共进早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一夜无话。 清晨,当寒冬的第一缕暖阳透过窗户撒进屋子里时,上官霁月猛然睁开了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快速坐起身子,先是低头把自己检查了一番。见自己衣衫一如昨夜规整,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醒了?”突如其来的清朗男声把她吓了一跳,骤然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窗边,皇甫宸面朝东方,负手而立,似是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正转过头来,眸色深深的望着她。透进窗子的冬阳印在他的刚毅的侧脸上,连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不可否认,皇甫宸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英武挺拔的身姿,俊朗刚毅的面容,亮若寒星的黑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阳刚之气,那是军旅之人长年历经沙场所积攒下来的威仪,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高贵。 即便这种高贵之气在上官霁月看来隐隐有那么一丝孤寂的落寞,深藏的忧伤,但他依旧还是那么耀眼的存在。顶天立地,王者风范,说的应该就是他这样男子吧。 不知不觉,上官霁月竟然看的有些失神了。 见她竟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皇甫宸眸中目光一暖,温言道:“昨夜睡得可好?” “好……很好,多谢殿下关心!”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上官霁月不由得心下懊恼,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下榻拱手行礼,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她一向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即便在睡梦中也不例外。昨夜她还是第一次睡得那么沉,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太过疲累? 她拧眉沉思着洗漱完毕,依然不得答案,可能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吧。 “过来用膳。”淡淡的却又温暖的声音自薄唇溢出,上官霁月这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膳,皇甫宸正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自己,眸色清亮。 上官霁月与他的目光相触,瞬间划开,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底深埋的浓浓热烈,让她一时竟不敢对上他的眸子,只目光闪烁的走到桌边,依言坐在皇甫宸的对面,身子有些僵硬。 “吃饭吧。” 皇甫宸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自己先拿起筷子,为她碗里夹了一颗青菜。 上官霁月抬头,见对面的男子面色如常,眸光低垂,没有再朝她看一眼,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埋头用膳。 她本是坚毅英气的女子,又经历前后两世,性情沉稳持重,即便在战场生死之地也是杀伐果断,面不改色,可如今却因为心中那一丝顾虑在皇甫宸这里露了怯,跟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这让她心中不由得懊恼异常。 思忖良久,她索性放下筷子,抬起双眸,眸光似水清寒,直直射向她对面专心用膳的英俊男子,冷言道:“二皇子!你把我调到你身边做副将到底有何目的?” 皇甫宸一愣,抬眸便看到上官霁月那冰凉一片的眸子,带着浓浓的防备和怀疑。他面色不动如山,轻轻放下手中竹筷,眼睫垂下又抬起,坦然与她对视,反问道:“如果本殿说是因为欣赏齐将军谋略才识呢?” “呵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哦?何以见得?” 上官霁月冷笑一声:“今日就你我二人,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殿下这般人中龙凤,胸怀坦荡之人,想必也不屑于宵小行为吧?” “那可不一定!本殿有时候也是小气的很!” 看着面前面前男子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上官霁月气结,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问出口道:“二殿下是不是从齐雨那里拿走了一块儿玉佩?” “是这块吗?”皇甫宸表情淡淡的掏出一枚月牙形的翠玉轻轻放在桌上。 上官霁月只一眼便认出,那绿意盈盈的小小物件正是孟婆婆当日转交给她之物,说是救她的那位公子留下的。 她素手一伸,便把那小小的玉佩抓在了手里,眸中目光凛凛,看向皇甫宸道:“二皇子是不是认识此玉的主人?” 皇甫宸一听,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一抖,心头变得紧张起来,看向上官霁月的目光带着淡淡的惊喜,难不成她认出了自己? 然而,上官霁月的下一句话就令他此时雀跃紧张的心情变得啼笑皆非,因为他分明听到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冷冷吐出一句:“你是不是与那玉佩的主人有仇?” “有仇?何以见得?” “听说殿下当日见到此物很是生气,难道还有假不成?” 皇甫宸回想到当日的情形,流夏那小子竟然说这是姑娘家的定情信物,他不生气难道还要夸奖他几句么? “本殿当日确实很生气。” 上官霁月听他承认的干脆,不由面色一变,急急道:“这么说殿下是真的认识此玉佩的主人了?他是何人?现在哪里?” “齐将军又怎会如此着急?若本殿真的与这玉佩的主人有仇,齐将军又该如何?”皇甫宸紧紧盯着上官霁月那澄澈双眸,他可是很期待他的月儿是如何回答呢! 上官霁月似是没想到皇甫宸会如此问她,一时不由得怔楞住了。 是啊,如果皇甫宸和自己的救命恩人真的有宿仇,她身为北沧将军,身为他的下属,又该如何自处? 垂眸沉思半晌,似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才又抬起头来,看着皇甫宸目光坚定道:“他是齐雨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若殿下与他有仇,齐雨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他周全。殿下身份尊贵,齐雨自知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即使如此,哪怕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也在所不惜,无怨无悔!” 上官霁月这一席话说的锵然有力,神情坚毅认真,听在皇甫宸的心里一字字一句句重若千斤。 这一番言辞,虽没有华丽词藻,但情真意切,字字肺腑。哪怕是久经沙场浴血的皇甫宸,即使听惯了那蹄声如雨,呐喊如雷般的雄伟,见惯了那铁马嘶鸣,血流如注的悲壮,也没有像现在这般震撼着他的心。 这般娇弱如她,坚毅如她,认真如她,英气如她,比豪气男儿,义烈汉子的豪言壮语更激荡人心!比花前月下,缠绵悱恻的山盟海誓更温存柔软。像滔天巨浪,又像轻盈羽毛,一下子全都装进了皇甫宸那颗冰冷孤寂了二十二年的心里,一时间整颗心都被塞的满满的,软软的,也暖暖的……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把眼前的女子紧紧拥进怀中,告诉她,他就是那玉佩的主人,告诉她,他就是当年溧水河畔的那个小男孩儿,告诉她,他找了她足足九年的时间。 第四十四章:巡视军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看着皇甫宸在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后,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双眸之中却闪着莫名的激烈情绪,不禁秀眉微拧,暗自思忖:果然是有仇的么? 眼前女子拧的越来越深眉宇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稳了稳心神,把脸转向别处,这才缓缓道:“齐将军多虑了。” “殿下的意思是……?” “本殿认识这玉佩的主人是真,但却跟他没有仇恨和过节,齐将军不必如此。” 闻言,上官霁月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她又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只咬紧了下唇,垂眸不言。 皇甫宸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伸手想要去安抚那娇嫩的容颜,手伸到半路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眸色深深的望着她道:“齐将军还有什么顾虑,不妨一次问完。” 上官霁月深深的看了一眼皇甫宸,张了张口又垂下头去,长长的羽睫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她眸中情绪。 半晌,她才毅然的抬起头来,望向皇甫宸,问道:“殿下是不是见过齐雨?” “见过。” 上官霁月心头一震:“在哪里?” “当然是在救你的那位公子那里。”皇甫宸打量着上官霁月的神色,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当时看你脸色苍白,身形娇小纤弱,本来还以为是一名女儿家,却没想到竟然是长得比女儿家还秀气的男儿身。真是可惜了那位救你的公子啊!” “此话怎讲?” “你若是个女儿身,按照我北沧惯例,那位公子救了你,你就得以身相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竟还有这种说法?上官霁月不禁一时怔住,但看到皇甫宸那眉梢眼角略带的促狭之意,这才忽然明白,这位冷面殿下原来是在拿她说笑。不过好在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尴尬笑笑,道:“没想到殿下也挺幽默的。” “难道齐将军以前觉得本殿是冷酷严肃之人?” “没……没有,只不过殿下所言之事齐雨实在是没有想过,且不说齐雨是男子,即便是女儿身,也断断不会做出以身相许之事。” 闻言,皇甫宸手指一僵,抬眸问道:“哦?那是为何?” “以殿下的身份,所认识之人身份自然也是极为贵重,即便不是王侯将相,也是富贵之家,所以……”上官霁月说道此处忽然打住,似是觉得话题越说越远,便改口道,“所以……齐雨是男儿身,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说道一半儿打住,自然明白她后半句只不过是敷衍之词,听她的意思是对王侯将相的富贵之家抱有偏见,所以即便她是女儿身也不入皇室,不嫁豪门吗?那他又该怎么办? 思及此处,皇甫宸清亮的眸色渐渐暗淡下去,微微仰头把目光凝于窗外天边的流云,悠远而又淡淡的道:“身份是一出生就存在的,世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能选择,也许那人只愿自己生在平常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上官霁月闻言,微微一愣,那看似淡淡的语气里有着太多的落寞和孤寂,不禁联想到关于这位二皇子的种种传言,心下忽然明了。 他虽生在皇家,却始终不得圣宠,无论他多么的优秀,却始终得不到一句夸奖,在他的心里肯定也是想过那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的父爱吧。怪不得他的表情总是一成不变,怪不得他的眼眸总是清淡默然,那深藏的忧伤似是沉寂了千年,终于在今日找到一个突发口,渐渐浮现。 想起自己前世是孤儿的情形,那种渴望有亲情温暖的热烈渴望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在那个伟岸英挺的男子对她展开无微不至的关怀的追求下,轻易就扣开了她的心门……所以,今生她才会那么珍惜上官府这九年亲情温暖的光阴,所以她才那么疼爱上官霁云,所以才会心中积满了仇恨,势要手刃暴君,为上官一门英魂报仇雪恨…… 原来,她和皇甫宸一样,竟然都是这世间的可怜之人,天下之大,世间茫茫,一路走来,最后都只有独自一人。本来还想问清楚那位救她的公子是谁,见此情形,上官霁月一时也不好开口了。 屋中静默的异常,皇甫宸久久得不到上官霁月的回应,缓缓转过身来,却意外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女人眼中盛满了复杂的目光,同情的望着他。 皇甫宸心底一颤,快速掩去眸中的情绪,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上官霁月瞬间回神,快速收回自己那泛滥的同情心,眸光闪烁着,一时觉得尴尬非常。 “吃好了吗?” 上官霁月抬头,见皇甫宸看看她又看看桌上早就凉掉的早餐,回答的干脆:“吃好了。” “吃好了就随我去查看一下军营吧,熟悉熟悉环境。”说完,皇甫宸便移步在前引路,大步跨出了房门。 门外立刻就传出了飞歌和流夏的问好声和皇甫宸淡淡的嗯了一声的回应,上官霁月虽然隔着房门,但似乎也能想像的出这位冷面的二皇子殿下那冰块儿一般的俊脸在回答时的表情。 摇摇头呼出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的自己衣物,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踏出了房门,本来以为皇甫宸已经先走一步,却没想到他站在门外等她,她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勾起唇角对他笑笑。 “齐将军好!” 飞歌和流夏同时开口向她问好。上官霁月看着两人那站的笔直的样子,不禁让她联想到现代电视剧里的士兵见到军官时敬礼的模样,也立即答应着好好好,脚下步子却没停,随着皇甫宸一路走去。 一行四人没有骑马,徒步而行,在各营之中转了一圈儿,将士们显然早就仰慕齐雨大名,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见识这位名扬天下的齐将军的风姿伟仪,虽然他们早就听说齐雨是长得极其英俊的年轻男子,可没先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俊秀的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的纤弱少年,一时间,表情各异。 有些眼力的老兵或者身有军衔的将士,虽然在心中略感失望。但见到上官霁月虽身材瘦小单薄,但眉宇间英气不凡,周身气度凌然,倒也面露肃敬之色,拱手见礼。上官霁月也一脸肃穆的一一还礼。 一天下来,总算把整个军营都走了一个遍。 第四十五章:喜好男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黄昏时分,夕阳如火,晚霞似锦。 趁着皇甫宸离开的空档,流夏挤开飞歌凑到上官霁月的身侧,笑的一脸贼兮兮的问:“齐将军,殿下昨晚没对你怎么样吧?” 上官霁月被问的一愣,一脸茫然,满头雾水,诧异道:“殿下能对齐雨怎样?” “没……没什么……”流夏抓抓后脑勺,背过脸去软软的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还嘟囔一声,“真是该打!让殿下知道肯定把你缝起来!” 一旁的飞歌“咳咳”一声,狠狠的瞪了流夏一眼,这才慢慢解释道:“齐将军不要听流夏胡说,殿下……哦,对!殿下他晚上偶尔会癔症,你不要在意。” “癔症?” “是的,癔症!”飞歌的表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第二天完全就不记得了。” 上官霁月闻言笑了,原来他们说的是梦游,真是没想到皇甫宸一个大男人还会梦游,她似乎看到了皇甫宸只着中衣,冷着一张脸半夜从床上跳起来在屋中做一些奇怪的动作的情景。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连眉梢眼角都不禁微微弯起,直到一声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什么事这么好笑?” 上官霁月一愣,猛然抬头,便见皇甫宸那一成不变的幽深星眸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飞歌和流夏。 前者面无表情,眼观鼻,鼻关心,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后者抬头望天,根本不朝自己这边看。 见此情形,上官霁月只得呵呵干笑几声,垂眸含糊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见三人一幅心虚的样子,皇甫宸自然不会相信上官霁月那模棱两可的含糊之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问,回身阔步向营房走去。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互相看了一眼,也随即紧随其后。谁也没有看见皇甫宸在转身的那一刻眉宇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的勾起,寒星一般的眸底眸色清亮,布满笑意。 他的月儿刚刚笑的好生灿烂,连天边的似锦晚霞,都因她那一笑顷刻间尽失了颜色。早知她本是倾城绝色的女子,这一笑更是敛尽了世间芳华,让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一片。 癔症是吗?梦游是吗?那本殿可不能白白担了这个莫须有的病症…… 是夜,银月如盘,繁星点点。 上官霁月忽然在睡梦中惊醒,抬头便见身侧皇甫宸猛然坐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上官霁月刚想问他怎么了,忽然想到黄昏时分飞歌说皇甫宸偶尔会梦游,自己好像还很恶作剧的期待了一下,难道真的梦游了吗? 只见皇甫宸直愣愣的下榻提鞋,在屋中像游魂一般渡步转圈,看的上官霁月忍俊不禁,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能用棉被掩住住自己的嘴巴。但露在外面的那一双弯弯眉眼,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无一不在证明她此时是多么的心情愉悦。 她正笑的开心,忽然,皇甫宸在房间一角的兵器架前停下,木然的伸手就把里面的一把宝剑抽了出来,剑身宽约五指,在银色的月光下,闪着摄人的寒芒。 上官霁月心头一震,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他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杀人不成? 谁知,皇甫宸直接拿着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在房外的空地上舞起剑来。长身微动,三尺长剑便在他手中幻化出一道道光影。他脚步沉稳,内力雄厚,身法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无丝毫凝滞之感。每一招,每一式都隐含力拔山河之威,卷起阵阵气流涌动。矫健有力的身姿在凛冽寒夜中,纵然只着白色中衣也尽显男儿本色,王者风范。 月光皎皎,竟也在他的面前做了陪衬。 上官霁月赤脚站在门口,素手挑着绒帘,一时被眼前的男子惊艳到了。这个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优秀…… 恍神间,皇甫宸已然收剑而立,向屋中方向走来,上官霁月快速从门口奔回到床榻上,拥被而坐,看着皇甫宸机械的进屋,把剑放回原处,一步步向她走来。 近了,上官霁月才看清,来人的眸子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丝热烈,那浓的化不开的温柔目光直直的向她席卷而来,她不由得拉起被子向后退去。 然而已经退无可退,后背已经是墙壁,可是皇甫宸还在不断地向她靠近,直到把她逼到墙角,禁锢在他双臂之间,两张脸近在咫尺。 男子独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带着从外面带进来的丝丝凉意,一时间,上官霁月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脸转到别处。 谁知皇甫宸大手一伸,竟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转过脸去。下巴上陡然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看着皇甫宸那张俊颜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星眸幽深,那微抿的薄唇眼看就要印上她的。 上官霁月瞬间出掌为刃,在他颈后重重一砍,男子闷声而倒,如墨发丝披散开来,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上官霁月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位二皇子梦游竟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怪不得流夏白日里那样一幅奇怪的表情和话语,现在想想,是不是他们也遭遇过皇甫宸的这般待遇?也或许还有比这情景更令人忍俊不禁之事? 上官霁月越想觉得自己的想象力真是越离谱了,摇头笑笑,看了一眼趴在床榻边上的男人,好心的为他拉上被子,咕哝了一声:“看在你梦游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侧过身子去睡觉了。 趴在床上的皇甫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月光如水,透过窗子洒在他的俊朗的侧脸上,只见他眸色清亮,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 第二日,皇甫宸脸色如常的起床,上官霁月观其神色,他竟然真的对昨夜发生之事毫无印象,不由得觉得莞尔。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皇甫宸再也没有梦游过,上官霁月却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了,且不说流夏看间她时那一幅笑嘻嘻的表情和饱含深意的目光,光是皇甫宸看到她时那冷淡双眸积攒下的隐隐暖意就让她如芒在背,如梗在喉。 她发现,皇甫宸对所有人都是冷冰冰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可唯独对自己,纵然不笑,但表情也没有那么冷冽的让人难以接近,每次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眸子时,上官霁月都会感觉像是被烫到一般的炙热。 好像她跟他有什么似的,这一个想法一出现,连上官霁月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皇甫宸他有什么隐疾?喜好男风? 第四十六章:娶你为妃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快速回想到流夏当日问她时那贼兮兮的表情,还有飞歌支支吾吾的说皇甫宸偶尔会梦游的情景,怎么想怎么觉得哪里有问题。难道飞歌是在替他的主子掩饰什么? 上官霁月想到这里,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皇甫宸为什么在明明清楚自己是男子的情况下,对自己有那种眼神? 于是,又一个黑夜降临之后,皇甫宸冷冷的看着房中最里面地板上一角的地铺,微微怔楞了一下,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那是什么?!” “哦,那个……我今晚睡那里就好了。”上官霁月眼神飘忽不定,言辞闪烁的解释道。 “为什么?!” “齐雨与殿下到底尊卑有别,这样睡在一张床榻上实在是有违礼法……”上官霁月躲开皇甫宸,快步走到那地铺上坐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迎上皇甫宸的目光宣布,“所以我决定以后就睡这里了!” “过来!”声音如水冰寒,皇甫宸眼眸之中快速积攒出两簇小火苗,渐渐扩散开来。 “不去!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只见墨色的身影一闪,便到了上官霁月的眼前,大手一伸,想要捞起地上的棉被放回到床榻上,感觉到一股重重的阻力,他垂眸便看见上官霁月的一双素手扯着另一边被角,眸中是不愿屈服的坚毅。 “地上太寒!” “齐雨不怕!” 两人各自扯着一边被角对峙着,分毫不让。两人从各自的目光中都看到了坚持,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皇甫宸担心的是上次上官霁月在冰凉的溧水河中泡了一宿,昏迷了好久,秋明绯有要事缠身,虽没有亲自来给她医治,但还是飞鸽传书写了药方,还特别嘱咐千万不要再受寒,否则身体恐会引发寒疾,危及生命。 上官霁月想的却是,皇甫宸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她虽不是男儿身,但现在毕竟是男子身份,无论怎样她都不能再与他共睡一榻。 两人心思各异,丝毫不知对方心中想法,又都是倔强的性子,渐渐从拉扯被角变成了赤手相搏。 只见二人皆都是出手如风,一个矫健有力,至刚至阳,一个柔韧有余,灵动飘逸。皇甫宸一手掌法大开大合,内力浑厚,每一掌虽未用尽全力,但皆是有千钧之力。上官霁月一手掌法飘逸绵柔,看似挥出一掌平平,没有什么力道,但却能化千钧之力为无形,实则暗藏玄机。 一番较量让二人不仅在心中陡生激赏之意,上官霁月没想到皇甫宸功力如此深厚,没有尽全力就已经压制的她无瑕分心,若尽全力,她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的。皇甫宸更没有想到他的月儿竟然到了这般修为,赤手空拳便能逼他用上八成力道,若得一兵器,他必定要尽全力方可制胜。 两人缠斗多时,看着上官霁月小脸通红,体力渐渐不支,皇甫宸终是不忍,双掌回错后退一步,收了力道。而上官霁月却在这时恰好挥出一掌,直向皇甫宸胸膛印去,见对方忽然收手,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只好以左掌挡右掌分散阻隔内力,纵身想要后退之时却被脚下棉被绊住,身子后倾眼看就要跌倒。 皇甫宸眼疾手快,大手一伸便拉住了上官霁月的手腕,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震,忘了脚下的动作,竟随着上官霁月扑过来的力道直直向后倒去…… 结果,随着一声沉闷的身体接地的声音,皇甫宸在下,上官霁月在上,两人身体紧贴,唇齿相依。 一瞬间,两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到,猛然睁大了眼睛。 恰在这时,飞歌和流夏只穿着中衣闯门而入,神色肃然,怒喝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殿……” 可是当他们看到屋中的情景之时,忍不住眼皮一挑,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一下,那“殿下”两字便被生生咽回了喉咙。 上官霁月首先回神,立刻起身,慌乱之中双手撑起之时又按在了皇甫宸厚实坚硬的胸膛上,羞的她像是摸到了炭火一般立刻缩回了双手,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把脸扭到一边,一幅没脸见人的样子。 皇甫宸淡定的坐直身子,眼尾扫了一眼还立在门口的流夏和飞歌二人,冷冷的怒喝一声:“滚!!!” “哦哦哦……”二人一下子回神,极速转身向后门外退去,流夏因为紧张脚下一个不稳还差点绊倒,被飞歌一把托住,好像身后被鬼追赶似的,飞速消失在皇甫宸的视线中。 回到住处,流夏木然的坐在床榻上,吞吞吐吐的问:“飞…….飞歌,你看……看到了吗?” 飞歌僵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嗯!” “殿下不会杀了我们灭口吧?” “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 “会挖了你的眼珠当球踩!” 流夏一愣之后反驳道:“……为啥是我的?你明明也看到了!” 飞歌阴沉着脸半晌后,狠狠瞪了流夏一眼,道:“……我说不去!你非要去!” “……” 此时,两位当事人也是眸光闪烁,神情极为尴尬。上官霁月坐在地上,直接把头埋进膝盖中,散落的青丝把她的侧脸遮的严严实实。真是太丢人了,她竟然强吻了皇甫宸?!他喜欢的可是男人啊! 皇甫宸本就性情内敛,不善言辞,这种情景也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也是第一次亲吻女子,不过好在是他心心念念的月儿,他本来就没打算放手,现在既然有了肌肤之亲,看来也是天意如此,不可违背。 身为男子,遇到这种事情,到底是要比女子沉稳些,他默默地走上前,弯腰把上官霁月的被子抱在怀里,轻咳一声,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温言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上官霁月身形一僵,霍然抬眸,眼底尽是惊诧之色,震惊道:“什么?!” “我会奏请父王,把你许配给我为妃!” 看着皇甫宸极其认真的神情,上官霁月彻底石化了,只剩下眼珠还在微微转动。 他竟然要娶她为妃!他明明知道她是男子,竟然还要奏请北沧王,娶一个男人为妃?!在现代都颇为微词的妄悖世俗之事,北沧的民风竟开放到如此程度了吗? 第四十七章:误解互生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看着上官霁月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还有那怀疑的态度,皇甫宸心中一慌,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望着她急急解释道:“我对你是真的!在我刚认识你时,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了!” 上官霁月闻言,只感到皇甫宸的话犹如威威天雷当头劈下,惊得她像是触了电一般跳着脚跳起来,双手抱肩躲到一边,冲口说道:“我不喜欢男的!” 皇甫宸一惊,随即脸色大变:“你不喜欢男子?” “不不不!”上官霁月连连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我俩都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你不能再喜欢别人!” “我喜欢谁不关你事!反正不喜欢你!” 皇甫宸脸色瞬间冷若冰霜,眸底冰寒一片,他欺身向前,紧紧盯着上官霁月冷言道:“你再说一遍!” 她竟然不喜欢他,她到底知不知道已经和男子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就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了。 “我……我……” 上官霁月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男子,咬着唇一步步向后退去。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看他那样子,如果自己再敢说一次不喜欢他,他会不会一时冲动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此时的上官霁月再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沉稳冷静的齐雨将军,而是一个陷入两难境地的小女人。只怕是再强大的女人在遇到一个无法撼动的男人的时候,她的所有威严,冷静,睿智都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有些事情对男子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女人在世人眼中永远都是弱者,估计就是弱在这个地方上。 由于过于用力,上官霁月终于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下唇给咬破了,一抹血色溢出,刺痛了皇甫宸的眼睛,他胸口一滞,心中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疼痛如绞。 她竟然如此讨厌自己么?自己难道真的是让人厌恶的人?父王从小对他不管不问,毫无父子亲情,他的月儿又如此讨厌他,自己到底哪里不好?难道注定要孤寂一生? 皇甫宸牙关紧咬,眸底布满悲恸之色,垂下的双手十指紧握,骨节泛白,青筋迸出,上官霁月能清晰的听见骨节的脆响。 抬眸,便看见皇甫宸那眸底的沉寂千年的悲凉与茫然,心间猛然一滞,胸口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般,堵得难受。 眼前的男子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都完美的不可挑剔,五官明晰,轮廓深邃,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以他的军中威信来看,必是可是依托生死之人,肯定重情重义,可偏偏他…… 两人就这样对望良久,皇甫宸闭了闭眼睛,终是伸展了紧握的十指。再睁开眼睛,眸中已经恢复了往日冷漠,只是那冷漠深处已经悄然凝结成冰,没有丝毫水波微漾的痕迹,冰寒一片,毫无温度。 他抬起手臂,微凉的指腹落在上官霁月的唇瓣上,轻轻抹去了那一滴血珠,伸手拉过上官霁月的手腕,把她拉到床榻边,声音淡淡的道:“你睡榻上。” “那你呢?”上官霁月抬头,望向皇甫宸问道,语气已经不如刚才凛冽。 “我睡地上。”说完,皇甫宸便转身回到上官霁月所铺在地上地铺上,拉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子,不再看上官霁月一眼,侧身睡去。 上官霁月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阵难过,坐在床榻上怔楞半天,终是起身吹熄了蜡烛,躺回床上。 这一夜,两人皆是彻夜无眠…… 第二日天刚刚亮,皇甫宸便起身了,上官霁月听着角落里的动静,闭眼假寐。沉稳的脚步由角落传来,在经过床榻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便继续离开了。 直到听见房门紧闭的声音,上官霁月这才睁开了眼睛,快速起身梳洗。今天是她要回飞羽营的日子,她犹记得上次回去时墨一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宇文逸望着她时那眉宇间浅淡的笑意。 开始还担心在外面如果遇到皇甫宸该怎样开口说话,不过好在自从她出营一路上走来,不但没有看到皇甫宸的影子,连飞歌和流夏的身影也没有看见。看来,皇甫宸也在躲着她。 上官霁月骑在马上,望着那满操场训练的将士,不知为何,感觉心中闷闷的。闭眸凝神片刻,却始终驱不散心间思绪,干脆拉紧马缰,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便向飞羽营疾驰而去,激起一路尘土弥漫。 远处的山坡上,皇甫宸一身轻甲,表情默然,眸底一片霜色。看着那马上的人影再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不禁牙关紧咬,面色紧绷,内力由内而外散发,在周身迅速凝成一道无形的漩涡,如墨发丝无风自动,威压四散开来。 身后的飞歌和流夏身形一震,相互对看一眼,用眼神交流: “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 “我猜肯定跟上官姑娘有关!” “废话!瞎子都能看出来!” “要不,”流夏眼珠一转,用眼神询问,“要不,我们还是躲躲吧?” 飞歌眉毛一挑:“那还等什么?” 两人不着痕迹的轻抬脚步,悄然后退,退出十几步之后干脆转身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谁知刚想提气运力,耳边便传来一声冷喝:“去哪儿?!” 飞歌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流夏嘴角一抽,对着飞歌做出一副“这下完了”的表情,快速回转身形,几步跑到皇甫宸的身边,呵呵干笑几声,讨好道:“呵呵呵呵……我们想去给殿下准备早膳去…….” “不用!”皇甫宸缓缓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流夏那笑嘻嘻的的表情,“本殿不饿!” 流夏的笑僵在了脸上,他觉得殿下周身的气息比以前更加冷了,垂眸看着皇甫宸渐渐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不由得脸色大变,转身拔腿便跑,还不忘朝飞歌大喊一声:“快跑!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身后便传来一道疾风,两人知道此时再想跑,已经为时已晚,纷纷拔出腰间佩刀,转身一起对上头顶来势汹汹的宝剑。 一时间,只见衣袂翻飞,只闻兵器相撞之音,还有人中招的闷哼声传来,片刻功夫,飞歌和流夏便败下阵来,齐齐被夺去双刀,龇牙咧嘴,捂着胸口蹲躺在地上。 “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皇甫宸冷哼一声,宝剑入鞘,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长身一闪直接绕过,阔步离去。 流夏呼出一口气,干脆直接仰躺在冰冷的大石头上,抬眸看着昏暗阴沉的天空,用脚踢踢坐在一旁的飞歌,恹恹的道:“听见没有?殿下说你越来越差劲了!” 飞歌横他一眼,嫌弃的道:“别碰我!殿下那是说你呢!” 说完,飞歌站起身来双手扑打着身上的泥土草屑,一时粉尘四散,草屑飘落。 “切!你也跑不了……咳咳……你朝哪儿拍呢……” 第四十八章:误入神农岭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飞羽营中,上官霁月意外的没有看到墨一,问过宇文逸后才知道,原来墨一是因为马上就要年关了,带着一对人马去林间捕猎去了。 上官霁月怔楞了一下,随即垂眸摇头笑笑,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竟然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宇文逸为上官霁月亲自上了一杯茶,双眸带着浅笑回到座位上,看着上官霁月问道。 “谢谢少将军关心,挺好的。”上官霁月第一次觉得心里有鬼,垂眸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捧在手心里,言辞闪烁。 “其实,你们挺像的。” “……什么?”上官霁月低头浅啜杯中香茶,掩饰眸中闪烁的目光。 “你和皇甫宸啊,你们都是表面一幅冷清的不近人情的模样,其实内心都是极重情谊之人。” “咳咳……”听见宇文逸波澜不惊的话,上官霁月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急忙咽下去,却又呛得直咳嗽。 “齐将军怎么了?” “没……没事,被呛到了。” 宇文逸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眸中却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一直盯着上官霁月看,他总觉得齐雨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上官霁月心中一团乱麻,她没想到皇甫宸竟是个喜好男风之人,又恰好那家伙打起了自己的主意。但这些事,事关皇甫宸的声誉,她也不好意思向宇文逸打探,再说了,即使打探,宇文逸也不一定知情。 又寒暄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总觉得这位少将军的目光太过明亮耀眼,好像能看透人心,即使一向冷静如她,也顿时觉得如坐针毡,有些惶恐不安了。 慌忙喝完杯中余茶,上官霁月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向宇文逸道别告辞之后,一刻也没有再停留,便脚下生风,急急出了宇文逸的营帐。 走到外面,身后厚厚的大帐绒帘阻隔住了宇文逸的灼灼目光,上官霁月感觉浑身一轻,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微扬起头来望向阴沉昏暗的天空。 厚厚的灰白云层低低的压着远处山顶上光秃秃的树木,压抑而又沉重。空气阴湿潮冷,寒风凛冽,看这样子最迟傍晚时分就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在营中各处无所事事的溜达了几个时辰,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远远望去,大约几十人的样子,各乘一骑,向军营出奔来。 上官霁月心中一喜,墨一回来了! 近的跟前,果真见他们都是满载而归,大到麋鹿小到野鸡的猎物晃晃悠悠的挂在马上,他们在上官霁月面前勒马而停,都礼貌的拱手见礼。上官霁月不仅蹙眉,因为队伍中,根本没有墨一的影子。 “墨校尉呢?”上官霁月皱眉看向其中一名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的士兵,问道。 “墨校尉说过一会儿就回来,让我们先回应营。”那名士兵恭敬的答道。 “就他一人?” 听到上官霁月的问话,那名士兵略略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还有猴子,他跟墨校尉在一起。” 闻言,上官霁月心中略微踏实了一些:“知道了,没事了,回去吧。” 猴子也是长风林中那百人之中的一员,是土生土长的淮阳人,对四周山林地势极为熟悉,因为身形瘦小,轻功极好,穿梭于林间利落的就像只猴子一样,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猴子”。 可是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晚,加上又是风雪即将来临之际,上官霁月还是没有见到墨一的影子,她就不禁有些着急了。 正在这时,一道马蹄声隐隐传来,一人一骑由远及近从远处疾驰而来,从马上那瘦削的身形来看,不会是墨一。 不知为何,上官霁月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来人见到上官霁月后先是一愣,随后一喜,翻身下马后急急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拱手道:“参见齐将军!” 看猴子一脸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上官霁月皱眉问道:“猴子,墨一呢?” “回将军,墨校尉进了神农岭……” “什么?!”上官霁月大惊,“不是在长风林狩猎吗?怎么会进了神农岭?!” “我和墨校尉本来打算回营之时,突然从林中窜出一只白狐来,墨校尉说上次将军回营之时,听见您咳了几声,所以便想猎得那白狐为将军您做一件狐裘围领的披风,便去追那白狐了。” 上官霁月秀眉紧蹙,眸中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周身不自觉的凝上一股冷气,说出的话语也不禁凛冽威严:“神农岭常年浓雾弥漫,进去之人极容易迷失方向,还有凶猛野兽出没,你为何不拦着他?!” “将军!属下拦了,可是拦不住啊!”猴子叹口气,道,“我听老一辈人说,白狐乃是灵物,不得伤害,属下奉劝校尉多时,可是墨校尉不听,铁了心要猎得那白狐,我们一路追到了神农岭,那白狐突然不见了踪迹,墨校尉直接骑马冲了进去,属下本来也想跟进去的,可是又怕没人给营中报信,所以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回来报告少将军……” 上官霁月顾不得听完猴子的话,足尖轻点,已然跃上马背,她紧拉马缰,调转马头,马儿嘶鸣一声,向长风林方向疾驰而去,只从风中渐渐飘来她越来越模糊的声音:“你即刻回去报告给少将军,让他速速派人前去长风林外等候墨校尉……” 猴子看着上官霁月远去的背影,急的一跺脚,不敢耽搁片刻功夫,足下发力,施展轻功,便快速直奔宇文逸营帐而去了…… 神农岭,位于长风林以北,中间隔着一条冰河,在这严寒冬季,河面已经结冰,但隐隐还是能听见冰下的水流之声。 上官霁月策马来到河边,天色已经转暗,抬目望去,只见冰河对面的山岭树木白茫茫一片,全部笼罩在迷雾当中,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何情形。 “墨一!墨一!”上官霁月骑在马上,凝神聚力朝着那一片迷雾大声呼喊。 因为她凝聚了内力,喊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回荡在整个林间,惊起林中飞鸟一片,直直飞过前面那布满迷雾的山岭。 可是,除了有自己的回音之外,她没有听到丝毫墨一的回应,如果再这样大喊下去,很可能惊动林间的凶猛野兽,更让墨一置于险境。 第四十九章:迷岭寻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她垂眸沉思片刻,毅然翻身下马,撕下自己的衣袍下摆,包在四个马蹄之上,牵马踏过冰河,消失在迷雾之中。 神农岭常年无人踏入,荆棘灌木丛生,树高林密,万物肆意生长,脚下枯叶衰草厚厚一层,深一脚浅一脚不说,四顾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尺,牵马走在其中极其难行,有一种到了原始森林的感觉。 眼看天色渐晚,林中更是崎岖难行,雾气也是越来越重,不得已,她只能弃马独自前行。大约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忽觉脸上冰凉一片,伸出手指一抹,只见指腹有潮湿水珠,开始下雪了。 上官霁月暗叫一声糟糕,心中担心墨一的安危,脚下一个不稳便差点摔倒在地,急忙扶住一旁的一颗小树稳住身形。低头看去原来是脚下一颗被折断的小树苗绊住了她的脚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上官霁月不仅心中大喜。 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竟然有被折断的小树苗,说明定是有人故意所为。上官霁月蹲下身子查看折痕,断痕崭新,显然被人刚折断不久。 她羽睫轻颤,眸中闪现一丝光亮,起身顺着树苗折断的朝向一路向前查探,果真不出她所料,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被折断倒地的小树苗,而且倒地的朝向一致。上官霁月心中升起希望,墨一定在前方。 想到这里,她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墨一,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又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失去了暗记的痕迹,雾气渐渐消失,眼前霍然开朗。上官霁月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难道这神农岭只有山脚下浓雾,山腰和山顶上没有吗? 不过,她现在没有余暇细细探究这个问题,因为她已经听见了一道疾劲的箭羽之声,就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毫不犹豫,脚下已经提起聚力奋力向前奔去,因为已经没有浓雾阻隔,不一会儿就已经隐约看到前方一道黑色人影闪过,她不禁面色一喜,一面快速前行,一面凝神聚力喊了一声:“墨一!” “齐大哥?!”黑影听见喊声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来人,一双桃花眼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惊喜的望着上官霁月,“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吓死人了!快跟我回去!”上官霁月几步冲到墨一的跟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口中虽然骂着臭小子,但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忽然,墨一反手扣住上官霁月的手腕,拉着她蹲在地上,伸出食指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同时从后背箭筒抽出一根箭羽,拉弓搭箭,瞄准了正前方。 顺着墨一瞄准的方向,上官霁月赫然见到左前方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白色毛茸茸东西。 “白狐?!” 上官霁月目力极好,只见那毛茸茸的动物一张倒三角脸,火红色的眼眸闪着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长长的尾巴隐藏在灌木丛中。 眼见身边的墨一拉紧了弓弦,上官霁月心中却有一丝不忍涌上心头,那白狐的红色眼眸太过哀伤,充满了祈求的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耳边甚至听见了白狐的哀求声,让她放过自己。 “等一下!”上官霁月伸手按在了墨一的弯弓之上,阻止了他即将射出的箭羽。 “怎么了齐大哥?”墨一回过头来不解的望着上官霁月。 “你有没有听到它在说话?” “谁?” “那只白狐。” “齐大哥!”墨一苦笑一下,直直的望着上官霁月道,“你说什么呢?” “我好像听到它说话了。”上官霁月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只白狐,继续说道,“放过它吧,它是一位母亲,它的肚子里有孩子。” “齐大哥,我为了追它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现在要我放弃,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你看它的肚子,可能真是一位母亲,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算了。”上官霁月收回目光看向墨一,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回去吧,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这里,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邪门的很!” “齐大哥~~” “墨一,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我现在只想我们安全的离开这里,听猴子说这神农岭还没有人走出去过,所以我担心……” “那好吧,听齐大哥的。”墨一见上官霁月一脸担忧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那白狐鼓鼓的肚子,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收了手中弓箭,站起身来。 上官霁月默默地向那白狐望了一眼,心中默念:“快些逃命去吧,以后不要再下山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那白狐似是听懂了上官霁月心中的话语,又向她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灌木丛中。 大雪如羽,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下,落地无声。 神龙营中。 皇甫宸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椅子上,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床榻发呆,薄唇紧抿,眼珠一动也不动,似是一尊雕像一般。 脑海中闪过上官霁月趴在他身上不小心吻了自己的画面,星眸中的冷色逐渐消退,蒙上一层暖意,手指不受控制的抬起,指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看着屋中越来越暗的光线,他微微侧转身子望向窗外,心中泛起一丝担心,外面已经下雪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良久,皇甫宸终是放心不下,起身拿起一旁衣架上的披风,打开房门冲进风雪之中,高大挺拔的身影直直走向后面马厩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听见马儿一声嘶鸣,“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马厩一角的暗处,飞歌和流夏现出身形,望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相互对望一眼,但谁也没有跟上去。 流夏叹了口气,道:“殿下这是去接齐雨去了?” “废话!” “哈哈!我怎么觉得殿下和齐雨特像一对闹了矛盾的小夫妻,娘子生气回了娘家,晚上不肯回来,殿下这个夫君就巴巴的去接……”流夏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嘲笑着自家主子,转头却见飞歌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不禁扯着嗓子在后面喊道,“喂!你干嘛去?我们不用跟着殿下么?” “要去你去!”飞歌头也没回,大步转过了拐角。 “……喂,你等等我!” 流夏低头沉思片刻,想起殿下的那阴沉沉的脸色,不由得抖了一下身子,朝着飞歌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五十章:白狐引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神农岭。 上官霁月和墨一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返回,此时的雪越下越大,树上地上已经厚厚一层,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要天黑了。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眼前又出现了那浓雾,这次雾气极重,比刚刚来时更浓,能见度已经不足五步,上官霁月脚下不停,手中紧紧拉着墨一的手臂,生怕两人走散了。 可是走着走着,上官霁月忽然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站在原地止步不前。 “怎么了齐大哥?”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异样,墨一上前一步赶紧问道。 “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不可能,我来的时候就是怕走不出去,沿路都做了记号。” “是那些折断的小树苗吧?我就是寻着那些小树苗找到你的。”上官霁月话锋一转,“但是,那些小树苗都不见了,我们现在走的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看见那些折断的小树苗了。” “真的?”墨一一听,不相信的大步越到上官霁月前面带路,俯身一路探查,走了好大一会儿,不由得垮下脸来,回头看着她道,“齐大哥,真的看不见了!” “我们可能迷路了……” “那怎么办?”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片刻,毅然决定:“点火把!朝着一个方向走!” 两人快速找到一根粗些的松树枯木,制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淡淡的火光在浓雾之中照耀着两人的面庞,多了些许的暖意。 两人相互扶持着,按照潜意识向一个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做记号,可是走着走着,上官霁月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极了,望着前面歪到的一棵小树苗。 墨一也看到了,一张俊脸也变得紧绷起来,望着上官霁月道:“齐大哥,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嗯!”上官霁月尽量压下心中的不安,轻轻嗯了一声。 “这也太邪门了!我们明明是往一个方向走的,绝对没有转弯。” “这里雾气那么大,就算转弯了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那怎办?还要继续走吗?” 上官霁月抬头看了看下的越来越大的雪花,坚定的道,“走!不走就会被冻死在这里!” 墨一左右看看,感觉真的是越来越冷了,不由得嗫嚅道:“齐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啊?”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上官霁月听墨一这么一说,心里反而觉得踏实了一些,对着他眨眨眼睛道,“也是很有可能的,听说鬼打墙一般都是女鬼,你可要小心一些,她们可是最喜欢像你这样长相俊美的男子。” “切!小爷才不怕!有齐大哥你在这里,她们估计还看不上我……” 上官霁月闻言,不仅莞尔,不再逗他,不过墨一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所谓鬼打墙,其实不过是无稽之谈,眼前这种情形极有可能是遇到了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 可是,谁会在这荒郊野岭,毫无人烟之地设立阵法呢?而且这神农岭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难道是几百年前便有人在这里设立阵法?这也太过荒谬了吧? 正在思考间,眼前忽然闪过一条白色的影子,吓了她一大跳,上官霁月凝神定睛一看,只见前方几步开外的雪地上赫然是那只白狐,火红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她。 它的毛色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要不是那双火红色的眼睛,在这浓雾弥漫之地,还真看不出它的存在。 一旁的墨一也看见了,嘴角不由得勾起,对着上官霁月笑道:“齐大哥,你看我准备放过它了,它倒是大胆得很,又送上门来了!” “墨一,不可乱来!”上官霁月见墨一已经把手放在了背上的箭羽之上,慌忙开口阻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只白狐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那火红色的眼睛极具灵性,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之中,她不禁眸光微闪,不敢置信的望向眼前的白狐,难道这只白狐知道出去的路? 说来也奇怪,那只白狐似是读懂了上官霁月眼中的情绪,又向她看了一眼,转身向身前的迷雾中走去。 “跟上它!” “跟……跟上它?” “快跟上!既然它能出现在长风林中,一定知道出去的路!” 上官霁月当即决定,跟在白狐身后,反正自己也是走不出这片迷雾,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兴许能走出这迷雾阵也说不定。 于是两人跟在一只白狐身后,七拐八拐的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白狐突然停下了身子,有些不安的向上官霁月看了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眨眼不见了踪影。 “累死小爷了!” 墨一伸手扶住身边一颗歪脖树弯腰喘气,看着眼前依旧浓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望向上官霁月道,“齐大哥,依我看,这小东西好像也迷路了,哈哈!”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闭目凝神,回忆刚刚两人随白狐所走的步法,她在心中倒是细细数着步数,这步法看似凌乱毫无章法,实则每隔九步数便转一次方向,然后再走三步,再转一次方向…… 细细推敲之下,竟然有规律可寻!这不仅让上官霁月心中大喜,更加确定了这林中迷雾定是什么高人在这布下的阵法,虽然千百年已过,却依然丝毫不受影响,可见这布阵之人真真是绝世高人。 只不过这人在这荒山野岭布此精密阵法,到底何为?她就不得而知了。想必那白狐也定不是野生,乃是有人饲养过的,否则怎会如此通晓人性?难道这白狐真的在这神农岭之中活了几百年之久?如果真是这样,那太不可思议了! 正在思索间,上官霁月忽闻远处传来一声马儿嘶鸣之音,听那声音似是极为不安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两人对望一眼,面上喜忧各半,喜的是前方不远处便是自己拴马所在,忧的是那匹战马定是遇到了什么让它害怕之物,才会发出如此惊恐不安的叫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匹在沙场见惯战火狼烟的战马如此惶恐不安? 于是,二人皆是提气聚力,发足狂奔,趁着马儿的叫声未曾停止之际,一路奔至上官霁月拴马的地方。 待近的跟前,只见马儿在原地喷着鼻涕,来回打转儿想要挣开缰绳,前蹄不停的刨着地面,看样子极为的紧张和不安。 第五十一章:坠入冰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心中一沉,一面四处张望,一面与墨一背对背靠拢,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握紧了手中长剑。 “墨一,小心戒备!” “嗯!” 就在这时,从左前方灌木丛中突然传出悉悉挲挲的声音,两人立即扭转身形望去,只见不远处灌木衰草像波浪一般起伏不停,接着从灌木缝隙之中射出两道森冷的青光,穿过浓雾在那马匹和两人中间来回扫动。 此时的马儿已经完全受惊,前蹄猛地翻起,嘶鸣一声,重重落地之后,使劲的摇头想要挣脱马绳。 “齐大哥,那是什么?!” 墨一手中弓箭已经满弓在弦,瞄准了那两道冷芒。 “小心一些,恐怕是大型猛兽!” 这时,那两道幽光渐渐逼近,已经隐约可见其模样,只见此物头圆耳短,爪尖齿利,四肢强健,尾巴粗长,金黄色的皮毛颜色鲜艳,上面密布圆形黑褐色斑点。 上官霁月和墨一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一只成年的豹子! “怎么办?齐大哥?” “冷静!”上官霁月一边和墨一向后退去,一边握紧了手中兵器,口中快速说道,“此物凶猛,速度极快,又异常机敏,擅长跳跃,会游泳爬树,万万不可大意!” “那我们今日岂不是死定了?!” 上官霁月眸子微眯,把手中火把放低了些横在身前,脚下渐渐后移:“也不一定!它怕火!慢慢退后,远离马匹,一有机会就逃走,到了这里,身后离冰河已经不远了!” “齐大哥,要不你先走,我断后,咱俩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什么傻话呢!要走一起走!”上官霁月低声喝道。 而恰在此时,那豹子依然一跃而起,速度快如闪电,直接扑向了拴在一旁的马匹,只见那可怜的马儿一口被咬住了脖颈,鲜血四溅,挣扎了几下,已然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两人对看一眼,来不及去可怜那已经断气的马匹,大喝一声:“跑!!!”便奋力向身后冲去。 此时两人已经顾不得身前方向,只听见耳边冷风呼啸,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刺骨寒凉。上官霁月始终紧紧拽着墨一的手臂,一番奋力狂奔之下,反而奔出了浓雾的密林,眼前隐见冰河痕迹。 难道白狐消失之时,就已经到了阵法的边缘? 两人大喜,脚下不敢停留半分,眼看冰河就在前方。忽然,上官霁月一下甩开墨一的手臂,运力打出一掌拍在他的背心,把他拍到前方的冰河之上,而自己身形回旋,手中长剑斜斜刺出! “齐大哥!!!” 随着墨一一声惊恐的叫声,放眼望去,只见身后那只豹子已然追了上来,凌空一跃,尖利的前爪直直拍向上官霁月的肩头,血盆大口边上还带着那马儿的血渍,向她的脖颈咬去! 只见上官霁月身子后倾,足下借力,快速向前划去,躲过这致命一击得的同时,手中长剑已然划过那豹子的白色腹部,殷出一道血痕,而那豹子利爪却割断了上官霁月头上的发带,满头青丝就那么散落下来,披散在肩头。 那豹子四肢重重的落在冰河之上,只听雪下冰面脆然裂开断纹,像蛛丝网一般向四处逐渐延伸。 “墨一!快走!冰面要塌了!” 墨一傻愣愣的看着朝他大喊的上官霁月,张了张口,却再也喊不出那一声“齐大哥”,因为他此时见到的齐雨三千青丝披散,面容精致娇美,在莹白雪光之下是那般的倾城绝色。 原来,他的齐大哥竟是娇娇女儿身! 然而一愣之下,他也快速回神,张开双臂拉弓搭箭,以连珠之势连续射出三箭,呼啸箭羽如流星坠逝,箭箭直指那豹子面门。 冰面平滑,又铺了厚厚一层积雪,那豹子身体不稳,其中一箭正中左眼,顿时血流如注。 那豹子吃痛,仰天长啸一声,震耳欲聋,已然恼羞成怒,竟奋力跃起,直向墨一站立之处扑来。 墨一足下用力,也随即拔地而起,从后背抽出一支铁箭,双手紧握铁箭高高举起,急急落下,狠狠刺向那豹子后颈。 而此时,上官霁月也随即如旋风般卷地而起,平地拔高数丈有余,把全身内力都注入手中长剑之上,剑身颤抖嗡鸣,快若闪电,震如雷霆,斜斜抹向那豹子腰身。 只见半空中随着一道寒光闪过,血花飞扬四溅,墨一手中铁箭已深深刺进那豹子后项,上官霁月三尺长剑竟把那豹子拦腰斩断,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之声,冰面之上立刻一片猩红,内脏流了一地,一时间腥臭难闻,让人作呕。 然而,就在这时,脚下冰层已然经受不住这沉重撞击,“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冰面渐渐四散裂开,裂缝越裂越大,冰寒的河水已经破冰而出,冰块也随即被河水淹没,逐渐下沉。 墨一脚下所立冰块离那豹子最近,已然翻转,眨眼之间连人带冰一下没入冰冷河水之中。 “墨一!!!” 上官霁月大惊,身形一闪,借住脚下冰面平滑之势,快速向墨一坠河之处划去,素手一伸,趴在冰面上,堪堪抓住了墨一的手腕。 “齐……齐大哥……” 河水冰寒刺骨,墨一整个身子已经泡在河水之中,一张俊脸瞬间变色,嘴唇发紫,即使咬紧了牙关也能清晰听见牙齿“咯咯”之声,控制不住的打着寒颤。 “墨一,坚持住!” “齐大哥,你快放手!”墨一眼看上官霁月身下的冰块从缝隙中渗出水来,心中感动之余更加担心上官霁月的自身安危,不由得朝她大喊,“你不放手我们都会没命的!” “我不会放手的!”上官霁月已经感受到身下那刺骨的寒凉,但她的语气决然,面色坚毅,手上更加紧了力道,奋力要把墨一一点点向上拔高,“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救你上来!” “不……齐大哥!你听我说……墨一不怕死,从我来到这军中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 “闭嘴!” 上官霁月怒喝道,双眸之中已经涌现出泪花,视线模糊中,她仿佛又见到了城墙之上,那个小小的人影儿,紧绷的小脸从容倔强的对着她说:姐姐,云儿不怕死!上官家的男儿不怕死! 上官霁云的小脸与墨一的脸逐渐融合,在上官霁月泪眼朦胧之中慢慢变成同一个人。只觉一股酸涩从心底涌向喉间,眼中滚烫便破框而出,滚珠般滴落而下,颗颗砸在身前的冰面之上。 “……云儿,姐姐不会放手,不会让你死!!!” 随着一声娇喝,上官霁月忽然双眸变色,周身爆发出一股惊人之力,一下子把墨一从冰下河水中拔出,甩出去数丈之远,直接摔落与河对岸的雪地之上。 于此同时,她身下冰层经受不住这突然爆发的内力冲击,已然碎裂开来,娇小单薄的身形赫然沉没于寒冷的冰河之中…… “齐大哥!!!” “月儿!!!” 随着一声惊恐的嘶吼之声,在墨一的惊诧目光下,一道玄色身影快如雷电一般闪过,毫不迟疑的纵身跳进上官霁月坠落之处的冰河之中,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 第五十二章:彻夜守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冰河之水寒入骨髓,置身其中如万根冰针直刺心脾经脉,身体僵直,血液凝滞,上官霁月意识渐渐模糊。 是谁?谁在喊她月儿?那声音那般惊恐焦急,撕心裂肺,又那般温暖熟悉,低沉富有磁性,让她好像找到归属般,情不自禁的想要依赖。 她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是谁在喊她,可是,眼皮沉重如山,再也没有力气睁开。失去意识前,这是留在上官霁月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满目惨白。 神龙营。 主将营房门窗紧闭,棉帘垂挂,房中燃着四五个火盆,盆内炭火烧的通红,把整间屋子烘烤的温暖如春。 床榻上高高的棉被足有四五床之多,棉被下紧紧裹着一个的单薄纤弱的女子,女子脸白如纸,唇色青紫,羽睫低垂,双眸紧闭,满头如墨发丝散落在枕上。即使身上的棉被堆积的如小山一般,她却还是冷的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小小的身子卷缩成一团,牙齿“咯咯”作响。 皇甫宸坐在床榻边缘,面色凝重,双目暗红,星眸之中布满深深担忧与慌乱,他的手在棉被下与女子十指相扣,不时为女子输入内力御寒。 看着上官霁月那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容,虚弱的如同风雪中摇摆的落叶,摇摇欲坠。他眉宇紧蹙,眸中划过一抹儿痛色,恨不能替她承受身上痛楚。 “流夏!再去弄个火盆来!”声音沙哑的如同困兽,压抑而又低沉。 “是!殿下!”门外响起了流夏的回答声,只听踩在雪上的脚步声匆匆走远。 过了片刻功夫,流夏便又端了一个火盆来,小心的放好之后,垂眸走到门边站立,眼角的余光偷偷扫向皇甫宸,但并没有出去。 “还有事吗?” “殿下,上官姑娘她……她没事吧?” “她当然没事!”皇甫宸慢慢抬起头来,暗红的眸布满血丝,放在榻上的手不受控制的捏紧,一字一句像是发誓般清晰而坚定,“本殿决不允许她有事!” “殿下,你也一晚上没合眼了,您还发着烧,要不…….” “出去!” 闻言,流夏担忧的抬眸朝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双唇微动,想要再说什么,终是又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愣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流夏出去不久,门外就传来了飞歌的恭敬的声音:“程大夫,这边请。” 皇甫宸的视线一直凝注在上官霁月的脸上,听见门外的动静,不禁眼睫微颤,眸中显现希翼之色。 他赶紧起身大步行至门前,还未等飞歌敲门请示,便打开房门,挑开棉帘,亲自站在门边迎接程大夫。 程大夫今年已经到了古稀之年,淮阳人士,姓程名允,字清芦。 家族之中自先祖之时便世代为医,程大夫更是医术高超,医德贵重,年轻之时曾供职北沧太医院,是德高望重的太医院首。时值到了迟暮之年,这才辞去太医院院首之职,回到故土安享晚年。 此次要不是飞歌拿着皇甫宸的皇子令牌亲自前去相请,只怕程清芦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老爷子在这风雪交加的冽冽寒冬出门给人诊病的。 皇甫宸出来之时,飞歌正躬身搀扶着程清芦从软轿中走出,只见他身穿一袭半旧的土灰色衣衫,须发银白,面容慈祥,虽满面沟壑皱纹,但精神饱满,目光温和。 “参见殿下!” 见到皇甫宸立在门外的风雪中亲自相迎,程清芦一愣,慌忙上前,在皇甫宸三步开外之处停下,预行跪拜大礼。 皇甫宸上前一步,双手托住程清芦的双臂,拱手还礼:“如此风雪寒日,还有劳程院首亲自来一趟,本殿实在过意不去。” 程清芦由飞歌搀扶着,固执的对着皇甫宸拱手行礼后,才道,“承蒙殿下经年镇守,这淮阳城才能多年安稳,免遭战火狼烟,老朽这一拜是替淮阳百姓而拜。” “程院首言重了,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职责,本殿也只是职责所内,您这样说,反倒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 程清芦看着皇甫宸暗自点头,毫不掩饰眸中激赏之意,一脸肃敬的拱手抱拳,齐头过肩,对着北方道:“殿下气度凌云,心胸疏阔,今日一见,果然有皇上当年英姿!” 皇甫宸闻言,眸中神色黯然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初。 父皇?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吧…… 皇甫宸压下心头涌起的苦涩,没有接程清芦的话头,只是再次对着他拱手行了晚辈之礼,说了一些敬重的话语。 “殿下这般大礼,真是折煞老朽了!”程清芦看着皇甫宸眼底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爽朗一笑,道,“殿下请老朽来难道是听这些客套言辞的么?” “程院首,快快里面请!” 皇甫宸一愣,随即满脸感激,从飞歌手中接过程清芦的手臂,亲自把他请进屋中。 飞歌见状,回身从软轿中拿出药箱,跨在肩上,随后向屋中走去。在路过流夏的时候,他顿了一下脚步,见流夏一脸担心的模样,叹了口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伸手挑起棉帘,抬步走进屋中。 床榻前,程清芦正在给上官霁月把脉,他面色凝重,两道银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皇甫宸站在一旁,眼中担忧清晰可见,眸光在露出帐幔外的一截皓腕和程清芦凝重的表情上来回流转,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骨节泛白。 飞歌轻轻把药箱放到桌上,对着程清芦和皇甫宸拱手行礼之后,无声的退了下去。 房门外,流夏见飞歌出来,慌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的问道:“里面情形怎样?” 飞歌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看情况,很不好。” “那怎么办?”流夏一听急了,搓着手原地打转儿,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留下一片凌乱的脚印,“上官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殿下肯定受不住的!” 飞歌无言,只把目光投注于漫天飞雪之中。殿下虽然性子内敛,但他外冷内热,早就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如果上官姑娘这次有个三长两短,那对殿下的打击是致命的。 第五十三章:一线生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从他九年来没有一次间断的都在月夕节前后前往南迟小住几日,到奋不顾身的跳进冰河之中相救,再到身上发着高烧也要彻夜守在床榻前……诸如此般,就能看出上官姑娘在殿下的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飞歌,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流夏在飞歌身前站定,着急的说道。 “你着急也是没有用的,上官姑娘当日坠入护城河被寒气所伤,幸亏秋神医的灵丹妙药,方能压制住体内寒气,记得当时秋神医在信中特别嘱咐过,上官姑娘的身子绝不能再受寒,以免引发旧疾,寒气攻心……” 飞歌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住了,垂眸不言。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可是这次,她为了救墨一,竟然又坠入冰河之中。冰河之水极寒,连殿下这般有着深厚纯阳内力之人都不能抵御,更何况是上官姑娘这样本就有体寒之症的女子。” 听见秋神医三个字,流夏眸中一亮,随即担忧的道:“秋神医收到殿下的信这次不会还是不来吧?” “不会,”飞歌淡淡的看了流夏一眼,“这次与上次不同,性命忧关,秋神医这次一定会来!” “那就好,那就好……秋神医来了,上官姑娘就有救了!” “秋神医住的问枢天离这里千里之遥,又山路崎岖,最快打算也要三日之久,所以,殿下才会命我把程大夫请来。以他的医术,挨到三天之后秋神医前来是没有问题的。” 流夏闻言,眸光一闪,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愤愤之色难平,道:“说来说去还是都怪那个臭小子墨一!要不是他,上官姑娘怎么会……” “流夏,上官姑娘舍命相救墨一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的好,免得他多心。” “为什么不提?明明就是因为那个臭小子!” “我知道你对墨一有成见,但是,抛开你心中的那些不舒服之后,你却不能否认墨一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再者,他和上官姑娘两人之间的事,不是我们俩能插嘴的。” 飞歌很少像今天这般一次说出那么多话,虽然句句都是对流夏的忠告,但言语之中的关心却显而易见,都是设身处地为流夏着想。 流夏再神经大条,也自然听得明白飞歌话语之中的深意。一时之间,不禁目光低垂,双唇抿成一道直线,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两人撑伞矗立在风雪之中,皆静默不言,在心中暗暗祈祷:望上天垂怜,让上官姑娘渡过此劫,转危为安。殿下这些年已经够苦了,就让他少一些磨难吧…… 营房之中,程清芦已经把脉完毕,皇甫宸立刻上前把那段苍白的皓腕放到帐后棉被之中,那轻柔的动作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之后,才抬起头来,满眸希翼的看向程清芦,问道:“程院首,她怎样?” 程清芦面色沉重,白眉紧皱,垂眸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情况不好。” 皇甫宸闻言心头一紧,向那紧闭的帐幔深深望了一眼,喉间滚动了几下,声音几近哽咽,上前一步拱手对着程清芦深鞠一躬,恳求道:“请程院首一定救她性命!”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程清芦见皇甫宸不顾身份向他行此大礼,惊得立刻站起身来,双手将他双臂托起。 “程院首,请您一定要救救她!” “殿下,老朽身为医者,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是这位姑……齐将军本就有体寒之症,现在更是已经寒气攻心,血脉凝滞,五脏六腑皆被寒气所侵……” “请程院首救她!” 皇甫宸口中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纵使冰冷如他,刚毅如他,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铮铮男儿,此时竟然红了眼眶。 程清芦见皇甫宸这般表情,还是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殿下可知这位齐将军她是女儿身?” “知道。”皇甫宸回答的很干脆。以程清芦的医术,月儿的女子身份自然是瞒不过他。 “那她是殿下什么人?” “此生挚爱之人!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对我皆是碎骨剜心之痛!” “老朽明白了,真没想到名扬天下的齐雨齐将军竟然是名女儿身!”程清芦沧桑的眸中涌出诧异之色,叹了口气,继续道,“殿下是重情之人,只是这位姑娘情况不容乐观,老夫也实在无能为力。” “程院首……” “殿下莫急,请听老朽说完。”程清芦摆摆手制止了皇甫宸的话语,这才缓缓道来,“若说世上还有人能救得了这位姑娘的话,只怕就只有那位隐居问枢天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秋神医了!” “秋明绯?” “没错!”程清芦捋了捋银白的胡须,继续道,“传说这位秋神医虽年纪轻轻,但医术高绝,世人皆传他能活死人,肉白骨。若能请他前来,也许这位姑娘还有一线生机。” “不瞒程院首,我已经飞鸽传书与他,只是他要来到这淮阳城中,最少要三日的时间,所以才把您给请来的。”皇甫宸也不隐瞒,直言相告,“还望程院首能为月儿力争这三日光景!” “原来殿下与这位神医是旧识,怪不得……”程清芦恍然大悟,略一沉思,便回答道,“好!老朽答应了!就算砸了招牌,也要拼尽全力为这位姑娘争下这三天时日!” 皇甫宸闻言,刚毅俊颜尽是一片感激之色,不由得再次对着程清芦拱手抱拳:“多谢程院首!” 大雪纷纷扬扬的一连下了两天两夜,到第三日方歇,但天空却没有放晴,依旧阴沉昏暗。茫茫大雪覆盖了山脊,填满了沟壑,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苍茫,连一道皱褶也找不到。 上官霁月在程清芦的照佛下,虽然没有醒转,但病情终是没有恶化,只是依旧昏迷不醒,好像陷在梦魇之中,时不时的说着胡话。 期间,营中将士曾来探病,宇文逸和墨一也来过多次,都被皇甫宸拒之门外。 第三日,白雪皑皑的官道上,一辆青蓬马车自南而北缓缓驶来,木制的车辕在半尺深的积雪中压出两条深深地痕迹。 让人奇怪的是车厢前根本就没有驾车的车夫,拉车的两匹马匹竟然不是真马,而是木马。两匹木马同真马一般大小,栩栩如生,平稳的踏雪并排而行。 第五十四章:神医秋明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车厢绒帘低垂,阻隔了外面的刺骨寒气,车厢内燃着一个烧的很旺的火盆,整个车厢一片暖意融融。 旁边的软塌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儿。大的是位年轻的公子,玉冠束发,面容清朗,气质飘逸。雪色狐裘披风紧紧裹着朔长的身躯,双手交错插在身前暖袖之中。 小的是个小男孩儿,大约六七岁年纪,五官精致,小脸紧绷,唇瓣微抿,黑如琉璃的眸子中,有着与他小小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沉稳。 年轻男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男孩儿,收回目光微微俯身,把把两只手从暖袖中抽出,放在火盆的正上方。 他的手丰润白皙,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在通红炭火的火光下反复翻转。良久,磁性的嗓音自唇间吐出:“小鬼,你说皇甫宸让为师我过年都不安生,是不是该好好惩罚他一下?” 小男孩儿闻言,小大人似的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你不是我师父!” “呵呵!你吃我的,喝我的,就连你这条小命儿都是我救的,拜我为师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不会拜你为师!”男孩儿固执道。 “唉!”年轻男子仰天长叹一声,无限感慨道,“想我堂堂医科大学双博士学位,一代神医,竟然沦落到如今被一个年幼稚子嫌弃的地步,也真是没谁了!我真是对不起我的授业恩师,无颜再见我的江东父老啊!” 年轻男子的话,听上去不伦不类,还有一些莫名其妙,什么医科大学,什么江东父老,小男孩儿听的云里雾里,小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小男孩不答话,男子冷哼一声,身子后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身后的软垫之上,撇撇嘴,道:“小小年纪就学大人装深沉,小心你长大以后变成苦瓜脸,找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儿!” 小男孩儿闻言,更是嫌弃的看了男子一眼,伸出小手拉了拉肩头的紫貂围领,干脆闭上了那双琉璃黑眸。 男子见状,勾唇冷嗤一声:“切!还真像皇甫宸那块儿冷木头!” 良久,车厢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男子眼睫微垂,眯眼打量紧闭双眼的小男孩儿,忽然眼珠一转,黑眸之中划过一丝光亮,轻咳一声,缓缓道:“好了,等这次救了那个人,还了皇甫宸的大恩情,我就陪你去找你姐姐。” “真的?!”小男孩儿听罢,霍然睁开了双眸,琉璃般的眼睛满是激动之色,认真道,“你可不要骗我!” “前提是你要拜我为师!”眼看小男孩儿的一张小脸再次绷紧,他抬手一指,急急道,“不许皱眉!不然不带你找姐姐!” 小男孩低头想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男子,道:“你先帮我找到姐姐!” “成交!” “你要是骗人,你的鼻子就会变长!很长很长!” “哈哈哈!”男子哈哈大笑三声,“好,我要是骗人,我的鼻子就变长,很长很长!” 小男孩儿看了男子一眼,没有再说话,一张小脸虽然面无表情,却没有再次皱眉。男子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微微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小男孩儿的姐姐还真是个奇女子,不但知道恐龙和奥特曼打怪兽,还知道撒谎鼻子会变长。这样有趣儿的女子,让他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他可是一定要见上一见的。可眼前还有一件让他更感兴趣的事情,那就是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皇甫宸那个冷若冰霜一般的男人在乎到如此地步?不惜拿往日恩情来要挟与他,逼他出谷。 秋明绯本就不属于这是时代,在他的眼里本就没有嫡庶尊卑之分,自然不觉得王侯将相比起普通百姓高贵。所以,纵然他声名远扬,被赋予神医称号,但他却不愿给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王孙贵族看诊。因此,被世人送了一个风雅绰号: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只要略懂医理之人便知道这是一味药材。但传的人多了,时间久了,又加上他不愿医治皇室中人这个怪癖,就变成了字面的意思。那就是,即使你是贵为皇上、王爷,也留不住神医秋明绯的脚步。 可是,事实总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皇甫宸。世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位北沧的二皇子竟然和八竿子打不着的神医秋明绯是旧识,而且两人关系还很要好。 秋明绯医术高绝,所前来求医问药之人甚多,为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便自己找了一个清幽的山谷居住,过着不问世事,闲云野鹤般的安逸生活。还在谷外设置了极为精密的机括阵法,并给山谷取了一个很是怪异的名字——问枢天。 问枢天,慕名而去的人当然很多。求医的,问药的,拜师的……络绎不绝!但真正能走进去的却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而在问枢天来去自如的除了秋明绯这个主人之外,就只有皇甫宸一个。当然,这也不是说皇甫宸有多厉害,而是秋明绯默许的。个中原委,怕只有两个当事人最清楚。 秋明绯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于傍晚时分徐徐停在了皇甫宸的营房外。 飞歌和流夏站在营房外,看着毫不起眼的青蓬车厢眼睫一颤,慌忙抬步上前相迎。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挑起了低垂的车帘,接着就见一容颜清朗的年轻男子从车厢内探出半个身子,利落的跳下马车。 “秋神医!”飞歌上前一步,拱手为礼。 流夏的脚步却依然停在原地,踌躇不前,面色阴晴不定,一脸防备的看向秋明绯那双修长如玉的双手。他到现在也忘不了有一次,就是这双葱白一般的手,轻轻的友好的跟自己握了握手,他就浑身发痒的痒了好几天,尽显丑态。 而恰在这时,流夏看到秋明绯弹了弹自己那没有一丝灰尘的衣摆,含笑向他友好的扫来一眼,张口说了一句:“嗨!小夏!” 流夏立刻浑身绷紧,向后跳开了好几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呵呵道:“嗨,秋……秋神医……” 见到流夏的动作表情,秋明绯眼底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却没有理他。回身又走到马车前,伸手挑起车帘,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到了,小鬼!” 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从车厢内探出来一个紫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 第五十五章:跪求神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小男孩面色紧绷,一张小脸冷冷的,淡淡的。琉璃黑眸看也不看秋明绯伸出来的手,径自越过他跳下了马车,在他身侧站定,也不言语。 秋明绯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悻悻的的收了回来,却面带愠色的瞪向流夏和飞歌,冷冷道:“你俩,过来!见过我的小徒弟!没看见他都生气了吗?” “什…….什么情况?”流夏苦笑,一边防备的看着秋明绯,一边慢慢向飞歌身侧移动脚步,低声问道。 飞歌没有说话,抬眸看了一眼表情淡淡的小男孩儿,眸光一闪,伸手便拉着流夏的胳膊走到小男孩儿身边站定,很是正式的抱拳见礼,道:“见过小神医!” 秋明绯一听,忍不住咳咳几声,偷偷打量小男孩儿。果真,见他那小小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小小的嘴唇张了张,刚想要否认,好像想到了什么,终是又再次抿紧,小大人模样的对着飞歌和流夏拱手俯身回了全礼。 见此,秋明绯眼角眉梢微微弯起,看来,这个小鬼已经慢慢有了软化的痕迹,他的这盏拜师茶他是有希望了。 皇甫宸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两道长眉紧蹙,却并没有出去想要阻止的意思。他很清楚秋明绯的性子,如果不让他闹腾够了,即使强行拉他进来,他也是不会好好看诊的。 秋明绯前脚刚挑开棉帘进屋,后脚便传来了他故意大声挑剔的声音:“这是要把病人给闷死吗?也太热了!” 接着,便听见门窗打开的响声和皇甫宸担忧的阻止声:“秋明绯!月儿还病着,受不得寒!” “哎哟哟!叫的这么亲切,看来你这座冰山要融化了啊!”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算了,看在你未来老婆就要病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秋明绯!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里面传来了皇甫宸低低的咆哮声和秋明绯毫不在意的顶撞声:“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屋中温度要适中就好,保持通风,保持空气流通,才更有助于病人痊愈,懂吗?!” 屋外,飞歌和流夏听得提心掉胆,生怕殿下一个不高兴把秋明绯给暴揍一顿,不过好在没有再听见皇甫宸的声音传来,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齐齐把目光投注在屋门口外,站的笔直的孩子身上。 “飞歌,你看看他像不像一个人?”流夏用手肘轻轻撞了飞歌一下,小声道。 “像!” “你也觉得他那冷冰冰的样子像殿下啊?记得殿下小时候就这这个样子,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什么殿下?”飞歌忍不住蹙眉,侧目望向流夏,“我什么时候说他像殿下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像?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是说他长得跟上官姑娘神似!”飞歌像看白痴一样白了流夏一眼,重新把目光投注在小男孩儿的眉眼之上,细细打量。 “上官姑娘?!” 流夏声音明显一高,引得一旁的小男孩儿侧目看过来,低垂的琉璃黑眸霍然张大,抬步就向流夏这边走过来。 正在这时,从屋中响起秋明绯的喊声:“小鬼!进来!” 小男孩儿闻声,停下脚步,眉头一皱,看看流夏,又看看低垂的棉帘,最后目光微垂,转身向回走。一双软糯的小手挑起棉帘,又回头向流夏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踏入屋中。 紧接着垂下的棉帘遮挡住了小男孩儿的背影,可是飞歌望着棉帘的方向却陷入了沉思,一个大胆的想法毫无预兆的跳进了他的脑海里,令他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会是他吗?那个生死未卜的孩子? “飞歌……飞歌,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飞歌回神,转身便看见流夏垮着一张脸,满眼幽怨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小鬼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流夏凑上前来,担忧的问,“你说他会不会像秋神医一样看我不顺眼,对我下黑手?” “……” 流夏见飞歌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理他,顿时也没了兴致,悻悻的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暮色沉沉,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秋明绯为上官霁月切完脉象,一改初来时的轻松嬉笑,面色沉重的伸手就要拉开紧闭的帐幔。 “你干什么?”皇甫宸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挡在秋明绯身前。 “看病啊!” “她是女子!” “我知道。” “男女授受不亲……” “皇甫宸,我告诉你!我是一名大夫,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和医生!你不让看,那好,另请高明吧!” 说完,秋明绯摊摊手,抬步就要离去。 “等一下!”皇甫宸在身后叫住了秋明绯,抬手指向站在一侧小男孩儿,冷冷道,“他不是你的徒弟吗?让他帮你看!” “你们这些古人真是迂腐至极!”秋明绯闻言停下脚步,叹一口气道,“难道什么狗屁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吗?” “你误会了!什么都不如她的性命重要,只是月儿她……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皇甫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眼前一道紫色身影闪过,那个小鬼竟然直接冲到榻前,伸出小手挑起帐幔,向里面的那双眸紧闭的苍白容颜只看了一眼,便僵在原地。 秋明绯和皇甫宸不明所以,都齐齐看向小男孩儿。只见小男孩儿匆匆放下帐幔,转身“噗通”一声跪在秋明绯面前,俯首深深一拜,恳求道:“师父!求你救救她!” 秋明绯怔楞了一下,这小鬼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即便是他故意逗他,也难得说上几句话,除了一遍一遍的练习那一套枪法,对什么也不感兴趣。甚至,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要不然也不用喊他小鬼了。 他上前几步把小男孩儿扶起来,向床榻方向看了一眼,温言道:“小鬼,你认识她?” “求求你救救她……我愿意拜你为师!”小男孩儿重重点了一下头,抬头看向秋明绯,声音哽咽。 秋明绯这才发现,那双琉璃般的大眼睛之中蓄着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却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那模样,看着让人心疼极了。 秋明绯眸光微闪,一个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上官霁云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思及此,他看着小男孩儿语气肯定的问道:“她是你姐姐?!” 小男孩儿没有说话,但眼中泪水滚珠般顺颊而下,满眸祈求的望向秋明绯。只要秋明绯肯救姐姐,别说拜他为师,让他干什么都行! 皇甫宸闻言,双眸微眯,猛地看向小男孩儿,震惊道:“什么?!月儿是你姐姐?!那你叫什么名字?!” “皇甫宸!你别吓到我的好徒儿!” “是我太冲动了,”皇甫宸收回眸中凌厉的光芒,缓了缓脸色,上前一步慢慢蹲下身子,尽量让语气变得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上官霁云。” “太好了!太好了!”皇甫宸激动地站起身子,拉着上官霁云几步走到床榻边,伸手轻轻挑起帐幔,坐到床边,紧紧握住上官霁月那苍白冰凉的手指,温声道,“月儿,你听见了没有?云儿来了,你听见没有?你的弟弟上官霁云就在这里,你一定要快点儿醒过来!” “你再这样,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秋明绯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皇甫宸和上官霁云身子一僵,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他。 “她的情况想必已经有别的大夫给你说了,她如今寒气攻心,五脏六腑皆被寒气所侵,能挨到我今日前来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我刚刚在屋外就闻到了药草味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把淮阳城中程家老太爷给请来了吧?” “确实如此,程院首也当日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他并没有办法医治好月儿,还说……” “还说如果这世上能有人医好你的月儿的话,就只有本神医一人。”秋明绯打断了皇甫宸的话,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上官霁月,最后又把目光凝在皇甫宸的脸上,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道,“只可惜,本神医也是无能为力,救不了她。” “师父!” “你也救不了她?!” 上官霁云和皇甫宸闻言,皆是身形一震,僵在原地,如当头被浇了一桶冰水般透心冰凉,心间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浇灭。一大一小两个人满眸痛苦之色,定定的看着秋明绯。 秋明绯被两人如钉子一般的目光盯得极不自在,移开视线,转身在屋中缓步慢渡:“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神医不是神仙……”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觉颈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双大手楸住衣领给凌空提了起来,抬眸便见到眼前皇甫宸那一张暴怒的俊颜,猩红的双眸。 “放……放开……”秋明绯满脸通红,一边用力的狠狠打着皇甫宸的手指背,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松开……会……会死人的……” “你到底能不能救她?!”这一句话好像从皇甫宸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毫无温度。 “放……放手……” 秋明绯此时把肠子都悔青了,他真的怕自己就这么冤枉的被皇甫宸给掐死了,本来是想吓吓上官霁云那个小鬼的,让他知道自己为了救他的姐姐费了好一番心血,以后也好让他专心拜自己为师的。 这下倒好,把这座冰山给激怒了,这丫的皇甫宸下手还真狠啊!他要是再不松手,顶多再过十秒钟,自己就要窒息休克了! “你再……再不放开……我就真死了,她……她也就真的没救了…….” 皇甫宸闻言,猛然松开了手,但冷冷的眸光依然冰寒一片,像冰针一般狠狠的扎在秋明绯的身上。 “咳咳……咳咳……” 秋明绯只觉喉间一松,双脚已然落地,猛然进入胸腔的空气呛得他直咳嗽,直咳得满脸通红,躬着身子直不起腰身来。 “你要怎样才能救她?!” 头顶传来了皇甫宸压抑的低喝声,不用看,秋明绯也能想象的到那如冰霜一般能冻死人的表情。 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秋明绯缓缓站直身子,抬眸狠狠瞪了皇甫宸一眼:“你要谋杀啊你!” 眼看皇甫宸长眉紧拧,身形微动,想要再次欺身过来,他急忙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先听我说完!” “说!” “不是我不想救她,是缺少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秋明绯叹了口气,接着道,“少了这位药材,就算能救活了她的性命,那她也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皇甫宸拧眉。 “就是昏迷不醒,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除了有呼吸之外,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俗称‘活死人’!” 闻言,上官霁云几步跑到秋明绯面前,扬起小脸,决然道:“我不要姐姐当活死人,缺了什么药材?我去找!” “你?!”秋明绯嗤笑一声,“小鬼,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去鬼督林?!” “鬼督林?” “是啊!就是鬼督林!鬼督林是位于南迟境内的一个热带林子,林中常年瘴气弥漫,沼泽密布,听说还有吃人的树妖。就连生活在边缘的飞禽走兽都不敢进去,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之地。可是就是这样的地方,却生长着一种极为罕见的药材——九花赤羽草!” “九花赤羽草?” 皇甫宸和上官霁云异口同声的问,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竟然有这种草药,那皱眉的表情还真有三分雷同。 “没错!此草性温热,喜潮湿,生在沼泽边缘。一株九花,每朵花色不尽相同,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九中颜色。花茎赤红如血,叶片轻薄似羽,皆为赤红色,故得此名。其中黑白二色开放最晚,也凋谢最快,黑白二色凋谢之后,药性也会尽失。除了模样好看一点之外,跟普通的野草也没啥区别了。” “有没有办法让它凋谢慢一点儿?”皇甫宸看向秋明绯,星眸之中暗藏担忧之色,“我怕来不及赶回来。” 秋明绯闻言,霍然抬眸看向皇甫宸,面露诧异之色,似是没听清一般再次问道:“你决定了?那鬼督林还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而且地处南迟境内,你的身份若被发现……” “我决定了!”淡淡语气自薄唇而出,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定,眸色深深的看着床榻的方向,决然道,“纵九死一生,本殿也会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九花赤羽草带回来!” 秋明绯被皇甫宸震撼到了,他没想到如皇甫宸这般冰冷傲然之人,一旦动情,竟然跟那爆发的火山一样热烈。想必此时,胸腔之中怦然跳动的那颗心,也比那浓稠的岩浆还要滚烫吧。 良久,他收回目光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还不是一样…… 第五十七章:独闯鬼督林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鬼督林位于南迟北境,琉国以南,中间隔着一条大大的峡谷,顺着峡谷一路西去,走到尽头,便能看见一片被皑皑雾岚笼罩的密林,这便是鬼督林了。 皇甫宸连夜出发,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二日的中午时分站在了鬼督林的入口处。放眼望去,山谷地势平缓,两侧山峦叠嶂,中间那如仙气一般云雾缭绕的丛林美的犹如人间仙境。 可是皇甫宸知道,越是看上去唯美的东西,越是致命的诱惑。那些看似缥缈的白雾其实是能杀人于无形的瘴气。因为地势气候之故,终年不散。天空偶尔飞过几只飞鸟,却都不约而同的绕过那片白雾,飞向远处。 他翻身下马,随手把马绳拴在一侧的一棵小树上,足下发力,豪不迟疑向那片白雾飞速奔去,挺拔英武的身形不多时便消失在迷雾当中,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进的林中,皇甫宸才惊奇的发现,明明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季节,林中却温暖如春,树木翠郁,枝繁叶茂。四顾所及,荒草树藤肆意疯长。抬眼,根本就望不到头顶的天空。脚下枯枝腐叶常年积累,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好像踩在棉花上。 借着常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和对危险环境的先天感知,皇甫宸不停的挥剑劈开身前的阻碍,在林中小心翼翼的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 皇甫宸知道,这样的林子虽然不用担心会有野兽猛禽,但却存在未知的危险,而这样的危险才是最防不胜防的,一不小心,连具尸骨也留不下。 来的时候,他已经服下秋明绯给他配制的药丸,可以克制这林中瘴气,但其他的未知危险就只有靠他自己了。 可即使再危险,他也坚定的向林子中心走去,因为那里,有月他心爱的女子需要的救命药草——九花赤羽草。 脚下越来越松软的触感,还有眼前越来越潮湿的雾气夹带着一种腐烂的味道,渐渐从空中飘来,充斥着他的鼻腔,让人头昏脑涨,几欲作呕。 皇甫宸持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中艰难前行,不时的低头看看手心里秋明绯给的那个能辨别方向的叫做指南针的圆圆的东西。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秋明绯明明是一位大夫,却总是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更是精通机括阵法,深谙奇门遁甲之术。 好好的一个清幽山谷,鸟语花香之地,被他整得遍地都是迷阵陷阱,也不怕自己哪天喝醉了,头脑不清之时,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算计了。 不过好在秋明绯有这奇怪嗜好,才能让他如今不用走冤枉路就能直接进入这鬼督林腹地。 越往前走,污浊潮热之气扑面而来,皇甫宸不禁心中一喜:前面不远定是沼泽密布之地,九花赤羽草就在前方! 正这样想着,皇甫宸脚下一个不稳,身形一斜,便感觉手背上一阵刺痛传来。 低头一看,原来手背不知被什么割出一道血痕,正向外丝丝冒着血珠。 皇甫宸征战沙场多年,身上大小伤疤不计其数,丝毫没有把手背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只看了一眼,便没有理会,抬步继续前行。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找到那传说中的九花赤羽草,救得上官霁月的性命。 只要一想到昔日那英气的小脸只剩下一片苍白,毫无生气的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随时都有香消玉殒的可能,他的胸口就犹如碎骨剜心一般疼痛难忍。 淡淡的血液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刺激了这林中的某些东西的感官。皇甫宸一心只想着上官霁月,殊不知危险正在此时向他渐渐逼近。 四周数条绿色藤蔓像是有生命的小蛇一般扭动着身子,无声的从远处快速向他靠拢,诡异至极。 期中一条略微粗一点儿的藤蔓最先到达皇甫宸脚下,却正赶上他挥起一剑斩断身前荆棘,在剑锋快要伤及它时,竟然又快速缩了回去,不紧不慢的跟着,似在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空旷的不规则的圆形泥潭。 之所以说它是空旷,是因为这片草地上没有生长任何树木,植被是三三两两成簇生长的不知名野草。 没有野草生长的地方,则“咕咕咕”的冒着气泡,令人作呕的腥臭热气扑面而来。 “瘴气沼泽!!!” 皇甫宸心中一喜,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双目放光的四下打量沼泽周围的边缘,一寸一寸搜寻九花赤羽草的踪迹。 秋明绯说过,九花赤羽草就长在这瘴气沼泽附近,赤红似血的颜色很容易就能看见。 可是,顺着沼泽的边缘看了一圈,没有丝毫九花赤羽草的痕迹。皇甫宸眸中的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一丝失望爬上他俊毅的脸。 没有发现九花赤羽草,就要去寻找下一个瘴气沼泽,在这里多耽搁一分,月儿就会多一分危险。 就在他要放弃眼前沼泽,抬步去寻找下一个沼泽之时,他不甘心的转身,又朝沼泽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在沼泽的正中央位置的杂草中,那一点夺目的赤红。 “九花赤羽草!!!” 皇甫宸心情激动,连平时一成不变的冰冷俊颜都凝上了一层暖色,两点黑眸之中的目光更是热烈异常,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不远处的血红颜色再也移不开目光。 可是,片刻激动过后,脸上便浮现出了为难之色。他要如何才能到达沼泽正中央?又要如何挖出九花赤羽草?秋明绯说过,九花赤羽草要根、茎、花、叶一同入药才有奇效。入药之前,根茎不得有丝毫损伤,花叶不得枯萎凋零,否则,即便挖回去也是无用的。 皇甫宸的心思此时都在九花赤羽草上,殊不知,那跟在他身后很久的藤蔓却在这时突然朝他袭去,数量之多,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纵然皇甫宸身经百战,却也被眼前的诡异景象惊的一愣。 这鬼督林中果真有恶鬼树妖之类!不然为何这树藤竟会像有生命一般会袭击人? 心间诧异之下,直觉脚上一紧,低头看去,便见一根藤蔓已然缠上了他的脚踝,并顺势而上,想要缠住他的腰身。 尖利的倒刺瞬间刺破长衫,扎进血肉之中,伴随着麻木的疼痛感,鲜血渗透衣衫,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一阵眩晕袭来,令他浑身力道一松,几乎拿不住手中的长剑。 第五十八章:九花赤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心头一惊,这树藤倒刺竟然有麻痹作用,令被袭击者全身无力,如中迷药。纵使身负深厚内力,此时也排不上用场了。有如此厉害之物存在,怪不得这林中没有任何动物存活,连空中飞鸟也都绕道而行。 强行凝神聚力,他刚挥剑斩断那根树藤,却没想到其他无数条树藤竟然扭动着身躯,如触角一般,铺天盖地的向他伸展过来。 此时,他不敢再有丝毫犹疑,手中长剑便如闪电一般挥舞出一道道光影,砍向那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树藤。 一时间声声断裂之声不绝于耳,身前身后,脚下四周被斩断的树藤厚厚一层,从断裂口迸发出的腥臭的绿色液体到处都是,可还是有树藤源源不断的从远处延伸过来,好像斩也斩不完。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根粗粗的树藤竟然慢慢横穿过沼泽表面,缓缓向皇甫宸方向移动,待近的跟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从地面跃起,一下子缠上了皇甫宸的腰身,并把他拉向了沼泽之地。 只在一瞬间,其他的小树藤也都拔地而起,伸向了悬在半空中的皇甫宸,不消片刻,皇甫宸整个人便如困兽一般,被大小不一的树藤倒吊在了沼泽正中央的半空之中。 身下是冒着气泡的泥潭沼泽,而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是仿佛要吃人的树藤,自己越是挣扎,树藤便缠得越紧,甚至还有一根细小的藤蔓,正慢慢向他的脖颈之处伸过来。 皇甫宸此时的境地危险之极,倘若用剑割断藤蔓,便会掉入下方沼泽之中,慢慢沉入泥潭,窒息之死,倘若不砍断藤蔓,自己就会被这诡异的树藤缠成粽子,渐渐失去知觉,照样不能活命。 一丝绝望在心头蔓延,不为自己,却为了那昏迷不醒的苍白容颜。就在这时,他向下一看,渐渐涣散的黑眸之中突然焕发神采。 原来,那株九花赤羽草就在他的正下方,果真如秋明绯所说的一般无二:只见那花茎赤红如血,叶片轻薄似羽,一株九花,花瓣如兰,赤橙黄绿青兰紫七色开的正艳,却只有黑白两色的花苞未开放。 他心中一喜,略作迟疑,奋力挥剑便斩断了那正向他颈间攀爬过来的细细藤蔓,又挥剑一连朝缠紧自己腰间的那根粗粗藤蔓连砍数剑。 虽然没有砍断,但竟意外的逼得其他藤蔓不敢再轻易向前,甚至还有一部分小藤蔓也因为主藤受损,一时间变得绵软无力,像失去生命一般软软的耷拉下脑袋,从身上逐渐滑落。 因为缠在身上的藤蔓减少,皇甫宸的身躯也随之往下重重一跌,九花赤羽草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皇甫宸再顾不得此时自己的危险境地,全部心思都被眼前这赤红了颜色给夺了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哪怕是死,也要把九花赤羽草给采到。 可是,这九花赤羽草黑白两色的花苞还未绽放,要等得它们绽放之时才能连带根茎一起挖出来。这黑白二色的花苞也可能随时会开放,也可能要等十天半月,只怕到那时,他即便不被这树藤缠死,也会被吊在这里活活饿死。再者,月儿的身体也是等不了那许多时日的。 这样一想,刚刚涌上心头的喜悦迅速消退,一丝悲凉之色浮现在那双因为倒吊着而充血的暗红双眸,连身上被树藤倒刺刺伤的伤口也不觉得痛了,任由鲜血呼呼冒出,顺着身体手臂流下,从指尖如滚珠一般滴落。 其中有几滴好巧不巧的滴在了那九花赤羽草的花瓣上,然后像海绵一般被瞬间吸了进去,盛开的七色花瓣瞬间如彩虹一般,更加鲜艳夺目。 皇甫宸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一动,星眸微眯,看着九花赤羽草那赤红如血的茎叶,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以温热鲜血喂养之,或许能让它那黑白两色的花苞提前开放! 想到这里,他毫不迟疑的把剑插在泥潭之中,固定住摇摆不定的身体,伸手在剑锋上狠狠一割,掌心便立刻一道血红色,鲜血如注,皆浇灌在那黑白两色花苞之上,然后被迅速吸收。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皇甫宸已经体力不支,唇色发白,固定身形的三尺长剑也有一半已经没入沼泽。 忽闻一道清冽异香扑鼻而入,皇甫宸定睛一看,只见黑白二色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展开,黑如墨玉,白似新雪,中间皆有金黄色的的花蕊。 他心间大喜,用力从泥潭之中拔出长剑,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一点儿一点儿的挖开根部腐烂的稀泥。 过了好久,九花赤羽草如葫芦一样的根部完全被挖了出来,检查一遍后,见根、茎、叶、花皆毫无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秋明绯临行之前给他的一个长形盒子,小心的放到盒子中,重新揣到怀中。 这九花赤羽草得之不易,他必须要赶在此花枯萎凋零之前赶回军营,交到秋明绯手中,及时入药,月儿才能转危为安。 可是,自己这般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凌空吊着,要如何脱困?直接砍断树藤他便会掉进沼泽之中,此法根本就不可行。 就在这时,忽闻一声箭羽破空之声传来,一直白羽铁箭便如流星一般,箭头闪着寒光,直直射进了那根缠在皇甫宸腰身的粗壮树藤之上中。 箭法之准,好似经过千锤百炼一般。一时间,大小树藤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纷纷四散开来,缩了回去。 皇甫宸疑惑之间,整个人便重重跌向身下冒着气泡的泥潭沼泽,一旦坠身其中,便会越陷越深,再无抽身的可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青色的影子闪过,皇甫宸便跌入了一双细瘦苍白的手臂之中。 定睛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半张黑色的玄铁面具,与面具下的苍白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更让皇甫宸惊奇的是这青衣男子竟然毫发无伤的站在沼泽之上,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垂眸一看,才发现,这男子脚下踩着两个宽宽的长形木板,阻止了他们沉下去的力道。 两人来不及打招呼,对视一眼,便如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默契,皇甫宸手中长剑撑地,不约而同的足下同时发力,两人便踩着木板快速划出了瘴气沼泽,直到脚下那坚实的触感传来,皇甫宸吊在心头的一口气松下,身形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 第五十九章:重伤归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没事吧?” 一双苍白修长的大手轻轻托住了皇甫宸的手臂,沙哑低沉的嗓音从青衣男子那黑色的玄铁面具下的毫无血色的薄唇淡淡吐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甫宸摇了摇头,他本是连夜长途跋涉,又在林中徒步行走多时,再加上与那诡异的树藤一番较量,刚刚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身心俱疲。 “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你身上多处伤痕,血迹斑斑,血腥之气吸引了食人树的藤蔓,它们很快就会再次追上来的!” “食人树?!” “这是一种以吞噬活物鲜血为养分的树藤,对血液味道极为敏感,丛生,枝丫遍布,根茎错综复杂。成年树藤长有倒刺,刺破肌肤能麻痹人的神经,极为危险。” “你怎么会如此清楚?” 皇甫宸看着青衣男子,面露怀疑之色。他确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此人,可是此人却恰好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鬼督林中,又恰好救了自己,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青衣男子似是没见到皇甫宸警惕的表情,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移步在前,道:“此事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先离开再说!” 皇甫宸虽然心中诧异,但见此人把自己整个后背暴露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豪不设防,可见此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再加上月儿在淮阳城中正值生死攸关之际,他纵是有千般疑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深究。 略一沉思,皇甫宸便随同青衣男子一同快步前行,没想到,他们脚下所走的竟然是他来时用剑劈开的那一条路。 皇甫宸眸光微闪,在心中已经肯定,这个青衣男子从一开始他来到这鬼督林便跟在自己身后,所以才会那么巧合的救了自己的。但是这其中原因又为何般? 因为是已经走过的路,所以很快便出了鬼督林,来到峡谷之中,放眼望去,皇甫宸的那匹黑色骏马还在原来的地方低头吃草,只是不远处的小树旁,却又多了一匹快马,也在埋头吃草。 皇甫宸神色一凛,星眸微眯,凝上一片霜色,强行提起精神,几步抢到青衣男子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冷冷的问道:“为何要跟踪我?!” 青衣男子一愣,看着皇甫宸,淡淡道:“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却要怀疑我?” “你到底是何人?” “这位兄台多虑了,”青衣男子听罢,面色不变,面具下的一双清眸毫无波澜,抬臂晃了晃手中的一弯长弓,道,“我本是这附近的猎户,今日碰巧在这打猎,出手相救实属偶然。” 皇甫宸闻言,冷哼一声:“在这飞禽走兽皆无的鬼督林打猎,仁兄还真是好兴致!”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皇甫宸言语中的讽刺,也丝毫没有被人揭穿谎言的尴尬和局促,缓缓道:“我本是追逐一头麋鹿而来到这山谷之中,却没想到那头麋鹿惊慌之下,跑进了鬼督林。正想离开之时,却意外发现这里有一匹马,心中诧异,就想许是有人误入了这鬼督林,便一时好奇,跟了进去。” “哦?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兄台在鬼督林中发现那只麋鹿没有?” 青衣男子笑笑:“自然是没有的,想必是被食人树藤给吃了吧,也或许是不小心陷入了瘴气沼泽,也未可知。” 皇甫宸自是不相信青衣男子这蹩脚的谎言,不禁细细打量于他,只见他虽身形瘦削,肤色苍白,但周身气质不俗,定不是如他所说,只是个名不经传的猎户。 可是此时,他也再顾不得这些,因为还有一个人正在等待他怀中的九花赤羽草相救。于是,皇甫宸淡淡道谢之后,翻身上马,回头又深深看了青衣男子一眼,穿过峡谷,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皇甫宸走后不久,青衣男子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默然静立了好一会儿,忽然重重的咳了起来,直咳得躬着身子直不起腰来。 原本苍白的肤色咳得通红一片,连那紧紧捂着口鼻的细瘦手指都微微颤着,一抹儿血色从指缝中缓缓渗出,滴落在脚下的枯草叶片上。 剧烈的咳声回荡在这空荡寂静的山谷之中,格外突兀,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青衣男子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上手拉马缰,一双清眸透过面具,深深凝在鬼督林上方的那片缭绕的云雾之上。 半晌之后,才调转马头,一路疾驰而去,出了山谷。 三妹,这世上果真有你曾经所说的食人树。只不过,二哥还是没有看到你说的那鲜艳似火的硕大食人花......如今那个对你痴心一片的男子,已经带着九花赤羽草回营,你要快些醒来,四弟还在等着你…… 冬日的黄昏,晚霞如荼,残阳似血,把山巅的皑皑白雪都映照的一片血红。 皇甫宸回到神龙营之时,已经是他离开后的第三日。 当飞歌和流夏看见自家殿下面色惨白,满身脏污,低低的伏在马背上从官道而来,只剩下半条命时,四目俱是震惊担忧之色。 近了,这才发现,鲜血还在顺着手臂从指尖滴下,一路滴在路上还未融化的白雪之中,染出点点红梅。 “殿下!”两人大步疾走上前,从马上把皇甫宸扶下马。发现他背上好几处刀伤,鲜血如注,近视了整件衣衫,手指更是冰凉一片,毫无温度,急忙连点他周身几处大穴。 “我没事……”皇甫宸虚弱的摆摆手,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那个他拿性命来保护的盒子,递到扶着他的流夏手里,眼神涣散,虚弱的道,“快……去给秋明绯……” 流夏接过盒子,满脸焦急的跺了一下脚,看看皇甫宸又看转身看看身后远处的营房,终是放开了扶住皇甫宸的手,一路撒腿向营房跑去。 “月儿……月儿……” “殿下放心,上……齐将军她很好!”飞歌自然明白皇甫宸心中的担心,刚要回答,见一对巡逻的士兵从远处经过,特意把“上官姑娘”改成了“齐将军”。 “那就好……”闻言,皇甫宸嘴角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强行吊在心头的那口气一松,人便昏了过去,软软的倒在飞歌的怀中。 “殿下!!!殿下!!!”飞歌大惊。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殿下如此虚弱的样子,口中喊着自家主子,俯身把皇甫宸背在背上,脚下一路不敢停歇,急急向营房跑去。 第六十章:昏迷不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黎明时分,窗外,天色蒙蒙。房内,烛光昏黄。 秋明绯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左右手一手抓住一个手腕,同时把脉。 半晌后,他看看左手侧躺在临时担架上,双眸紧闭的皇甫宸,又扭头看看右手侧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上官霁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这一叹气,却吓坏了立在一旁的飞歌和流夏,两人面容紧绷,四目焦急,却又满含期待的齐齐望向秋明绯,异口同声的问道:“秋神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秋明绯面色不善的看向二人,反问道。 “当然是我家殿下和上官姑娘怎么样了?” “不好!” “不好?!” 两人闻言大惊,飞歌张口欲问,却被流夏抢先一步,“我家殿下到底怎么样?还有上官姑娘,她不是已经服下九花赤羽草了吗?为什么还……” “不好就是不好!本来说这次让我来诊治一个病人的,现在好了,又添了一个!变俩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秋明绯一边愤愤说着,一边站起身子,渡至门边,在流夏面前站定,直直的看着他,猛然提高声调道,“你说,本神医能好的起来吗?!啊?!” 流夏被惊得一愣,嘴角一抽,赶紧摇头:“不……不能……” 秋明绯看了流夏好一会儿,把头转向飞歌:“你说!” 飞歌也摇了摇头,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秋明绯看着两人的表现,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流夏一眼,抬步走到桌边,晃了晃僵硬的脖子,扭了扭酸麻的腰肢,伸出手指轻扣桌面,懒懒道,“忙活了一夜,浪费了这么多精力,还要回答你们的各种问题,我口渴了!” 流夏闻言,细看秋明绯的神色,心间松了一口气,立刻满脸堆笑的上前为秋明绯斟茶,亲自奉上,连连说:“嘿嘿!秋神医辛苦了,辛苦了。” 秋明绯拢了拢宽大的袖口,抬手接过流夏递上来的茶盏。只是那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接茶盏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轻轻从流夏的手背上划过。之后,便眉睫微垂,低头浅啜杯中香茶,掩去了微微勾起的嘴角。 飞歌还是立在门边,面色依旧紧绷,看看皇甫宸,又看看秋明绯,眼睫低垂,眸光微闪。 他知道,秋明绯越是故作轻松,说明病人的病情就越是不乐观。上官姑娘已经服下了九花赤羽草,应该已无大碍。可是殿下,殿下的伤势…… 就在飞歌暗自在担心皇甫宸的伤势到底如何之时,只听秋明绯忽然大声喊道:“流夏,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去找我的小徒弟去吧,让他帮你治治病。” “我?”流夏满脸迷惑,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看着秋明绯皮笑肉不笑的道,“秋神医,我没病。” “是吗?你没病?那你的手怎么肿成这样了?” 飞歌顺着秋明绯指的方向,不由得看向流夏的手掌。只一眼,便忍不住眉心一跳,把脸转向了别处,不忍再看。 “啊?我的手?”流夏闻言,眼皮突的一跳,急忙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肿的满目全非的双手,双眸慢慢张大,接着便从营房内传出了一道杀猪般的尖叫声,惊起窗外树上飞鸟一片。 秋明绯望着流夏飞奔而出的背影,仿佛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神色如常的抬手挑起门帘,探出脑袋对着流夏的背影喊道:“好好跟我那小徒弟说些好听的话,让他不要担心齐将军!” 等秋明绯回身,飞歌满面担忧的忍不住问道:“秋神医,我家殿下情况到底怎么样?” 秋明绯盯着飞歌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再次吐出两个字:“不好!” “秋神医,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比珍珠还真!”秋明绯好像没有听到飞歌有些着急的语气,神色淡淡的转身回到桌边,拿起茶杯,把剩下的半杯余茶饮尽,重新把茶杯放回原处。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皇甫宸中毒了。” “中毒了?!”飞歌身形一震,惊道,“殿下不是去鬼督林之前就服下了解毒丸了吗?为什么还会中毒?” “他体内的毒素很怪,从表面看毫无中毒痕迹,也无性命之忧,但却能使人昏迷不醒。看情形,应该是某种特殊植物分泌的自然毒素,可能他在鬼督林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殿下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现在还不知道。但除了这些,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原因还有失血过多,身上的大多数伤口平整光滑,而且很深,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伤,这证明他在出了鬼督林之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南迟的伏击,他能活着回到这里,全靠一口气撑着……”秋明绯说到这里,便打住了话头,朝着床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要不是他心中有割舍不下之人,有所挂牵,只怕他这次真的没命回来了。” 飞歌顺着秋明绯的目光看去,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上官姑娘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只怕比他们表面看到的还要重上千百倍,即使要用他的性命来换上官姑娘的性命,殿下也绝对毫不迟疑,不会皱半下眉头。 如果上官姑娘醒了,殿下即使在昏迷当中,听到上官霁月的消息,纵然只残存一丝意识,那也会逼迫自己强行醒来的。 飞歌眼睫低垂,看着昏迷不醒的皇甫宸,立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秋明绯问道:“秋神医,上官姑娘现如今怎么样了?” “她的情况要比皇甫宸要好的多,服下九花赤羽草之后,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不出意外,最迟今天傍晚就会醒来。” “那太好了!”飞歌闻言,面上一喜,冲到皇甫宸面前,俯下身子,激动道,“殿下,你听到没有?秋神医说上官姑娘就要醒来了,她没事,她没事,殿下你也要赶快醒来才行。” 看着飞歌如此,秋明绯苦笑一下,道:“你这样说也是无用,他身体全部神经被麻痹,几近瘫痪,看不到,听不到,连感觉都没有。即使你现在狠狠给他一巴掌,他也是毫无知觉的。” “怎么会这样?!” 飞歌闻言,猛然抬头看向秋明绯,心间的希望瞬间落空,脸色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紧绷,一片阴沉。 第六十一章:赤羽反噬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这应该是一种慢性麻痹神经的毒素在体内沉淀,要身体本身慢慢去稀释他的毒性,通过长时间的新陈代谢才能慢慢净化的一个漫长过程……” 飞歌听着秋明绯口中吐出一连串的古怪名词,什么神经?什么新陈代谢?感觉越听越糊涂,眉宇之间越皱越深了,两道清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秋神医的意思是我家殿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醒来,是这样吗?” “你看你这样子,年纪轻轻整天跟个小老头似的,”秋明绯答非所问,直接无视飞歌的问题,还很是嫌弃的斜斜看了他一眼,撇嘴道,“真丑!你真应该学学流夏那小子,整天没心没肺的,过的多逍遥自在!” “其实流夏他就是神经大条一些,嘴啰嗦一些,人并不坏。我和他自小便跟随殿下身旁,要说起对殿下的维护之心,我俩是一样的,所以飞歌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飞歌抬眸看了看秋明绯,想起流夏上次被秋明绯算计,还有刚刚冲出去时肿的跟砂锅一样的手,不禁开口为流夏求情,拱手为礼,恳求道,“请秋神医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就不要再捉弄流夏了。” “我捉弄他?!”秋明绯似是没有想到飞歌会这么说他,无奈的扯起唇角笑了笑,眸色深深的看着飞歌,意味深长的说道,“即使飞歌你再怎么沉稳持重,心细如发,也终究猜不透那拳头般大小的人心。” “秋神医这是何意?”飞歌不解,微微蹙眉。 “哎哟,好累啊!”秋明绯忽然伸展手臂,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囔道,“人老了,不经折腾了!才一个晚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困死了,睡觉去了。” 说完,一步三摇的甩着宽大的广袖,向床榻方向走去。 飞歌先是眉心一跳,接着心头一紧,秋神医这是干什么?床榻上睡的可是上官姑娘啊! 就在他忍不住张口想要提醒之时,却只见秋明绯坐在榻边,伸手按在了上官霁月的手腕上,微仰着头,闭眸不言。 飞歌这才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脸一红,把脸转向别处。 原来是把脉啊!他还以为…… “你小子刚才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虽然是大夫,不太在意你们这些古人的世俗眼光,但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刚刚那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飞歌闻言,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霍然抬眸,就看在眼前秋明绯那一张放大的清秀面容。原来,不知何时,秋明绯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正目光如炬的望着自己。 “秋神医,我……我……” 飞歌像是被看透了心事一般,红着脸急急想要解释,谁知越是想解释越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过来!”秋明绯看了飞歌好一会儿,转过身子冷冷的喊了飞歌一句。 飞歌无语的低头跟了过去,心中暗自担心,秋明绯会不会一时不高兴拿对付流夏的那些招数对付自己。一个愣神间,秋明绯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飞歌就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鼻子撞得酸痛难忍。 飞歌心间诧异,原来宽大的锦袍底下,秋神医的身材如此有料,比起身经百战的自家殿下也不遑多让。 “你,把他给本神医搬到床上去!” “什么?!”飞歌不敢置信的盯着秋明绯那双如玉的修长手指,正是指着皇甫宸的鼻尖,不确定的再次问道,“把殿下搬到上官姑娘的床上?!” “不然呢?”秋明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挑眉反问,“他不给本神医腾地方,本神医在哪里小憩?地上吗?” “可是,殿下和上官姑娘……” “他们俩是夫妻,怕什么!” “秋神医,你说什么呢?殿下和上官姑娘还没成亲……” “早晚的事!就当让他们提前适应好了!” “……” 飞歌无言,默默地弯腰抱起皇甫宸,放到了上官霁月里侧的床榻上,仔细的为他盖好被子,转身退了出去。 秋明绯懒洋洋的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双手举过头顶,枕在自己的颈下,微微侧转过头去,望着一侧床榻上同样昏迷的二人,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闭眸睡去。 皇甫宸,本神医这么做,可是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秋明绯这一闭眼,就睡到了午后。他陷在自己的梦魇之中,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喧嚣城市。久违的人,久违的景,久违的红绿灯,还有久违的那个她…… 直到一双软糯的小手把他摇醒,声音焦急的喊着他:“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伴随着焦急惊慌的童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梦中那个他触手可及的倩影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扭曲着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秋明绯猛的张开眼睛,坐直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薄薄一层汗珠。 他抬起慌乱的双眸,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口气,轻喃道:“小鬼,原来是你啊……” “师父!你快看看我姐姐!她是怎么了?!” 上官霁云见秋明绯醒来,一张紧绷的小脸满面着急之色,拉着他宽大的袖子就往下扯。 “好徒儿,别拉……让师父我先穿上鞋……” 秋明绯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被上官霁云连拉带扯的拽到床榻前,只往榻上轻轻扫了一眼,便把刚想要说出口的那句“你姐姐没事”给咽回了喉咙里。 只见上官霁月一张绝色的小脸面色通红,秀眉紧蹙,牙关紧咬,双手抱头,看那隐忍的表情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秋明绯心头一惊,瞳孔猛的一缩,面色是少有的严肃之色,抬手便扣向上官霁月的手腕,想要为她把脉,然而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的缩了回来! “好烫!” 原来上官霁月全身滚烫,触及之处,竟像是被架在熊熊烈焰之上蒸烤一般。 怎么会这样?九花赤羽草药性温和,怎么会反噬? 秋明绯暗自思量着,手下功夫也没停,快速打开针灸包,捻起细长的银针准确的刺入上官霁月周身各处大穴。 第六十二章:云月相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云一张小脸绷的紧紧,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纵然极为担心自己姐姐的安危,但也没敢上前打扰秋明绯施针诊治,只是站在一侧焦急等待结果。 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秋明绯,也是逼不得已才拜他为师。但他知道,如果这世上连这位神医也救不了的人,那其他人就更束手无策了。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过后,上官霁月的脸色稍稍好转,但秋明绯依旧没有松下心头那口气,眸色沉沉的凝在上官霁月的脸上,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 这时,上官霁云向前轻移一小步,眨着被泪水打湿的长长眼睫,小声的问道:“师父,我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事发突然,还不知道原因,不能贸然医治,师父只能先用银针帮她减少痛苦。” 琉璃般的大眼轻颤几下,倔强的把眼中的泪光强行给逼退回去,望向秋明绯的侧颜,哽咽道:“师父,姐姐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 秋明绯回头便撞上上官霁云那满怀希翼的目光,说出的话语远远超乎了他的小小年纪,想起皇甫宸告诉他的上官家满门被灭的惨烈遭遇,不由得心头一软,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小鬼,你相信我吗?” 上官霁云看着秋明绯良久,才用力的点了点头。 “师父答应你,一定会治好你的姐姐!” 秋明绯坚定的话语,让上官霁云那紧绷的小脸终于有了缓和的痕迹,一双琉璃黑眸重新燃起了希望。 又安慰了上官霁云几句,他决定再为上官霁月把一次脉象,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他把手指按在那皓白手腕上之时,却意外的发现刚刚还滚烫的温度竟然降了下来,恢复如常,脉搏强韧有力,体内郁结寒气也已经疏散的七七八八,没有任何异样。 再看上官霁月那先前通红一片的面色也恢复如初,紧攒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虽然唇色还是略显苍白,但也属于大病初愈时的正常现象。 “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明绯收回手指,垂眸沉思,喃喃自语。 “师父,你快看!” “看什么?” 秋明绯正想的出神,突然被上官霁云这一声给打断了,他迷惑的叹一口气,抬眸看向上官霁云。 却看见上官霁云双眼圆睁,抬起一双小手,指向上官霁月的身侧,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手!蝴蝶!胎记!” 秋明绯蹙眉,不明白上官霁云的话,但他还是顺着上官霁云所指的方向,向上官霁月看去,一双眸子也慢慢张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只见上官霁月那虎口上方的手腕上,那殷红的蝶形胎记的颜色越来越浅,越来越淡,然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好似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殷红的蝶形胎记竟然凭空消失了! 秋明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的,天生的胎记居然会消失,还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也太奇怪了些。 秋明绯双眸微眯,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关于人天生有胎记的一些医学知识。 胎记属于皮肤组织在发育时出现了异常的增生,一般都是从出生的时候就有的,属于一种皮肤的异常结构。 主要是因为人体血清中的锌铜钙酶等一些微量元素和一些酪氨酸的严重缺乏,所以就会影响了色素的合成,导致色素细胞增多,所以就会形成了胎记。 胎记的形状各异,颜色也各有不同。有慢慢长大的,有保持原样的,但像这样忽然消失的还真没有。即使是在他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想要根除胎记不留痕迹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还处在用清油灯照明的落后古代。 但无论怎样,事情还是这样离奇的发生了,而且还是他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就在他垂眸苦思良久,依旧不得答案之时,上官霁月却突然轻咳了几声。纤长翻卷的羽睫轻颤了一下,紧闭的双眸那薄薄的眼皮底下,隐约可见眼珠转动的痕迹。 “师父,姐姐是不是要醒了?” 上官霁云显然也看到了,扬起小脸看着秋明绯问道,一双大眼睛从刚刚看到胎记消失时的惊讶快速转变成现在的惊喜。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事能比自己的姐姐醒来更重要的了。 秋明绯没有回答上官霁云的话,因为他赫然看到了那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的女子已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上官霁云的那一刻突然泪流满面。 “三姐!”上官霁云眼眶里噙满泪花,扑到床榻边,轻轻抱住上官霁月的身子,哭着道,“云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三姐了……” 上官霁月就这样流着眼泪,怔楞了半晌,感觉身处梦幻之中,不敢置信的轻启干涩的唇瓣:“云儿……姐姐不是在做梦吧?” “三姐,我真的是云儿!” 上官霁月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好将眼前那小小的人影看清楚,却不想,刚刚用手臂撑着床榻侧起起身,便是一阵咳喘。 上官霁云连忙扶她躺下,还不忘一边帮她轻抚背部顺气。 “你才刚刚醒来,体内寒气还有淤积,先静养几天,云儿就在这里,不会跑掉,你也不必着急。” 上官霁月所有的心思都在上官霁云的身上,直到一句淡淡的清朗男声传来,她这才发现秋明绯的存在。 “三姐,这是我……我……” 上官霁云觉察到自家姐姐的目光,想要介绍,却‘我……我’的踌躇了半天,也没说出‘师父’这两个字来。要是让三姐知道自己拜了一个大夫做师父,三姐会不会笑他? “我什么我?你这个小鬼,莫不是你姐姐好了,就不认我这个师父了?”一旁的秋明绯看到上官霁云的样子,立刻就黑了一张俊脸,伸手在他那小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轻咳一声,才转头看向上官霁月道宣布,“我是一名医生,也是他师父!” “医生?” 上官霁月闻言,幽深的双眸猛然抬起,诧异的看向秋明绯。 这久违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称呼,时隔多年,竟然从眼前这名男子口中再次听到了,她心头一紧,眸中光亮晦涩不明。一个突兀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是她想的那样吗?还是巧合? 第六十三章:珠花再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怎么?本神医不像大夫?” 秋明绯见上官霁月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一双幽深眸子之中目光晦涩不明。他上前一步,在榻前负手而立,看着她笑道。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秋神医,”上官霁月扯起干涩唇角一笑,“失敬失敬。” “本神医也没想到名扬天下的齐将军原来是个娇娇女儿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秋明绯淡淡的对着上官霁月拱拱手,意味深长的道,“彼此彼此!” 上官霁月并没有诧异秋明绯知晓她是女子的事实,身为一名大夫,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是神医救了小女子性命?” “你以为呢?难不成真是神仙下凡?” “多谢秋神医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你是我宝贝徒弟的姐姐,救你那是应该的!”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莞尔,觉得这秋神医还真是个风趣之人。便依言没有再道谢,只把目光柔柔的看向立在身侧的上官霁云。心中感恩,上天待她不薄,让她能够再次见到云儿。这样,她即便有一天战死沙场,在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上官家一门英魂了。 但是,当初她沉入冰河,即将昏迷之时,除了墨一之外,她明明听见有人喊她月儿的,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咳咳!我好像忘了一个人……”秋明绯单手握拳,放在唇边,不自然的轻咳几声,目光越过上官霁月直直向床榻里侧瞧去,呶呶嘴道,“他才是那个救你的最大功臣,为了你命都丢了半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上官霁月瞬间睁大双眸,侧身顺着秋明绯的目光望去,她的床榻之上竟然躺着一个男人! 刚刚她一醒来,注意力就全部都集中在云儿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侧的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这一想法在脑中涌现,她像是触电一般忽的坐直了身子,因为动作猛烈,又引得一阵剧烈咳嗽。 待她看清床榻里侧躺着的男子苍白的面容之时,长长的羽睫忍不住剧烈颤抖了一下,抬眸看向秋明绯,诧异道:“皇甫宸?他怎么了?” 秋明绯眯起眼睛看了上官霁月一眼,转身走到桌边,提起茶壶边斟茶边轻飘飘的道:“也没什么,就是去鬼督林转了一圈儿。” “他去鬼督林干什么?那里可是连飞鸟都绕道而行的诡异林子,瘴气沼泽密布,危险之极,可以说是绝境之地。”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秋明绯仿佛没听到上官霁月语气中的急切,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渡到上官霁月身边,伸手把茶盏递到她手里,看着她温声道:“你刚醒,先喝杯茶。” 上官霁月木然的接过茶盏,说了句谢谢,低头浅啜一口,便递给了云儿,让云儿放回桌上。再次抬眸看向秋明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本来就有体寒之症,坠入冰河之后,更是寒气攻心,伤及肺腑,血脉凝滞受损,随时都有性命之危,”秋神医说道这里,目光移向上官霁云,接着道,“要不是皇甫宸亲自去鬼督林中采得九花赤羽草,只怕你就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小鬼了。” “三姐,师父他说的是真的,是二皇子亲自去的鬼督林,找到了九花赤羽草。回来时,我也看见了,他身上流了好多血。” “是啊!他为了你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我就是做梦也没想到,皇甫宸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秋明绯摇头笑笑,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浅啜一口,目光望向窗外的天空,良久,悠然吐出一句,“他啊,他这座冰山终于要融化了……” 上官霁月闻言,眼睛涩涩的,只觉心中一阵酸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钝钝的疼。 连秋明绯接下来说了什么,她也完全没有听见,甚至连秋明绯和上官霁云什么时候出去的,她也没有察觉。只侧转过头去,看着闭眸躺在那里的俊朗面容,眼睛一眨不眨。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打量过这个二皇子。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剑眉星目,高挺鼻梁,深邃的轮廓犹如精雕细刻一般宛若天成,配上常年军旅之人才有的古铜色的肌肤,英武挺拔的身姿,尽显男人的阳刚之气,傲骨铮铮。 只是如今,昔日的俊朗容颜,苍白如纸,星眸紧闭,没有丝毫要睁开的迹象。那黑长浓密的眼睫低垂在下眼睑上,看着让人莫名的心疼。 半晌,上官霁月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可是收到一半儿之时,却被皇甫宸胸前敞开的衣襟中的一点光亮闪了一下眼睛。 那是什么?上官霁月略一迟疑,便伸出素手,把那小小的物件拿在了手里。此时,上官霁月几乎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双眸,心中一滞,看着眼前手心里的那枚小小珠花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思绪也随着回忆逐渐飘远…… 月夕节当天,暮阳西下,天色微暗。皎月如盘,当空而挂。 护国公府内,阵阵欢声笑语不时从高高的围墙传出。府内各处张灯结彩,到处一片柔和的烛光,与这当空月色倒是遥相呼应。大哥上官霁风在今日清晨已经返回家中团聚,上官霁风与上官霁扬长相颇为相似,都是长身玉立之人,只是前者性子更稳重一些,脸庞也显得更成熟一些。 此时的花厅中,一家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家仆丫鬟们也都聚集在外厅开了三桌酒席,拜月仪式后,由家主上官沛泽首先开箸,众人这才开动筷子。推杯换盏间,以上官霁风为首的四兄妹,纷纷为坐在上首的上官沛泽夫妇道了祝福语。 上官沛泽坐在首位,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大将之风犹存,一双眼眸迥然有神,着一身寻常的家居服饰,坐在那里腰背挺直,给人一种莫名心安。 旁边的凌夫人本就是名门贵女,如今眉目间也犹可见当年的潋滟芳华,许是生活在这将门已久,身上竟也气质凌然,不见丝毫女子软糯之气。 而这时的上官霁月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一丝烦乱之感油然而生,直教人心里压抑难耐。 觉察到上官霁月的不适,大家却都好像视而不见,个个一幅忍俊不禁的模样,还是凌夫人不忍心,嗔怪道:“你们三个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还不把月儿的礼物拿出来!” 第六十四章:月夕惊变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凌夫人话语刚落,在上官霁月怔楞之间,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便跑到面前,伸出一双软糯的小手,献宝似的递给上官霁月一个小小的四方礼盒,声音糯糯的道:“三姐生辰快乐!” 上官霁月望着手中这小小的礼盒,压下心头的不适,她想说她不是为这个不安,但看到眼前那小小的人影儿,她还是轻轻地打开了盒子,一枚精致小巧的珠花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在月光下闪着点点星芒。 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感动涌上心头,轻轻拿起来插在自己的发间,还没来得及开口,氤氲雾气就布满了眼眶,把上官霁云紧紧拥在怀里,不发一语。 众人都知道上官霁月对这个年幼的弟弟宠爱非常,姐弟二人感情向来极好,一时之间也都笑吟吟的看着拥在一起的姐弟二人,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 终于,旁边的上官霁扬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道:“三妹,看来你眼里就只有四弟,没有我和大哥,算了算了,我的礼物不准备送人了。” “二弟,你别贫了,赶紧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吧!”大哥上官霁风说着还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红缨枪,一把递到上官霁月的手里。 “谢谢大哥。”上官霁月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道了谢。 上官霁扬看着那把只有三尺长的乌漆嘛黑的枪柄之时却两眼放光,一把拿在自己的手里,左右翻看,双手一转一拧间,只听见“咔咔”两道声响,那枪柄便突然延长了两倍有余,隐有细密纹路附在枪身,散发着黑色幽光,不禁失声道:“大哥!你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这可是我们上官家唯一的……” “扬儿,该你的礼物了。”坐在上首的上官沛泽却忽然“咳咳”两声打断了霁扬的话,声音中略带威严。 上官霁扬的眸光闪了闪,立刻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故意卖官司道:“我的礼物太大,我没办法把它拿到这花厅里,还请三妹移步后院。”说完竟然不管不顾拉起上官霁月的手就走了。 看着上官霁月那一步三顿的被拖着疾走的背影,凌夫人一边笑一边嗔怪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性子能稳重一点儿?拉拉扯扯,哪里有当哥哥的样子,倒是叫月儿喊他二弟还差不多。”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走廊,来到了后院的木门前,上官霁扬得意洋洋的仰着头说道:“就在里面,进去看看吧!” 上官霁月微笑间伸出一双素手推开了那两扇紧闭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院中的柳树下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橘红色的烛光下,马儿毛色油亮,体型修长,四蹄有力,是不是的摇摇头从鼻子里哼一声。上官霁月在心中感叹,这绝对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 看着上官霁月惊叹的目光,上官霁歪着头扬凑上前来,卖乖道:“怎么样?喜欢吧?快谢谢二哥。” “谢谢二哥。” 听着自家妹子那声浅浅的谢谢,上官霁扬心里却像乐开了花。这时,忽听一串脚步声急剧而来,接着就看见玉儿满脸慌张,气喘吁吁:“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张成这幅模样?” “小姐,皇上亲自带着禁卫军包围了整座府邸,说老爷意图谋反,私通外敌,证据确凿,弓箭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啊!”玉儿的一张小脸在月光下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打着哆嗦。 “什么!”上官霁月大惊,玉儿说的话字字如威威天雷当头劈下,夹带着冰雨寒冷刺骨,兄妹二人不约而同,急奔花厅而去。 花厅中,司徒锐端坐上首,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厅里厅外乌泱泱的跪了一地人影,整个院子的四周布满了禁军侍卫,外围还有一批弓箭手,张弓搭箭,闪着寒光的箭头瞄准的正是上官沛泽一众人等。 从上官霁月出现在花厅的那一刻,司徒锐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冷眼看着她盈盈跪拜在自己眼前,与脑海里的那个小小身影儿慢慢重叠在一起。 “很好,都到齐了,拿下,走吧。”司徒锐掩去了眼底的阴狠,懒洋洋的下令道。 上官霁扬一听,忍不住跪着开口辩解:“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上官家世代忠良,怎会谋逆?” “这些话护国公和镇国大将军刚刚已经解释过了,朕也是不相信的。可是朕得到密报,说你们私通外敌,勾结北沧,如今又从你们府内搜出这密函,朕为了能堵住悠悠众口,只得忍痛先委屈你们护国公府了啊!” 司徒锐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还摆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他真是被朝臣胁迫,不得已才来这上官府捉拿叛逆的。 上官霁扬还想说什么,上官沛泽却闭了闭眼睛,喝止了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们上官府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皇上御驾亲临,不知皇上说的密函在哪里?可否让臣女看上一看?” 司徒锐见上官霁月开口,竟然站起身来,缓步渡到她的面前,把手中的一封密函扔在地上,缓缓开口:“上官小姐,看看吧,这信可是指名要送到你们护国公府的。信里字字句句说我南迟将亡,要你们护国公府择良禽择木而栖呢!” 就在司徒锐说话的同时,上官霁月已经打开了信笺,从头到尾看的仔细。这信函的纸张质地细腻,笔墨自带一股馨香,执笔者笔锋锵然有利,字里行间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这内容更是让人触目惊心,轻飘飘的一张纸,拿在手里却犹如千金之重,真真正正的一张催命符。 司徒锐眼底眸光晦暗不明,意味深长的徐徐说道:“上官小姐可看仔细了?这可是北沧皇室专用的贡纸油墨。” 她双眸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掩去了她眼底的眸光,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大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司徒锐,目光坚定,吐字清晰,铿锵道:“就凭这一封信笺,皇上可不要中了小人的挑拨离间之计,自断臂膀!” “所以,朕才不放心别人前来,亲自跑这一趟啊!为的就是不能委屈了上官小姐。” 司徒锐此言一出,众人大惊,上官沛泽忍不住开口辩解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小女久居深闺,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就算要抓,此案未经审理,来龙去脉尚不清楚,跟老臣的妻儿无关啊!” 第六十五章:恢复记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司徒锐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话锋急转而下,说出口的话语陡然变得平缓:“护国公此言有理,那就如你所愿,不累及上官小姐和夫人,只不过这镇国大将军和少将军朕也是无能为力了,只得先……”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箭矢疾鸣破空而来,直冲司徒锐心脉而去,转眼间就刺入司徒锐的身体。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接着就听见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上官家谋反,刺杀皇上,一众人等就地射杀,一个不留!” 只转眼间,围在外围的弓箭手们的箭雨便铺天盖地而来,惊叫声,箭矢刺入骨肉之声,响成一片。顷刻间,上官府就已经沦为人间地狱,遍地尸体,满目殷红,鲜血已经把青砖地面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一波箭雨过后,上官府家仆丫鬟无一幸存,尸身都被利箭射成了刺猬一般模样,空气中都充满了让人作呕的血腥气。这是上官霁月历经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亲临其境,置身其中,那是前世所看到的任何电视剧也不能比拟的。 上官沛泽为了护住凌夫人,已经深受重伤,上官霁扬,霁风随久经沙场,但奈何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衣服都已经被箭羽划破,身上也是斑斑血迹,但好在还都活着,上官霁月因为要护住上官霁云,手臂上也中了一箭。 然而就在这时,院中的禁卫军却踏着满地的尸体而来,手中的屠刀在月光下闪着嗜血的寒芒。 “上官将军,刺杀皇上可是弑君大罪,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一具全尸,否则,就别怪我们客气了!”为首的一名禁军首领对着上官沛泽喊道。 “想我上官家世代忠良,今日不是战死沙场,却是将要死在自己的君主手里,真是可悲、可叹!”上官霁风单手折断插在腿上的半根箭羽,眼底尽是悲凉。 上官霁月转头看了看护在身后的小小人影儿,喉间涌上苦涩,轻声问道:“云儿,你怕不怕?” “姐姐不怕,云儿就不怕!” “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上官霁月一只手把他护在身后,一只手握紧了手中的长缨枪。 大哥送她的生辰礼物,这么快就用上了。 “一个不留!杀!”随着一道冷酷的命令,禁卫军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往事不堪回首,太过悲惨凄凉,上官家五百英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背上了弑君谋逆之罪,一夜之间尽丧九泉…… 上官霁月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如撕裂般难受,紧紧闭上了双眸,握紧了手心中的小小物件。 这枚珠花是云儿在月夕节那天送她的生日礼物,如今,却出现在皇甫宸的身上,那只有一个可能:当日孟婆婆所说的在南迟救了她的性命,并留下玉佩的那位北沧公子就是皇甫宸! 想到这里,她再也不能冷静已对,如果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皇甫宸之外,就只有飞歌和流夏了。如今细想往日种种,他们二人怕也是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实,也或许知道的更多。 想到此处,上官霁月略一迟疑,便叫人喊来了流夏。和飞歌比起来,流夏率性直接,心思单纯,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想要问出些东西也相对比较容易。 果然,流夏听说上官霁月醒了,还指名想要见他,他激动地一路小跑来到了皇甫宸的营房之中。当看到上官霁月倚坐在床头,长发披散,尽显女子柔美之气,不由得一愣,赶紧拱手行礼道:“上…….齐将军!” 上官霁月听着流夏那半路改口的称呼,毫不在意的看着流夏,淡淡一笑,温声道:“坐吧。” 流夏偷偷看了一眼上官霁月淡淡的笑容,不自在的挠挠后脑勺,有些局促的坐到椅子上,心中忽然忐忑起来,有些后悔来见上官霁月,目光闪烁着来躲避她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灼灼目光。 “你的手怎么了?”上官霁月看到流夏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语气温和的问道。 “呵呵……”流夏闻言,立刻把手立刻藏到身后,呵呵干笑几声,“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马蜂蜇了……嘿嘿……” “原来是这样啊~~”上官霁月好笑的看了一眼流夏,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原来北沧的马蜂这么厉害,天寒地冻的季节也会出来蜇人。” “……” 流夏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冬日漫漫,哪里来的马蜂啊,就算是有,也会躲在蜂巢里过冬啊!自己还真是笨的可以! “流夏,我都知道了!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在南迟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家殿下——皇甫宸!”上官霁月晃了晃手中那个小巧的珠花,眸中忽然精光大作,凌厉至极的向流夏直直射去,“你们去南迟做什么?!” 流夏见上官霁月突然变了脸色,惊得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身来,慌忙解释道:“上……齐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殿下可是什么都没干,他只是每年的月夕节前后都会去南迟短住几日,九年来从未间断。至于什么原因,虽然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去做坏事!” “每年都去?” “每年都去!但殿下每次去都是整夜整夜的待在溧水河边,好像在等什么人重要的人,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直到殿下今年在溧水河中碰巧救了上官姑娘你……” 流夏边讲边回忆,讲的很仔细,殿下那般心胸坦荡之人,他可不想让上官姑娘误会他什么。 “九年前,溧水河……”上官霁月收回了自己故意散发出来的威压,秀眉微拧,垂眸沉思,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 忽然,她头痛欲裂,脑中像冲破闸门的潮水一段,涌上一段陌生的记忆,画面快速转换,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旋。 半晌过后,脑中画面终于平静下来,停在溧水河畔的那一幕。她忽然抬起双眸,转头看向依然躺在床榻里侧,昏迷不醒的皇甫宸,震惊道:“你就是那个小乞丐?!” “上官姑娘,你没事吧?什么小乞丐?” “没……没事……”上官霁月摇摇头,收回了思绪。 原来皇甫宸就是当年溧水河畔那个被原主无意中救下的小男孩儿。 而九年前原主丧命也不是偶然,而是在南迟一次皇家宫宴之上,偷偷溜到御花园玩耍,被人推到荷塘中才导致的昏迷不醒,还因此而丧命,直到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躯体。 自己不是没有原主那八年额记忆吗?怎么今日忽然就有了?而且自己脑中的那段记忆根本与自己毫无违和感,就像是天生就属于自己的一般。 第六十六章:得知真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百思不得其解,便也没有再继续纠结此事,只把目光重新投注在流夏的身上,问道:“我当日坠入冰河之后,是怎么回来的?” “当日,上官姑娘你坠入冰河之后,殿下不顾自身安危,跳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把你救回来的。回来后,殿下高烧不退,又彻夜未眠,守了你一个晚上,还让飞歌拿着皇子令牌去请了程院首来给您治病……秋神医来后,又冒死去了鬼督林去寻九花赤羽草,九死一生回来的路上,又遭遇了南迟的袭击。昨天黄昏时分,到达神龙营之时,已经奄奄一息……” 流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头思绪,才接着道,“秋神医说,如果不是殿下心有牵挂,伤势那么严重,只怕撑不到回来就……就……”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风起云涌,卷起滔天巨浪,她不由自主的看向身侧星眸紧闭的男子。半晌之后,她羽睫微垂,闭上了那双幽深双眸,可心中激荡却久久都不能平息。 流夏走时,天色已经昏暗,到了掌灯时分。 温黄的烛光下,上官霁月又朝沉睡着的皇甫宸深深看了一眼,心中怅然莫名,如此深情厚义,多次救命之恩,她要如何做才能回报一二? 原来,他不但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还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说破,是怕她身份暴露惹下不必要的麻烦。 他那晚所说的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是真的,说要娶她为妃也是真的,当她坠入冰河后在昏迷之际听到的那声焦急的‘月儿’也是他喊的。更是他奋不顾身,跳进冰河之中把自己救出,又是他去鬼督林九死一生采得了九花赤羽草,至今都昏迷不醒……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竟然默默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无以为报。他对自己的这般深厚情意,爱重之心,更让她措手不及…… 如今,她只盼望皇甫宸能早日醒来,否则,她寝食难安。 傍晚时分,上官霁月已经能下床活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终是觉得不妥,便又束起了长发,还把被子抱到了一侧的木板床上。 晚膳过后,秋明绯来给皇甫宸诊脉,上官霁云也跟来了。当他见到桌上玉腕中剩下一大半儿的清粥之时,小小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看向上官霁月。 觉察到他的神色,上官霁月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素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上,温言道:“姐姐睡了这么久,一点儿都不饿。” 上官霁云抬头看了看上官霁月,没有再劝,只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放到眼前,轻声问道:“姐姐的蝴蝶胎记没了,还疼吗?” 胎记没了? 闻言,上官霁月一愣,垂眸望去,果然见自己手腕之上的肌肤光滑如玉,丝毫没有了那殷红的蝶形印记。 怎么回事?如果云儿不说,她还真没有注意到。好端端的胎记怎么会没了?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心中正疑惑之时,秋明绯也帮皇甫宸诊脉完毕,见他摇头叹气的样子,上官霁月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再去考虑胎记的问题,开口问道:“秋神医,他怎么样了?” “唉!”秋明绯又叹了一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次可把本神医给难住了!” “怎么了?” “他的伤势还算稳定,脉象也无异常,就是体内不知多了一种什么毒素,导致他一直沉睡不醒。” “毒素?你是说他中毒了?”上官霁月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向秋明绯。 “可以这么说,只是此毒稀奇罕见,应该是鬼督林某种植物的天然原液,而并非人为炼制的毒药,我也是束手无策。”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毒吗?” “万物相生相克,除非能找到与他体内毒素相克之物……”秋明绯说道这里,忽然停下,双眸猛然张大,定定的看向上官霁月,兴奋的大叫一声,“我懂了!” 说完他拉起上官霁月的手,一双黑眸在那光洁的手腕上来回游动。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神医秋明绯,就像他现在这般如此轻浮的动作和眼神,早被上官霁月一掌给震开了。 饶是如此,上官霁云却还是看不下去了,冲过来就把两人强行分开,恶狠狠的瞪了秋明绯一眼,小嘴轻张,说出一句:“登徒子!不许打我三姐主意!” 闻言,秋明绯俊脸一僵,脸色立刻黑成了猪肝色,看向上官霁云紧绷的小脸道:“有你这么说师父的吗?啊?!你那只眼睛看见师父打你三姐的注意了?师父是大夫,大夫懂吗?!” 谁知,上官霁云并不吃秋明绯拿自己身份压人这一套,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 就在这时,飞歌从门外挑帘而入,他双眉紧蹙,面色沉沉。进的屋中之后,先是恭敬的对着上官霁月行了下属之礼,然后对着秋明绯拱手又是一礼,道:“秋神医,我家殿下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秋明绯察言观色,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然,飞歌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绢帛来,神色肃敬的托在掌心,双手递给秋明绯。 “圣旨?!” 秋明绯随手接过那明黄色的卷轴,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圣旨无疑。打开后,他面色平淡的看完,这才抬眸看向飞歌,浅笑道:“皇甫宸被封为宸王,这是好事啊!他终于可以开衙建府,娶妻生子了!” 飞歌面露为难之色,沉声道:“可是殿下如今昏迷不醒,皇上御笔亲书,是要殿下亲自回京面圣谢恩的,不然,就是大不敬之罪!”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情绪莫名,幽深双眸浮现担忧之色,深深的向皇甫宸看了一眼,最后把视线停留在秋明绯的身上。 “谁说皇甫宸昏迷不醒了?本神医让他明天就醒来!”秋明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上官霁月,语气满满。 “秋神医此话当真?” “自然!” 闻言,飞歌面露喜色,向床榻方向看了一眼后,忽然敛衣行礼,对着秋明绯一揖到底,重重道:“飞歌替殿下多谢秋神医大恩!” “免了免了!”秋明绯不耐烦的挥挥自己宽大的袖袍,一脸嫌弃的样子,随手把那明黄的卷轴往飞歌怀里一塞,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古人动不动就拜谢的迂腐样子!” 被秋明绯如此嫌弃的赶人,飞歌依然面色不变,又对着秋明绯和上官霁月拱手行礼后,方转身走了出去。 秋明绯望着飞歌阔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棉帘外,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对着上官霁月挑眉道:“看见了没?像飞歌这般宠辱不惊,是为大才!” 上官霁月没有接秋明绯的话头,反而望向他淡淡一笑,眸光凛凛的反问道:“秋神医说最讨厌这些古人的凡俗礼节,难道秋神医不是这里的人?” 第六十七章:以血为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秋明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本神医在问枢天住的太久了,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惯了,潜意识就把自己跟他们这些动不动就行礼的人不归属到一类了。再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众生平等,没有贵贱之分。上官姑娘如此蕙质兰心,应该对本神医的作风能够理解的吧?” “秋神医还真是与众不同!” “上官姑娘过奖了,彼此彼此!” 两人对望一眼,上官霁月还想问什么,秋明绯却突然一拍额头,看向床榻方向,恍然道:“哎呀!怎么又把他给忘了!” 上官霁月垂眸笑笑,心中自然明白这是秋明绯在转移话题。但她面色不变,并没有揭穿,顺着秋明绯的目光望去,缓缓道:“秋神医真的能让他醒过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说必定也能顺便解了你这胎记之谜!”秋明绯说着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拿着匕首就向上官霁月走来。 上官霁云一看,立刻上前,双手张开,把上官霁月护在身后,防备的看向秋明绯,道:“你想干什么?!” 秋明绯见状,气的两眼一翻,狠言道:“你这小白眼狼!难道师父在你心中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么?” “谁也不能伤害我三姐!” 上官霁月闻言,一丝温暖从心间快速蔓延,她低头揉揉上官霁云柔软的黑发,温声安慰了他几句,并让他自己先出去玩一会儿。 上官霁云年龄虽小,但也知道是上官霁月这是在故意把他支出去,终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只是那小小身影走到门边,又回头警告味道十足的看了秋明绯一眼,这才伸出小手挑起棉帘走了出去。 待上官霁云出去后,秋明绯无奈的看着上官霁月摇头苦笑:“你有没有觉得云儿跟某个人很像?” “谁?” “皇甫宸。” 上官霁月闻言,心头一滞,一股酸涩从心底涌向喉间。她微微仰头把目光凝于前方的虚空,一抹儿痛色在幽深眸中迅速蔓延。 半晌,才幽幽开口,声音缥缈的好像从天边传来一般,几近哽咽:“云儿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在亲眼见到那样惨痛的事情发生后,他还能像现在这般坚强,我已经……很欣慰了……” “对不起……” “没事……”上官霁月使劲儿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把喉间苦涩强行咽下,回头迎上秋明绯的目光,缓缓问道,“秋神医打算怎样把二皇子给救醒?” 秋明绯心中微动,一双清眸看着眼前的清丽容颜,露出赞赏之意。如此蕙质兰心,心志坚毅的女子,像极了那傲雪怒放的白梅,清冽而芬芳。比那些千娇百媚的妖娆女子更让人心神激荡,怪不得能让皇甫宸这块儿千年寒冰情不自持,视若珍宝。 “秋神医?” “哦哦哦哦,救人,救人!” 秋明绯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上官霁月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你那胎记消失的蹊跷,我怀疑你手腕的胎记并不是真正的胎记,而是胎毒。而你服用了九花赤羽草,无意之中就把你体内蛰伏多年的胎毒给解了,所以胎记才会消失不见。” “胎毒?” “没错!有可能是你未出生之前就已经中了某种奇毒,但因为你的体质特殊,故一直隐忍不发。”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救皇甫宸有何关系?” 上官霁月,虽然震惊,但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些猜测,她现在只想知道怎样能救醒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这还对亏了你提醒了我。” “我提醒了你?” 秋明绯勾唇一笑,见上官霁月依旧一脸迷惑的样子,回身走到榻前,把灼灼目光凝在皇甫宸的身上,才接着说道,“皇甫宸是在鬼督林寻找九花赤羽草时中的毒,万物相生相克,方圆七步之内必有相克之物生长。所以,我大胆猜测,这九花赤羽草便是能克制他体内的不知名毒素。” “可是九花赤羽草已经被我吃了啊!”上官霁月秀眉微拧,越来越糊涂了。 “是!九花赤羽草是被你服下,但它的药效却与你的血液合二为一,你现在本身就是一株活的九花赤羽草,你的血液很可能就是皇甫宸需要的解药。” “此话当真?” “不试试怎么知道?”秋明绯伸手把手中匕首递给上官霁月,“死马当活马医,也比没有希望的好。” 上官霁月闻言,看了看秋明绯,又看了一眼那榻上沉睡不醒的苍白容颜,毫不迟疑的接过匕首,在自己掌心狠狠一划。 一道血色立刻在她掌心出现,殷红的鲜血如滚珠般落下,空气中飘着丝丝清冽异香,如空谷幽兰一般,清雅芬芳,醉人心脾。 秋明绯吸着鼻子仔细嗅了几下,眸中精光大作,面露惊喜之色的望着上官霁月,哈哈大笑道:“快,不要浪费,让他喝下去!” 上官霁月依言把手放到皇甫宸唇边,如珠鲜血便尽数滴到他的嘴里,顺喉而下。本来上官霁月还想多喂他一些,谁知秋明绯却在身后出声阻止道:“够了!够了!这可是宝贝啊!他喝多了也是浪费!” 上官霁月收手回身,并替皇甫宸擦去唇边的鲜血,秋明绯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瓶,拔开瓶塞,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上官霁月的手心伤口之上。 只见那伤口奇迹般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片刻便恢复如初,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见上官霁月一脸迷惑,秋明绯摇摇手中的玉瓶,笑呵呵的道:“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千金不卖!” “多谢!”上官霁月对着秋明绯拱手行礼后又问道,“他能醒过来吗?” “应该能吧。” “什么叫应该能?” 秋明绯一愣,摇头笑笑,看了上官霁月一眼,直接越过她,坐到榻边,粗鲁的拉过皇甫宸的手臂,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腕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秋明绯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最迟明早,他就会醒来。” 上官霁月面色一喜:“真的?” “不过,”秋明绯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晚还是要小心看护,我一会儿让流夏和飞歌过来守夜。” “不用了……今晚我来守夜就好。”看着秋明绯一脸深以为然的促狭笑意,上官霁月忽然感觉一阵脸红,急急解释道,“我只是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咳咳……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我的家乡有一句话你可能也很熟悉。” “什么话?” “解释就是掩饰!” 秋明绯说完,又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上官霁月,双手负于身后,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第六十八章:怦然情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解释就是掩饰?” 上官霁月蹙眉重复着秋明绯的话,一时间愣在当场,情不自禁的向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幽深无波的眸子浮现出一丝慌乱,胸口那快了半拍的心跳让她措手不及。 秋明绯走到门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瓶摇头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哪里是什么千金不卖的神药?只是普通的金疮药而已!你啊!因祸得福了!” 这时,一对巡逻的士兵从眼前经过,秋明绯摆摆手叫住了其中一人,随手就把手中的玉瓶塞到那个士兵手里:“金创药,送你了!” 士兵望着自己手中多出的小小瓶子,呆愣片刻,脸上顿时现出惊喜之色,心情激动的对着秋明绯的早就走远的背影,伸长脖子大声喊道:“多谢秋神医赠药!” 也不知道秋明绯到底听见了没有,毫无反应的继续甩着宽大的袖袍,大步转过前面营房的拐角,素色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 冬日的夜,雪光莹白,寂静无声。 房门紧闭,棉帘低垂的营房内依然烛光温黄,映照在白色的窗棂上,染成一片橘红的暖色。 房内,温黄的烛光下,上官霁月身披深蓝夹衣,双手托腮,趴在床榻边上。长长的羽睫不停的瞌下又张开,那双幽深如潭的眸子明明已经目光涣散,困倦尽显,但却倔强的不愿合上去休息,时刻注意着床榻上那星眸禁闭的俊朗容颜。 床上的男子侧颜如玉,轮廓深邃,他呼吸平稳,却没有丝毫要醒转的痕迹。 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和彷徨,上官霁月伸手拢了拢滑落肩头的素色夹衣,再次托腮撑于榻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光线一暗,烛台上的蜡烛已然燃尽,只剩下角落里那一盏清油灯,还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 久久不见床榻上的人影起身重新点燃新烛,仔细看去,原来,上官霁月趴在床边竟然睡着了。 她羽睫轻垂,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散落的青丝垂于脸侧,遮住了大半边脸,鼻翼间的呼吸均匀轻缓,纤瘦的肩膀微微起伏着。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男子却忽然在黑暗中轻眨了几下眼睫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皇甫宸看着头顶熟悉的帐幔,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全身一阵剧痛传来,令他长眉一皱,又虚弱无力的躺了回去。 他侧过头来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刚想喊人,却发现了趴在床榻边上睡着的那纤弱身形。 只一眼,他便觉心头一紧,双眸之中立刻涌上复杂情绪:惊喜,欣慰,温暖,满足,还有那胸膛之中早就已经不受控制,砰砰跳乱的一颗心。 轻轻的侧过身子,皇甫宸抬起酸痛的手臂,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散落在上官霁月颊边的发丝,轻柔的挽到她的耳后。望着灯光下那娇美的容颜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浮现一丝温柔笑意。 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女子细滑的脸颊。真好!她没事,他也还活着。 月儿,我早已经对你倾心相许。等你大仇得报,你可愿为我挽起长发,穿上那大红新衣,嫁我为妻? 忽然,那纤弱的身形微微动了一下,皇甫宸像是触电一般立刻缩回了手指,重新躺好,闭眼假寐。 上官霁月睁开惺忪的眼眸,看向床榻上依然双眸紧闭的男子,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次把目光投注在皇甫宸那俊朗的容颜上。 “皇甫宸,你一定要快点儿醒过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要如何才能回报一二?你的爱重之心,让我诚惶诚恐,更让我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回应。你为我做的一切,让我感动莫名。我曾经对自己说过,重来一世,绝不再轻易动情,定要寻得倾心相对之人,不负韶华,不负痴心,不负此生。我从来没想过,你就这样突然的出现,我连一丝准备都没有,就为你乱了分寸。” 皇甫宸躺在床榻上,把上官霁月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字字,一句句,都重重敲在他的心头,让他激动莫名。 当他听到上官霁月亲口承认自己对他动了情之时,他的心跳的狂乱异常,似要破膛而出。心神激荡之余,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月儿竟然亲口承认她对他动了情?!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张开双臂把她拥进自己的怀中,告诉她,他喜欢了她九年,寻了她九年,也思念了九年。她是他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当他想睁开双眸之时,突然又听见上官霁月自嘲的笑了一声,接着道,“可是,你是北沧皇子,身份贵重,你可能还不知道,圣旨已下,你已经贵为宸王,马上就能开衙建府,娶妻纳妾。而我,身负血海深仇,前途迷茫,你与我终归是殊途……,若有来世,定不负君心……” 皇甫宸闻言,只觉心头一窒,似被人狠狠敲了一锤,沉痛难当。心间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焰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灭,落差之大,让他有种从天堂掉进地狱的错觉。 什么宸王,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只听见上官霁月缓缓吐出的“殊途”二字。 殊途?为何是殊途?月儿,你难道从未想过要嫁我为妻?哪怕是在你对我动了情之后,也还是想自己独自一人背负吗?你对我还真是狠心,对自己更狠。什么来生,只不过是世人自己蒙骗自己的谎话罢了,若真有生死轮回,那本殿愿用生生世世只换你今生厮守。 上官霁月说完,便羽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痛楚,半晌过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青色的棉被下,皇甫宸双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被角,因为太过用力,手臂和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殷红了洁白的中衣。伤再痛,也痛不过他此时的心。 此时,饶是像他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铮铮男儿,浴血沙场的铁骨汉子,竟然没有勇气睁开那紧闭的双眸,不知如何面对榻前那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坚毅女子。 月儿,我们还没开始,你就这样先放弃我了么? 第六十九章:银针刺穴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清晨,窗外天色蒙蒙。冬阳未起,薄雾未散。 秋明绯和上官霁云便来到了皇甫宸的营房,一同来的还有飞歌和流夏。 进的屋中,二人向上官霁月拱手行礼后,流夏便上前一步,急急问皇甫宸醒了没有。 上官霁月向床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抿紧双唇,无力的摇了摇头。 “殿下怎么还没醒?”飞歌和流夏同时开口,齐齐把目光望向秋明绯,流夏道,“秋神医,你不是说殿下最迟今早就会醒吗?” 秋明绯笑呵呵的扫了两人一眼,两人便立刻身子一僵,噤了声。 特别是流夏,低头看了一眼刚刚拆掉绷带的手,夸张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上官霁云的身后,嘴角微抽着干笑道:“嘿嘿……秋神医……我们绝对没有质疑你的医术的意思……嘿嘿……” 秋明绯横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长腿一迈,抬步就向床榻走去,坐在床榻边上,俯身查看。 流夏见秋明绯对着自家殿下又是捏脸又是掰眼睛,没有一丝大夫的样子,不由得在原地站立不安,但却不敢再轻易说话,只是伸长了脖子向床榻的方向担忧的张望。 飞歌本来就话语不多,虽然看秋明绯对自家殿下举止不敬,但他知道秋明绯身为一代神医,虽然言谈举止有些怪异,行事作风也颇让人不解,但医术确实高绝。 三年前,流夏在战场上被砍伤腹部,血流如注,连白花花的肠子都流出了体外。军中大夫都说没得救了,是殿下一路驾车亲自把他带到了问枢天。 在谷中,他亲眼看见秋明绯手速极快的为流夏清洗外露的肠子,然后强行给塞回了腹中,又拿起针线缝合住伤口,那动作熟练地像是做了千百遍,那缝合的手法手速,快的连他这个习武之人需要凝神才能勉强看清。缝合后的伤口平整光滑,没有丝毫狞狰。 一个月后,当殿下接到秋明绯的飞鸽传书,信中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快点儿让人把流夏接回去,他的问枢天不养闲人!他骑马到达问枢天后,虽没有见到秋明绯,但在谷外却见到了完好如初的流夏。 但是不知为何,从那次以后,秋明绯就变得喜欢捉弄流夏。每次他来只要见到流夏,流夏就总是逃不过秋明绯的捉弄,而且让人防不胜防。 从那以后,他才相信,秋明绯的神医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活死人,肉白骨也绝不是夸夸其谈。 所以他此时见到秋明绯为自家殿下怪异的检查方法,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依然面色不动,静静等待结果。 而上官霁月却看的身形一震,双眸猛然张大又快速眯起,最后淡淡垂下双眸不语,好像在暗自思量着什么。只是那低垂的翻卷羽睫太过浓密纤长,遮住了那幽深双眸中的暗流涌动。 等她再抬头看时,秋明绯已经伸手从棉被下拉出皇甫宸的手,将手指按在他的腕间,为他诊脉。 期间,秋明绯的神色多次转变,抬眸看看皇甫宸又低头继续诊脉。他一双清眸之中目光晦涩不明,脸上表情也是诧异多变,最后干脆一下甩开皇甫宸的手臂,神色十分沉重的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秋神医,他怎么样?” 上官霁月不明所以,看着秋明绯凝重的神色,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飞歌和流夏两人也都齐齐看向秋明绯,面色紧张,长眉紧皱,生怕从秋明绯的口中吐出他们不愿意听到的话来。 “唉……” 秋明绯又长叹一口气,扫视一圈儿屋中几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上官霁月的身上。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担忧道:“秋神医,皇甫宸他到底怎么样了?” 几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秋明绯的脸上,丝毫没人发现床上躺着的皇甫宸,此时身子绷的有些僵硬,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也在微微转动。 秋明绯,你最好不要拆穿本殿,不然,本殿一定去拆了你的问枢天! “他情况很不好,到现在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闻言,皇甫宸的身形软了下来,放在身体里侧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了拳头。 “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没有?”上官霁月语气之中满是着急。 “对啊!秋神医,殿下一定要在三日后的抵达京都,以谢封王之恩。”说话的是流夏。 “殿下多年未曾被召回京中过年,皇上选在今年封殿下为王,还特敕令回朝谢恩,参加宫宴,说明皇上对殿下已经开始注意殿下,心有回转,不再像以前那么恩宠全无。倘若殿下此次不能回朝,大不敬之罪且先不说,只怕会冷了皇上的心,让皇上以为殿下性子骄纵,不把君恩放在眼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飞歌蹙眉说的这一席话,说的在场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就连只有七岁的上官霁云也微微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其中深意,但看姐姐那紧拧的眉宇,担心的神情,也知道事情很是不好办。 想起皇甫宸对姐姐的爱护之心,那一双琉璃大眼也忍不住担心的看看床榻上的皇甫宸,又看看秋明绯,软软的问喊道:“师父……” “好了好了,”秋明绯甩甩宽大的广袖,借着抬手扶额的机会,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轻咳一声,故作为难的道,“看在我徒弟的份儿上,本神医就发发善心,救救你们的二皇子殿下吧!” 众人面上一喜,只有飞歌沉声问:“如何救?” “银针刺穴!” 床榻上假装昏迷的人闻言,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紧紧咬紧了牙关,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银针刺穴?!” 流夏听见秋明绯淡淡说出的那四个字,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冷颤,侧过头去看向飞歌,果真见飞歌那一成不变的脸嘴角一抽,又快速忍住。 他可没忘记一年前殿下被秋明绯迷晕,浑身插满银针,变成刺猬的模样。从那以后,殿下就对银针痛恨至极,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或许没人能够相信,堂堂北沧的二皇子,神龙营的主将,在战场上纵马狂飙、冲锋陷阵,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唯一害怕的就是秋明绯手中的那细细的银针。 秋明绯像是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淡定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铺在床榻边上缓缓展开,慢吞吞的道:“如今只能这样了,你们的殿下想睡一辈子,不愿意醒来,本神医可跟他耗不起,马上要过年了,本神医可不想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过年……” 第七十章:宸王苏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倒觉得针灸之法极好,银针刺穴乃是中医之精华,行针者要求心细如发,特别是一些重要穴位,下手更要稳准狠,丝毫马虎不得,通过刺激人体穴位来达到不用吃药就能医好病症的目的。 心里想着,上官霁月随着秋明绯手下的动作望去,只见那长长的布包里,插着一排排细长的银针,密密麻麻一层,竟然有几百根之多。 秋明绯伸手捻起一根,捏在指间,针尖细如牛毛,闪着点点寒芒,慢慢朝着皇甫宸移去,在他胸前的正上方停下。 飞歌和流夏不忍再看,都齐齐僵着身子背过脸去。 上官霁月见秋明绯给皇甫宸解开了胸前衣襟,也不好意思再看,也随着飞歌和流夏一道儿转过身去,握紧上官霁云的小手,在心中默默祈祷皇甫宸快些醒来。 “皇甫宸,本神医就只有这最后一个方法了,你要是再不醒来,那本神医可就真的扎下去了啊!” 秋明绯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注意着床榻上的人的动静,果真见那两道疏朗的清眉微微皱起,颈间喉结也滚动了一下,那眼皮底下的眼珠已经不受控制的来回转动着,却是没有睁开。 见此,秋明虽绯摇头叹了一口气,但唇角却抑制不住的微微勾起,一双清眸之中那隐忍的促狭笑意止都止不住。如果不是这屋中还有上官霁月他们在,他真想扑倒在地上打着滚儿使劲狂笑。 他偷偷的抬头,向上官霁月的背影偷偷扫了一眼,心中早就狂笑了几百遍。皇甫宸明明已经醒来了,却还是在装睡,定是与她有关。 皇甫宸啊皇甫宸,没想到你这块儿冷木头也有这么一天。哈哈!这么好的机会,本神医怎么会轻易放过?! 秋明绯心里这样痛快的想着,手中的银针却毫不留情的又向前移了移。 而皇甫宸却紧张的绷直了身体,在心里咆哮着:秋明绯,你要是敢扎本殿,本殿不单单是拆了你的问枢天那么简单……. 然而,他在心中威胁秋明绯的话还没说完,只觉手臂一阵痛麻感传来,迅速蔓延到全身,惊得他浑身一抖,差点“啊”的一声叫出声来,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秋明绯!你给本殿等着! 啊!紧接着,手臂上又传来一阵痛麻感……. 结果就是,秋明绯好像是配合皇甫宸似的,他每在心中对秋明绯咒骂一声,身上便多一针。半晌过后,那长长的布包上的银针已经减少了大半儿。 秋明绯此时,轻咳一声,收了手。慢悠悠的站直身子,面色不动,对着几人的背影,淡淡的道:“好了。” 三人闻言转过身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皇甫宸时,全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就连飞歌那整天毫无表情的脸,此时难得一见的有了其他的情绪,鲜活生动了许多。 流夏似是忘了自己对秋明绯的顾忌,大步欺身向前,走到床榻边上。看着可怜的自家殿下上下打量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抬起头来,张大眼睛,看向秋明绯,吞吞吐吐的问道:“秋……秋神医,殿下不是沉睡不醒吗?你……你为啥把银针都扎在他的……他的……” 原来,秋明绯的银针全部都扎在了皇甫宸的手臂,大腿之上,密密麻麻的活活像个刺猬一般。 上官霁月见到皇甫宸这样,也不禁在心中诧异:昏睡不醒不是应该在头部行针的吗?怎么全部扎在了四肢各处大穴? 秋明绯并不着急回答,轻咳一声,抬步渡至桌边,为自己斟满一杯茶,端在手里浅啜几口,才缓缓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皇甫宸他昏迷不醒,极有可能是头部供血不足,我先行针让他四肢血脉全部供向头部,这样,血流通畅之后,应该就能很快醒过来了。” 众人蹙眉,看着皇甫宸眸中依旧露出怀疑之色。真的是这样吗? 秋明绯见众人依旧一脸怀疑的样子,又轻咳一声,低头喝尽杯中余茶,象征性的用袖子沾了沾并没有水渍的唇角,反问道:“怎么?你们信不过本神医?” 众人无语:“……” 秋明绯故意板下面孔,把视线投注在流夏的身上,沉声道:“流夏!你去看看你家殿下是不是此刻面色比刚刚红润了一些?” 流夏闻声赶紧低头查看,只一眼便呵呵笑着抬起头来:“确实比刚才红润一些了。” 废话!他脸色哪里是红润,是被气的满面通红好不好?本神医若不用银针封住了他四肢大穴,他万一跳起来把本神医痛打一顿,你们谁能拦的下? 秋明绯挑眉向扫了众人一眼,一句话没有说,阴沉着脸转过身去,又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茶。 只是这次斟满茶之后并没有很快转过身来,双肩微颤着,微微仰头望向窗外。 良久,心头那差点忍不住的笑意慢慢消散之后,秋明绯才缓缓转身来,行至床榻前。看着依旧双眸紧闭的皇甫宸,又摇头叹一口气,一边收针一边缓缓说道:“再等一刻钟,如果还不醒来,那本神医就只好辛苦一些,再行一次针了。” “还扎?”流夏抽动着嘴角,惊道。 “不然呢?”秋明绯横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把银针一根一根放回原处摆好,缓缓卷起银针布包。这才看着流夏,沉声道,“难道你比本神医的医术还要高明?难道你有别的好办法?” “没…..没有…..” “这不就得了!所以一会儿,他要是再不醒来,就只能再扎一次了。” 流夏无言:“……” 皇甫宸听着了两人的对话,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寒,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流夏见状,惊喜的转身看向众人,激动的大叫一声:“殿下!殿下!殿下他刚刚动了!” 上官霁月和飞歌闻言,都面露惊喜之色,疾步向前去查看。只有秋明绯此时把布包往怀里一塞,站起身来向外走,伸手拉起想要向前凑的上官霁云的手臂,阔步夺门而出。 这座冰山要醒了,小命要紧,他还是快去逃命去吧! 屋中众人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皇甫宸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秋明绯拉着他的小徒弟早就不在了屋内,一溜烟的奔回住处收拾行李准备去躲难。 床榻上的人浓密黑长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皇甫宸终于睁开了他那双如墨星眸。 第七十一章:表明心意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飞歌和流夏喜不自禁,忙前忙后的为自家殿下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反倒是上官霁月静静地站在一旁,只看着他浅浅一笑,眸光便低垂了下去。 半晌之后,流夏终于向皇甫宸禀报完了这几天军中情况,还有他已经被封为宸王的好消息。本以为自家殿下听到后会开心一点的,却没想到皇甫宸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流夏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正想开口要再说什么,皇甫宸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有事吗?” “啊?”流夏不解。 飞歌眸光微闪,抬头看了看自家殿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垂眸不言的上官霁月,心间明了。立刻上前向皇甫宸拱手行礼之后,抓住流夏的手臂把他拖了出去。 “飞歌!你干嘛?!我还没跟殿下说完呢!”营房外的一颗光秃秃的白杨树下,流夏一把甩开飞歌的钳制,满脸不高兴的道。 飞歌横他一眼:“殿下刚醒,自然有很多话要跟上官姑娘说,你在那里一直聒噪个没完算怎么回事!” “哎哟!”流夏闻言,一拍额头,恍然道,“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怪不得殿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呢!” “你知道就好!” “嘿嘿嘿嘿……,我一高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此时,冬阳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朦胧的薄雾,从树枝的缝隙中丝丝缕缕的洒进半开的窗户中,在窗前的红漆桌面上投下一道道光影,明亮耀眼。 上官霁月就站在桌旁,眸光低垂,默然不语。她竟不知该和皇甫宸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也不合适,只能静默不言。 屋中静的异常,皇甫宸披着一件墨色的外袍,倚靠在床头,目光灼灼的凝在眼前那个让他爱之入骨的小女人身上。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不先开口,她会在那里站上一天也不会先说话。 皇甫宸苦涩的勾动一下唇角,轻启薄唇,嗓音有些刚醒来时的低沉沙哑:“月儿。” 上官霁月听到他的称呼,自然而又亲昵,好像他本来就该这么喊她一般,让她忍不住心头一跳,猛然抬眸,望向榻上的男子。 “很意外吗?”皇甫宸看着她的反应,胸口一滞。 “什……什么?” “我对你的称呼。” “……”上官霁月咬紧唇瓣,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明天就要回朝,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上官霁月不敢对上那双太过热烈的双眸,只紧紧的握紧了衣袖中的手指,半晌,方吐出一句:“……齐雨祝殿下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皇甫宸苦笑一声,重复着上官霁月的话,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清丽娇美的容颜,“月儿,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句话。” “殿下已经贵为宸王,此次回京一定……” 皇甫宸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瓣,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客套言辞来,张口打断了她的话,坚定道:“我那晚说的是真的!月儿,我想娶你为妃!” “殿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上官霁月说完,拱手行礼之后,转身慌忙就向门边走去。行至门边,挑起棉帘即将迈出之时,身后传来的皇甫宸压抑的低喊声:“月儿,你想逃避到何时?” 上官霁月身形一僵,挑起棉帘的手动作一滞,终是抬步毅然走了出去,晃动的厚实棉帘把屋内屋外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月儿!” 只听棉帘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喊,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她心头一慌,停下了脚步,回身奔回屋内。 却见皇甫宸已经从床榻上滚下,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支起半边身子,胸前洁白的中衣上隐隐渗出点点血痕,星眸满含期许的望着门口方向。 见上官霁月去而复返,皇甫宸心中涌上一丝希望,暗淡下的眸子被重新点亮,强行勾起唇角扯出一丝干涩的笑。 “皇甫宸!” 上官霁月一惊,三两步冲过去,挽着他的臂弯把他扶到床榻上,幽深双眸看着他胸前的点点红梅,情不自禁的秀眉微拧,让他躺好后,急急说了一句:“你等着,我去找秋神医拿药……”转身便走。 一双温热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几近带着祈求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别走……” “我去拿药。”上官霁月心头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一般,眼眶有些酸涩,说出口声音竟有些哽咽。 她没想到,如皇甫宸那般骄傲之人,竟然会用如此近乎祈求的语气跟她说话,让她‘别走……’。 “月儿,我没事……” 挣了几下也挣不开腕间的钳制,上官霁月回过头来却发现皇甫宸那白色的殷红颜色越来越多了,忍不住着急对他大声喊道:“你到底傻不傻?!伤口都裂开了知道吗?!” 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一愣之后却裂开嘴角笑了,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来,眉梢眼底俱是浓浓笑意,说出的话声音虽然依旧低沉沙哑,但却轻快了不少:“你还是关心我的,因为你心里有本王!” 上官霁月被戳中了心事,猛然一愣,有些呆呆的看着眼前笑的如此灿烂的男子。 不可否认,皇甫宸笑起来的样子极是好看,没有了那刚毅的棱角,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就好比这照进窗子的金色冬阳一般,温暖,明亮,耀眼,夺目…… 那一刻,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有点儿无赖又有些孩子气的男人,真的是那个不苟言笑,整日一幅冷冰冰的模样的二皇子吗? 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失神,皇甫宸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了,一双星眸眸色清亮,定定的望着上官霁月,温声道:“月儿,不要压抑自己的感情,问问你自己的心,不要什么都一个人背负。你还有我,我会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你知道吗?我在溧水河畔遇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深深埋在了我的心里,那是我十三年来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温暖。虽然那时我还不懂的何为挚爱,但时间越久,我就越清楚自己的心意。月儿,我确定,你就是我此生挚爱之人。” 上官霁月望着眼前男子的一双黑眸在说起陈年往事之时涌上的那苍凉孤寂,不由得心中一痛。到底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能让眼前傲骨铮铮的男子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第七十二章 回京之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出现,上官霁月就突然一阵头痛欲裂,紧接着一幕幕陌生的画面接二连三的涌进她的脑海之中。 一个相貌清俊的小男孩儿从几岁时的光景到后来慢慢长大,望着那抹儿明黄色的背影,如星辰般闪亮的黑眸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冷漠。直到他心如冷灰,逃出了皇城,流落街头,食不果腹,变成了一个衣衫蓝楼的小乞丐……再到黄沙飞扬的战场,千军之中纵马狂飙,身上遍布刀伤,血流如注,湿了那玄色的战袍…… 上官霁月被这突然映入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画面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 她竟然看到了皇甫宸的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你怎么了?”觉察到她的不适和震惊,皇甫宸的俊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不由得微微握紧了手中柔荑。 “没,没事……”上官霁月摇摇头,驱散脑中思绪,眸光闪烁。 皇甫宸以为是他说的话吓到了她,可是,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今日不说,他一定会后悔。浓密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皇甫宸抬眸凝视着上官霁月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月儿,你说‘若有来世,定不负君心’,可本王只想对你说,缘许三生,绝不负卿!” “皇甫宸,我……我……” “月儿,你什么也不用说,也不要刻意去回避,我们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就好,可好?” 也许是眼前男子的笑容太过纯净,声音太过温柔,眸色太过清亮,也许是窗外的阳光太过温暖,太过灿烂,太过耀眼,上官霁月竟然在那一刻沉沦了,那久违的温馨和控制不住的心跳冲昏了她的头脑,鬼使神差般的轻轻点头,答应了…… 南来北往的官道上,积雪半融,泥泞当道。一辆双辕马车疾疾北去,驾车的年轻车夫手中马鞭摔得悠悠作响,还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看上去甚是悠然乐哉。 皇甫宸多年不曾被传召回京过年,此次封王,可以说是皇恩回暖,荣耀归来,流夏在心里光是想想就觉得替自家殿下开心。 黑色的车厢内,皇甫宸一身玄色衣衫端坐在长榻左边的位置上闭眼假寐,安养心神。 坐在一旁的飞歌偷偷看了一眼自家殿下略显苍白憔悴的神色,起身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火盆中烧的通红的碳火,又从一旁拿起一件深蓝色的披风,俯身轻轻披在了皇甫宸的肩头,缓声道:“殿下,还有两日路程才到建安,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小心着凉。” 皇甫宸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眸,往日冷寒的星眸之中隐隐流动着一丝暖色,看着飞歌正色道:“飞歌,谢谢你。” 飞歌闻言,猛然抬眸,眼底尽是惶恐诧异之色,慌忙起身,拱手行礼道:“殿下……” “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用拘礼。”皇甫宸一摆手,制止了飞歌的动作,垂眸静默片刻,才接着说道,“当年父王把我贬往军中之时,除了你和流夏,宫中再无一人愿意追随我这个被放弃的皇子。九年时间,你们对我忠心耿耿,军旅艰辛却从未有过任何抱怨,更是随同我浴血沙场,舍生忘死。这份情意,本殿时刻铭记于心。” “殿下,我和流夏与您虽名为主仆,但殿下却从未把我们当做下人看待,殿下这份深情厚谊,我俩亦是终生不忘,愿意誓死追随殿下!” “你们跟着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以后能有什么前途?像你们这般大好时光,本该是建功立业,考取功名的年纪,跟着本殿只会蹉跎光阴,一事无成。这次回去,如果有机会……” “殿下!” 皇甫宸的话还没说完,飞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眸中尽是决绝之色,锵然道,“若殿下执意要撵飞歌走,飞歌宁愿现在就死在殿下面前!” 说完竟真的从腰间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锋利的刀锋寒光一闪,便抹向自己的颈项。 皇甫宸见状,眸中一惊,旋即出手如风,勘勘捏住了飞歌的手腕,翻掌回旋之际,已经把匕首从飞歌手中夺下,随手一甩,只见一道白光夹带疾风闪过,匕首便插在了厢壁之上,入木三分。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本殿了!”皇甫宸怒气横生,说出的话语也冷若冰霜,面色更是阴沉似水。 “请殿下责罚!” 飞歌面色不动,也不起身,拱手行礼请罪。那铁了心的模样看在皇甫宸的眼里,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责罚他的话来。 良久,皇甫宸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回到长榻上,身子微微后仰,靠在软背之上,轻轻合上双眸,淡淡道:“起来吧。” 飞歌无言的起身,却站在那里不动。 “怎么?还要本殿请你坐下不成?!” “谢谢殿下。” 飞歌缓缓坐回到位子上,身子有些僵硬。看着皇甫宸有些孤寂的神色,张了张口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微微垂下了眼眸。 车厢中安静的异常,这会儿连车厢外琉夏哼的洋腔小调也听不见了。想必是他隔着厚厚的车帘也听见了刚刚皇甫宸说的话,心下有些郁闷了。 半晌,皇甫宸终于睁开了双眸,看向飞歌,温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殿下不必再说这样的话,飞歌从未感觉委屈。想必流夏也……” “不委屈!” 飞歌的话还没说完,车厢外就响起了琉夏使劲叫喊的声音,声音之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害得飞歌在车厢内都忍不住堵了堵耳朵,眉头紧蹙着。 皇甫宸见状,心头涌上暖意,无声的轻轻摇了摇头,勾了勾唇角。但片刻过后,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双星眸之中再次蔓延上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悲凉之色。 “殿下不必伤怀,这次回京,皇上就昭告天下封您为宸王,有了封号,宫中那些势利小人便再也不会看轻殿下!” “他们看轻与否跟本殿有何关系?本殿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皇甫宸眸光微闪,抬手挑起身侧的车帘,透过车窗,望向窗外。 猛然灌入的冷风让他情不自禁的轻咳了几声,他抬手紧了紧胸前的披风,缓缓把目光凝于远处苍茫的天际。 父皇,我回来了,这是您九年来第一次让我回京过年…… 第七十三章:封王谢恩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二皇子皇甫宸,端恭仁孝,文修武德,多年镇守南疆,忠勇无双,保一方太平安康,功在黎民社稷,朕心甚慰,特顺天应召,封宸王,赐金印玉牒,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钦此!” 正乾殿中,以皇甫宸为首的三人俯身跪地,恭听宣旨公公宣读圣旨。流夏和飞歌跪在皇甫宸身后,心中雀跃,宣旨公公那尖利刺耳的声调,此时在他们听来也堪比天籁之音。 殿下清苦孤寂这么些年,终于封王了! 此次来宣旨的是老皇帝皇甫昊身边的掌事公公——江鹤真。江鹤真是宫中的老人儿,侍奉君前多年,深得皇甫昊倚重,读完圣旨以后,他笑嘻嘻的下阶走上前来,示意随行的小太监双手奉上封王玉旨金印,躬身对着皇甫宸行礼之后方道:“恭喜宸王,贺喜宸王!” “江公公辛苦了。”皇甫宸面色不变,抬臂微微托起他的手臂,拱手还礼,示意飞歌接过金印宝册。 “宸王就不要拿老奴打趣了,老奴为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觉得辛苦。”江鹤真连连摆手,笑道,“殿下能有今日,老奴心中也是替皇上高兴得很!” “还是要多谢江公公当年的援手之恩。” “皇上子嗣稀薄,殿下当年又年幼,老奴只不过就是对一些不长眼的奴才略施惩戒,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为皇上着想本就是老奴分内之事,有什么谢不谢的。殿下如今这样一谢,老奴反倒浑身不自在了。” 皇甫宸看着江鹤真张口一个皇上,闭口一个皇上,丝毫不拿当年之事娇作,便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微微转头看向流夏喊道:“流夏!” 闻言,流夏赶紧上前一步,把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荷包递到了江鹤真的手里。 江鹤真象征性的推辞一二便收进了袖中,又提醒了皇甫宸要去御书房亲自面圣谢恩之后,才领着小太监乐呵呵的走了。 江公公一走,流夏就屁颠屁颠的凑过来,搓着手笑嘻嘻的问道:“殿下,黄金千两你准备怎么花?要不要流夏帮你……” 飞歌立在一旁,像看白痴一样狠狠的瞪了流夏一眼,嗤笑一声,淡淡的道:“瞧你那轻浮样儿,干脆改名字别叫流夏了。” “那叫什么?” “下流!” 流夏一听,瞬间拉下了脸,指着飞歌气呼呼的道:“好你个飞歌,我本来还想着跟殿下讨些赏钱,好分你一半儿呢,你既然这么说我,没戏了!绝交!” “赏你们了!随便花!”皇甫宸面色不动的说完,转身跨出了正乾殿,向御书房的方向阔步而去了。 流夏愣在原地,看着皇甫宸离去的背影,僵硬的伸出手臂,扯扯飞歌的袖子,吞言道:“飞……飞歌,殿下说赏……我们了?” 飞歌嫌弃的看了流夏一眼,抬步向殿外走去,只从前方传来他硬邦邦的声音:“绝交了!” 流夏:“……”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眨眼间只剩下他一人,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使劲儿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几声,他发财了!不是做梦,殿下说的是真的,千两黄金让他随便花! 他这个疯癫的样子,恰巧被走进殿中的一个粗使宫女见到,那宫女吓得身子一抖,手中的铜盆直接打翻在地,水洒的到处都是。 流夏此时笑声嘎然而止,一口气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他尴尬的直想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连连对着那呆呆的小宫女说了几声对不起,一瘸一拐的捂着被自己掐的生疼的大腿,姿势有些扭曲的跨出大殿门槛,走掉了。 御书房外。 门口的侍卫见到皇甫宸,一一对他拱手行礼,态度恭敬,说是皇上早有交代,宸王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觐见就好。 皇甫宸立在原地,稳了稳心神,压下心中酸涩,才抬步走了进去。绕过八折镂空浮雕的红木屏风,对着那端坐在案前批阅奏折的明黄色身影,敛衣屈膝行了跪拜大礼,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 淡淡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让皇甫宸忍不住心中一滞,眼睫轻垂,忍不住闭了闭那双如星黑眸,佯装平静的谢恩起身,立于一旁。 半晌过去,案前的那抹儿明黄色身影专注的埋头处理公务,也没有抬起头来向皇甫宸看一眼,似是早就忘了他的存在一般。 皇甫宸面色不动,依旧站立在原处,身子挺得笔直,垂眸不言,浓密黑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痛楚。 父皇果然还是如以前一般,连正眼瞧一眼自己都不愿。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封自己为王?又为何要召自己回京?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生在普通人家,也不要生在这毫无温情的帝王之家。 又过去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站在皇甫昊身侧侍奉的江公公端着茶上前一步,躬身笑着提醒道:“皇上,您这公文恐怕今天处理不完了,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皇甫昊闻言,放下奏折,抬手捏了捏眉心,接过江公公递上来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便放下了。 眼尾扫了一眼依旧立在一旁不语的皇甫宸,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宸儿。” “儿臣在!” “如今你已经贵为宸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知轻重,任意妄为了。”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谢父皇隆恩!” 听着皇甫宸疏离的回答,看着他沉寂的面容,微垂的眼眸,紧抿的嘴唇,这位昔日毫情万丈的北沧皇帝从心底又长长的叹息一声,看似威严的眸底涌现一丝沉重的慈爱之色。 又盯着他细细打量了半晌,才低头单手扶额,挥挥手说道:“朕今天累了,你先退下吧。” “儿臣告退!” 待皇甫宸退出御书房之后,皇甫昊忽觉心神俱疲,有些力不从心,低头看看书案之上拿反了的奏折,那冷默无情的伪装仿佛被生生撕出了一道裂痕,露出最深处掩埋的真容。 身侧的江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皇甫昊疲累倦怠的脸色,躬身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既然舍不得,刚刚为何不趁机多和宸王聊几句,还故意冷落他?” 第七十四章:帝王有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是朕对不起他,多年来对他百般冷淡,不管不问,毫无父子情分,怕是朕已经冷了他的心……” “皇上这话要是说给旁人听,估计旁人会信,”江公公轻声劝道,“但是老奴却是万万不信的。这些年皇上对宸王的爱重之心,老奴虽然有些老眼昏花,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看的清清楚楚。您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护他周全,日后,宸王殿下得知事情原委,一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当年,瑜儿死的不明不白,朕却不能为她之死查实原因,若连我们的儿子也保不住,那朕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说道这里,这位北沧的皇帝竟然面容沉痛,声音哽咽,那微微垂下的沧桑眼眸竟然暗红一片,眼睫轻颤间,滴下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在身前金丝楠木雕刻的书案之上。 当年驾前执手相送,身怀六甲,依依惜别的红颜佳人,等他归来之时,却只见到她面容惨白的冰凉尸身和包裹在襁褓中懵懂混沌的病弱麟儿。 忆往事,恩爱温情犹在眼前,恍若昨日。再回首,却是生死相隔,永不复见。暖瑜宫内一切如故,却唯独没有了那抹儿温婉的身影,襁褓内婴儿的彻夜啼哭,再也唤不回他的母亲来轻摇煌床。窗外月明似镜,却无双立人同赏,室内烛影成双,独遗人只形单。 那个时候,他心中的凄凄悲恸,怅怅苍凉,又有何人能够体会?唯有睹物思人,仰天长嘶,借酒浇愁,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醉倒在榻边,一夜突添华发…… “皇上,您不要这样了,您如果这样,瑜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江公公一边劝解,一边拿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气。 当年,瑜妃娘娘宠冠后宫,羡煞后宫一众妃嫔,后来却在皇上外出巡历之时早产血崩而亡,皇上赶回来时已经香消玉殒,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而当年生产之时,只有皇后一人在暖瑜宫主事,瑜妃出事后,暖瑜宫的所有宫人都相继离奇死亡,整件事情矛头皆指向刚刚诞下麟儿的皇后娘娘。 皇上当年有意彻查瑜妃一事的真相,但朝中众臣都齐齐上疏,施加压力,更有甚者还直接拿瑜妃的身份来历不明说事,朝堂上下一片混乱。不得已,皇甫昊只好暂时压下此事,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却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下旨封了暖瑜宫! 暖瑜宫内只留下一众丫鬟婆子,奶妈奶娘,照顾尚在襁褓中的皇甫宸,宫内人等无旨不得外出,宫外人等无旨也不得踏入暖瑜宫半步。 从此,暖瑜宫成了孤立之地,而皇甫昊从此便对暖瑜宫中的二皇子不管不问,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一般。从此以后,世人都知道,暖瑜宫内住着一位不受宠的二皇子,至于不受宠的原因,都猜测是因为瑜妃是因为诞下二皇子才血崩而亡的。皇上深爱瑜妃娘娘,如果不是二皇子,瑜妃娘娘也不会香消玉殒,皇上也不会青年白发。 后来,皇后多次借口皇甫宸孤苦无依,提出要将皇甫宸收养在凤栖宫中,与太子作伴,皆未果。 皇甫宸渐渐长大,到了该入学堂的年纪,暖瑜宫才被解禁。但皇上对他神情默然,态度冷淡,这位二皇子却依旧没有丝毫重得恩宠的迹象。 久而久之,宫里的一些势利小人便不把这位二皇子放在眼里,甚至连小宫女小太监都对他冷脸相对,更有甚者,还把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随口乱说。说皇甫宸是个灾星,生来就害死了自己的母妃,才让皇上不待见。 一直到皇甫宸十三岁那年,皇甫宸在渴望父爱亲情无果的绝望中,偷偷溜出了皇宫,他宁愿去外面做一个真正的孤儿,也不愿再宫中当那个可有可无的皇子。 后来,皇甫宸被奴隶贩子拐卖,流落南迟。皇上派人各处搜寻,却意外发现皇后的人也在暗中寻找他的下落,幸亏宇文靖老将军先一步找到皇甫宸,把他带回北沧。 此事让皇甫昊大怒,竟然下旨把还在病中,年仅十三岁的皇甫宸贬至南疆军营,随宇文靖一同镇守淮阳城,且无召不得反京…… “……瑜儿她在天有灵,恐怕也会恨朕让宸儿受了这么的苦。不然,为何她一次都不肯入朕的梦?” “皇上,您这么做都是为了宸王的安全着想啊!瑜妃娘娘她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您这些年的苦才叫苦啊!明明疼爱着宸王殿下,却表面还要装作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来。殿下在南疆这些年,每月都有宇文老将军的书信传来,事无巨细报告宸王殿下的日程,您每每拿着这些书信,一看就是大半天。您更是每年都亲自为殿下准备生辰礼物,再借老将军之手相送,然后整夜在暖瑜宫怀缅瑜妃娘娘,思念宸王殿下……” 江公公说着说着,拿袖子沾了沾眼角,接着道,“老奴侍奉皇上多年,皇上心中悲恸老奴感同身受,看在眼里尚且于心不忍。瑜妃娘娘她对皇上情深义重,不来皇上梦中,是因为她不想再让皇上如此伤心下去啊!” 皇甫昊无言,低俯的双肩微颤着,两行浊泪从他那苍老的眼眸中流出,落地成冰。宸儿,等时机成熟,父皇自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能...... 江公公望着已经伏案,泣不成声的皇上,一双老眼之中也是热泪斑斑。 谁说帝王无情?只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罢了。身在高位,肩负重责,事关民生安稳,国运康泰,哪里能任性妄为? 夜氏一族在朝中根基深厚,虽不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将军,但也是百年书香门第,世代为辅为相,门生众多。其中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便朝野动荡,白骨累累。 否则,当年之事又怎会轻易压下,皇上又怎会隐忍不发?真没想到像皇后那般温良端淑,德冠后宫之人,竟然与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这个中原委真是让人思之心惊。到底是为儿女情长,还是荣华权贵?恐怕真相只有凤栖宫的那位当事人才最清楚明白了。 第七十五章:主仆争执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宫殿巍峨,富丽堂皇。 九转长廊雕梁画壁,八角凉亭依水而建。整座皇宫入目之处皆是肃穆大气,美轮美奂,雄伟又不失雅致,庄严又不失华丽。 皇甫宸却对这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布置的景色视而不见,他面色沉寂,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阔步前行,一路头也不回的朝着宫门口方向走去。 身后的飞歌和流夏对看一眼,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冲到他的前面,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殿下,这次流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开!”流夏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皇甫宸说道,“殿下刚刚封王,按照旧例应去皇后宫中谢恩。如果就这么出宫了,恐会垢人话柄,落人口舌。恕流夏不能让开!” “殿下,流夏说的没错,即便你心中再激愤难平,也是该去凤栖宫谢恩的。”飞歌很少同意流夏的观点,可是这次他却跟流夏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可见去凤栖宫谢恩这件事是有多么重要。 皇甫宸显然怒了,身形一闪,便出手如风,楸起两人的衣领,把两人按在一旁角落里的宫墙墙壁上,咬着牙低声说道:“要本殿去向那个恶毒的女人谢恩?!休想!!!” 两人被皇甫宸掐的面色通红,有些喘不过气来,飞歌见自家殿下这个样子,便知即使再劝也是无用,便没有说话。 “她是……嫡母……”流夏却一反常态的坚持道。 “她是太子的嫡母!不是本殿的!本殿的母妃只有瑜妃!” 皇甫宸听见流夏说的话,忍不住额上青筋暴起,松手放开了飞歌,双手楸住流夏,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中力道,只把流夏掐的面红似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殿下…..您今天就是要掐死我……我也一定要说……” 飞歌见状,知道流夏的倔脾气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殿下!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上官姑娘着想啊!皇后乃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您的婚事也是要经过她首肯才行的,您如果想要娶上官姑娘为妻,就必须要忍下这口恶气。” 皇甫宸闻言,捏着流夏衣领的双手慢慢的松开,无力的滑落下来垂在身侧又紧紧握起。他牙关紧咬,长眉紧蹙,双眸之中一片暗红,站在原地久久不言。半晌,才回转身形,迈开大步,向凤栖宫方向而去。 飞歌抬头看着皇甫宸的背影,跪在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好在此处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不然要是让宫人看见殿下光天化日在宫城内对他们动粗,不知道又会传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呆愣片刻,他站起身来向前几步,扶起坐在地上倚墙喘气的流夏,硬邦邦的道:“你不要怪殿下,这些年,殿下心中的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愿去凤栖宫也是人之常情。” 流夏垂眸不言,良久,他抬起头来望向飞歌,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嘴唇张了又张,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飞歌,你相信皇后娘娘当年会加害瑜妃娘娘吗?” 飞歌站在原地,沉思半晌也没有说话。就在流夏以为飞歌不会回答之时,飞歌却望向天边的流云,幽幽吐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之事太过蹊跷,所有矛头都指向皇后娘娘。 虽然太医院的太医们众口一词,都说瑜妃娘娘是因为胎气不足,胎位不正导致血崩,连接生的稳婆都证明瑜妃当年确实是因为胎位不正导致难产。皇后娘娘也矢口否认加害瑜妃娘娘,但她怎会深夜出现在暖瑜宫?而且,瑜妃娘娘弥留之际,独独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身旁,这又是为哪般? 现在事隔多年,知晓这件事的宫人侍从还活在人世的也寥寥无几,想要再查清楚当年之事,可以说难如登天。可是这件事情是扎在殿下心头的一根刺,即使再过去二十年,它也会在殿下心头隐隐作痛。 凤栖宫中。 皇后叶幽凰凤冠黄袍,端坐在主位之上。当年风华正茂,朱唇皓齿的绝世佳人,如今也随着岁月的蹉跎,在眼角留下了细细的纹路。 她听着下方躬身禀报的孙言把话讲完,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惊喜道:“真的?圣旨上果真这么说?” “真的,”孙言抬头看了一眼夜皇后的神色,呵呵笑着,又把听到的圣旨上说的话讲了一遍,“圣旨说‘二皇子端恭仁孝,文修武德,忠勇无双,功在黎民社稷……’” “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怜的孩子终于…….终于…….”夜皇后忽然神情激动起来,哆嗦着嘴唇,眼眶泛红,声音亦有些哽咽,赶紧拿出锦帕沾拭眼角。 “娘娘,这可是好事儿!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就哭了呢?”孙言躬身走上前去,双手奉上一盏茶,“二皇子……不,是宸王殿下,宸王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听说他去御书房向皇上谢恩,皇上留他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才让他出来呢!想必这会儿已经在给娘娘谢恩的路上了。” “好好好,本宫也有大概几年的光景没有见上这孩子一面了。快!快去准备点心,多准备一些!” 一旁侍奉的宫人领命而去,孙言在一旁捏着兰花指笑道:“娘娘待宸王殿下可真是好呢!” 叶幽凰闻言,手指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平复了自己心中激荡情绪,伸手端起案几上的清茶,轻啜一口,才道:“那孩子自小没有了母妃,孤苦无依长大,受了很多的苦,本宫自然想多疼他一些。” 孙言眼珠微转,伸手接过夜皇后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回到桌上,开解道:“那些个陈年往事,娘娘还提它做甚?都是当年一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乱嚼舌根,时间久了,宸王殿下自然就知道娘娘您对他是真的好了。” 叶幽凰一双凤眸之中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嘴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语气之中极是无奈,缓缓道:“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本宫也年华老去,青春不在。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孩子还对本宫耿耿于怀,不与本宫亲近,只怕再过去二十年,他也还是不会放下对本宫的成见的。” 第七十六章 双龙相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孙言听着夜皇后一席话说的极是伤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正在为难间,又听得夜皇后开口道:“对了,皇上留他在御书房说了好久的话,那他出来时神情怎样?可还开心?” “这……奴才哪里敢盯着宸王殿下仔细瞧啊!就算宸王殿下心中开心,以他的性子,怕也是旁人看不出来的。”孙言有些为难的笑着回道。 “也对,”夜皇后垂眸笑笑,“那孩子性子内敛冷清,不苟言笑,情绪从不挂在脸上……” “母后这是在说谁性子冷清,不苟言笑?是孩儿吗?” 人未到声先至,一道磁性的嗓音从大殿门外传来,紧接着一道伟岸英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正跨过高高的门槛,面露微笑的大步走来。 只见他长身挺拔,锦衣绣袍,玉冠束发,面容俊美,一双眼眸黑如点漆,周身气质贵气逼人。 夜皇后见到此人不仅摇头笑笑,望着他喊了一声“锦儿”。而孙言和殿中的一众宫人早就俯身行礼,齐齐喊道:“参见太子!” 司徒锦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众人平身,自己直接行至夜皇后身前,敛衣跪拜在地,恭敬道:“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夜皇后笑着伸手虚扶了一把,温言让皇甫锦起身。 “谢谢母后!”皇甫锦谢恩之后,在宫人早就准备好的座位上落座,随手捏起桌上玉盘中的一块儿精致点心,一下填在了嘴里,一边吃还一边夸奖道,“还是母后宫中的点心香甜可口。” “你这孩子,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还这么没规矩!看来是该给你找个太子妃来好好管管你了!”夜皇后软软的瞪了皇甫锦一眼,嗔怪道。 “太子妃?!”皇甫锦连连摆手,“还是算了,本太子的太子妃就不劳母后费心了,本太子要自己选!” “你个厚脸皮的孩子,自你及冠,你说这话已经说了快三年了,母后连个太子妃的影子都没见着!我们夜家的女儿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夜皇后一席话说的皇甫锦脸色一僵,一双黑眸之中快速闪过一抹儿异色。自先祖开朝以来,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历代的皇后都必须是夜家的女儿中选出。实在不是他看不上夜家的女儿,就算看的上,他也不打算娶夜家的女儿为正妃。 因为他总觉得父皇对他,对母后,甚至对夜家,虽然表面一派温和恩宠的模样,但却总让他觉得疏离。特别是父皇每次看着他时的那个眼神,就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让他惶恐不安。 皇甫锦吞咽下口中那块儿点心,转移话题:“母后,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人也没有成亲吗?” “谁?”夜皇后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问完她就后悔了。 在这宫中,除了那个孩子以外,三皇子年幼便夭折,四皇子五皇子尚且年幼,又哪里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就在此时,宫门外突然小跑着进来一个小太监,对着皇甫锦和夜幽凰行过大礼后,禀报道:“宸王在殿外求见皇后娘娘!” 皇甫锦闻言,两点黑眸微眯,微微垂下双眸,状似不在意的又捏起一块儿点心塞进嘴里,模糊不清的道:“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夜皇后听着来人的通报,身形明显一僵,面露惊喜之色,广袖中的手指微微捏紧,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的吩咐道:“大冷天的,快请宸王进来!” 随着一道‘有请宸王’的高昂声音响起,皇甫宸面色沉寂的跨门而入,冷冷的目光快速在殿内扫视一周,仿佛没有见到坐在一边的太子一般,径直走向前去,对着坐在上首的夜皇后拱手行礼,连腰都没有弯一下,淡淡的道:“见过皇后娘娘!” 他的这种冷硬的态度,夜皇后见到后不但没有怪罪,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还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亲自走下台阶,把皇甫宸给扶了起来,连声道:“免了,免了,你这孩子能来本宫这凤栖宫,母后已经很高兴了。” 皇甫宸微垂的眸底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夜皇后的手,硬邦邦的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本王不敢高攀!” 夜皇后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手,一双凤眸之中闪过浓浓的失落,牵强的扯起唇角,笑的僵硬,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皇甫宸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才温声问道:“军旅艰辛,你受苦了。”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还活着!” 一旁的太子见到皇甫宸竟敢对自己的母后如此不敬,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二皇弟真是好大的架子,母后已经如此放低姿态,你还想怎样?!” “太子乃一国储君,身份贵不可言,本王只不过是一个军旅粗人,身份低微,自然不敢跟位及东宫的太子相提并论,恕本王不敢跟太子称兄道弟。” 皇甫锦碰了一个软钉子,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盏都溢出些斑斑水渍,目光如刀锋一般直直向皇甫宸射来,道:“大胆!你这是来凤栖宫谢恩的吗?本太子看,你是来耀武扬威的!母后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一次又一次对她出言不逊,要不是母后,九年前你早就……” “锦儿!住口!”夜皇后面色一惊,忽然打断了皇甫锦的话,胸口激烈起伏着,也不知道是被皇甫宸气到了,还是被皇甫锦那没有来的及说出口的话惊到了,只觉头脑一阵发胀,身子晃了几下就要站立不住,幸亏被一旁的宫女扶住,缓缓坐回到座位上。 皇甫锦见状,叫了一声“母后!”连忙上前连连赔不是,眼尾余光还狠狠地瞪了站立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皇甫宸一眼。 皇甫宸面色沉寂无波,冷眼看着两人母子情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心中更是升起无尽悲凉之意。如果当年母妃不是被眼前这个善于伪装的恶毒女人害死,他又怎会孤苦无依这二十几年,从不知父母亲情是何滋味。 他不但不能为自己的母妃报仇雪恨,而且还要在这里跟她虚以委蛇。不知不觉,胸中顿感激愤难平,星眸之中更是冰寒一片,冷冷吐出一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本王就不耽搁皇后娘娘静养了,告辞!” 说完,也不等夜皇后回应,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凤栖宫。 d就来 第七十七章 除夕之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母后,你看他……他……” 皇甫锦看着那头也不回的玄色身影,气愤不已。 夜皇后却摆了摆手,制止了皇甫锦接下来的话。半晌,她终于平复了心中情绪,唇边勾起一丝苦笑,一双凤眸之中也尽是痛苦之色,看着皇甫宸温声道:“锦儿,母后有你就够了,母后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以后来母后这里不用再装作一副无赖懒散的样子逗母后开心,做真正的你就好。” 皇甫锦闻言,心中一滞,眸中现出诧异之色,惊讶道:“母后……” 夜皇后挥手屏退殿中所有宫人,这才缓缓道:“知儿莫若母,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母后清楚的很。锦儿,你心怀天下,有凌云之志,能知人善用,也有治世大才,母后不会拦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母后,今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和宸王兵戎相见,手足相残,这是母后唯一的请求,你能答应母后吗?” “母后,他对你如此不敬,你为何还要处处维护于他?你做了那么多,他不但不感激你,还……” “锦儿,宸王这些年已经够苦了,这是母后欠他的,你能答应母后吗?”夜皇后再次恳求道。 皇甫锦看着满面痛苦的夜皇后,心中不忍,终是点了点头,道:“如果日后他与孩儿没有本质的冲突,只要不到万不得已,孩儿答应母后,绝不为难与他!” “好!你肯这样说,母后就放心了。”夜皇后在心中吐出一口气,垂眸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皇甫锦问道,“锦儿,你相信二十二年前是母后害的瑜妃血崩而亡的吗?” “自然是不信的!”皇甫锦闻言,虽心头一惊,但回答的豪不犹豫。 “为什么?连你父皇当年都信了。” “儿臣相信母后绝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若当年之事真是母后所谋,又怎会对宸王的不敬一忍再忍,还处处维护于他?虽然儿臣不知是为什么,但儿臣知道,母后待宸王之心与儿臣一般无二。” “锦儿,你能这么想,母后已经很欣慰了。” “母后,当年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样?您既然没有做,为什么不跟父皇解释清楚?任由他误会你这么些年,冷淡你这么些年,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夜皇后无意识的重复着皇甫锦的话,心中只觉更是难过不已,微微抬头把目光凝于殿外的那株光秃秃的枫树枝丫上,眸深似水。 当年之事,她终是错了,一念之差,造成如今这种两难局面,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是,当年的真相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良久,夜皇后才收回心中思绪,对着皇甫锦温声说道:“母后累了,锦儿,你先回去吧。” 皇甫锦微微垂眸,依言行礼告退,走出殿门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夜皇后已经坐在软椅之上,单手撑额,双眸紧闭,好像真的睡着了。 只是那凤冠之下紧皱的眉头,清瘦的背影,还有眼角隐隐可见的细纹,看的他心中像堵了什么东西一般,一阵阵难过。 皇甫宸!你害母后如此伤心,本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待皇甫锦走后,夜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从袖中拿出一枚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玉佩呈圆月形,质地润泽细腻,四周雕刻着凤尾花纹,正中间赫然用簪花小楷刻着“平罗”二字。 夜皇后苍白的指尖在字面上轻轻滑过,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低语:“瑜妃妹妹,你虽然走了,可是仍然活在皇上的心中。当年你生前留下那惊天秘密,他归来却为你一夜白发。本宫爱他入骨,怎忍心告知他事情真相……本宫一生问心无愧,却只有那一件事有苦难言。当年一念之差,才做出那件糊涂事来。你若在天有灵,看在本宫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把你的孩儿视如己出,也煎熬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可会原谅本宫?” 大殿之内一片沉寂,自然无人回答夜皇后的低语。半晌,夜皇后把那玉佩重新放回袖中,再次轻轻闭上了那双凤眸,久久都没有睁开。这次,似是真的睡着了。 转眼,除夕已经到来。 大年三十,建安城内一派喜气洋洋,还未到张灯时分,街头各处早已是红灯高挑,鞭竹齐响,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彻夜不绝。 皇宫中,雕梁画栋的长廊下大红宫灯高悬,彩绸丝带遍结,就连御花园的几颗老柳都被装饰的焕然一新,喜迎新岁。 来来往往的宫女侍从手托红漆木盘,从御膳房不停地把珍馐佳肴传到珈蓝殿中,殿中各处烛火通明。 祭礼完毕以后,各宫嫔妃,皇子宗亲早已早早到来,相互寒暄见礼之后,便站在殿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闲聊,恭候皇上皇后金銮驾临。 唯独皇甫宸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一角,不动如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威压,让本来想跟他见礼的一些个宗亲贵臣,在感受到这位宸王如此冷冽的气质后,也都却步不前,转身走到谦和有礼的太子皇甫锦那边去了。 又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随着一声丝竹之声响起,伴随着那司礼官一道高昂的“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的喊声,金色的宫扇华盖下,皇后皇上两人相携而入,在正上方主位入座。 今日夜皇后着了一身大红色的凤纹绣袍,雍容华贵,衬得她脸色红润不少,仿佛犹可见当年的明艳风华。皇帝皇甫昊龙袍加身,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目光炯炯,天子威仪尽显。 殿中众人纷纷俯身行跪拜大礼,一时间山呼之声响彻整个大殿。平身赐坐后,妃嫔宗亲皆按照的自己的品级一一落座,静等帝后开箸示下。 皇甫宸面色沉寂,目不斜视,独自一人坐在左排的第二张矮几前,垂眸浅啜杯中香茶,对殿中一切事物漠不关心。 第一张矮几前自然坐的是太子皇甫锦,他唇角带笑,满面春风,端坐在座位上,和皇甫宸形成鲜明的对比。 夜皇后的目光在殿内快速扫视一周,最后落在皇甫宸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又不着痕迹的移开,没有说一句话。 她心中感触良多,这是皇甫宸九年来第一次回京过年,参加宫宴,与自己一同守岁。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微微红了眼眶,拿出锦帕沾拭眼角之际,眼尾余光却突然发现皇甫昊正眸色深深地望着她,眸底一片霜色。 d就来 第七十八章 心伤离京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大过年的,皇后这是怎么了?” “臣妾没事,兴许是刚才的酒太过香烈,被呛到了,迷了眼睛。” 皇甫昊淡淡的扫了夜皇后一眼,收回目光吩咐奏乐歌舞。一时间,殿中丝竹声起,彩衣飘飘,歌喉如莺,配合着舞姬们扭动的纤细腰肢,竟然比那天空的绚丽烟火还要动人心魄。 一曲罢,众人仍沉浸其中,回味无穷。 皇甫宸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放在这些歌舞之上,他端起案上的酒杯,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垂眸不言。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几百里之外的淮阳城中,也不知道月儿是如何过这除夕之夜的。 多年不回京过年,今年回来反而更加悲凉,那玉阶之上的明黄色身影从来到大殿之中便没有朝他看一眼,仿佛他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酒过三巡,歌舞渐休。 皇帝金口一开,殿中众人皆起身离座,随圣驾一起前往韶光楼,观赏一年一度的烟火盛宴。 皇甫宸抬眸看了一眼那被簇拥离去的明黄色色身影,仰头又饮下一杯酒,只觉入喉苦涩难耐。他轻轻放下酒杯,也起身离席,走到殿外,却没有前去韶光楼方向,而是转过长廊,一路向宫门方向去了。 七彩烟火在他身后的夜空中绚丽绽放,照亮了半边天。灿烂夺目的颜色投注在他孤寂的背影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一个人的孤独不是孤独,明明有至亲在身边,却还是感觉自己是孤独的,那才是真正的孤独。原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即便贵为宸王,也终是可有可无。 韶光楼上。 江公公缓缓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一阵低语,皇甫昊面色变了几变,终是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摆摆手,无力的的道:“随他去吧。” 身侧的夜皇后状似无意的看了看那空了的一个座位,低垂的一双凤眸之中光亮晦涩不明,什么话也没有说。 太子皇甫锦也垂下那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暗流涌动。 山顶的夜风寒凉,凝目望去,整座淮阳城家家户户烛火通明,门前红灯高挂,爆竹声响不绝于耳,不时有几道亮光呼啸着冲天而起,埋入深深的夜色之中再砰然炸开,七彩烟火绚烂夺目。 上官霁月站在高高的山顶,迎风而立,如墨发丝在夜风中飘扬,望向淮阳城中那万家灯火,眸光悠远缥缈。往年这个时候,她也正在和家人围桌而坐,欢声笑语中一起过年守岁。而今竟变成了一种奢望,一去不返。 好在,苍天怜悯,还有云儿,能让她在这世间多些挂牵, “齐……齐大哥……”自从墨一在冰河之上,知道上官霁月是女儿身以后,他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此时,站在她的身侧,喊出的那“齐大哥”三个字也不如以往那般自然流利。 “墨一,你怎么不去吃了?” 上官霁月回头望着有些微红的脸色,一双桃花眼眸光闪躲,竟不敢像往常一般直直对上她的眼睛,不由心中觉得莞尔,这是害羞了? “我吃饱了,过来跟你说说话。”墨一抬眸看了一眼上官霁月,迅速又垂下眸子,想起当初和上官霁月同睡一间营房,后来她要搬出去之时,自己还不高兴了很久,此时就觉得两脸发烫,一直红到了耳根,解释道,“齐大哥,我以前不知道你是……是……” “是什么?女子吗?” 墨一无言,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难道你看不起女子?知道我是女儿身就再也担不起你那声‘齐大哥’了?”上官霁月故意板起了脸,看着墨一说道。 “不不不!齐大哥你误会了!墨一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墨一自从知道齐大哥是女子后,就对齐大哥更加敬重了!你永远都是墨一的齐大哥!”墨一连连摆手,有些慌乱的解释着。 “那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毫无女人家的姿态,像男人了?” “没没没……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墨一有些懊恼的挠挠后脑勺,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抬眼便撞进这一双满带促狭之意的幽深眸子中,才知道上官霁月原来是故意逗他的。心中吊着的口气忽然松下,红着脸嗔怪的喊了一声,“齐大哥!” “好了,不逗你了!快去吃饭吧!”上官霁月向一旁正在吃烤肉串的秋明绯和上官霁云看了一眼,笑道,“你再这样不自在,全军营的将士便都知道我是女儿身了!而且,你再不去吃,他们可不会好心给你留下的。” 墨一闻言,如释重负般心中一轻,对着上官霁月笑笑,转身便去和上官霁云抢烤肉串了。 上官霁月站在山顶,把目光凝于山下的万家灯火之中,面色平静。他现在应该在宫中赴宴吧,孤独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人陪着他过年守岁了。 “唉!真是羡慕那个冰块儿脸!大年之夜还有佳人思念,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却要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过年,真是可悲可叹啊!” 上官霁月只觉身上一暖,回头望去,便见秋明绯把自己的狐裘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身上,此时正蹲下身子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拿着烤肉串。仰头喝一口酒,低头吃一口肉串,再仰头状似无意的扫一眼自己,然后叹一口气。 上官霁月见此情景,不禁莞尔,她勾唇一笑,抬步走到秋明绯身边坐下,望着他笑道:“真没想到堂堂秋神医竟然是这等风趣之人,以神医大名,只要张口说想要一佳人陪伴,只怕想得到神医青睐的女子能从淮阳城排到你的问枢天。” 秋明绯看着上官霁月打量了好久,才眯着眼睛道:“唉!天下女子再多,也没有能像上官姑娘你这样的有趣之人。” “我?”上官霁月不解,“我怎么有趣了?” “你知道奥特曼打怪兽啊!还知道撒谎鼻子会变长,本神医很好奇,上官姑娘还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浑不在意的样子,一愣之后淡淡一笑:“是吗?是云儿跟你说的吧?” 秋明绯笑眯眯的看着上官霁月点了点头。 “我也很是好奇秋神医是怎么知道烧烤这种料理的?而且还给自己的山谷取了一个那么奇怪的名字,叫问枢天?” d就来 第七十九章 宸王吃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看来,我们俩还真是有共同语言呢!上官姑娘那你先说说本神医为什么会取问枢天这个名字?本神医洗耳恭听!” “在我的家乡,有一本医学典籍,名叫《皇帝内经》,此书卷分为两部:《素问》和《灵枢》。此书在道家的理论上建立了中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脉象学说’、‘藏像学说’、‘经络学说’、‘病因学说’、‘病症’、‘诊法’等等一系列的学说,是一部影响巨大的医学著作,被成为医之师祖……想必秋神医的问枢天就来源于这部医学典籍的名字吧?” 秋明绯听完哈哈大笑三声,眸中迸发异样神采,望着上官霁月道:“上官姑娘可真是博学多才,说的完全正确!” “可是在这华朔大陆,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这本《皇帝内经》,秋神医是如何知道的呢?” “本神医一代神医,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稀罕?反而是上官姑娘,明明一位女子,却有木兰之俦,巾帼不让须眉,令本神医实在是佩服的很!本神医虽没有见过木兰,但见到上官姑娘你,只怕是当年的木兰也不及你风华半分,否则,怎会军中十二载,竟无人知晓她是女儿身呢!”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虽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已然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索性也不再遮掩,开门见山的问出很多东西。 正如她所想,秋明绯果真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是穿越过来之人,只不过,她是灵魂穿过来,而秋明绯是本尊穿过来的。 两人细谈之下,只觉的倍感亲切,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上官霁月回头看着一旁不远处玩的开心的上官霁云和墨一,勾唇一笑问道:“你怎么会那么巧救下云儿,还非要让他当你的徒弟?据我所知,云儿好像并不愿意拜你为师。” 秋明绯听见上官霁月这么一问,顿时面露尴尬之色,黑了一张俊脸,向上官霁云的方向看了一眼,愤愤的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个小鬼真的不愿拜我为师!” “那是因为他毕生的愿望就是成为像他大哥二哥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沙场浴血,保家卫国……” 随着上官霁月说的这句话,她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幽远,最后凝于那烛光温黄的万家灯火之中,凝然不动。 “当初在南迟的溧水河畔的沙滩上偶然遇到他,奄奄一息竟还紧紧握着那柄乌漆嘛黑的长枪,掰都掰不开。不得已,我只好雇了一辆马车把他连人带枪带回了问枢天。刚到问枢天不久,就接到了皇甫宸的飞鸽传书,说要本神医去救一名女子。”秋明绯仰头灌了一口酒,看着继续回忆道,“当时那小鬼命在旦夕,我实在脱不开身,就没有前去,现在想来,时间地点那么巧合,那名女子应该就是你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一痛,望向云儿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云儿当时那虚弱苍白的样子,和倔强紧抿的嘴唇,还有那紧握在手中的长枪。不知不觉,眸中布满了一层氤氲雾气,久久都没有再开口。 半晌过去,上官霁月才平复心中情绪,收回目光,眼眸低垂着缓缓问道:“你是怎么认识皇甫宸的?听说你还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是什么?” “嗯,是挺大的人情。”秋明绯的神情有些郁闷,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一饭之恩!” “一饭之恩?!”上官霁月有些诧异。 “五年前,当时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好像是月夕节,在南迟人生地不熟,还身无分文,又加上着装怪异,别说找工作了,连当乞丐都讨不到饭吃。一连饿了好几天,眼看饿的眼冒金星,我便趁人不注意,偷了几个刚出笼的包子。可谁知道,人家卖包子的看见了狠狠痛打了我一顿,还要把我这个怪异的人送官。皇甫宸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帮我还了包子钱,又带我去酒楼大吃了一顿,我感动之余,一时冲动,竟然许下他一辈子要帮他看病的诺言,然后就这样了。” “五年前,月夕节,南迟……” 原来,流夏说的都是真的,皇甫宸每年月夕节都会去南迟寻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遇到秋明绯的。怕是他当时都没有想到自己救的是一位神医,只不过是看秋明绯流落街头,那食不果腹的情形跟他当年流落南迟之时如此相似,才动了恻隐之心的吧。不管怎样,这都是缘分,好像命中注定一般,让两个本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相遇相识。 上官霁月正想到这里,忽然又听秋明绯用极为愤愤不平的语气,狠言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悲催?人家里写的女人穿了不是千金小姐就是皇后宠妃,男人穿了不是王侯将相就是达官贵人。你看看我,穿成了一个乞丐,到头来还是靠自己的医术吃饭,还欠了一个狗血人情债。这要是个女人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以身相许还债,可偏偏还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皇子,现在好了,直接荣升王爷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听到秋明绯用如此愤愤不平的语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饶是上官霁月这般稳重沉静之人,也不禁被逗乐了,笑的娇艳如花,连眉梢眼角都微微弯起。清丽的容颜在这漫天烟火之下异样娇美,夺人心魄! 皇甫宸来到山顶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美人如玉,娇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是此时,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男子实在是碍眼至极,她竟然对着秋明绯笑的如此开心,如此毫无防备,连他也没有见过她这般发自内心的笑容呢,秋明绯这个混蛋怎么做到的?! 自己马不停蹄,风霜一夜才赶回军营,谁知营中竟不见她的身影。问过营中将士才知道她在这里。他又一路狂奔,来到山顶却发现她对另一个男子笑的如此开心,她知不知道自己的笑是有多迷人,她没看到秋明绯看她的目光都透着惊艳的光亮吗? 皇甫宸越想越气,周身迅速散发着一股冰寒气息,墨一和上官霁云最先看到皇甫宸,墨一刚要行礼,便被皇甫宸摆手制止。紧接着,只觉一道冷风吹过,皇甫宸便目不斜视的大步向还在说笑的二人走去了。 墨一本想提醒上官霁月,却被上官霁云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头便看见上官霁云那一双黑如琉璃的大眼之中闪着异样的光亮,正幸灾乐祸的看着秋明绯的方向。 而此时,秋明绯浑然不觉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只是感到空气中的温度好像忽然降低了几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上官霁月说问道:“天都快亮了,我怎么觉得忽然冷了好多,你有没有觉得?” d就来 第八十章 小别重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没有啊!你不会是在这儿吹冷风感冒了吧?这个还你。”上官霁月一边说,一边要解下身上的披风还给他。 皇甫宸这才看到上官霁月的身上竟然披着秋明绯的狐裘,这下脸色更黑了。眸中寒芒如刀锋一般直直射向秋明绯的后背。 “不用不用,你大病初愈,还是小心一点儿好,再受凉可就麻烦了,保不齐还要让皇甫宸那个冰块儿脸再去一次鬼督林……” 秋明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看看会不会暖和一点儿,刚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啊”的一声叫起来,跳着脚后退几大步,抬手指着皇甫宸那一张黑成猪肝色的俊脸,道:“你是人是鬼?!” “本王当然是人!!!”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自薄唇溢出,带着隐忍的怒气,让人不战而栗。 上官霁月闻言,心跳突然加快,不敢置信的回头望向眼前那迎风而立的挺拔身影,只见他面容刚毅俊朗,着一身玄色秀云纹滚边的紧身长袍,披一袭墨狐毛领的大氅,站在那里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又怎是丰神俊朗四字可言。 “你不是回北沧封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秋明绯直到感觉自己躲到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看着风中一黑一白两个深情对望的身影,不怕死的问道。 “难道你不希望本王出现在这里?!” “没,没有,宸王殿下说笑了,这是你家的军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去哪儿去哪儿,嘿嘿嘿!” 秋明绯干笑着,他怎么觉得这块儿冷木头说出的话那么怪怪的呢?扭头看了一眼上官霁月,心中忽然明了,连忙解释:“皇甫宸,你别误会啊!本神医和小月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小月?!”皇甫宸双眸猛地眯起,如寒冰一般凌厉的射向秋明绯,咬牙道,“你叫她什么?!” “上官姑娘!上官姑娘!本神医刚刚叫错了!”秋明绯立刻改正,他可不想惹一个在恋爱中的男人的嫉妒,更何况是眼前这头发情的公狮子。 皇甫宸刚想发作,上官霁月才后知后觉的突然明白过来,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一出现,心中竟然涌上一丝甜蜜。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抬头望向他温声问道:“皇甫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担心你一个人过年,便连夜赶回来了。”皇甫宸刚刚的怒气在面对上官霁月的温柔询问之时,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仿佛刚才对着秋明绯怒目相向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上官霁月见他说的轻巧,却知道他是怎样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夜,才从建安一路赶到淮阳的。想到这里,她整颗心都变得酸软一片,深深望着他不语。 秋明绯正准备趁着这两人你侬我侬之时开溜的,忽然眼前飞来一件白色东西,直直的砸在他的身上,身后传来皇甫宸冷如寒冰的声音:“拿走你的破衣服!以后不要让本王看见你!” 还没等秋明绯还嘴,只见皇甫宸大手一捞,便把上官霁月捞进怀中,用墨色的大氅一裹,眼前一道墨色身影闪过,便不见了两人的踪影,只留下墨一、秋明绯和上官霁云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秋明绯一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状似潇洒的展开手中狐裘披在身上,宽大的袖袍一甩,冲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仰头大声喊道:“什么破衣服!很值钱的好不好!” 墨一装作没看见,轻咳一声,把目光看向别处,上官霁云却丝毫不掩饰的看着秋明绯哈哈大笑起来,那捧腹的模样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儿才解气。 秋明绯见状,转过身来狠狠的瞪了上官霁云一眼,没好气的道:“小鬼!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早知道那头公狮子来了是不是?” 上官霁云也不言语,对着秋明绯做个鬼脸,便拉着墨一向山下跑去。身后传来秋明绯气急败坏的声音:“小鬼!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白眼狼!有你这么坑自己的师父的吗?!” 三人一路打闹着走到山下,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意外的是飞歌和流夏竟然也在山下,正拴好马匹,想往山上赶。两人见到从山上下来的三人面露惊喜之色,流夏快步向前几步,对着秋明绯问道:“秋神医?你不是离开了吗?” “走了就不能再回来了吗?!我的宝贝徒弟想姐姐,要和姐姐在一起守岁不行吗?!” 流夏被秋明绯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呵呵干笑几声,没敢还嘴,歪着头对着飞歌眨眨眼睛,小声道:“秋神医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飞歌淡淡的看了流夏一眼,没有说话,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道:“秋神医,可有看见我家殿下和齐将军?” “看到了!”秋明绯眼尾斜斜扫了飞歌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那他们二人去了哪里?” “你们是在问本神医吗?啊?本神医是他皇甫宸的小跟班还是什么?!他们去了哪里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干嘛要知道?!” 秋明绯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这下算是两人赶上了,做了一次出气筒。秋明绯说完,气呼呼的撞开流夏,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墨一拉着上官霁云,对着二人拱手见礼,也准备离去,流夏狠狠的瞪了墨一一眼,把脸扭向一边,没有还礼。飞歌上前拱手回了礼,才道:“墨校尉,看见殿下和齐将军了没?” “殿下和齐大哥已经下山了。” “下山了?”飞歌蹙眉,“去了哪里?” 墨一刚想说不知道,流夏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的贼兮兮的道:“哈哈哈!我知道了,殿下定是和齐将军去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去幽会去了,嘿嘿!说不定还……” 墨一和上官霁云看着流夏那搓着手,笑的一幅不怀好意的模样,对望一眼,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句:“下流!!!”转身走掉了。 飞歌闻言,几番隐忍,才没有笑出声来。 “你……你们……” 流夏被说的一愣,看着已经走出去好远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气的原地跳脚,回过头来却又看见飞歌一幅忍俊不禁的样子,不禁拉下脸,没好气的道:“别忍着了,想笑就笑吧!” “我为什么要笑?” 飞歌挑眉反问,见流夏一幅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样子,大踏步直接越过他策马而去。只不过,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忍不住的勾起。 流夏气的不行,原地来回渡步,暗想:我这是得罪谁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我不顺眼?忽然看着脚下的一块儿小石头不顺眼,一脚踢上去,结果,石头没踢出去,把自己的脚踢得生疼,龇牙咧嘴的双手抱脚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到马前,别扭的翻身上马去追飞歌了。 d就来 第八十一章:温泉定情(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红光洒洒,晨雾冉冉,一轮冬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散去薄雾,穿透树梢,洒满大地。 下山之后,皇甫宸把上官霁月护在身前的墨狐大氅中,一路策马来到城郊西南山脚下方勒马而停。 上官霁月心中正迷惑,皇甫宸却大手一揽,把她抱在怀中飞身而起,一路发足狂奔,直向山上掠去。 “你带我去哪里?”上官霁月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俊朗男子,耳边呼呼的风声几乎吹散了她的询问声。 “到了就知道了。”皇甫宸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被山风吹得通红的小脸,又把披在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直接盖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但脚下却不停歇,一路奔至一处陡峭的崖壁下才停住身形。 上官霁月从皇甫宸怀中探出头来,望着眼前的一池温泉脸色几经诧异,猛然抬头望向身侧正眸色深深看着她的男子,惊诧道:“你怎么知道这里?” 皇甫宸眸色深深的看着上官霁月,笑道:“这里是本殿在十五岁那年发现的,从未有人来过此地。直到有一天晚上,本王醉酒之后,无意之中见到了一名女子在这里沐浴。我本想上前看清楚那名女子是不是我日夜牵挂之人,却不想被当做登徒子暴打了一顿。” “那晚是你?!” “月儿以为呢?当晚你可是下手极狠,也不怕把我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上官霁月闻言,想起当日情景,顿时红了一张小脸,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谁叫你那晚……那晚……” “本王那晚怎么了?”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言语吞吐,脸色绯红,纵往日如她那般坚韧的女子,此时也女儿娇羞姿态尽显,不由得心中大悦,故意逗她。 “谁叫你那晚如此轻浮!看见女儿家沐浴不但不知道避嫌,还没脸皮的凑上前来,怪得了谁?!”上官霁月羞红着脸转过身去,低头垂眸,轻声嘟囔。 皇甫宸没想到她的月儿昔日驰骋沙场,三军之中冲锋陷阵,斩敌马下都面不改色。此时却羞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头低到地上去,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走到她身前站定,双手抚上她的肩头,深深凝望着着她,温声道:“月儿,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官霁月只觉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温度太烫,仿佛透过厚厚的衣衫传递到她全身,没敢抬头,随口答道:“大年初一啊!怎么了?” “大年初一在我们北沧的习俗是沐浴熏衣,走亲访友。”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沐浴?”上官霁月被皇甫宸的话惊到了,一时间忘了脸红,双手抱肩后退几步,防备似的看着眼前英武挺拔的男子,脑海中闪过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我不要!” “你想什么呢?!”皇甫宸被上官霁月激烈的反应给逗乐了,越看她越觉得自己那一颗冰冷坚硬的心在逐渐变得温暖柔软。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声道,“是你自己在这沐浴,我要去城中一趟,等会儿来接你。” “我自己?”上官霁月长长吐出一口气。 “难道月儿不想一个人?想和本王一起沐浴?”皇甫宸微微歪头,单手撑着下巴,一幅认真思考的样子,“月儿这个主意听起来甚好!” “谁……谁要跟你一起沐浴?!皇甫宸,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上官霁月的话音刚落,只觉手上一暖,便被一双大手牢牢握在了手心,然后眼前光线一暗,皇甫宸便已经站在她的身前,幽幽男声如宣誓一般自头顶传来:“月儿,本王为了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在乎。你不知道,当你坠入冰河之时,我是有多么的害怕,当你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之际,我恨不能替你承受,哪怕是让我替你去死,我也愿意……” “皇甫宸…”上官霁月抬眼便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中,那双黑眸热烈、坚定、滚烫…好似熊熊烈焰一般要把她给融化。 此时天地静寂,风止云停,世间万物仿佛皆化作虚无,只剩下两人深情的对望…… 良久,上官霁月看着眼前越来越放大的面孔,忽然惊醒过来,抽出被握的暖暖的指尖,眸光闪烁着望向别处。 “月儿,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上官霁月只觉身上一暖,那件墨色大氅便披在自己肩上,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他的气息。她转身回头,便见那挺拔的身影对她勾唇一笑,清啸一声,眨眼间便消失在林中。 上官霁月望着皇甫宸消失的地方,眼睫轻颤几下,心中好像找到归属般,涌起一丝久违的温暖和感动。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仿佛入定了一般久久不动,连眼珠也不曾转动一下,直到林间枝头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这才唤回她的思绪。 想起皇甫宸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话,她快速散开发带,褪去衣衫,把自己沉入温热的泉水之中,她要赶在他回来之前沐浴完毕才行。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皇甫宸去而复返,竟比上官霁月预测的还要快。 在她即将穿上最后一件外衣的时候,手中衣衫便被他捏在手里,正在诧异间,手中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同时,温柔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月儿,新年穿新衣。” “你刚刚就是去准备这个?” 上官霁月只觉眼眶一热,手中那小小的包裹也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不是,是早就准备好了,刚才只不过是去取来而已。”皇甫宸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这本就是他该做之事一般。 上官霁月没想到皇甫宸取回来的竟然是一套粉紫色的女装,还有一件雪色的狐裘。几个月没有穿过女装的她,一时间看着眼前的女装有些怔忡。 当她在那温泉一侧的小山洞中穿好衣物出来时,正好看见皇甫宸背对着她宽衣解带,那墨色绣云纹的衣袍褪去,露出结实的背脊。上面竟是布满了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疤,有刀伤,有剑伤,有箭矢之伤……新的旧的,斜的直的,布满了整个背部。 上官霁月只觉心中一痛,身为皇子之尊,锦衣华服之下,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的浴血奋战,有惊无险? 当他在那黄沙飞扬的战场殊死搏斗之时,当他在金戈铁马之上血染铠甲之际,他肯定也曾有过四顾茫然,满目悲凉,唯有长嘶一声,奋勇向前,斩敌马下…… 第八十二章 温泉定情(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并没有转身,语气淡淡的说道:“早就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上官霁月喃喃重复着他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心中却觉得异常沉重。是心中早就不疼了?还是身上早就不疼了?恐怕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些,因为不再奢望,因为没有留恋,所以就不会再痛吗? 皇甫宸久久得不到上官霁月的回应,不禁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那满目心疼之色的小女人。 粉紫色的衣裙,新雪色的披风,称得她更是身形纤细,娇美如花,再加上那随意披散在肩头的三千如瀑青丝,竟似落入凡尘的九天仙子一般不染半点儿凡尘气息。 皇甫宸一时之间不由得看的痴了。他见过她英姿冽冽,见过她杀伐果断,见过她沉静慧智,见过她稳重内敛,见过她苍白虚弱……却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如花般娇艳的模样。 早知她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却没想到只是换了一身女装,便是这般摄人心魄,一时之间竟让他心神激荡,神思意摇,再也移不开目光。忍不住喉结滚动一下,只觉口干舌燥,身体发热,身体某处蠢蠢欲动,几乎不能自制。 上官霁月却对皇甫宸的异样完全毫无察觉,她只看到,那厚实的胸膛,纠结的腹肌上面同样是旧伤未除,新伤未愈。 那腹部三指宽的旧伤应该是长剑穿腹而过,那胸膛尺余斜痕应是精钢弯刀所砍,还有那肩头、手臂的凹凸印记,应是铁箭刺骨而入,还有那新结痂的伤痕,那应该是因为她命悬一线,去鬼督林在南迟遇到的袭击所留…… 脚下仿佛不受控制般,向那满是伤痕的挺拔身影走去,毫无意识之下,素手微抬,微凉的指尖在那些伤疤上轻轻抚过,双睫微颤,眸中早已是一片氤氲雾气。 皇甫宸只觉自己的身子随着眼前女子指尖划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颤栗,身体如火烧一般难以自己,一双星眸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张娇美容颜。 在看到那小巧挺秀的鼻梁之下那如朱唇瓣之时,下意识的大手一捞,便把那温香软玉禁锢在双臂之中,低头便覆在那两瓣柔软之上。 本想一触即离,最后却便变成了攻城掠地。像是饥渴了千年之人,忽然遇到了一眼清泉,霸道中带着一丝温柔,急切中又小心翼翼,只恨不能把怀中那纤细腰身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从此再也不用分开…… 直到怀中那小小的人影喘不过起来,直到觉得自己某个地方肿胀难耐,皇甫宸才如触电一般猛然松开上官霁月,转身跳进温热的泉水之中。背对着她,双眸暗红,恼怒的一掌拍向身下及腰的泉水。 因为这一掌被无意识的灌注了内力,只听“砰”的一声水花四溅,溅起的水花湿了他如墨发丝,俊朗玉颜。 该死的!他竟然差点在这荒凉之地要了她! 上官霁月混沌之中被这响声忽然惊醒,低头看着自己那凌乱的衣衫,立刻羞红了一张小脸,再不敢向那泉水中的挺拔身影看一眼,转过身子有些慌乱的整理自己的衣衫。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丝毫不记得事情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要不是他关键时刻撤身收手,两人就要**相对了。 想到这里,她快速转身疾走几步,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双手掩面,羽睫低垂,闭上了那双还残存**的迷离眼眸,微微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半晌,沉稳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性气息拂面而来,皇甫宸便已经坐在了她的身侧,清亮的眸中荡漾着内疚的怜惜,定定的看着她微垂的侧颜,轻声道:“月儿,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有意轻薄你的,我是因为……因为……” “我知道……”上官霁月没有抬头,双睫微垂,低低的声音自她红唇溢出。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上官霁月感到自己脸上的羞红逐渐褪去,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皇甫宸。见他一张俊颜紧绷,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正紧张的望着自己时,她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一笑,只觉心头一块儿大石忽然落地,眉宇也舒展开来,伸手把她拥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间,温言道:“月儿,你不生气就好。”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随即把头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青草般的味道,心中那缺了的一角正在慢慢填满…… 暖阳高照。 这一天上官霁月和皇甫宸两人携手并肩,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逛遍了淮阳城最热闹的几条主街。 放炮竹,画年画,捏泥人儿,吃冰糖葫芦…… 期间,他们还去了程府,当面拜谢程清芦。 皇甫宸以宸王之尊亲临,让程清芦受宠若惊,由家人搀扶亲自迎接。但在见到上官霁月一身女装打扮之时,便心中明了,并没有在家人面前说破他们的身份,寒暄了几句便请进正厅。 家中仆人上茶后便退下,厅中便只留宾主三人。程清芦再次从主位上起身,想要对着皇甫宸行跪拜大礼,却被皇甫宸双手拖住,道:“程院首,本王此次带月儿前来是来拜谢您当日的救命之恩的,您万万不可行如此大礼。” 上官霁月听他这么一说,也立刻起身,上前几步,福身行了晚辈之礼,道:“多谢程院首当日冒雪出诊之恩。” “齐将军言重了!”程清芦虽然见上官霁月一身女装,开口喊的却是是齐将军,“身为医者,自当要尽医者的本分。更何况宸王殿下亲自雇了软轿来请,求诊之人还是让淮阳城免遭屠戮的齐雨将军。这两者,无论哪一样,老夫都不能置之不理。别说风雪寒日,就算搭上我这条老命,那也是在所不辞的。” “程院首医者仁心,医德贵重,齐雨既感激又敬佩,再次谢过老先生!” “齐将军虽是女儿身,但英姿天纵,气质凌然,丝毫不输男儿须眉。只是北沧自先祖皇帝建朝以来,就从未有过女子参军,齐将军的身份实在特殊,万一日后被人发现,上达天听,你和宸王都要受到牵连,后果怎样,真是让人思之心忧啊!” 上官霁月听程清芦这样一说,心里不由得沉甸甸的。她的身份现在军中将士还不知道,但她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也是瞒不住的。 第八十三章 旧事伤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秀眉微拧,心中一阵心疼,垂眸沉思片刻,方道:“月儿是女儿身的事情本王也没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毕竟以后大婚之时,本王总不能娶个男人当王妃。但现在因为种种原因,却不得不隐瞒。日后时机成熟,本王自会向父皇禀明一切,无论父皇如何降罪,本王愿一力承担。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保护,绝不让月儿受半点儿委屈!” 上官霁月闻言,看着皇甫宸那坚定的神情,又感动又害羞,微微红了双靥,垂下头去。胸口只觉一股暖暖细流缓缓流过,乱了她的整颗心。 只听此时皇甫宸又道:“本王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向程院首请教,还望程院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王感激不尽!” 程清芦有些诧异,抬眸看向皇甫宸:“殿下要问何事?” 皇甫宸眼睫轻颤了几下,垂眸沉思良久,终是再次抬起头来,看向程清芦一字一句的道:“二十二年前的一桩旧事。” “二十二年前……”程清芦银白的眉毛微微拧起,微微仰头捋着同样银白的胡须,似在沉思二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他猛然抬眸,看向皇甫宸,眼底俱是惊诧之色,不确定又有些肯定的说道,“殿下是想问当年瑜妃娘娘一事?!” 上官霁月闻言,双睫剧烈颤抖了一下,侧目看向身侧的男子。瑜妃是皇甫宸的生母,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他今日为何会对程清芦提起,难道当年之事,还与他有关么? 皇甫宸面色沉寂,两片薄唇紧紧抿成一道如钢铁般的直线,黯然却又坚定的道:“没错!” 程清芦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上官霁月的方向,但见皇甫宸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便知在宸王殿下心中,这位上官姑娘的地位非同凡响。他默然半晌,才缓缓道:“殿下想问什么?” “我母妃当年真是因为胎位不正而导致难产,血崩而亡的么?!” “殿下为何会问老夫?” “此次回京,本王翻看了当年的卷宗。程院首当年身为太医院院首,卷宗之上,关于我母妃身亡之因太医院各位太医都是众口一词,更是有程院首的玉笔亲书。程院首医术高超,医德贵重,自然不屑那作假的卑劣之事。所以,本王想知道,当年之事,关于我母妃死因,卷宗之上所述是否属实?可有纰漏疏忽?” 程清芦定定看了皇甫宸半晌,想起当年之事又叹了口气,眉睫微垂,惋惜道:“当年瑜妃娘娘确实是因为神思郁结,腹中胎儿胎位不正导致难产,接生稳婆和太医院诸位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导致瑜妃娘娘血虚亏空,血崩而亡。卷宗之上所述病症也都句句属实,没有丝毫纰漏。” 皇甫宸闻言,一双星眸渐渐暗淡下去,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时隔多年,程院首怎会如此肯定?” “当年瑜妃娘娘出事之时,皇上外出巡历未归。得闻噩耗赶回宫中之后,龙颜大怒,一夜白发,下令彻查,牵连甚广,就连皇后娘娘也被牵连其中,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朝野一片动荡。老夫身为太医院院首,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经过细细检查,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事后皇上虽然痛心,但也认清了这个事实,这件事才被压下。所以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老夫依旧记忆犹新,恍若隔日。” 皇甫宸听了,只觉心头一空,双手无力的垂下,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虚弱不堪。多年积攒在胸口的激愤难平,仿若无根浮萍一般一下子没有了着力点,顿感彷徨失落,不由得闭上了那双如墨星眸,掩住了眸中痛苦情绪。 怪不得父皇对自己不管不问,态度冷漠,没有丝毫父子情分。原来真的是因为自己,母妃才病逝黄泉,父皇才一夜白发,真的是自己害死了母妃…… 上官霁月觉察到皇甫宸的失落,想起那日在脑海中看到的他过去的经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到那些画面,但他的悲凉孤寂她却感同身受,不由得伸手紧紧握住了他有些苍白冰凉的手指。 觉察到自己指间一暖,皇甫宸快速收回自己外泄的情绪,一双星眸快速恢复平静无波,站起身来拉着上官霁月向程清芦告辞。 程清芦起身相送,吩咐管家打开了轻易不开的正门。 程家众人虽不知道此二人的身份,但见自家老爷子一脸恭敬肃穆,更是亲自送客至门外,便知这两位年轻的公子和姑娘,定是非同一般的贵客,也都随着程清芦一一行礼。 直到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翻身上马,走的看不到了,程清芦却还由仆人搀扶着,站在门外,微微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苍老的眸中,目光悠远缥缈…… 拐过街角,皇甫宸骑在马上,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如疾风一般打马狂奔,任凭刺骨寒风吹起衣袍猎猎,墨发飞扬,一路向城郊猛冲而去。 上官霁月策马在身后紧紧地跟着,望着前面马背上那道挺拔却又孤寂的墨色身影一阵心痛。 直到前面的人影冲到一座山脚下,前面再无路可走,眼看就要撞上石壁,才见皇甫宸骤然勒马而停。因为动作过猛,胯下骏马仰天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几乎直立起半个身子,方重重落下。 皇甫宸翻身下马,向前急奔几步,轰然一拳砸到了冷硬的石壁之上,落石嗖嗖,鲜血淋漓。往日那英武挺拔的身影双膝重重跪地,仰天长嘶一声,如墨星眸暗红一片。 上官霁月见状,只觉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疼痛难忍,慌忙奔过去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肩膀,纤纤十指轻轻抚弄他的发丝,低声安慰:“都过去了,没事了……” 感受到怀中的男子身形一僵,随即伸开双臂如铁箍一般把紧紧抱住自己的腰身,埋首在她怀中,双肩微微轻颤。 上官霁月无言,翻卷羽睫剧烈颤抖一下,心中狠狠一疼:他竟然哭了! 如他那般坚韧冷冽,铁骨铮铮,傲然刚毅的男子,此时在她怀中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楚楚可怜,茫然无助。那压得极低的呜咽之声,那滴落在她衣襟上的颗颗滚烫,无不让她心中犹如扎进万根冰针,刺痛难耐,只觉喉间一紧,满目酸涩。 半晌,怀中的男子渐渐平静下来,无力的坐在脚下的乱石之上,星眸暗红,双睫微湿,仰天默然不语。 第八十四章 新年访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蹲下身子,也随他一起坐下。伸出手去,慢慢的拉过他冰凉一片的手指,轻轻握在手心,小心的为他拨去肉中碎石,用锦帕缓缓包住那已可见森森白骨的狞狰伤口。 皇甫宸仿若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面色沉寂,口中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吐出: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不得父皇喜爱,独自一人在暖瑜宫长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原因。总是独自一人偷偷看着他的背影,幻想着自己只要好好表现,总有一天父皇的眼里也会有我的存在……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父皇是因为母妃才不喜欢我的,再加上宫中的一些流言蜚语,我便相信当年我母妃的死因,定与皇后脱不了关系。我便发誓,迟早有一天会撕下那个恶毒女人的假面具,为我母妃报仇……可是,今天,我却发现我最该恨得其实是我自己……是我害死了母妃,父皇永远不会原谅我……” 上官霁月听着皇甫宸如此苍凉悲戚的话语,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此时像受伤的困兽一般的男子。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淤积多年的伤痛,又怎是用几句话就能表达出来的。 良久,她望着他苍白的侧颜,坚定而又深情的吐出一句:“皇甫宸,你还有我……” 皇甫宸闻言,身形一颤,缓缓回过头来,定定的看向身侧的女子。 她的这一句话便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回暖,血液又开始流动,心中感动莫名,庆幸莫名。大手一伸便把她拥进怀中,低头覆上那柔软的唇瓣,疯狂掠夺,温情厮磨,直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当皇甫宸和上官霁月回到营中之时,天色已经渐晚,夜色朦胧又加上玲珑身形都裹在厚厚的狐裘之下,倒也没人发现她穿的是女装。回营之后,上官霁月刚刚换回男装,便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位客人——少将军宇文逸。 宇文逸策马而来,怀中抱着酒坛,翻身下马之后,直接便挑帘冲进屋中,把酒坛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还不等上官霁月跟他见礼,便指着端坐在桌边的皇甫宸,朗声道:“好你个皇甫宸!封了宸王就不把 第八十五章 把酒言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闻言,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只得在宇文逸身后暗暗向皇甫宸递眼色。 谁知皇甫宸根本不朝她这边看,面色平静的伸手拿起酒壶,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却不急着把酒杯放下,而是拿在手中慢慢把玩。语气淡淡的道:“本王没有欺负她。本王救了她的命,是她自己说要为奴为仆,以报本王的救命之恩。” “什么?!他自己说的?” “不然呢?”皇甫宸丝毫不在意宇文逸是信了还是没信,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难道本殿还能强求她不成?” 看着皇甫宸一脸镇定的样子,宇文逸凌乱了,扭头看向上官霁月问道:“齐雨,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上官霁月掩唇轻咳一声,垂眸掩去眼底隐忍的笑意,低声道:“宸王殿下说的是真的,齐雨很感激殿下舍身相救,愿意为奴为仆一个月。” “一个月?” 上官霁月抬头,故作疑惑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宇文逸闻言,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看着皇甫宸笑道,“原来宸王的救命之恩这么廉价,只换来我们齐雨一个月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宸忽然抬眸,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指敲了敲酒坛,什么话也没说,却让宇文逸立刻噤了声,悻悻然放下脚,坐回到椅子上:“喝酒!喝酒!” 上官霁月见状,羽睫微垂,掩住了眸中笑意。 两人开怀畅饮,推杯换盏间,就从一开始的小酒杯慢慢换成了大碗。期间,宇文逸还硬是让上官霁月也一起喝,上官霁月难以推却,无奈只得用小酒杯浅啜几口。 三人围炉而坐,菜没见去多少,一坛陈酿很快就喝了个底朝天。上官霁月见两人还未尽兴,只得又去搬来了一坛。 宇文逸面色微红,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回顾旧景慢慢谈到了儿女情长,家国大事。还很是好奇的问了皇甫宸一句:“皇甫宸,你如今封为宸王,可以开府建衙,娶妻生子了。你找了多年的小仙女儿找到了没有?” 上官霁月一听,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僵了一下,羽睫微垂,忙端起桌边清茶垂首浅啜。 皇甫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上官霁月,缓缓道:“找到了。” 宇文逸一听,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找到了?!何时找到的?她是哪家的女儿?” 皇甫宸斜斜的看了宇文逸一眼,没有说话。 “呵呵,本将军不是好奇嘛!真想看看是怎样的貌若天仙的女子,能让你这座冰山惦记这么些年。” “本王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 皇甫宸的语气淡淡的,但在这淡淡的语气下,却深埋着他热烈如火的一腔痴情。听在上官霁月的耳朵里,整颗心都觉得暖暖的,软软的。 “难不成你的小仙女长得奇丑无比,不能见人?”宇文逸忽然眼中露出一丝促狭之意,笑道。 “恐怕让少将军失望了,”皇甫宸说道这里,抬眸看向上官霁月,温声道:“她自然是倾城之貌。” 宇文逸也顺着皇甫宸的目光望向上官霁月,不知怎么就问出一句:“难道比齐雨长得还美?” 上官霁月一听,刚刚喝下的一口清茶差点儿吐出来,被呛得猛咳几声,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眸光闪烁的说道:“齐雨是男人,少将军说笑了。” “齐将军勿怪,是本将军失言了。” 宇文逸也觉得自己刚刚那样说话实在是不妥,一时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正色道,“等父帅这次从京师回来,我们北沧大军就要开拔南下了。南迟暴政,弄得民不聊生,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势要荡平南迟,还天下苍生一方净土。从此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再没有战火狼烟。” 皇甫宸闻言,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身侧面色忽然有些苍白的上官霁月,心中一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的道:“师父何时回来?” “等过了上元节,开印之后,如不出意外,皇上便会颁下诏书,昭告天下,挥军南下。”说到这里,宇文逸叹了口气,猛灌一大口酒,才继续道,“国之将亡,也不知南迟的皇帝此时是不是还在荒淫酒色,醉生梦死之中,这估计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大年了。” “此次的主帅人选还是师父吗?” “主帅人选皇上还没有示下,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父帅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健硕,皇上若体谅父帅军旅艰苦,这次的主帅人选另有其人也未可知。” …… 上官霁月听着两人谈话,面色苍白沉静,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她羽睫微垂,定定的看着身侧火盆里燃烧的通红的炭火,想起昔日种种,眸底早已是波涛汹涌,心中激愤难平之余又觉得悲凉一片。 爹,娘,大哥,二哥还有上官家的几百英魂,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多多护佑月儿,让月儿亲手手刃暴君,以报这血海深仇…… 宇文逸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上官霁月和皇甫宸起身相送至门外,见他翻身上马,驰骋而去,上官霁月才抬头望向无边的的夜空,眸光幽远。 夜色如墨,耳边还不时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爆竹之声,还有那一闪即逝的绚丽烟火。远处山顶光秃秃的树林枝丫,萧条枯瘦,在冷风中随着烟火忽明忽暗。 皇甫宸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她的肩头,随着她一起抬头凝望无边的苍穹。良久,才收回目光,投注在她有些苍白的侧颜上,执起她的手,温声道:“回屋吧,这里风太大。” 上官霁月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凝然不动。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皇甫宸,我身为南迟将门之女,却要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国家,你说他们会原谅我吗?” 皇甫宸闻言,心里一阵心疼:“会的,他们都是英灵,岂会不知月儿的心意?南迟百姓饱受奴役之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唯有天下一统,才能永绝战火纷争。” 上官霁月收回目光,侧过脸来望着他俊朗的容颜,晶亮的双眸,缓缓道:“皇甫宸,谢谢你。” 皇甫宸无声的把她拥进怀中,轻声道:“走吧,回屋吧,我们这样被营中将士看见了不好。” 上官霁月闻言一愣,随即想到当初刚刚来到神龙营之时,自己还以为他是喜好男风之人。现在想想不由得觉得莞尔,心中郁愤之气也消减不少,依言一起回到了屋中。 洗漱完毕,上官霁月正要就寝,却发现皇甫宸坐在床榻上看着她一动不动,清亮的眸底一片暖色。 第八十六章 腹黑王爷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被他看得脸色发红,有些僵硬的绕过他去抱榻上的被子,回身之时却被他一下拉住了手腕,清朗男声随即传来:“月儿,本王今天不想睡地上。” “你身上的伤刚刚痊愈,你睡软塌,我睡地上。”上官霁月转身就要走。 “你也是大病初愈,地上太寒。” “不妨事,我……” 上官霁月还没说完,皇甫宸就打断了她的话:“本王的意思是不想一个人睡。” 上官霁月闻言身子一僵,想起在温泉边发生的一幕,不由得脸色绯红,耳根发烫,再加上从手腕上传来的他的温度,眼睛竟然慌乱的不知道朝哪里看。 “月儿,本王发誓,在大婚之前,我绝不会越雷池半步。本王只是想抱着你,仅此而已。” “谁……谁说要嫁给你了?” 明明是一句害羞的话,听在皇甫宸的耳边他却有些着急了:“我们在温泉边可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嫁给本王还能嫁给谁去?” “你还敢提!”上官霁月羞的一跺脚,猛然从皇甫宸手中挣开,抱着被子转过身子不敢看他,口是心非的道,“我嫁给谁不管你的事。” 然而,屋中一阵静默,久久之后才从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月儿,那天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抱住了就放不开了,本王……我……” 上官霁月回头,便看见温黄的烛光下,皇甫宸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慌乱的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本王”,一会儿“我”,有些局促不安的想要急着解释,却越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清楚。 见状,上官霁月心中一阵不忍,低低的道:“我都知道。” “那你今晚还坚持要睡地上吗?” “嗯。” 闻言,皇甫宸那双刚刚被点亮的双眸瞬间又黯淡下去,无言的起身,抱起榻上的被子,眸色深深地看着上官霁月,温声道:“地上太寒,你睡榻上,本王睡地上。” 说完,转过身去,慢慢移动脚步,向着屏风后面的最里边角落走去。 上官霁月看着那道挺拔的墨色背影,孤寂落寞的脚步像是踩在自己的胸口,心中一阵闷疼。 又想起那天他从程清芦家里出来,策马猛冲狂奔,茫然悲凉的模样。刚想到这里,行动便已快过她的思想,不受控制的开口喊道:“皇甫宸!” 皇甫宸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身,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张俊颜上浮现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 他就知道,这个小女人看似冷情淡然,其实乃是最心地善良之人。自己做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姿态来,她便定不忍心让自己再去睡冷硬的地板。 结果,这一晚,两人有些局促的并排躺在并不是很宽敞的床榻上,睁着眼睛看向头顶的床幔,听着对方紊乱的呼吸声,久久都没有入睡。 黑暗中,两人的谈话声渐渐传来: “皇甫宸,你睡着了吗?” “没有,月儿你呢?” “也还没有。” “月儿,我们这算是定情了吧?” 上官霁月静默了一会儿,几不可闻的低声道:“嗯” 皇甫宸闻言,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的吓人,侧身展臂把身侧的女子抱进怀中,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同样闭上眼睛问道:“皇甫宸,你并没有夜游症是不是?” 身侧男子低低一笑:“月儿猜猜看。” 听着他促狭的语气,上官霁月忽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想起当时从她第一天入神龙营开始,他就在骗自己,他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还硬要与她同床共枕。明明没有梦游症,还故意借着这莫须有的病症调戏自己,害她以为他有龙阳之好,还以为他喜欢男人。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脸上羞红一片,当时自己怎么就能生出那么一个惊世骇俗的奇葩想法来?不由的闭着眼睛,软软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嗔怪道:“你个骗子!” 闻言,皇甫宸又勾了勾唇角,并顺势抓住了她的粉拳,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皇甫宸连夜从建安赶路,上官霁月陪云儿守岁,两人都是除夕那夜彻夜未眠。今晚又应付了宇文逸大半夜,实在是神思倦怠,困乏至极。很快,营房内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营房外,烟花炮竹之声渐息,夜色静谧,风停树止,只余下漫天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自从那天温泉定情,皇甫宸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往日那冰寒的冷冽气质,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 他的这种变化,不但上官霁月最是能感受的到,连营中的将士都在背后偷偷询问流夏。殿下最近是不是因为封了宸王,心情舒畅,也不冰寒着一张脸训斥他们了,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自在。 流夏闻言,咳咳两声,直接把来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大过年的,你们闲着没事儿吃饱撑的?!殿下心情好没有抽你们,你们反倒不自在了?要不要本公子去向殿下请示请示,每天让你们去山上砍树搬石头?!” 来人一听,连声说“不用,不用”,赶紧告辞,灰溜溜的走掉了。 流夏看着来人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过身来,望着坐在屋中火盆边烤火的飞歌,呵呵道:“飞歌,你说殿下和上官姑娘到底是个啥情况?” 飞歌横他一眼:“想知道自己去看!” 流夏闻言,默默地走到火盆边的凳子上坐下,眼眸微垂沮丧着一张脸,有些闷闷不乐的道:“殿下从那天回营,就没有再搭理过我,你说我那天在宫里是不是真的有点儿过分了?殿下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飞歌拿起一旁的火钳,又朝火盆里添了一块儿碳,看也没看流夏一眼,淡淡道:“殿下没那么小气。” 流夏一听,立刻重新打起了精神,一脸讨好的望着飞歌,央求道:“那你得空去帮我问问殿下呗!” 飞歌缓缓抬起头来,面色认真的盯着流夏看了半天,才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我还不想去山上砍树搬石头。” “……” 流夏闻言,只觉头顶几只乌鸦“嘎嘎嘎”飞过,看着飞歌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张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第八十七章 上元之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时光如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上元节眨眼来到。 上元节的到来,预示着新年即将告一段落,是新年年尾的最后一个节日。按照北沧习俗,这天晚间人们要出门赏月,燃灯放焰,猜灯谜,吃元宵,庆祝佳节。 上官霁月早就答应上官霁云要在这天晚间去淮阳城看花灯。毕竟孩子心性,喜爱热闹。故日脚西斜,还未到黄昏时分,穿戴一新的云儿便早早来到了上官霁月的住处,一双琉璃大眼不时的望向窗外,期待日头快快落山,暮色快快降临。 上官霁月看着在屋中坐立不安的小小身影,双眸情不自禁流露出浓浓暖意。这一切看在皇甫宸的眼里,只感觉无比温馨,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流走,有一种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是他多年渴望却又得不到的温暖,一时之间,心中感动莫名。 终于天色渐晚,云儿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拉着上官霁月一起向淮阳城出发。刚挑帘踏出屋门,上官霁月便愣住了,看着门外的人浅浅一笑,打招呼道:“秋神医。” 皇甫宸一下子黑了一张俊脸,斜斜的扫了一眼那碍眼的一身狐裘的颀长身影,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秋明绯丝毫不在意皇甫宸对他的不友好,看也没看他一眼,拢了拢宽大的袖袍,只对着一身男装的上官霁月勾唇一笑,故意道:“上元佳节,齐将军可愿意与本神医一起同游闹市,共赏花灯?” “能与秋神医一起…….” 上官霁月还没说完,皇甫宸便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语气冰冷一片:“她没空!” “本神医又没有问你!”秋明绯懒懒的回了一句,眼角瞥见不远处正在赶来的几人,一双清眸眸底尽是忍笑促狭之意,以眼神示意皇甫宸,散散的道,“唉!还真是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顺着秋明绯的目光望去,皇甫宸的脸色更黑了。飞歌、流夏、墨一、宇文逸正在向他们这边赶过来,流夏隔着老远就挥舞着手臂朝他打招呼,口中大喊着:“殿下……” 墨一和宇文逸阔步并行而来,近的跟前,宇文逸仿佛没看到皇甫宸那阴沉的脸色,自顾自的看着上官霁月说道:“还好本将军赶上了,齐雨,走,一起看花灯赏月去!” 墨一本想也说些什么,在见到皇甫宸一脸阴沉之气的看着他,只轻声喊了一声“齐大哥”,便和旁边的上官霁云站到了一起。 上官霁云似是很喜欢墨一,立刻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不知道低低说了什么,让墨一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此时,宇文逸才注意到上官霁云的存在,看他五官精致,粉雕玉琢,不由得心下欢喜,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 众人闻言,这才想到,只有这位少将军还不知道上官霁月的女儿身份,一时之间互相对看一眼,却无人作答。 上官霁月一怔,正在思考怎么回答,秋明绯便已经轻轻拉起上官霁云的手腕,把他拉到到自己身边,看着宇文逸淡淡的开口道:“他是本神医的徒弟,少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而素来不愿喊秋明绯师父的上官霁云,却在此时偷偷看了上官霁月一眼,立刻仰头,对着秋明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甜甜喊了一声:“师父。” 宇文逸笑道:“原来是秋神医的爱徒,果然聪明伶俐。” 秋明绯闻言,宠溺的捏捏上官霁云的鼻尖,意味深长的说道:“多谢少将军夸奖,这小鬼平日里可是顽皮的很呢!少将军大名,秋某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气宇不凡,英姿天纵。” “秋神医说笑了,秋神医盛名在外,今日有缘相见,先生气质飘逸,风采不俗,不是我们这些军旅粗人能比的。” 因为两人并不相熟,只是互相客套了两句,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又恰巧上官霁云再次催促快快赶路,一行人便嬉闹着移步向淮阳城出发。 皇甫宸黑着一张俊脸,手指紧握,厌恶的看着围在上官霁月身边的几个碍眼的家伙,恨不能挥起拳头挨个儿给打翻。 上元节说是赏月看花灯,其实乃是最好的情侣约会的日子。这一天,不管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皆走出家门赏月看灯。 一些互相思慕的年轻情侣,因为平日里被世俗礼法约束,轻易见不着面。偶有鸿雁传书,云中寄锦,互表心意。而恰好在上元节这一天就没有这些顾虑,借着赏灯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共度佳节,以慰素日相思之苦。 可没想到,眼前这一群不长眼的人是怎么回事?都来凑什么热闹?害他白白错失了与佳人独处的大好良机。 于是,在皇甫宸如刀锋一般的森冷目光下,一群人终于在天黑时分来到了淮阳城最热闹的主街。 站在街头,仰首夜朗星疏,皓月高悬。入目人流如织,彩灯万盏。再加上街边此起彼伏的小贩的叫卖声,好一派热闹和乐之气。 上官霁云最是开心,见到眼前如繁星一般的各样七彩纱灯,兴奋地拉着墨一穿梭在人群中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上官霁月见状,不禁摇头笑笑,朝他们追过去:“云儿,小心不要走丢了。” “放心吧齐大哥,我会照顾好他的!” 一行人很快便被带动着,融进如如潮水一般的人流。 虽然人流如潮,摩肩接踵,但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太过出众,一个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哪怕烛火昏黄,彩灯缭绕,在茫茫人流之中还是特别的显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男的嫉妒,女的爱慕。 更是有大胆的女子竟然丝毫不怕皇甫宸那俊脸上的冰寒之色,伸手把一个精致的海棠花灯塞进他的怀中,秋波荡漾,含羞带怯的望他一眼,扭头便跑了。 皇甫宸看着这莫名得来的花灯,忍不住脸色紧绷,长眉紧蹙,却引得其他人面面相觑,一阵哈哈大笑。 有嫉妒的,有得意的,还有不甘的: “果然还是我家殿下有魅力!在这大街之上便有女子送灯,以示爱慕之意!”流夏得意的道。 “看你那轻浮样儿,好像人家姑娘送花灯的对象是你一样!”飞歌难得主动回了流夏一句话。 “切!什么眼光?!本神医如此玉树临风,和蔼可亲,怎么没有姑娘送灯给本神医?” “本将军也是英俊潇洒,这些姑娘的眼睛都没睁开吗?为什么偏偏送给了那块儿冷木头?本将军哪里不如他了?” 第八十八章 月下情迷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这时候,上官霁月、墨一和云儿也围了上来。 只一眼,上官霁月便看见了皇甫宸拿在手中如烫手山芋一般的海棠花灯,也忍不住掩唇娇笑起来,直笑的眉眼弯弯,喜不自持。 皇甫宸的脸更黑了,有些幽怨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暗自腹诽:有别的姑娘送本王花灯你还笑成那个样子?女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吃醋发脾气的吗?他的月儿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流夏极其妖娆的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对着路过的一个手拿彩灯,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抛了一个眉眼,盯着人家姑娘单手托在胸前的花灯,细声软语的道:“这位姑娘,能不能给本公子……”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姑娘便一巴掌打将过来,狠言说了一声:“下流!!!”便愤愤而去。 流夏委屈的捂着被打的通红的半边脸,哀怨的站在原地,盯着那姑娘的背影喊道:“不给就不给嘛,干嘛还打人?” 众人一听,再次轰然大笑。 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爆响之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抬眸望去,正前方向,只见十几道火焰接二连三的呼啸着冲天而起,在明月皎皎的夜空深处相继乍然爆裂,幻化出一朵朵硕大的牡丹花。七彩绚丽的颜色照亮了半边天。 皓月当空,花开富贵,真真应了那句“花好月圆”的景儿。 皇甫宸此时趁机一把抓住上官霁月的手腕,大手一揽,便把她抱在怀中,足尖轻点,拔地而起,一个眨眼便消失在绚丽的夜空里。 “皇甫宸,你干嘛把我带出来?我还要陪云儿……” 在外城的一座高高的小亭子中,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男子突如其来的吻堵在了喉咙里。 皇甫宸结实有力的双臂如钢铁一般紧紧把怀中的小女人束缚在怀中,身体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微凉的吻疯狂冲动,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惩罚似的掠夺啃噬,不让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皓月皎皎,烟火绚丽,却怎么也比不上此时凉亭中热烈拥吻的男女。 直到上官霁月脸色绯红,胸腔中的空气都被抽干,浑身酸软无力的低伏在他怀中就要喘不过气。直到自己浑身燥热难耐,身体某处不受他控制的在愤怒咆哮,皇甫宸才依依不舍的慢慢放松了手中的力道,缓缓抬起头来。 他已经满是**的双眸幽深一片,在皎皎月光之下,深深凝望着怀中双眸迷离,唇色殷红的女子,恨不得此时此地便把她吞噬入腹,融进骨血,从此只属于他。 久久,当两人都渐渐平息下来,上官霁月才轻抚自己红肿一片的唇,抬眸狠狠瞪了皇甫宸一眼,嗔怪道:“怪不得秋明绯喊你发情的公狮子!我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见人?!” 皇甫宸唇角一勾,笑道:“月儿难道不喜欢吗?” 上官霁月闻言,顿时只觉脸上滚烫一片,挣扎着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谁知,扭动间一不小心,素手碰到了他身下那早已坚硬如铁之物,尺寸之大,让她“啊”的一声惊叫出声。 皇甫宸挺拔的身形猛然变得紧绷,喉结滚动一下,倒吸一口冷气。体内燥热几乎不受控制,全部热烈都涌向下腹某一处,唯有眼前的女子才是那汪清凉的甘泉,不由得把刚放了力道的手臂又再次箍紧。 他本来就隐忍的很辛苦,可是怀中的小女人还在不停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更让他欲火焚身,难以自持。 “月儿别动!!”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极力的忍耐和压抑,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祈求。上官霁月抬眸便撞进一双暗红幽深的黑眸之中,眸中的热烈,如熊熊烈焰一般仿佛要将她融化。 她身形一僵,忽然明白了什么,绷紧着身子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再也不敢动弹。 天边的烟火还在不停地绽放着七彩绚丽的光芒,和当空明月合成一幅最唯美的画面。 月光皎白,烟火绚烂,万盏彩灯如星,亭中一对璧人相依相偎。 “月儿…” “嗯。” “……本王快要等不及了,我们成亲吧。” “咳咳咳……” “月儿怎么了?”清朗的男音有些担忧和焦急,把怀中的女子紧紧纳入披风之中。 “没事……没事……被夜风呛到了……” …… 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下的阴影中,一道身影一闪即逝,向城中一间不起眼的民宅掠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如果他没看错,那小亭上的男子应该是宸王殿下,他竟然跟一个男人……此事要不要报告给主子? 黑影儿垂眸思衬良久,终于研墨提笔,笔尖游动,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迹。拿在手中轻轻吹干,缓缓卷起,塞进一只白羽飞鸽脚上的信筒之中。 夜空中,一只白色的鸽子在绚丽的夜空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扑闪着翅膀向北方飞去…… 皇甫宸和上官霁月在上元节“失踪”两个时辰,被这位不苟言笑的宸王殿下冷着脸,以“人太多,走散了”为由,轻易掩盖了过去。除了宇文逸之外,其他几人互相对看一眼,皆是一幅“原来如此”的了然模样。 轻松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就这样,新岁已近尾声,只等皇帝开印下旨,北沧就要挥军南下。 第二日,正月十六。 秋明绯的马车缓缓驶出了神龙营,从官道一路南去。 车厢内,秋明绯眼睫轻颤,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看着坐在一边,微红着眼眶,却坚决不流下眸中泪水的小小紫色身影。 “小鬼,既然舍不得姐姐,干嘛还要随为师离开?” 本以为那嘴唇紧抿的上官霁云不会搭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神色决然的回答道:“舍不得,也要离开。云儿在,只会拖累姐姐。” 秋明绯心头一震,这个孩子心性也太坚韧了些,小小年纪就这般隐忍懂事,长大了定是人中龙凤,不可小觑。只怕昨日上元之夜,他故意一幅开心的样子,是做给上官霁月看的,为的就是不让她担心。 想起他的身世,秋明绯在心中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姐姐也定是舍不得你的,但她有她放不下的东西,所以她不得不让你随我离开。” 上官霁云抬起一张小脸儿:“姐姐说,让我好好跟你学医。” “哦?”秋明绯淡淡一笑,“你愿意吗?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认我这个师父吗?” “我愿意!只要是姐姐说的,云儿都会去做好。” “呵呵,我还真是该好好感谢你姐姐,不然,我可就少了你这个继承我衣钵之人。”秋明绯好奇道,“你姐姐刚刚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忽然就改了主意。” 第八十九章 神医留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姐姐说,云儿的手很干净,不想让云儿沾染鲜血。希望云儿长大后,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医生是个很神圣的职业,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她希望云儿这一生都快乐的活着,开心的活着……” 上官霁云说道这里,那双琉璃大眼中一颗晶莹泪珠顺颊而下,又被他用衣袖快速抹去。 “那你能听得懂她的意思吗?” “我能,云儿明白姐姐的苦心,云儿以后会开心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跟师父你好好学习医术,救死扶伤,为姐姐攒功德……” 秋明绯闻言,只觉心中酸软一片,定定看着上官霁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中一直在回荡他的最后一句话:为姐姐攒功德…… 因为他出身将门,因为他知道上官霁月要在沙场浴血,杀人无数,因为他知道救人是功德无量,杀人便是罪孽深重……所以他才愿意跟自己学医,只是为了用自己救人的功德来给姐姐挡罪孽。 这个孩子如此的重情重义,这份赤子之心让他感动不已,谁说稚子懵懂?谁说小儿无知?如眼前孩子这般心性赤诚一片者,世上成年人又有几何?只怕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得此佳徒,他秋明绯又是何其有幸?唯有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教。除了医术之外,他祖传的奇门遁甲,阵法机括之术,他也愿意毫不保留,倾囊相授。 虽然秋家家训秘术不得外传,但他在这古代也不算违背祖训吧?能将秋家秘术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里发扬光大,也算是一种功德吧? 车马摇摇前行,车厢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唯有天空金灿暖阳耀眼夺目。 官道另一端,一匹快马从营中疾驰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疾劲如雨,飞奔猛冲之际,在看到远处那辆摇摇前行的马车之时,又急急骤停,驻足不前。 马上人影儿身形纤细,姿容无双。一双素手如玉,却紧紧拉住马缰,因为过于用力,纤细的指尖僵直苍白。一双如潭黑眸布满氤氲雾气,深深凝望着官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车,翻卷长睫轻颤,一颗晶莹便顺颊而下,湿了羽睫,落地成冰。 上官霁月凝望着已经看不见一丝踪影的那黑色车厢的木马马车,如痴了一般,久久都收不回目光。 此时,身后又快速奔来一匹快马,马上墨色人影儿身姿挺拔,俊朗如玉,近的跟前,缓缓勒马并肩而停,微微扭头看着身侧马上的那抹儿纤细身影,默然不语。 良久,直到看见上官霁月收回凝在前方虚空的目光,缓缓垂下双睫,皇甫宸才满目心疼之色的温声问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让他走?” 上官霁月闻言,垂眸沉默半晌,才又重新抬起头来。她目光苍茫,望着那早就空无一物的黄土官道,缓缓说道:“孩子的心是最纯净的,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那些杀戮罪孽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就好。” “月儿……”女子苍凉的语气让皇甫宸心中一疼,“你还有我,我会陪你一起,与你同仇敌忾,生死不离!” “谢谢你,皇甫宸……有些事情,谁也没办法替我背负……” 上官霁月微微转过头来,看着马上男子一片坚定的双眸,心中一阵感动。她从没怀疑过他的情意,但有些事情哪怕是他,也无法替她承担,只有自己亲手完成才算圆满,才对得起黄泉路上那频频回首,悲愤不甘的冤魂。 如果有朝一日,她大仇得报尚存人世,她定会倾其一生守在眼前这个俊朗刚毅的男人身边,不离不弃,不负君心,不负此生。修琴瑟之好,做比翼连枝,与君欢好,不死不休…… 两人骑在马上,谁也没有再说话,深深凝望着对方的眼眸,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之人,又何须千言万语?貌合神离者,纵万语千言也终究是彼此不知…… 回到营中之后,飞歌却站在大帐外等候,见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一同回来,他赶紧上前几步,拱手行礼:“殿下,齐将军。” “有什么事吗?” 飞歌侧目看了一眼上官霁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皇甫宸,恭敬道:“秋神医有一封信要属下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皇甫宸蹙眉:“他不是才刚走吗?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这封信是秋神医在几天之前交给属下的,说是一定得等他离开神龙营之后才能转交给殿下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飞歌抬眸看了看皇甫宸身侧的上官霁月一眼,又快速垂下头去,硬着头皮道:“还说信中内容女子观之不雅,只能殿下你一个人观看!” 上官霁月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脸色微红的飞歌,又看了一眼皇甫宸手中信封,浅浅一笑,拱手道:“本将军在营中还有些军务没有处理完,宸王殿下你回屋慢慢观赏,失陪了。” 皇甫宸一脸莫名的看着上官霁月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谓。又看了一眼脸色微红的飞歌,忽然心头一跳。看着手中那厚厚的信封,顿觉像火炭一般烫手,冷哼一声便转身回了大帐。 秋明绯要飞歌在他走后才转交给他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好东西不成?!如果他没猜错,肯定是些不堪入目之物。 进屋后,他随手把那信封摔在书案之上,转身就要离开,可是走到一半儿,却又转过身来,看着信封上面的那“皇甫宸亲启”五个大字,又忍不住从案上拿在了手中。沉思片刻,终是打开了信封,掏出里面一叠厚厚的纸张。 只一眼,皇甫宸的脸色便铁青一片,狠狠把手中之物摔在地上。这个该死的秋明绯!给他的果真是春宫图! 气的他看也不看散乱一地的纸张,冰寒着一张脸坐回到书案前,长眉紧蹙,端起案上已经冷掉的茶水猛灌了几口,才重重放下茶盏。然后就冷冷的盯着书案,眸光如刀,恨不得将面前的书案盯出一个洞来。 半晌过去,似是感觉到不妥,万一被月儿和营中将士见到此物,那他以后在军中还如何服人?皇甫宸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终是起身离案,走到那散乱的躺在地上的纸张面前,蹲下身子,厌恶的一张张捡起来准备偷偷扔掉。 忽然,他手中动作一滞,在这些有毁三观的污秽画面中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朱红信封,上面赫然写着:事关月儿,不看后悔。 皇甫宸瞳孔猛地收缩,一双星眸微微眯起,伸手就把那朱红色的信封抓在了手中,三两下便打开,从里面取出薄薄的一张信纸来。 第九十章 蚕烟之蛊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信上字迹果真是秋明绯亲自书写,也只有他才会写出如此恶劣难看的字迹来,简直惨不忍睹。 他还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秋明绯写的毛笔字时的情景,简直是跟鬼画符一般。他真的搞不明白堂堂神医竟然不会用毛笔,拿一根竹签乱画。还美其名曰是什么硬笔书法,还说什么他当年钢笔字那可是屈指可数,全校无人能及。 然而,信纸之上寥寥数语,却让皇甫宸那紧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双星眸也因为愤怒逐渐变得通红一片。 他牙根紧咬,薄唇抿成如钢铁一般的直线,拿着信纸的手也微微颤抖,因为心中激愤而把信纸抓成皱巴巴的一团。冰寒气息迅速在周身凝结,真气外泄,半披半束的墨发无风自动,衣袍猎猎。 如果事情真相真如秋明绯信上所言,此次挥军南下,他势要屠尽南迟皇室,一个不留! 良久,皇甫宸才渐渐平息了胸中怒气,小心的把手中纸张缓缓折起,塞进衣袖之中。回身走到火盆边,把手中那一叠画着小人的纸张悉数扔到炭火之上。随着火光跳动,眨眼间化成灰烬。 是夜,上官霁月刚一回营房,便被皇甫宸一把拉过去,抱进了怀中。 自从两人定情之后,这个男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见到她就没个正经,那眸中深深的情谊满满的都要溢出来,滚烫而又热烈。 上官霁月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只能用双臂抵在他的胸口,隔开两人的距离。无奈两个人身高力气实在悬殊,皇甫宸大手一捞,便把上官霁月的脸紧紧固定在自己的胸前。 感受着男子热烈阳刚的气息,听着他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嗅着他身上独有的青草味道,她无奈一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月儿,你受苦了。”清朗男声从头顶传来,带着浓浓的宠溺和心疼。 上官霁月一愣,仰头看向皇甫宸,满眸疑惑。 皇甫宸没有说话,拥着她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伸手拉过她的右手,缓缓解开她手腕上的护腕,挽起她的衣袖。 看着她虎口上方的手腕上,光洁一片的肌肤,忍不住手指一僵,眼睫微颤,低垂的眸中暗流涌动。那殷红的蝶形胎记果真消失了。 觉察到皇甫宸的目光,上官霁月浅浅一笑:“自从上次昏迷醒来,这胎记便没有了。” “这本来就不是胎记!” “不是胎记?!” 皇甫宸薄唇紧抿,牙根紧咬,抬起已经愤怒一片的眸子,看着上官霁月一字一句的道:“是蛊毒!” “蛊毒?!” “是南迟皇室秘密豢养的巫师所制,普天之下唯南迟皇室独有,名叫蚕烟。是用一种常年生长在阴暗之气的蚕形幼虫所制。此幼虫细如烟尘,肉眼几乎难以得见。蚕烟之蛊最狠毒之处在于,若是用在男子身上,便必须每年服食压制蛊虫的药物,让蛊虫休眠。否则蚕烟苏醒,就会被活活噬尽精血而亡。如果被用在已有身孕的女子身上,她腹中胎儿便会不保,母子俱亡,且查不出一丝痕迹。但此蛊在几十年前便绝迹了,知道此蛊者世上寥寥无几。” 上官霁月闻言,秀眉紧蹙,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这虫蛊是用在我的母亲身上的?!有人不想让我出生?!” “没错!只是不知为何此蛊没有在母体发作,却到了月儿你的身上,还破茧成蝶,化作蝶冢,被封闭在手腕肌理之下休眠不醒。一直到你出生,大家都以为是胎记,但却从没人怀疑过你的胎记怎会长得如此逼真,更没有人会想到这根本不是胎记,而是蛊毒,一旦蝶冢苏醒,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时这胎记消失之时,秋明绯也跟我提起过,说我这胎记可能不是胎记,而是胎毒。但他当时不敢确定,你为何会如此清楚?” 皇甫宸无言,默默的从袖口之中掏出一张叠的很规整,但却皱巴巴的信纸来,伸手递给了上官霁月。 上官霁月拿在手中,粗粗的看了一遍,见里面内容跟皇甫宸刚才所言一致,不禁抬头看向皇甫宸,诧异道:“这是秋明绯留下的?” 皇甫宸面色沉重的点点头,道:“是他让飞歌转交给本王的。” “可是,南迟皇室为何要对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下此毒手?还要用如此卑劣狠毒的手段?这到底是为什么?” 皇甫宸一看上官霁月一心只在事情的起因上刨根问底,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不由得心里一慌,急急道:“月儿,现在再追究那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难道没有看见秋明绯信中所说,蝶冢无故消失,肯定跟九花赤羽草有关,但它带来的后果怎样,那可是未知之数。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皇甫宸说到这里忽然哽住了,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来。只眸色深深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心里一阵难过和慌乱,似风卷海浪般翻滚不息,久久难以平静。 他费尽力气寻到的女子,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情,却突然有人跑过来告诉他: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这种未知带来的彷徨无助,让他如履薄冰,心如刀锉,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一片暗红沉痛之色。 上官霁月见状,心中一阵酸软,忍不住起身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皇甫宸的腰身,把脸轻轻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何必庸人自扰?” “月儿!我不许你这么说!”皇甫宸闻言身形一僵,双手握住上官霁月的肩膀,一张俊脸陡然变冷,双眸之中怒气隐生,声调也越发激昂,“本王不相信天命,本王只想要我的月儿守在本王身边。如果命运要为难你,那本王便与命斗,如果天意要为难你,那本王便与天斗,纵粉身碎骨,九死不悔!” 上官霁月被眼前的男子震撼到了,那坚毅的态度,决然的表情,那听着句句冰冷无情,却又字字饱含深情的话语,无一不让她心潮澎湃,感动莫名。唯有重新伸抱紧了他的腰身,仰起小脸望着他俊朗的脸,轻声道: “皇甫宸,我信天命,我信是命运让我来到这里,只为遇见你。我相信上天既然让我们遇见,定然不会让我们轻易分开。所以,在一切还是未知之前,我们都不要杞人忧天。蝶冢消失,说明蚕烟之蛊已经不复存在。至于九花赤羽草,它本身就是珍稀之物,就算带来不明作用,我相信也会是好的,不会是你想的那般坏处……你说你愿意为我粉身碎骨,九死不悔。我想告诉你,我只想你好好活着,跟你携手白头,永不相负……” “月儿……” 皇甫宸大手一捞,把上官霁月拥进怀里,低头覆上那两片柔软唇瓣之。此时,千言万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深情拥吻才能表达彼此心意。 而事实也正如上官霁月所言,命运的齿轮从她来到这个时空开始,就注定了她和皇甫宸的羁绊。而九花赤羽草带给她的不单单是解了她的蚕烟之蛊,还赋予了连她都意想不到的能力。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九十一章 冲冠一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西北风浩荡万里。 虽然已经立了春,但冬日的冷冽还未消退,依旧寒意刺骨。四顾所及,天地间仍然枯瘦萧条,茫茫一片。丝毫没有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峥嵘迹象。 纵使如此,淮阳城中的军营中,操练场上人影如云,呐喊如雷,声势浩大,震撼人心。即便是上官霁月站在远处的高坡上,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正在操练的如黑云涌动一般的将士们,铁胆热血,气势如虹。 这样的大军一旦南下,所及之处定碾压一切,势如破竹,攻破南迟都城平阳指日可待。 马上就要到了正月二十,皇帝开印的日子。金印一开,圣旨便会昭告天下,北沧要挥军南下,讨伐暴君。 届时整个华朔大陆便会战火狼烟,纷争不断。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南迟百姓更是会雪上加霜。 听说南迟已经在国内强制征兵,司徒锐亲降圣旨,凡是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被强行编制到军中。百姓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更有一些已经在编的军中将士,强抢民女掳入军营充当军妓,活活凌虐至死。如此暴虐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然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全军将士期待皇上那道发兵圣旨降临之时,北沧皇帝竟然提前开印,并亲派宫中影卫首领——萧鸿,亲近淮阳城。 这位萧统领年方四十,身高体阔,端端正正的一张脸,线条刚毅硬朗。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却又精气暗藏,一看就是稳重刚正之人。 他这次带来的是圣旨不假,但更是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子劈晕了三军将士。 圣旨是皇帝御笔亲书,雷霆君威怒不可言,犹如威威天雷当头劈下,字字句句皆指齐雨齐将军以柔弱女儿身冒充男子参军,欺君妄上,祸乱军纪,其罪当诛。 念其以往赫赫军功,特开恩给予一个回京申辩的机会,圣旨到达当日,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主帅宇文靖老眼昏花,男女不分,特免其主帅军职,贬为淮阳守城将军,镇守淮阳。 宸王明知齐雨女子身份却隐而不报,故意欺瞒,还与之同榻而眠,关系暧昧不明,朕心甚寒。欺君之罪不可饶恕,念其多年征战的军功,又恰逢发兵南下用人之际,特恩赦其戴罪立功,任南征主帅将军,统领三军攻打南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打一百军棍以儆效尤,无事不得返朝。 少将军宇文逸身为飞羽营一营主将,念其确实不知其中内情,但也有失察之罪,重打二十军棍以示告诫,令封三军副帅将军,辅助宸王南伐,望尔不负朕之厚望,不辱其父之威名…… 皇上提前开印,连降四道圣旨,并派影卫统领亲自前来羁押齐雨回京都受审,桩桩件件可谓是惊雷阵阵,让三军将士措手不及。 齐雨齐将军是女子的事情如狂风一般,转瞬传遍了整个军营,三军将士皆震惊不已,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听说了没?齐将军竟然是个女人!我们竟然都没认出来!” “是啊!我就说呢!天底下哪有男人长的那么好看的?原来是个女的!” “好好的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怎么会突然跑到军营参军呢?还整天跟我们一群男人厮混在一起,这成何体统?!这样的女人以后谁还敢娶她?!” “得了吧你!如今谁还敢想着娶齐将军?她跟宸王殿下同睡一间营房这么久,你没听圣旨上说两人关系暧昧不明么?这天下除了殿下她还能嫁给谁?” “要我说,齐将军虽然是女儿身,但却丝毫不输我们这些男儿,有勇有谋,淮阳一战更是救万民于水火,扬名天下,谁不知她齐雨大名!这样的女子慧心铁胆,巾帼不让须眉,更值得我们军中将士敬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没听圣旨上说吗?欺君之罪可当诛!这次回京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再见呢!像齐将军这样的奇女子,世上又有几人?真被以欺君之罪论处,着实让人唏嘘心寒!” 众人闻言都低头陷入沉默之中,其中一个一直沉默,长相忠厚老实的汉子突然开口说道:“俺要去给齐将军求情!当日淮阳之战,她曾出手搭救与俺,不管她是不是女子,在俺心中,她都是俺的救命恩人,值得俺尊重!” 此人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沉默之余想起昔日那英姿烈烈的身影。大军压境而面不改色,三军之中斩将夺帅,血染战袍依旧奋勇厮杀……顿时只觉豪气上涌,军人铁血在胸腔中沸腾。这样的女子比之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将军确实值得他们敬重和维护。 于是乎,军中将士豪气冲天的朝主将大帐而去,为齐雨这个奇女子求情。 神龙营中,主将营房前,上官霁月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三千青丝如瀑,直泻而下,清冽绝美的容颜上一片安然坦荡,丝毫没有被认出是女子身份的慌乱与不安。 “本王不会放她一个人回建安!” 皇甫宸展臂挡在上官霁月的面前,猩红的眸紧紧盯着萧统领,神情一片坚决,强烈威压如熊熊烈焰四散开来。多年金戈铁马,沙场浴血积攒下的肃杀之气迅速在周身凝结,森寒冷冽刺人肌肤,震人心魄。 然而,这位萧统领面对皇甫宸如此强大气场,却依旧面无波澜,只拱手微微行礼,态度恭敬又疏离,道:“宸王殿下,萧某负皇命而来,还望殿下不要故意为难。” “倘若本王定要如此呢?!” “皇命在身,恕萧某实难从命。” “你敢!!!”皇甫宸皇甫宸双眸微眯,上前一步,猛然抽出腰间佩剑,架在了萧鸿的颈项之上,冷冽语气渗人发根,“本王会亲自回京向父王禀明始末,你若敢强行带走她,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纵然颈上剑锋寒意刺骨,这位萧统领也是面无惧色,高大身形不动如山,眼尾看也不看那架在他脖颈之上的宝剑一眼,坦然迎上皇甫宸的双眸,道: “宸王殿下贵为皇子之尊,卑职当然不敢与殿下动手,殿下若想要萧某的命轻而易举,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取我项上人头。但萧某是皇上亲派的特使,皇命难违背,纵然一死也不能负皇上重托,殿下要杀要剐请便吧。” “别以为本王真的不敢杀你!” 皇甫宸面色紧绷,牙根紧咬,说出的话毫无温度,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同时手中的长剑又向前移了移,萧鸿的颈项之上立刻现出一道血色。 第九十二章 伤离别(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殿下!” 飞歌和流夏大惊,同时开口喊道。殿下为了上官姑娘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上官霁月见状,忍不住心头一紧。一来担心皇甫宸会真的杀了这位胆色过人的萧统领,二来也是对萧鸿生出激赏之意。 暗叹:不亏是皇上亲选出来的特使,生死当前毫无惧色,长剑挟身也不退让。如此胆色,如此气度,让人折服。 她双眸微眯,身形一闪,冲出来一把抓住了皇甫宸的剑锋。 锋利寒刃割破肌肤,鲜血顿时从纤白的指缝溢出,连珠般滴落在地,染出一地殷红。清冽暗香一时间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月儿!!!” 皇甫宸惊诧之余,再也顾不得许多,手中力道一松,三尺长剑锵然落地,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他大手一揽便把上官霁月抱在怀里,一手捂住她的手心,一手撩起衣摆撕下了他衣袍一角,快速为她包扎伤口。 看着他那满目担忧心疼之色,上官霁月心中一暖,温声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三军将士蜂拥而至,来到主将大帐外,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一位容颜绝色的清丽女子被宸王抱在怀中,再加上皇甫宸一脸担忧之色,是个人就已经明白,宸王殿下和齐将军的关系果然微妙。 而皇甫宸却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只把眸光深深凝在怀中的英气女子身上,缓缓道:“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跟他回去,面对的将是怎样的艰难处境?” “我知道。”上官霁月双眸低垂,轻声道。 “知道你还……” “就如程院首所说,我的身份迟早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区别?虽然这道圣旨来的突然,其中内情不明,但对方既能揭破我的女子身份,还能上达天听,说明什么?” “定然是京都有人暗查了你的身份,然后报告给父皇的。” 上官霁月抬起头来,浅浅一笑:“而且此人身份地位不容小觑。他的目的是针对你还是针对我,尚不可知” 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瞳孔猛地一缩,低声道:“月儿的意思是要……” “如果是针对我一人也就罢了,倘若此人是针对你,你和三军将士在战场舍生忘死,浴血拼杀,身后却有人对你虎视眈眈,居心叵测,那你岂不是腹背受敌?我此番回京,定是要把此事来龙去脉探查清楚,方能安心。” 虽然两人的谈话内容让人心惊,但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是搂抱在一起温言软语的暧昧画面。站在不远处的萧鸿颇不自在的抬头望天,握拳掩口,轻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上官霁月身形一僵,双眸环视一周,忽然就红了双颊,局促的从皇甫宸的怀里挣脱出来。 她素手微抬,把散落颊边的青丝挽到耳后,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方缓缓向前几步,对着萧鸿拱手为礼,道:“有劳萧统领不远千里来走这一遭,齐雨收拾一下这就随你回京都,面见圣上。”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对皇甫宸都不假辞色的萧统领,居然一本正经的对着上官霁月拱手回了全礼,朗声道:“早就听闻齐将军大名,今日一见,虽是女子,但英姿不凡,气度凌云,比之男儿也不遑多让,值得我萧某敬重。” 萧鸿的态度让上官霁月不免有些诧异,忍不住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细细打量于他。却见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之中,毫无一丝轻视嘲讽之意。那坦荡的模样好似他刚刚所言真的是发自肺腑一般。 她眸光微闪,错开视线,微微颔首,客气道:“萧统领此言真是让齐雨无地自容,抬举小女子了。” “齐将军请!”萧鸿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上官霁月见状,坦然一笑,正要抬步向前,忽闻身后一声低沉压抑的男声传来:“月儿!” 她身形一僵,只觉心中一阵酸软,情不自禁的顿下脚步,驻足不前。此时,她即便没有转身也知道,身后的那个俊朗男子正面色紧绷的痴痴盯着她的背影。 萧鸿见此,眸光微闪,抬头看看天色,缓声道:“齐将军,时辰还早,想必你还有些军中事务没有交代清楚。这样吧,我们一炷香之后再出发,你也好跟军中将士告个别。”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感动,不由得再次对着萧鸿拱手为礼,感激道:“多谢。” 萧鸿又深深地看了上官霁月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阔步向前,先去前方树下的马匹前等候了。 上官霁月背对着皇甫宸,微微垂首,紧咬下唇。良久才平复心中情绪,缓缓转过身来,对他挤出一丝明亮的笑意,高声道:“皇甫宸,你相信我吗?” 皇甫宸没有回答,只把目光深深凝在她明明在笑,却满是氤氲雾气的双眸之上,一时间,只觉心中疼痛如绞。 心念微动,竟然丝毫不在意军中将士的眼光,长腿一迈,大手一伸,便把上官霁月紧紧拥进怀中。力道之大,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那样,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带走她。 “皇甫宸,我一定会回来。届时,我会以真实身份再次回到这黄沙飞扬之处,与你一起跨马提枪,并肩沙场。” 听着怀中女子坚定的话语,皇甫宸面色沉寂一片,忍不住闭上了那双猩红双眸,只把双臂的力道又加紧了些,半晌,才沉沉吐出一句:“本王等你回来……”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只伸开双臂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身,默然不语。 一旁的飞歌和流夏不忍再看,都默默把头扭向别处。密密麻麻围在外围的三军将士也都被这离别的画面感染,微微红了眼眶。 良久,上官霁月才从皇甫宸的怀中抽出身来,大步向前,背风而立,三千青丝随风飘扬,清丽容颜一片坚毅之色,对着三军将士拱手为礼,深深一拜,朗声道: “齐雨昔日承蒙各位兄弟照顾,但齐雨着实对不住大家,以女儿之身欺瞒各位战友同袍,再此,齐雨向各位兄弟手足赔罪了!等我不日归来,将士们如若不弃,我们再并肩作战,驰骋沙场,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盛世!从此百姓安居乐业,将军解甲归田,再无战火狼烟,杀戮纷争!!!” 上官霁月纤细身形英姿冽冽,句句肺腑,让军中将士只觉胸腔之中热烈沸腾,豪气顿生。 此时,在他们的眼中齐雨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们的齐将军,是曾经冲锋陷阵,并肩御敌的那个铁血将军,更是解救淮阳万民于水火的少年英雄。 第九十三章 伤离别(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众人皆是面色肃敬,不约而同的对着上官霁月拱手还了军中大礼,深深一拜之后,齐声道:“我等恭候齐将军归来!” “恭候齐将军归来!!!” 一时之间,声响如雷,气势如虹,激荡人心,整个神龙营上空都久久回荡着这声震耳欲聋的话语。 远处的萧鸿心中此时震撼不已,忍不住再次回过身来,细细打量着这个在凛冽寒风中傲然而立的纤细身形。 明明是一个纤弱的女子,却坚毅沉稳,英姿天纵,惊才绝双,仿佛有一种天生的魔力。能让三军铁将在明知道她是娇娇女儿身的情况下,还心甘情愿的如此信服于她,可见此女子真真是一位巾帼奇才。 怪不得皇上另有口谕,一定不要为难于她。若她生为男儿身,天下于她,何以争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三军将士依依不舍的一直送行到淮阳城外十里处方停。也不知是谁,竟然搬来了酒坛,拿来了大碗,浓烈的酒香一时间飘荡在空气中。 将士们都自发的各自端起一碗黄酒,双手举过头顶,齐声道:“若齐将军不弃,请与我等共饮此酒,祝愿将军此去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上官霁月心中感动莫名,双手微颤着接过将士们递上来的满满一碗烈酒,红着眼眶扫视一周,伸臂向前敬过众位将士,毫不推却,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她轻咳一声又强行压下。再次对着三军将士深深一鞠躬,一言不发,大步走到马前,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子,毅然翻身上马。 她手拉马缰,却久久不去,也不转身,只微微抬头,望向头顶灰暗阴沉的天空,背影凝然不动。 “月儿!什么也没有你的安危重要!你若有任何闪失,本王定生死相随!” 她身形一僵,紧握马缰的手指隐隐泛白,静默半晌,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向那英武挺拔的墨色身影深深看了一眼:“等我!” 回身氤氲水光溢满眼眶,眸中滚烫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淌。猛然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嘶鸣一声,如疾风一般向北飞驰而去,“哒哒哒”的马蹄声如雨,扬起身后一路黄土弥漫。 就在上官霁月策马北去后不久,淮阳城先后奔出两匹快马,同是向建安方向疾驰而去…… 高高的山顶上,寒风烈烈。 皇甫宸面色紧绷,一双星眸紧紧盯着远处那黄土官道延伸的方向,半天过去也没有动一下身子,似是已经痴了。 飞歌和流夏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互相对看一眼,流夏这次很是知趣的没有再说话。 飞歌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如果你点头,我这便去把上官姑娘劫回来。” 流夏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眸,看着飞歌半天也没说出话来。飞歌居然说要去把上官姑娘去劫回来?! 皇甫宸没有回头,目光一直凝于远处那黄土飞扬的官道之上,幽幽的道:“已经有人去了……” “什么?”飞歌闻言眸光一闪,皱眉沉思,“殿下的意思是……” “以他和月儿的交情,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却没有出现,这不合常理。” “可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皇甫宸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看着飞歌缓缓道:“杀头的大罪?如你这般沉稳之人都能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以他少年冲动的脾性,为了月儿破釜沉舟,去甘愿冒险一次又有什么稀奇的?” “殿下既然如此肯定,为何不让属下提前去拦下他?他虽年少冲动,但一腔热血,精忠报国,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倘若因此而受到株连,那可真是可惜了。” 皇甫宸长长叹了一口气:“即使你去拦,也是拦不住的……” 一旁的流夏听的稀里糊涂,看看飞歌,又看看自家殿下,忍不住歪着头问道:“殿下,飞歌,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 飞歌淡淡看了流夏一眼,收回目光,双唇抿紧,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皇甫宸也没有说话,负手而立,任凭山风吹起他墨发飞扬,衣袍猎猎。只抬头望向灰白一片的天际,眸光变得缥缈而悠远。 良久,他才轻启薄唇,缓缓道:“本王能想到的事情,以月儿的冰雪聪明,她又怎会想不到呢?我们拦不住的,就让她去劝下吧……”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皇甫宸闻言,身形一震,双眸之中忽然精光大作,如赤火烈焰扑面而来,凌厉至极的射向飞歌,沉沉道: “本王的女人,本王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任她独自一人去京都面对如此艰难处境!两日之后,你去京都替本王送一样东西,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月儿受审当日,务必亲自送到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前!” 飞歌见自家主子少有的凝重之色,自然知道殿下要他送的东西非同小可,立刻面色沉肃的拱手行礼,锵然道:“是!飞歌领命!” 皇甫宸闻言,紧绷的脸慢慢变得平缓,又定定看了飞歌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飞歌,你这次回了京都就不要再回来了,本王不能让月儿独自一人。” 飞歌闻言,低垂的双眸猛然抬起:“殿下的意思是……” “殿下!”流夏大惊。殿下这是要把飞歌赶走吗? 皇甫宸摆手制止了两人接下来的话,微微垂眸静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看向飞歌,郑重道:“月儿在本王心中的分量,你是最清楚的,本王爱她如命,希望你以后对她也能像对本王一样,事必亲恭,忠心不二。” 看着自家殿下如此重托,飞歌紧紧咬了咬牙,虽然面上神情不舍,但双眸之中已是一片坚定,再次拱手行礼,重重道:“飞歌……领命!愿奉上官姑娘为主,日后定对上官姑娘如殿下一般无二!如违此言,天地不容!” 皇甫宸闻言,星眸之中涌动着一种莫名情绪,上前一步,伸手重重的拍在了飞歌的肩膀上。 停顿片刻,又深深的向山下那黄土飞扬的官道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越过二人直接阔步向山下走去了。 月儿,沙场凶险,你如今暂且离去也好…… “殿下……飞歌……” 流夏站在原地,张了张口,表情复杂又沉重,看看皇甫宸已经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飞歌。那模样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只是喊出了两人的称呼,剩下的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山顶冷风呼啸,两人都静默不言。 半晌,二人对看一眼,击掌一下,两手紧紧交握。四目相对,里面涌动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义,重若山海,义薄云天…… 第九十四章 荒野小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从淮阳到建安,快马加鞭最多两日便能到达,若是千里良驹,汗血宝马,再加上骑马者骑术了得,也就是一日光景便可抵达。 而上官霁月却在路上慢慢放慢了马速,似乎在等待什么。萧鸿也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策马跟在她身后,拉开一小段距离。或许是因为男女有别,也或许是别的原因,一路上也没有主动和上官霁月搭上几句话。 傍晚时分,两人在一家客栈外勒马而停。 小栈不是很大,上下两层小楼,大概二十几间客房的样子,院子四周都被木制栅栏围着,只有大门前的两根高木上悬挂着两盏朱红的灯笼,上面用竹管毛笔写着“客栈”两个大字,连个名字都没有。 萧鸿打马向前几步,与上官霁月并肩,拱手道:“齐将军,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客栈,就委屈齐将军在这小栈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行赶路不迟。” 上官霁月莞尔一笑,微微侧过身来,还礼道:“萧统领客气了,齐雨是军旅之人,风餐露宿本就是家常便饭,如今能在这里过夜,免于夜露白霜之苦,已经很好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年轻的店小二早就小跑着迎了出来,在他们马前站定,看着上官霁月的眼神明显一亮,似是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俊秀的男子,竟然看痴了。 直到萧鸿“咳咳”两声,店小二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满脸堆笑道:“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两间上房。”上官霁月和萧鸿旋身下马,顺手把手中的马绳递给了店小二,“好好照顾马匹,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好咧!客官放心,小的一定好草好料的把您的坐骑照顾好喽!” 两人进店后要了二楼两间相邻的上房,萧鸿客气的对着上官霁月道:“赶了一天的路,齐将军先行回屋休息片刻,一会儿他们就会送来饭菜吃食。” 说完,就转过身去,推开了另外一间房门,抬步而入,也没有再说些多余的话。 眼看那间房门就要合上,上官霁月忽然开口,问道:“萧统领,你就这么放心齐雨?不怕齐雨跑了?” 闻言,萧鸿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齐将军若真是想跑,就不会随萧某赶这一日路程,既然齐将军并无此意,萧某又岂会以小人之心度之?” 上官霁月面露敬佩之色,拱手道:“萧统领果真是君子坦荡,齐雨刚才所言实属一时贪玩好奇,还请勿怪。” “难道在齐将军眼里,萧某是那小肚鸡肠的斤斤计较之人?” “啊?”上官霁月一愣,似是没想到萧鸿这样的不苟言笑之人会说出如此戏顽之言,不由的抬眸向他望去。果真见萧鸿那迥然有神的双眸之中隐隐含笑,一时也勾了勾唇角,讪讪道,“萧统领为人刚正,心胸疏阔,自然不是的。” 这时候,萧鸿忽然眸光一凛,眼尾余光不着痕迹的向对面房间紧闭的房门扫了一眼,正色道:“天寒夜冷,齐将军一路风尘仆仆,快些回屋歇息吧。” 说完,他再也不看上官霁月一眼,大手一合,关上了房门。 上官霁月看着萧鸿紧闭的房门,垂眸静默半晌,转身回到自己的那间房间,关门时,她隔着门缝,向正对面的那间上房看了一眼,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客房中的布置简洁素雅,虽没有珠帘垂挂,锦幔添花,但该有的日常物什一样也不少。在这野外荒凉之地,能如此这般,确实算的上“上房”了。 店小二很快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茶水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用过晚膳,上官霁月坐在窗边,任凭冷风扑面,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无星无月,四顾所及,除了小栈门口高挂的那两盏红灯之外,皆是茫茫一片墨色,苍凉荒芜。 良久,她缓缓起身,关上窗子,回身走到床榻前,想要安寝。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向对面依旧紧闭的房门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微微垂下双眸,准备回身。 收回目光之时,眼尾余光忽然看见了右手边走廊拐角一抹儿青色衣袍一闪而过,她眸光一亮,快速冲出房门,向那拐角追去。 然而,除了空荡荡的走廊过道,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上官霁月双眸微眯,心中诧异:难道刚刚真的是她看眼花了? 正在这时,店小二从斜对面的一间客房里退了出来,转身看见上官霁月矗立在走廊上,微微一愣,随即满面堆笑:“客官是还有什么需要吗?您尽管吩咐。” “刚刚是不是有一个带着面具的青衣公子前来投宿?他住哪间房间?” “客官说笑了,小店住的客官年轻公子倒是有几位,但却没有一位是戴面具的,不知道客官您说的是哪位公子?” “没有?!你确定没有?!”上官霁月眸光凛凛,如利刃一般,直直射向店小二。 店小二似是没想到这位俊秀无双的少年公子动起怒来竟是如此骇人,被她这么冷冷一眼扫过来,像是置身于冰窟之中,寒意刺骨。 一时间,店小二面色变得惨白一片嗫嚅道:“刚……刚过完年节,小店生意很差,算上您两位,今日小店就住了不到十位客官,真没有……您说的那位戴面具的公子。您要没别的事……小的就先退下了……” 见她没有再开口,店小二小心翼翼的背贴着墙壁,一点儿一点儿的挪动脚步。在觉得自己退到安全距离后,撒腿“蹬蹬蹬”的跑下了楼梯。 上官霁月呆呆的站在原地,眸中光亮晦涩不明。半晌,她才缓缓回转身形,不甘心的又朝身后看了一眼,才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她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刚刚斜对面的那间客房的窗棂,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张黑色的玄铁面具。 那扶着窗棂的手指苍白细瘦,那面具下裸露的肌肤同样苍白一片,一双忧郁清眸透过面具紧紧盯着上官霁月刚刚站的位置,凝然不动。 久久,窗户才被慢慢关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中传来。 昏黄的烛光在窗棂上投下一道欣长瘦削的的影子,那影子低低的躬着身子,以帕掩口,咳得双肩颤抖,直不起腰身。半晌,才见他轻轻卷起手中的帕子,塞进衣袖之中…… 第九十五章 夜半遇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深人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茫茫寒夜中一片静寂。此时的小栈中,除了个别房间的窗户还有些微弱的光亮外,几乎全部安歇就寝。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上官霁月对面的房间内闪出。他身形修长,黑衣黑帽,黒巾蒙面,只余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露在外面。 左右看看无人,他蹑手蹑脚的跑到萧鸿的房门前,附耳在门框上,似是在探听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管,捅破窗棂,向里面吹了些什么东西。然后他在上官霁月所住的房间外,做了同样的事情,心中默数几个数字,这才轻轻推开了上官霁月的房门,猫着腰进了屋中。 屋中并不是很暗,房间角落里的烛台上,点着一盏清油灯,昏黄的微弱光亮给屋子蒙上了一层蒙蒙的暖色。 上官霁月侧身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半旧的棉被,她呼吸均匀平稳,似是真的睡着了。 黑影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床榻移动脚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床榻上睡熟的人影儿,待近的跟前,忽然又踌躇不前,似在暗自思衬什么。 过了好久,他好像终于狠下心来,默念一声:“齐大哥,得罪了!”便出手如风,向上官霁月背后大穴点去。 熟睡中的上官霁月就在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中,眸色一片清明,哪里有半丝惺忪睡意? 她侧身抬手,轻而易举的就架住了黑衣人的手臂,眸色晶亮的直直看向来人的眼睛,挑眉道:“终于忍不住了?” 黑衣人一愣,露在外面的一双桃花眼闪现一丝慌乱,但又很快恢复平静,压低声音道:“不知道你说什么!小爷是来打劫的,没钱小爷就劫人!” “劫人?”上官霁月闻言,不怒反笑,“你劫人干什么?” “我……我…小爷要人自然有小爷的用途,干嘛要告诉你?!”说完,黑衣人突然化掌为刃,向上官霁月切去。 上官霁月也不恼怒,不慌不忙的素手一伸,对上来人的掌风,两人赤手空拳的便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只见屋中身影翻飞,掌风呼呼,打的极是热闹。 上官霁月显然没有尽全力,一直只守不攻。黑衣人左冲右突,招招为攻,却丝毫也找不出上官霁月的破绽,一时间明显恼怒异常,心神不稳之下,挥出的掌力也威力大减。想要抽身而退,另寻法门。 上官霁月此时却突然发力,纤细的身形一闪,素手一伸,便扣住了来人的手腕,一拉一带,另一只手顺势而上,快如闪电的向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黒巾抹去。 黑衣人大惊,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身子后倾,猛地回转身形,只听手腕“咔嚓”一声,堪堪躲过了上官霁月的就要撕下他面巾的那只手。 上官霁月大惊,猛地收掌散了力道,飘身向前,冲到黑衣人的身前,盯着他绵软无力垂下的手腕,关切道:“墨一,没事吧?!” 黑影儿一愣,眸光闪烁,不敢迎上上官霁月的眸子,干脆托着使不上力气的手腕转过身去,含糊道:“什么墨一,你认错人了……” “臭小子!还敢嘴硬!你的功夫可都是我教的!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手碍不碍事?” 黑影僵硬着身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命的转过身来。低垂着双眸,低低的喊了一声:“齐大哥……” 上官霁月狠狠瞪他一眼,伸手一下子扯下了他脸上的黒巾,黒巾下赫然是墨一那张俊秀的脸。只是此时,这张脸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姿态,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沮丧。 上官霁月随手把那黒巾扔在桌上,转身去找火折子点上了火烛,橘红色烛光顿时把屋子照的亮堂了不少。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齐大哥,我没事,就是就是脱臼了。” “脱臼了不也得接上,难不成你要等到它真的废了才肯过来?!”上官霁月说着话,一把把墨一粗鲁的扯了过来,低头仔细检查一番,才吐出一口气,“还好真的只是脱臼了,不然大战在即,等你上了战场岂不是危险?” 温黄的烛光下,墨一看着女子容颜绝色,长发披肩的模样,又看看自己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手,忽然一下子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半天得不到墨一的回答,上官霁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墨一。见他红着脸的模样实在可爱,一时间心里积攒的那一点怒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笑道:“现在知道害羞了?你当时冲进来可是说没钱就要劫人的!” “齐大哥,我……我……” 墨一吞吞吐吐想要解释,上官霁月突然手上动作一紧,只听墨一“啊”一声惨叫,似是想到什么,却又被他生生忍住。 “好了,接上了。”上官霁月看他一眼,淡淡的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去哪里?”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齐大哥你要我回去?” “不然呢?”上官霁月狠狠的瞪他一眼,“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去建安?” 墨一闻言急了:“齐大哥,你可知道你如今一个人回建安会有多危险?你在朝中无一丝人脉,女子从军,自古闻所未闻,那些倚老卖老的酸腐愚顽的朝堂百官一定会借此机会百般为难于你。你届时一人难敌百口,皇上要是降罪于你,那可怎么办是好?!” “所以你就想半夜把我迷晕了劫走?然后偷偷安置起来,既能免了去京都面圣的未知危险,也能不用背上抗旨不尊,私自潜逃的罪名?” 墨一被说穿了心中盘算,一时垂下眉睫,小声咕哝道:“还不是被齐大哥你看穿了。” 上官霁月看着墨一一脸沮丧的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温声道:“墨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其实在你今日没有出现在军营为我送行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出你肯定要孤注一掷。你难道真的以为你做出这样一个偷偷把我劫走的假象,就真的能混肴视听,瞒天过海了?” “至少那样你不用去京那虎狼之地以身犯险……” “墨一你还是太年轻了。我身为堂堂三品将军,什么人能把我说劫走就劫走?即便我今天跟你走了,皇上难道不会追查吗?还是你要让我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再者,你今天所为,既然我能想到,别人也就未必想不到了。届时,你若是再因为这件事受到株连,你还怎么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你的一腔热血,还怎么精忠报国?你若因为我壮志难酬,我又如何能心安?” 第九十六章 坦诚相告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齐大哥,你对我如兄如长,悉心教导,更是在冰河舍身相救,恩重如山。如今你有难,我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忘恩负义,枉为七尺男儿?还有什么资格谈建功立业,精忠报国?” 上官霁月见烛光下的俊秀少年一双眼眸晶亮,眸底目光赤诚一片,心中感动之余,又轻轻叹了口气。 她慢慢走到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起茶壶,亲自为墨一倒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垂眸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透过温黄的烛光凝视着他的双眸,缓缓道:“墨一,这次建安城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要去闯一闯,因为我要光明正大的回到战场之上。” “可是,齐大哥你明明……”墨一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垂眸放低了声音,道,“你明明是个女儿家,为何一定要去那死生之地以身犯险?”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中如撕裂一般难受,放在桌上的一双素手不由得慢慢握紧,缓缓闭上了那双沉痛一片的双眸。良久,才慢慢放松了手指,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墨一不答反问:“墨一,你知道我传授你的枪法叫什么名字吗?” “齐大哥只说是家传枪法,一直没有告诉墨一这套枪法的名字。” “今天我决定告你,”上官霁月静静看了墨一好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走到窗边,把目光凝于窗外无边的夜色之中,说出口的声音缥缈悠远又凄凉一片,“那是飞云枪……” 墨一闻言,身形一震,从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猛然抬眸看向上官霁月有些僵直的背影,震惊道:“飞云枪?!” “是南迟护国公府上官家族世代相传的飞云枪。” 上官霁月没有转身,但望向窗外的一双眸子中早就满目水光,羽睫轻颤间,颗颗滚烫便已破框而出,连珠般顺颊而下,湿了胸前衣襟。 此时此刻,在她沉寂的表象之下,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痛彻入骨。想起当时悲惨场景,依旧满目血红。 “齐大哥……你……你……”墨一颤抖着嘴唇,望着窗边那青丝飞扬的纤细身影,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上官霁月却在此时猛然回转身形,直直的看向墨一。她面色惨白,双眸之中血红一片,语调也陡转激昂:“我不叫齐雨,我就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镇国大将军上官霁风,少将军上官霁扬的妹妹——上官霁月!” “齐大哥……” 看着墨一满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上官霁月那满是泪水的猩红双眸悲愤一片。痛到极处竟然仰天呵呵冷笑几声,只是那笑声之中也尽是悲凉和痛楚,听着让人无比痛心。 “我上官府一门忠烈,守家卫国,无愧于君主,无愧于百姓。我上官家的男儿更是常年驻守边防,四处征战,血染黄沙。到头来,却惨死在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手里,满门被灭,世代忠良之名毁于一旦,还要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和鄙弃。每每午夜梦回,我都听见他们悲愤不甘的喊冤声,看到他们满身血污,凄厉惨死的模样。他们在黄泉路上频频回首,在奈何桥上徘徊不去,落泪忘川河……如此似海深仇,彻骨之恨,我定要手刃暴君以慰我上官府五百英魂在天之灵!” 墨一第一次见到上官霁月如此模样,心中顿时沉痛难当。他上前几步,伸出双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但终是在她身前三步距离处停住了身形,双臂也颓然落下,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此情此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分毫都不能减少眼前女子那深埋在内心的仇恨和伤痛,唯有站在那里陪她一起黯然神伤。 半晌,上官霁月终于慢慢平缓了心情,微微仰头以指腹拭去脸上泪痕,才看着墨一,放慢了语调,缓缓道:“墨一,回去吧。我心意已决,此次回建安我定要说服皇上让我以女子身份出征沙场。” 墨一站在原地,他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他的齐大哥都不会跟他走的。她的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纵然坚毅如她,也隐忍的如此艰辛。 两人就这么在屋中互相对望着,良久,墨一扯动一下干涩的唇角,吐出一句:“齐大哥,你此番前去建安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会的。” “墨一以茶代酒,祝齐大哥此去一路顺风,早日得偿所愿!”墨一缓缓挪动脚步,回身走到桌边,端起桌上早就冷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单膝跪在地上,紧咬牙关,重重一拜,道,“墨一就此拜别齐大哥!” 说完,他不等上官霁月反应,就快速起身,不再回头看一眼,大步跨出了房门,穿过走廊,“蹬蹬蹬”的下了楼梯。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马儿嘶鸣一声,马蹄声也由近及远,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齐大哥,你放心。墨一既然承了上官家的枪法,又与你有月下结义之情,更曾同患难,共生死,我定与你一同背负这血海深仇,与南迟暴君不共戴天…… 小栈的房顶上,上官霁月目送墨一远去。 看着他一人一骑慢慢没入夜色之中,与黑夜融为一体,再没有一丝踪迹。这才羽睫轻颤几下,眸光微垂,平静的对着静寂一片的夜空缓缓说道:“霜寒露重,萧统领是打算一直在这里过夜吗?” 上官霁月的话音刚落,只觉一阵微风吹过,刚刚还只有她一人的屋顶上,萧鸿赫然站在她对面十步的距离。高大雄健的身形踩在瓦片之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目光灼灼的望着上官霁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萧统领以为呢?”上官霁月淡淡一笑,迎上萧鸿的目光,不紧不慢的道,“我和墨一在屋中打的如此热闹,而你就住在隔壁,却丝毫没有出来看一眼。这难道不可疑吗?” “说不定萧某中了你哪位小兄弟的**香,沉睡不醒呢!” “萧统领军人出身,武功卓绝,掌管万余影卫,负责整座皇城的安危。如果萧统领这么容易就着了墨一的道儿,那皇上岂不是识人不明,所托非人?” 萧鸿一听,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果真还是瞒不过齐将军,萧某一生坦荡磊落,如今却做了一回这梁上君子,还被逮了个正着,倒是让齐将军见笑了。” 萧鸿明知道上官霁月是女子,还一口一个齐将军的叫着,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丝毫虚伪看轻的意思,可见他是对上官霁月真的尊重。 第九十七章 暗流涌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齐雨并不觉得萧统领哪里可笑。齐雨本是戴罪之身,如今萧统领不但以礼相待,还一口一个齐将军的叫着,倒是让小女子有些受宠若惊了。” 上官霁月嘴上说着受宠若惊的话,但她表情平静,语气更是一片安然,丝毫没有受惊的样子。 萧鸿笑笑,垂下双眸又抬起:“你本就是皇上御封的三品将军,又有赫赫军功在身,自然当的起萧某的这一声将军之称。况且皇上只是命萧某前来羁押齐将军回朝辩解,并没有说要扯掉将军军衔,萧某这样称呼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吧?” 上官霁月忽然眸光一冷,如剑锋一般直直射向萧鸿,红唇轻启,道:“那不知萧统领在这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萧鸿迎上上官霁月的目光,坦然道,“该听的一句没落下,不该听的也一句没听见。萧某本就不是喜欢搬弄是非之人,请齐将军放心,今夜墨校尉的事情萧某自当没有发生过,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 “难道非得有什么原因吗?虽然萧某为人处世不屑趋炎附势,不善变通,但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齐将军安然无恙的随萧某回到建安,萧某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其他的事跟萧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下齐将军可以放心了吧?” 上官霁月紧紧盯着萧鸿看了好久,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泄露,而是担心墨一今夜的行踪如果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对他实在是潜在的危险。 此时见萧鸿一片君子坦荡的模样,倒也确实是她太过于谨慎小心了。不由得收回了冷冽的目光,对着他拱手为礼,道:“齐雨在此替墨校尉谢过萧统领了。” 萧鸿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对他拱手见礼的女子,心中情绪激荡难平,眸中更是露出激赏之意。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当真是让那些道貌岸然,出卖朋友的伪君子汗颜。 他随即拱手还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纵身跳下了房顶。 上官霁月看着萧鸿身影消失的方向,站在原处怔楞了一会儿,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头顶漆黑的天空。 一阵夜风吹来,扬起她三千青丝飞舞,吹起她素色衣袍猎猎。夜空之下,素衣墨发,纤细身影傲然而立,竟似九天玄女误落凡尘,美的不可方物……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两人随意的扒了几口早饭便准备出发。店小二早就替他们牵来了马匹,站在院中等候。 见两人走出来,立刻恭敬的上前,低头垂眸的地上了马绳,却没敢再看上官霁月一眼。直到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店小二才微微站直了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昨晚谢谢你了。” 身后突然响起的沙哑低沉的嗓音吓了店小二一大跳,他猛地回身转头,见是昨晚前来投宿的青衣公子,这才轻拍胸口道:“吓死我了!这位公子,你是没看见,昨晚那个向我打探你的俊俏公子的表情,太吓人了!下次就算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绝对不干这事儿了!有钱赚没命花也是白费,小的还没娶媳妇呢!” 青衣公子闻言,伸出苍白细瘦的手指,以帕掩口重重咳了起来。黑色面具下的裸露的同样苍白的肤色,一时间咳得潮红一片。 店小二见状,好心的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青衣男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良久,咳声才慢慢缓和下来,他直起瘦削单薄的身形,一双清眸透过面具望向上官霁月离去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般,缓缓说道道:“她是这天下最善良之人,不会随意胡乱杀人的……” 店小二不明所以,见他身上背着包裹,遂问道:“公子也要出发吗?” “劳烦小二哥去给我牵马了。 “应该的,应该的。”店小二连忙答应着,小跑着向后院去了。 片刻后,店小二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过来,青衣男子随即也翻身上马,奔出小栈,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正月二十。 每年的今天是皇帝开印的日子,已经近三十多年没有变更过。而今年皇上破例提前开印,结束休沐,民间也传的沸沸扬扬。 一是因为皇上终于昭告天下,要发兵攻打南迟。二是因为今天金銮殿上要百官共审赫赫威名的齐将军——齐雨。 齐雨以娇娇女儿之身混入军营,淮阳一战名扬天下,凭借赫赫军功晋升为三军参领,位居三品将军。这对于男人而言都是极难办到的事情,她身为一届弱质女流却办到了,绝对可以称得上一段传奇佳话。 然而,这段传奇却为世俗所不容,因为北沧自先祖建朝以来就从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可以想象一个女人参军还混成了三品将军所带给世人的震撼是有多么强烈。 被世人一直认为是弱者的女子竟然也可以做将军,这个认知颠覆了世人的狭隘的观念。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这种震撼犹为强烈。更让一些人恐慌。 当然,这些人大部分是愚顽不化的男人。他们害怕一直处于地位极低的女人一旦有了这个先例,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平起平坐,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俯视女人的视角。而女人们也似乎被这些世俗观念压迫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们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挣扎,成为了习惯,唯有逆来顺受。以为这样才是天经地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投了女人身。 而齐雨的出现却如九天惊雷,在这座世俗的城墙上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她用行动告诉世人,女人不比男人差,男人能做到的女人照样能做到,甚至做的更好。 有些男人恐慌了,甚至害怕了,他们毛卯了劲儿要把这条裂缝给封死。不能让地位低贱的女人跟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有一天还可能要听她们发号施令,跟她们拱手见礼,下跪参拜。 光是想想,他们就觉得寝食难安,就觉得是奇耻大辱。 所以,天色蒙蒙,还未全亮,皇城之内,金碧辉煌的正乾殿中便早早的聚齐了文武百官,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分站两旁,立在大殿中窃窃私语,铁了心要给这位女将军一个下马威。 第九十八章 辩驳朝堂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高高的玉阶之上,黄金雕刻的硕大蟠龙座椅空无一人,北沧皇帝皇甫昊还未临朝。 殿下的众人却有些等不及了,不时的伸长脑袋向那高位之处张望。 终于,随着司礼官一道高昂的“皇上驾到”响起,皇甫昊着一身明黄颜色的龙袍,由江公公扶着手臂缓步走上玉阶,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轻轻抬起有些苍老的眸子淡淡扫视一周,天子威仪便不怒自威。 殿下百官立刻像往常一样俯身跪拜,行了山呼之礼。唯一不同的是今日他们的呼声格外响亮高昂,声势浩大。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气势来压倒什么,亦或者是在给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自信心多一点儿心安。 皇甫昊眸色不变,轻轻的抬手拂袖,示意百官免礼。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今天的主题,缓缓道:“宣齐雨觐见。” “宣齐雨觐见~~!”随着恭立在一侧的江公公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众位大臣不约而同的微微抬头转身看向大殿的大门。 来人身穿素色衣裙,三千青丝只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正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轻抬莲步,拾阶而上。转眼便走到殿外,迈过大殿的门槛。 女子身形纤细,容颜绝色,眸深似潭。纵然粗衣素颜也难掩她气质凌然,英姿冽冽。仿若寒梅傲雪,秋菊披霜,一时之间惊艳了百官的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官霁月安然从容的走上前去,对着大殿之上的那抹儿明黄色身影,屈膝躬身行的是君臣大礼,声音不卑不亢:“齐雨参见皇上!” “齐雨,你可知罪?” 皇甫昊威严的眸中亮光一闪,并没有让上官霁月起身,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上官霁月闻言,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微微抬眸,轻启朱唇,锵然道:“若是皇上说齐雨女扮男装,冒充男子参军,那齐雨知罪。若是说齐雨霍乱军纪,欺君罔上,罪该当诛,那请恕齐雨不敢认罪。” 众人闻言,满堂哗然。 就连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甫昊,也微微抬眸看向上官霁月,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两道长眉。 殿下百官沉浮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幅察言观色的好功夫。其中一个身穿深绯色官服,他上前几步,走到上官霁月身侧站定,不等坐在上方的皇帝开口,便出声喝道:“大胆!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敢藐视皇权,一介女流之辈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放肆之极!” 上官霁月眼尾冷冷的扫他一眼:“这位大人,皇上都还没有开口降罪齐雨,你便先开口了,你这架势是要替皇上做决断吗?!”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大变,立刻俯身跪拜在地,对着上方那抹儿明黄色的身影高呼:“微臣一时冲动,口不择言,绝对没有想替皇上做主的意思,还望皇上明察。” 上官霁月一开口,寥寥数语便让向她首先发难之人跪在当场,也给了其他蠢蠢欲动之人一个下马威,让皇甫昊忍不住抬眸盯着她细细打量。 面对天子之威的灼灼视线,上官霁月眸光低垂,面色平静,神态安然,丝毫没有一丝慌乱之感。皇甫昊见状,不但没有恼怒,反倒在心中生出几分激赏之意。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还颤颤巍巍俯跪在地上的那名中年官员,开口道:“都平身回话吧。” 百官闻言不由得面色各异,暗自思忖,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意?圣旨上明明是霹雳君威,句句皆指齐雨其罪当诛,让齐雨回京受审,怎么反倒平身回话了? 此时,上官霁月已经站起身来,恭立于殿内,垂眸静默不言。刚刚那位义正言辞的中年官员却灰溜溜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低头不敢再发一语。 “齐雨,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参军,本该立刻问斩,但朕特念在你身有赫赫军功,才准许你来京都受审,给你一次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上官霁月敛衽行礼,缓缓道:“回皇上,齐雨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一语又激起众人一阵窃窃私语,但碍于刚刚那位中年官员的前车之鉴,这次在皇上没有示意之前,无人再出来反驳上官霁月。 皇甫昊快速扫视殿内一周,最后威威视线停留在上官霁月的身上,沉声道:“哦?齐将军是说自己女扮男装混进军营无错,难道还要朕嘉奖你不成?” “回皇上,齐雨虽然身为弱质女子,但一颗赤子之心却丝毫不输男儿。事实也证明,女子亦可参军拜将,征战沙场!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同理,不管男女,量才而用,女子也能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上官霁月这一番话可谓是语出惊人。但偏偏她却说的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竟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信服她的错觉。 老皇帝皇甫昊苍老的眸中目光晦涩不明,看着她沉默半晌,方转向殿中众位大臣,沉声道:“众位爱卿以为呢?” 见皇帝发话征求他们的意见,立刻就有一位身着须发皆白的年迈老臣站了出来,他声色俱厉的指责上官霁月:“女子参军岂不是要让敌国嘲笑我朝无人,贻笑大方?你这女娃伶牙俐齿,在这里巧言令色,分明是妄图为自己脱罪!” 老者刚刚说完,便有一众大臣随之迎合。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上,全是指责上官霁月欺君罔上,藐视皇权等条条大罪。听得坐在上首的老皇帝皇甫昊长眉微拧,面色沉沉,冷眼看着下方众大臣的唇舌如剑。 上官霁月面对众人如此指控,却淡然一笑,道:“各位大人都说完了?如果说完了就该小女子说了吧?” 上官霁月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字字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反倒让众人安静了下来,都回过头来齐齐的望向她。 “你还有何话说?!”刚刚的那位老者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对她怒目相向,“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齐雨为何没有话说?既然皇上允我当朝辩解,我又为何不能有话说?”上官霁月快速扫视一周,接着道, “你们刚刚所言,无非就是重男轻女,看不起女子,但齐雨今天就告诉你们,我!齐雨!比之男儿也毫不逊色,赫赫军功也不是白白得来!我在战场浴血拼杀,以命相搏之时,你们或许还躺在某个被你们看不起的女人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我今天既然敢站在这里,就不会在意你们口中的那些所谓的世俗礼法。我一日从军,便一生都是军人!军人的铁血尊严,绝不容许你们随意侮辱!” 第九十九章 飞歌闯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就在上官霁月在大殿之上与百官周旋之时,一匹枣红色骏马骤然停在了建安城内一座巍巍府邸前,高高悬挂的匾额上,黑底鎏金的“太子府”三个大字夺人眼目。 府内,书房中。 太子皇甫锦锦袍加身,玉冠束发,端坐在书案前,看着手中的一纸信笺,眼睫剧烈一颤,猛然抬头望向恭立一旁,一身褐色衣衫的影卫,问道:“莫翎,送信之人现在在哪里?” “回太子,就在府门外。” “快把他速速请进来!” “是!” 莫翎领命转眼消失在原地,片刻便回。身后跟着一个青衫公子,他身形瘦削单薄,苍白的脸上半张黑色玄铁面具遮住了他三分之二的容颜。 “见过太子。”青衫男子嘴上说着疏离的话,只是微微拱手见礼。 皇甫锦细细打量了男子半晌,方伸手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问道:“这封信是何人让你送来的?” “物归原主罢了。”青衣男子的语气淡淡,“太子的亲笔书信,不会不认得吧?南迟护国公府一门被灭,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太子手中的这纸书信。” 皇甫锦双眸危险的眯起:“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我是谁不重要,如果太子对上官府一门冤魂还有半丝愧疚之心,就请太子去救一个人。” “谁?” 青衣男子轻启苍白如雪的嘴唇:“上官霁月。” “什么?!”皇甫锦闻言,猛地站起身子震惊道,“上官小姐她还在人世?!” “当然。” “她在哪里?” 青衣男子面具下苍白的皮肤,此时更是如白纸一般毫无血色:“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何事,轰动了整个建安城,太子不会不知道吧?” 皇甫锦闻言,一双黑眸之中瞳孔猛地一缩,大声对着外面喊道:“莫翎!备马!本王要进宫!” 莫翎领命而去,皇甫锦也随即阔步离案,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顿下脚步回转身形,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屋中的青衣面具男子,道:“阁下一路风尘仆仆,就先在府内休息几日吧。” 青衣男子微微扯动苍白的唇角,毫不在意的道:“太子慢走。” 同一时间,飞歌一路策马来到宫门外,他身上背着一个厚厚的包裹,翻身下马之后疾步向前,出示令牌。 谁知,守门的侍卫在见到飞歌手中的令牌后,依旧不让飞歌进宫。 “你们可看清楚了!这是宸王殿下的令牌!”飞歌眼睛一眯,厉声道。 可守门的侍卫还是无动于衷,为首的一位站出身来,面无表情的拱手道:“皇上有令,凡是宸王派来的一干人等,今日绝不允许踏入皇城半步!” “皇上的意思?!”飞歌眉头紧蹙。 “是,皇命难违,还请宸王多多担待!” 飞歌闻言,伸手微微握紧了胸前斜跨的包裹,低垂的双眸猛然抬起,眸中目光凛凛,直直射向刚刚的侍卫头领,决然道:“如果我今日一定要进宫呢?!” “擅自闯宫可是杀头大罪!如果阁下一定要为难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首领语毕,一挥手,立刻从宫门内涌出来一队侍卫,把飞歌团团围住中央,手中的兵刃闪着森森寒光。 飞歌见此却毫不退缩,暗自提气聚力,一双眸子快速扫视一周,紧了紧背上沉甸甸的包裹,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语气冷如寒冰:“今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进宫面见皇上!” 众侍卫闻言,不约而同的又前进一步,纷纷将手中的兵刃齐齐指向飞歌。 双方情势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就在这时,远处一道疾劲的马蹄声传来,在宫门外勒马而停,浑厚威严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让开!老夫要进宫!” “老将军?” 飞歌听见此人声音,面露喜色,猛然回头,果真见宇文靖老将军威风凛凛的骑在马背上,一双虎目正俯视着众人。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马上之人,只一眼,便齐齐收了手中兵刃,拱手见礼道:“参见老将军!” “免了免了!速速让开!老夫有要事禀告皇上,延误了军机,你们担当得起吗?!” “是!”侍卫首领脸色一变,摆手命令道,“快让开,让老将军进宫!” 宇文靖策马上前,越过众人,回眸见飞歌还愣在原地,不由得胡子一翘,愠怒道:“飞歌!你小子还愣在哪里干什么?!还不快快随老夫进宫,军机大事岂容你在这再三拖延!” 飞歌闻言,眸光微闪,快速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老将军!” 侍卫头领一听,看看飞歌,又看看宇文靖,面露为难之色。他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道:“老将军,可是皇上有令,不能让……” 侍卫头领的话还没说完,宇文靖就忽然拉下了脸,沉声道:“有什么事自然有老夫担着,皇上那边老夫自会交代清楚!” 侍卫头领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放两人进入宫城。 时近正午,正乾殿中。 “皇上,齐雨虽然有军功在身,但她冒充男子入营参军,实在是不将我朝律法当做儿戏,藐视君威,欺君之罪不可饶恕。还请皇上早下决断。” “还请皇上早下决断!” 坐在龙椅上的皇甫昊冷眼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人影,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傲然而立的上官霁月,苍老的眸微微垂下,不发一言,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男声:“父皇,齐将军虽是女子之身,但才智无双,军功赫赫,儿臣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竟然有人替她求情? 上官霁月闻言,诧异的望向殿门,只一眼,她便愣在当场,心口狠狠一疼,双腿像灌了铅块儿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那伟岸的身姿,挺拔的姿态,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英俊面容,无一不让她感觉像是做梦一般,脑中一片空白,眼中泪光乍然涌现,望着来人滚珠般滴落在地。 贺天星!她前世的丈夫,她陪他同甘共苦,一路打拼,从一无所有到成为赫赫有名的贺氏集团总裁的男子,对她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却最终和别的女人滚床单的男人。 时隔这么多年,她本来以为前世的那些痛苦记忆她早就已经淡忘,不会再痛,不会再恨。原来,她只不过是把那份记忆深深掩埋在心底的最深处。 现在,被毫无预兆的突然挖出来,曝晒在阳光底下。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扒开,鲜血淋漓,她竟依然痛彻心扉。 第一百章 三军血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前世那个那个负了她的男人永远是她心中愈合不了的伤痛,只因前世她爱的彻底,义无反顾,所以到最后也伤的彻底,痛如骨髓。 然而,这种痛心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上官霁月便快速垂下了双眸,以袖拭去脸上泪水。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贺天星,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失态,被阔步而来的皇甫锦全部看在了眼里,他黑眸微眯,眼中光亮晦涩不明。从一开始见到上官霁月时的惊艳,再到后来看到她眸中那极力压制的伤痛,让他顿时疑惑不解。 他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霁月,也承认自己确实被眼前的清冽女子给惊艳到了,但刚刚上官霁月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虽然转瞬即逝,但他绝对没有看错,她认识他!而且关系匪浅!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再次抬眸看向上官霁月,只见那双黑眸之中幽深如潭,迎上来的目光陌生而疏离,还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儿。 两人目光相遇,一触即离,移向别处。 皇甫锦大步走上前去,敛衣跪倒在地,深深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皇甫昊看着殿下跪拜之人眸光微闪,轻拂衣袖,示意皇甫锦起身,淡淡道:“太子?你怎么来了?” “儿臣是来替齐将军求情的,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哦?”皇甫昊微抬双眸,再次问道,“你是来求情的?” “是,儿臣是来求情的!” “太子可真是让朕大感意外啊!朕以为,无论谁来求情,太子也是绝对不会来替齐雨求情的。可偏偏太子还是来了,这又是为何啊?” 上官霁月闻言,眼睫微颤,微微抬眸,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向皇甫锦看了一眼,又快速垂下,暗自思忖着什么。 而皇甫锦却好似没有听到自己的父皇的一语双关,只是再次躬身行礼,坚定道:“还请父皇从轻发落,齐将军不能杀!” “不能杀?她欺君罔上,为何不能杀?” “因为她是……” 皇甫锦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老臣宇文靖求见皇上!” 殿中跪拜在地的一众大臣俯首面面相觑,各自以眼神询问,宇文靖不是被贬淮阳城守城将军吗?怎么忽然来了京都? 就在他们细细思量之时,上面的江公公在皇甫昊的示意下,高喊道:“请宇文靖觐见~~!” 声音未落,就见宇文靖笑呵呵的走进殿来,身后还跟着表情紧绷的飞歌。两人直接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对着皇甫昊行了跪拜大礼,道: “老臣参见皇上!” “飞歌参见皇上!” “起来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从正上方的高处传来,两人依言谢恩起身。 “你不守在淮阳,跑到京都来干什么?是不是嫌朕的那一道圣旨降罪太轻?要不要让朕再加一道让你直接解甲归田,颐养天年的旨意?” 皇甫昊此言可谓是君威凛凛,听在在场的每个人心里格外沉重,就连上官霁月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些担心。可偏偏宇文靖听了,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哈哈一笑,道:“老臣是来谢恩的啊!” “谢恩?” “皇上体谅老臣年老体衰,特降一道圣旨让老臣驻守淮阳,不用再随大军出征,免受军旅风沙之苦,老臣自然要亲自回京,当面向皇上谢恩才能心安啊!” 皇甫昊咳咳两声,掩去眸底光亮,意味深长的道:“你还来的真是时候,朕正在为齐雨之事为难。太子为她求情,希望朕从轻发落。满朝文武却要朕严惩不贷。你也是因为她受到株连才被降职,以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于她啊?” “这件事情自然要皇上圣心独裁,老臣这次回京除了亲自向皇上谢恩之外,其实还有重大军情向皇上禀报。至于齐将军的事情,皇上先看过此物再来决定如何处置齐雨也不迟啊!”宇文靖说着话,向飞歌递了一个眼色,沉声道:“飞歌,还不把你身上之物呈给皇上!” 飞歌闻言,恭敬的上前一步,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大卷厚厚的白绢来,双手奉上。 皇甫昊苍老的眸中,光亮微闪,向恭立一旁的江公公看了一眼。江公公便会意,立刻抬步走下玉阶,从飞歌手中接过白绢,双手递到皇甫昊的面前。 皇甫昊迟疑了一下,慢慢打开白绢,一时之间不由得眉头紧蹙,伸手把白绢摔倒了他的脚下,怒道:“宇文靖,朕看你是真的老眼昏花了!这是什么紧急军情?这上面只不过是一些人名罢了。” 被卷成一团的白绢,“咕噜咕噜”的从宇文靖脚下的红色地毯上一直滚向大殿门口出,像是被人故意铺上去的一般,足足有数丈之长,上面的斑斑血渍一览无遗的呈现在跪列两旁的众位大臣面前。 皇甫锦低头望去,瞳孔猛地一缩。原来这白绢竟是一卷数万人联合签名的血书!斑斑血迹在白绢之上犹如点点红梅,惹人夺目。 上官霁月在看到绢帛上以血为墨,书写下的一个个名字之时,心中激荡澎湃,忍不住红了眼眶。 宇文靖好像丝毫没有看到龙椅之上的那抹儿明黄色身影的极盛怒气,呵呵道:“回皇上,这是三军将士的联名血书,他们恳请皇上对齐雨能从轻发落,早日返回战场。如今大战在即,皇上如果在战前斩将,岂不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让军心不稳?军心不稳岂不是这次南征就要事倍功半?此等严重的军机大事,可不就是紧急军情嘛!” 宇文靖一席话说的皇甫昊静坐不言,紧紧盯着那长长的一卷白绢,面色沉寂。良久,才缓缓抬眸,看向殿中还跪在地上请求严惩齐雨的诸位大臣,道:“诸位爱卿的意思还是要让朕严惩齐雨吗?” 众人低头俯首,垂眸不言。 皇甫锦也眸光微垂,掩住了眸底的暗流涌动,在心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状似无意的轻轻飘向上官霁月的方向,却见上官霁月始终紧紧盯着地上的白绢的某一处,眼眶微红,眼珠一动也不动。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白绢上的“皇甫宸”三个龙飞凤舞的血色大字忽然刺痛了他的眼睛。又抬眸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那里如雕像一般的纤细身影,没来由的心头一滞,像是被堵了一团东西般,闷闷的难受。 见众人无语,皇甫昊这才淡淡的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什么意见,那朕就念在齐雨以往赫赫军功和三军将士为她求情的份上,就功过相抵,暂不追究吧!至于早日返回战场……” 第一百零一章 有惊无险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上,您不追究齐雨的欺君之罪,已经是龙恩浩荡,天大的恩泽。她一个女儿身,如果还能返回战场,统领三军,这……这…..实在是让老臣无法接受!” 一直难为上官霁月的那名老者此时又爬出来大放厥词,引得刚刚安静下去的众位大臣一下子再次纷纷谨言。 “对啊!她一个女人如果再返回战场,实在是有损我朝军威,此次南征岂不是会被世人的笑柄,即使以后史书上也要诟病我们北沧曾经任命一个女人去上战场打仗的事实。” “还请皇上三思!” 这突然的质疑声听在宇文靖的耳朵里,格外的刺耳,他虎目一瞪,花白的眉毛一挑,直直看着刚刚发言的几位大人,问道:“你们这是看不起女人?” 众位大臣无言,但那态度和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写着:女子参军贻笑大方,被世俗所不容,女子本就是地位卑贱之人,怎可统领三军? 宇文靖把众位大臣的表情看在眼里,他花白的胡子一翘,高声道:“老夫想问问,在场各位同僚,家中的妻妾姐妹是不是女人?高堂老母是不是女人?你们口口声声礼义廉耻,仁义孝道,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女人,不如各自回家休妻弃妾,摒弃姐妹老母。再把家中的侍婢全部换成清一色的男仆,以后你们的儿子也不要再娶女子为妻,直接娶个男人回家传宗接代,免得脏了你们高贵的眼珠!” 龙椅上的皇甫昊闻言,忍不住双眸微垂,掩饰眸中笑意。一旁的江公公早就忍俊不禁,以袖掩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侧眸见老皇帝瞪了他一眼,生生强忍住笑意,但双肩还是微微抖动着。 在场的众位大臣显然被宇文靖的这一通霹雳言语给惊到了,面面相觑,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谁不知道,宇文靖已经过世的夫人便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刚烈女子,随夫出征多年,更是在一次极为惨烈的战役中,单枪匹马,一身素甲,只身一人闯入敌军腹地,夫妇二人血战两日两夜,斩敌无数,方突出重围。 无奈,夫人在大战之中身受重伤,没几日便撇下年仅八岁的幼子,撒手人寰。宇文靖悲痛欲绝,从此以后再没有娶妻续弦,独自将宇文逸抚养长大,孑然一身一直到现在的花甲之年。不但如此,宇文靖无论出征何处,都随身携带着先夫人的灵牌,经年不变。 今日这帮人竟然在这位爱妻如命的老将军面前如此看低女子,岂不是自己撞到了枪口上。无奈连皇上都佯装没有听见,并不开口责备什么,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当日,圣旨下。 齐雨以女儿之身冒充男子参军,虽然触犯律法,罪不可恕。然淮阳一战军功赫赫,护淮阳数十万军民免遭战火屠戮。琉国之行又立新功,免两国兵戎相见,居功甚伟,堪比男儿。今逢南征之际,特念三军将士以联名血书为之求情,齐雨功过相抵,其罪不予追究,保留将军封号,但削其兵权,不得返军…… 上官霁月从正乾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脚西斜,却在殿外意外的看到了背对着她而站的太子皇甫锦。 夕阳的余晖洒下,他一身紫衣,身姿伟岸挺立的站在玉阶之上,锦袍玉冠,贵气逼人。 上官霁月停住身形,微微皱眉,向那背影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眸光,暗自思忖这位传说中温良谦恭的太子,刚刚在大殿之上为何会替她求情。 跟在上官霁月身后的飞歌显然也是看到了皇甫锦,碍于身份,他只得上前一步,微微拱手行礼,淡淡道:“参见太子。” 闻言,皇甫锦转过身来,灼灼的视线越过飞歌,直直落在上官霁月的身上,道:“齐将军有惊无险,本王先在这里恭喜齐将军了。” 上官霁月勾唇一笑,抬眸迎上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尽管已经在心中告诉自己很多遍,这个男人是北沧的太子,不是她前世的丈夫。可心头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庝了一下,眸中涌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一闪即逝。 皇甫锦一愣,眸光微闪。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刚刚在大殿之上初见她时,她就是用这样复杂而又忧伤的眼神望着自己。虽然只有一瞬间便掩去,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疑惑不解,引起了他浓浓的好奇心。 就在皇甫锦暗自沉思猜度之时,眼前女子已经对着他拱手见礼,淡淡的开口:“见过太子。承蒙太子大殿之上为齐雨求情,齐雨感激不尽,日后一定亲自上门拜谢。” 皇甫锦紧紧盯着上官霁月打量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方微微一笑,道:“听齐将军的语气,本王可是没有听出来半点感激本王的意思。” 上官霁月面色不变,依旧淡淡道:“太子说笑了,齐雨自然是感激太子的。只是齐雨一向不谙人情世故,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来感谢太子。” “哦?是吗?”皇甫锦哈哈一笑,忽然欺身向前一步,在上官霁月身前站定,目光凛凛,道,“齐将军不谙人情世故?” “自然!”上官霁月面对忽然欺身向前的皇甫锦,丝毫没有后退半步,反而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与之坦然对视,“齐雨乃是军旅粗人,只懂行军打仗,练兵布阵,其他的还真的是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对簿朝堂之事发生了。” 皇甫锦看着上官霁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冷笑几声,方移开视线,转过身去,望向西下的斜阳,缓缓道,“其实,你不用谢本王,本王也是受人所托,才来替齐将军求情的。” “受人所托?”上官霁月秀眉微皱,“何人?” 皇甫锦没有回身,依旧凝视着前方,低低道:“其实本王也不知道他是何人……” “太子不知道是何人?” 上官霁月双眸骤然变冷,颊边却凝上一丝明亮的笑意,这样的笑容绽放在她清丽绝美的面容之上,竟比那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夺目。 皇甫锦回转身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上官霁月此时这面容娇胜桃花,灿若彩霞,幽深眼眸却冷如寒江水月一般的模样。 一时之间,不受控制的,胸膛中的那颗心忽然“砰砰”跳快了几下,双眸视线再也离不开那张清冽的容颜,看的竟然有些痴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冷冷的告辞声,他才缓过神儿来,抬眸看着那抹儿拾阶而下的素色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心里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顿觉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静默良久,他也回转身形,阔步向宫门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二章 圣心难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御书房中。 宇文靖表情严肃,站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毯上,望一眼坐在书案之上的那抹儿明黄色的身影,躬身参拜,沉声道:“老臣参见皇上。” 皇甫昊微微抬双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批阅手中的奏折,淡淡的道:“不用在朕面前故意做出这么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来,朕还不知道你?不用再装了,坐吧。” 宇文靖闻言,立刻花白的胡子一翘,乐呵呵的坐到书案下方的圈背太师椅上,翘着胡子道:“皇上对今日的结果还算满意吧?” 皇甫昊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让你打探的事怎么样了?齐雨她跟宸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来话长,”宇文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道,“皇上还记得宸王九年前落难南迟吗?” 皇甫昊闻言,手中的笔尖一顿,诧异的抬眸问道:“跟九年前之事有什么关系?” “当年宸王落难南迟,你派微臣暗中潜入南迟境内探访其下落,最后,在月夕节那天,终于在溧水河畔找到了骨瘦如柴的宸王。当时宸王殿下正好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在一起,而那个小女娃见老夫赶到,很是维护宸王殿下,还言辞凿凿的询问老夫是不是坏人。这时候,她的父亲正好赶来寻她,皇上你猜她的父亲是谁?” “谁?” 说起当年之事,宇文靖叹息一声,花白的双眉微垂,似是在回忆当时情景,缓缓道:“虽然那人当时身着普通百姓服饰,但微臣一眼便认出那小女孩的父亲便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而上官沛泽显然也认出了微臣,只是碍于两个孩子在场,我们都没有挑明身份。后来,在老臣将要出城之时,上官沛泽果真在城外回北沧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多时,我们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竟然不分胜负。” “我表明此番潜入南迟的来意,只为寻人,不为其他,他也没有为难我,一番交谈之下,我与上官沛泽话语投机,志趣相投,反倒生出来一丝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若不是我们两人给为其主,定能成为此生挚友。上官府半年前满门被灭,我听闻后也是沉痛惋惜不已。” 宇文靖说到这里,抬眸见皇甫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他赶紧改口道,“皇上不要误会哈!臣后来回朝,便没有再跟上官沛泽有一丝来往。” “后来呢?” “什么后来?后来我便护送二皇子回京了,然后事情您都知道了啊!” 皇甫昊狠狠斜他一眼,“齐雨跟宸儿是怎么回事?说重点!” 宇文靖一拍额头,呵呵干笑几声,讪讪道:“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便是齐雨!齐雨就是上官沛泽的唯一的女儿——上官霁月。也就是当年在溧水河畔救了二皇子的那个小女孩儿。” “什么?!你是说齐雨是上官沛泽的女儿?” “没错!跟她一起活下来的还有上官府的四公子——上官霁云,现在年仅七岁的上官霁云已经拜了问枢天的神医秋明绯为师。也算是苍天怜悯,让上官府一门能留下一丝血脉。” “怪不得,齐雨身为女子却精通兵法,武功卓绝,飒爽英姿丝毫不输铮铮男儿,原来是将门之女!”皇甫昊心中了然之后,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可是后来她又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北沧军营?还做了宸儿的贴身副将?” “这事就比较曲折了……” 于是,宇文靖便把上官霁月如何被皇甫宸所救,流落北沧,再到参军拜将,最后成为皇甫宸贴身副将之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讲了一遍。 老皇帝皇甫昊听闻之后,沉思半晌,方道:“这么说,齐雨女扮男装参军是因为要替上官府一门报仇?她跟宸儿也是两情相悦了?” 宇文靖呵呵一笑:“可以这么说。” 皇甫昊闻言,斜斜看了一眼乐的胡子都恨不得翘上天的宇文靖,面色沉寂,垂眸久不言语。 “皇上,您不会是不中意齐雨那女娃吧?”看见皇甫昊的脸色微变,宇文靖也瞬间拉下了笑脸,心里有些摸不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宸儿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皇甫昊抬眸看了一脸紧张的宇文靖,接着道,“朕只是忽然想到,当年到底是何人告知你宸儿流落南迟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微臣也只是收到一纸飞箭传书,上面只有‘二皇子在南迟’区区六个大字,上面无任何落款,而且字迹潦草不堪,一看便是故意为之,说明写信之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事后微臣也暗中调查过此事,但终是一无所获。”宇文靖微微垂首,努力回忆当年他收到飞箭传书的情形。 “当年都查无结果,现在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更是什么蛛丝马迹也留不下了,思之无用。朕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再费神了。”皇甫昊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替朕出去再传一道旨意,就说齐将军本是宸王属下,暂时没有府邸安置,先让齐雨住到宸王府去,对外宣称就说宸王久不回京,让她替宸儿看护打理府第。” “皇上要微臣现在去传旨?”宇文靖有些为难,道“……齐雨她已经离宫多时了。” “虽然朕也只是今日见过她一面,但她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如果朕猜得没错的话,她定会在宫门外等着你,要当面答谢你今日替她解围之恩。” “呵呵,那微臣可就先告退了。” 宇文靖一听齐雨在宫门外等他,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便起身行礼,恭敬的退了出来。 刚走到屏风外,忽然又听皇甫昊缓缓开口说道:“齐雨虽是女子,但今日在朝堂之上面对百官刁难亦是面不改色,泰然处之。可见她心性坚韧,才智无双,不要让她看出你今日回京是朕的意思。” “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宇文靖再次隔着屏风拱手行礼后才转身退出了御书房,直奔宫门外走去。 早春的天色暗的很快,虽然还有些许的光亮,但宫中四处已经是宫灯高挂,烛火通明。 宇文靖虎步生风,一路不停来到宫门外,果真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下。 第一百零三章 王府夜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见他出来,两人立刻轻移脚步,上前拱手行了军中大礼,齐声道:“齐雨、飞歌参见老将军!” 宇文靖看向两人,呵呵一笑:“在这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不过才一小会儿。”上官霁月再次拱手为礼,深深一拜,“齐雨多谢老将军!” “你这丫头,行这般大礼作甚?”宇文靖一边说一边伸手托起了她的手臂。 “齐雨隐瞒女儿之身,连累老将军被责罚本就过意不去,今日老将军不但不怪罪于我,反而不远千里一路马背颠簸,前来京都为齐雨解围,齐雨心中感动莫名,唯有如此方能略表感激之情。”上官霁月一边说着,一边又要下拜,被宇文靖牢牢托住。 “丫头言重了,老夫与沛泽兄当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二人却互相认定对方是此生知己挚友,只是无奈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当日听闻上官一门噩耗,我心甚痛。如今,他的女儿有难,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沛泽兄在天有灵,看到丫头你如今竟然以女子之身位列三品将军,他定会以你为傲的。”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微微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快速划过一丝诧异之色,道:“老将军你是何时知道的?” “当日淮阳之战,墨一那小子斩杀南迟主帅柳霆之时,用的可是飞云枪,当时老夫便很是迷惑,事后也有找到墨一查问他的枪法是何人所授,但是却被我家那不正经的小子给打断了,不了了之。直到你的女儿身份暴露,老夫才突然想到沛泽兄有一个女儿跟你年龄相仿,一番证实之下,才发现你果真是沛泽兄的女儿。”老将军呵呵笑道,“你难道忘了?当年在溧水河畔,老夫可是见过你的,当时你还声声质问老夫是不是拐卖人口的歹人呢!” “当年齐雨年幼无知,不识老将军真颜,如今想来实在是惭愧的很,还望您多多包涵。” “你这女娃,当年可是聪明伶俐的很,果真不愧是将门之后。”宇文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沉痛,语气也急转直下,“只可惜了沛泽兄满门忠烈……”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中绞痛难忍,她紧紧握紧了垂下的双手,低垂的幽深双眸在暮色下一片冰寒之色,贝齿紧紧咬着唇瓣不发一言。 宇文靖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刚刚老夫从宫中来,皇上有口谕让老夫带给你。” “什么?”上官霁月快速理好心头思绪,抬眸看向老将军。 “皇上有旨,你一个女子住在驿馆也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是宸王副将,让你暂住在刚敕造好的宸王府,以后再做打算。” 听见“宸王”二字,上官霁月便想起那道英武挺拔的墨色身影,只觉心头一暖,拱手道:“齐雨多谢皇上隆恩。” 宇文靖爽朗一笑:“走吧,明日老夫也要赶回去了。” 三人随即翻身上马,相继离开,消失在暮色之中。 宸王府坐落在建安城繁华的东大街上,距离皇宫不过隔了三条主街,并不是很远,骑马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宸王府中,一切都是按照亲王规格敕造,亭台楼阁,九转长廊,花园荷塘应有尽有。皇甫宸虽然不在京中,但王府内依旧有侍婢仆从打理着整座府邸。 暮色沉沉,偌大的宸王府中一片静寂。 上官霁月只身一人站在正殿的房顶上,俯视着整座王府的房舍。但除了过道回廊上星星点点的昏黄烛光外,只有几间仆人侍婢住的屋子映出些许光亮。远远望去,整座王府在早春的夜色中显得深沉且萧瑟。 冷寒的夜风吹来,上官霁月忍不住紧了紧胸前的披风,收回目光,对着空无一人的夜色缓缓开口道:“飞歌,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后的黑暗中,飞歌现出身形来,道:“太子与殿下同岁,为人谦和有礼,深得皇上喜爱,满朝文武大臣也对他赞赏有加。” 上官霁月听着飞歌的话,忽然呵呵冷笑几声:“谦和有礼?赞赏有加?” 飞歌觉察到上官霁月周身忽然凝起的冰冷气息,眉头微皱,问道:“齐将军,有何不妥之处吗?” 上官霁月没有回答飞歌的话,反问道:“太子与你家殿下关系怎样?” 飞歌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摇头答道:“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殿下和太子之间并不融洽,平日也素无往来。” “他与你家殿下素无往来,今日却在大殿之上为我求情,你难道不觉得很突兀吗?” “确实有些意外。”飞歌凝眉沉思,“或许真的是像太子所说,他也是受人之托呢?” “受人之托?”上官霁月双眸之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冷笑道,“是不是受人所托,明日前去太子府拜会一下便知道了!” 飞歌闻言,看着上官霁月那清冷讥讽的表情,半晌不语。 他总觉得上官霁月对太子好像有一种别样的复杂情绪,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单纯的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上官霁月微微仰头看向天边倒挂着的一弯下弦月,月光朦胧清幽。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道:“他还好吗?” 飞歌微微垂眸:“殿下他受了一百军棍,虽然用了内力抵抗,没有伤到筋骨,但背上也被打的血肉模糊……”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胸口一滞,想到那满是伤疤的结实脊背此时正血迹斑斑,他的心就像被利器狠狠剜了一下,绞痛难忍。忍不住羽睫轻颤,闭上了那双如潭黑眸。 半晌,上官霁月重新睁开了微红的眼眸:“飞歌,有酒吗?陪我喝一杯。” 暗影中,传来飞歌沉稳的声音:“我这便去取。” 片刻过后,飞歌手中多了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烈酒入喉,竟然是温热的,明显是飞歌已经烫过了。 上官霁月看了飞歌一眼,抬手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杯盏,道:“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飞歌毫不推却,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十六年零四个月。” “这么多年了,他忽然让你离开,心中很不舍吧?” 飞歌眸中光亮微闪,道:“殿下既然将飞歌给了齐将军,那飞歌便定会如效忠殿下一般,誓死追随您。” 上官霁月无言的摇头笑笑,仰头又饮一杯,看着飞歌幽幽道:“谢谢。” “殿下看重您比他自己生命都重要。飞歌以后便是将军的人,还请将军以后不要再说这‘谢谢’二字,有什么吩咐要飞歌去办,飞歌自当竭尽全力,决不推辞。” 上官霁月没有再说话,表情淡淡的坐在屋脊之上,眸光悠远而迷离,一杯又一杯的饮下杯中辛辣之物。 今夜,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 第一百零四章 上官霁扬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太子府内。 东厢房的客房中,烛火通明。 皇甫锦面色凝重的站在床榻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 男子相貌清秀,只是脸色苍白如雪,双唇颜色如纸,就连伸出被子外的手臂也是细瘦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坐在榻边为他把脉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此时已经把脉完毕,抬眸看了床榻上的男子一眼,轻轻的把男子的手放到锦被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董太医,他怎么样?”皇甫锦立刻上前一步,问道。 董太医起身,对着皇甫锦躬身为礼,再次摇了摇头,道:“回太子,这位公子身中奇毒,且毒气已经侵入他五脏六腑,再加上他内伤未愈,本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他还这么年轻,就不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皇甫锦双眉微拧,说话间又朝床榻上的男子看了一眼。 董太医摇了摇头。 皇甫锦垂眸良久:“他还有多少时日?” “最多两个月。” “只有两个月?!” 董太医转头看着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叹一口气,缓缓道:“如果不好好休养,只怕连这两个月时日也是强求。” 皇甫锦闻言,垂下的双手微微握紧又张开,这才看向董太医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老臣刚刚已经为他行过一次针,如无意外,很快便会醒来了。只不过他神思郁结,心中思虑不停,只怕以后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 “本王知道了,有劳董太医深夜跑这一趟。” “太子殿下客气了,如此,老臣就告退了。” “莫翎!让府中暖轿送董太医回去。” 门外的莫翎应声而入,站在门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董太医请。” 董太医再次对着皇甫锦躬身行礼,随莫翎一前一后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皇甫锦独自一人坐在房中的圆桌旁,他两道清眉微拧,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榻上男子清秀又苍白的容颜,眸底光亮晦涩不明。 就在这时榻上的男子双睫剧烈颤抖,紧闭的眼皮底下眼珠快速转动,额头上冷汗涔涔,双手握拳口中沙哑的嘶喊一声:“父亲……大哥……三妹!!!”猛然间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因为起身过猛,披散的长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半晌,他才微微抬起头来,散落的发丝缝隙中,隐约可见双眸一片猩红,衬的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他望着眼前淡金色的床幔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当手上的触感不再是那冰冷的玄铁面具,他手指一僵,骤然转头扫视四周。 皇甫锦看着男子激烈的反应,缓缓转起身来,走到床榻边,轻声道:“你醒了?” 男子闻言,猛然抬头,在看到皇甫锦的那一刻,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裂开苍白的唇角,淡淡道:“太子殿下。” “少将军。” 听闻此称呼,年轻男子的放在锦被外的手指猛然一僵,双眸之中快速闪过一抹儿光亮,又瞬间蒙上一层沉痛之色,然后这抹儿沉痛越来越暗,越来越淡,直到一双清眸之中平淡无波,再无一丝其他情绪。 良久,他看向皇甫锦,轻启唇瓣,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传来:“她怎么样了?” “上官姑娘她很好,有惊无险,父皇特恩准她保留将军封号,暂住在宸王府,不得返军。”皇甫锦紧紧盯着榻上的男子,“少将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闻言,男子面色不变,将身子轻轻靠在榻上,喉结滚动一下,微微垂下了双眸,沙哑着嗓音道:“太子殿下亲自出马,自然能保三妹平安,霁扬在此谢过了。只是我如今病弱残躯,早已与南迟皇室恩断义绝,不再是南迟的少将军,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再如此称呼我了。” “当年谁不知道上官家的二公子性情飞扬,用兵如神,少年封将,随大哥上官霁风征战四方,威名显赫……” 皇甫锦还没有说完,上官霁扬便紧紧闭上了那双清眸,身子微微颤抖着,嘶哑低喝一声:“太子殿下不要再说了!” 皇甫锦一愣,打住了话头,看着极力压抑的上官霁扬半晌不语,终是叹一口气,回身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背对着他缓缓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上官霁扬忽然仰天冷笑几声,那笑声透着无尽的苍茫悲凉。 他猛然睁开双眸,目光冷如寒冰,直直射向皇甫锦的后背。因为心中情绪激荡,本来苍白一片的脸颊也微微泛红,语调愈转激昂,以至于到最后热泪满眶,“我护国公府在朝堂之上本就已经如履薄冰,要不是你亲笔写下那封书信,还派影卫送来南迟,又恰恰落到司徒锐手中,我上官府一门何至于会惨遭如此横祸?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对得起我上官府五百忠烈的冤魂吗?!能让我父亲,母亲,大哥他们死而复生吗?!能敌得过我三妹四弟所受的痛苦煎熬吗?!” 皇甫锦身形一僵,缓缓回身看向榻上已经近乎疯狂的上官霁扬,喉结滚动一下,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早就知道南迟皇室对上官府忌惮已久,只是苦无机会下手。南迟暴政,北沧不日就要发兵南下,他更敬佩上官府一门忠烈,不想上官府一门与北沧铁骑正面相对,做无谓牺牲。这才思忖良久,亲笔书信将天下大势尽数说之,派影卫潜进南迟,希望上官府一门早做打算。 他没指望就凭一纸书信便能说降一门忠烈,但至少能让上官府一门认清现实,退出朝野也是好的。可是他没想到,他的这封亲笔书信竟然成了上官满门的催命符,恰好成全了南迟皇室,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借口,间接害了上官府满门性命。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不管他的出发点是好是坏,但结果血淋淋的摆在这里。一夜之间上官府满门忠烈尽丧九泉,还背上了通敌卖国的奇耻大辱。就像上官霁扬所说,他无论再做什么也弥补不了自己犯下的大错。 第一百零五章 拜访太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很长时间过去,上官霁扬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恢复了清淡平静的模样,淡淡的道:“太子殿下,南迟朝堂近些年一片混乱,皇室对我护国公府早生忌惮之心,我父亲又怎会不知?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这些年闲散在家,不再领兵?其实在你没有写那封书信之前,父亲已经决定要退出朝堂了。所以在月夕节那天,父亲才会借大哥之手,把我们上官家唯一的紫金乌荣枪送给三妹当生日礼物。本来打算月夕节一过,父亲便会递交辞呈,上交兵权,我们便会举家南迁。从此再不理朝堂政事,不再管天下纷争,粗布素衣,归隐山野。只是没想到……” 屋中一阵沉默,只有高高的烛台上摇曳的火烛,在薄薄的纱罩内偶尔曝出一声微小的“噼啪”声。良久,皇甫锦缓缓开口:“你既然知道那封信是本王所写,你可恨过本王?” “恨?岂止是恨!”上官霁扬凄凉一笑,苍白的唇抿成钢铁一般的直线,哑声道,“但我更恨南迟皇室!” “那你为何还来找本王替上官姑娘求情?” “因为我知道,太子殿下对我上官一门心怀愧疚。因为我知道,在北沧,放眼整个朝堂,除了太子殿下你,任何人的分量也不及你堂堂太子,一国储君。” 皇甫锦闻言,自嘲的一笑:“你身子不好,这些日子就先在府中休息吧,侍婢们就在门外,你有事只需喊一声,她们便会进来侍奉。本王先告辞了。” 走到门边之时,身后传来上官霁扬冷冽的声音:“太子殿下,虽然南迟皇室与我不共戴天,但我上官霁扬也绝不会投身北沧阵营,来屠戮南迟百姓,你留我在此也是毫无用处!” 皇甫锦脚步一顿,伸手打开房门的动作僵在那里。良久,他没有转身,眼睫微垂,淡淡的道:“你想多了。” 说完,他毫不迟疑的拉开房门,阔步踏出了房门。不多时,伟岸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此时,那烛光昏黄的东厢房内,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在沉寂的夜色之中久久不散…… 翌日。 上官霁月的拜帖递到了太子府。 皇甫锦低头看着拜帖上那清秀中又带着一丝飘逸的字迹,想起那抹儿清冽的纤细身影,心跳控制不住的突然跳快了一拍。 “莫翎!快去府门口将齐将军迎到花厅,本王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是!太子殿下!” 莫翎应声而去,刚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看着自家主子快步如风的奔回寝殿的背影,有些纳闷的挠挠后脑勺:太子殿下的衣服不是今早刚换的吗?怎么又要换? 府门前的马车上,上官霁月身穿一身月白衣裙,外罩一件雪色狐狸毛领披风。她素手轻挑车厢侧帘,一双如潭深眸微微眯起,望着眼前匾额高挂的巍巍府邸,眸中光亮晦暗不明。 定定看了片刻,她才轻轻垂下侧帘,慢慢合上双眸,静坐不言。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车前五步开外停下,随即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属下莫翎,前来恭迎齐将军入府!” “有劳莫侍卫!”飞歌跳下马车,拱手还礼,然后又回身对着车帘低垂的车厢躬身行礼喊道:“齐将军,太子有请。” 车厢内的上官霁月缓缓睁开了眼眸,素手一伸,挑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莫翎赶紧上前参拜,却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忘记了行礼,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上官霁月,一时间竟移不开视线。 天啊!这长得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三分的娇美女子,真的就是那名在战场上浴血拼杀,赫赫威名的齐将军?他没有认错人吧? 上官霁月见状,向前一步,迎上莫翎的目光,冷冷一笑,道:“莫侍卫这样看着本将军,难道莫侍卫以前见过我?” “莫翎参见齐将军!” 莫翎被上官霁月冷冷的目光一刺,只觉心头一阵发寒,瞬间缓过神儿来,赶紧拱手行礼。至于上官霁月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见。 “那就有劳莫侍卫带路了。”上官霁月眼睛微眯,看着莫翎缓声道。 “齐将军请!”莫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移步在前。 一行三人进了太子府的大门,穿长廊,过拱门,一路向主殿的暖阁走去。 “莫侍卫,你籍贯不是建安人士吧?”上官霁月忽然盯着前面带路的莫翎问道。虽然问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极其肯定的。 “齐将军好眼力,属下籍贯淮阳。”莫翎在前面一边引路还不忘补上一句,“就是齐将军驻守的那个淮阳。” “哦,那莫侍卫在太子府当差,身居要职,肯定事务缠身,无瑕回乡探亲。”上官霁月说到这里忽然惋惜一声,“早知道莫侍卫是淮阳人士,我这次来就带来些淮阳的特产来了。” 莫翎被上官霁月突然表示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讪讪笑道:“多谢齐将军了。今年太子特地允了我半月长假,让我回家过年,陪伴双亲,莫翎也是过了上元节才回来建安的。” “原来是这样,”上官霁月笑道,“看来民间都夸太子是德厚流光,宽以待人的贤王,果然是真的,就连对下属也是如此的体恤,真不愧是一国储君,堪为皇子表率。” “太子殿下待人确实是极好的,为人也谦和有礼……”,莫翎一边走一边说,语气极为轻快。 如果此时莫翎回头,他定然能看见上官霁月虽然在笑,但是那笑意却在眼眸深处蒙上了一层霜色,冰寒一片。 飞歌安静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微拧,眼眸低垂,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 很快,三人便到了花厅外,莫翎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上官霁月,恭敬道:“齐将军,您先在花厅等候片刻,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有劳莫侍卫了。”上官霁月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还不忘对站在一边的飞歌道,“飞歌,你看这太子府布置的清雅不俗,假山流水相得益彰,你也去学学,咱们回去也好给你家主子那乌漆嘛黑的院子好好布置一番,看着也能心情舒畅些。” “是,属下这就去。” 飞歌面无表情的领命就走,莫翎却面露为难之色,刚想借口找个推脱之词,便听左前方一道极具磁性的嗓音传来:“齐将军若觉得本王这院子布置的舒心,那本王陪你一起逛逛如何?” 上官霁月寻声望去,只见皇甫锦一身紫色锦袍,玉树临风的正从走廊处向她走来,英俊的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容,看上去让人顿感如沐春风。 第一百零六章 梅林情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莫翎远远的就对着他拱手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皇甫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上官霁月,今日的她一身素衣,美的竟然像是九天之上不慎坠落凡间的仙子。比起昨日在大殿之上见她英姿冽冽的模样更多了一丝女子的娇美气质,竟然让他移不开眼睛,心跳也乱了节拍。 近的跟前,上官霁月微微拱手,淡淡的道:“齐雨见过太子殿下。” “齐将军,让你久等了。” “太子殿下日里万机,齐雨闲人一个,多等一些时辰也没什么,就当无聊打发时间了。” 听着上官霁月面不改色的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皇甫锦收回视线,垂眸苦笑一声,道:“齐将军难道就是这样来谢本王的?” 上官霁月勾唇冷笑:“自然不是,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已经让侍从抬进前厅了,太子殿下随时都可以去查看。” “你对本王说话一定要这样夹枪带棍吗?” 皇甫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敲了一记闷锤,闷闷的难受,却又无从发作。他总觉得眼前女子对他有一种隐忍的怒气,而这种怒气像是在她心里积压了好多年,一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好像唯有这般对自己,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儿。 皇甫锦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眸看向上官霁月,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上官府一门被灭与他的那封书信有关? 觉察到皇甫锦的异样,上官霁月反而浅笑盈盈,道:“太子为何这样看齐雨?” 皇甫锦见上官霁月忽然收了身上冷冽气息,变得越发娇美动人,仿佛刚刚那个对他有着极大成见的女子只是他的一种错觉,一时之间更是摸不准她心中的想法。只得微微蹙眉,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齐将军不是要逛本王的园子吗?正好本王今天闲来无事,请!” “我确实是见这园子布置的静雅得益,很是喜欢,如此,那便有劳太子殿下引路了。” 两人在并肩而行,上官霁月双目左顾右盼,眼波流转。 她每见到一处景致便要夸赞上几句,那赞赏的表情好像真的是喜爱这冬寒未去,春芽未出的满园枯木萧条之景。 皇甫锦看在眼里,也不拆穿,只陪着她四处闲逛,时不时的迎合几句。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甘愿抛下一堆事务,来听她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上官霁月眼尾余光时不时的扫向身侧兴致阑珊的皇甫锦,心里冷笑一声:看你还能装到何时!反正飞歌已经去了,她反正现在是闲人一个,时间多得很,才不在乎浪费不浪费。 两人一路走一路逛,走到东苑拱门处,皇甫锦突然止步不前。 “太子殿下累了?”上官霁月回过头来,笑道。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东苑有一片梅林,也不知道这个季节,梅花还有没有盛开。如果花期败了,只怕扫了齐将军的雅兴,所以一时有些犹豫,在想要不要让齐将军进去看看。”皇甫锦也抬眸迎上上官霁月的目光,笑的人畜无害,暖如春阳。 眼前男子的灿烂笑容让上官霁月心中狠狠一痛,脑海中涌上前世零星的记忆:初夏校园中的林荫道下,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丝丝缕缕的在地上投下一片片光影,一阵风吹来,光斑在地上跳跃。树下的长椅上,男子俊帅,轻拂女子的长发,女子娇俏,枕在男子的肩头,两人情话绵绵,甜如蜜糖…… 不知不觉,上官霁月眼眸之中蒙上一层氤氲雾气,看着皇甫锦与那男子渐渐合二为一,脸色瞬间变得冰寒一片。 “齐将军,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上官霁月轻垂羽睫,快速收拾好心中思绪,再次抬起,眸中已经幽深无波,淡淡道,“现在不过是初春,梅花就算不是绽雪怒放,花满枝头,能领略一番梅林花雨,遗留残香,也不失为另一番意趣。太子殿下,我们这便进去吧。” 说完,上官霁月移步在前,先行迈入了东苑。 皇甫锦眸光微闪,望着前面那抹儿冰雪一般的纤细身影,轻喃那句她刚刚说的那句“我们”,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种莫名冲动,抬步向上官霁月的方向追去。 漫天花雨,落英缤纷。 女子身影欺霜赛雪,微微扬首,傲然孤立于梅林之中,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皇甫锦只觉心中怦然一跳,眼前画面宁静而美好,不由得放轻了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踩在暗香遗留的花瓣之上,缓缓向前,在上官霁月的身侧驻足而停,眸光炙热而迷离。 飘落的花瓣落在女子的发间,肩上,为女子增添了一丝娇柔。 他毫无意识的伸出手去,如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轻轻捻起女子发间的花瓣,轻拂她被风吹散的青丝,心中竟然是觉得被塞得满满的,一片柔软。 然而这一刻的美好在上官霁月猛然转头的那一刻彻底破碎,因为他看到了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和厌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浓浓的嘲讽。 紧接着,是上官霁月毫不留情的挥来的一掌,强劲的掌风似是带着滔天怒气,如刀锋一般向他直直切来! 皇甫锦眸光一闪,身子后倾,平地快速向后退去十几步之遥,才堪堪躲过了上官霁月的这一掌。 掌风的余劲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流,骤然扫过皇甫锦身后的几株梅树,回眸望去,满树花枝竟然“噼啪”作响,脆然断裂,坠落一地残红。 皇甫锦心中一滞,转身回望女子,却见女子满眸霜色,冷如冰,寒如霜,唇瓣紧抿,表情陌然。这更让他胸口一颤,如锥刺心,怔愣在原地半晌。 她竟然是如此的厌恶自己么?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你越矩了!” 上官霁月毫无温度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神思,他不由得苦涩一笑,拱手为礼,道:“齐将军,对不住,本王失礼了。” 见他如谦谦君子一般向自己赔礼道歉,上官霁月也不禁秀眉微拧,看着眼前的男子。抛开他的长相而言,他跟那个人本就不是一个人,而自己却还是身不由己的把他们混做一谈,也确实对他不公。 这样想着,上官霁月渐渐收了身上的凛冽寒气,缓缓道:“太子殿下,齐雨一介军旅粗人,在战场上之上待的久了,您突然出现在齐雨身后,齐雨一时失察,出手重了些,还请太子殿下多多包涵。这梅林已经看过了,果然还是傲雪怒放之时才能彰显其风骨。如此,齐雨便先告辞了。” 第一百零七章 又见青衣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说完,上官霁月头也不回的向梅林外走去,再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那决然的离去的背影让皇甫锦心中顿感惶恐,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他的指间流走,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终于,他忍不住上前疾走几步,施展身形纵身跃到上官霁月的面前,挡住她离去的脚步,直直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上官霁月冷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讨厌本王?!我们明明是初见!昨日在正乾殿上见你第一面本王就觉得你对本王似乎隐忍着什么,今日本王才明白,原来竟然是厌恶!” “太子殿下,你想多了,就如你所说,我们本就是陌路,又何来讨厌一说?” “陌路?!”皇甫锦双眸一凛,脸上再也挂不住那和煦笑容,展臂不让,厉声道,“今日你必须跟本王说清楚!” “太子殿下何必强人所难?”上官霁月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拦不拦得住要试过才知道!本王今日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两人对峙着,互不相让,冷冽真气在各自周身凝结,如墨发丝无风自动,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忽然,几道打斗的声响从不远处隐约传来,上官霁月眸色微变,暗叫一声:“飞歌!”趁皇甫锦回头之时,身形一闪,顷刻间消失在梅林之中。 皇甫锦看着那道快速消失的月白身影,牙根紧咬,随即奔出梅林。 东厢房外,依稀可见两道人影翻飞,打的甚是热闹。其中一道青色的瘦削身影,掌法刚劲威猛,一直稳站上风,把飞歌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上官霁月感叹如此瘦弱如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掌风有如此风雷之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正想凝神细看,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后续乏力,门户大开,被飞歌一掌结结实实印在胸口,后退几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上官霁月一愣,飞歌那一掌明明力道平平,怎会把他打得伤的如此之重?思及此,上官霁月猛然喊道:“飞歌住手!” 此时,皇甫锦也相继赶到,他见青衣男子吐血躬身不起,面色大变。看向上官霁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那男子向他微微摆手,他便立刻奔上前去,亲自扶他起来,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担心道:“你没事吧?” 青衣男子咳声不止,地上血迹点点,胸前衣襟,嘴角也尽是刺目猩红。他那苍白细瘦的双手,抓住皇甫锦的手臂重重一握,看着他摇摇头,道:“我……没事……” 皇甫锦眸光微闪,眼尾余光几不可见的扫向刚刚上官霁月站立的方向,却见那里早就没有了一丝人影。 疑惑间,上官霁月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些许的惊喜和疑惑:“真的是你?你是太子的人?” 原来上官霁月在听到青衣男子沙哑的嗓音之时,便觉得莫名熟悉,纵身跃到眼前,果然见那脸上一张久违的黑色玄铁面具。 “他是本王的贵客!”皇甫锦面无表情,声音清冷。 飞歌向前一步,长眉紧蹙,对着皇甫锦道:“太子殿下,飞歌不知道他是您府上的客人,之前见他在梅林外张望,还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这才……” “太子殿下,飞歌是我的人,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下属。您如果要责罚,齐雨愿意替他承担。”上官霁月不等飞歌说完,便向青衣男子拱手深施一礼,语气充满了嘲讽,“原来阁下是太子贵客,真是不好意思,齐雨管教无方,伤了阁下,要不阁下现在也打齐雨一掌,就算是扯平了,如何?” 青衣男子闻言,又再次轻咳起来,良久,才微微抬头,看向上官霁月,虚弱的道:“齐将军言重了,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况且是在下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此时,莫翎和府中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见到皇甫锦远远的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立刻停下脚步,各自原路退了回去,只留下莫翎一人。 莫翎看了看在场几人面色各异,向前疾走几步,对着皇甫锦拱手行礼,静等示下。 “莫翎,你先扶先生回去休息。”皇甫锦道。 莫翎领命,从自家主子手中轻轻接过了青衣男子的手臂,承住了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 青衣男子纵然此刻虚弱不堪,连走几步看起来都极费力气,却还是轻启苍白的唇瓣,彬彬有礼的对着上官霁月,缓声道:“齐将军,我这身子实在不受用,就先行一步了,你们慢聊。” 说完,他在莫翎的搀扶下,迈着艰难的步子,不时的停下咳上几声,走到长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门前,微微顿住了瘦削的身形。静默片刻,终是没有转头,轻声对着莫翎道:“进去吧。” 当那道瘦削的青色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上官霁月却突然觉得莫名心疼,凝视着那间房门紧闭的客房,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犹记得在琉国初见他时,明明是一位拔刀相助,气度不凡的男子,怎么两个月时间不到,就变成了如此一幅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 那苍白的肤色,细瘦的指节,瘦削的身形,刻意压低的咳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心中一阵阵刺痛。 上官霁月垂眸凝神片刻,收拾好心中烦乱的思绪,转过身来,向前几步,对着皇甫锦道:“太子殿下,今日多有打扰,既然太子府中还有贵客,那齐雨这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皇甫锦反应,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飞歌见状,也微微拱手对着皇甫锦行礼,道了一句告辞,随即大步向上官霁月的方向追去。 皇甫锦站在原地,目送那抹毅然离去的雪色身影,像一尊雕像一般,久久都没有动弹,似是已经痴了。 上官霁月一路疾走,一直出了太子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忽觉脸上一片冰凉,指腹轻拭,指尖湿意告诉她,她竟然哭了。 为什么会哭?因为那个青衣男子吗? 她虽不是铁石心肠,但也知自己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娇弱女子。战场之上浴血厮杀也能面不改色,独闯皇宫杀人枭首也毫不手软。可是今日,她竟然为了一个没有见过他真面目的陌生男子落泪,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对面不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马车轻晃,摇摇前行,车厢外传来飞歌低低的询问声:“齐将军,你今日问莫翎的那些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上官霁月闻声,胡乱的伸手擦了擦眼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缓缓道:“莫翎是淮阳人士这似乎也太巧合了些。” 飞歌闻言垂眸沉思片刻,方道:“您的意思是您的身份暴露是太子的手笔?” 上官霁月眸子微微眯起:“昨日在大殿之上,皇上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什么话?” “昨日太子突然出现为我求情,皇上显然很诧异,他说‘谁来为齐雨求情,太子也不会来,可偏偏太子却来了’。”上官霁月仔细回想着昨日大殿上,皇上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又道,“现在想来,确实觉得很可疑。又加上莫翎是淮阳人士,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在淮阳无疑中见到了我和你家殿下在一起,就把此事告诉了太子。太子这才顺藤摸瓜,查到了我是女子身份,然后捅到皇上那里去的。” 驾车的飞歌微微蹙眉:“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太子有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还会去大殿之上为您求情?” 上官霁月凝眉沉思,飞歌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突然,她灵光一闪,猛然抬眸,语速极快的道:“他要对付的也许根本不是我!是皇甫宸!” 飞歌身形一震,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殿下?!” “就像你所说,太子与你家殿下因为皇后娘娘关系并不融洽,此次皇甫宸回京封王谢恩,甚至还在凤栖宫中发生了冲突,这应该就是他的动机。至于什么好处……他已经贵为太子,也或许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家殿下难堪,让皇上彻底对你家殿下失望,同时也帮夜皇后出了一口恶气。或许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至于他为何突然要替我求情……” 上官霁月说到此处,忽然身形一震,猛然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喝道:“飞歌停车!你先行回府,不用等我!” 飞歌一愣,急急勒停了马车,刚想回头问问上官霁月怎么了,却发现车厢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回身抬眸望去,只见一抹儿白色的衣角,在街边对面的屋顶上闪过,眨眼不见了踪影。 飞歌眸光微闪,看看空无一人的屋顶,又回头望了望还在晃动的车帘,垂眸沉思片刻,终是握紧了手中的马鞭,驾车向宸王府方向而去。 太子府。 东厢房内。 上官霁扬倚靠在床榻之上,接过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婢女递上来的药碗,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仰头把大半碗黑乎乎的药汁一口气喝完,还了回去。 那绿衣婢女接过药碗,放在手中的红漆托盘内,恭敬的俯身行礼,道了句:“公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了。” “下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进来,我想睡一会儿。”沙哑的声音从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吐出,轻缓而淡然。 绿衣婢女依言而退,临走时还顺便带上了房门,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也由近及远,一直到渐渐听不到了。 上官霁扬却并没有真的躺下歇息,而是双臂吃力的支起身子,又向上移了移,重新靠坐在床榻之上。 他静默片刻,幽幽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温声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雕刻精致的红木六合屏风后的锦帘晃动一下,上官霁月现出身来,锐利的眸光定格在那黑色的面具上,细细打量。 上官霁扬没有回答她的话,淡淡勾动一下苍白的唇角,黑色面具下的一双眸子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看着上官霁月反问道:“上官小姐去而复返,不知是有何事?” “你到底是谁?!” “方才太子殿下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他府上的客人。” “能成为北沧堂堂太子府的贵客,阁下还真是让齐雨刮目相看!” “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有人规定一国储君就不能有一两个志趣相投的江湖朋友吗?” 男子的语气平静而淡然,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上官霁月觉得,越是这种淡然背后,越是深埋着她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如面前他脸上那张碍眼的面具一样,只要拿下来,她便不用再费神猜测。 男子好似觉察了上官霁月的想法,看着她缓缓逼近的身影,淡淡的道:“上官小姐尽管可以试一试,虽然我现在卧病在榻,但我也足以自保。” 他的语气满满,反而让上官霁月却步。她跟他在琉国之时交过手,知道他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他既然如此说,那定是所言非虚。 见上官霁月却步,上官霁扬暗自在心中吐出一口气,面上依然平静无波。三妹,我此时此刻,别说是与你对决,哪怕是个十岁稚子,也能轻易将我制服。 “坐吧,来者是客,桌子上有热茶,我就不亲自为上官小姐斟茶了。”男子的语气依旧清淡。 上官霁月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方收回目光,回身坐到房子正中央的圆桌旁,却没有为自己斟茶。 她眸光微垂,缓缓道:“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太子昨日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为我求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上官霁扬微微转动眼珠:“上官小姐,你为何会这样问?” “难道不是吗?而且太子昨日也已经承认是有人拜托他前来替我求情的,今日我便在太子府遇到了阁下,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男子笑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上官霁月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模棱两可的就这样承认了。她随即也勾唇一笑,道:“不如何,只怕是阁下太高估了太子,所托非人,难道昨日太子回府,没有告诉你他根本就没有帮上什么忙吗?” 男子闻言,垂眸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上官小姐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太子出现在大殿之上,开口替你求情之后,那些势要让你受到严裁的大臣,气焰突然下降,没有再那么激烈了吗?” 上官霁月拧眉,细细回想昨日太子出现后的经过,情形果然如眼前男子所言,不由得抬眸望向床榻上的男子。 第一百零九章 白色信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太子是夜皇后独子,身后有整个夜氏家族的支持。北沧有个不不成文的规定,历代皇后必须是夜家女儿,夜家世代虽不掌兵权,但却为辅为相,根基深固,显赫百年。虽然二十二年前不知因为何故,夜氏一族突然退出朝堂,不理政事。但是夜家门生众多,遍布整个朝堂。其中,姻亲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夜家女儿嫁的都是官宦世家,从不下嫁平民百姓……这其中利害,如上官小姐这般冰雪聪明之人,不会不晓得吧?” 闻言,上官霁月恍然大悟:“难怪昨日我费尽口舌,依旧争执不下,后来太子只不过说了几句,满朝大臣就缄口不言。又适逢宇文老将军和飞歌带着三军将士血书来求情,我便以为……” “两者都有吧。”上官霁扬话锋一转,“但更重要的是北沧皇帝他本就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皇上不想我有什么闪失?” “如果北沧皇帝他想要杀你,又何必让你回京来申辩?直接一道圣旨在军营就能让你人头落地,又何苦来走这一个过场?”上官霁扬说着说着,语气陡转凄凉,“不要说什么军功赫赫,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自古身居高位者,有几个是心软之人?又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谋福的?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是天下最狠绝之人,要杀一个人还会给你机会让你申辩吗?” 上官霁月听后,猛然看向榻上的人影,眸光凛凛,肯定的道:“你不是北沧之人!” 上官霁扬闻言,放在锦被内的手指一僵,忍不住捏紧了被角,但表面依旧眸色平静的望着上官霁月,淡淡道:“哦?何以见得?” “从我来到这屋中,你便一直喊我上官小姐,似乎与齐将军这个称呼相比,你更愿意称呼前者。再则,你一口一个北沧皇帝,如果你真的是北沧人士,又怎会对自己的国君如此称呼?这岂不是大不敬之罪?”上官霁月眸光似刀,直直射向榻上的男子,轻移脚步向榻边走去,语气冽冽,“你到底是谁?!” 上官霁扬看着一步步走近的上官霁月,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垂下眼睫。 他知道,她的这种表情是要干什么。心神激荡之余,只觉胸口血气上涌,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他低俯着身子喘不过气来。苍白的面色一片潮红,连拿着锦帕的手背上的皮肤都泛起了红晕。 上官霁月不忍,刚想上前去给他顺气,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莫翎敲门的声音:“公子,您没事吧?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上官霁月闻言,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秀眉紧蹙,转头望向门口方向。 上官霁扬听见门外声音,心头却偷偷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对着上官霁月递眼色,示意她赶快离开,一边微微喘着气,沙哑着嗓音道:“我……咳咳……没事,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在……咳咳……换衣服……” 无奈,上官霁月只得回身向后面窗子走去。转过屏风时,她不甘心的回过头来又朝榻上的男子看了一眼,却正瞧见他正把手中锦帕上的那抹儿猩红悄悄卷起,有些慌乱的塞进袖口之中。 她的胸口莫名一滞,只觉喉间一紧,便微微红了眼眶。一双氤氲双眸直直盯着上官霁扬,坚定道:“我还会再来的!!!” 上官霁扬闻言,身形一僵,苍白细瘦的手指不由得紧紧捏住了盖在身上的锦被一角,望着上官霁月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收不回目光,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甫锦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眼角余光不经意的向屏风后扫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缓步走到桌边,亲自斟了一杯热茶,回身递到上官霁扬的手中,望着他缓缓问道:“如果本王没有发现她来,你会怎么办?” 上官霁扬微微低头浅啜一口,眸光一直停驻在屏风方向,轻声道:“堂堂太子府守卫森严,怎会连一个人翻墙进来都毫无察觉,太子殿下说笑了。” “为什么不告她?”皇甫锦也顺着上官霁扬的目光望去,幽幽道。 “告诉她什么?告诉她我是她的二哥?还是告诉她我命不久矣?”上官霁扬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垂眸苦笑一声,“我宁愿她永远不知道我还活在世上,也不想再让她经历一次生死离别的痛苦。” 皇甫锦没有说话,静静回到屋子中间的桌边坐下。他背对着上官霁扬,抬手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茶,低头猛灌一大口,重重放回到桌子上,牙根紧咬,低声道:“本王动心了。” 榻上的上官霁扬身形猛然一震,抬眸望向皇甫锦的背影,不敢置信的道:“什么?” “本王爱上她了!”皇甫锦转过身来,迎上上官霁扬复杂的眸光,一字一句的坚定道,“你没听错,本王对她动心了!” “三妹?!”上官霁扬见皇甫锦眸底一片炙热,他重咳一声又生生忍住,“你疯了?!” “本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皇甫锦猛地站起身子,一掌拍在圆桌上,桌上的半盏余茶被震倒,清香的茶水顺着华丽的桌布缓缓流到桌子边缘,顺桌而下,连珠般滴落在地。 半晌,上官霁扬眼睫微垂,缓缓道:“太子殿下死了这份心吧,三妹她不会喜欢你的。” “因为皇甫宸吗?” “三妹性子清冷,但她一旦动情,自是此生不悔。宸王殿下对她亦是情根深种,看重三妹胜过自己性命。两人两情相悦,太子殿下不如早日断了此种念头,免得日后种下祸根。太子殿下不要忘了,你和三妹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宸王,还有夜家的女儿和那封书信。” 皇甫锦闻言,两点黑眸瞬间黯淡下去,双臂缓缓垂下,全身像是忽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跌坐回桌边的圆凳上,目光涣散,满是痛楚,半晌也不言语。 良久,他缓缓起身,脚下步子似有千金之重,慢慢的向门口走去。往日伟岸英挺的身形,此时只剩下一抹儿失意的紫色背影。看上去落魄至极,酸楚至极…… 上官霁月心神不宁的回到宸王府,便把自己关在屋中不出。两炷香的时间过后,她亲自执笔写了一封信,放飞了一只白色信鸽。 第一百一十章 意外访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当天未时三刻,新敕造好的宸王府中,迎来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也极其尊贵的第一位访客。 正厅之中,夜幽凰一身金丝云纹凤袍,端庄优雅的坐在主位之上,面容和善的看着拜倒在她身前的冰雪女子。 “齐将军快快起来吧。”夜皇后起身离座,亲自走上前去,把上官霁月扶起来,微笑着道。 听到夜皇后对她的称呼,上官霁月有些诧异,忍不住微微一愣,抬眸看向眼前端庄高贵的女人。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诧异,夜皇后笑道:“齐将军不必拘礼。本宫刚刚从城外弘业寺上香回来,见时辰还早,顺道来宸王府看看你的。” “看我?”上官霁月敛衽行礼,有些更加意外,“娘娘凤驾亲临,齐雨惶恐。” “昨日在弘业寺,本宫便听说齐将军在大殿力辩群臣,心下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女子能当的起北沧第一女将军之殊荣。”夜皇后一双凤眸细细打量着上官霁月道,“今日一见,果真是位倾城绝色的英气女子,堪当女子之典范。” “娘娘谬赞了,齐雨只不过是一介只会舞刀弄枪的军旅粗人,蒲柳之姿,哪里及的上娘娘当年的绝世风华?娘娘如此夸赞,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上官霁月虽然见夜皇后笑意吟吟,面带和善之气,但她实在不知夜皇后今日轻装简行前来到底有何目的,只能面色不动的微微垂眸,先应付着。 想当年,夜幽凰能在众多夜氏嫡系女儿中脱颖而出,被还是太子的皇甫昊相中,靠的可不仅仅是北沧第一美人儿的虚名。 当年她姿容绝世,性烈如火,犹如夏日骄阳一般耀人眼目。在一次皇家春猎中女扮男装,一手骑射之术岂是百步穿杨可以概之?最后竟然力压满朝王孙贵族,世家公子,拔得春猎头筹。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甫昊对她惊鸿之姿留下深刻印象,这才在后来应选太子妃众多的名单之中,毫不犹豫的圈下了“夜幽凰”这个名字。 即便现在数十年华已过,抬眸望去,夜皇后的眉宇之间犹可见当年的潋滟风华。只是光阴如流水,宫廷里的尔虞我诈,暗流涌动,慢慢将她的如火烈性,沉淀成了沉稳优雅的尊贵之气。 听闻上官霁月此言,夜皇后微带细纹的一双凤眸之中也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似是也想起了那青春如火的年少芳华,幽幽道:“当年本宫确实性子烈了一些,最讨厌看那些同龄的男孩子趾高气扬的模样,总想着要找机会锉一锉他们的锐气。现在想想,还是当年那无忧无虑的岁月更让人留恋啊!” 上官霁月听闻夜皇后语气有些落寞,正在为难该如何出言安慰于她,却又闻她开口道:“当年啊,本宫也就是小打小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像齐将军你这般参军拜将,驰骋沙场。所以,本宫听说你是女子之时,羡慕之余,也着实吃了一大惊。” “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凤仪天下,怎可与齐雨相提并论?更何况,以娘娘当年惊鸿英姿,如果要去参军,那成就定然要比齐雨强上千万倍,理应是齐雨仰慕皇后娘娘才是。” 夜皇后见上官霁月语气之中全是恭敬疏离之辞,依旧双眸含笑,面容和善。两人各自落座之后又说了一些客套之语。最后,夜皇后屏退左右,终于把她此次来宸王府的目的问出了口。 “齐将军,本宫听说你跟宸王殿下关系亲密,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上官霁月先是一愣,垂眸沉思片刻,再抬起,双眸之中已是一片坚定:“如果齐雨告诉皇后娘娘,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呢?” 夜皇后闻言,看着上官霁月细细打量半天,才缓缓道:“其实,飞歌把本宫迎进来的时候,本宫就已经明白了,只是想要向你亲口证实一下。” “娘娘目光如炬,齐雨佩服。可如果齐雨刚刚说出来的答案并非娘娘心中所想呢?”上官霁月坦然迎上夜皇后的视线道。 夜皇后闻言,微微笑道:“本宫自从刚刚见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齐将军性情外冷内热,刚烈如火,乃是极为重情重义的女子,自然不会因为女儿家的羞怯扭捏,就说出违心之言。否则,又怎能让三军铁将都对你佩服有加,又怎能面对百官刁难而面不改色呢?” “皇后娘娘如此高看齐雨,齐雨真的是没想到。” “本宫也曾有过那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也曾有过春心萌动的少女情怀。你和本宫当年的性子有几分相似,一旦认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此生不移。”夜皇后幽幽道。 上官霁月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夜皇后。只见她微微仰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目光凝然悠远。那一双极美的凤眸之中荡漾着一种久违的情怀,仿佛回到了过去某段令她向往的美好时光里。 半晌过去,夜皇后才眼睫微颤,慢慢转动眼珠,缓缓收回了目光,看着上官霁月道: “宸王自小性子清冷孤傲,不与本宫亲近,又经年在外,很少回朝。他已经及弱冠礼两年有余,早该成家立室,本宫虽然心中着急他的婚姻大事,但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急切,免得他心中再生出更抵触的情绪,反而事与愿违。所以这些年,无论是太子还是宸王,本宫都从来没有强行赐予他们任何一个妻妾,本宫也希望他们兄弟二人都能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称心如意的女子,一生幸福。如今,既然你与宸王两情相悦,那本宫心里也是很高兴的。那孩子这些年受了很多苦,说起来……也是本宫对不起他……” 夜皇后说着说着,忽然神情有些落寞,声音也几不可闻的有些酸涩,看在上官霁月的眼里,忍不住让她目露疑惑之色。 想起在淮阳城中时,程清芦所说的话,当年瑜妃之死跟眼前的皇后娘娘好像并无关系。但为何今日,夜皇后却亲口承认皇甫宸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为她,这到底是何意思? 似是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夜皇后立刻垂下了双眸,掏出锦帕掩口轻咳,缓缓起身道:“本宫今日与你一见,感觉甚是亲切,这个给你,以后若有时间,多进宫去本宫那里走动走动。” 说着话,夜皇后已经从腰间解下一块儿颜色翠绿的玉质令牌来,塞到上官霁月的手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翠玉凤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温润精致之物,抬头刚想回绝,但听夜皇后又道:“你不用推辞,这只是一枚出入后宫的普通令牌而已,本宫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会去要求你做什么事情,你尽管安心收下就好。” “多谢娘娘。”上官霁月只得双手接过,躬身行礼。 “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夜皇后见上官霁月收了东西,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脚,笑道。 “恭送皇后娘娘!” 府中众人跪了一地,上官霁月和飞歌把皇后一直送到府门外,见她上了轿辇这才回了府中。 进了花厅,在红木圈背靠椅落座之后,上官霁月随手掏出令牌,放在身侧的桌子上,垂眸不语。 一旁的飞歌在看到那玉牌之时却眼前一亮,诧异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凤令,怎么会在这里?” “凤令?” “此令牌乃是北沧历代皇后所持之物,见此令牌者如见皇后本尊,仅次于皇上的金令!” “什么?!” 上官霁月猛然抬眸望向飞歌,饶是她如此心智坚稳之人也被飞歌所说的话震惊到了,素手一伸,便把那令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果然,那椭圆形的小小令牌颜色青翠欲滴,质地晶莹透亮,水光莹泽,触之手感温润细腻,上面赫然雕刻着翱翔九天的凤凰细密花纹。细看之下,那凤凰栩栩如生,竟然随着玉中水光展翅飞舞,似要破玉而出。 这块儿翠玉已经不是凡品,再加上这雕刻手法,一看就知是大家手笔,熬尽心血精雕细刻而成。 上官霁月震惊之后快速冷静下来,垂眸沉思,喃喃道:“皇后娘娘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之物?” 飞歌蹙眉:“此物太过贵重扎眼,皇后娘娘将此凤令转送将军,您身份特殊,本就有一些人对您虎视眈眈,只怕此物会惹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此物如此贵重,我如果藏着掖着,遮遮掩掩岂不是更让人猜忌?”上官霁月低头看看手中的令牌,眸光微眯。沉思片刻之后,毅然将那令牌系在腰间的玉带之上,勾唇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何必不大大方方的把它示之人前,这样反而能让一些人上他们的嘴巴。免得到时候再给我扣上一顶偷盗凤令的大罪!” “可是皇后娘娘突然把如此贵重之物送给了您,飞歌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再想?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夜皇后送了她,不管有几个意思,她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是她的作风。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才是她上官霁月的行事风格。从她来到这建安城中,她就没有想过要独善其身,置之事外。 飞歌无言。 上官霁月从自己腰间的那翠色玉牌上移开视线,向前轻走几步,立在窗边,微微仰头凝于日渐西下的残阳,幽幽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神龙营。 主将大帐内。 皇甫宸赤着上身,面容沉寂的咬牙端坐在书案前,他面色憔悴,唇色苍白,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流夏站在他的身后,眉头紧蹙着。看着那结实的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以往诙谐的眸子中闪着浓浓的不忍和心疼,正在小心翼翼的为自家殿下上药。 任凭背上传来的钻心疼痛,皇甫宸始终面色动,牙根紧咬不出一声,只是那放在膝上的手臂肌肉紧绷,双拳紧握,手背之上青筋暴起,无一不证明了他此时正在忍受什么样的巨大疼痛。 “殿下……你再忍一忍……”流夏拿着药瓶的手都忍住的微微颤抖。 “没事。”淡淡的声音从皇甫宸的薄唇之中吐出,冷漠的让人心疼。 流夏眼眶微红,咬了咬牙,垂眸掩去了眸底的情绪,低头继续上药。 外面响起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接着就听见帐外的士兵恭敬的喊道:“见过少将军!” “见什么见?!还不过来把本将军扶下来!”帐外响起了宇文逸没好气的声音。 大帐内的皇甫宸闻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流夏也是手中动作一僵,疑惑道:“少将军怎么这时候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宇文逸便一瘸一拐的冲进皇甫宸的大帐之中,怒气冲冲的道:“好你个宸王!齐雨是女子之事你竟然瞒着本将军!你还金屋藏娇!你还白白连累本将军陪你一起受这二十军棍!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将军当兄弟?!啊?!” 流夏忍不住嘴角一抽,看向站姿有些扭曲的宇文逸,讪讪叫了一声:“少将军。” “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宇文逸见皇甫宸浑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忍不住把一口怒气都撒到了流夏的身上,“你也早知道齐雨是女子身份吧?!还配合着这张冰块脸一起糊弄本将军!” 流夏被宇文逸一通抢白,看看自家殿下又看看宇文逸,支支吾吾的赔笑道:“少将军,我……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赶紧找一张长凳过来让本将军趴上去!你想疼死我啊!” 流夏闻言,低头看看皇甫宸惨不忍睹的后背,有些为难的道:“我家殿下的药还没上完……” “流夏,去吧。” 皇甫宸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流夏的话,波澜不惊的微微抬臂,整理自己的衣衫。洁白的中衣刚刚套在背上,便立刻殷出鲜红点点,看在流夏的眼里满是不忍。 “还不快去!你家殿下都发话了!”宇文逸狠狠的瞪了一眼还愣着不动的流夏,怒喝道。 流夏无奈,只得放下手中药瓶,转身疾步走出了大帐。片刻之后,他又便折返了回来,肩上扛着一条长凳。 皇甫宸仿佛对宇文逸那恶狠狠的眼神视而不见,淡淡的道:“坐吧。” 宇文逸的视线始终狠狠的瞪着皇甫宸,在流夏的搀扶下缓缓向前俯身趴在他刚刚拿进来的长凳上。 流夏一不小心碰到了宇文逸的伤处,立刻引来他的一声惨叫:“哎哟!我的屁股!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 流夏嘴角一抽,赶紧道:“少将军,不好意思哈!” “行了,惹了你的人是本王,有什么怨言只管冲着我来就好,跟流夏置什么气?”皇甫宸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襟,一边斜斜看了宇文逸那故意夸大的表情,淡淡的道。 “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的不是啊!”宇文逸趴在长凳上,仰头瞪了皇甫宸一眼,“你说!你怎么补偿本将军?!” “本王为什么要补偿你?反而是你要谢谢本王才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琉国郡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谢你个大头鬼!!!”宇文逸对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本将军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你宸王所赐,你还要让本将军谢你?!宸王殿下,你脑子没病吧?!” “如果本王告诉了你月儿是女子的事情,只怕你今天就不是只挨这区区二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这么说本将军还得真的要谢谢你了?!”宇文逸斜斜丢在皇甫宸一个白眼,撇撇嘴道,“还月儿!叫的那么亲切,你不是只喜欢你的那个溧水河畔的的小丫头吗?怎么?见我家齐雨绝色倾城,移情别恋了?!” 宇文逸一幅委屈的样子,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甫宸的回应,不由得微微扭头望去。却看见皇甫宸双睫低垂,双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宸王殿下,想什么呢?被本将军说中了吧?” “本王从来没有移情别恋,本王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她一个!”皇甫宸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宇文逸,有些苍白的脸上一片坚定。 宇文逸蹙眉:“你的意思是齐雨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 “除了她,本王这一生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皇甫宸一字一句的道,“本王非她不可!” “你们当年不是在南迟遇见的吗?可是齐雨她是我们北沧人士啊!” “她从来都不是北沧人士,她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的女儿——上官霁月!她女扮男装进我北沧军营,只因身负血海深仇,冤屈难平!” 宇文逸短暂的震惊之后忽然神情有些低落,喃喃道:“怪不得她精通兵法,武艺不俗,原来是南迟名将之女。” “本王当时遍寻她不到,也是偶然一个机会才发现她原来女扮男装,化名齐雨委身在我北沧军营之中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才想尽办法把她要到神龙营,并安置在自己身边的?” 皇甫宸缓缓道:“当时情形本王又惊又喜,但碍于她的身份,我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连与她相认都不能。后来她坠入冰河,生命垂危,我去鬼督林回来后重伤昏迷,她这才发现了我早就知晓她身份的事情,再后来的事情,你也就都知道了。” 宇文逸闻言,沉默片刻,方道:“其实…..本将军就是气不过为什么本将军是那个最后知道的人,就连墨一,今日我跟他提起齐雨时,他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齐雨是女子的事情……” “墨一知晓月儿的女子身份是在冰河之时,但他知道月儿是南迟护国公之女的事情,应该是月儿被羁押回京的那天,月儿亲口告诉他的。” 两人在帐中说了很久,宇文逸离开之时已经暮云低垂,天色昏暗。 他抬头看一眼天边如火一般的红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怅然莫名。 犹记得父帅曾经翘着胡须,半开玩笑的对他说起:“天下间的女娃娃,只有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上官霁月,才与逸儿最是相配!” 从那时,他虽然没有见过上官霁月,却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名字。也一直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娃才能让父帅如此夸赞。心中也慢慢由好奇变成了期待,期待有一天能亲自看看父帅口中的女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再后来,由期待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思念。但当思念随着时间越来越浓,他才明白,他竟喜欢上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不知其容貌,不知其性情,但却是偏偏动了心。说起来也许有些可笑,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世人都知道他宇文逸性情飞扬,不拘小节,但却从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 直到他在长风林外见到那站在巨石之上,明明纤弱却英姿冽冽的身影,似是有一种魔力一般让他有一瞬间的移不开眼睛,心中的某个角落,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以至于在皇甫宸提出要齐雨到神龙营之时,他百般不愿,加以阻挠。明明知道皇甫宸有胃疾,还与他豪赌一场…… 原来,齐雨就是那个他在她心中住了很多年的女子,如今,这个女子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了。他想,他是时候该把自己的心腾空了…… 天边的红云越来越暗,渐渐的失了那鲜艳的颜色,变得昏暗一片。 宇文逸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走到自己的马儿旁边,由一个士兵扶着上了马,横趴在马背之上,缓缓离去。 转眼数日已过。 二月二龙抬头,北沧大军发兵南下,琉国归入北沧版图。 琉国新任国主楚子杰为了表示其归顺之心,特亲自出使北沧都城建安,朝见天颜,亲手奉上的是十万大军的兵权。 这次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琉国的小郡主——楚倾云。 楚倾云随兄一同出使北沧,名为陪同,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小郡主已经适逢婚配年龄,为表示两国交好,特来北沧和亲的。 可是北沧皇室之中适合婚配的男子除了位及一国储君的太子皇甫锦之外,就是领兵在外,征战南迟的宸王——皇甫宸。 太子之位虽然显赫,但世人都知道太子妃之位非夜家的女儿莫属,而堂堂琉国的一国郡主也绝对不会委身做个太子侧妃。侧妃之位说到底终究是个妾室,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为妾。 而宸王领兵在外,不在京都,更何况还被传与北沧唯一的女将齐雨齐将军两人关系暧昧,看来也并非是这次小郡主的最佳婚配人选。 那么显而易见,能有资格婚配这位小郡主的适龄男子,就只能从朝中各位大臣的子嗣之中选出了。 于是北沧皇帝下令,凡是朝中青年才俊,或者三品以上的重臣,家中有子在婚龄且无婚配的,皆可有机会得到这位小郡主的青睐,一跃成为郡马之尊,美人、名、利三收。 然而就在大家都在对着郡马之位势在必得之时,这位容貌俏丽,性格活泼的小郡主却把目光瞄向了太子,借口驿馆之中实在太过简陋,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太子府。 不但如此,这位小郡主更是语出惊人,扬言如果她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太子,甘愿做妾。反之,如果入得了她眼的良人是平民布衣,也依然不会嫌弃对方身份低微,照样召为驸马。互敬互重,绝不相弃。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故人来访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当飞歌把听到的消息告诉正在烹茶的上官霁月之时,她并没有丝毫惊讶和诧异,只微微垂眸,勾唇一笑,继续低头煮水烹茶。那认真的态度,好似外面的一切事情都没有此时她手中的那一壶清水,半罐茶叶来的重要。 飞歌见状,虽不明所以,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立于一旁,看上官霁月在炉边煮水,洗茶…… 没多久,袭袭茶香在她优雅的动作下飘散开来。观之,瓷白玉盏之中茶汤清亮;闻之,让人顿感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片清新的茶园之中,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尝这杯中香茗。 就在这时,上官霁月忽然微微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微笑着缓缓道:“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果然忽闻门外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道:“哇!好香啊!齐姐姐是知道本郡主和王兄要来拜访,才特意煮了这么香的茶吗?” 上官霁月起身,和飞歌一同迎出门外。 只见一男一女由府中侍从引路,跨进圆形拱门,站在庭院之中。 只见男子身形颀长,珠冠玉袍,五官绝伦,一双眸子沉静温和,周身洋溢着一种温暖气息。 女子一身红衣,面容娇俏,双目长睫翻卷,眼波流转,正望向迎出门来的上官霁月。 “有贵客自远方来,齐雨自当亲自烹茶待客,才不负两位惦念之谊。”上官霁月上前几步,拱手为礼,道,“齐雨见过楚国主,小郡主。” 飞歌没想到这两位年轻男女,便是大名鼎鼎的琉国国主——楚子杰和眼下炙手可热的小郡主——楚倾云。一愣之后,也随即拱手行礼。 “齐姐姐!没想到你穿女装竟然这么好看!果然是个倾城绝色的妙人呢!” 小郡主楚倾云性子跳脱,三两步跑过来,拉着上官霁月的衣袖左看右看,一双美目之中毫不掩饰惊艳之色。挑眉向自己的皇兄眨眨眼,道:“王兄,我说的没错吧?” 楚子杰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了,闻言眸光微闪,迅速从上官霁月的脸上移开视线,望向楚倾云沉声道:“云儿,不得无礼!” 说着,楚子杰对上官霁月拱手还礼,温声道:“阿三,别来无恙。当日琉国一别,没想到再见面,你竟是北沧的赫赫有名的齐将军。” “王兄,你才是糊涂了!齐姐姐本就是将军之尊,是你眼神儿不好,当日看不出姐姐乃是女儿身。” 楚子杰一时被楚倾云说的有些尴尬,忍不住微微红了一张俊脸,佯装严厉的低声喝道:“云儿!” 楚倾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楚国主请!”看着两人兄妹情深,上官霁月笑着把兄妹二人让近屋中。 三人落座之后,上官霁月亲自为两位奉了茶盏,看着楚子杰道:“楚国主一路舟车劳顿,在驿馆住的可还舒心?” “多谢阿三挂念,子杰一切都好。” 楚子杰微微拱手,温和的眸子中快速闪过一抹儿光亮。即便知道这只是平常的客套之语,他的心里此时竟也控制不住的心情愉悦。 “如果有什么需要齐雨的地方,一定不要见外才是。” “多谢阿三,子杰一定不会客气。” 楚子杰一直称呼上官霁月为阿三,也从不以国主自称,好像这样,就能拉紧两人的之间的距离一般。 “齐姐姐,”楚倾云低头喝了一口茶,一双美目左右看看,才俯身向前,低声道,“我一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就恨不得立刻赶来,奈何王兄不放行,这才迟了几天。你确定他就在太子府中吗?” “自然,我前几日在太子府中亲眼看见他的,不会错的。” 楚子杰见两位女子低头细语,知道女儿家有些事不方便他一个男子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低头品茶,也不言语。只是趁着低头喝茶的空档,眼角余光时不时的飘向上官霁月的方向,眼底流隐隐有莫名情意涌动。 “可是太子府中我昨日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看到那人。”楚倾云微微垂眸,神情有些沮丧。 “他要是有心躲你,只怕你是见不到的。”上官霁月笑道。 “那怎么办?我暗中打探他的下落已经好久了,都没有任何消息。这次,本郡主一定不能让他再逃走了!” “郡主确定太子府中每个院子都找了吗?” 楚倾云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有一个地方没有找。” “什么地方?” “东苑。” “为何没去?” “那里有人把守,没有太子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东苑半步。我就想,反正来日方长,本郡主迟早会找到机会偷溜进去!” 闻言,上官霁月眸色微暗,叹了口气,幽幽道:“怕只怕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什么?!”楚倾云一张小脸儿瞬间变得煞白,从座位上惊起,“他怎么了?” “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人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我见他之时,也是差点儿没有认出他来。”上官霁月回想着当日的情形,只觉得心头烦闷难受。 “齐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让他有事的……”楚倾云说着说着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又极其动人。 上官霁月见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郡主性情洒脱,却极重情谊,看的出你对他乃是痴心一片。况且他也对齐雨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否则,也便不会飞鸽传书给郡主了。” “齐姐姐,那我该怎么办?”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道:“明日你待在太子府中不要出去,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进得了东苑,见到那人!” 话到此处,已近尾声。三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话语,楚倾云因为心中有所挂念,一直兴致不高,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 饮尽杯中余茶,三人同时起身离座,楚子杰兄妹二人便也拱手告辞。 上官霁月移步在前,亲自把二人送到府门之外,看着两人的马车渐渐走远,才转身回到府中。 马车摇摇前行,直到转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那道清丽的身影,楚子杰才缓缓放下了车厢后帘,垂眸不言。 “王兄,你是不是喜欢齐姐姐?”楚倾云问。 “不要胡说!” “从你知道北沧的齐将军是女儿身之后,你便一直打探她的消息,当你听闻她被羁押回朝受审之时,更是亲自以国主之尊亲自修书给北沧皇帝,让他不要为难齐姐姐。刚刚你在宸王府之时,你看齐姐姐的眼神,虽然隐晦,但我们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瞒不过我的。如果你没有对齐姐姐动情,为何刚刚你一直从车帘的缝隙之中望着她像失了魂魄一样,连我跟你说话都没有听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勇闯东苑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楚子杰闻言,抬眸望向楚倾云,想要解释什么,但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最终只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王兄,如果你真的喜欢齐姐姐,那就努力去争取。哪怕被拒绝也至少自己努力过,尽力而为,又何必管它结果如何?” “所以,你才执意要随我来这北沧选驸马?就为了那个你只见过一面的男子?”楚子杰不答反问,“万一他有家室了呢?你怎么办?” “不会的!”楚倾云丝毫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他绝对没有家室!” “你又怎么如此肯定?” “这个……这个……”楚倾云吞吞吐吐,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双颊飞上红云,娇羞一片。 这个要她怎么说的出口?虽然面前的人是她的皇兄,但那晚的事情实在太过羞人,难以启齿。但她肯定那个男子没有娶亲,否则他又怎会表现的比自己还要手足无措?慌乱的连她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都能轻易摘下他的面具,窥得那面具下清秀的俊颜。 看着楚倾云那娇羞满面的模样,楚子杰无奈的笑笑,轻轻吐出一句:“王兄希望你这次能得偿所愿。” “那你呢?”楚倾云看向楚子杰。 楚子杰闻言,眼睫低垂,五官绝伦的脸上一片黯然之色。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王兄跟你不一样。她本是霜华女子,性情坚韧,已经心有所属。宸王殿下英武不凡,又对她痴心一片,自然会护她一世周全。至于我……我只要知道她平安幸福,这就已经够了……” “王兄……” “如果王兄听你的,去没头没脑的跟她说我喜欢她,恐怕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那样,王兄岂不是求爱不成,反而失了更多?” 楚倾云看着自己的王兄故作轻松的模样,轻咬下唇,心中一阵阵心疼。良久,忽然吐出一句:“如果宸王有一天伤了齐姐姐的心,那王兄一定要把齐姐姐抢过来!” 楚子杰闻言,不由得笑道:“好!王兄答应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王兄一定倾尽所有,不会再放手!” 看着楚倾云脸上阴云散去,笑生双靥,点头如捣蒜的模样,他眼底的眸光却渐渐暗淡下去。 他知道,那个男子爱她如命,没有那么一天了…… 日月更迭。 第二日,当莫翎把上官霁月到府拜访琉国小郡主的事情报告给皇甫锦的时候,这位北沧太子身形僵硬了一下,便继续低头处理公文,没有说一句话。 莫翎有些搞不清楚自家主子是什么情况,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明里暗里让他时刻注意宸王府的动静,还好几次借口绕道宸王府门前,只为看一眼那紧闭的府门。今日齐将军自己到了太子府中,自家主子反而一幅视而不见的模样,这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没事就退下吧。”皇甫锦看了一眼还在等待指示的莫翎,淡淡道,“以后宸王府的事情也不用再向本王汇报了。” “啊?”莫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时听错了,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刚刚说什么?” 皇甫锦拿笔的手一僵,沉声道:“本王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是!属下告退!” 看着莫翎三步并作两步的退了出去,皇甫锦再也维持不住淡然的脸色,放下手中的竹管毛笔,颓然向后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 那张清冽的容颜,那梅林花海中冰雪一般的女子身影,在他脑海里一直萦绕不去。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眸,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起身离座,阔步出了御书房。 微风徐徐吹来,没有了冬日那冷冽的寒意。好像只过了一夜的时间,盈盈绿意已经悄然爬上了几颗老柳的枝头,春日的气息也随即扑面而来。 太子府的后花园中,上官霁月一身轻便男装,三千发丝只用一根银色丝带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冽冽,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摄人心魄。 身旁的楚倾云依旧是一身红色衣裙,那火红的颜色,就像是这刚刚回暖的春日里的一把火,配上娇俏明丽的五官,竟然也美的不可方物。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又来到了东苑的圆形拱门前。 周边的景物还是与以往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门前多了两个一身深蓝色劲装的侍卫。两个人虽然相貌平平,但都是身材高大,体格结实,手臂之上隔着衣物仍可见肌肉块块鼓起,虎目炯炯有神却又精气内敛。 只一眼,上官霁月便知道,这两人定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两人见到上官霁月和楚倾云向他们走来,立刻向前几步,立刻拦在她们身前,拱手行礼道:“参见齐将军、郡主!” 上官霁月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前几日本将军在这梅林赏梅之时,无意中丢了一样东西,今日适逢前来拜访郡主,顺便来寻找一番,竟不知道何时这东苑成了守卫森严之地。” 两人似是没有听到上官霁月语气中的嘲讽,依旧挡在眼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拱手道:“太子有令,有贵客在东苑静养,实在不易打搅,还请齐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上官霁月上前一步,微微仰头,直直对上方才回话的侍卫,眸光似刀,语气如冰:“倘若本将军今日一定要进梅林寻找丢失之物呢?!” “那只能恕我们对将军无理了!” 上官霁月冷笑:“好啊,本将军也想领教领教太子府中数一数二的影卫有何过人之处,是否能拦得住我这弱质女子!” 两人闻言对望一眼,齐齐看向上官霁月,拱手道:“得罪了!” 两人话音刚落,上官霁月身形一闪,便立掌为刃斜斜向两人横扫而去。凌厉的掌风快如闪电,震如雷霆,冷冽的杀意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向他们席卷而来,顿时让两人大吃一惊。 他们本以为世人赞叹的女将军齐雨,不过是靠无双智谋才得了这将军之尊,实在没想到她区区一女子竟然功力如此深厚。平平挥出一掌已是令人心头发寒,当下再也不敢轻敌,后退几步沉着迎上上官霁月的掌风。 三人快速混战在一起,一时之间只见人影翻飞,气流涌动。 楚倾云有些担心的向上官霁月的方向望了一眼,一咬牙,一跺脚,终是按照提前说好的约定转身冲进东苑之中。 上官霁月眼角余光瞥见楚倾云顺利进了拱门,忍不住嘴角一勾,瞬间撤掌回力,身形轻飘飘一闪,人便已经在数丈外落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若有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两名侍卫大惊,他们竟然没有看清,上官霁月是如何做到,激战之中毫无凝滞之感抽身而退的。一时之间不由得僵住身影,你看我我看你。 “还要再打吗?”上官霁月眼角扫向拱门的方向,冷笑道,“你们已经失职了!” 二人这才缓过神儿来,暗叫一声不好,四目张望,哪里还有小郡主的影子?心下一慌,回身便向园子内冲去。 “站住!”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磁性又不失威严。 上官霁月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眸望去,只见皇甫锦正从弯弯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阔步向她走来。 正准备冲进园子的两名侍卫闻声也立刻停下了脚步,回身对着皇甫锦行礼道:“属下失职,请太子殿下责罚!” “退下吧,以后这里不用再守着了。” 闻言,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虽目露疑惑,但还是恭敬的领命退下。 让人没想到的是,临走前还对着上官霁月拱手行了下属之礼,一脸肃敬之色。 “太子殿下!”上官霁月对着皇甫宸微微拱手,算是见了礼。 皇甫锦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没想到齐将军武功竟然到了如此修为,连本王府中数一数二的影卫都甘拜下风。” 上官霁月闻言,向刚刚两位侍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他们二人是当局者迷,太子殿下这个旁观者应该很清楚吧?齐雨只不过是占了他们二人轻敌之心的便宜,倘若再拆个几十招,只怕吃瘪的就是齐雨了。” 皇甫锦看着他面前这个英姿烈烈的小女人,但见她说的谦虚,也只能微微一笑,道: “不知齐将军在梅林丢了什么东西?本王很乐意帮将军找回来。” “一些女儿家的小物件罢了,其实丢了也就丢了,这不今日正好来拜访郡主,猛然间想起来,就想来梅林碰碰运气。”上官霁月丝毫没有被人拆穿谎言的局促和慌乱,迎上皇甫锦灼灼的目光,浅笑吟吟,“郡主已经进去帮我找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等琐碎小事,齐雨怎敢劳烦殿下亲临。” “没想到齐将军竟然与郡主是故友,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了。” “这有什么意外的呢?”上官霁月面色不变,“当日琉国之行,齐雨也是奉命而去,机缘巧合与郡主结识,承蒙郡主不弃,成为知己好友。郡主如今来到北沧,齐雨要是避而不见不但失了礼数,恐怕还会寒了郡主的心,以为自己所交非人。这样一来,齐雨岂不是罪过大了。” 皇甫锦听她说得轻巧,但也随即想到当日她孤身潜入琉国,仅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识破南迟诡计,免两**民战火烽烟之苦,定然也是九死一生,惊险万重。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心疼之意,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温言道:“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去了。” 上官霁月忽然见他眸色变暖,言语之间也尽是关心之意,反而有些不适应,移开目光看向园内,道:“郡主进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什么事,齐雨这便去寻郡主了。” “齐将军留步!” 上官霁月无奈,只得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皇甫锦:“太子殿下还有事要吩咐齐雨?” “本王哪里敢有什么事情吩咐齐将军,只不过是本王也是来探望朋友的病情好写没有,与齐将军正好同路,不如一起进去吧。” 上官霁月看着眼前男子笑的一脸无害的灿烂模样,真想一巴掌把他给拍飞出去。 “怎么了?难道齐将军不愿与本王同行?”皇甫锦似是没有看到上官霁月脸色不善,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上官霁月咬牙:“太子殿下说笑了,能跟殿下同行,乃是齐雨的荣幸,请!” 闻言,皇甫锦一双黑眸之中快速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与上官霁月并肩跨进了园子。 东厢房内。 楚倾云不敢置信的望着倚靠在床榻上的男子,眼泪如珠般滚落双颊。她用手紧紧掩口,双肩微颤,身形晃了两晃,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原来上官霁扬比前几日形容更加枯瘦。他眼窝深陷,脸色唇色皆毫无血色,苍白如雪,全身上下无一丝生气。俨然是一幅病入膏肓,弥留之际的将死之人。 上官霁扬苦笑一声,双手无力的抬起对着楚倾云拱手见礼,沙哑着嗓音道:“见过郡主。” 楚倾云闻言,只觉心中痛如刀绞,几番压制才哆嗦着嘴唇问道:“才几个月未见,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就是残弱病躯,让郡主如此伤心落泪,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上官霁扬淡淡一笑,仿佛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毫无情绪起伏。但如果细听,也不难听出他清淡的语气之中还是关心着楚倾云的。 “你不要再说了……”楚倾云冲到床榻前,一把把上官霁扬抱住,哽咽着连连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来娶我的……” 上官霁扬身子一僵,轻轻推开了楚倾云,扭头看向别处:“郡主风华绝世,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怎敢匹配郡主为妻。当日之言,实在是情势所迫,身不由己,做不得数的。” “我不信!你骗我!!!”楚倾云泪眼婆娑的望着上官霁扬,竭嘶底里的大声道,“若你当日是情势所迫,只要一掌把我打晕即可,又何须留下这弥天谎话?若你当日没有对我动情,为何当日你的眸中尽是温柔之色?若你从未想过要娶我,为何现在不敢正眼看我?!” 闻言,上官霁扬只觉胸口之处气血翻滚,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那低俯着的枯瘦身形微微佝偻着,慌乱的以手掩口,想要强行将咳嗽压下。却不料因为心中激荡,反而咳得更加厉害,浑身都颤抖着,似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 这时,楚倾云才发现,原来那修长有力的大手此时竟也变得苍白细瘦,连露在外面的那一截小臂也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毫无血色。 她的心里狠狠一疼,哭着上前为他拍背顺气:“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不要激动……” 剧烈的咳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消减下去,楚倾云拿过一旁的靠枕,让他缓缓倚靠在上面。就在这时,上官霁扬“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人也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楚倾云望着面前男子胸前洁白的中衣上刺目的点点猩红,双眸慢慢张大,片刻的怔楞之后,一边慌乱的扶起上官霁扬,一边哭着向门口方向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兄妹相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和皇甫锦此时正走到回廊上,听到喊声,两人俱是面色一变,加快了脚步向东厢房跑去。 “不要……不要让她看见……我……的样子……”上官霁扬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楚倾云的手臂,似是用尽所有力气一般,微微抬起头来,已经涣散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恳求望着楚倾云。 “谁?齐姐姐吗?”楚倾云哭着道。 见上官霁扬虚弱的点了点头,她心中一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双目四下望去,看见那张黑色的玄铁面具正捏在上官霁扬的苍白的手指间。 上官霁月和皇甫锦冲进屋中的时候,那张黑色的面具已经盖在了上官霁扬的脸上,而楚倾云正坐在榻边,双眸通红,看着榻上的男子。 “郡主,你没事吧?”上官霁月向前一步,问道。 “齐姐姐……”楚倾云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落泪连连。 而此时,皇甫锦眸光微闪,走到上官霁扬身边,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上官霁扬强行勾动一下苍白的唇角,艰难的摇了摇头之后,望向楚倾云,用几不可闻的沙哑嗓音缓缓道:“郡主……如果没有其他要交代的,就随齐将军回去吧,我这个样子实在不方便留客。” 上官霁月闻言,眸光微闪,不等楚倾云说什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上官霁扬的脉门,一道真气由指尖输入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流走。 此时的上官霁扬眸光慌乱,奈何又实在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好望着皇甫锦,用眼神向他传递着某些东西。 皇甫锦轻咳一声,道:“齐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虽然是将军之尊,但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只怕有损你的清誉。” 本来上官霁月只是想探查一下上官霁扬的内伤,但是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反而更让她心生疑窦。 她手下动作不停,眼睫微垂,看也不看皇甫锦一眼,冷冷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但是齐雨本是军旅粗人,从来不在乎这些世俗虚礼,在南疆之时便与三军将士同吃同住。如果按照你这样的说辞,齐雨的清誉只怕早化作了烟尘,荡然无存。所以,就不劳太子殿下挂心了!” 皇甫锦吃了一个软钉子,不由得面色斐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的闭口不言,递给上官霁扬一个“我已经尽力了”的眼神。 楚倾云则是坐在榻边,一脸担心的望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上官霁月,双手不自觉的绞着自己的衣袖。 上官霁月心中暗惊,忍不住望向眸光闪躲的上官霁云,眸中带着浓浓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原来,上官霁云身体精血亏空,内力尽失,再加上身上还有旧伤未愈,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俨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短短时日,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还有,他三番五次的维护自己,却不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这又是因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种种疑惑在上官霁月心头刚刚闪过,她便顿觉一阵头痛欲裂,脑海中浮现出一幕诡异的画面: “父帅,孩儿长大了也要当一个向您一样的大将军,守卫一方国土,护百姓安居无忧!”男孩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背对着他身穿铠甲的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上官霁月忽然泪流满面,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铠甲男子的面容赫然是上官沛泽年轻时的俊帅模样。 紧接着,无数画面片段像是前世放电影一般,一齐在她脑海中涌现,让她搓手不及,只能木然的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熟悉的府邸,熟悉的脸孔,熟悉的一草一木,还有那个慢慢长大,清秀俊逸的少年,从树下舞枪一直到黄沙飞扬之地那个纵马狂飙,英姿天纵的银袍小将……再到那个月夕之夜,悲惨凄凉的满目血色……再到他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在荒山野岭的遍地尸身之中死而复生,跪地仰天长嘶…… 怪不得,在琉国街头初遇他时他说自己是地狱归来之人;怪不得,她在皇宫九死一生之时,他以身犯险相救;怪不得,他轻易就能道出自己的身份;怪不得,他与她交手之时故意隐藏自己的招式路数;怪不得,她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原来,他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的至亲之人,他是从小最疼她宠她的二哥哥——上官霁扬。 “啊~~!!!” 上官霁月突然闭上眼睛,泪如泉涌,仰天长嘶一声。声音之凄厉悲凉,让屋中的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她近似癫狂的模样,谁也不敢轻易出声说一句话。 良久,上官霁月缓缓睁开了那血红一片的双眸,望着上官霁扬的方向,流着泪,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拿开那张扣在他脸上的黑色面具。 是它,遮住了那张清秀俊逸的脸,是它,阻隔了他们兄妹二人相认…… “齐将军!” “齐姐姐……” 皇甫锦和楚倾云见状,一齐出声。 而上官霁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泪眼朦胧的望着上官霁扬,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又张,似是有千金之重一般,轻喃出声:“二哥……” 此言一出,屋中三人俱是一惊。 上官霁扬身子猛地一震,想要阻止上官霁月的苍白手指,如雕塑一般僵在半空,面具下的双睫剧烈颤抖一下,不敢置信的望着上官霁月,只觉胸中气血翻滚,掩口又是一阵重咳。 点点猩红从他的指缝中溢出,刺痛了屋中两个绝世女子的眼。 上官霁月见状,停下要摘去他面具的动作,回手又一道真气输进上官霁扬的体内,强行帮助他抚平胸中翻滚不停的气血。 “二哥,你还活着,为何要瞒着我?”上官霁月已经泣不成声,“你可知道,每每午夜梦回,我都能看见父亲、母亲、大哥还有你浑身是血的模样……” “齐将军,你认错人了……”上官霁扬轻轻抽回手指,把头扭到一边。 “我认错人了?呵呵……”上官霁月含泪苦笑几声,听起来凄凉无比,“二哥,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是不是就要这样打算一直瞒着我,直到你悄无声息的死去!” 上官霁扬苍白细瘦的双手悄然捏紧,缓缓闭上了眼睛,掩盖了那眸中的一片沉痛之色。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臂,苍白的指尖扣向自己脸上的那张玄铁面具,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摘下,露出那苍白如纸的清秀面容,两滴清泪顺颊而下,沙哑着嗓音,低低喊了一声:“三妹……”。 只一眼,上官霁月只觉如刀剜心,眼中晶莹再次滚落而下,一句话也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凤令惹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曾经平阳城中那个神采飞扬,笑容明亮的少年;那个在朝试之中,一举夺得文武双冠的翩翩公子;那个手执长弓,百步穿杨的骑射天才;那个跨马提枪,斩敌马下的银袍小将…… 可是如今,竟然变成了一如眼前这般形容枯瘦,苍白如雪的病弱书生一般的模样,就连那往日奕彩神飞的清眸之中也变得沉如死水,毫无生气。那同样细瘦苍白的手臂,只怕此时再也拉不开那墙上弯弓,降不了胯下烈马了…… 见此状况,皇甫锦和楚倾云悄然走了出去,留给他们兄妹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二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大哥和父亲他们……” 上官霁扬闻言,苍白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脸上沉痛一片,红了眼眶。良久,才缓缓开口:“当日,你和云儿冲出重围之后,我和父亲还有大哥被逼至绝境,脚下尸体堆积如山,是父亲和大哥趁我不备,把我打晕,和尸体混在一起,这才死里逃生……可是父亲和大哥……” “父亲……大哥……” 上官霁月听着上官霁扬的话,胸腔之中愤恨难平,只感觉如刀剜心,痛彻骨髓,眸中泪水连珠一般顺颊而下。 上官霁扬见状,缓缓抬起扬苍白冰凉的手指,想要将上官霁月脸上的泪痕拭去,奈何实在力不从心,只得又无力的放下。 “三妹,别哭了……” “二哥……” “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看见你这样伤心的。” 上官霁扬艰难的扯动唇角,强行挤出一丝笑容,“二哥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哭起来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丑。” 上官霁月望着依靠在床榻上的男子,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心中一痛,胡乱的拿袖子擦了擦泪水,强颜欢笑:“二哥,你就会拿我说笑。” “其实,二哥原来是骗你的,无论三妹怎样,在二哥心中都是最美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要是在你心中最美,估计该有人不乐意了”上官霁月说着向门口处看了一眼。 上官霁扬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的目光向映在窗棂上的那抹俏丽身影望去,静静出了一会儿神,缓缓收回目光,道:“像她那样热烈如火的女子,我这幅病弱残躯,又怎能匹配与她?只怕我与她终究有缘无分……” 上官霁扬的神情让上官霁月心中一阵难过:“二哥,郡主有情有义,对你一片真心,你也一定不要放弃。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三妹,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我中的什么毒,想必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二哥,还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上官霁月想到秋明绯,立刻站起身来,为他收拾东西,“你现在便随我回府,我让云儿的师父来救你!” “三妹,二哥不能跟你回宸王府。” 上官霁月闻言,手中的动作一僵,望向上官霁扬:“为什么?” “你现在的身份本就引人注目,宸王又不在京城。如果我一个身份不明的病重男子,堂而皇之的住进宸王府中,与你孤男寡女,朝夕相处,难免会让人生疑,垢人话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 上官霁月刚一开口,上官霁扬就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我现在住在太子府中,若有人问起,还能以客卿的身份相称,如果去了宸王府,二哥又该以何种身份相称呢?三妹你向来聪慧,这其中利害不用我说,你也定能知晓,又何必为了二哥就意气用事,让他人有机可乘呢?” “客卿?”上官霁月一愣,看着上官霁扬诧异道,“二哥你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以前因为机缘巧合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罢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北沧的太子。” 上官霁月见上官霁扬眸光闪烁,自然不相信他和太子之间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但当务之急是要先医治好他的身体,便也没有再仔细追问。 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上官霁月便起身告辞。 皇甫锦和楚倾云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到上官霁月开门出来,皆齐齐望向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上官霁月上前几步,拱手为礼,对着皇甫锦深施一礼,道:“太子殿下,多谢你这些天以来照顾齐雨的兄长。” “齐将军太客气了,快快请起。” 皇甫锦一愣,赶紧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却在低头的那一刻看见了挂在上官霁月腰间的那枚凤令,不仅眸光微闪,眼底瞬间一亮,猛然抬头看着上官霁月,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神情是又激动又惊喜,道:“月儿,你……”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月儿是我闺名,还是请殿下喊我齐将军的好。”上官霁月不着痕迹的躲开了皇甫锦的触碰,“如果没事,齐雨便告辞了。” 说完,她回身走到楚倾云跟前,道:“郡主,这几天,兄长就拜托你照顾了。” “齐姐姐,他怎么样?……”楚倾云一开口就红了眼圈儿。 上官霁月透过窗棂的白纱向屋中望了一眼,发誓一般,坚定道:“我一定会救他的!” 闻言,楚倾云哽咽着点了点头,目送上官霁月远去。 “齐将军,本王送你!”皇甫锦望着那道纤细但英姿冽冽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抬步追了上去。 一路上,上官霁月心中挂念上官霁扬的病情,秀眉紧蹙,疾步向前,并没有跟皇甫锦搭话。 皇甫锦也不恼怒,反而一幅心情不错的样子。眼角余光时不时的望向上官霁月腰间那随着走路而左右晃动的翠色玉牌,黑如点漆的双眸之中是难以掩饰的异样光亮,连嘴角都止不住微微翘起。 他早知道母后去过宸王府,但没想到母后把这凤令竟给了她。这凤令乃是北沧历代皇后所持之物,母后的意思是要她做他的太子妃吗? 想到这里,皇甫锦又忍不住抬眸向上官霁月望去,眸底尽是一片柔情。本来这些天他就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如今见到这凤令,只觉心头一亮,如漫天乌云散去,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相对于皇甫锦的满心欢喜,上官霁月却是一直面色沉沉,心中极是担心上官霁扬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也就对皇甫锦心中闪过了那么多的想法一无所察。 待行至府门前,她对着皇甫锦微微拱手,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请留步,齐雨告辞了!” 皇甫锦细细打量着上官霁月,虽然她对自己的语气依旧清清淡淡,但双眸之中再也没有了往日对他的厌恶之意,不由得笑的如沐春风,温声道:“齐将军慢走,路上小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中寄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本来已经翻身上马,闻言,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忍不住秀眉紧蹙,回头向笑的一脸温和的皇甫锦淡淡看了一眼,才打马离去。 可是这一眼看在皇甫锦的眼里,却让他如吃蜜糖,喜不自胜。 都说美人儿回眸一笑百媚生,虽然他家的月儿没笑,但那英姿冽冽,赛若冰雪的模样更让他惊艳百倍。 他站在府门前,直到那一人一骑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脚步轻快的回身向府中走去。 上官霁月一路打马狂奔回到宸王府中,翻身下马之后脚下不停直接回到书房,亲笔修书一封。 飞歌站在一旁,看着上官霁月不用毛笔用竹签蘸着墨水写信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抽,想到了秋明绯。 他记得最是清楚,秋明绯虽然是堂堂神医,但不会用毛笔,用的就是竹签当做笔。如今上官姑娘明明一手毛笔字写的清秀飘逸,为何也学起了秋明绯用竹签写信? 心中诧异间,上官霁月已经落笔,把写好的书信吹干墨迹,交到飞歌的手中,面色沉重:“性名攸关,传书到问枢天。” 飞歌低头一看,只见信上字迹形状怪异,笔画简单,似草似隶,他竟然一时之间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不由得有些懵了:“这……这秋神医能看的懂吗?” “放心,他绝对看得懂!我这样写只是为了告诉他是我要找他给人治病,而不是你家殿下,免得他看到信后故意拖延时间,延误了病机。” 飞歌虽有疑惑之色,但见上官霁月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也便没有再说什么,依言把信纸卷起,踏出了房门,向后院的鸽子房走去。 片刻后,一只白鸽从宸王府中飞出,直冲入云霄,一路向南飞去,直到渐渐化作一个白点儿,消失不见…… 本来以为收到秋明绯的回信至少要三日时间,没想到第二日傍晚时分,她去太子府探望上官霁扬刚刚回府走进府门,飞歌就大步迎了上来,近的跟前,双手递上一个信筒:“来信了!” “这么快?!” 飞歌点头:“刚刚才发现的。” 上官霁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古代的信鸽竟然比现代的飞机还要快?一个昼夜就能往返千里之遥? 诧异间,她便从竹筒中抽出一个信卷,缓缓展开。 当那信纸上的龙飞凤舞的字迹落入她眼中之时,她明显一愣,随即心跳加快,双颊飞上两朵红云,轻咳一声,看着飞歌道:“这是他写来的,不是秋明绯。” “殿下?!” 上官霁月点头“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拿着信回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回到屋中,上官霁月把手中信纸铺在桌子上缓缓展平,从头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起: 月儿。 自离别,心难舍。吾心戚戚,思之如狂。卿之音容笑貌时刻盘旋脑海,仿若从未离开。奈何每晚思卿不见,辗转难眠,夜长如岁。念到痛时,薄衣起身,夜深舞剑。大汗淋漓处,猛抬头,又见皎月当空,恍若卿颜。 昨夜入梦,与卿相依相偎,软语温存。醒来后,却只有独衾孤枕,身侧处寒凉无温,形单影只不胜悲……唯有修书一封,云中寄锦,以慰相思之苦。吾嘶骑渐遥,征尘不断,只盼卿一切安好,早踏归途。 卿见此信,可知吾戚戚盼回音。纵只字片语,亦欣喜若狂,吾心甚慰……… 纸上字迹龙飞凤舞,笔锋刚劲有力,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男儿的铮铮之气。上官霁月几乎能想象的出,皇甫宸那英武挺拔的身姿端坐在书案前,写这封信时的俊朗模样。 信中内容更是真情流露,让她感动莫名,整颗心都酸软一片。如他那般少言寡语的清冷淡漠之人,竟写出了这样一篇声情并茂,柔情蜜意的相思情书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上官霁月看完,小心的把那信纸折好叠齐,放进袖口之中。随即铺纸提笔,写下:君心戚戚,卿心念念,从未敢相忘…… 温黄的烛光下,女子素手芊芊,笔锋流转。清丽的容颜雪肌冰肤,羽睫轻垂,道不尽那娇羞甜美,柔情刻骨…… 五日后。 一身江湖游医打扮的秋明绯坐在了上官霁扬的床榻前,低头为他诊脉。 上官霁月和楚倾云站立一侧,满目希翼的望着秋明绯。皇甫锦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停留在秋明绯的身上,眸底光亮晦涩不明,暗自猜测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医者的身份。 虽然秋明绯看起来一身半旧的布衣,却难掩周身飘逸的气质。即便见到他堂堂太子之尊也丝毫不假辞色,态度默然,只是清淡的打了声招呼,连拱手见礼都没有。无论怎样他也不相信此人真的只是名不经传的江湖游医。 就在这时,秋明绯放开了上官霁扬那苍白细瘦的手腕,撸起他的袖管露出一截毫无血色的枯瘦手臂来。左右翻看后,又站起身来解开他胸前的衣衫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微微仰头叹一口气,面色斐然。 “他怎么样?”上官霁月急急问道。 “他的情况想必已经有别的大夫给你们说过了,身重奇毒,内伤未愈,一身精血被吞噬殆尽,绝对活不过两个月。” 闻言,站在身侧的楚倾云眼泪止不住的顺颊滴落,满眸痛色的望向已经昏迷不醒的苍白面孔。 “他到底中的什么毒?你有没有办法解毒?”上官霁月秀眉紧蹙。 “他不是中毒,所以无药可解。” 秋明绯淡淡的一句话让屋中三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望向他,眸中疑惑不解。 “不是中毒?!” “是的。” “真的没有一点儿办法吗?”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沉重的表情,怀疑的问道。她不相信他既然能看出上官霁扬的病因,却没有办法救他。 秋明绯见三人的目光都凝在自己的身上,本来想晃一晃自己宽大的袖袍,可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半旧的窄袖粗衣,只得悻悻然的又垂下手去。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的动作,语气忽然变冷。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卖官司! 秋明绯见状,却在屋中扫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上官霁月的身上,声音不大不小,但又恰好能让屋中的人都听见,缓缓道:“他的情况特殊,有些话,我想跟你单独说。” 皇甫锦和楚倾云自然明白秋明绯此话的意思,闻言都退了出去,临走前还顺便关上了房门。 “秋明绯!你还有完没完?我二哥到底怎样?”上官霁月压低声音问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噬心挫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屋中没有了其他人,上官霁月自然也就不再给秋明绯留面子。 “上官姑娘,难道你以为本神医刚刚是骗你的?!” “不然呢?” 看着上官霁月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秋明绯嗤笑一声,大大咧咧的坐到床榻边上,道:“蚕烟之蛊,蛊虫已经侵入心脉,非药石可解。” “什么?!”上官霁月闻言,猛然抬眸,不敢置信的看向秋明绯,又看看昏迷不醒的上官霁扬,眼底俱是震惊。 “你没听错,他中的就是蚕烟。”秋明绯淡淡看了上官霁月一眼,“想必这个名字你也不陌生吧?皇甫宸那头公狮子应该都告诉你了吧?毕竟蚕烟的蝶冢在你身上沉睡了十七年。” “蚕烟之蛊不是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了吗?我二哥为何还会中此蛊毒?” “蚕烟之蛊乃是南迟皇室所有,几十年前确实已经消失,但你不也是中了么?你二哥比你年龄还大,他身中此蛊又有什么稀奇的?”秋明绯忽然眼珠一转,站起身来,向上官霁月跟前走了几步,眨眨眼睛,贼兮兮的道,“本神医怎么发现自从你跟那头公狮子谈情说爱以后,智商就变低了,难道传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这句话竟然是真的?” 上官霁月见秋明绯忽然这样打趣自己,反而在心中松下一口气来,转身坐回到椅子上,不愠不恼的道:“说吧!怎么做才能救他?” “本神医真的不是神仙,蚕烟之蛊一旦在体内苏醒,便会顺着血脉流走,吞噬寄宿者的精血,直到寄宿者血气亏空而死,它才会死亡。” 眼看着上官霁月一张精致小脸的变得毫无血色,秋明绯赶紧又开口道:“本神医是没有办法,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谁?!”上官霁月闻言,那双黯淡下去的眸子被重新点亮, 秋明绯定定看了上官霁月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你!” “我?!” “九花赤羽草的药性与你的血液合二为一,既然它能解得了你的蝶冢,那么就一定解得了还未破茧而出的蚕烟。” “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就用我的血来救二哥!”上官霁月立刻站起身来。 秋明绯看了上官霁月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上官霁扬,微微叹了口气,才道:“少将军威名我也有所耳闻,可是蚕烟之蛊在他体内发作时日太久,已经侵入心脉,即便能将它杀死,但也无法从他体内完全逼出,只怕好了之后也是内力尽失,体弱惧寒,恐难得常人之寿数。更别想再跨马提枪,拉弓射箭了……”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喉间一紧,满目酸涩,心中更是刺痛一片。她起身走到榻边坐下,垂眸看着上官霁扬苍白的面色:“他能活多久?” “超不过四十五岁。” 上官霁月闻言,默然半晌不语。 秋明绯看着上官霁月的样子,有些不忍,又开口道:“如果保养的好,也许还能再多活两年。” 上官霁月没有答话,含泪朝着上官霁扬望了一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凉亭中。 上官霁月望着背对着她,站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动一下身子的楚倾云,心中一阵阵难过。 “郡主……”上官霁月有些不忍,轻声唤道。 楚倾云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长长的翻卷羽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微微扯动唇角,看着上官霁月坚定而又缓缓的道:“齐姐姐,能与他厮守二十余年华,此生足矣……” 上官霁月闻言,抿紧了嘴唇,别过头去,眼泪夺眶而出。 当日,秋明绯便掩人耳目的开了药方,亲自去药店抓药,熬药,不假他人之手。目的就是为了掩饰要用上官霁月的血入药的事实。 太子府中众人皆以为是秋明绯独门秘药,不方便透露,所以倒也没有生出多余的闲话来。 当第一碗混着上官霁月的血的黑乎乎的药汁,端到上官霁扬的面前时,却是怎么样都喂不进去半分。 两人正在为难之际,站在一旁看的着急的楚倾云道:“我来!” 说着竟然接过药碗,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俯身覆上官霁扬苍白冰凉的唇瓣。 秋明绯和上官霁月见状,齐齐转过脸去,却难掩心中的震撼。要知道,在这迂腐的古代,这位小郡主此举无疑已经失了女儿家的清誉。可见上官霁扬在他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就这样,半碗苦若黄连的汤药喂了半个时辰,才好不容易全部喂完。上官霁月赶紧接过药碗,递给楚倾云一颗蜜饯。 而这位小郡主苦涩一笑,接过蜜饯却没有放进嘴里,幽幽吐出一句:“齐姐姐,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苦,我只想让他好起来……” 上官霁月闻言,看着楚倾云往日总是欢笑娇俏的小脸一片忧郁之色,心中难过至极,几番张口,才吐出一句:“你放心,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上官霁扬服药之后,秋明绯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一直注意着上官霁扬的情况。 “看好他,药汁入腹,蚕烟之蛊定然疯狂反噬,他蛊虫已经侵入心脉,定要承受挫骨噬心之痛。” 他的话刚落音,床上男子便眉头紧蹙,额上大汉淋漓,青筋暴起。本来苍白的面色突然潮红一片,体温急剧上升,整个身子绷的僵直,忽然睁开血红双眸,长嘶一声:“啊——!” 上官霁月和楚倾云一惊,慌忙向前几步,同时喊道: “二哥!” “霁扬!” 秋明绯见状,手上银针快速的刺进上官霁扬胸前大穴,连声道:“别愣着,按住他!” 两人闻言,这才从慌乱中缓过神儿来,连忙按住上官霁扬的四肢。 明明虚弱的连端一碗水都有些吃力的上官霁扬此时却突然力大无穷,还隐隐有残存的内力外泄,一时之间,竟然按他不住。一不留神,楚倾云便被他的内力震出去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上官霁月不忍,素手微抬,就要封住上官霁扬的穴道,却被秋明绯开口阻止:“不要!封住他的穴位会血脉不通,药力无法达到心脉。” 上官霁月闻言,只得放弃,一边用内力帮助上官霁扬减轻痛苦,一边看着楚倾云有些苍白的小脸,关心道:“郡主,你没事吧?” “没事。”楚倾云摇了摇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避开他胸前的银针,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哽咽着道,“霁扬,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算为了我,你也一定要撑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有伤自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扬好像真的听到了楚倾云的话,缓缓安静了下来,只是那隐忍的低吼,紧咬的牙关,绷紧的身体,还有那捏紧的僵直泛白的手指,无一不在暴露着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本是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儿。驰骋沙场,血染战袍,铁箭穿身而过,也丝毫面不改色。如今意识模糊却忍不住撕喊出声,压抑低吼,可见他承受的是怎样的巨大痛苦。 正如秋明绯所言,噬心挫骨之痛,若是换作常人,只怕宁愿给自己来个痛快,也不愿受这炼狱一般的折磨。 上官霁月此时心痛难耐,微微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眸中晶莹湿了羽睫,顺颊而下。 楚倾云跪坐在床边,身子低伏,双手紧紧抱着上官霁扬的腰身,肩膀微微颤抖着,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上官霁扬才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汗水早已经把他身上的洁白中衣湿透,黏答答的贴在身上,面色、唇色苍白如雪,因体力过度透支,虚弱的昏沉沉睡了过去。 秋明绯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收回银针,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秋神医,这样的痛苦他究竟还要承受多少次?”楚倾云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秋明绯,双眸之中是浓浓的心疼之色。 “每三日一次,大概一个月就能痊愈。” “这么久?!”上官霁月亦是满眸痛色。 “蚕烟之蛊极为霸道,只能慢慢跟它消磨,他身体受损严重,每承受一次便会消耗掉他所有的体力,若非他心志坚稳,只怕这一次便能将他摧毁。三日一次已经是极限,若是一次药力过猛,只怕虫蛊会拼死反抗,来个鱼死网破,届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秋明绯说到这里,向上官霁月的手腕望了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如果一天一次,你身体也是吃不消的!” “也就是说,他还要再承受九次噬心之痛?” “今日这最难熬的一次他都熬过去了,以后每经历一次便会减轻一次痛苦,如他一般的铮铮男儿,本神医相信,他没问题的。” 榻边的楚倾云听闻两人的谈话,只觉心中刺痛一片,看着榻上毫无血色的苍白容颜,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两人见状,都不约而同的打住了话题,悄然走了出去,留给他们一对有情人独处的机会。 两人并肩而行,在长廊上边走边聊。 “秋神医,我二哥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为抵抗蛊毒,体力透支,身心俱疲,只怕一时半刻还缓不过劲儿来。我虽然在他的药中加入了一些温补之物,有助于他的元气恢复。但即便如此,想要苏醒,至少要两天以后了。” 上官霁月闻言,略带欣慰之色,缓缓道:“我知道,不能急于一时的,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真的很高兴吗?” “自然,毕竟他身边还有小郡主那样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子,我是真的替他高兴的。”上官霁月说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转头看向秋明绯,“对了,云儿他…最近好吗?” “那个小鬼啊!只怕再过几年,我这做师父的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他喽!”提起上官霁云,秋明绯那是一脸的笑意。 “云儿能有你这样的师父,也是他的福分。” “这话我爱听!”秋明绯哈哈一笑,“名师自然出高徒!” “那你就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你这师父?”上官霁月打趣道。 “不怕!那小鬼重情重义,等他学有所成,我这做师父的反倒轻松了,以后吃徒弟、喝徒弟。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上官霁月笑了笑:“你难道就没想过成家立室?” 秋明绯显然没有想到上官霁月会这样问他,想起前世那抹儿倩影儿,眼底快速划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即笑道:“姻缘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长廊,拾阶而下。顺着弯曲的鹅卵石小道,一路来到假山旁边的一个小亭子中,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落座后,秋明绯笑微微的看向上官霁月。 “秋神医为何这样看我?” “难道没觉得你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异样?”上官霁月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你看看你的手腕。”秋明绯的目光停留在上官霁月的手腕上,笑的一脸春光灿烂。 上官霁月不明所以,不由得低头撩起自己的两个袖子,左右看了看,抬起头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啊!” “你再仔细看看!” 上官霁月只好重新低下头去,又看了一遍。 “还是没什么啊,不就是袖口上不小心滴了两滴血……等等!血?!”上官霁月猛地抬头,又快速低头,撩起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光洁一片的手腕一时怔楞住了,“刚刚取血的伤口不见了!!!” 她似是不相信此时眼睛看到的,不由得又低头把两只手腕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果真不见了,腕部肌肤平滑的跟从未受过伤一般。 秋明绯见上官霁月一幅惊讶莫名的样子,得意的一笑:“就知道你还没发现这个秘密!” “你早就知道了?!”上官霁月抬头看向秋明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好好想一想,当日那头公狮子从鬼督林回来后昏迷不醒,你用自己的血救了他之后,我给你撒了一个白色的药粉,还说那是千金不卖的神药。” 上官霁月仔细回想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难道那瓶药有什么问题?!” 闻言,秋明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叹一口气,道:“你说你平时那么一幅心思细密的样子,怎么一到了自己的身上,脑袋就忽然不灵光了?!没错,那瓶药是有问题!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金不卖的灵药,就只是一瓶普通的金疮药而已,那天我出了营房便随手送人了!” “普通的金疮药?!”上官霁月低头沉思片刻,猛然间抬起头来,眼底俱是震惊,“你的意思是我的伤口是自己愈合的,跟那瓶药没关系!!!” 秋明绯看着上官霁月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女将军的威仪?乐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用极为怪异的口吻说道:“哎哟我的妈呀!回答正确!恭喜你!你终于答对了!” 上官霁月闻言一愣,忍不住想起了在现代时,春节晚会上的某个东北明星,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只怕别人就不会叫你神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秘世家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闻言一愣,忍不住想起了在现代时,春节晚会上的某个东北明星,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只怕别人就不会叫你神医了。” “不叫神医叫什么?难道还能叫我神仙不成?” “神仙?你还神仙?”上官霁月忍俊不禁,直笑的眉眼弯弯,“只怕别人会叫你神经病吧?” 秋明绯一听,立刻拉下了一张俊脸:“我说小月,你这样对待你得救命恩人有点儿过分吧?你看看,本神医先是救了你的四弟,再接着是救了你,现在又救了你的二哥,我看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老天爷才让我这辈子穿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只是为了救你们几毫不相干的人,我真是悲催啊我!” 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一脸夸张的表情,心中郁结之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掩口笑的止都止不住。 “好了!别笑了!还想不想知道你那伤口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秋明绯故作严肃状,上官霁月也强行止住了笑意,起身拱手为礼,道:“是,还请秋神医为小女子解惑。” “这还差不多!”秋明绯得意的抬手又想甩袖子,抬到一半儿又悻悻放了下去,嘟囔道,“等本神医医好了你家二哥,打死我也不来这王侯将相的府邸受这种罪,搞得跟康熙微服私访似的!唉!还是我的问枢天逍遥自在!” 秋明绯说完,见上官霁月又想要笑,赶紧咳咳一声,正色道:“那个,跑题了哈!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本神医这就告诉你你这伤口怎么回事……” 上官霁月仔细听着秋明绯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你是说我现在身上的愈合能力超乎常人?” “还不止是这样!” “还有什么?” 秋明绯神秘一笑:“你现在不但拥有快速的自愈能力,而且你的血还能解百草之毒,而你本身也就成了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之人。” “什么?!”上官霁月惊得不由得站起了身子,眸底满是怀疑,“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本神医像是开玩笑吗?” 上官霁月仔细打量了秋明绯好一会儿,见他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缓缓坐下身来,秀眉微拧,道:“九花赤羽草虽然罕世稀有,但也不会有如此惊世骇俗之功效,这其中必有原因。” “本神医其实也觉得很是纳闷儿,也可能是你体质特殊,不然蚕烟的蝶冢怎么会在你身上休眠十几年不醒?” 上官霁月闻言,微微垂下了羽睫,沉思片刻,方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请教,但是此事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是你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快让我看看!”秋明绯一惊,伸手便要拉过上官霁月的手腕为她诊脉。 “不是你想的那样。”上官霁月先一步躲开了秋明绯伸过来的手指。 “那是怎样?” 上官霁月双唇紧抿,垂眸沉思片刻,迎上秋明绯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能看见别人的过去,你会相信吗?”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秋明绯震惊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能看到别人的过去?” 上官霁月轻轻点了点头,把她自坠入冰河昏迷转醒之后,无意中看到皇甫宸过去的事情,还有前几天发现上官霁扬的身份的经过,细细给秋明绯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接触到的人,想要知道他的过去,只要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便可以知道他经历过的所有的事情?” “应该是这样的。” 秋明绯听完,顿时两眼放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你这是特异功能啊!真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存在你这样的特殊人类!” 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夸张的表情,不由得单手扶额,摇头苦笑,无奈道:“秋神医,我是认真的!” “本神医也很认真啊!” “那你说说我这是怎么回事?”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秋明绯沉思片刻,“你的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遇到过,但目前来看,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不然恐怕会惹出大麻烦。” “此话怎讲?” “你的这种能力要是放在现代都很让人震惊,更何况是在这落后迂腐的古代。倘若此事闹的人尽皆知,你以后只怕没有安生日子过了。万一落进有心人的耳朵里,只怕你会被当成妖女,为世俗所不容。” 上官霁月闻言,羽睫微垂,思忖片刻方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种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别人了。” 秋明绯见上官霁月脸色黯然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要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好事。等你哪天落魄了,或者皇甫宸那头公狮子不养你了,你还可以给人摸骨算命混口饭吃,说不定还能成为名扬天下的‘齐半仙儿’呢!”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上官霁月斜斜扫了秋明绯一眼,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个秋明绯还真是风趣的很!只不过,在他风趣的外表下,内心是否真的像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悠然自在,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突然眸光微闪,出手如风想要扣住秋明绯的手腕儿,想要看看这位表面对什么都不慎在意的秋神医,是怎么才穿越到这里来的。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秋明绯好像知道了她的想法,轻易就躲过了上官霁月的出其不意,双手放到背后,站起身来勾唇一笑:“小月,好奇心会害死猫哦!” 上官霁月一愣,诧异道:“你会武功?!” “本神医哪里会什么武功?要是真的会武功,有内力,还能受你家那头公狮子的欺负?早就一巴掌把他那张冰块脸给打歪了!” “可是你刚刚……明明……” “那只不过是从小被我家老爷子给逼得没办法,为了不被那些个机关阵法困得三四天没饭吃,只能自食其力,自学了几招不入流的拳脚功夫,应急用的。”秋明绯弯腰弹了弹没有一丝灰尘的衣摆,“鸢城秋家你听说过吧?本神医便是秋家的嫡系传人。” “你是秋家的人?!”上官霁月再次有些震惊了,“那个传说中的神秘世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医来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鸢城秋家是赫赫有名的机括世家,传承千年不败,更是精通奇门遁甲,五行之术,在现代时她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秋家世代不问世事,屈居鸢城山脚一隅之地。即便这样,秋家还是让一些丧心病狂的不法分子垂涎已久,想要借助秋家的力量来打开世代帝王将相的墓室,以谋取暴利。说白了,就是盗墓。 但秋家却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这些利欲熏心的不法分子根本连秋家的院子都进不去,便被那些机关阵法闹的人仰马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其中最震惊的一次便是有个国际盗墓团伙,以礼拜访秋老被拒之门外,竟然当晚便手持最先进的武器闯进秋家,想要逼迫秋老答应帮他们破解某座大型皇陵的机关,但最后却被秋家全部五花大绑的绑在村口外的一口枯井旁,直到被警方带走。 此事轰动一时,各大媒体新闻争相报道,但秋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派人出来发一言,仿佛此事跟他们完全无关一样。 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人敢打秋家的主意,反而是被世人越传越神秘,越传越邪乎,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只留给世人一连串的猜测和谜团。 秋明绯见上官霁月满眸震惊之色,笑道:“唉!哪里有神秘不神秘的,不就是老祖宗传下来一些乱七八糟的术法嘛!” “秋神医谦虚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秋家的后人。怪不得你的问枢天固若铁桶,这么些年都没有人能随意踏入,原来是这个原因。”上官霁月了然。 “谁说没人能踏入?出了本神医之外,就有两个人能在里面来去自如,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哦?”上官霁月不仅有些好奇,“什么人连你的问枢天都能来去自如?我还真是想见识一下了。” 秋明绯一脸愤愤之色,看着上官霁月哼了一声,道:“这两人跟你关系匪浅,你还能不知道?” “原来你说的他俩啊!”上官霁月略一沉思便明白了秋明绯口中的这两人,说的就是皇甫宸和云儿,不仅莞尔,“他们一个是你的好朋友,一个是你的徒弟,能在你的问枢天来去自如也算不得什么。你要是真的想要阻止他们,凭秋家的术法,只怕有的是办法,何必在我跟前装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来,我可不会轻易上当。” 秋明绯一听上官霁月在拐弯抹角的夸奖自己,顿时一张俊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算你有眼光!” “可是你明明是秋家的传人,为什么去进修了医科大学?” “小月,你这话就不对了,秋家的人难道就不用吃饭?难道就应该一辈子呆在那偏远荒僻的小山村?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难道就不能看看外面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闻言,上官霁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笑不语。 “其实,本神医学医完全是因为个人爱好。我虽然是秋家的传人,但实在不喜欢那些机括阵法,更不想一辈子守在那个小村子里过一辈子,反而喜欢医治一些山上受伤的小鸟,小动物什么的。于是,老爷子每次都把我和受伤的小动物困在阵法里,只有破阵走出去才能救那些小动物。后来,当家里所有的阵法都困不住我的时候,老爷子才答应了我的要求,利用关系让我换了一个假身份,进修了中西医医科学院,一举拿下了双博士学位。”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秋明绯坐下身去,静默了一会儿,又道,“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儿,她长得很美,活泼开朗,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初见她时的样子,像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我一下子就动心了。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她一直知道我是秋家的人,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她想要的只不过是想让我为她打开一座不知名的皇陵而已……可是,我当时被爱冲昏了头,哪怕明知道她不是真心喜欢我,我也义无反顾的帮她破了皇陵机关,然后……在墓室内出了意外……等我再次醒来后,我就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 说到最后,秋明绯面色一片沉寂,往日那个闲云野鹤,风轻云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男子,此时陷在自己伤心的回忆里,眸光苍然,抿唇不语。 “对不起。”上官霁月轻声道,“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秋明绯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上官霁月,慢慢勾动唇角,上扬,再上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捧腹的样子,好像刚刚那个还伤心落寞的男子只是上官霁月的一个错觉。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声,但双肩还是微微颤抖着,道:“怎么样?本神医编的这个爱情故事很感人吧?” 上官霁月认真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缓缓问道:“真的只是故事吗?” 闻言,秋明绯放在石桌上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但依旧笑意盈盈的道:“当然只是故事,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 说完,他也不管上官霁月是信了还是没信,径直站起身子,转身步下台阶,头也不回的单手举过头顶,摆了摆手:“走了,还有很多药等着本神医去熬呢!下次有空再聊。” 上官霁月站在亭子中,凝望着秋明绯离去的方向,她总觉得,那道颀长的身影在今日看来,极是孤单落寞,连脚步都不如以前那么自在洒脱。 世上总有一些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可有谁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们的伪装。他们用浮夸不羁的表象,来掩饰那颗受伤的心,也许只有在深夜之时,他们才会卸下伪装,独自一人在漫漫长夜中细数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 久久,上官霁月收回缓缓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天色,抬步向府门方向走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石子路的尽头便是一座拱桥,这是从东苑出府的必经之路。 当上官霁月看到拱桥上那道英挺的绛紫色身影儿时,不由得顿下了脚步,秀眉微拧。垂眸沉思片刻,她抬步拾阶而上,对着皇甫锦微微拱手,道:“太子殿下。” 皇甫锦的两点黑眸,一眨不眨的落在上官霁月的那一张清丽小脸上,温声道:“齐将军。” “齐雨没想到太子殿下在这里赏春景,扰了殿下兴致,真是过意不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冷怼太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锦听着面前女子那清淡疏离的话语,心中只觉闷闷的一疼,“如果本王说是在这里特意等你的呢?” “等我?”上官霁月一愣,仿佛没有看到皇甫锦眼中的热烈,浅浅笑道,“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齐雨吗?如果有,齐雨定当尽力而为,以报兄长打搅府上多日之恩。” 皇甫锦向前一步,在上官霁月跟前站定:“你一定要跟本王分的如此清楚吗?你难道看不出本王对你……” “太子殿下!”不等皇甫锦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上官霁月就打断了他,“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齐雨还有些琐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告辞!” 说完,上官霁月便直接越过皇甫锦,一步一步拾阶而下,毅然的走下了拱桥,向府门外走去。 皇甫锦紧紧看着女子决然的背影,见她居然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就这么走掉了。他心中一阵闷疼,足尖轻点,飞身而下,挡在上官霁月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上官霁月双眸微眯,说出口的话语不自觉冷冽一片。 “本王是何意你难道真的看不出吗?还是说本王在你眼里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一国储君,身系整个北沧的未来,谁敢把太子殿下您不放在眼里呢?殿下可不要跟齐雨说笑了。” “月儿,不要转移话题,你明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本王不信你看不出本王对你的心意!”皇甫锦紧紧盯着上官霁月,“好!本王就当你看不出,那本王今日便告诉你。本王在大殿之上见你第一面就被你吸引,在梅林中,你更是让本王情不自禁……月儿,本王爱上你了!” “太子殿下说完了吗?”上官霁月依旧面色冰冷,无动于衷,冷冷道,“谢谢太子殿下错爱!齐雨一介军旅粗人,丝毫没有女儿姿态,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殿下刚刚所言,齐雨自当从未听见,请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当做从未听见?!”皇甫锦只觉自己的整颗心刺痛一片,呵呵苦笑几声,向前一步,“本王的一颗心全部都系在你的身上,本王到底哪里不好,让你如此对本王视而不见?” “太子殿下很好,只是感情一事又怎能强求?以殿下的身份地位,天下女子趋之若骛,殿下又何必苦了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呢?齐雨言尽于此,还请殿下好自为之,告辞!” 上官霁月说完,再次抬步离去,才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皇甫锦低沉的声音:“是因为宸王吗?” 闻言,上官霁月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清冷的声音自红唇吐出:“即便没有他,我此生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会选择你!!!” 皇甫锦心头一滞:“你一定要把话说得如此狠绝吗?!” “事实如此,你我注定是陌路!” 望着女子决然而去的背影,听着她冷冽绝情的话语,皇甫锦心如刀割,垂下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指节泛白一片。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久久愣在原地半晌,也不能移动分毫。 直到那抹儿纤细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慢慢转动眼珠,垂下双睫,平日如春风一般温和的眸底冰冷一片:“皇甫宸,只要她一天还没有嫁给你,本王就还有机会,本王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就在这时,莫翎从远处阔步走来,在皇甫锦身后十步处站定,拱手行礼道:“参见殿下!” 闻言,皇甫锦迅速掩去了眸底的冷意,转过身来,淡淡道:“有何消息?” “齐将军那位江湖游医从屋中出来后就一直坐在凉亭里有说有笑,看情形,两人应该认识很久了。” “有说有笑?”皇甫锦微微蹙眉,“可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属下不敢跟的太近,只听见齐将军说什么‘秋家’,其他的属下什么也没有听见。” “秋家?” “是的,当时齐将军表情很是震惊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属下这才隐隐听见‘秋家’这两个字。” 皇甫锦双眸微眯,凝眉沉思片刻,忽然勾唇一笑:“在这片大陆上,‘秋’字这一个姓氏,应该也只有问枢天的那位秋神医了!” 莫翎一愣,有些惊讶:“殿下是说那位江湖游医是大名鼎鼎,却又性格怪异的秋神医——秋明绯?!” “二公子的病症连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江湖游医却大言不惭能医治好,除了那位传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秋神医,还有谁有如此本领呢!” “可是世人皆传秋神医性格怪异,只要是王侯将相,不管给多少诊金,他都不会入府看诊的,那齐将军是怎么请他来的?” 皇甫锦淡淡一笑:“只怕月儿和他本就认识,还很熟稔,不然就凭月儿那样清淡的性子,怎么可能跟一个江湖游医有说有笑谈了半天的话。况且,二公子是月儿的亲哥哥,她又怎会放心把自己兄长的性命,托付给一个无名游医的手中呢?” “殿下这样一说,好像确实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 “恐怕还不止这样,琉国的那位小郡主莫名其妙就选择住到了本王的府上,而她还恰好好跟月儿相熟,只怕是她一早就是冲着二公子来的。如此一想,这其中内情只怕要呼之欲出了。” 莫翎闻言,脸色一僵,嗫嚅着道:“这样说来,那……殿下……你岂不是让齐将军给算计了?” 皇甫锦闻言,狠狠的瞪了莫翎一眼,冷冷道:“莫翎!” 莫翎立刻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的大声道:“是!属下在!属下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明日开始,每天去宸王府送一样礼物给齐将军,风雨不误!” “什么?!送礼物?!”莫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送什么礼物?” “自然是送女儿家喜欢的东西!”说完,皇甫锦又狠狠瞪他一眼,佛袖而去。 望着皇甫锦离去的背影,莫翎彻底风中凌乱了。他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怎么知道女儿家喜欢什么?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去领二十鞭子来的痛快。 已经走远的皇甫锦自然看不见莫翎一脸恹恹的表情,他只想到,等太子府的礼箱进了宸王府的大门,整个建安城的人便都会知道。他,皇甫锦,中意的女子就是齐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送礼风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阳春三月,暖阳和煦,红了桃花,绿了柳梢,莺歌燕舞,草地茵茵。 这样的日子是一年来出门赏花踏青的好时候,建安城的百姓皆是携老带幼,邀三两好友一起去城外踏青。 家境贫寒的百姓徒步而行,富庶的大户人家自然是车马代步。坐在摇摇前行的马车中透过帘子既能看到两边草长莺飞,百花争艳的景致,又免了劳累之苦,可谓是一举两得。 就在这些出城的人流中,一辆看起来装饰的精致典雅的马车自西而东缓缓驶来。 驾车的是位腰圆体阔的大汉,给人一种粗狂野蛮的感觉,坐在这装饰雅致的马车前面显得尤为突兀。 马车行至宸王府门前不远处,便停下了。 “阿财,前面出了何事?” 低垂的车帘内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闻之,让人顿生风过竹林,泉流山涧之感。 被叫做阿财的车夫跳下马车,向前方人流堵塞处看了一眼,回身对着车帘拱手行礼,道:“少爷,是宸王府门前聚集了好多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等一下吧,也许过一会儿就散了。”车帘内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温和清润。 “是,少爷。” 阿财闻言,重新跳上马车,把马车赶到了人群后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等人群散去。 就这样,直到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宸王府门前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有越聚越多之势。 或许是等的时间太久了,车厢内又传来那男子的声音来:“阿财,你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公子。” 阿财再次跳下马车,雄壮的身躯挤进拥挤的人群中,嘴里喊着“借过借过”,声音闷如洪钟。 片刻,阿财便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车厢边拱手回禀:“公子,是太子府来给宸王府中齐将军送礼,被拒之门外,那人便跪在府门前不走了。” 车厢内的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事倒是有趣的很,听闻那齐将军虽然是女儿身,但却是个不让须眉的英气女子。我也是很期待这位赫赫有名的齐将军怎么处理今天这事。看看她是不是如外界所传那般姿容绝色,慧智无双。阿财,咱们今天就先不急着走了,也凑一次热闹瞧瞧。” “是,公子。” 宸王府中。 上官霁月正在窗前执笔写着什么,自从那次给皇甫宸回信之后,几乎每隔三天便能收到他的书信。每当这个时候,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得知他在前方一切安好,心中便比吃了蜜还甜。 她想,她即便是百毒不侵,还是彻底中毒了了,中了一种叫‘皇甫宸’的毒,唯一的解药便是那个冷情却又深情的挺拔男子。 刚刚写好桌上的回信,飞歌便走来进来,两道长眉微微拧着,咬牙道:“莫翎又来送礼了。” 上官霁月一愣,随即勾唇笑道:“呵,都快一个月了,还挺有毅力的,这次又送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手中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被管家挡在门外了,现在在府门前赖着不走。” “随他去吧。”上官霁月淡淡的道。 飞歌有些为难:“可是…可是他这次是跪在府门外的,还说您要是这次再不收下礼物,他就要被赶出太子府了。” “他是太子的人,被赶出去跟咱们宸王府又有什么关系?”上官霁月依旧说的风轻云淡,缓缓把晾干墨迹的书信卷起,塞进一个细小的竹筒之中。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正是出城踏青的时节,府门外已经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这样下去,飞歌怕……” “怕我的声誉有损?”上官霁月抬起头来,望向飞歌,“我何时在乎过这些?要怕也是那位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怕吧?” “可是……任由莫翎跪在府门外也不是办法啊!” “这样啊?”上官霁月状似认真的想了想,道,“看来我是该去看看了,万一耽误了百姓们出城踏青的好兴致,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说完,上官霁月抬步走出了屋子,放飞了手中的信鸽,才缓缓向府门外走去。 打开府门,果然,如飞歌所言,莫翎双手托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笔直的跪在府门外的台阶上。 放眼望去,他身后的大街上乌泱泱围了好多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翎见一身素色衣裙的上官霁月出来,立刻将手中锦盒高举过头顶,恭敬道:“莫翎见过齐将军!” “回去吧,转告你家太子,宸王府虽不及太子府奢华,但也衣食无忧,不劳烦太子殿下挂念。”上官霁月淡淡的扫了莫翎一眼,冷冷道。 “齐将军……”莫翎哭丧着脸,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您今天要是不收下这份礼物,那莫翎就再也回不去太子府了。” “莫侍卫的意思是,今天要是本将军不收下这份礼物,就是故意害你丢了太子府的差事?” 莫翎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了摇头,只张口喊了一声齐将军,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莫翎,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你今日莽撞之举会带来什么后果?”上官霁月抬头扫视一周,“你先回头看看,这聚集在王府门口的百余人。我若今日收了你家主子的这份礼物,我女儿闺誉便会不保,还会落一个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的罪名。倘若我今日狠心拒绝了你,一来对不住太子殿下朝堂求情之恩,二来让你因此丢了差事,又得要白白担了一个忘恩负义、铁石心肠的恶人之名。你说,这礼物本将军是收还是不收呢?” 跪在地上的莫翎一听,一下子慌了,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吞吞吐吐的道:“齐将军……莫翎没有……没有想到这么多……” “是吗?你一句没想到就能退卸掉这件事的后果了?还是你一句没想到,本将军就活该要受这无辜牵累?” 上官霁月语气冰冷,字字如刀,让围在府门前的众人都为之一凛,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莫翎一时之间羞愧难当,对着上官霁月拱手就是一礼,道:“齐将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莫翎宁愿丢了这份差事,也决不能累您清誉受损,莫翎这便告辞了。” 说完,莫翎抱起那四四方方的锦盒,快速步下了台阶,就要离去。 “站住!” 上官霁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心头一凛,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你就这么走了,若是失了太子府的差事,岂不是要本将军担定了这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之名?”上官霁月一边说一边轻移脚步,拾阶而下,向莫翎走去。 莫翎疑惑:“齐将军,您的意思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病初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打量了莫翎半晌,才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缓声道:“罢了,这礼物你便替本将军拿着吧,就当本将军收下了。正好小郡主要请我去太子府小聚,我们就一起走吧!等见了太子殿下,这个盒子本将军自会当面奉还给他,这样,你即丢不了差事,本将军又不用担私相授受的名声,也算是一举两得。莫侍卫,你觉得可好?” “呵呵呵……”莫翎一听,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那就谢谢齐将军了。” “走吧。” 上官霁月说完,移步在前,穿过人群,先行朝着太子府方向而去。 大街上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留下角落里的一辆精致的马车,马车中车帘被一双温润如玉的修长手指轻轻挑起,露出男子的一双狭长凤眸来。 他定定的盯着上官霁月离去的背影,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久久才放下车帘,温声道:“走吧。” 那个叫阿财的五大三粗的车夫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向城门外方向缓缓离去。 太子府书房中。 莫翎颤颤巍巍的立在门口,拱手禀报:“太子殿下,今日您亲自备的礼物齐将军她……她收了……” 皇甫锦一愣,猛然抬头看向莫翎:“她真的收了?” “收了。”莫翎的头低低垂着,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皇甫锦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停下手中事务,淡淡道:“你送了一个月的礼物都没能进的了宸王府的大门,今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收下的?” “回……回太子殿下,属下……属下是跪在宸王府门前赖着不走,才……才……” 莫翎说到这里,他真怕太子殿下会一巴掌拍死自己,忍不住小心抬头偷偷查看皇甫锦的脸色。果真如他所料,皇甫锦面色阴晴不定,他立刻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高声道,“莫翎办事不利,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莫翎低垂着头,认命的闭上眼睛等待自家太子的责备,他此时在心里已经想了不下十种自己受罚的方式。鞭抽、仗责等等,只要太子殿下能解气,怎么着都行。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也没有听见皇甫锦说怎么罚他。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忐忑:殿下不会是连惩罚自己都懒得惩罚了,直接给丢出府去吧? 就在这时,忽闻皇甫锦哈哈大笑三声,朗声道:“好!莫翎,你做的很好!” “什么?!”莫翎闻言,一时之间感觉犹如身在梦中,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看向皇甫锦,再次不确定的问道,“太子……殿下,您刚刚……说什么?莫翎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本王说你做的很好!”皇甫锦仿佛心情极好似的,起身离案,亲自将莫翎扶了起来。 莫翎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殿下,您真的不是在跟属下开玩笑?真的觉得这样做没有不妥之处?” “难道你认为本王有心情在跟你开玩笑?!” “没……没有”莫翎一听,立刻改口,“只是齐将军把我骂的一无是处,还说……还说……” “月儿她说了什么?”皇甫锦微微蹙眉。 于是,莫翎把上官霁月在宸王府门前说的那一番话,一字不落的向皇甫锦又讲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等候自家主子示下。 皇甫锦听后,呵呵浅笑几声,缓缓道:“她如果真的在意女儿家那些约束礼节,就没有现在的齐将军了。” 莫翎一时间有些懵了:“那齐将军此举到底是为何?” 皇甫锦闻言,眸色一暗:“她这样做自然是不想让百姓误会,想要跟本王撇清关系。你今日之举虽然莽撞,但却表明了本王的心意,虽然月儿她拒绝了,但本王绝不会轻易放弃。什么私相授受,什么女儿闺誉,只不过都是她的借口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莫翎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齐将军她……” “月儿她怎么了?” “齐将军她……她现在就在府上……说是郡主相……相邀……”莫翎一幅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可不敢说是齐将军前来还东西的。 “月儿来了,你怎么不早说!!”皇甫锦闻言,面色一喜,狠狠的瞪了莫翎的一眼,大步越过他出了书房,向东苑方向疾步而去。 他知道,每次上官霁月来府上都是借着拜访郡主的名号,实际上是来东苑探望上官霁扬的。 太子府东苑。 上官霁扬倚靠在床头,他双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已经大有好转,清朗的面容虽然还隐隐透着苍白,但双眸之中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二哥,如今你已经大好,以后有什么打算?”上官霁月递上一杯热茶,并顺便坐在了床榻前,望着他浅笑盈盈。 上官霁扬接过茶盏,双手捧着杯壁,温声道:“三妹,云儿还好吗?” “你问的是那个云儿?”上官霁月眼波微转,“是琉国的小郡主楚倾云?还是我们的四弟上官霁云?” 闻言,上官霁扬双睫轻颤,眸光微闪,抬手把茶盏送到唇边,浅浅饮了一口:“自然是我们的四弟。” “云儿他会很好的,这次没有让他随秋明绯前来,是因为怕他看见你当时的样子。等你彻底好了,你就可以亲自去问枢天探望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嗯,云儿能有秋神医这样的师父,二哥也是很替他很高兴的。” “你可不知道,咱们云儿当初是死活不愿意拜秋明绯为师的,气的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呢!”上官霁月想起秋明绯告诉她的话,就笑的眉眼弯弯。 上官霁扬似是被感染,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缓缓道:“那个小鬼,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不喜欢学医也是正常的。还真是难为了秋神医,每日不知道要费多少精力去教他呢!” “对呀!云儿最崇拜的就是二哥你了。我还记得你每次反朝回家,云儿都要缠着你教他飞云枪,一缠就是大半天……” “是啊!”上官霁扬一双清眸之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微微垂眸,把目光凝在自己捧着杯壁的苍白细瘦的手指上,低声道,“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是他崇拜的那个能教他枪法的二哥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酸涩难耐,抬眸道:“对不起二哥,我不该说这些的……” “没关系的,”上官霁扬淡淡一笑,“这本来就是事实,二哥都已经接受了,三妹你也不用刻意回避什么。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云儿能一生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外错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那小郡主呢?她可是对你痴心一片。这些天以来,她照顾在病榻衣不解带,废寝忘食,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可是,二哥你呢?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呢?” 上官霁扬捏紧了杯壁,手指僵直苍白一片,垂眸半晌,才幽幽道出一句:“我心里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那你为何还要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姿态来,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上官霁月忽然站起身来,“你知不知道,昨夜她跑到我那里,哭的眼睛都肿了。” “郡主风华绝代,耀如春华,自该有铮铮男儿相配,携手白头……我如今只不过是病弱残躯,又怎能忍心误她一生……” “霁扬!” 就在这时,楚倾云推门而入,一身红衣如火般耀眼夺目,面容娇俏又梨花带雨,明明止不住的流着眼泪,却又唇角微扬,笑的艳若海棠。 “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霁扬,我不管你是不是病弱残躯还是少年将军,你都只是我的霁扬,是我楚倾云这一生都认定的那个男人。你说不能与我携手白头,可我在乎的是,我若不能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与他朝夕相守……我生亦何欢,死又何惧?人生古来七十者稀,你能陪我二十年华这已经足够……足够让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撑下去……霁扬,我们不要管以后如何,好不好?只要我们现在都开开心心的,谁知道二十年后又会发生什么呢?霁扬……你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上官霁扬眼眶微红,闭眼掩去了眸底的沉痛之色。 半晌过去,才又重新睁开,一行滚烫从他苍白的面颊滴下,艰难的轻启薄唇,缓声道:“郡主……你这又是何苦?” 楚倾云几步扑到床榻边,双手捧着上官霁扬清瘦苍白的脸又哭又笑:“霁扬……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上官霁月见此,也是落泪连连,悄然退出了屋子,并顺便带上了房门。 站在门外,她微微仰头,想要逼回眸中的水光,却终究是两串晶莹顺颊而下。泪眼朦胧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是扬起唇角笑了。 她相信,屋中那个热烈如火的琉国小郡主,一定会说服那个病榻上的男子。因为即便一个人的外表再怎么变,他的心却始终从未变过。 即便他从此不能再金戈铁马,冲锋陷阵;不能再手挽长弓,百步穿杨;即便他从此内力全无,缠绵病榻;他的心依旧火热,他身上流着的血,依旧会如那岩浆一般滚烫,永不冷却…… 上官霁月回头又向屋中的那两个模糊的人影看了一眼,方才抬步离开。明天就是上官霁扬最后一次服药了,她必须要去秋明绯那里再去问问蚕烟之蛊的情况。 秋明绯住在东苑西北方向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像这样小院子,偌大的太子府中没有十处也有八处。 所以,当时秋明绯提出自己不习惯与人同住一个院落,喜欢清幽僻静的小院之时,太子府的管家,也只当做是这位了不起的年轻大夫,是不想自己的秘方被旁人窥见,所以才要求独居一个僻静院落的。再加上皇甫锦早有交代,管家很是痛快的就领人收拾好了东苑西北角的一个小院。 此小院一来地处东苑之中,距离上官霁扬住的东厢房只隔着一条长长的回廊,方便照顾病人。二来也符合秋明绯所说的清幽僻静,因地处偏僻,鲜少有人来此。 上官霁月转过长廊,穿过一座半圆的拱门便来到了秋明绯的住处,院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可是,不巧的是,上官霁月找遍了小院中的所有屋子,都没有看到秋明绯的影子。上官霁月看着炉火上还在冒热气的药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汤药还在炉火上煎着,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怕把药给熬糊了,吃坏了病人?做大夫做到这种随心所欲的份儿上,普天之下除了秋明绯,也估计没谁了。 好在她又不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上官霁月看了看手中那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再次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你不在,我便先去把这个东西物归原主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小院,向皇甫锦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莫翎见到抱着盒子而来的上官霁月怔楞了一下,赶紧向前几步,拱手见礼:“齐将军!” “太子殿下在里面吗?麻烦莫侍卫通报一声,就说齐雨前来拜访。”上官霁月淡淡的道。 “您没有见到太子?”莫翎闻言,疑惑道,“他明明去东苑找您去了啊!” “去了东苑?何时去的?”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吧!现在应该到了。” 上官霁月略一沉思,便想明白了缘由。定是她去了秋明绯的小院,两人这才没有遇见。 “那今天看来很是不巧的很呢!”上官霁月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不在,那本将军便改日再来拜访,告辞了。” “齐将军!”上官霁月刚转身莫翎就慌忙喊住了她,“要不您先进去稍等片刻?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去东苑寻您去了,如果见不到您,他很快便会回来的。” 上官霁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秀眉微拧。 莫翎见状,赶紧改口:“当然,如果齐将军还有要事在身的话……” “莫侍卫说笑了,建安城中谁不知道齐雨白白挂了个将军的头衔,实际上是最无所事事的闲散懒人,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务?本将军只是觉得,太子书房重地,齐雨倘若贸贸然进去,怕是有不妥之处吧?” “齐将军言重了,太子殿下平时也就只是在书房练练字,偶尔帮皇上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什么妥不妥的,将军实在是想多了!” 莫翎现在只知道,太子殿下要是知道齐将军来过,他没有把人给留住,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况且,太子殿下为人向来坦荡磊落,也真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之事,他也不想自己的主子被误解。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缓缓道:“既然这样,那本将军便进去讨杯热茶,能一睹太子殿下的墨宝,也是齐雨的荣幸。” 见上官霁月松了口,莫翎赶紧侧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齐将军请。”便移步在前,引领着上官霁月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上官霁月才发现,书房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厅。精致的八折浮雕镂空的屏风把小厅和里面的书房一分为二,怪不得莫翎如此放心的放她进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滔天之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莫翎把上官霁月引到小厅落座之后,亲自奉上一杯茶,拱手道:“齐将军,您先在这里等候片刻,殿下也应该快回来了,莫翎先出去迎迎太子殿下。” 上官霁月淡淡一笑:“有劳莫侍卫了。” 待莫翎退出去后,上官霁月才放下手中杯盏,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小厅的布局摆设。 整个小厅大概十几平方见余,珠帘垂挂,一张红木八仙桌,四把圈背太师椅,看木制也是红木的。 墙壁四周挂着几幅山水丹青,每一幅画皆是笔力苍劲,线条流畅,笔墨浓淡过度自然,即便是上官霁月这样的不懂书画之人,也一眼便能看出这几幅丹青定是大家之作。 最后,上官霁月的目光落在小厅正中间的那幅笔锋劲挺的书法上。在看到上面的字迹之时,她眸光猛地一眯,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那幅字疾步走去。 她站在字画下,微仰着头,眸光一眨不眨的从每一个字上细细扫过,不知不觉幽深双眸一片暗红,纤纤十指紧捏成拳也止不住的发抖。 她眸光微闪,三两步绕过屏风,冲到皇甫锦的书案之前,一阵翻找。当她看见几本书简之下压着的宣纸上还未写完的一首诗词之时,她迅速抓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字迹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月夕节那天当暴君司徒锐扔在她面前的那封信上的字迹,竟然与太子皇甫锦的字迹完全一模一样。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暴君司徒锐所说的那句话‘上官小姐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可是北沧皇室专用的贡纸油墨……’ “北沧皇室专用,贡纸油墨,自带馨香……”上官霁月口中默念着这几句话,抓着宣纸的手微微颤抖着,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僵直而又苍白。 皇甫锦来到书房之时,见到的就是上官霁月立在他书案前僵直而又苍凉的背影,他不明所以,轻声唤了一句:“月儿。” 女子转身的那一刻,皇甫锦彻底愣住在当场。 上官霁月的双眸暗红,眸底是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的滔天恨意,冷如冰霜。 那紧紧抿着的双唇惨白一片,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皇甫锦!是你!是你!!!” 皇甫锦想要解释,但他在看到上官霁月颤抖的素手之中已经被抓的满是皱褶的纸张之时,他身形一僵,胸口一痛,急急道:“月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上官霁月悲到极处,凄然冷笑,“难道不是你写下了那封劝降文书?难道不是你把它送到南迟?难道不是你挑拨离间害我上官家一夜灭门?!” “月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住口!”上官霁月周身迅速凝结起一层蚀骨寒意,一下把手中的那张宣纸扔在地上,立掌为刃便向皇甫锦要害切去,“你去黄泉路上跟我上官一门五百英魂去解释吧!!!” 房中桌翻椅倒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门外的莫翎,他心头一惊,几个闪身便冲了进去,看着眼前正在过招的两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只见上官霁月双眸暗红,招招为攻,毫不留情,每一招带着冷冽的杀意直取皇甫锦要害。而皇甫锦却步步退让,只守不攻,一边抵挡住上官霁月攻上来的一边嘴里喊着:“月儿,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有那么一瞬间,要不是知道自家太子殿下君子坦荡,莫翎甚至以为是齐将军定是让自家主子给欺负了,人家才这样杀红了眼一般,想要杀了殿下一泄心头之恨。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莫翎脑子里一闪,他便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因为他分明看到自家主子被齐将军逼得已经退无可退,脚步一个踉跄之下,门户大开。上官霁月便一掌印在了上面,一口血雾从皇甫锦口中吐出,地上腥红点点,衣襟血迹斑斑。 莫翎一惊,大步冲过去,护在皇甫锦面前:“齐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太子殿下?” “让开!!!”上官霁月双眸通红,语冷如霜,“不要逼我滥杀无辜!!!” “莫翎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侍卫,恕莫翎不能让开!”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上官霁月话音未落,便出手如风向莫翎直直印去。 莫翎自然不敢大意,一边护着皇甫锦一边还要应付上官霁月,纵然他武功卓绝但也还是被上官霁月的冷冽杀意给震惊到了。 这时候,太子府中的影卫们也相继赶到,足足有百余人,把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是有几十人手持兵刃直接冲到了屋中,把上官霁月围在中心,利刃闪着寒芒齐齐指向上官霁月的方向。 上官霁月见状,缓缓扫视一周,十指紧握,如地狱修罗一般冷然一笑:“今日挡我者!死!!!” 众人闻言,皆被眼前满身寒意的纤细身影所震撼,但指责所在,容不得他们退缩,各自握紧了手中兵刃,又向前进一步。 皇甫锦看着眼前冷冽决然的面孔,胸口狠狠一疼,只感觉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惶惶不安。 如果月儿今日在太子府中大开杀戒,恐怕连他也保不住她。思及此,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命令道:“住手!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是本王和齐将军切磋武艺,一时失手,你们全部退下!” “皇甫锦!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今日,他们若要敢拦我,我必定要血洗你太子府,不杀了你,我又如何对得起我惨死的父亲、母亲和大哥?!” “月儿……” “住口!月儿岂是你能叫的?!我与你不共戴天!” 上官霁月说着话,又向前走一步,看也不看四周闪着寒芒的兵刃,眸光冷冽如刀,越过众人直直向皇甫锦刺去。如果目光能杀人,皇甫锦只怕早就已经尸身冰凉了。 “好好好,齐将军,你先冷静一点儿,听我说。” 皇甫锦此时就想拖延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犯下大错,莫翎已经去东苑请上官霁扬了,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你去地府跟阎王爷去说吧!” 上官霁月突然平地如旋风一般卷地而起,一纵一跃并顺势夺了一把长剑,越过众人直直刺向皇甫锦心脉。 众侍卫大惊,立刻回转身形,同时举剑刺向上官霁月。如此一来,即便上官霁月杀了皇甫锦,但她整个后方完全暴露在防备之外,也只有死路一条。 皇甫锦心中一滞,两点黑眸之中出现一丝绝望之色:她这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么? 眼看长剑就要刺入皇甫锦的身体,忽然眼前闪过一个白色身影,三尺长剑的剑锋便被一双苍白细瘦的手紧紧握住。顿时鲜血如注,染红了剑身,如珠般滴落在地,染出一片殷红。 “三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残忍真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以左手挡右手撤剑收力,然而她刚刚所用之力太过激猛,纵然她已经及时的撤了力道,但长剑还是划着上官霁扬的掌心直直的向他心口刺去。 “兄长!!!” “霁扬!!!” 就在这时,一道深蓝色身影一闪,只听“铛”的一声,剑锋便刺进一个崭新的陶罐之中。来人一兜一带,看着滑稽不堪实则步法轻盈的在原地连转了几个圈儿,随着“啪”的一声响,陶罐和上官霁月的长剑便掉在地上,碎裂开来。 秋明绯双手成捧物状,弯腰看着地上破碎的瓦罐一阵心疼:“哎呀呀!我好不容易新买的瓦罐啊!你怎么就这么短命啊!” 本来紧张的气氛忽然被秋明绯这故意冒出来的几句话给打懵了,四周的影卫一时之间竟然同时停下来了进攻的动作,嘴角抽搐着看向蹲在地上,一幅心疼肉疼的模样的人影儿。 “你别再捣鼓你那个破罐子了!快点看看我兄长怎么样了啊!”上官霁月一边快速撕下一角衣袍为上官霁扬包扎伤口,一边对着秋明绯大声喊道。 站在一旁扶着上官霁扬的小郡主楚倾云也满目担忧心疼之色,着急道:“秋……大夫,你赶紧看看霁扬要不要紧啊?” “我没事……”上官霁扬看着两人为他着急的模样,强行撑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着嗓音安慰道,“一点儿小伤而已……” “你们看,他自己都说没事了,你们还紧张什么?” 秋明绯虽然嘴里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又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还是站起身来帮上官霁扬包扎伤口。 四人之间的互动彻底唤回了周围的影卫,影卫们互看一眼,立刻将几人围在中间,望着上官霁月蠢蠢欲动。 “都退下!”皇甫锦此时也有莫翎扶着走到众人眼前,快速扫视一周影卫,冷声喝道:“今日之事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分,全部发配边疆苦寒之地!!” 众人面面相觑,对看一眼,齐齐收了兵刃,恭敬的拱手行礼:“是!属下告退!” 片刻功夫,影卫便退了个干干静静。 此时,秋明绯也已经把上官霁扬的伤口处理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他的整个手掌包扎的很难看,活活像一个粽子一般,还顺便打了个极其碍眼的蝴蝶结。 “好了,你们慢慢聊,本……”他本来想说本神医来着,但斜斜看了皇甫锦一眼,硬是把神医两个字给咽回了肚子里,恹恹道,“本大夫就不在这碍眼了!” 说完,他再也不管众人诧异的眼光,径直对着上官霁月抛了个媚眼儿,抬步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只是临走也没忘记,把地上的那些碎片给捡起来一起带走了。 “二哥,你真的没事吧?”上官霁月看着自己的兄长面色煞白的模样,担心的红了眼眶,“你干嘛要冲出来,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父亲和大哥……” 一旁扶着他的小郡主楚倾云,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眼圈儿微红,氤氲水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了……” 上官霁扬霁扬说完,缓缓转过身去,由楚倾云扶着,对皇甫锦微微拱手,客气道:“太子殿下,霁扬想借你的书房和三妹单独聊聊,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行个方便?” “二公子客气了。”皇甫锦的嘴角还挂着血痕,他朝上官霁月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缓缓道,“莫翎,扶本王到外面去。” “是。” 上官霁月的目光如钉子一般,冷冷的一直盯着皇甫锦的后背,一直到两人出了房门看不见了,才转过头来拖过一张歪倒在地上的椅子,让上官霁扬坐下。 见状,楚倾云虽然担心上官霁扬的身体,但见他们兄妹二人有话要说,也缓缓走了出去,到外面等候。 “二哥,你知不知道,当初的那封挑拨离间的信函就是皇甫锦写的?是他害了我们上官府一门!”上官霁月一想起此事,眸中便尽是痛色,说出的话就冰寒一片。 上官霁扬垂眸片刻,才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上官霁月,缓声道:“那封信确实是北沧太子的亲笔书信……” “你早就知道?”上官霁月有些诧异,“那你刚刚为何还要护着他?!” “三妹……”上官霁扬语气忽然变得更为低沉,眸光也越过上官霁月望向她身后的窗子,“其实,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告你了。” “难不成我们上官家真的……”上官霁月说到一半儿立刻打消了心中那一瞬间涌出来的荒唐想法,连连摇头道,“不,我们上官家的男儿世代忠良,一腔热血宁可战死沙场,也绝对不会有反叛之心!” “当然没有!我们从未想过要背叛!”上官霁扬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指节僵直而苍白,“可是,我们上官家手握南迟几乎一半儿兵权,司徒皇室早就对我们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父亲对此事早有察觉,自从母亲怀了你以后,便借由照顾母亲身体,闲散在家,不再上朝,这才勉强让司徒皇室稍稍心安。” “可是,近年来,大哥和我四处征战,屡立战功又让司徒皇室起了猜忌之心。因为父亲知道,近年来君主暴佞当道,整个朝堂一片混乱,弄得民不聊生。南迟气数已尽,凭他一人之力已经无力回天,早就心灰意冷,有归去之意。父亲为此,与大哥商量后决定,在月夕节过后,我们便全家离京迁居南方,再不理朝政纷扰。只等月夕节一过,我们便举家南迁……”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头犹如刀割,双眸之中沉痛一片:“可是皇甫锦一封书信便断送了我们一府五百忠烈的性命,如果不是有他的那封信,我们一家便能在第二日安全的离开平阳城,不是吗?” 上官霁扬缓缓闭上了双眸,脸色一片沉寂。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即便没有北沧太子的那封书信,我们也走不了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南迟暴君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所以,在月夕节那天,父亲才借大哥之手,把我们上官家世代相传的紫金乌荣枪,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了你。为的就是让你继承家主之位,让你带着母亲、四弟和府中众人先行离开。紫金乌荣枪里有我们上官家的百年秘密,即便在乱世之中,也足以能够保你们一世平安。这样我和父亲还有大哥即便走不了,也至少算是护得了全府的几百性命。” “所以,在当天二哥你送的生辰礼物便是一匹千里良驹?”上官霁月眼泪破框而出,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不一起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陌路缘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扬闻言,悄然捏紧了手指,眸底一片悲凉,忍不住闭上了双眸,苍白的唇紧紧抿起,牙关紧咬也止不住因心中激愤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缓缓道:“因为父亲知道,即便我们走了,也是摆脱不了司徒皇室的控制,因为……因为……我和大哥,都身中蚕烟之蛊,没有了压制蛊毒的解药,就只能慢慢等死,我们又怎么忍心让你们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蛊毒发作,慢慢被噬尽精血而死的模样……” “二哥,你竟然知道蚕烟?!你居然知道蚕烟?!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中蚕烟之蛊?!”上官霁月哭着道,“蚕烟之蛊不是几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吗?为何你还会身中蚕烟之蛊?” “蚕烟之蛊是南迟皇室所有,多用在手握兵权的将士身上,来达到控制他们的目的,以防兵变。几十年前确实是已经绝迹,但是不知为何,后来忽然又再次出现。父亲觉察到我和大哥身中蚕烟之蛊,是因为这几年,每年除夕之夜,皇上赐下的那两道菜。你可还记得,当时你还开玩笑的说‘皇上可真是偏心,点名只给大哥和二哥赐菜,却没有我们的份儿’时,父亲的脸色忽然就变得极为难看吗?” 上官霁扬看了一眼面色沉寂悲恸的上官霁月,接着道:“那个时候,父亲已经觉察到不对劲儿了,后来,经过多番查证,我和大哥真的是身中蚕烟之蛊,而那每年除夕之夜必赐的两道菜便是压制蚕烟之蛊苏醒的解药……我也是在月夕节的前几天才知道的。” “是父亲告诉你的?” 上官霁扬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表情凄然悲凉:“当时父亲告知我时,我心中也是悲愤难平。那时候,我才忽然明白,这些年来我所效忠的君主竟然从不值得我去效忠他!我的那些豪情壮志,我的坚定信仰,原来就是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我守疆卫土,浴血沙场,只不过是南迟皇室手中的一枚弃子罢了……” “二哥……” “所以,三妹,这根本就不是北沧太子的错,他的那封信只不过是无意之中,给了司徒锐一个杀我们的理由罢了。他的心里,至少从未想过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置我们上官家于死地。” 闻言,上官霁月只觉胸口处被压了一块儿千金大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喉间一紧,只觉心中满是凄凉酸涩,却又无处发泄。只能闭上眼睛,捏紧了垂下的一双素手,面色沉寂如水。 上官霁扬看着面前女子紧咬的牙关,因为愤恨而微微颤抖的双肩,明明心中激愤难平,却又隐忍的如此艰辛。此时的他,心中也满是无尽悲凉。 “三妹,不要这样难为自己,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 上官霁扬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缓缓移动脚步,走到上官霁月面前,轻轻搂住了她颤抖的双肩。 谁知上官霁月银牙紧咬,抬手拭了拭眼角,幽深双眸之中寒芒乍现:“二哥,我定要亲自杀进平阳城中,取暴君首级祭奠我们满门英魂忠烈!” 上官霁扬望着眼前女子决然的姿态,苍白的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屋外长廊上。 楚倾云满目担忧之色的频频向屋中方向张望,在看到上官霁月扶着上官霁扬出来时,立刻几步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 “郡主,兄长就拜托给你了。”上官霁月把上官霁扬交到楚倾云的手里,抬眸看了一眼皇甫锦的方向,“你们先回东苑,我还有些话要对太子讲。” 楚倾云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上官霁月眼,轻声唤道:“齐姐姐……” “云儿,我们先回去吧,三妹她,会好好跟太子殿下说的。”上官霁扬对着楚倾云清淡一笑,便向太子微微拱手见礼,转身由楚倾云扶着他缓缓离去了。 上官霁月目送两人离去,回身面无表情的盯着皇甫锦,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莫翎如临大敌,立刻展臂护在皇甫锦面前:“齐将军,你不要再过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太子殿下的!” “就凭你?!”上官霁月冷笑,“如果我要伤他,你能拦得住吗?” “拦不住也要拦!” “莫翎,退下!”皇甫锦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又被他压下,“齐将军她不会对本王怎么样的。” “可是……”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莫翎看着自家主子忽然冷下来的脸色,把想要说出的话咽回了喉咙里,转身退了下去。 “月儿,你这次应该相信本王了吧?”皇甫锦苦笑。 “信你?”上官霁月面无表情,言语冰冷,“你虽然无意害我上官家,但却与你也脱不了干系。也是因为这样,你才生生受了我一掌的,不是吗?” “他们终究因我而死,这是我欠他们的,只要能解你心头之恨一二,我受你一掌又有什么呢?” “你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看着上官霁月那寒如冰雪一般的表情,皇甫锦只觉自己胸口一滞,整颗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一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本王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你会原谅我,不过,现在你既然都知道了,本王反而觉得心中的一颗大石忽然放下了。即便你永远不原谅本王,可是本王对你的感情与你的身份无关,也不是内疚,更不是想要补偿什么。”皇甫锦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上官霁月,“月儿,本王是真的爱上你了……” 上官霁月闻言,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扯动唇角,呵呵冷笑几声,决然道:“太子殿下,冤有头债有主,齐雨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念在你往日悉心照顾我兄长的份上,又有殿前为齐雨求情之谊,今日你又受我一掌,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扯平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 第一百三十章 长亭话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宸王率领的北沧大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捷报频传,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攻下南迟十几座城池。 上官霁月看着手中的书信,得知她挂念的那个男子在前方一切安好,心中颇感安慰。 自上次莫翎送礼事件后,建安城中人人皆知如今的太子殿下中意的女子就是女将军齐雨。又加上这一个月来,上官霁月因为上官霁扬的缘故频繁出入太子府,更让人觉得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更甚者竟然流传出齐雨和太子情投意合的流言蜚语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琉国的小郡主在住在太子府中一个多月,看上的郡马人选竟然不是伟岸挺拔,温良谦恭的太子殿下,而是太子府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客卿。 而琉国那位年轻的国主不但也不阻拦小郡主的任性妄为,反而亲自面见北沧皇帝,请他为自己的王妹赐婚。 传言,楚国主在御书房中和皇上密谈了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结果更是让人意外:皇上不但答应了楚国主的要求,还把琉国奉上的一半兵权送给了小郡主当嫁妆。 要知道,琉国的一半儿兵权可是整整五万铁骑。可见这份嫁妆的贵重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时之间让人更加好奇这位郡马人选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但得了美人儿,还得了兵权。 在赐婚当天,这位小郡主一身鲜艳红衣,明艳娇俏的亲自挽着这名年轻的客卿上殿谢恩,人们才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郡马人选。 本以为是个血气方刚的铮铮男儿,一见之下却大失所望,原来竟是个病弱的白衣书生。 虽然这书生周身气质不俗,看上去也是个风采清雅的俊秀男子,但却明显面色苍白,衣衫之下身形羸弱,就连行礼谢恩之时,广袖中露出的一节小臂也是同样的细瘦苍白。 还没在大殿上站多大一会儿,便见他脚步虚浮,神色倦怠。离去之时,全靠一旁的小郡主扶着才勉强没有踉跄不稳,一看就知并非能得长寿之人。 众人一时间有些替这位风华绝代的小郡主不值,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个福寿短浅之人做郡马,也不知道究竟看上这书生什么了。 也有一些人感叹这一介白衣书生,也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才会被郡主看上,一跃成为郡马之尊。 然而,不管这些人再如何也是于事无补,因为这位小郡主和她认定的郡马爷即日就要离开北沧,赶赴琉国了。 建安城郊,长亭外。 上官霁月站在马前,望着马车旁的上官霁扬和楚倾云微微浅笑:“二哥,郡主,祝你们一路顺风!” “三妹,好好保重自己。”上官霁扬眸中满是不舍,一阵微风吹来,呛得他轻咳了几声。 “霁扬,你没事吧?”楚倾云见状,立刻紧张的吩咐侍女拿来披风,亲自为他披上,关心道,“虽然已经过了春分,但是这风还是有些凉,你要不要回车上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上官霁扬轻轻的握住楚倾云的小手,温声道,“你看三妹指不定心里怎么取笑我呢!” “我才没有取笑你!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上官霁月眼珠一转,打趣道,“二哥,我其实一直好奇,那天晚上你去皇城给郡主送信,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郡主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不远千里来寻夫?” 闻言,上官霁扬不自觉的看了身旁的楚倾云一眼,苍白的脸色涌上一丝淡淡的红晕,故意拉下一张俊脸,低声呵斥道:“三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也不知道矜持一些,问这些事情作甚?!” 上官霁月低低一笑,拱手弯腰对着上官霁扬深施一礼,故作正经道:“是,兄长教训的是,小妹以后不敢再问了!现在能不能把您未来的夫人暂时借给小妹一会儿,好让我们说说体己话儿,我保证不欺负她。” “齐姐姐……你看你又打趣我……”楚倾云面色娇羞的偷偷看了上官霁扬一眼,低头扭捏道,“谁……谁是他的夫人了……” “二哥,你看!你要是再不上马车上等着去,小心郡主反悔,到时候不嫁给你了!” 楚倾云一听,立刻心中一慌,急忙解释道:“谁说我不嫁了……” 说到一半儿,抬眼看见上官霁月满眸的促狭之意,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上当,一下子双颊飞上红云,娇羞一片,双手绞着衣袖道:“齐姐姐,你又打趣我……” 上官霁扬见自己最亲的两个女子这样,只觉心头涌上一种淡淡的幸福,虽然依然压不下那心底深处的悲凉,但也已经很满足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楚倾云温声说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我扶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陪三妹说会话儿吧。”说完,上官霁扬便转身缓缓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楚倾云伸臂,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追上去,只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美目之中满是心疼之色。 上官霁月望着男子清瘦的身形,虚浮缓慢的脚步,只觉心中喉间一紧,已是满眸酸涩,几欲落泪。 “二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走路从来都是行走如风,每次见他即使风尘仆仆,也依然还是那么耀眼明亮,神采飞扬。可是,现在……” “齐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上官霁月闻言,压下心头苦楚,看向楚倾云勾唇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对他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倒是你,不要只顾着照顾他而忘了自己。” 楚倾云紧紧盯着马车的方向,几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不会的,哪怕是为了他,我也会把自己也照顾的好好的。” “郡主,你也知道,二哥他不能跟你携手白头,万一他有一天……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没有他……还有我们的孩子……”楚倾云微微垂眸,长长的羽睫掩住了眸底的沉痛,“我会跟我们的孩子好好活着,会跟他们讲他们的爹爹的故事,至少我们曾经有过快乐的回忆,这就已经足够了……” 听着楚倾云的话,上官霁月突然被感动了,震撼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坚强的,能说出这些话来,那究竟是要多深的感情才能让她只依靠那短暂的回忆活下去。 “郡主,”上官霁月展臂把楚倾云抱住,哽咽道,“我替二哥……谢谢你……” “齐姐姐,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我和霁扬也不会遇见,更不会还能有这二十年的厮守时光,所以,是我应该谢谢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皇帝召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儿高兴的。” “嗯。我们说点儿高兴的。” 上官霁月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那你跟我说说,你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问他,估计他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 “这个……”楚倾云似是想到了那晚的事情,精致的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羞答答的转过身去,低声道,“他那晚去我宫里送信时,被侍卫发现,误闯了我的寝宫……我当时正在沐……沐浴……” 说到最后,楚倾云的头低低的垂在胸前,声音也几不可闻。 “原来是这样啊!”上官霁月了然,笑道,“怪不得二哥他刚刚会羞成那个样子呢!” “齐姐姐,当时虽然情况特殊,霁扬他虽是无意之举,但他却是个有担当的人,临走之时许我若是他能平安归来,定会对我负责到底。而且……而且我也第一眼就喜欢了上了他,可能冥冥之中这就是天意,就是我俩的缘分吧。” “郡主,二哥他他绝对是个用情专一的男子,既然他当时对你许下了那样的承诺,他也一定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 楚倾云望着马车的方向,双眸之中满是柔情,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坚信,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上官霁月闻言,走到楚倾云身后,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马车的方向:“我也坚信,你们一定会的,我祝福你们。” “对了,齐姐姐,”楚倾云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看着上官霁月,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她,“这是王兄临走之时让我转交给你的。” “楚国主?” “嗯,王兄说,今日一别,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了,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上官霁月听着楚倾云的话,忽然觉得手中那薄薄的信封变得滚烫一片,垂眸半晌,也没有言语。 “齐姐姐,其实王兄他对你……” “郡主,你的意思我明白,”上官霁月猛然抬眸,打断了楚倾云的话,“楚国主年轻有为,生性纯善,又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好男人世间难得,我也祝福他能早日遇到心仪的女子,娶妻生子,一生幸福。” 楚倾云闻言,垂下眸去,紧咬着下唇良久才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齐姐姐,我也祝福你。” “我也会的,我们都会很幸福的。” 离别在即,即使再多的言语也道不尽心中的那种怅然。 望着黄土官道上那摇摇南去的车队渐行渐远,扬起一路的烟尘弥漫,上官霁月久久才转身回头,走到亭边,利落的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刚一进府,飞歌便迎了上来,拱手道:“将军,刚刚皇上派人传来口谕,急召你进宫议事。” “皇上突然召我进宫?” “是的。” “何人前来传的旨意?有没有说因为何事?” “刚刚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江公公,说是因为跟前方军情有关,特别交代让你一回来立刻就进宫。” “与前方军情有关……”上官霁月突然心头一跳,秀眉紧蹙,“莫不是皇甫宸在前方出了什么事情?” “不会的,”飞歌略一沉思片刻,“殿下刚刚传来捷报,而且江公公来的时候面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不像是有重大军情的样子。” “那就奇怪了,”上官霁月垂眸沉思,“我在建安闲散一月有余,皇上为何突然会召我进宫议事?” “是不是皇上忽然想明白了,想要将军重返军营,领兵打仗?”说到此处,飞歌忍不住眸中光亮一闪,语气惊喜。 “不会,我想要回前线之心众人皆知,如果是皇上想要让我领兵,直接发一道圣旨便可,又何必多此一举派江公公前来传话?” 飞歌闻言,蹙眉沉思,许久也不得其中深意。 “罢了,既然知道是因为军中的事,到了宫里便见分晓,我们在这里猜测是也是无用的。”上官霁月道,“你先去备好马车,在府门外等我,我去换件衣服随后就到,我们一起进宫。” “是。”飞歌领命而去。 马车在宫城外缓缓而停,上官霁月刚刚跳下马车,便听见一道熟悉的洪亮男声传来:“齐将军,好久不见!” 上官霁月抬头,便见影卫统领萧鸿站在宫门处正在跟她打招呼,高大的身形尽显威武。 “萧统领。”上官霁月上前一步,拱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鸿爽朗一笑:“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 “对啊!皇上特地吩咐我在宫门处等候齐将军,来了之后直接到御书房觐见,不必去正乾殿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萧鸿微微拱手道:“有劳萧统领了。” “齐将军请!” 两人并肩而行,进了宫门一路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萧统领,这次皇上突然召见齐雨,你可知道所为何事?”上官霁月微微侧身,缓缓问道。 “宸王殿下一路南下,捷报频传,这些事想必齐将军也是有所耳闻吧?”见上官霁月点了点头,萧鸿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宸王仁义,凡是缴械投降的南迟将士皆是对他们以礼相待。愿意留下继续参军的就编制到军中,享受和北沧将士一样的待遇,不愿意继续参军的就发些补贴,遣返回乡,与家人团聚。而且每攻破一座城池之后宸王殿下都极力约束三军将士,不许随意杀害一个无辜百姓,不许擅自拿百姓一针一线,否则按军法处置。不但如此,还重新启用那些地方的清廉官员继续管理所攻下的城池。” “宸王殿下这样做是对的,如果在即便攻陷了敌方的疆土之后,不注重后续的接管和整治,不管后方百姓的死活,那跟南迟暴君又有何两样?” “所以,宸王麾下的将士一路博得了仁义之师的好名声。那些投降的战俘,越来越多的自发的留下来加入宸王的麾下,甚至还有一些被南迟暴政逼得走投无路的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也都慕名而来,加入了宸王殿下的阵营。这样一来,原本有十万人的南伐之师,现在竟然猛增了一倍有余,现在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余人。” 上官霁月一愣,拧眉道:“忽然增加了这么多人,他又不许将士们擅自向百姓征粮,久而久之,那军中岂不是粮草匮乏严重?” “齐将军果然一语中的!”萧鸿闻言,侧身顿步,看着上官霁月丝毫不掩饰激赏之色,继续道,“正如齐将军所言,现在宸王殿下军中正是极剧缺乏粮草,而且南迟百姓也都自发的从家中拿出余粮捐献到军中。可是,近些年南迟百姓实在是生活的苦不堪言,现在又适逢春耕,青黄不接,那些粮食对二十万大军来说可谓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沈家大少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没错,南迟暴政,官匪沆瀣一气,乡绅掠夺田地,鱼肉百姓,也难怪百姓会心寒。不过,话说回来,皇上难道不能从国库中再拨出一笔银两来充盈军中粮草?毕竟行军打仗,粮草为先,这还有什么犹豫的?” “为了此次南征,皇上已经从国库中拨出了五十万两白银来筹备粮草兵器,奈何现在国库已经没有多少银两再拿出来了。先前有位大臣提议,让给位大臣和后宫娘娘们都自发捐献一些银两出来,多少虽然凑了一些,但依然是所差甚大,难解燃眉之急啊!” “这位提议的大臣倒是实诚的很,只怕他此举得罪了不少人吧?”上官霁月勾唇冷笑一声,“银子可是人人都爱的好东西,然他们拿些银子出来,还不得跟割他们的心头肉一样疼!” “哈哈哈!”萧鸿闻言,不禁仰天大笑三声,方拱手道,“齐将军果然慧眼如炬,连人性都看的这么透彻,萧某真是佩服佩服!” “萧统领过奖了!”上官霁月拱手还礼,“世人皆有**,喜、怒、哀、乐、贪、嗔、痴,各有不同罢了。有的人一辈子追逐名利,有的人却热衷权利,还有的沉溺于美色,也有的自诩清高,实则不过是太过在意自己的一世名声。说到底,谁也比谁高尚不了多少,所以,佛说:众生平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将军,这世上如你一般冰雪通透的女子真是凤毛麟角,萧某不得不说,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也要在你面前甘拜下风了!” “齐雨不过是建安城中的一名闲散之人,虽有将军之名,但却无缘沙场,又怎能经得起萧统领如此抬举,真是令齐雨汗颜!” “将军此言差矣!”萧鸿忽然一双虎目精光乍现,看着上官霁月意味深长的道,“说不定这次皇上召见,就是齐将军重返沙场的最好时机,将军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可莫要失了这难得的机会!” 上官霁月闻言,眸光微闪,细细思量这位萧统领话语中的深意,笑道:“萧统领还没说这次皇上召见齐雨到底要齐雨做什么,齐雨又有什么筹码来开这重返三军的条件呢!” 谁知萧鸿听了,却依然坚持道:“这次之事,整个建安城之中,唯有齐将军符合那位沈家大少爷提的条件了。” “沈家大少爷?”上官霁月蹙眉,“这又是何人?跟皇上召见齐雨又有何关系?” “城西沈家乃是建安城中首屈一指的商贾世家,家中商号遍布整个华朔大陆,名下产业涉及棉花、丝绸、茶叶、粮食、银号等各个行业。家底殷实,可以说富可敌国。在商界而言,沈家要是敢说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了。这次如果能得到沈家的支持,那宸王殿下的粮草问题也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皇上是想让沈家捐献银两?” “不是皇上,是沈家大少爷亲口放出话来,说是只要有人能回答的出他的三个问题,那他便一力承担了这次二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愿意捐出黄金十万两来充盈国库,不要任何回报。” “黄金十万两?!”任凭上官霁月是再冷静持重,此时也被这位财大气粗的沈家大少爷给惊到了,“那可是白银一百万两啊!他还真是大方,张口就是百万白银!” “是的!”萧鸿看着上官霁月吃惊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连齐将军都会吃惊的事情,恐怕这世间不多了。可见这位沈家大少爷开出的条件是有多诱人!皇上已经命人前去拜会沈家,可是,朝中满堂文武,竟无一人能回答的出这位大少爷的三个问题,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连沈家大少爷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位沈家的大少爷还真是有意思!”上官霁月笑道。 “何止是有意思!还很神秘呢!” “哦?”上官霁月挑眉,“此话怎讲?” 萧鸿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位沈家的大公子平时出入都坐在马车之中,即便去商谈生意也是头戴斗笠,轻纱遮面,鲜少有人见到过他的真容。有人传言他长得相貌丑陋不堪,所以到现在即便家财万贯,也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他,所以才至今未娶……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市井传言向来是捕风捉影,夸夸其谈,不可尽信。且不论他相貌如何,但看他能撑起这么大一份家业,其心计才智就不可小觑。” “果然还是齐将军看事透彻,总是能抽丝剥茧,一针见血!” 上官霁月双眸微眯:“看来我是要精心准备准备了,就像萧统领您所言,皇上如此看重此事,而此事又直接影响到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关乎南征大事,说不定此次还真是齐雨的一个大好机会也说不定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萧鸿驻足而停,对着上官霁月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皇上有口谕,齐将军来了不用通传,直接觐见就好。萧某就不进去了,齐将军请!” “有劳萧统领引路。”上官霁月拱手回礼之后,转身踏入了御书房。 北沧皇帝皇甫昊正在书案前皱眉批阅奏折,江公公站立在一侧,微弓着身子笑眯眯的伺候着。 上官霁月走至书案前十步距离处,屈膝行了君臣大礼,朗声道:“齐雨参见皇上!” 皇甫昊微微抬起头来,伸手虚扶了一把,温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上官霁月依言谢恩,站起身来恭立于案前。 “今日,朕让你来是因为何事,相信萧鸿已经跟你说了吧?”皇甫昊直接开门见山。 “回皇上,萧统领跟微臣粗粗讲了一些。” “嗯。”北沧皇帝淡淡的点了点头,问道,“齐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宸王殿下治军严谨,以德服人,让人心生敬佩。” “哦?”北沧皇帝闻言,抬眸静静额看着上官霁月,“此话怎讲?” “兵法曰:‘伐谋为下,攻心为上……得民心者得天下’。宸王殿下严格约束三军将士不乱杀百姓,不扰民生,实在是大智之举。民心所向,北沧平定南迟指日可待。虽然眼下一时粮草匮乏,但跟天下民心比起来,那实在是不值一提。” 皇甫昊苍老的眸中露出赞赏之意,她的这一番话可谓是字字珠玑,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为宸儿请了功。这样才智无双的霜华女子,怪不得能让宸儿对她一往情深。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立军令状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宸王这次确实居功甚伟,朕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可是眼下军中粮草匮乏,急需解决这件事情,齐将军可有把握能回答的出沈家的三个问题来?” “回皇上,齐雨本就是军中之人,自然会尽力而为。只是……”上官霁月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如果齐雨能完成皇上的嘱托,成功让沈家拿出这十万两黄金,解了前方军中之急,齐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一旁的江公公闻言,忍不住抬眸看了看上官霁月,又迅速垂下眸去,静默不言。 北沧皇帝闻言,细细打量着眼前站姿笔直的女子,听着她那不卑不亢的话语,淡淡的道:“齐将军想要什么好处?” “如果此次齐雨能完成这次任务,齐雨只有一个请求,”上官霁月忽然单膝跪地,拱手为礼,表情一片坚定,“请皇上恩准齐雨重返军营!” “你若是完不成呢?” “如果完不成,齐雨任凭皇上发落!” 北沧皇帝沉默良久,才道:“好!朕答应你,如果你能顺利拿到沈家的这十万两黄金,朕就准许你重返军营,领兵出征!如果不能办到,朕就会革去你的将军之职,永不复用,你可有意见?” “好!微齐雨没有意见,谢皇上!” “先不用谢,等你完成任务了再谢也不迟!半月为期,你先退下去准备吧。” “是,齐雨告退!” 待上官霁月退出去之后,北沧皇帝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心,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 江公公见状,立刻上前,送上一盏热茶,微微躬着身子,轻声道:“皇上,喝杯热茶休息一下。” 皇甫昊接过杯盏,浅浅啜了一口便放回到案上:“朕说的没错吧?以她的脾性,是一定会跟朕提条件的。” “皇上果真料事如神。只是如果这次齐将军她真的完成了这件事,百官要是再加阻拦怎么办?” 北沧皇帝闻言,轻哼一声,笑道:“他们没有办到的事情,却被一个女娃儿办到了,到时候只怕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哪里还有那个脸面再来阻挠齐雨回营。” 江公公听了,呵呵笑着:“皇上英名!” 上官霁月出了御书房,除了萧鸿等在门外,竟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绿衣宫女,看她身上的宫装,应该不是个普通的粗使宫女。 见上一身素雅女装的上官霁月出来,那宫女立刻迎上前去,俯身行礼,道:“齐将军,皇后娘娘得知你今日进宫,特让奴婢前来请您去御花园赏花。” “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在此恭候齐将军。”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自己进宫之时宫里这么些人看见,夜皇后知道也没什么意外的。 “既然娘娘相邀,齐雨岂有不去之礼?如此,还要劳烦这位姑娘带路了。” “齐将军这边请。” 见上官霁月答应,绿衣宫女面上一喜,对着萧鸿和上官霁月又福了福身子,移步在前,为上官霁月引路。 上官霁月对着萧鸿无奈一笑,拱手道:“萧统领,齐雨就先告辞了。” 萧鸿也随即笑笑,拱手还礼:“齐将军慢走,等有机会,我们改日再聚。” 上官霁月跟着这位带路的小宫女,一路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一个小亭子里,果然见到了一身黄袍的夜皇后,只不过,除了夜皇后之外,还有太子皇甫锦。 在看到皇甫锦的那一刻,上官霁月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但既然已经来到此处,断没有扭头就走之礼,只得抬步上前,对着两人拱手行礼道:“齐雨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齐将军快快免礼。” 夜皇后看着把上官霁月,笑的一脸温和。 而皇甫锦目光灼灼,目光一直落在上官霁月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见她表情淡淡,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心中只觉闷闷的难受。 她难道就这么不愿意看见自己么? 上官霁月仿佛没有看到皇甫锦眼底的受伤,只依言坐到了夜皇后身侧放了软垫的石凳上。 “齐将军,本宫也是听说你进宫面圣,才让人找了你来,没有耽误你的事情吧?” “娘娘见笑了,齐雨本就是一个闲人,哪里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倒是太子殿下,事务缠身也抽出时间来陪皇后娘娘赏这百花争艳的春景,还真是孝心难得。” “没有就好。”夜皇后见上官霁月语气疏离而讽刺,便抬眸看向皇甫锦的方向,温声道,“锦儿,你进宫见过你父皇没有?” “母后,”皇甫锦自然明白夜皇后这是想要把他支开,但他却不得不实言相告,低声道,“还未见过父皇。” “去见见你父皇吧,他这两天正在为军中粮草的事情烦心,你去看看能不能帮他分担一些。” “是。” 皇甫锦闻言,虽不情愿,但还是恭敬的行礼退下,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 皇甫锦一走,夜皇后也屏退左右,开门见山的问道:“齐将军,前些天宸王府门前的事情,本宫也略有耳闻,是太子不知轻重了,才给你造成了困扰……” “娘娘,事情已经过去了,齐雨并未放在心上。至于那些流言蜚语,齐雨心中所系何人自己最是清楚,并不会在意什么。” “本宫自然知道你心中只有宸王,可是锦儿他只怕是对你动了真情了。”夜皇后叹了一口气,“就在刚刚,他还请求本宫要为他做主,说要娶你做太子妃。” 上官霁月心头一震:“娘娘答应了?” “自然没有。” “为何?” “因为本宫知道,即便本宫答应了也是枉然,你性情刚烈,心中也没有太子的位置,以你的性子,即便是圣旨在前,你也绝不会就范的。” “齐雨多谢娘娘体谅!”上官霁月起身对着夜皇后深深一礼,决然道,“娘娘说的没错,齐雨心中只有宸王一人,如果有人想要用权利逼我就范,我宁可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妥协半分!” “像你这样的霜华女子,世间少有,太子对你有爱慕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夜皇后苦笑一声,担忧道:“本宫只是担心他们兄弟二人会因为你而反目成仇,失了手足之情。如果是这样,本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娘娘多虑了,齐雨很快就要离京返回军中,等日子久了,太子殿下自然就对齐雨淡忘了。”上官霁月淡淡的道。 “你要离京?!何时的事情?皇上答应了?”夜皇后显然是吃惊的,一连问了三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戏耍神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淡淡一笑:“皇上已经答应了,只要齐雨能让沈家拿出那十万两黄金,解了三军粮草之急,齐雨便可重返军营再次领兵。” “沈家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但是满朝文武都毫无办法,可见这件事情真的是不容易的,你又能有几分把握呢?” “说实在的,齐雨并没有任何把握!只不过,齐雨既然想要堵住悠悠众口,以女子之身重返三军。那自然就要做到他人所不及之事,方能让天下人再无反驳齐雨的理由。事情到最后成与不成,要试过才知道!” 夜皇后看着眼前那傲然而立的坚韧女子,心中一时感慨良多,久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当年的她也曾经有过那热烈如火的岁月,也曾经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拼尽全力,只为能站在他的身边,与他携手俯视天下…… 上官霁月走出宫门时已经到了午后时分,飞歌在宫门外等的有些着急,眉头紧蹙着一直向宫门内张望。 直到看见上官霁月的身影,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去,拱手道:“齐将军,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上官霁月勾唇一笑,一双幽深双眸之中大放异彩,定定望着他道:“飞歌,我们很快就能重返军中了!” “真的?!” “真的!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飞歌闻言一喜:“真是太好了!” “回府,我慢慢说给你听。”上官霁月说完,抬步钻进了马车之中。 飞歌随即跳上马车,手中马鞭一甩,车子便摇摇前行,一路向宸王府驶去。 宫门内,皇甫锦一身紫衣站在门前,深深凝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垂下的双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握起拳头,往日温和的眸子中冰寒一片。 第二日。 宸王府中。 “什么?!你竟然答应了北沧皇帝这样的要求?你到底傻不傻?你真当自己是超人了?!”秋明绯刚刚喝下的一口茶,在听到上官霁月说出来的话时差点喷出来。 飞歌站在一旁长眉紧蹙,对于秋明绯口中吐出的那些新鲜名词也恍若未闻,不发一言。 上官霁月看着两人的过度反应却是淡淡一笑,道:“秋明绯,我怎么就是傻了呢?我自然也是知道此事难办,但我却非答应不可!因为,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这叫什么唯一的机会?!这种事情如果能叫机会的话,朝堂之上的那些个人精为何还会碰了一鼻子灰?” “所以,越是难啃的梨子,越是烫手的山芋,我越是要攻克它!才能让一些人闭上他们的嘴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秋明绯不置可否,气哼哼的把脸转到一边,“本神医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将军的军衔丢了,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军中了!” “你说的我也自然明白,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定要早日回到战场之上,亲自手刃暴君,为我上官家一门报仇雪恨才能甘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件事情很明显就是难办的很,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你想多了!沈家再家大业大,他们的银子也不是白白得来,既然想要人家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人家问上三个难题又有什么奇怪?”上官霁月狡黠一笑,“况且,要是我们俩输给了一个古人,我看你这次是真的没有脸面再见你的江东父老了!” “嗯嗯!你说也对,人家的银子再多也是辛苦赚回来的……”秋明绯点头如捣蒜,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指着上官霁月大声道,“小月你什么意思?!什么我们?!本神医才不跟你趟这趟浑水!” “这样啊?”上官霁月故作为难的点点头,“好吧,那就不为难秋神医了,等改天我去问枢天把云儿接回来…….” “慢着慢着!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好!好!好!”秋明绯望着上官霁月笑的一脸无害的样子,指着她连说了三个好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一拍桌子一咬牙,扯着嗓子道,“算你狠!本神医还能怕……怕他一个古人不成?!” 站在一旁的飞歌本来还以为秋明绯的架势,会放出来什么狠话,没想到到最后忽然软了下去,听得他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上官霁月闻言,轻咳几声,强行压下心中的笑意,对着秋明绯拱手见礼,弯下腰去,缓缓道:“如此,本将军多谢秋神医了!” “哼!少来这一套!”秋明绯狠狠的瞪了上官霁月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袖袍抬步就向门外走去,“本神医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秋明绯又狠狠的瞪了上官霁月一眼,宽大的袖袍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秋神医。”飞歌疾走几步追到门边,望着秋明绯的背影喊道。 “你小子干嘛?!本神医现在心情不好,没事不要理我!!!”秋明绯没有回头,依旧脚下步子不停。 “你的客房在这边。”飞歌面色不变,伸手指向右边的长廊。 闻言,秋明绯脚下步子一顿,停住了身形,回身又走了回来。 路过飞歌的时候咳咳两声,眼神飘忽不定,高声道:“本神医难道不认识自己的客房吗?!还用你提醒?!本神医刚才那是…….那是想去花园散散步的!” 飞歌依旧波澜不惊,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又伸手指向正前方的拱门,一本正经的道:“花园也不在那个方向,秋神医要是想去花园散步,过了这道拱门,然后再向左拐,穿过长廊,再向右拐走到小路尽头便到了。” “你……你……你!哼!本神医现在又不想去花园了!!!”秋明绯说完直接撞开飞歌向右边长廊走去了。 “秋神医慢走。” 上官霁月强忍住内心狂笑的冲动,走到飞歌身侧,笑道:“飞歌,你学坏了哦!” 飞歌面色淡淡,但眼底明显攒着笑意:“谢将军夸奖!” “走吧,我们也该出去了。” “去哪儿?”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上官霁月说完,移步在前,跨出了房门。 飞歌闻言,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天,上官霁月和飞歌徒步而行,穿梭在建安城中沈家的各大商铺中,直到掌灯时分方还。 她不得不感叹,这位传说中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沈家大公子真是好手腕,若是在现代,那定是商界一代翘楚。 暮云四合,余晖已尽。 晚春的夜风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在城西的一座高门大宅里,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郎朗星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府之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朦胧的夜色下,虽然看不清他长得何般模样,但那一双狭长的凤眸却实在是亮过漫天的星辰。 想起宸王府门前那抹儿英姿冽冽的纤细身影,他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明日,他等的客人应该要来了吧? 宸王府。 三更过后,夜深人静,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整个王府之中一片静寂。 一间客房之中的屋门从里面被人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然后,被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半个身子。 那人肩上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左右张望,看了看没人,勾了勾唇角低低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沿着墙角向一侧的长廊悄悄走去。 不远处的主殿屋顶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迎风而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都沉默不语。 “将军,真的就由着秋神医这样逃跑吗?”飞歌看着越来越接近王府侧门的那个人影儿,忍不住问道。 “不用理他,他会回来的。”上官霁月勾唇一笑,淡淡的道,“他想玩儿,咱们偏不让他尽兴。” “您的意思是秋神医是故意的?” “以他的手段,想要出府今日在我们出府之后便可以走了,何须等到这三更半夜偷偷溜走?你要是出去阻止了他,反而正合了他的心意。” “万一秋神医他真的走了呢?”飞歌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沈家的老太爷怎么办?” “他不会走的!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朋友有难,他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的。” “那他此举又是为何?” 上官霁月笑笑:“他只不过是心中还在气今日在你我面前失了神医的颜面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秋明绯已经到了宸王府后面的一个侧门处。 他伸手拉了拉锁侧门的铁锁,又回过身来走到一颗花树下,随手折了一根细小的树枝来,拿在手中,再次向侧门走去。 “秋神医他这是在干嘛?”飞歌不解。 “开锁。” “用树枝开锁?!” 上官霁月紧紧盯着夜色中那道颀长的身影,缓缓道:“别说是一把铁锁,就是机关阵法也丝毫困他不住。不然,他的问枢天为何这么些年都无人能闯入?” 上官霁月的话刚落音,飞歌就见秋明绯不费吹灰之力的打开了那把铁锁,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侧门,站在了门外的胡同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秋神医真的走了。”飞歌有些着急,“属下去拦住他!” “再等一等,”上官霁月展臂拦住了想要跳下屋檐的飞歌,语气满满的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两人等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秋明绯便从刚刚走掉的胡同里折返了回来,在侧门外踌躇了好大一会儿,恹恹的推开侧门又走了进来,还顺便把那把铁锁给锁上了。 上官霁月和飞歌见状,对看一眼,皆忍住笑意飞身下了屋檐,各自回屋去了。 第二日。 上官霁月和秋明绯一早便来到了城西沈府的大门外,两人望着面前朱门紧闭,匾额高挂的高门大宅,不由得对看一眼。 “你看本神医做什么?还不快去敲门!”秋明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如果等一下我们连大门都进不去,那你这神医的面子可就丢光了!”上官霁月笑道。 “本神医是只是一个陪客,丢脸的应该是你吧?”秋明绯斜斜扫了上官霁月一眼,“毕竟你要是连门都进不去,你这将军的头衔可就是要没了。” “好吧,”上官霁月缓缓道,“看在你昨晚逃跑未遂的份儿上,本将军就亲自去敲门好了。” 闻言,秋明绯眸光闪烁,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几声,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 上官霁月见状,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笑意,走上前拾阶而上,伸出素手握住了朱漆大门上铜环,轻轻扣了几下。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木栓移动的声音,随即一侧的一扇小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家仆。 来人看见门前一身素裙的上官霁月先是一愣,立刻拱手道:“敢问这位姑娘,是找人吗?” 上官霁月上前一步:“这位小哥,还请麻烦通报一下沈大少爷,就说军中有人来访。”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芳名?” “齐雨。” 来人眸光微闪,又问道:“齐将军来沈府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为沈大少爷解惑。” 谁知这名家仆听完,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身走进了侧门之中,并把侧门给关上了。 秋明绯见状,幸灾乐祸的哈哈一笑:“小月,如你这般花容月貌,如今也吃了这沈府的闭门羹啊!” 谁知,他的话刚落音,就听两道沉重的门板打开的声响。随即,沈府紧闭的两扇朱红大门缓缓打开了。 刚刚的那个清秀家仆从正门迎出来,对着上官霁月恭敬的拱手行礼之后,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齐将军从正门入府。” 上官霁月微微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何情况,但还是抬步跨进了府门。 秋明绯见上官霁月进了府中,也随即想要进去,但却被那名家仆给拦住了:“这位公子是……?” “他是本将军的护卫。”上官霁月道。 “这样啊,既然是将军的护卫,那就一起入府吧。”清秀家仆立刻笑意盈盈,对着秋明绯也同样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护卫小哥请。” 秋明绯的一张脸立刻黑成了猪肝色,他堂堂神医,声名在外,求都求不来他问诊切脉,什么时候他竟然成了别人的侍卫?自从来到建安城,他先是扮成江湖游医,现在直接降成了一个小小的侍卫,这让他情何以堪? 想到这里,秋明绯一甩宽大的袖袍,对着刚刚的那位家仆冷哼一声,不发一言便先行进府去了。 那名年轻的清秀家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看秋明绯的背影,又看看上官霁月。 “哦,那个……是这样,我这个侍卫脑子有些问题,时不时就发脾气。”上官霁月故意扯出一丝苦笑,“你也知道,但凡是有些能力的人都喜欢摆架子,我也是拿他没办法。” “无妨无妨,齐将军请随小的来,大少爷已经在后花园的凉亭中等候您多时了。”那位小哥说着已经移步在前,为上官霁月引路。 上官霁月闻言,秀眉微拧:“不是说要回答三个问题才能见到沈大少爷吗?” “刚刚齐将军已经回答了啊!”家仆小哥笑的一脸温和。 “回答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桃林初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刚刚小的开门之后第一个问题是问‘姑娘找人吗?’您回答‘拜访沈家大少爷’。第二个问题是问‘姑娘芳名’,您回答是‘齐雨’,第三个问题小的问‘齐将军来沈府何事’,您回答‘为沈大少爷解惑’,这三个问题一个也不少。” “就只是这样?”上官霁月皱眉,“如果只是这样简单,那为何以前前来拜访沈少爷的人却都悻悻而回?” “那是因为他们都把第二个问题答错了。” “第二个问题答错了?”上官霁月眸光微闪,诧异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难道是本将军的名字?!”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大少爷给的答案就是一个‘霁’字,并交代小的只要来人回答的第二个问题错误,不管来人是何身份,他一律不见。您回答齐雨,合起来可不就是个‘霁’字吗?” 上官霁月心中诧异,心中有无数个疑团,不由得抬头看向身侧的秋明绯。秋明绯显然也是心中迷惑,故意与引路的家仆落下几步距离,低声道:“看起来这位沈家大少爷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在心中细细思量,没有说话。 不多时,一行三人便一路来到了一座拱门外。 只见圆形的拱门处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腰圆臂粗,脸圆鼻阔,形象粗蛮。两人站在那里结结实实的活像两尊肉墙,把那道拱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正瞪着两双大眼看着上官霁月一行人。 三人驻足而停,那名引路的男仆见到两人立刻笑眯眯的走上前去,熟络的打招呼道:“阿财哥,阿福哥,这两位是少爷的客人,少爷在园子里吗?” “在,”两个粗蛮大汉同时出声,声音也闷如洪钟,对着上官霁月和秋明绯拱手道,“两位请,少爷让我们在这里等候两位很久了。” 说完,两人侧开身子,把身后的拱门让出来,让上官霁月和秋明绯先进。 那名家仆见状,立刻对两位粗蛮大汉道:“那就有劳阿财、阿福哥了,我先下去忙了。” 说完,那名家仆对上官霁月和秋明绯拱手见礼,道:“阿财哥和阿福哥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奉的人,小的平时是没有机会见到少爷的,两位贵客就请随他们进去吧,小的先退下了。” “有劳小哥了。”上官霁月客气道。 随后两人便跟着叫阿财的那位大汉进了园子,没想到从外面看这园子平淡无奇,进了里面才忽然发现别有天地。 时值盛春,满园桃花齐放,地上也尽是铺满了凋谢的粉红花瓣。漫步其中,甜甜的花香扑面而来,竟然美的有些不切实际,恍若仙境。 而上官霁月此时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她紧紧盯着前面引路的阿财的背影,眸中光亮晦涩不明。 秋明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上官霁月收回目光,微微垂眸,缓缓道:“我总觉得这个阿财和阿福看起来好生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不会吧?”秋明绯故作惊讶状,附首在上官霁月耳边低低的笑道,“本神医倒是觉得这园子布置的十分静雅不俗,但我更好奇这位大少爷,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前面这位引路的人长得一般无二。”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想到在宫中之时,萧鸿对她说的市井流言,说是这位沈家的大少爷相貌奇丑无比,以至于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现在又听秋明绯如此戏言,不由得在心中恶寒了一番,偷偷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见上官霁月不理自己,秋明绯也兴致阑珊,没有再多说什么,专心的欣赏这满园的桃花来。 没想到这桃花林还挺大,足足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有走到尽头,四顾所及,除了几座拱桥和长廊,入目之处尽是满树繁花,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你发现没有?从我们进来这府中,清一色的都是男仆,没有见到一个婢女。”上官霁月低声道。 “这沈家确实有些奇怪,哪个大户人家没有几个丫鬟婆子,怎的他们沈家尽是男仆?”秋明绯又小声猜测道,“看来沈家的这位大少爷长得果真很丑,丑的连个婢女也不愿意伺候他。” 上官霁月只觉头顶立刻垂下三道黑线,停下步子憋着笑问道:“你跟沈裴枫有仇吗?” “没有啊!” “那你为何一直说人家长得丑?” “猜的。” “万一他长得俊美无双呢?” 秋明绯嘻嘻一笑,宽大的袖袍一甩,得意的笑着小声道:“不可能!凭我多年的经验,这……”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阿财忽然停下,回转身来,望着上官霁月和秋明绯,道:“两位,到了,我家公子就在前面的醉竹亭,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不消片刻便到了。公子不喜欢热闹,阿财就不跟过去了,两位请!” 两人定睛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桃林的尽头,前方五十米处有一座八角凉亭,亭子四周都种着青竹,入目之处一片清翠之色,竹香醉人,怪不得叫醉竹亭。 亭子中依稀可见一抹儿月白的侧影,正端坐在石凳上,手执一卷书简,垂眸静读。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就凭这一个清雅的侧影,上官霁月也肯定,这个沈家的大少爷——沈裴枫,绝不是如秋明绯猜测的那般相貌丑陋。 两人缓步而行,近的跟前,上官霁月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背影,一边拾阶而上。 似是听到脚步声,男子缓缓放下手中书卷,但却没有转过身来,温声道:“两位贵客来访,裴枫荣幸之至。” 上官霁月闻言,和秋明绯对看一眼,上前一步,淡淡的打招呼,道:“想见沈少爷一面还真是不容易,难道沈少爷要一直背对着我们说话吗?这难道就是你的对待贵客之道?” 闻言,沈裴枫浅浅一笑,起身离座,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上官霁月的身上,笑道:“齐将军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舌利如刀,倒真的叫裴枫无言以对了。” 秋明绯和上官霁月同时看向转过身来的男子,一时间不由得怔楞住了。 只见眼前男子长眉凤眸,眼波清澈,容颜绝美。一头墨发半披半束,一身月白长衫不染半点尘埃,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他身后的青竹一般气质清雅脱俗。又怎是芝兰玉树,风华绝代这八字可言? 上官霁月看着沈裴枫,此时脑子里只想到一句话,那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个条件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裴枫不同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男子,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儿毫无瑕疵的暖玉,明明相貌俊美的能让天下女子都汗颜,却又没有一丝阴柔之气,清雅温润,但风骨内存。犹如月照松涧,泉流石上,毫无一丝商贾子弟的那些铜臭气息。 秋明绯此时更是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美的男子,真的是沈裴枫?是那个自己一路上都在猜测他长得很丑的沈家大少爷? 觉察到两人的互动,沈裴枫温雅一笑:“齐将军和秋神医是不是觉得本公子的长相与市井传言不符?” “市井传言齐雨倒是也没敢信,只是没想到如今一见沈公子竟然是气质清雅,绝世风华的翩翩公子,多少还是有一些吃惊的。”上官霁月笑道,“不过沈公子既然能一言道破秋神医的身份,想必沈公子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沈裴枫没有正面回答上官霁月的话,依然笑意盈盈的看向上官霁月,不疾不徐的道:“两位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倒是裴枫失了礼数,快快请坐。” 三人落座之后,沈裴枫亲自奉上了两杯香茶。 秋明绯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几声,浅啜几口,起身道:“你们先聊,本神医对这桃林实在是喜欢的紧,我再去观赏一番。” 上官霁月刚想要说什么,沈裴枫便随即起身先开口道:“秋神医喜欢这桃林是裴枫的荣幸,但出了这桃林后院还有一片药圃,裴枫相信秋神医一定会更喜欢那片药圃的。” 果真,秋明绯一听有药圃,立刻两眼放光,完全忘了他来时的路上还在不断腹诽人家满身铜臭,长得丑的事情。 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这沈府财大气粗,那片药圃种植的药草也肯定是非同凡响,当下便问清了药圃的位置,匆匆告辞离去了。 上官霁月望着秋明绯脚下生风,一眨眼便消失在桃林之中,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 “齐将军,这么担心跟裴枫在一起独处么?”沈裴枫笑的温雅柔和,“裴枫又不是会吃人的精怪树妖。” “只怕精怪树妖大概也不及沈少爷的风采半分,即便是这满园桃花灼灼其华,也为沈少爷做了陪衬。” “能得齐将军如此夸赞,倒是让裴枫受宠若惊了。皮相这东西不过就是一张皮囊而已,好与不好都是天定,自己不能选择的。不过话说回来,齐将军又何尝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呢?” 上官霁月眸光凛凛的看向沈裴枫,浅浅笑道:“沈少爷,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言归正传,你刚刚故意说有药圃,不就是想把秋神医支走吗?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齐将军才思敏捷,慧智无双,果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如此,那裴枫就直言了。”沈裴枫又为上官霁月添满了茶,才接着道,“其实,裴枫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能让齐将军来沈府,所以才甘愿出这十万两黄金的。相信以将军的聪明才智,已经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齐将军需要一个返军的机会,而裴枫正好可以给齐将军创造这么一个契机,这难道还不够吗?”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片刻,直直看向沈裴枫,开口道:“都说经商之人不做赔本的买卖。我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沈少爷也定是有求于齐雨的地方,沈少爷不妨说说你的真实目的。” 沈裴枫闻言,笑的越发温润,一双凤眸之中眼波清澈,看着上官霁月半晌,方道:“本来裴枫在见到齐将军之前,是只有一个条件的,不过现在裴枫忽然改变主意了。同样,三个条件。如果齐将军能办得到,这十万两黄金立刻奉上,如果齐将军办不到,那就恕裴枫不能兑现了。” “哦?”上官霁月挑眉,“愿意洗耳恭听。”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齐将军要帮裴枫找到二弟。” “沈家二少爷?” 沈裴枫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亭边,抬眸望着眼前满树灼灼桃花,缓缓道: “没错,二弟他年少轻狂,却铁了心的一心要从军杀敌,从家中偷跑出去了十几次要去参军,都被抓了回来。但去年秋天,最终却还是被他逃脱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家父身体不好,挂念二弟,裴枫一开始还能哄骗他说二弟在乡下庄子上历练,但时间久了,怕也终是瞒不住。这些天家父好像觉察到什么,嚷着要见二弟,每天忧心忡忡,身体愈况日下。裴枫实在心中不忍,便托人到军中到处打探,可二弟依旧渺无音讯,无奈之下,正好适逢宸王军中粮草匮乏危机,这才出此下策,想借齐将军在军中的人脉打探一下二弟的消息。” 上官霁月闻言,脑海中快速闪现一个俊秀的人影。想到他也是一心痴迷沙场,立志要精忠报国之人,但他是姓墨,不姓沈。况且,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摇头笑了笑,摇掉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问道:“沈少爷为何不直接奉上黄金,向皇上说明原委?相信圣旨一发,二少爷很快就能被找到,又何须多次一举让齐雨为难?说实话,军中将士数十万人,想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并不容易,沈少爷怕是高估齐雨了。” “此事不能让家父知道,一旦劳师动众圣旨寻人,闹的人尽皆知,万一寻得到二弟也就罢了,万一寻不到呢?”沈裴枫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上官霁月,“裴枫虽然没有去过战场,但也知沙场艰险,死生之地,万一二弟有个什么好歹,家父年迈多病,定然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裴枫只能先拖延住父亲,暗中寻找!” “沈少爷的孝心让齐雨备受感动,但齐雨只能尽力而为,却不能轻易许诺你什么,毕竟像你所说,沙场之上危险重重,一不小心便会埋骨他乡……” “裴枫知道!”沈裴枫似是不忍听到上官霁月后面的话,出声打断了她,“无论结果如何,裴枫只想知道二弟的下落,即便他……我身为兄长也不能让他成为荒野孤魂,凄凉在外……” 上官霁月是经历沙场之人,闻言,心中自然明白沈裴枫的意思。想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忠烈英魂,不由得心头一沉,垂眸半晌,方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沈少爷的第二个条件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君子之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都说商场如战场,裴枫早就听闻齐将军才智无双,用兵如神,所以裴枫现下倒是有一桩生意上的事情想要请教齐将军。” 上官霁月如潭深眸微微眯起:“沈少爷乃是商界奇才,又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能难住你?你这是在故意考验我吗?” “可以这么说,”沈裴枫毫不在意的笑笑,缓缓道,“裴枫虽然精通经商之道,但也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现下就有一大批丝绸积压在库房之中,销路堪忧。裴枫很想知道,若是齐将军遇到这种事情,会怎样处理呢?” “齐雨不过是一介军旅粗人,哪里懂什么经商之道?沈少爷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吧?” “齐将军的意思是想拒绝吗?” 上官霁月不答反问:“沈少爷会给齐雨拒绝的机会吗?” 沈裴枫回答的很干脆:“不会!” 上官霁月灿然一笑:“所以,齐雨刚刚在想,若是我顺利帮助沈少爷解决了这件事情,那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裴枫一愣,随即温雅一笑:“齐将军这么快就反客为主,还说自己不谙经商之道?真的是过谦了。” “那沈少爷的意思又是如何呢?” “除去本金,所有利润裴枫一文不取,尽数归齐将军如何?” “齐雨从军沙场,要那些银两反倒是觉得拖累,归齐雨也就不必了。”上官霁月话锋一转,“如果我能不负沈少爷所托,将库存布匹全部清空,那所得银两还请沈少爷和那十万两黄金一起,尽数捐给前方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如何?” 沈裴枫微微一愣,一双狭长凤眸之中隐现别样的光彩,盯着上官霁月良久,方清雅一笑,道:“好!就依齐将军所言,所得利润尽数归三军将士充盈粮草之用!” 上官霁月闻言,坦然迎上沈裴枫的目光,微微拱手见礼,浅浅笑道:“那齐雨就先替将士们谢过沈少爷了!” “先不用谢,”沈裴枫凤眸含笑,“等你把库存的二十万匹白绸卖出去再谢不迟。” “二十万匹?!”上官霁月一愣。 “齐将军以为呢?能让我沈裴枫为难之事难道还能是小数不成?还是说齐将军听闻这库存有二十万匹之多,便没有信心了?” “可能要沈少爷失望了。齐雨的意思是二十万匹的白绸,如果一匹只赚一两银子,那将士们岂不是又多了二十万两的军资?心中一时高兴,便有些喜形于色了,让沈少爷会错了意,倒是齐雨的不对了。” 上官霁月看着沈裴枫笑的一脸灿烂,她已经确定,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润清雅的男子其实内心是像狐狸一样聪明狡猾的。否则,又怎会只身撑起这么大一个家业来? 沈裴枫见状,弯腰走回到石桌边,端起一杯清茶,笑的意味深长,缓缓道:“既然齐将军如此信心满满,那裴枫就以茶代酒,祝齐将军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借沈少爷吉言!请!”上官霁月毫不推却,把自己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才问道,“那沈少爷的第三个条件呢?” “这第三件事情……”沈裴枫说到一半儿便打住了,笑眯眯的盯着上官霁月看了半晌,方道,“因为是一时起意,所以这第三件事情,裴枫暂时还没有想到,就暂且先记下来,等日后想到了,再告诉齐将军如何?”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僵,暗叹这个沈裴枫真是狡猾至极,万一日后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她岂不是授人以柄?想到这里,她垂眸思衬良久也没有说话。 “齐将军怎么了?”沈裴枫将上官霁月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却佯装不知,笑道,“齐将军难道是怕裴枫日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上官霁月咬牙道:“沈少爷朗月清风,温谦有礼,日后自然不会不会乘人之危,提出齐雨难以完成之事。”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日后裴枫提出的要求真的会让齐将军大吃一惊,恨不得要杀了裴枫解恨呢!所以,还请齐将军现在好好考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免得日后会后悔不迭。” 沈裴枫半真半假的说着,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让人根本摸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上官霁月见状,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棋逢对手,忍不住眯起双眼,冷笑一声:“齐雨难道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沈少爷是料定了自己无论再提出多少条件,齐雨都不能拒绝,所以从一开始,今日这场谈判沈少爷就是胜券在握,不是吗?” 沈裴枫望着眼前忽然变得冷冽凛然的女子,一愣之后便再次笑了:“齐将军勿怪,刚刚只是裴枫开个玩笑罢了,裴枫在此向齐将军保证,日后提出的第三个条件肯定是齐将军举手之劳就能办得到的。如此,齐将军可以放心了吧?” 沈裴枫笑的一脸温和无害,反倒让上官霁月心中好像别了一口气一般闷闷的难受,却又无从发作,只得冷冷道:“希望沈少爷不要忘记今日之诺,若是日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故意刁难,今日之约便不作数了。” “好,一言为定,裴枫一定谨记今日之约,也请齐将军勿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齐雨是女儿身,但也是讲诚信之人,既然答应了沈少爷,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沈少爷也要给这第三个条件定个期限才是,如果沈少爷没有在这个期限之内提出来,那便视为沈少爷自动放弃,如何?” 沈裴枫闻言,垂眸沉思片刻,道:“那齐将军想以多少时日为期?” “最多两个月!” “好!就以齐将军所言,两个月为期,如果两个月之内裴枫还是没有想到,那齐将军自可过时不候,裴枫绝无半点儿怨言!” 上官霁月见沈裴枫答应的爽快,心中郁结之气散去不少,放缓了语气道:“现在,请沈少爷告诉我二少爷的名讳,然后再派人带齐雨去库房看看那些丝绸,齐雨好早做打算。” “看来齐将军果真是归心似箭,想要早日了结此事。也罢,裴枫这便带你去库房看看,二弟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 沈裴枫说完,便起身离座,优雅的对着上官霁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同抬步走下了醉竹亭的台阶。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在花满枝头的桃花林中的小道上,一阵风吹来,落花纷纷,缓缓飘落。 远远望去,那两个并肩而行的白色身影,竟然比这满园灼灼桃花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跟那缓步而行的男女相比,却丝毫不能夺其风华……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方锦帕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少爷,军中将士数以万计,沈姓又是个大姓氏,估计军中姓沈的将士足足上万人。您得让我知道二少爷叫什么名字,我才好查访其下落啊!”上官霁月边走边问道。 沈裴枫依旧步子缓缓,低头静默了片刻才道:“我这个二弟性子乖张顽劣,怕就只怕他隐名埋姓投身军中,所以裴枫才用尽关系也打探不到他的下落。” “那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在南征的大军当中呢?” “不会的,二弟一心要精忠报国,建功立业,裴枫敢肯定他就在南征的大军当中。只不过就像齐将军刚刚所言,军中将士数以万计,他那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只怕到现在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倘若他再刻意隐瞒自己的姓名,确实是难以让人找到他的下落的。” “那二公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沈裴枫伸手为上官霁月拨开挡在她前方去路的一枝桃花,缓缓道:“记得听父亲说二弟出生之时,就有算命先生说他杀气很重,周岁抓周之时又死活抱住一把钢刀不放,父亲为了折中他身上的煞气,便请了城外弘业寺的方丈主持为二弟赐名,方丈便取了文房四宝中的‘墨’字为他的名字中的一字。希望能以文墨的儒雅之气抵挡一些他的煞气,所以二弟便得了‘墨一’这个名字。” “墨一?!”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脚步一顿,眸光微闪,再次确认道,“你说二公子叫墨一?!” 沈裴枫此时因为正俯身低头,避过一枝低垂的桃枝花,所以并没有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异样,温言道:“是的,沈墨一,便是我那顽劣的二弟的名讳。” “沈墨一……” 上官霁月垂眸默念着“沈墨一”这三个字,心中情绪早就起伏不定。 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一些?难道沈墨一就是墨一么?墨一竟然是沈家的二少爷?! 上官霁月面上不露声色,却忍不住抬眸偷偷仔细打量起了沈裴枫,从他的五官上默默找着他与墨一的相似之处。 然而,失望淡淡浮现在眼底。沈裴枫跟墨一没有一丝相似之处,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哪怕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都不一样。 沈裴枫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润清雅,气质脱俗,再加上长得如美玉一般的五官,整个人就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那一双晶亮的凤眸之中看似清澈,实则幽深,闪烁着狐狸一样的狡黠光芒。 而墨一,虽然面容俊美,但比之沈裴枫还是有些差距。而且墨一性子跳脱,一腔热血放荡不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活力四射。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奕彩神飞又透着男儿的豪情天纵,跟沈裴枫真的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上官霁月不仅秀眉微拧,垂眸暗自思衬: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而此时,沈裴枫也觉察到她的异样,微微侧转过头来,看向上官霁月,脸上挂着的依然是那温雅的笑容,连问出口的声音都是温润的:“齐将军怎么了?” 上官霁月微微一愣,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二公子的名字听起来真的很是文雅秀气,倒不像是沈少爷所说的那般顽劣性情之人。” 沈裴枫闻言,轻轻摇头:“如果二弟的性子真的像是他的名字那般秀雅,我和父亲也就能省下好些心了。” 就在这时,上官霁月前面一棵桃树的花枝低垂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伸手想要拨开时,沈裴枫也同时伸手捏住了那根花枝。 沈裴枫一愣,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手紧挨着上官霁月的纤细十指,仿佛触电一般猛然缩回了手,俊脸微微浮现一丝红晕,立刻拱手为礼,抱歉道:“齐将军,对不起,裴枫不是有意冒犯你的,还请不要见怪……” “沈少爷不必如此,齐雨如果要在意这些凡俗礼节,那在三军之中,在战场之上还如何跨马提枪,冲锋陷阵?岂不是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被人砍杀的份儿?” 上官霁月边说边把手中的那根花枝拨到身侧,却突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定睛一看,原来被花枝上的一个尖利的枯枝划破了肌肤,正往外冒着丝丝殷红的血珠,淡淡的清冽暗香漂浮在空气当中。 “齐将军,你没事吧?” 沈裴枫显然也看到了上官霁月划破得的伤口,慌忙掏出一方男子用的锦帕,想要伸手去帮上官霁月包扎。但手伸到一半儿,又觉得男女有别,此举不妥,一时僵在了那里。 上官霁月一愣,把手悄悄握紧,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掌心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如果这种情况让沈裴枫看见了,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 毕竟古人都是迂腐的,一旦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情发生,便都会以为是神怪作祟。 想到这里,她浅浅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接过沈裴枫手中的锦帕,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便转过身去佯装包扎自己的伤口。 当她伸开手掌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刚刚还冒着血珠的伤口已经愈合的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她眸光微闪,三两下快速包扎好,转过身来便撞进沈裴枫那一双晶亮的凤眸之中。 在那双眸子中,竟然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别样情怀,快的她还没有捕捉到那抹情绪是什么,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新被温雅的笑意的所掩盖。 “齐将军没事吧?要不要去先找秋神医上些药?” “不过只是蹭破了一点皮肉,不碍事的。”上官霁月笑着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方锦帕,“倒是可惜了沈少爷的这方帕子,怕是不能再用了。” 本以为沈裴枫一定会说一些‘只不过一方帕子,我还有很多’之类的话来,却不料他开口说的竟然是:“无妨的,待齐将军回去洗干净再还给裴枫就是了。” 上官霁月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睁大眼睛,抬头重新望向沈裴枫。 “是这样的,”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眼底的疑惑,沈裴枫再次温和的笑着解释道,“受家父熏陶,裴枫自小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对自己的物什都是极其爱惜的,哪怕是一方锦帕,也从来都是用到不能再用才会舍弃。齐将军不会因此笑裴枫为人小气吧?” 上官霁月见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呵呵干笑几声,违心的道:“哪里哪里,沈少爷娇而不奢,富而不靡,又能勤俭持家,实在是……哦,实在是堪称‘节俭是美德’这句话的典范,呵呵……典范……” 第一百四十章 墨一身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齐将军能这样想,裴枫真的是很高兴。虽然我们沈府家大业大,名声在外,但却真的是一直勤俭持家,从不敢有丝毫浪费,否则,就算再大的家业也是经不住挥霍无度的。” “沈少爷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那裴枫的帕子……” “奉还,本将军回去洗干净之后,一定奉还!” “如此,那就有劳齐将军了。” “应该的……应该的……” 沈裴枫此时忽然对着上官霁月拱手施了一礼,又道,“不怕齐将军笑话,裴枫还有点儿小洁癖,不喜欢自己的贴身之物被别人随便碰触。所以,裴枫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齐将军回去之后亲自洗净送还?” 上官霁月这次彻底被沈裴枫的话给雷到了,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僵在原地好大一会儿不能动弹,浑身上下只剩下眼珠还在微微转动。 什么情况这是?这位沈家的大少爷是不是在故意跟她过不去?又小气又有洁癖?让他拿出来十万两黄金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啊!还节俭?看看这硕大的桃林,看看这府中的布置摆设,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偏偏跟她手上的一块儿小小锦帕较劲儿,还非要让她亲自洗干净,这绝对是故意的! 可偏偏人家笑的一脸无害的清雅模样,又让她无从发作,只得闷闷的装作不知情,这种吃闷亏的滋味儿是真心的不好受。 “齐将军,你没事吧?”沈裴枫仿佛没有看到上官霁月双眸之中渐渐凝上的霜色,再次温声问道。 “没……没事,我们快去库房看看那匹丝绸吧!”上官霁月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的这一句话,说完便转过身去,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沈裴枫在前面带路。 沈裴枫在越过上官霁月的那一瞬间,唇角微微扬起,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促狭笑意。 望着走在前面的那抹儿修长月白身影,上官霁月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锦帕忽然眸光一闪,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既然她怀疑墨一就是沈家二少爷,为何不亲自验证一下呢?反正她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不正好能派上用场吗? 思及此,她眸光微闪,抬手不着痕迹的摘下花枝上一个还未开放的花苞,悄悄把内力注入指尖,手指微弹,那花苞便带着疾风,直直射向沈裴枫的左腿。 眼看那抹儿月白的身影膝盖一弯,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上官霁月勾唇一笑,疾步向前,从身后扣住了沈裴枫的手臂,稳住了他歪倒的身形。 与此同时,她心念微动,一幕幕陌生的画面便涌进她的脑海之中,终于,她看到了那张期待中的熟悉的面孔,张扬的姿态,好看的桃花眼…… 她心中一喜,果然是墨一!墨一居然真的就是沈家的二少爷,沈裴枫的亲弟弟——沈墨一! 此时,沈裴枫已经站直了身子,有些怔忡的看着扣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纤十指。 上官霁月此时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忍不住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松开沈裴枫的手臂,故作关心的道:“沈少爷,你没事吧?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好好的走路也会摔倒?” 沈裴枫只感到自己的手臂一松,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想着刚才她挽着他浅笑吟吟的模样,心头竟然涌上一丝淡淡的不舍。 过了好大一会儿,沈裴枫才把目光从自己的衣袖上移开,温雅笑容重新挂上了嘴角,对着上官霁月轻施一礼,缓缓道:“多谢齐将军,让将军见笑了。” 上官霁月看着沈裴枫一本正经的向自己致谢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大快,笑的忍不住眉眼弯弯,抬手虚扶一把,道:“不必客气,沈少爷没有摔坏就好。” 说完,也不等沈裴枫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去,移步在前,出了桃林。 身后,沈裴枫望着前面脚步轻快的女子背影,一双凤眸微垂,再次看看了刚刚被上官霁月握住的衣袖位置,温柔的轻轻扬了扬唇角。 两人一路来到库房之中,上官霁月看着眼前货架上堆得满满的布匹,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沈家真不愧是商界之中的翘楚。 但看这库房里的二十万批上等白绸,手感丝滑柔软,质量绝对是上乘货色,可是比起那些市面上的色彩艳丽的绸缎来说,虽然质量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颜色纯白确实销路有局限性。 可是上官霁月纳闷的是,沈裴枫如此有眼光,为何会一下子入手这么大一笔没有市场销路的白绸呢? 毕竟,二十万匹的白绸本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沈家再有钱,也不可能完全不考虑销路,就贸然进这么大一批滞销的白绸来。 难道沈裴枫也有马失前蹄,看走眼的时候?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这么快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忍不住嘴角勾了勾,浅笑吟吟,语气轻快的道:“沈少爷,谁不知道你是商界奇才,怎么会突然不考虑市场需求,花这么大手笔入了这二十万匹白绸呢?” 上官霁月本以为沈裴枫听后,即便不会表现的羞愧难当,也一定会觉得失了颜面,至少能让他难堪一下,以报她在桃林吃瘪之仇。 然而,沈裴枫听完上官霁月的话后,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反而笑着道:“齐将军此言差矣,这二十万批白绸并不是裴枫入手的。” “不是你?”上官霁月脸色一僵,“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就要从我那顽劣的二弟说起了。”沈裴枫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放在面前一匹白绸上,轻轻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二弟偷跑出去参军,去年秋天,我便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学习经商之道,这批白绸就是他故意为了气我不让他参军而偷偷买下的。然后他趁我为此事分心之际,这才逃出了府去,直到现在也毫无音讯。”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以墨一的性子,想出这样的事情来让自己脱身,也不足为怪。 原来,当日在南陵偶遇墨一之时,墨一说自己被一大户人家的小姐逼婚果真是假。现在想来,怪不得觉得刚才那两位叫阿财、阿福的大汉有些面善,他们不正是当日在南陵要绑墨一回去的人吗? 犹记得当时墨一还说过,自己的大哥是天下间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原来也是真的。长成沈裴枫这样的男人,天下间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只是可惜了这个能让他难堪的机会,倒是有些惋惜了。不过,关于墨一的事情,她却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告诉沈裴枫。既然他让自己吃瘪,她也让他再多着急几天又有何不可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库房长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心中打定了主意,上官霁月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原来是二公子啊!我就说嘛,如沈少爷这般精明之人,又怎会如此疏忽呢!” “裴枫怎么觉得,齐将军听闻不是裴枫的过失,好像很失望呢?”沈裴枫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上官霁月道。 “有吗?”上官霁月被看的心虚,眸光有些闪烁,“那个……本将军确实是很惋惜,这样好的白绸,积压在这里,没有销路,真的是很可惜呢!” “所以,裴枫想趁这天气转暖,人们添置单衣的时节,把这批白绸脱手,哪怕是没有利润,能收回本金也是好的。” 上官霁月见沈裴枫没有揪住她的失言不放,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现在的这个季节确实是适合做这样的打算的,二公子入手这批白绸之时正值秋天,天气转寒,人们都是准备厚实冬衣之际,自然就无人问津这轻薄的白绸了。可是现在不同,正值春夏交替,正是这丝绸出手的最好时节。只是,这白绸虽然质量上乘,但这颜色也实在是太过素淡了些,不符合人们的需求。” 沈裴枫点点头:“齐将军说的没错,难就难在这是一批白绸,若非如此,裴枫也就不用这样为难了。” “以本将军看,只怕不单单如此吧?” “哦?齐将军说说看。” “其一,这批白绸颜色太过素淡,只适合做中衣之用,不如市面上的那些色彩艳丽的丝绸受欢迎。其二,这批白绸质量上乘,价格肯定要高出市面上的那些丝绸不止一分。而丝绸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用得起,平民百姓即便是想买,也是没有那个消费能力的。其三,这批丝绸数量太多,想要一下子全部脱手,几乎毫无可能。”上官霁月莞尔一笑“怎么样?沈少爷,本将军说的可还有些许道理?” “看来裴枫果然没有看错人。”沈裴枫连拍三掌,那双凤眸之中毫不掩饰惊叹之色,赞赏道,“齐将军不但军事谋略无双,也深谙经商之道,刚才所言字字珠玑,每一点都直指问题症结所在。若是齐将军有意经商,那裴枫就只有甘拜下风了。” “经商?”上官霁月轻喃着这两个字,一丝酸楚几不可见的从她的眼底匆匆划过。 想起前世她与贺天星白手起家,为他出谋划策,一直到创建下赫赫有名的贺氏集团。她自嘲一笑:“若不是沈少爷强人所难,齐雨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踏入商界半步。” 沈裴枫闻言,狭长凤眸微微一黯:“自古经商之人便被世人以为偷奸耍滑,投机倒把的奸滑之人,地位低下。如齐将军这样的英气女子,自然不屑与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奸商为伍,刚刚是裴枫失言了。” 上官霁月一愣,随即了然,笑道:“沈少爷,你误会了。齐雨并没有丝毫看不起经商之人,反而觉得经商之道也是一门学问,想要学好经商,并非一朝一夕所成,这其中还要看此人是否有经商之天赋,懂诚信之经营。还要心志坚毅,受得住金钱的诱惑,不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以次充好欺骗顾客。自古以来,但凡是经商大成之家,那绝对是人品可靠,诚信为本。如沈少爷这般年少有为者,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齐雨对沈少爷只有敬佩之情,毫无看低之意。” “真的?!”沈裴枫的凤眸一亮,“齐将军心中当真是如此想的?” “自然是真的。齐雨刚刚所说自己不愿意经商,因为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心中一时感怀,让沈少爷误会了去,是齐雨的不对了。”上官霁月微微还礼,“况且,如果世上没有商人,那南北货物的流通岂不是要停滞,如果没有买卖,那人们难道所有的供需物品都要自给自足么?反之,齐雨倒认为是商人加快了货币的流通,带动了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功不可没。不然,你尽管去看,但凡繁华城镇,那绝对是货物流通,商贸交易最是活跃之地。那些世人对商人的偏见,在齐雨看来,就跟世俗对女子的偏见一样,认为女子只能相夫教子,绣花描鱼。就如齐雨这般征战沙场之人,反倒成了另类了。” 沈裴枫听完上官霁月的话,从心里真的震惊到了,他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纤细女子。既有倾城之貌又心智过人,刚刚一番言辞更是见解独到。他这二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的犀利的言语。 一时之间,竟然看她看的有些移不开眼睛,心中涌上一种莫名情怀,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这样的女子,不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人吗?也许,从宸王府门前见她第一眼开始,她便已经让他身不由己的放在心里了吧? 不然,为何他向来讨厌女子的触碰,却偏偏对她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在桃林之时,他与她指尖相触,她挽住他的手臂扶起他之时,他心中竟然是满含喜悦的。 从来没有女子能近的他身,能让他生出如此情绪,偏偏是她,竟然是她,居然是她。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的心中从一开始便是不一样的? 他就这样细细打量着这眼前的女子,那清丽的容颜,凌然的气质,如深潭一样幽深的双眸,那睿智狡黠的眸光,无一不让他心中感觉突然被塞进了一些东西,软绵绵的。 “沈少爷?”上官霁月见沈裴枫一双凤眸直直盯着自己看个没完,不由得轻咳一声,出声提醒。 沈裴枫闻言,这才缓缓移开了目光,一张玉颜上几不可见的布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欠身为礼,温言道:“齐将军心胸见地真是让天下男儿都汗颜,方才所讲,让裴枫既震惊又佩服,一时间有些失态,是裴枫失礼了。” “无妨……无妨……”上官霁月看着眼前男子温润有礼的模样,也不好在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不知道沈少爷一开始,是怎么打算处理这些白绸呢?” “裴枫最初的打算是按成本价销售这批白绸,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效果。后来也想过把这批丝绸重新让染坊染色,但是这样一来,工艺麻烦不说,且费时费力,再加上人工费,成本又几乎提高了一倍,甚至高出了市面上的那些同质量的丝绸销售价格。”沈裴枫自嘲一笑,“所以,裴枫汗颜,到现在也没有想到一个较好的解决之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闻所未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自古以来,所有布匹之中,唯有丝绸上色最为麻烦,工艺繁琐复杂不说,即便染了颜色的丝绸也是极容易掉色的,因此,这也成为了染坊界的一大难题。” “确实如此。丝绸这种布料极为娇贵,即便是最好的染坊染出来的丝绸经水之后也是掉色的,只是掉色的程度不同而已。” “凡事没有绝对,世上的事情都是一切皆有可能。若是沈少爷能让这批白绸染得色彩艳丽还不掉色,这样一来,那岂不是就比市面上的丝绸多了极大的优势?” 闻言,沈裴枫自嘲一笑:“说实话,裴枫手下的染坊目前为止,真的没有这个能力。” 上官霁月前行几步,抬手轻抚货架上的柔滑白绸,勾唇一笑,缓缓道:“说起来也是巧的很,齐雨小时候喜欢看一些杂谈,正好知道一个能让丝绸不掉色的秘方。” “齐将军所言可是真的?!”沈裴枫不敢置信的望向上官霁月。 “自然!而且此工艺染出来的丝绸色彩比市面上的丝绸更为绚丽,且经水洗之后不掉一丝颜色!”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这样,也还是不好。” “为何?” “因为即便是这样,沈少爷也依旧不能在短时间内得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并不能一下子就能卖出去这二十万匹库存,毕竟世上富庶人家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平民百姓。这样一来,消费人群就受到了限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沈裴枫垂眸沉思片刻,抬眸看向上官霁月,温雅笑道:“齐将军所言有理,想必将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吧?” “齐雨倒是粗粗想了一个,不知道沈少爷可愿意听否?” 沈裴枫凤眸一亮:“裴枫自然愿意洗耳恭听,齐将军请讲!” 上官霁月眼波微转,垂眸浅笑:“如果齐雨说的方法能入得了沈少爷的眼,那是不是就算齐雨完成了这第二个条件?” 沈裴枫闻言一愣,看着眼前女子娇狡黠的目光,随即轻笑一声:“世人都说裴枫是经商奇才,可是如今看来,裴枫跟齐将军比起来还是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齐将军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沈少爷过谦了,齐雨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此法要是实践起来还是要靠沈少爷自己才行。” “好,齐将军请讲,如果齐将军所言,真的是上上之策,这第二个条件裴枫就当是齐将军通过了。” 上官霁月心中一喜,缓缓道来:“是这样,沈少爷可以把这匹丝绸的三分之一染色出售,所针对人群是那些富庶人家。剩下的三分之二还是原色出售,所针对的购买人群是普通的百姓还有一些穷苦人家。” “裴枫这就不懂了,齐将军刚刚不是还说普通的百姓没有这个消费能力么?即便是一文不挣,按本金三两银子一匹出售,那也是效果甚微。” “那就按低于本金的三成出售,二两银子一匹白绸。” 沈裴枫闻言笑了:“那裴枫岂不是一匹白绸就赔一两银子?十几万两银子就这样白白赔进去了?” “从表面上看,沈少爷确实是赔了,但是如果从另一方面看,是赔是赚还真的不一定呢!”上官霁月莞尔一笑,道“不知道沈少爷听没听过捆绑销售这一说法?” “捆绑销售?” “捆绑销售是营销策略中的一种,就是把某种滞销物品降价跟另一种畅销物品捆绑在一起销售,还有一种就是买就送,多买多送,再买再送。齐雨的意思是让沈少爷把这些白绸跟其他的布匹一同销售,比如有人进店买了你指定的另外两匹布,你就可以告诉他再加二两银子就可以再得一匹白绸。再比如说,把这白绸设置成赠送物品,也就是只要顾客在沈家商号买的东西达到一定数额的银两之后,就免费赠送他一匹白绸,以此类推,多买多送……”上官霁月一口气讲下去,把她在现代常用到的销售模式都讲给了沈裴枫,“这样既能让你的商铺增加了人气,也会让顾客觉得得到了优惠,物超所值。” 沈裴枫听完之后,彻底震惊了,修长的身形僵在那里如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看着上官霁月的一双凤眸之中满是惊才艳艳。 半晌过去,他才缓缓转动眼珠,慢慢缓过神儿来。 “齐将军,你真是越来越让裴枫刮目相看了!你说的这些销售策略裴枫真是闻所未闻,这其中的高深学问真的让裴枫受益匪浅!” “咳咳……本将军也是……也是从一本杂谈上看到的,因为印象颇深,便记了下来。沈少爷也不用这样夸赞我,我也只是转述了一下,废了几句口舌而已。如果沈少爷对齐雨的提议还算满意,那就当齐雨已经完成了这第二个条件如何?”最后,上官霁月还不忘加上一句,“当然,那个丝绸的染色配方齐雨也会一并奉上,也算是答谢沈少爷为三军将士慷慨解囊之情。” “齐将军这样说倒是让裴枫有些无地自容了。”沈裴枫垂眸沉思片刻,又道,“等这批丝绸全部脱手之后,裴枫愿意无条件的再加十万两白银,给军中将士充盈粮草,以谢齐将军不吝赐教的慷慨之情。” 上官霁月一愣:“再加十万两白银?” “齐将军是嫌少吗?那裴枫就再加…” “沈少爷误会了!”上官霁月一愣,赶紧打断了沈裴枫的话头,打趣道,“您要是再加,齐雨就感觉自己真的成了趁火打劫的强盗了!” 沈裴枫听闻上官霁月说的一席话,看着她吟吟浅笑的清丽容颜,胸口中的那颗淡然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跳的快了很多。 这样的女子,冰雪聪明,慧智无双,他虽没有经历过沙场,但仿佛也能看见她在沙场之上那英姿天纵,纵马狂飙的英气模样。如她这样的霜华女子,世间只怕再也遇不到了…… 接下来,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上官霁月也不禁对沈裴枫刮目相看。一个古人,还是个看起来温温润清雅的犹如谪仙一样的古人,接受起新事物的能力竟然超乎她的想象。 可见他真的在经商之道上极具天分,是天生的商业奇才。不但能融会贯通,领会其营销策略的神髓,还能举一反三,找到里面的不足加以完善,确实是绝顶聪明,机智过人。 上官霁月和沈裴枫从库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上官霁月拒绝了沈裴枫邀她留下吃午饭的好意,便和他一起去了药圃找秋明绯。 谁知,还没进院子,便听见有人的吵架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男子的惨叫声逾墙而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药圃惩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身形一震,提气聚力,足尖轻点,一纵一跃便已经过了两道院门,却见秋明绯得意洋洋的站在一片药草之中,笑眯眯的看着半蹲在地上抽搐的一个男子。 上官霁月见秋明绯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他身边,斜斜横他一眼,指着地上疼的满头大汉的一个男仆,道:“你把他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他啊!”秋明绯宽大的袖袍一甩,看了那人一眼,便转过头去,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院子里就你两个人,你没有对他怎么样,那难道还有别人?”上官霁月被气笑了。 这时候沈裴枫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的男子,道:“阿旺,怎么回事?” “回……回少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叫阿旺的男仆疼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颤抖着手指向秋明绯的方向,道,“这片药圃您吩咐过……任何人不让进来,小的刚刚见他在这药圃中鬼鬼祟祟,便想将他……将他轰出去……” “什么鬼鬼祟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秋神医!”沈裴枫故意加重了语气,沉声呵斥道,“还不快给秋神医道歉!” “秋……秋神医,对……不起……” 见阿旺给秋明绯道了歉,沈裴枫这才走到秋明绯身后,拱手见礼,温声道:“秋神医,裴枫管教不严,没有交代好府中下人,惊了神医大驾。还请秋神医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就原谅了他这一次吧。” 秋明绯冷哼一声,连身子都没有转一下,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沈裴枫无奈的笑笑,求助的看向上官霁月。 上官霁月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亏你还是个神医,气量就这么小?这要是传了出去,你这秋神医三个字前面岂不是又要加上两个字?” “什么?”秋明绯转过身来,“哪两个字?” “小气!” “小月!你……你……” 上官霁月看着秋明绯气呼呼的模样,故意单手撑腮,仰头看天,状似认真的道:“其实也不错啊!‘小气秋神医’听起来也很特别的,改天我见到云儿,也要告诉他,他的师父又多了一个很威风的绰号呢!” “算了算了!”秋明绯一听上官霁月提到云儿,立刻挥动一下宽大的袖袍,走到阿旺跟前,想要抬手扶起他。 谁知秋明绯刚一伸手,阿旺就吓得往后躲去,目露恐惧的看着眼前那双如葱白如玉的修长手指。 他可忘不掉,刚刚就是这双好看的手在他身上一拍,他便浑身疼的直不起腰来,感觉身上的骨头被人敲碎了一样,疼痛难忍。 可是当他又看到沈裴枫那一双凤眸清淡的看着他时,他却又生生忍住了,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那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上官霁月心中一阵好笑。 就在这时,秋明绯懒洋洋的一甩袖袍,极不情愿的伸手把阿旺托了起来,对着他的脸大声道:“本神医看在小月的份儿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来也奇怪,那个阿旺被秋明绯这么一扶,那种刺骨的疼痛,毫无预兆的忽然就消失了,高兴的他连连对着秋明绯和上官霁月道谢。 沈裴枫见状,虽然目露疑惑之色,但也知道定是与秋明绯脱不了关系。 上官霁月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发现秋明绯在扶起阿旺的那一刻,借着宽大的袖袍的掩饰,手速极快的从阿旺的身上抽出了一根银针。在阳光的反射下,只见他指尖寒芒一闪便收进了衣袖之中。 见阿旺没事,沈裴枫看向他问道:“不是让你侍奉在老爷身边吗?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回少爷,阿旺就是得了老爷吩咐,去前院请您的,老爷说……说……” “说什么?” 阿旺看了一眼上官霁月和秋明绯,一时之间有些吞吞吐吐:“少爷,真的要……要说吗?” 沈裴枫淡淡的扫了阿旺一眼:“说。” 明明沈裴枫的声音不大,甚至听上去还很温和,阿旺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闭眼眼睛一口气说道:“老爷说‘如果他再见不到二少爷,他就不吃药,不看病,直接等死让少爷你把他早早埋了算了’!” 沈裴枫一听,俊脸一僵,连那温润清雅的笑容也同时僵在了脸上。而秋明绯好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那捧腹的样子让沈裴枫更是觉得尴尬。 上官霁月虽然强忍着笑意,但那微弯的唇角和眉眼,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眼看沈裴枫吃瘪的模样,不知怎的,上官霁月心里却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阿旺见状,说了句“少爷,老爷还在等着小的回话”,说完也不等沈裴枫吩咐,脚下生风一般眨眼跑的没了踪影。 “咳咳!”沈裴枫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看向上官霁月,道,“齐将军,真是让你见笑了,家父他近些天来终是念叨二弟,裴枫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估计二弟的事情也瞒不住他老人家几天了。” “既然沈老太爷身子不好,这不是正好秋神医在这里吗?让他给老爷子请请脉,说不定就好了呢!”上官霁月却丝毫不提墨一的事情,故意把话题引到秋明绯的身上。 秋明绯一听,立刻不乐意了:“小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跟班了?你想让本神医请脉就请脉啊?本神医不干!” “秋神医,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呢?” “你什么意思?本神医怎么就……” 沈裴枫忽然上前一步,躬身为礼:“那就有劳秋神医了!” “你们……你们……”秋明绯见两人一唱一和,一甩宽大的袖袍,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上官霁月见状,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一把拉起秋明绯的袖子把他拽到一边的角落,小声的跟他说了什么。 秋明绯立刻双眸猛然睁大,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眼角余光斜斜看向他宽大的袖袍处,浅笑盈盈的望着他不语。 “好!”秋明绯一僵,下意识的拢了拢宽大的衣袖,立刻改口,“本神医信了!本神医这就去给沈老爷子请脉,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秋明绯回身大踏步的走向沈裴枫,大义凛然的道:“本神医向来是尊老爱幼之人,既然沈老爷子有病在身,那本神医就去瞧上一瞧!” 沈裴枫虽不知道上官霁月跟秋明绯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但他见秋明绯答应下来,也是面色一喜。 他向上官霁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才对着秋明绯拱手为礼,缓缓道:“那就有劳秋神医了!” 三人一行便在沈裴枫的引领下,一路向后院走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事出有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和秋明绯从沈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时值正午,沈裴枫几番挽留都没有留住他们在府中用午膳,无奈只得亲自送到府外。 飞歌驾着马车已经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看见两人出来,立刻跳下马车迎上来,拱手见礼。眼尾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一身月白衣衫,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的沈裴枫,微微垂下了眼睫,什么也没有说。 相传沈家大少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看来传言果真属实。 上官霁月此时顿下身形,微微回身对着沈裴枫拱手道:“沈少爷,请留步。” “齐将军,秋神医慢走。”沈裴枫欠身还礼,温润的男声柔柔的从轻纱下传出。 待两人上了马车离去之后,沈裴枫依旧站在府门前,隔着斗笠垂下的轻纱凝望着那辆马车消失的街角。良久,他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府内。 马车里,秋明绯直愣愣的看着上官霁月,小声道:“小月,你刚刚在沈府内跟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墨一真的是沈家二少爷?” 上官霁月嗤笑一声,不答反问:“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刚刚在桃林不小心被桃枝刮伤了手指,才忽然想到我可以看到沈裴枫的过去,一时兴起,就小试了一番。” 说着话,上官霁月把手上的那方男士锦帕解开。定睛看去,除了帕子上有些许的血迹之外,果真见手心已经无丝毫受伤的痕迹。 秋明绯向上官霁月的掌心一眼,乐呵呵的说道:“结果你就看见了墨一?” “嗯,墨一确实是沈家的二少爷。”上官霁月嗯了一声又道,“你把我的话转达给沈家老太爷了没?” “说了,本神医告诉他,一个月之内,他一定能见到沈家二少爷。”秋明绯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你猜他听后说什么?” “只怕他早就知道墨一根本不在乡下的庄子上了吧?” “切!真没劲儿!”秋明绯闻言,冷嗤一声,转过脸去,“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 上官霁月假装看不见秋明绯的黑脸,笑道:“沈裴枫那么精明干练的一个人,他的父亲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呢?墨一即便在乡下庄子,也不可能几个月都不回去跟他请安吧?所以,知儿莫若父,他一早儿就想到了墨一是偷偷跑出去参军了。我让你告诉他墨一很快就会回来,不过是不忍他年老体衰还心有牵挂。” “搞了半天,那你是让本神医骗人啊?!如果一个月之内他见不到墨一,那本神医岂不成了大骗子?我说小月,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哈,你这是丝毫不拿我神医的名声当回事儿啊你!” “谁说是骗他了,是先安慰住他老人家好不好?你想啊!如果墨一回来后见到自己的父亲因为担忧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一幅面容憔悴的样子,那墨一的心里能好受得了吗?” “真的?!你确定墨一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回来?” 上官霁月笑笑:“如果沈少爷那边进展顺利,也许用不了一个月,墨一就能回来,而我……” 上官霁月还没有说完,秋明绯就接过了话头,笑眯眯的道:“而你也就能完成了北沧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能返回战场,见到那头公狮子了!” “秋明绯!!!” “好了,好了,本神医错了还不行吗?”秋明绯连连道歉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的一脸贼兮兮的样子,低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沈府之中为什么没有一个女婢?只有男仆?” “难道你知道?” “自然!”秋明绯神秘一笑,“是沈家老爷子亲口告诉本神医的!” “沈家老爷子说的?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闻言,秋明绯还没说话,先是哈哈笑了起来,直笑的弯着腰直不起身来。半晌之后才稍稍缓和了笑意,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沈老爷子是想让本神医给沈裴枫看病,所以才告诉本神医的。” “沈裴枫他有病?我怎么没看出来?” 秋明绯哈哈一笑:“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病!” “心病?”上官霁月更是有些迷惑了。 “这个还要从沈裴枫小时候说起,”秋明绯缓缓道,“你也今天也看到了,长成沈裴枫那个样子的男人,估计天下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不是我说哈,要是单看相貌,就连你家那头公狮子也比不上沈裴枫。” “说重点!!!” “好好好,说重点,说重点……”秋明绯笑着连连道,忽然脸色一僵,看向上官霁月,“本神医刚刚说到哪儿了?” “公狮子!”上官霁月想也没想便吐出这三个字来,说完之后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由得一下子红了双颊。 秋明绯闻言,又想哈哈大笑,但在见到上官霁月冷冷一眼扫来的时候,立刻忍住了笑意,故作平静的缓缓道:“沈家老爷子告诉我,沈家一开始是有丫鬟婆子的,但因为沈裴枫从小长得太过出色,那些小丫鬟一个个对他虎视眈眈。在他十五岁那年,就有一个大胆的丫鬟半夜偷偷跑到沈裴枫的卧房,一顿哭诉让沈裴枫收了她,沈裴枫拒绝了那个小丫头,谁知道那个小丫头也是个猛的,竟然霸王硬上弓,把沈裴枫给扑倒了……” 上官霁月一听,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丫鬟还真是勇气可嘉。” 秋明绯接着道:“虽然那个丫鬟用强未遂,但是这一次对他心理上造成了很大创伤,从此以后,他就开始讨厌自己的长相,更是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从那以后,沈家便没有了侍婢婆子,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男仆。至今为止,十年过去了,沈裴枫从不让女子近的他身五步距离,这才选了阿财和阿福做他的贴身侍从。就连平时出门也是坐马车,下了马车也是带着轻纱斗笠,从未有人见的他的真容。到现在他早过了该成家娶妻的年龄,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但如此,就连他身上穿的衣物也都是男裁缝裁剪而成,从不假女子之手。府中的下人都以为他有洁癖,说到底,他是从心里怕了女人了。哈哈……” 秋明绯说完,又低低的笑了好大一会儿,半天得不到上官霁月的回应,这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禁抬眸看向上官霁月,却意外发现上官霁月脸色黑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方锦帕发呆。 沈裴枫这是什么意思?他的东西明明不让女子去碰,也没有女子能近的他的身,为何他还让自己帮他洗帕子?难道他根本没有把她当女人看?一直把自己当男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音信全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小月,你怎么了?” “原来沈裴枫一直把我当男人。”上官霁月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他才让我给他洗好这方锦帕还给他。” 而秋明绯听了之后却没有觉得可笑,反而神情一滞,蹙眉问道:“这手帕是他的?他让你给他洗帕子?还要还给他?” “对啊,”上官霁月想起在桃林之时,沈裴枫一再不忘这方锦帕,生怕她不还给他的一幅小气样子,不由得摇头笑道,“他还说他勤俭持家,自己的物什都是用到不能用才舍弃,因为这方帕子他可是提醒了我好几遍呢!” “他真的这样说?” “是啊。” 秋明绯眸光微闪,看着上官霁月呆愣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笑眯眯的道:“沈裴枫可真是够小气的,呵呵……” 上官霁月见秋明绯笑的怪异,不禁微微眯起眸子,仔细打量他。 秋明绯见状,轻咳一声,忽然宽大的袖袍一甩,双手举过头顶装模做样的打了个哈欠,道:“哎哟!好累啊!半天时间不得休息,本神医的两条腿都快僵了,我要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府中再叫本神医啊!” 说完,也不等上官霁月回应,径自闭上眼睛,身子后倾依靠在车厢上,一动也不动了。 上官霁月不知道秋明绯又哪根筋不对,抽风了,无奈的摇头笑笑,也随即闭上眼睛假寐。 在沈府之中,应付一个像狐狸一样精明的沈裴枫真的让她费尽了心神,偏偏这只狐狸还表面一幅温良无害的样子,让她无从发作,想想还真是有些憋屈。 马车摇摇前行,车厢中一片沉默,只能听见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咕噜”声和马蹄的“哒哒”声。 闭目养神的秋明绯此时眼睫轻颤,一只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着闭眼假寐的上官霁月无声的叹了口气。 沈裴枫他节俭?一方锦帕也是用过再用?骗鬼去吧!他明明不近女色,却偏偏对上官霁月有所不同,这说明什么?也就上官霁月这种感情迟钝的人才会相信。 皇甫宸啊皇甫宸,你要是再不回来,你的未来娘子说不定哪天就被别的男人给骗走喽! 一路无话。 回到府中之后,上官霁月提笔修书一封,把墨一的事情在信上一一讲明,希望皇甫宸见到信后能让墨一回建安一趟。 当她捧着信鸽来到院子中想要放飞之时,却正好看见秋明绯也刚刚放飞了一只白色信鸽。 见她过来,秋明绯眸光闪烁,呵呵一笑,跟她解释道:“那个……本神医刚刚的信是给问枢天的。这么些天没见那个小鬼了,还怪想他的!” 上官霁月淡淡看他一眼,笑道:“秋神医你要是不解释,本将军也许会相信刚刚那封信是写给云儿的,可是你这一解释,我怎么反倒觉得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呢?莫不是秋神医有了心爱的姑娘,所以飞鸽传书以慰相思之苦?” 秋明绯闻言,抬头看着飞远的白鸽,脑海中浮现一个诡异的画面:某人板着一张冰块儿脸,穿着一身女装,姿态扭捏的对着他挥动手中的绢帕…… 只是这样一想,秋明绯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但回头又看见上官霁月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浅笑吟吟,他轻咳一声,只得怪异的摆出一副娇羞的姿态来,对着上官霁月抛个媚眼,肉麻的道:“讨厌!这都被你看穿了,死相!” 说完,也不管上官霁月是什么表情,转身脚下生风一般眨眼没了踪影。 这一幕恰好被房顶上的飞歌看在眼里,飞歌当场嘴角狠狠一抽,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从屋檐上掉下来。 “飞歌!去把秋神医的那只鸽子抓回来!” 事出有异必有妖!上官霁月才不相信他是写给云儿的。 飞歌从屋檐上飞身下来,有些为难:“这个……恐怕飞歌办不到……” “为何?” “秋神医的信鸽与一般的信鸽不同,况且都飞出去这么久了,飞歌实在无能为力,抓不回来了。” 上官霁月闻言,垂眸沉思片刻,无奈道:“那就算了,就当他是写给云儿的吧。” 躲在一旁长廊拐角处,并没有走远的秋明绯闻言,拍了拍自己的“砰砰”乱跳的小心肝,长长呼出一口气:“皇甫宸,本神医这样帮你,你可不要让本神医失望!” 转眼,半月已过。 这半月来,建安城里可谓是热闹非凡,无论街头巷尾,酒肆茶寮,都在纷纷议论着的不外乎三件事。 第一,也是最为爆炸性的消息:女将军齐雨成功让沈家大少爷拿出了十万两黄金作为充盈粮草之用,择日即将奉上。而齐雨也即将以女子身份重返军营,统领三军,与宸王殿下一同南征。 第二,沈家的大少爷居然是个长得比画里的神仙还要好看的美男子。当日沈家大少爷亲自前去宸王府拜访,所有人都见到了那出尘脱俗的温雅男子,一时之间惊为天人。沈府门前经过的妙龄女子陡然增多,提亲的媒婆都快要踏破了沈家的门槛。 第三,沈家名下的染坊染出了经水不掉色的丝绸,色彩艳丽,惊艳了所有人,成为市面上富人们争相追捧的紧俏货,供不应求。而且,沈家所有商号进行了一次什么惠民大促销,花样繁多,沈家商铺天天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更让人惊讶的是沈家的染坊正式更名为慕雨染坊,还把每年的所得利润无条件的分给女将军齐雨五成。而沈家大少爷也多次出入宸王府,更是多次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并肩出入沈家多家商号。两人同是月白色的衣衫,同样绝美的容颜,看上去那真是一对璧人,神仙眷侣一般的人儿。 这三件事可谓是件件不同凡响,件件惹人眼目,夺人眼球,却件件又跟北沧第一女将军齐雨息息相关,让人又是禁不住番猜测。 这齐雨齐将军中意的人到底是宸王,还是太子?亦或是两者都不是?这位姿容无双的女将军中意的是沈家的大少爷也说不定。 毕竟像沈大少爷那样神仙般温润清雅的男子,哪怕是看上一眼便足以让人脸红心跳了,更何况这位沈家大少爷还亲自给自家的染坊提了匾额:慕雨染坊。 慕雨,慕雨,听着不就是爱慕齐雨么?此消息一出,一夜之间也不知道碎了多少闺阁女子荡漾的春心。 此时此刻,他们口中谈论的齐雨将军却无精打采的坐在宸王府的窗前,单手撑腮,仰望着天空飞过的白鸽,一次次希望变成失望。 原来每隔三天就能收到皇甫宸的一封书信,眼看这半月都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只言片语,心下不由得担心起来,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奇怪节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越是这样想,她的心里越是觉得不踏实,整个人都恍惚起来,恨不能一下子赶到前线,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情。 这样想着,上官霁月忍不住朝门外喊道:“飞歌!你再去打探打探沈家的那二十万匹白绸卖完没有?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卖完?” 门外的飞歌应声而去,但不消片刻便又回来了。 “沈家大少爷来了。”飞歌道,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带着些许不悦。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有些诧异:“沈裴枫?” “是。” “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他。”上官霁月站起身来,“他在哪里?” “前院客厅。” 上官霁月闻言,抬步走向屋外,一路向前院客厅走去。 月白的长衫,如墨的发丝,修长的身形负手而立,微仰着的头目光紧盯着墙上的一幅山水图。那自骨子中散发出来的出尘脱俗的气质,光是背影就忍不住让人惊艳,感觉他好像是刚刚从那墙上的山水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不忍亵渎。 上官霁月来到客厅之时,看见的就是沈裴枫这样的画面。即便不止见过他一次,她也不禁在心底感叹了一下,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太过好看了一些。 听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裴枫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凤眸清澈温润的看向上官霁月,微微拱手见礼,温柔一笑:“齐将军。” “沈少爷大驾光临,是向齐雨报告好消息来了吗?”上官霁月丝毫没有客套,开口直奔主题。 “看来齐将军果真是归心似箭,再也等不住了。” 沈裴枫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脸上的温润笑容不变,连语气也是同样的温和,听上去波澜不惊,清淡恬然。 “既然沈少爷知道我的心意,还请沈少爷早日兑现当日的诺言,把十万两黄金尽数奉上,齐雨也好早日圆了心中所愿。” “齐将军所言有理,但是至今为止,除去二十万白绸已经全部卖完之外,裴枫也还是没有见到我那顽劣的二弟,所以,裴枫即便知道齐将军着急,也不能违背我们当初所定下的诺言。” 上官霁月闻言,莞尔一笑:“沈大少爷放心,齐雨已经打探到了二公子的下落,想必二公子已经在来建安的路上。你们兄弟相见,应该也就这一两天的光景了。” 沈裴枫面上一喜:“将军此话当真?” “自然!”上官霁月自信满满的看了沈裴枫一眼,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道,“所以还是请沈大少爷还是赶紧回去准备那十万两黄金吧。” “齐将军放心,十万两黄金早就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奉上。”沈裴枫仿佛没有听出上官霁月话中的逐客之意,毫不在意的也随即侧身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笑道,“不瞒齐将军,其实裴枫今日前来,是向齐将军兑现之前所说的第三个条件的。” “哦?第三个条件,沈少爷这么快就想到了?” “想到了。” “是什么?”上官霁月看着沈裴枫那越发温柔的笑意,补充道,“沈少爷可不要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故意说出个为难齐雨的条件来。” “如果我说我的这第三个条件,便是让齐将军放弃返回军中的想法呢?” “什么?!”上官霁月面色一僵,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可能!这个条件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沈裴枫仔细的望着上官霁月决然坚定的神色,清澈的凤眸一暗,微微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淡淡的失望。 果然,只不过是小小试探一下子,她便这样神情激动,看来想要让她留在建安,是不可能的了。难道这些天,她就没有觉察到自己对她的心意么? 见沈裴枫垂眸久久不语,上官霁月不禁有些着急,再次坚定的说道:“沈少爷,齐雨唯一的心愿便是返回沙场,还请沈少爷不要强人所难!” 沈裴枫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清澈,如玉一般光泽的俊颜上唇角微扬,浅浅一笑,温声道:“齐将军多虑了,刚刚裴枫只是跟你说笑的,没想到齐将军竟是这般不懂风趣之人,反倒显得裴枫有些唐突了。”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头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起刚刚那较真儿的样子,不由得讪讪笑道:“让沈少爷,你这玩笑实在是让齐雨心头一惊啊!” “其实,裴枫很是好奇,齐将军明明是一绝世佳人,找一倾心之人,厮守一生不好吗?为何这般执着的一定要回到那艰险的死生之地?” 上官霁月闻言,身子一僵,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素白的双手紧紧捧紧杯壁,垂眸沉默半晌,方道:“人各有爱,情有独钟。可能齐雨本身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之人,热衷于那黄沙飞扬,万马嘶鸣的悲壮,不是宜家宜室的女子。所以……” 沈裴枫是何等精明之人,刚刚上官霁月眼底一闪即逝的愤恨和悲凉,他看的清清楚楚。眼下又听她语气如此低沉落寞,看来她定是隐藏着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苦衷。 这样想着,胸膛之中的那颗心,忍不住一阵闷疼,定定的看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与她。 屋中沉默良久,上官霁月仿佛平复了心中激荡情情绪,再次抬起头来,双眸已经恢复了往日幽深,望向沈裴枫,道:“沈少爷还是说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早些了结此事,他日,齐雨在战场之上也能安心的冲锋陷阵。” 沈裴枫清雅的笑笑,温润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潺潺流过,缓缓道:“其实,裴枫的这第三个条件很简单,只在齐将军的一念之下,张口举步之劳就能办到。” “沈少爷说说看。” “明日便是北沧一个传统的节日,裴枫想邀请齐将军一起过节,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明日?是什么节日?” 沈裴枫眸光微闪,笑道:“只是经年传下来的一个小节日,在这一天晚上,年轻的男女都会带上面具上街游玩,看看能认出多少面具下的亲朋好友来,就跟猜谜一样。” 上官霁月闻言,有一种听到了现代化妆舞会的感觉,一时倍感亲切,浅浅一笑:“听起来还真的是很有趣的。” “不知道齐将军有没有兴趣?” “这真的是沈少爷的第三个条件?”上官霁月有些不确定的再次问道,“就这么简单?” “齐将军认为简单,但是裴枫却觉得能与齐将军共度此节,是裴枫的荣幸。”沈裴枫清澈的凤眸满含希翼的望着上官霁月,“不知道齐将军答应与否?” 上官霁月不疑有他,当下便一口答应下来:“好!明晚齐雨一定赴约!” 沈裴枫闻言,一双清澈的凤眸一亮,立现惊喜之色,美如谪仙的玉颜上笑容越发温润。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思滋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裴枫走后,上官霁月又痴痴望着蓝天白云,无精打采的度过了一天。依然没有皇甫宸的书信传来。 傍晚,飞歌拿着一只信鸽走了进来,上官霁月立刻眼前一亮,三两步冲过来取下信筒。 然而,只看了一眼上面那惨不忍睹的笔迹,那眸中的亮光便黯淡了下去,但随即又涌上一丝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秋明绯的来信,说他已经安全回到了问枢天。 信中还顺便告了云儿一状,说云儿医术大增,机括阵法也小有所成,把他这当师父的也不放在眼里,一个不留神儿就被那个小鬼给算计了。 吃饭,云儿给他饭里下麻沸散,害得他没有知觉好几天,走路,一不小心掉进了捕猎坑,摔得一身一嘴的泥。想要教训他,那小鬼又有功夫。一手飞云枪练得虎虎生风,轻功也小有所成。打,打不过。追,追不上。搞得他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狼狈极了。 上官霁月看着来信,无奈的摇头笑笑。 虽然秋明绯名字字句句都在向她控诉云儿的不是,但她却是能感受到他对云儿的喜爱和宠溺。 云儿不过才八岁的孩子,再厉害也是比不上他这个师父的。看来这师徒俩在问枢天过的那是相当有滋有味,每日都在想着算计对方和怕被对方算计。有这两个活宝,估计此时的问枢天此时比这繁华的建安城还要热闹上三分。 到了晚膳时分,上官霁月清淡的扒了几口饭,却觉食之无味,兴致阑珊的便回了房间。 站在窗前,迎着清凉的夜风,看着半圆的月亮,上官霁月只觉心中思念如潮,久久不能平息。 半月没有皇甫宸的音信,让她心中惶惶不安,患得患失,整个人也无精打采,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兴致来。 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在窗前哪里也不去,望着天空发呆着,期待着,偶尔天空中飞过一只白鸽,却没有停下,不由得一次次失望。 夜晚,望着漫天的星辰和柔柔的月光,却终是翻来覆去不成眠。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相思的滋味么?上官霁月自嘲一笑,这滋味确实是挺难受的。 就这样,上官霁月恍恍惚惚的又度过了一个日夜,到了与沈裴枫约好的这天。 黄昏时分,她强打起精神,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口饭,换上一身轻便的男装,拿起一个狮子面具戴在脸上便出发了。 记得当时,沈裴枫问她戴什么面具的时候,她想也没想便说了狮子这两个字。沈裴枫听后,还诧异了好一会儿,说她果真是将军风范,连选个面具都选的这么霸气。 可是只有上官霁月自己知道,她的心中是有多么思念,那个被秋明绯称作公狮子的俊朗男子。 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满街的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形状各异,图案各异,在街道两旁高挂的红灯下,闪着五彩的光芒。 上官霁月突然有一种奢望,希望这面具下的其中一个面孔,能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如墨星眸。 摇摇头叹口气,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这是怎么了?真的相思成疾了么?他在千里之外的前线,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心中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忽然,一道颀长的背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上官霁月只看了一眼那月白的长衫,便已经认出是沈裴枫。 哪怕他没有转过身来,那样出尘脱俗的气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温润有礼,风华无边,天下也只有他沈裴枫了。 上官霁月淡淡一笑,对着沈裴枫微微拱手见礼,道:“沈少爷。” 男子闻言,转过身来欠身回礼:“齐将军,这么快就认出了你,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上官霁月没有看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看到的是一张狐狸面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狐狸面具确实挺适合他的,说不定他真的是那狐仙转世成人,这辈子才能生的此般不食人烟火的模样。 “齐将军笑什么?难道裴枫这张面具不好看吗?”狐狸面具下传出沈裴枫犹如高山流水一般的声音。 “好看!”上官霁月笑道,“挺适合你的。狐狸本就是最为聪明狡猾的,沈少爷当之无愧。” “还不是因为齐将军选了狮子,所以裴枫才无奈选了这狐狸,这样才能应个景儿,大家都是百兽中的一员了!” “那齐雨就多谢沈少爷迁就了!”上官霁月再次微微躬身。 “走吧,裴枫带你去一个地方。”温润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上官霁月无奈,只得跟着沈裴枫,随着人流涌去的方向,一路来到了城南一座长长的拱桥旁。 上官霁月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桥上人群济济,桥下小河缓缓流淌。 桥头种着三颗老柳,每颗老柳上皆挂着一盏大大的红灯,树上红绸遍结,柔软的枝条在夜色中随风飘荡,看上去有些像现代的许愿树。 其中一颗老柳树下立这一块高高的石碑,上面赫然写着“三生桥”三个朱红大字。 上官霁月微微蹙眉,感觉这三生桥好像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就在这时,沈裴枫温柔的道:“走吧,我们也去桥上看看。” 上官霁月看不见沈裴枫面具下的表情,却听得出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透过面具,她看到那双清澈的凤眸中也荡漾着别样的柔情。 她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止步不前。 “齐将军,怎么了?”沈裴枫回身走过来,温声问道。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抬眸细细打量那双面具下的凤眸,只见那双眸子中清澈见底,完全不见了刚刚的那抹情绪。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见她不语,沈裴枫摘下那张狐狸面具,温和的看着她,笑道:“齐将军是在担忧什么吗?” “哦,不是,齐雨只是在想,这三生桥齐雨好像在哪里听过。”沈裴枫一如往日般温润的容颜,让上官霁月放下心来。 “是吗?”沈裴枫面色不变,依旧浅笑着把那张狐狸面具重新扣回脸上,道:“这座桥的来历有一个凄美的的传说,我们边走边聊。” 两人随着人流拾阶而上,沈裴枫这才细细道来: “相传很久以前,这座桥只是一座普通的小桥,有一对有情人因为门第相差悬殊,被活活拆散。男子是个穷困书生,最终抑郁成疾,不治身亡。他死前留下遗言,让家人把他葬在这座桥旁,希望死后也能守护着女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宸王归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后来,男子去世的消息最终传到女子的耳中,女子悲痛欲绝,偷跑出来在男子坟前痛哭几个日夜,最终心灰意冷,血染石碑。当时,时值四月,河水却突然大涨,冲塌了男子的坟茔,连同女子的尸身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红光大作,彩云满天,男子和女子竟然羽化成仙。他们飞升之际,有人听见他们亲口说缘定三生,不离不弃。再后来,这石桥旁便突然多了这块儿书写着三生石的石碑和这三颗老柳。人们感念两人情真意坚,便定于每年今天作为感念他们的节日。经过千百年的传承,慢慢演变成了今日的民俗节日……” 沈裴枫声音很柔和,讲的也很慢,很仔细。等他讲完,不知不觉已经随人群来到了桥中央的位置。 沈裴枫突然停下了脚步,清澈的凤眸满是柔情的看着上官霁月,温声道:“相传,每年的今日,在这座桥上定情的男女都能情定三生,缘许三世,幸福美满。阿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上官霁月闻言,身形一震,猛然看向沈裴枫,因为震惊,还猛咳了几声,不敢置信的道:“沈少爷,你……” “阿雨,我喜欢你,这才是我今天邀你出来的目的。你若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沈裴枫今日就在此处,让天地为证,与你定下这三生之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沈裴枫面具下的一双凤眸猛然变得坚定而热烈,带着浓浓的温情,烫的上官霁月愣在当场,让她手足无措。 不会的,沈裴枫不是一直把她当男人吗?他不是最讨厌女人吗?他怎么会喜欢她?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呵呵……”上官霁月尴尬的笑笑,眸光闪躲,“沈少爷,你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阿雨,这才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目的。”沈裴枫一把摘下脸上的狐狸面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管竹管毛笔,神色严肃的双手递给上官霁月,“阿雨,如果你愿意,就请收下此物。日后不管你身在何处,哪怕是你执意要征战沙场,我都会在建安等你归来……” 上官霁月彻底震惊了,沈裴枫是认真的,他竟然是认真的!从何时起,他竟然对自己有了这般心思?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犹如被雷劈一般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锦对她表白,她可以冷眼以对,甚至言辞狠绝。楚子杰对她暗生情愫,她也可以当做毫不知情。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貌如清风明月,高华无边。身似九天谪仙,出尘脱俗,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此时,沈裴枫竟然如此表白于她,连往日那双清澈温润的凤眸之中竟然是一片坚定。上官霁月却有些无措了,她羽睫低垂,心中细细思量该怎样委婉的拒绝这个男子。她的心很小,除了那个英武挺拔的男子,真的放不下任何人了。 “阿雨,我知道,今日突然这样跟你说这些可能吓到了你。但是如果我不说,我便真的再没有机会了,因为你马上就要走了。”沈裴枫定定的看着眼前已经呆了的女子,把手上的那管毛笔又向她移近了几分,“阿雨,你若接下此笔,日后任你所书,只要你写得出,裴枫定穷尽毕生之力为你办到,此生不悔!” 沈裴枫的话让上官霁月猛然惊醒,她刚想开口拒绝,忽闻一道疾空破鸣之声从远处而来,夹带着浑厚的内力,快若闪电流星一般射在沈裴枫手中的那管毛笔之上。 沈裴枫只觉手腕一麻,毛笔便“啪”的一声从手中脱落,掉在石板桥面上,人也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扶住桥栏才勉强站稳身形。 事情发生的太快,只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官霁月见沈裴枫没事,这才向地上望去,之间那管毛笔上赫然被一片薄薄的柳叶刺穿,这才让她心头一跳。 这建安城中竟然有如此深厚内力之人?! 此人能摘叶为刃,内力之雄劲,就连她也暗暗心惊。好在这人刚刚并无伤人之心,否则,沈裴枫的那双手定然已经废了。 思及此,她不由得向桥下方的人群望去。只一眼,她忽然像被定格了一般,傻傻站在原地分毫不能移动。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英武挺拔的男子正拾阶而上,他脚步沉稳,双腿修长,一袭墨色衣袍,袖口和衣领处皆是金丝云纹滚边。脸上带着半张银色面具,面具下的一双黑眸耀如星辰,一眨不眨的直直看向上官霁月的方向,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她走去。 上官霁月此时心中激动莫名,狮子面具下的双眸早就满是氤氲雾气。她定定的望着来人,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这人便不见了。 是他!竟然是他! 即便他带着面具,但那挺拔的身姿,傲然的气度,坚定的步伐,还有面具下那双如墨双眸。这天下,只有他——皇甫宸!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几千里之外的那黄沙飞扬之地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建安?出现在她眼前? 时间等不及她去慢慢思考,因为,那男子已经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站定,面具下的黑眸深深凝望着她不语。 此刻,人声渐遥,天地都化为寂静,只有他和她深情的对望,他们眼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只有彼此。 终于,上官霁月落泪,口中轻喃出那个几乎让她思念成疾的名字:“皇甫宸……” 男子闻言,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摘下女子的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手一捞,把她扣在怀中,低头便覆上她的唇瓣。 上官霁月此刻忘了挣扎,忘了这里人流涌动,忘了沈裴枫还在一旁,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几乎分不清这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只是木然的,毫无意识的紧紧环抱住了男子的腰身,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任由他在她唇齿之间掠夺,厮磨…… 沈裴枫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绞痛难忍,脸白如纸,一双清澈的凤眸逐渐被痛楚淹没,垂下的修长如玉的手指僵直而苍白的捏紧了手中的面具。 原来,她已经心有所属。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晚了一步。原来,如她这般英姿天纵,也有如此柔情刻骨的一面…… 良久,皇甫宸才把上官霁月放开。 这时,上官霁月才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对着她和皇甫宸指指点点,立刻羞的她满面通红,夺过皇甫宸手中的面具重新扣回脸上,埋头在他胸前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乱情迷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觉察到怀中小女人的娇羞难当,皇甫宸大手一揽把她搂在怀中,抬步向桥下走去,经过沈裴枫的时候,只听皇甫宸冷冷说了一句:“看在墨一的份儿上,本王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说完也不等沈裴枫有回应,上官霁月只觉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紧,人便被皇甫宸带着拔地而起,眨眼消失在人群之中。 上官霁月安心的伏在皇甫宸胸前,双手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望着眼前那张银色的面具,胸口处感觉一下子被填满了,只觉得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 皇甫宸一路纵越,脚下飞奔不停,直往宸王府飞身而去。 来到府门前的时候,他竟然等不及去敲门,抱着上官霁月翻墙而入,害得府中侍卫和飞歌如临大敌一般把两人团团围住。 直到皇甫宸摘下面具,冷喝一声:“退下!” 众人才恍然明白,这宸王府的正牌主子原来不喜欢走正门,喜欢翻墙。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皇甫宸在府中依旧脚下生风,一路来到上官霁月的房间,绕过立在门口的竖屏,直奔卧房而去。 还不等上官霁月看清楚这是在哪儿,还来不及她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建安,突如其来的吻便如狂风骤雨般热烈。 这次没有了凉凉的面具的阻隔,皇甫宸几欲疯狂。 太久了,思念的滋味让他压抑的太久了,眼前的女子不知道在他梦里出现了多少次,可是醒来后却只有他独自一人。现在,她就在眼前,就在他的怀中,唯有这般与她唇齿相依,肌肤相亲,才能缓解他心中思念之痛。 上官霁月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眼前的男子勒断了,胸腔中空气也几乎被他抽空。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中,随着他旋转,旋转,再旋转。恍然间,自己就变成了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变成了狂风肆虐中的一片枯叶,完全身不由自己,只能依附着眼前的男子,任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疯狂掠夺…… “月儿,本王等不及了……” 男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轻喃,带着隐忍的艰辛,低沉而又迷离。 上官霁月这才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被皇甫宸压在床榻之上,那往日如墨的黑眸之中一片暗红,满是情欲的迷离之色。身下某样坚硬之物,早就血脉喷张,对着她叫嚣。 “皇甫宸…..” 上官霁月羞红着脸张了张口,却只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且声音迷蒙,轻轻浅浅近似低喃。 她明显感觉身上的男子身子一紧,紧接着便又是一阵疯狂的啃噬,伴随着压抑的喘息,沙哑低沉的轻喃:“月儿,我们成亲吧……本王想你想的快要疯了……” 上官霁月身子一震,感受到身上那双不安分的大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腰带之上,立刻吓得睁大了眼睛,想要出声阻止,却最终被他的吻吞噬,化成了一声声“唔唔唔”之音,如情人的低语,更加刺激了皇甫宸的感官,换来的是更深一波的攻城略地,比之前更加疯狂。 更要命的是,上官霁月感觉自己的腰带已经被他给解开了,略带薄茧的粗粝手指穿过她的衣衫,与她肌肤相触。 两人俱是一震。 上官霁月只感到随着他的手指轻拂过的地方让她浑身颤栗,所到之处皆被点燃出一簇簇的小火苗,让她脸红心跳。 手上细滑的肌肤触感让皇甫宸的身体几乎不能自制,呼吸急促。但脑子却逐渐清醒,天人交战之间,最后还是情欲打败了理智。 眼前的女子太过美好,让他移不开眼,放不开手。 “月儿……本王放不开……月儿……”皇甫宸喘着粗气,“本王等的太久了……不想再等了……” 密密麻麻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上官霁月的额头,脸上,唇上,颈间,时而温柔缠绵,时而粗暴疯狂。 薄薄衣物之下的那只大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轻抚过她腰间的每一寸柔滑肌肤,缓缓而上,探入她的肚兜之下。 皇甫宸他这次是真的! 上官霁月一个激灵,立刻松开勾住皇甫宸脖子的双臂,抵在他的胸前:“皇甫宸,不要!” 皇甫宸的动作一僵,抬起满是情欲迷离的暗红双眸,极力隐忍着那几欲爆裂开来的肿胀,沙哑着嗓音几乎用祈求的语气道:“月儿……” “皇甫宸,我……我……”上官霁月轻启唇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到女子眼中的拒绝和不忍,皇甫宸眸光微暗,低头再次吻住了那殷红柔软的唇瓣,紧紧把上官霁月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喃:“月儿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涨红着脸一动也不敢动,等身上的男子慢慢平息。 半晌之后,皇甫宸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离开了她的唇瓣,但双手却还是死死扣在上官霁月的腰间,让两人身体紧贴,没有一丝缝隙。上官霁月依然能感受得到他身下那激昂肿胀之物还是坚硬如铁,丝毫没有消减。 “皇甫宸……”上官霁月试探着问。 “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你了。” 男子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黑眸紧闭,不敢看向自己怀中的小女人。他怕,他只看一眼便会控制不住。他答应过她的,成亲之前绝对不对她做雷池之事,可是今日,他竟然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想要她,想的发疯! 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让她只能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疼她,爱她,彻夜不休。他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从此她便只属于他一个,别人再也不能对她有半丝觊觎之心。 天知道,当他看到秋明绯写给他的信时,他是有多担心,他是有多惶恐,他是有多愤怒。没想到这天下之间除了他,竟然还有的别的男子觊觎他的月儿。 他怎么能忍?他忍不了! 他要早日把她绑在自己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安心。所以,他接连修书几封给父皇,终于能借由亲自押运粮草之事回到这建安城。 二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这个地方,也从来没有这般想急切的回到这个地方。只因,这个让他伤心绝望的地方有她,有她在这里。 因为一个人,思念一座城…… 天知道,他接到父皇的回信,同意他亲自前来,他是有多么的高兴。匆匆把军中事务都甩给了宇文逸,一刻不停的便赶了回来。 足足五日五夜,他几乎疯了一般全部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当他冲进自己从来没有进来过的府邸,他却没想到她不在府中,去赴别的男子的约。而且还是个对她别有用心的男子。 第一百五十章 互诉衷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当他在三生桥上看见那个长的如神仙一般的男子跟她表白之时,他真恨不得把那沈裴枫一掌给拍死。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是沈家的大少爷,是墨一的大哥。月儿跟墨一情同手足,他不能。 他孩子气又霸道十足的在沈裴枫面前吻了她,是在向沈裴枫示威,是在向他宣告所有权,让他知道她是属于他皇甫宸的,谁也不能抢走她。 然而,他思念的太久,等待的太久,当他看见那个小女人满眸都是惊喜的眼泪和不敢置信,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就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疯狂掠夺只属于他的领地,不能自拔。 他想,他是真的疯了,他竟然舍不得放开她,他想要她,一刻也等不了。 一路狂奔回府,连开府门也等不及,直接就翻墙而入了。世上像他这样翻墙的王爷也估计就他一个了吧? 他等不及想要品尝她的美好,好不容易来到她的房间,他一脚便踹开了房门,欺身而上把她吻了个七晕八素。 直到她脸颊通红,直到她双眸迷离上**,直到他身体某处不受他自己控制,给他叫嚣,让他欲火焚身。 他才忽然发现,他的思想竟然不受他控制,根本放不开她。他等不及了,不想再等了,既然她注定是他皇甫宸的女人,他只想要了她,与她融为一体,听她婉转承吟。 直到他看见她眸中的拒绝和不忍,他才霍然觉醒,他们还没成亲,他答应过她不会再成亲前对她不轨。虽然事实上他已经不轨了,但他实在忍不住。哪怕是只看她一眼,他的身体就会有反应,他的血液就会沸腾。 “皇甫宸,我很想你。” 耳边又传来了她的低语,他身形一震,短短的一句话便让他心花怒放,唇角止不住的勾起。 皇甫宸捞起一旁的锦被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哑着嗓子回答:“我也很想你,月儿,本王想你快要想疯了。” 上官霁月闻言,隔着薄薄的锦被又朝他怀里钻了钻,低低一笑:“我也是。” 这看似轻微的一个动作让皇甫宸身子又是一紧,双眸猛然睁开,隔着锦被把她压在身下,再次吻住那殷红的唇瓣,尽情厮磨。 良久,直到上官霁月真的快要窒息了,他才放开她,猛然起身下榻,抓起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仰头猛灌一通。 上官霁月坐在床榻上,整个身子都藏在锦被之下,只露出一个头,望着皇甫宸的模样低低一笑:“怪不得秋明绯说你是头公狮子,果然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皇甫宸猛然回过头来,暗红的眸中仍然残存**,热烈如火的看向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拆骨入腹。 上官霁月见状,只觉喉间一紧,吞下一口口水,感觉不放心,又往上拉了拉薄被,这才重新看向皇甫宸,对着他嘿嘿一笑,转移话题:“皇甫宸,你怎会突然出现的?” “秋明绯写信给本王,本王再不回来,我的月儿就要被别人拐走了,所以本王就回来了。”皇甫宸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说的风轻云淡,还不忘把秋明绯给拉下水。 “咳咳……”上官霁月咳咳两声,解释道,“我没有……” “我自然知道月儿心里只有本王一人,但本王还是不放心,所以亲自回来把你接走,一辈子都不许离开半步。” “皇甫宸,你回来皇上知道吗?如果你是私自回京,皇上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办?” 看着那满目担忧之色的小女人,皇甫宸心中一暖,温声道:“我回京的事情是父皇恩准的,月儿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霁月长长吐了一口气,她还真的怕他见到秋明绯的信后一时气恼,什么都不管不顾,私自回京的呢。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抬眸问道:“墨一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他跟流夏一起回沈府了。” “他跟流夏?!”上官霁月有些诧异,“流夏和墨一不是一向看对方不顺眼么?怎么一起回了沈府?” “现在,他俩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发生了什么?墨一和流夏这两个死对头竟然成了好兄弟?她忽然觉得自己离开的这几个月错过了很多东西。 “月儿,”皇甫宸忽然站起身来,向上官霁月走去,炙热的黑眸还残留着**的迷离,“本王刚回来,你就提别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本王是怎么熬过来的?” “皇甫宸,你……” “月儿,没有你的日子,本王度日如年!”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一阵酸软,抬眸看向眼前的挺拔男子,烛光下,他面容俊朗如玉,如墨星眸里的目光专注而热烈。 皇甫宸缓缓坐在床榻边上,展臂把上官霁月连人带被一并搂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柔声道:“月儿,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皇甫宸,我也很想你。”上官霁月轻轻把头靠在皇甫宸的肩膀上,“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没有收到的你来信,我食不知味,夜不成眠,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在大街上的时候还在想,如果这面具下的男子有一个是你那该有多好!你知不知道,当你出现在三生桥上的那一刻,我心里是有多激动,我有多害怕那只是我看花了眼的一个幻影。皇甫宸,我真的爱上你了……” “月儿,你说什么?!”皇甫宸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黑眸亮的吓人,惊喜道,“你再说一遍!” “皇甫宸,”上官霁月眸光坚定的迎上皇甫宸的热烈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的道,“我,上官霁月爱上你了!” 她的话刚落音,便被皇甫宸大力的搂在怀里,紧接着便是一阵热烈而又霸道的吻。良久,他才把上官霁月放开,眸色清亮的牵起她的手,朗声道:“月儿,走!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上官霁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么晚了,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皇甫宸说完,拉起上官霁月的手就向外走。薄被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露出那精致的锁骨,娇嫩的肌肤,那粉红色的肚兜,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丰润饱满…… 只一眼,他便忽然觉得身子一紧,喉结滚动一下,眸色忽然转暗,口感舌燥,难以自制。 “皇甫宸,你转过脸去……”上官霁月红着脸低呼一声,立刻捞起薄被重新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我的衣服……还没整理好……”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世之盟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依言转过身去,低低笑道:“月儿,本王转不转过去有什么区别?本王已经都看到了。” “你还敢说!” “是,都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在这里给娘子赔罪了。” 上官霁月气结,红着脸赶紧整理好自己已经凌乱不堪的衣衫,暗自腹诽:还不是你把我的衣服扯成这样的?你这个罪魁祸首还真是厚脸皮,连说话都要占自己的便宜。 皇甫宸听着身后的动静,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这小女人一脸娇羞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大悦,唇角止不住的勾起。 半晌,上官霁月终于重新穿好了衣衫,红着脸走到皇甫宸的面前,几乎不敢看他,低声道:“去哪儿?” 皇甫宸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唇角微扬,大手一捞,便把她搂在怀中。足尖轻点,清啸一声,从屋中飞身而出,直朝城南方向而去。 宸王府中巡逻的侍卫们仰头看着自家的这位主子半夜不睡觉在王府中翻墙而入,又翻墙而出,呆在原地半天才逐渐散去。 唉!宸王殿下原来真的是不喜欢走正门,喜欢翻墙的。 城南,三生桥上。 “皇甫宸,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上官霁月望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三生桥,有些诧异的问道。 “月儿,你愿意在这三生桥上把你刚刚讲的话再对我讲一遍吗?”皇甫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竹管毛笔,郑重的双手递到上官霁月面前。 “皇甫宸,你这是……” “此桥名为三生桥,相传凡是情夕节在这桥上定情的男女都会有三世姻缘。月儿,你愿意与我在此定下三世之约吗?” 看着夜色中迎风而立的挺拔男子,那俊朗的容颜,坚定的表情,上官霁月只觉得心中温暖一片。 她勾唇一笑,毫不犹豫的接过皇甫宸手中那管毛笔,答道:“我愿意!我上官霁月愿意与皇甫宸在此定下三世之盟,情定三生,缘许三世,不离不弃!” “我皇甫宸心甘情愿与上官霁月在此许她三世之约,爱她三世,护她三生,至死不诲!” 夜风中,两人深情凝望,相视一笑。 “月儿,你可以写下你想要的东西了。”皇甫宸道。 “什么?”上官霁月显然是迷惑的,这个情夕节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此笔做定情之用,女子如果愿意,就写下对男子的要求,然后把此笔投进桥下河中。不管女子写下什么,男子都会尽力去做到女子所书内容。” “如果男子做不到呢?” 皇甫宸闻言,望着上官霁月狡黠的双眸无奈一笑:“月儿,不要调皮。女子既然接受男子的信物,自然是两人两情相悦,女子自然不会写下难如登天之事。大多数女子写下的都是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和愿望。” “原来是这样啊,”上官霁月单手托着下巴,故意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 皇甫宸温柔一笑:“好,月儿你好好想一想,本王等你。” “有了!”上官霁月忽然咬破食指,让鲜红的血液滴在笔锋之上,清冽的暗香淡淡漂浮在空气中。 皇甫宸大惊,上前一步拉过上官霁月的手,心疼的道:“月儿,你这是干什么?!” “古人有歃血为盟,以血为誓的先例,我也效仿一下他们,今日以血为墨,写下我今生最想要的一样东西。” “月儿,不管你想要什么,本王一定竭尽所能替你办到。” “好,我相信你!”上官霁月浅浅一笑,“那就请宸王殿下站着别动,小女子要写喽!” 皇甫宸闻言,立刻站的笔直挺立,夜色中,更显得英武挺拔,俊朗不凡。 上官霁月轻轻拉过皇甫宸的手掌,素手微动,笔锋流转,片刻便收笔投进桥下的河水之中:“好了!” 皇甫宸垂眸一看,自己的掌心赫然写着“皇甫宸”三个殷红大字,不由得心中一动,温声道:“月儿,你这是……” “我想要的只有你!”上官霁月望着他灿然一笑,“从现在开始,你,皇甫宸便是我的了!三生三世,都是我上官霁月一个人的!” “月儿……” 皇甫宸望着女子绝色的容颜,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丝丝缕缕的贴在脸颊上,娇美如花却又英姿冽冽,心中一阵感动,展臂把她搂进怀里,柔声道:“本王答应你,本王愿意,本王求之不得……” 上官霁月闻言低低一笑,软软的锤了一下他厚实的胸膛,嗔怪道:“皇甫宸,你好肉麻!” 皇甫宸却顺势抓住了她的粉拳,满眸心疼之色的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要赶紧包扎一下才行。” 上官霁月笑着伸开手掌:“不用包扎的,已经好了。” “已经好了?!” 皇甫宸低头一看,果真见她伸食指上肌肤光滑如故,已经完全没有了受伤的痕迹。他似是不相信般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认真检查,最后满眸诧异之色的道:“怎么回事?刚刚明明看到你咬破了手指,现在怎么会没有了?” “皇甫宸,如果我告诉你,我的伤口会无药自愈,你会不会以为我是妖怪变的?” “不管月儿是妖怪还是神仙,你始终都是我的月儿,是我唯一认定的挚爱之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的。”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头一阵酸软,双眸之中泪光乍现,伸展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哽咽道:“我信你。” 此时,上官霁月觉得自己完全不像自己了,从一个驰骋沙场的铁血将军变成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一切只因为眼前的这个对她痴心一片的挺拔男子。 她从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异世之中收获一份如此纯粹的爱情,还能遇到一个让她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男子。他爱她,惜她,看重她胜过自己的生命。那么她唯有回报真心,对他此生不移,绝不相负…… 两人回到宸王府中的时候,已经将近四更天,皇甫宸一路把上官霁月抱回到屋中,才放她下来。 看着温黄的烛光下女子娇美的容颜,他忍不住又一阵神思意摇,情难自禁,揽她入怀,温声道:“月儿,本王今天想睡在你这里。” 上官霁月闻言,身形一僵,想起之前两人在榻上差点**相对,不禁羞红了一张小脸,赶紧催促道:“皇甫宸,你快走了!让府中下人看见你在我的房中过夜,这成何体统?” “月儿,我今天才刚刚见到你,我舍不得走。” “不要!” “我保证,不会让府中下人看见我在你房中过夜。” 上官霁月还是摇了摇头:“不要!” “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下不可饶恕之事。”皇甫宸继续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居一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仔细打量了皇甫宸好一会儿,想起他之前的失控,万一他这头公狮子半夜又发疯,她又打不过他,坚决摇了摇头:“不要!” 见此,皇甫宸一双清亮双眸逐渐黯淡下去,可怜兮兮的转过身去,落寞的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心中默数着:“一……二……三”,他有把握在数到五声之内,上官霁月一定会心软喊住他。 果然,在他刚刚数到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上官霁月的声音:“皇甫宸!” 皇甫宸心中一喜,猛然转过头来:“月儿,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眼前的女子分明说道:“宸王慢走,晚安!” 他一时间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慢慢转动眼珠,暗自思量:怎么回事?怎么不灵了?月儿竟然没有留住他。 上官霁月看着呆愣的皇甫宸,双眸之中闪过一些狡黠,心中暗笑:还想拿装可怜来骗我,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月儿,你……”皇甫宸不死心的还想再问。谁知道上官霁月不但没有心软,还推着他向房门外走去,不但如此,还一边推一边说:“快走,快走……”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她小手上的温度,眼看马上就要被推出门去,皇甫宸忽然眸光一闪,快速转过身来,出手如风,向上官霁月身上点去。 上官霁月显然没想到皇甫宸会忽然对她出手,这么近的距离,又加上她毫无防备,还来不及出手便被皇甫宸点住了身上穴道,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皇甫宸,你干嘛?!” “本王想你想的快疯了,说了不想走,想在你这里过夜,可是月儿你不乖,本王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皇甫宸说话间已经拦腰把上官霁月抱起来,直接把她抱回到床榻上,三下五除二便褪去自己的墨色衣袍,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衣衫之下隐隐可见厚实的胸膛,纠结的腹肌。 然后,他回身大手一伸竟然扯开了上官霁月的腰带。 “皇甫宸!你想干什么?!”上官霁月这次真的吓到了。 “本王亲自侍奉月儿更衣。” “不要!不要!你快点儿住手!” 皇甫宸闻言,垂眸掩去眸中的笑意,故意压低声音道:“没关系的,能为月儿宽衣是本王的荣幸。” 上官霁月羞的满脸通红,死命的闭上眼睛:“皇甫宸,不要再脱了,我答应你,答应你留下来……” “那以后本王是不是都可以在你房间过夜?” “以后都在我房间过夜?!” “月儿还是不愿意吗?” 上官霁月咬牙:“愿意……愿意……” 皇甫宸闻言,低低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身躺在上官霁月身旁,拉过一旁的被子帮她盖上。指间弹出一物,熄了房中烛火,紧紧的抱着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皇甫宸,你把我的穴道解开好不好?”上官霁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月儿你要是再不睡觉,本王不介意做些别的事情。”皇甫宸的声音猛然变得沙哑,带着极力的忍耐。 “呵呵,睡觉……睡觉……” 上官霁月再也不敢说一句话,立刻闭上了眼睛。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口恶气讨回来。 第二日。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解开了,而身边早就没有了皇甫宸的影子,想必是为了不让府中下人看见,早就偷偷走了。 她赶紧起身,洗漱完毕之后向前殿客厅走去。才出了两道拱门,便听见前面传来几道熟悉的声音。 “墨一,没想到你竟然是沈家的二少爷啊!哈哈,这下我可算是找得到了暴发户了!以后不用再愁没银子花了!” “我说下流,你怎么一听到银子就满眼放光?”墨一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你要是喊小爷一声大哥,那小爷以后的银子让你随便花,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小墨一,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喊我一声下流,我今天就跟你没完!”流夏的声音咬牙切齿。 “没完?怎么个没完?你能把小爷怎么样?你又打不过小爷!哈哈!” 上官霁月听到这里,一张小脸上早就止不住的挂上笑意,心中有一种久违的感觉,真好!他们都在,即便是斗嘴,也是带着满满的兄弟情义。 她快走几步,穿过长廊,入目便是墨一一身戎装,姿态张扬,一脸得意的看着流夏。 流夏则是满脸气愤难平,气呼呼的瞪着墨一,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流夏打不过你,我可以打得过你吧?”上官霁月停下脚步浅笑吟吟的看着墨一道。 “齐大哥!”墨一看见站在走廊下的上官霁月,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喜之色。 上官霁月唇角一勾,顺手折断身旁的一根翠竹,注内力于其内,身形一闪,便直直向墨一面门扫去。 墨一见状,身子后倾,平地后退十几步,从一名侍卫手中夺得一柄长枪,欺身而上。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只见墨一手中长枪如蛟龙入海,卷起惊涛拍案,枪锋所指,威力势不可挡。 而上官霁月手中的半截翠竹却若飓风乍现,席卷漫天砂石,内力所及,皆隐隐可见气流涌动,势如风雷。 这以强对强,以暴制暴的对决,让两人过招愈百,竟然一时不分上下。 上官霁月面露欣慰之色,忽然手中力道微转,化风雷之势为绕指柔情,看似挥出一招平平,没有任何力道,但却缠的墨一手中长枪有力使不出,处处受制。任他几番冲杀也丝毫冲不出上官霁月手中那一截翠竹的压制。 才不下几十招,只见上官霁月身形微转,一勾一带,便把墨一手中的长枪给握在左手之中,令他分毫动弹不得。同时,右手微转,手中翠竹便指向了墨一的咽喉。 “齐大哥,我又输了!”墨一沮丧,一把松开手中的长枪。 “可以了,看来我没在的这些日子你没有偷懒,进步很大,至少能使出飞云枪的七分威力,已经很好了。”上官霁月收了手中翠竹,笑道。 “可是我还是打不过你。” “臭小子!你才练多长时间?!飞云枪想要练好,得其精髓,至少要十年以上的时间。这其中还要看个人天分,你才半年时间便有这等成就,只怕再过两年,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墨一闻言,面色一喜:“真的?!” 上官霁月还开口,流夏就立刻凑上前来:“当然是假的了!哈哈,你没看见齐将军是看你不开心,故意安慰你的吗?哈哈,这下总有人治得了你了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只她一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个下流无耻!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墨一冷哼一声,气呼呼的狠狠瞪了流夏一眼。 上官霁月见两人斗嘴,摇头笑笑,打趣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活宝!” 墨一闻言立刻反对:“小爷才不跟他一对儿!” “切!谁稀罕!”流夏也不甘示弱。 上官霁月见装,无奈的摇了摇头,扫视四周问道:“怎么没见飞歌?” “飞歌和殿下在前厅接待客人。” “客人?谁?”上官霁月有些诧异,大清早的就有人来拜访皇甫宸?他是昨才回来的,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 流夏呶呶嘴,漫不经心的向墨一斜斜扫了一眼,道:“就是沈家二少爷的大哥,沈家的大少爷——沈裴枫。” “沈裴枫?”上官霁月闻言,想起昨晚在三生桥上沈裴枫对她说的话,微微垂下了双眸,静默不语。 墨一见状,脸色紧绷,狠狠瞪了一眼流夏,几步走到上官霁月跟前,急急解释道:“齐大哥,我不是对你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的,只因为当时父亲和大哥都不同意我参军,我这才……” “墨一,我并没有怪你。” “真的?” 上官霁月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 墨一见上官霁月真的没有因此而生气,不由得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你大哥来府中所为何事?” “大哥今早是和我们一起过来的,说是有要事要和宸王殿下商议,可能是为了军中充盈粮草之事吧。”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片刻:“应该是的,我先去前厅看看,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 流夏和墨一这次倒是很有默契,两人对看一眼,同时摇头,不约而同的道:“不用了。” 想起殿下那阴沉沉的脸色,他们才不想去前厅去碍眼。 上官霁月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抬步向前厅走去。 刚刚来到前厅外的走廊上,就见飞歌身姿笔直的立在门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来望向上官霁月,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用眼神示意飞歌不用行礼,缓缓走到飞歌身旁,跟他一起静静立于门外。 两道男声从厅内缓缓传来。 “宸王殿下,裴枫此次前来只是想要告知阿雨,十万两黄金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奉上。宸王殿下这般百般阻拦裴枫见阿雨一面,怕是不妥吧?” “沈少爷,月儿怎么说也是北沧堂堂三品将军,又是女儿身,你怎么样也应该称呼她一声齐将军,像你这样称呼她阿雨,似乎才是不妥。”听到眼前的男子如此熟稔的称呼上官霁月,皇甫宸的声音里就隐隐带着一股怒气。 “裴枫虽然是一介白衣,但与阿雨甚是投缘,怎样称呼阿雨是裴枫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宸王殿下费神了。” “沈裴枫,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但本王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月儿,是本王挚爱的女子,本王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什么想法!你最好早早死了那个心思!” 沈裴枫的话显然激怒了皇甫宸,以至于他说出的话冰冷一片,站在门外的上官霁月甚至能想到他长眉紧蹙,星眸微眯的模样。 对于沈裴枫,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对她有那种想法,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如此心思的。对此,她很无奈,也很抱歉,只能摇头苦笑。因为,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皇甫宸一个,再也放不下别人了。她很清楚自己,一旦对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不会再改变了。 她抬头看了看飞歌,只见飞歌仿佛没有听见厅内的谈话一般,目不斜视的把目光凝于院中的虚空。 这时,屋中又传来沈裴枫波澜不惊的温润声音,似在诉说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故事一般恬静淡然,但又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易让人觉察的哀伤: “宸王殿下,裴枫承认,对于阿雨,裴枫心中确实情根深种,可是等裴枫自己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如她那样的霜华女子,聪明颖慧,性情坚韧,很少有小女儿姿态。可是昨晚,我亲眼看见她在见到你时的那个眼神,满满的都是柔情,我便知道,我沈裴枫此生都没有机会站在她身边了。她那样的女子,既长情又专情,认准了一个人,便会此生不移。” “你既然知道本王和月儿两情相悦,那今日你便不该来此!” “知道又怎样?!”沈裴枫的语调猛转激昂,“即便如此,裴枫心中还是放不下她,也不想放下。所以,宸王殿下,你最好不要让裴枫有机可乘。因为,只要有一丝机会,裴枫定会把她牢牢抓紧,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沈少爷,不用你提醒。”皇甫宸表情坚定,一字一句的道,“因为,这辈子你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世态无常,命途多舛,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宸王殿下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你贵为皇子之尊,日后定然妻妾成群,而阿雨,如她那样刚烈,是绝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沈裴枫淡淡一笑,仿若山巅新雪,高雅无边,“裴枫就不一样了,倘若阿雨愿意,我沈裴枫定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后悔。” 门外的上官霁月闻言,身形一僵,眸中目光黯淡了下去。 沈裴枫说的没错,皇甫宸他是皇子之尊,贵为宸王,身份不允许他只娶一个女子。而她,也定然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侍一夫,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胸口中钝钝的疼,心中酸涩一片。就在她思绪翻滚不停之时,厅内又传来了说话声: “沈裴枫!是谁告诉你本王以后会妻妾成群?你又从哪里来的自信能认为月儿会对你说愿意?你又凭什么许她一世一双人?!本王也不妨告诉你,自从本王认识月儿的第一天开始,本王这辈子就没有再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本王此生,只要她一个!” 男子清朗的声音犹如宣誓一般坚定,门外的上官霁月忽然鼻子一酸,氤氲雾气便布满了眼眶,抬步步入厅内。 “月儿……” “阿雨……” 屋中的两个男子望着突然出现的上官霁月同时开口。 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吗? 上官霁月含泪一步步向皇甫宸走去,近的跟前,她扬起小脸,氤氲双眸一眨不眨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半晌,她伸展双臂,轻轻环住皇甫宸的腰身,柔声道:“皇甫宸,谢谢你……” 皇甫宸身子一紧,展臂把她抱在怀中,刚毅的线条一下子没有了棱角,双眸之中变得温柔一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爱本无错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厅中。 一对璧人相拥。 男子一身墨色锦袍,面容俊朗如玉,身姿英武挺拔,女子一身素色衣裙,三千青丝如瀑,纤细娇柔,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般配养眼。 站在一侧的沈裴枫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觉胸口一滞,如锥刺心,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僵直的坐回到椅子上,温柔的笑容僵在脸上,清澈的凤眸也蔓延上酸涩与苦楚。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是吗?为何自己的心还是这样痛? 良久,上官霁月才缓缓松开了皇甫宸,转身走向沈裴枫,拱手为礼道:“沈少爷,齐雨谢谢您的错爱,只是,齐雨心中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了。” “阿雨……”沈裴枫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在滴血。 “沈少爷气质高雅,风华无两,更是商界一代翘楚,才智无双,像您这样的男子,自该有同样绝世风华的女子匹配。我与墨一有结拜之情,如果沈少爷不嫌弃,那齐雨愿意和墨一一同称呼您一声兄长,敬你,重你。” “兄长……”沈裴枫苦涩一笑,“可是裴枫从未想过要做阿雨的兄长……” “沈少爷……” “阿雨,你想说的裴枫都明白,感情之事,本来就不可强求,裴枫又岂会不明白?来之前,也早就料到会有现在的结果。如今,听你亲口说出来,也算了了裴枫的一件心事,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沈少爷能这样想最好。”皇甫宸淡淡的道。 沈裴枫片刻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清雅,强行扯起唇角:“不过,宸王殿下你也不要得意,如果有一天辜负了阿雨,那裴枫之前的话还是作数的。” “本王也再次告诉你,只要本王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你的那些话永远也没有机会去兑现!” “如此……甚好。”沈裴枫重新把目光投注在上官霁月的身上,温声道,“阿雨,昨夜在三生桥上我对你讲的话永远都作数,如果有一天,他负了你,要记得,还有一个人在这建安城中等着你。”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一酸,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爱本无错,错的只是爱错了人…… 沈裴枫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官霁月,转过身去,对着皇甫宸微微欠身为礼,道:“此事已了,宸王殿下,裴枫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抬步离去。 经过上官霁月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身形,终是没有再向她看一眼,便出了厅门,由飞歌引领着,一路向府门外走去。 上官霁月望着那道月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心中默默祝福,希望这个如长得如神仙一般的清雅男子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月儿,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身后突然传来皇甫宸闷闷的声音。 上官霁月转过身来,便看见皇甫宸那一张俊脸上分明写着“本王在吃醋”五个大字,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敢笑?”皇甫宸一把把上官霁月搂进怀里,以命令的口吻道,“除了本王,以后不许看别的男人!” 上官霁月垂眸低笑:“皇甫宸,亏你还是个王爷,怎么这样小气?” “月儿,本王今天已经很大度了!” 皇甫宸又把上官霁月搂紧了几分,身体与她紧紧相贴,一双黑眸却始终盯着她殷红柔软的唇瓣,想起昨夜她的味道,不禁眸色深了深,有些沙哑的说道:“月儿,不如我去求父皇给我们赐婚吧,本王真的快要等不及了。” 上官霁月闻言,轻轻的把头倚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柔声道:“皇甫宸,等我大仇得报,我一定会以上官霁月的名义嫁你为妻,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月儿,这可是你说的,你一定要记住今日你说过的话,不要忘记,你与本王已经定下三世之约,你只能嫁给本王。” “皇甫宸,谢谢你……”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热烈的吻吞噬…… 当天下午,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沈家的那十万两黄金已经悉数奉上,另外还以齐雨的名义多加了二十万两白银,让满朝上下在一次感叹沈家果真是财大气粗,家底殷实,非常人可比。 齐雨这次立下大功,按照先前的约定,北沧皇帝亲自御笔亲书,颁下圣旨,特准许齐雨以女子身份,随宸王一同返回军中领兵。 由此一事,齐雨之名再次震惊朝野,但是这次不同的是,满朝文武即便在心中对齐雨这个女将军有任何微词,但是却无一人站出来反对,返军领兵一事,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上官霁月从皇帝的御书房中谢恩出来后,便去了夜皇后的凤栖宫。不管怎样,她在建安这些日子,夜皇后对她照佛有加,她不日就要离开,去凤栖宫中道个别也是应该的。 就在上官霁月和夜皇后说完话即将离去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句:“宸王殿下驾到!” 夜皇后身子一震,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猛然看向门外,果真看见皇甫宸正跨门而入。 叶幽凰看着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心中惊喜交加,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这个孩子,是有多少年没有主动到她的凤栖宫来了? 皇甫宸走到殿中,硬邦邦的跟夜皇后见过礼之后,夜皇后又是让宫女看座,又是让准备吃的点心,神情莫名激动。 上官霁月见状,眸光微闪。 皇甫宸冷眼看着夜皇后的表情,长眉紧蹙。 在他的印象里,叶幽凰一直以来对他都是这样一副疼爱有加的宽容模样,即便他出言不逊,也并不多加责备,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他似的。 越是这样,皇甫宸便越是觉得是叶幽凰当年对他的母妃有愧,才这样百般隐忍于他,于是,他便越加讨厌夜皇后,越觉得她恶毒。 直到在淮阳,程清芦亲口证实当年之事跟叶幽凰好像没有任何关系,他这才渐渐放下了对夜皇后的痛恨。但是,十年来积攒下的恨意,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全部消解。所以,皇甫宸虽然来到了凤栖宫中,仍然是面色沉寂,眸光微垂,坐在那里并不发一言。 这时候,上官霁月才不好意的看了叶幽凰一眼,缓步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见你这么久不出来,本王不放心,便跟过来了。”皇甫宸看向上官霁月,温声道。 皇甫宸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温不火,却恰恰传到了夜皇后的耳中。夜皇后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会对上官霁月不利?所以才会到她的凤栖宫来的吗?她在他的心中始终都是那个害死他母妃的恶毒女人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瑜妃画像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尴尬,夜幽凰的表情被上官霁月悉数看在眼里,她想要替皇甫宸解释,但却明白,这种事情越是解释就越是解释不清,还不如不说的好。 她又看了看并没有再想开口的皇甫宸,不由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向前一步,缓缓道:“如果娘娘没有什么吩咐,齐雨便告辞了。” 夜皇后闻言,又向皇甫宸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苦涩一笑,站起身来,由宫女扶着走下玉阶,来到上官霁月面前,温声道:“宸王殿下亲自来接,那本宫就不留齐将军了,只是,今日一别,齐将军就要赶赴沙场,阵前刀剑无眼,艰险异常,你们两个一定要多加小心,本宫等你们平安归来。” “谢谢皇后娘娘挂念,齐雨一定会万事小心。” “好……”夜皇后的眸底满是不舍,嘴角的笑也尽是苦涩,目送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二人离去,一直到看不见了,还久久收不回目光…… 告别了夜皇后,出了凤栖宫,皇甫宸和上官霁月十指相扣,并肩漫步在宫廷中的石子小路上。 “你还在恨她吗?”上官霁月微微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 皇甫宸闻言,脚步一顿,抿紧了嘴唇,抬眸看向天空的某一点,面色沉寂。 良久,他才微微扯动唇角,悠悠道:“到底还恨不恨,我也不知道……母妃的死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清楚……如果母妃的死真的与她无关,她若是心中没有半分愧疚,那她这么些年,又为何对我百般容忍?我恨了这么多年,忽然没有了方向,心中空落落的难受,或许是没有那么恨了吧……” “皇甫宸,不要让自己过得太累,不要再逼自己,我相信,事情的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瑜妃娘娘她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母妃她……”皇甫宸苦涩一笑,“其实,我根本不记得母妃长什么样子,我刚出生,母妃就死了,在暖瑜宫内,我只见过她的画像……这么些年,我都是那个孤零零的存在,从来都不知道父母亲情是何滋味,父皇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 看着眼前男子孤寂的面容,微红的眼眶,上官霁月心中一痛,轻轻抱住他的腰身,柔声道:“皇甫宸,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皇甫宸身子一僵,微微垂眸望向低伏在自己怀中的小女人,心中一暖,轻轻扶起她的双肩,温柔的笑笑,温声道:“月儿,谢谢你,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让我知道什么是温暖的人。” “皇甫宸,我也谢谢你,谢谢命运让我能遇见你。” 皇甫宸望着自己面前的小女人,此刻她面容娇美,眸底满是浓浓的柔情,心中感动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阵意动神摇,一双如墨星眸紧紧盯着那两瓣柔软的殷红唇瓣,眸色深了深。 上官霁月觉察到皇甫宸的目光,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忍不住红了一张小脸,立刻松开环在他腰间的双臂,转过身去,微微垂头低声道:“皇甫宸,这里可是皇宫,你可不要乱来。” “本王怎么了?难不成月儿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连本王想干什么都知道?”皇甫宸见她鲜少露出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心中越是想要逗她,“那月儿不妨说说看,本王刚刚想干什么?” 上官霁月听着身后男子促狭的语气,忍不住转过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伸出拳头软软的捶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皇甫宸,你的脸皮怎么这样厚?” 皇甫宸顺势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笑道:“本王刚刚只不过在想,要带你去暖瑜宫看母妃,告诉她,她的宸儿如今也有自己的意中人了。” “去暖瑜宫?!”上官霁月一愣,抬头望向皇甫宸。 皇甫宸点点头:“带你去见见母妃,也顺便让你看看本王曾经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皇甫宸,我……” “月儿是害怕了吗?可是,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 “你才丑!” “好,那本王就和月儿一样丑。” 上官霁月看着皇甫宸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长成这样要是还算是丑的,那这天下除了沈裴枫之外,就没有长得好看的男人了。 “走吧,”皇甫宸见上官霁月笑的眉眼弯弯,心中的郁结之气也随即一扫而空,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我们去看母妃。” 两人相顾一笑,一起向暖瑜宫方向而去。 斜阳下,一对男女十指紧扣,橙红色的柔光为他们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甜蜜而美好。 暖瑜宫位于凤栖宫的正西方,是距离皇甫昊寝殿最近的一个宫殿,由此可见,当年皇甫昊是有多在乎这位瑜妃娘娘。可惜,红颜薄命,在正值大好的年华便香消玉殒。 来到凤栖宫中,推开那常年紧闭的大门,四顾所及,竟然毫无一丝颓败的痕迹。这么些年无人居住,但依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院中没有一颗杂草,没有一片枯叶。树木青翠,碗莲正茂。除了没有见到一个宫人之外,一路走来,上官霁月连一丝灰尘也没有见到。 似是觉察到她的惊诧之色,皇甫宸淡淡的道:“这里,父皇从不让人随意进来,但却派人每日打扫,所有的布置摆设全是母妃当年还在世的样子,从没有变过。” 说着话,两人已来到了正殿之中。 入目之处,厅中布置精致典雅,没有一丝骄奢之气。帷幔轻挂,珠帘低垂,香炉里的熏香还在袅袅生烟,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桌上的果盘里也放着新鲜的水果,甚至,连茶壶里的水都是温的。 上官霁月不由得一怔:“皇上果真是对瑜妃娘娘真心一片,这么些年从未相忘。” “父皇对母妃向来很好,事事亲躬,这暖瑜宫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所以,在母妃走后,父皇才会一夜白发,痛不欲生……也因此,更加讨厌我……” 觉察到皇甫宸越发落寞的语气,上官霁月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微凉的手指,想要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 “我没事,月儿,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早已经习惯了。” 皇甫宸微微垂眸,递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尽管这微笑在上官霁月看来充满了苦涩与孤独,更让她的心在一瞬间刺痛一片:“皇甫宸……” “走,我们去看母妃,相信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上官霁月随着皇甫宸穿过正厅,来到内室,北面墙上的一幅女子画像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宫中再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画像上,女子端庄秀丽,气质温婉,一双眼眸独有江南女子的那种温柔和灵秀。 第一眼,上官霁月便惊艳于女子的美丽,天下间竟然真的有这样灵气的女子,仿若瑶池仙子,更是集天下山水的钟灵毓秀于一身。 皎皎兮似轻云之闭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怪不得刚刚皇甫宸说她是丑媳妇见公婆,纵然她有倾城之貌,也不禁感叹在这画像面前竟也输了两分柔婉气质。如若是真人,那定然是要比这画像还要美上几分的。 “她真的很美。”上官霁月盯着画上的女子,轻声道。 “母妃是极美的,可是我却从未得见……”皇甫宸微微垂下了双眸,掩去那一闪而逝的酸楚。 “皇甫宸……” 他沉寂的语气让她再一次心疼,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与他,唯有紧紧圈住他的腰身,陪他一起沉默不语。 皇甫宸身子一僵,揽她在怀,低头便覆上了那两瓣柔软,温情厮磨…… 母妃,孩儿带着月儿来看你了,你在天之灵,可有为孩儿感到高兴? 当两人从暖瑜宫出来,在通往宫门小道上,好巧不巧的遇到了正要进宫皇甫锦。 当他的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时,皇甫锦温和的眸子暗了暗,快速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他没想到,如她那般英姿冽冽的女子,竟然也有这样温柔似水的一面,看着她看向皇甫宸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柔情,他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架上炙烤,焦痛难忍。 果真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个男子么?果真是因为他,她才那样对自己狠绝的么?月儿,如果你刚刚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那该有多好…… 上官霁月在看到皇甫锦的那一刻,微微怔楞了一下。 皇甫宸明显感受到了身边女子的僵硬,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用力,瞳孔猛地一缩,双眸危险的眯起。 果然,秋明绯说的没错,皇甫锦竟然也是喜欢着月儿的。而月儿看他的眼神虽然没有任何感情,但却有另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东西在里面,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否则,如月儿这般冷静之人,又怎会轻易失神怔楞了一下。 “月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是要出宫吗?”皇甫锦直直盯着上官霁月,温声道。 还不等上官霁月回答,皇甫宸的脸色便阴沉一片,说出来的话更是毫无温度:“太子殿下,你贵为一国储君,如此称呼一个三品将军,怕是不妥吧?” “本太子如何称呼月儿是自己的事情,宸王殿下就不用操这份儿心了吧?”皇甫锦也不甘示弱。 “是吗?那不知太子殿下问过月儿没有?她是否介意太子殿下这样称呼她?” 闻言,皇甫锦的目光同时落在上官霁月的身上,希翼的看着她。 而皇甫宸却松开了上官霁月的手,大手一揽,直接把她捞在了怀里,挑衅的看向皇甫锦,宣布着他的所有权。 上官霁月被皇甫宸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她却知道,皇甫宸是真的生气了。 从他紧紧搂着自己的那只微微用力的手就可以看出,如果皇甫锦再多说一句,下一步,他很可能就会当着他的面吻上来,以此来宣布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贵,这样直呼齐雨的闺名实在是不妥,所以,以后还请太子殿下称呼齐雨为齐将军吧。” 上官霁月一开口,皇甫锦的神情就是一僵,双眸满是受伤的看向上官霁月,道:“月儿,你难道一定要这样对我吗?你明知道我……” “太子殿下,齐雨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身份有别,如此称呼齐雨实在是承受不起!” “男女授受不亲?!”皇甫锦仰天苦笑一声,抬手指向皇甫宸,几乎是用吼的,“那他呢?他这样对你,你怎么不说是男女授受不亲?!” “他自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上官霁月抬眸看向皇甫宸,坚定的道,“他是我这一辈子认定的男人,此生,我只要他一人足矣!” “你们并未有婚约!!!” “太子殿下,有没有婚约在齐雨的心里都是一样的,齐雨既然认定了他,就会一辈子在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太子殿下,你这么晚进宫,想必一定是有要紧的事要去禀报皇上,那齐雨就不耽搁太子殿下了,告辞。” 说完,上官霁月牵起皇甫宸的手,直接越过皇甫锦向宫门外走去。 谁知,皇甫锦竟然长臂一展,挡住了上官霁月的去路:“如果我告诉你今日这么晚还要进宫是向父皇求旨,请他将你赐给我为妃呢?!” “你敢!!!”说话的是皇甫宸,他眸光如刀,冷冷扫向眼皇甫锦,从牙齿缝中吐出两字,“让开!!!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 上官霁月见皇甫宸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已经到了频临爆发的边缘,忍不住双手紧紧拉着他的手掌,目光却看向皇甫锦灿然一笑:“太子殿下,你如果认为齐雨是那种受人摆布的柔弱女子,那你尽管去跟皇上请旨。不过齐雨不得不提醒太子殿下,齐雨的命向来由我不由天,谁若是想要逼齐雨就范,哪怕他权势通天,我也不会怕了他!!” 她这一番话说的傲气凛然,一双眼眸寒如冰霜,冷如水月,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一身傲骨尽显,任山崩地裂也休想让她面露一丝惧色。 皇甫锦听完,只觉自己犹如掉进千年冰窟之中,静静的盯着上官霁月良久,伸展的手臂终是无力的垂下。 见状,两人再也不看皇甫锦一眼,携手离去。只不过,在皇甫宸经过他的时候,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狠狠道:“只要她一日没有嫁进你宸王府,我就一定不会放手!” “拭目以待!” 皇甫宸冷冷的说完,也不管皇甫锦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牵着上官霁月的手直接越过他出了宫门。 皇甫锦紧紧盯着两人的背影,面色阴沉,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直捏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咯咯”作响。 月儿,哪怕有一天你会恨我,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他! 出了宫门,钻进马车,上官霁月还没坐好,便被皇甫宸一把搂进怀中,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热烈的吻便铺天盖地而来,让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上官霁月不知道他这头公狮子又在发什么疯,只能双手抵在他胸前,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怕被车厢外驾车的飞歌听到,那她可就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齐聚一堂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月儿,把你刚刚对皇甫锦说的话再说一遍,本王要你再说一遍。”皇甫宸沙哑着嗓音,用诱惑的语气低声道。 天知道他刚刚听到她说‘这一生他是她唯一认定的男人,她只要他’时,他的心里是有多激动。他隐忍的有多艰辛,才没有在皇甫锦面前吻她。 “什么话?”终于偷得一个缝隙,她喘口气小声道。 “说你爱本王,说你一辈子只喜欢本王一个人,只要本王一个人,也只有本王一人能这样对你……” “皇甫宸,你真是疯了,你还能再脸皮厚一点么?” “本王本来就疯了,”皇甫宸抬起头来,眸色深深的望着上官霁月,“月儿,自从你上次离开,本王就疯了。本王是爱你爱的疯了,想你想的疯了,月儿……” “皇甫宸……” 听着他沙哑的嗓音,看着他迷离的双眸,上官霁月忽然心生一股无力感。 天呐!她这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说好的高冷呢?说好的沉稳持重呢?说好的不苟言笑呢?怎么一见到她就完全变成了现在这般不正经的样子? 看到上官霁月神游在外,皇甫宸眸色一暗,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看来本王还是不够卖力,让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别的。” 说完,皇甫宸再次低下头来,欲欺身而上。 上官霁月在心里苦笑一声,抬眸便看见他眼中的促狭之意,忽然她眼珠一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出手如风,指尖一点,便点在了皇甫宸的胸口上方。 皇甫宸一下子僵在原地,双手还呈搂物状,忍不住嘴角一抽,无奈道:“月儿,你这是干什么?快点儿帮本王解开穴道。” “没什么啊!”上官霁月后退一步,拍拍手坐在身后的软塌上,勾唇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我这也是跟宸王殿下学的啊!” “月儿!你到底给本王解不解开?” “不解!” 皇甫宸双眸危险的眯了眯:“真的不解?” 上官霁月浅笑吟吟,摇了摇头,挑衅的看了皇甫宸一眼,悠哉悠哉的靠在车厢上闭上了双眸。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帮本王解开。” 上官霁月无动于衷,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僵坐在对面的皇甫宸一眼,唇角止不住勾了勾。 “月儿,你可不要后悔!” “我的宸王殿下,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 “本王不要怎样?” 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上官霁月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男子容颜吃惊的道:“皇甫宸你……你……你怎么会没事?” “月儿,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的放弃的。”皇甫宸弯腰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车厢壁上,把上官霁月牢牢控制在双臂之间,盯着她殷红的唇瓣,邪魅一笑,“月儿,你说本王该怎么惩罚你?” “皇甫宸,”上官霁月呵呵干笑着,慢慢挪动身子,将后背紧紧的贴在车厢壁上,“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唔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吻吞噬,只余下一串几不可闻的“唔唔”声…… 良久,直到怀中的小女人面色绯红,快要喘不过气来,直到自己快要忍受不住身体的渴望,直到某个地方肿胀难耐。皇甫宸才依依不舍的喘着粗气抬起头来,一双如眸星眸满是迷离之色,但双手却还是牢牢抱着怀着怀中的女子。 “月儿,我们快些成亲吧,成了亲,本王就不用再这般忍耐了。” “皇甫宸!你个色狼!”上官霁月抬手轻拂自己已经麻木的唇瓣,狠狠瞪了皇甫宸一眼。 皇甫宸低低一笑,手臂的力道更收紧了一些:“本王只对月儿一个人色。” 上官霁月:“……” 马车摇摇前行,自始至终车前驾车的飞歌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了宸王府门前,他才缓缓勒停了马车,跳下来立于车前,恭敬道:“殿下,齐将军,到了。” 两人答应一声,挑开车帘,先后跳下马车。 上官霁月还特意向飞歌多看了一眼,但见他一脸平静的模样,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同皇甫宸一起回了府中。 晚膳时分,众人齐聚一堂,摆酒布菜,围桌而坐。 “飞歌,我们两兄弟这么久没见,你看到我也没见你有多开心的样子,亏我还在军中时刻念叨你!”说话的是流夏。 飞歌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看了流夏一眼,嫌弃的道:“这么久没见,怎么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墨一闻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给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流夏道:“我说下流,听到没有?连飞歌大哥都说你没长进,小爷没说错吧?” “小墨一!我警告你!你再喊一句下流试试!”流夏拍案而起。 “怎么啦?小爷就是要喊!你能把小爷怎么样?”墨一也不示弱。 “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爷高兴!有本事你来咬小爷啊!” “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咬死你!!!” 流夏说完,立筷为刃,就向墨一斜斜切去。 墨一勾唇一笑,不慌不忙单手便架住了流夏的手掌。两人便这样在饭桌上你来我往的拆起招来。 皇甫宸自始至终都对他们两人的谈话视而不见,只一心给上官霁月布菜,不一会儿,上官霁月面前的盘子里就被堆满了。 飞歌也波澜不惊的低头喝酒,并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这样热闹的气氛让上官霁月甚是怀念,她微笑着看着斗嘴过招的二人,心中忽然感觉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很好。没有沙场惊险,没有血海深仇,得三两好友,欢聚一堂。品美酒佳肴,享岁月静好。 可是,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也是种奢求,身上的大仇一日未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坚持要在大仇得报之后才嫁给皇甫宸的原因。 她怕,如果有一天,她遭遇不测,命丧黄泉,皇甫宸会痛不欲生,如果她没有嫁给他,她还可以要求皇甫宸能把她忘掉,重新开始。可是,她一旦嫁给他了,像她这样对爱情有洁癖的女人,即便死了,也不希望他再有另外一个女人的。那这样,皇甫宸就太可怜了,守着她一个死人孤寂一生,这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即便知道他每每情动之时,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忍耐的极为艰辛,却一直不松口把自己给他,是为了给他的后半生留下一条退路吧。 愣神间,皇甫宸轻声问道:“月儿在想什么?” “没有,就是看他们俩个好热闹,心中高兴。”上官霁月微微一笑,羽睫微垂,掩去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第一百五十八章 酒后乱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紧紧的盯着上官霁月,黑眸之中眸光闪了闪,也望向打的不可开交的墨一和流夏,温声道:“他俩在军中就是这个样子,要是一天不打架,那还倒成了新鲜事了。” “是吗?那你岂不是每天都要忍受他俩这样?是不是把你烦透了?” “还好,时间久了,本王也习惯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他们俩个在,我才感觉日子好过一些。” 听出男子语气中的落寞,上官霁月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温柔道:“皇甫宸,这次回去,我不会再离开了。” 皇甫宸只觉手中一暖,望着上官霁月笑了笑:“月儿,吃饭吧。明天我们就要启程了,今晚好好休息。” “嗯。” 上官霁月答应一声,埋头吃饭,看着自己盘子中堆得如小山一样的食物有些无语。皇甫宸这是要把她给撑死么? 皇甫宸深深望了一眼低头吃东西的上官霁月,两道长眉微微皱了皱,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心疼之色。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几人才逐渐散去。 期间,墨一和流夏的打闹又是以流夏失败告终,皇甫宸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散场之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站都站不稳。 送走了墨一,飞歌和流夏要搀扶着皇甫宸回房,谁知,皇甫宸长臂一挥,口齿不清的冷冷道:“本王不用你们管……月儿……本王要月儿扶本王……回房间……” 飞歌和流夏闻言,齐齐望向上官霁月,不好意思的道:“齐将军,你看,殿下酒量本来就不好,这……” 上官霁月看了看桌前醉醺醺的皇甫宸,无奈一笑,只好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扶他回房好了。” “那就麻烦齐将军了。” 飞歌说完,给流夏递了一个眼色,快速便离开了。 也不知道皇甫宸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没尽兴,上官霁月扶起他的时候,他一手捞起酒壶仰头还要再饮,谁知身子一晃,酒壶里的酒全部都洒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你看看你,不能喝酒不要喝了,醉成这个样子,万一胃疾要是再犯了可怎么是好……” 上官霁月一边扶着皇甫宸,一边拿帕子替他擦身上的酒渍,满目都是心疼之色。 “月儿…来……陪本王喝……喝一杯……”皇甫宸歪歪哒哒的站都站不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上官霁月的身上。 “喝什么喝……快去睡觉了。”上官霁月一边扶着皇甫宸向他的卧房走去,一边忍不住出声,“皇甫宸……你好重啊……” “本王重吗?月儿……你不用扶着本王……本王自己能走……能走……” 皇甫宸说完,挣开了上官霁月的搀扶,真的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果然是会自己走,上官霁月还没来得及反应,皇甫宸就自己走到花池里去了,摔了一身的泥。 “皇甫宸!”上官霁月赶紧走向前去,把他重新扶起来,身上的墨色长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他的卧房,皇甫宸却死活不肯上床上休息,睁着迷蒙的醉眼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脏污,三两下就把衣服脱了个干净,赤着上身,露出厚实的胸膛和纠结的腹肌。 上官霁月见状,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又怕他着凉,只能硬着头皮三两步冲上去,把他拉到内室的床榻上,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身子。 “躺着别动,不然着凉了。” “月儿……不要走……” 闻言,上官霁月不禁莞尔,看着被他拉住的衣袖,柔声道:“我不走,我去给你倒一杯热茶来。” “你不要骗我。”皇甫宸依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不骗你,”上官霁月坐下身来,“你看你喝了这么多酒,喝杯热茶胃里会好受一些的。” 皇甫宸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上官霁月这才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端到皇甫宸面前,把她扶起来,让他喝下。 “好点了吗?”上官霁月问。 “嗯,好多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宸一把便把上官霁月拉到了怀里,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如墨发丝披散开来,醉眼朦胧的望着她,低头就吻了上去。 吻是温柔的,缠绵的,有些小心翼翼,带着酒的香烈,让上官霁月渐渐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下。 身上的男子喘息越来越重,裸露的肌肤温度也越来越烫,一双大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月儿,本王不想等了,也等不了了……”皇甫宸轻声在上官霁月低语,带着沙哑的诱惑,迷离的双眸之中带着难掩的痛楚。 上官霁月突觉胸前一凉,猛然睁开了双眸,双手紧紧抓住皇甫宸的双手,不让他有下一步的动作:“皇甫宸,你喝醉了……” “本王没有醉,月儿……不要拒绝我……” 吻在一瞬间变得狂躁起来,带着炙热的温度从额头、眼睛、唇瓣、颈项一路向下。两人身体相贴,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上官霁月能请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正如钢铁一般抵在自己的腿间,硕大而滚烫…… 上官霁月有些害怕了,他清醒时就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现在醉成这个样子,就更加不行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道:“皇甫宸,我说过,等我大仇得报,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与你携手白头,不离不弃,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不,月儿,你在骗我,你不愿意是因为你怕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好让本王忘了你!你不愿意,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把握能陪我一辈子……” 上官霁月听着男子连贯的话语,看着他清亮的双眸,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痕迹。 “皇甫宸!你没有醉?!” 皇甫宸苦笑一声:“我是想把自己灌醉的,然后就可以借着醉酒的由头堂而皇之的要了你。让你日后即便在战场上也都时刻想着,你已经是我皇甫宸的女人,让你可以不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让你可以打消哪怕一死也要报仇的决心。月儿,我反悔了,我想现在就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皇甫宸说完,大手忽然用力,把上官霁月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压在床榻上,低头吻上那裸露的精致锁骨,一路向下。 上官霁月一时间有些慌乱,他竟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竟然知道自己这次返军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皇甫宸,你听我说……” “月儿,我不想再听了,我只要一想到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你,我的心就痛的不行。月儿,我也不想再等了,我只有让你成为我的女人,即便有一天你死了,那我至少有个理由能随你而去,无论生死你才都不能抛下我。” 说话间,皇甫宸已经把身下女子的衣物褪到了肩膀以下,看着她小巧圆润的双肩,还有那因为羞怯而嫣红的双颊,起伏的胸脯,他只感觉自己体内突然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喉结滚动一下,红着眼睛沙哑着嗓音道:“月儿,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返军前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说话间,皇甫宸已经把身下女子的衣物褪到了肩膀以下,看着她小巧圆润的双肩,还有那因为羞怯而嫣红的双颊,起伏的胸脯,他只感觉自己体内突然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喉结滚动一下,红着眼睛沙哑着嗓音道:“月儿,你准备好了吗?” “皇甫宸,你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 上官霁月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事实上,她也真的哭了,不是因为皇甫宸对她现在的这种行为,而是因为他竟然要与她生死相随。 两行晶莹从眼角滑落,一瞬间刺痛了皇甫宸的双眼,更刺痛了他的心。眸中的**渐渐褪了下去,也松开了对上官霁月的钳制,从她身上翻身而下,颓然躺在她的身侧,轻轻吻去她的眼泪,紧紧的抱着她。 “月儿,对不起……对不起……” “皇甫宸……”上官霁月侧过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哽咽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月儿,本王只有你了……你答应我,以后即便在战场上遇到南迟皇室,你也不要冲动,不要孤身犯险,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上官霁月沉默了良久,终于用力点了点头,答道:“好。” 另一个院子里。 卧房中,烛光微亮。 “飞歌,你为何不让我扶殿下回去?殿下都醉成那个样子了,上官姑娘一个人能行吗?”流夏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衫,一边抬头看向已经合衣躺下的飞歌,问道。 “殿下没醉!”飞歌淡淡的说了这几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没醉?!”流夏有些怔楞。 “没醉。” “可是殿下明明……明明……” “我们跟在殿下身边已经十几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殿下醉酒之后是像今天这个样子的?” 流夏挠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对哦!殿下醉酒从来不是这个样子,哪怕是跟少将军每次喝酒,即便醉了也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飞歌没有没有说话。 “可是殿下为什么要装醉?”流夏不仅有些疑惑,忽然他眸光一闪,贼兮兮的小声道,“哈哈,我猜一定是殿下想趁机占上官姑娘的便宜!” 闻言,飞歌猛然睁开眼睛,低声呵斥道:“不要胡说!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小心让殿下听见了割了你的舌头!” 流夏听了立刻闭嘴,还夸张的用手捂住了嘴巴,那模样生怕皇甫宸要真的割他的舌头一样。 “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启程!”飞歌冷冷的说完,弹指熄灭了烛台上的火烛,屋中顿时漆黑一片。 “切!睡就睡!”流夏悻悻的嘟囔一句,便上床钻进了被窝,埋头睡去。 微风习习,夜凉如水。 沈府。 墨一推开自己的卧房,看到坐在桌边对着手里的一方锦帕发呆的沈裴枫。他站在门边,微微垂下眸子愣了一下,才抬步走过去打招呼:“大哥。” 闻言,沈裴枫眼睫微颤,轻轻把手中的帕子放回到衣袖之中,抬眸看向墨一温和一笑:“你回来了,坐吧。” “大哥这么晚还没睡是在等我吗?”落座之后,墨一问道。 “是啊,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大哥……你有什么事吗?”墨一蹙眉,他怕沈裴枫是来阻止他返军的。 “难道大哥找你非要有什么事情吗?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天?”沈裴枫笑的一脸温柔,“今天在外面疯了一天,可有给父亲去请安?” “早上去过了,现在刚刚回来,想必父亲已经睡下,就没敢再去打扰。” “墨一,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墨一垂下眸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沈裴枫定定的看了墨一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墨一……” “大哥,如果你是想要劝我,那就不要说了。”沈裴枫还没说完,墨一就打断了沈裴枫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缓缓道,“你知道的,我从小的志向就是保家卫国,驰骋沙场。这些年,我知道大哥和父亲为我操碎了心,也知道大哥为了我们沈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但是,大哥,墨一真的不想经商,所以,沈家的百年基业,就只有靠大哥了。” “你怎么知道大哥是来劝你放弃从军的?也许大哥这次改变了主意,不再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呢?” “大哥!”墨一骤然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看着沈裴枫,“你没有骗我吧?你真的不再阻拦我了?!” “大哥即便阻拦,也是阻拦不住的不是吗?”沈裴枫起身,缓步走向墨一,笑道:“看你,都是校尉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的?” “大哥!谢谢你!” “父亲那里我今天已经跟他商量过了,他说可能这就是天意,天意难违,也不再阻拦你了。只不过他老人家要你每个月都写一封书信来给他报个平安,这个要求,你做的到吧?” “做的到!做的到!”墨一高兴的一把抱住沈裴枫,只差没有亲上几口了。 “好!”沈裴枫轻轻松开墨一,上下打量他一番,欣慰一笑,“墨一,你长高了,变黑了,也结实了,整个人也成熟稳重了不少。” “那是自然!我可是跟着齐大哥和宸王殿下的人,还有少将军,大哥,你不知道,宇文老将军可是很喜欢我的呢!”墨一第一次得到家人的认可,一时间喜形于色。 “你从小最崇拜的人就是宇文靖老将军,现在得到他的认可,大哥也为你真心感到高兴。说实话,大哥也没想到凭你的那些个三脚猫功夫,短短时间就能当上校尉,还立下大功,大哥到现在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大哥,谁说我是三脚猫功夫了?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沈裴枫闻言,温柔一笑,垂眸沉思半天,才看着墨一,缓缓问道:“墨一,你的枪法是阿雨教给你的吧?” “阿雨?”墨一显然没想到自家大哥会这样亲密的称呼上官霁月,怔楞片刻才笑道,“对啊!是齐大哥教的,这是她家的祖传枪法,怎么样?羡慕吧?” “南迟上官家的飞云枪,自然是威力无比,你能有幸学会,也是莫大的缘分。”沈裴枫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悠远而深沉,喃喃道,“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 “大哥!你居然知道飞云枪?!” 沈裴枫抬步缓缓渡至窗边,背对着墨一,垂眸苦涩一笑:“凭我们沈家的实力,大哥知道飞云枪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只是阿雨,她始终没有亲口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在她心里,大哥永远只是沈家的大少爷。” 墨一从未见过沈裴枫露出如此落寞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大哥温润清雅,风华绝世,犹如天上的神仙一般,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睛。可是今日,他的背影竟然如此孤寂,语气如此落寞,难道说大哥他…… 思及此处,他猛然抬眸,不敢置信的望向沈裴枫,惊诧道:“大哥,你……你……” 沈裴枫没有转身,只微微仰头,把目光凝于漆黑的夜空之中,语气悠远而缥缈,仿佛从天的那一边传来:“大哥本来以为可以给你找一个嫂嫂的,可是,阿雨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她的心里只有宸王殿下。” “大哥……” 墨一张口想要安慰眼前这个温雅的男子,最终,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能说什么呢?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是多余的,并不能改变什么。 良久,沈裴枫才缓缓转过身来,扯起一丝笑容,温声道:“大哥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大哥也明白,宸王对阿雨也是情深义重,所以,大哥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让阿雨为难,我会把她默默放在心里,这就够了。” “大哥……” “已经很晚了,睡吧,大哥也回去了。” 沈裴枫说完,转身缓缓走出了墨一的屋子。 夜色中,墨一看着那抹儿渐渐远去的修长的月白身影,垂眸不言。他知道,像大哥这样的男子,一旦有一天动了真情,那便会放在心里一辈子。 不多时,凄清的箫声从桃林方向幽幽传来,在这夜色之中如泣如诉,久久未散…… 第一百六十章 璧人双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天色蒙蒙,晨阳未出,朝霞似锦,东方的天空一片火红。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并肩站在城郊的长亭中,一身戎装,衣袍猎猎。两人的目光同时凝于东方天空的流云之上,表情凝然不动。 身后,押运粮草的队伍正在官道上如长龙一般蜿蜒前行,一路向南推进。 “月儿,这次回去,你不要忘了昨夜答应我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能妄想舍下本王。”皇甫宸展臂轻轻把官霁月搂在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再次提醒道。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皇甫宸,我会的。” 此时,一辆精致马车自北而南疾疾驶来,在长亭外缓缓而停。 闻声,皇甫宸转过头去,看着从车上挑帘而出的那抹儿月白色身影,忍不住长眉紧蹙,眸光深了深。 沈裴枫看到亭中并肩相依的两人,下车的动作微微僵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往常的神色,由阿财扶着跳下马车,缓缓向亭中的二人走去。 近的跟前,沈裴枫温和一笑,拱手为礼:“阿雨,宸王殿下。” “你来干什么?!”皇甫宸斜斜扫了一眼面前温雅脱俗的男子,冷冷道。 上官霁月闻言,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皇甫宸,尴尬的笑笑,还礼道:“沈少爷,是来送墨一的吧?” “是啊,裴枫毕竟只有这一个弟弟,今日他即将返军,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来给他送行。”沈裴枫扯起唇角,笑的苦涩。 “墨一他还在指挥押运粮草的队伍,等一下他看到你,就会过来了。沈少爷如果不在意,先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 上官霁月一开口,皇甫宸就立刻黑了一张俊脸,手中搂着上官霁月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 “好。” 沈裴枫仿佛没有看到皇甫宸脸上的不高兴,清浅的答应一声,抬步站到上官霁月身前,仔细打量她好久,才道:“阿雨,今天第一次见你如此英姿飒爽的模样,果然不是平常的女儿家能比的。” “那是自然!天下之大,也只有她一人!”皇甫宸皱眉上前一步,把上官霁月挡在身后,冷冷道,“倒是沈少爷,如此这般盯着一个女儿家打量,难道不觉得欠妥吗?” 上官霁月见状,只得在皇甫宸身后探出头来,对着沈裴枫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沈裴枫回她一个释然的微笑,看向皇甫宸,道:“宸王殿下,我知道你讨厌裴枫,但是,裴枫却也知道,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如果可以强求,裴枫就算倾尽所有,也会牢牢把她绑在身边,不会让她去犯险。可是,阿雨她心中只有你,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希望殿下能护她周全,不要让她受一丝伤害。” “这个自然,就不劳沈少爷操心了!”皇甫宸大手一指,冷冷道,“墨一在那边,沈少爷快去和墨一道个别吧,行军在即,可是耽误不得半分。” “好,那裴枫先失陪了。” 面对皇甫宸如此冷言冷语,沈裴枫依旧不愠不闹,欠身为礼之后,又朝上官霁月看了一眼,这才抬步向墨一缓缓走去。 上官霁月望着沈裴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皇甫宸黑黑的脸色,无奈一笑:“皇甫宸,你干嘛老是针对他?这样反而显得你这个宸王小气了呢!” “哼!”皇甫宸的目光始终如钉子一般定在沈裴枫的背后,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他来此的目的!” 上官霁月把目光投注在远处那一黑一白两道修长的身影上,幽幽道:“在我眼里,他只是来送墨一的。” 皇甫宸闻言,虽没有说话,但唇角却止不住的勾起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弧度,又把上官霁月搂紧了一些。 见过墨一回来,沈裴枫再次来到上官霁月的身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阿雨,我在这里祝你和宸王殿下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 “谢谢沈少爷,我会的。” “保重!” “沈少爷也保重!” 沈裴枫扯了扯唇角,转身向马车走去,迈着缓缓的步子一直没有回头。到了马车跟前,微微仰头,愣了好久,终是由阿财扶着上了马车,弯腰钻进马车之中。 半晌,才从低垂的车帘内传出他温雅的声音来:“阿财,回去吧。” “是,少爷。”阿财答应一声,这才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缓缓驶去。 晨光中,火红的朝阳破云而出,为马车披上了一层微红的光芒。黄土官道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碾过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从亭中出来,翻身上马,拉着马缰并排而立,凝望着建安城的方向。 “月儿,下次再回来,就是你嫁我为妃之时!你要是敢不嫁,本王绑也会把你绑上花轿!” “好!下次再回来你要是敢不娶,我就拆了你的宸王府!” 两人相顾一笑,男子身形挺拔,一身墨色衣袍猎猎,如墨星眸里倒映着女子的纤细身影。 女子一身戎装,墨发高束,三千发丝随风飘扬,一双黑眸幽深如潭,说不尽那容颜绝美,英姿天纵。 “驾!”两人对看一眼,同时调转马头。 马儿嘶鸣一声,并头齐驱,一路向南飞奔而去,“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只留下一串黄土弥漫。 这时,两匹快马一前一后从建安城方向疾驰而来,打马在前的那位男子金冠玉袍,手中马鞭一路挥甩不停,在长亭外急急勒马而停,翻身下马之后片刻不歇,疾步跑进长亭之中,紧紧望着已经南去的队伍,眸光似水冰冷。 “月儿,你就这么走了,连跟本王说一声再见都不愿意,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太子殿下,你内伤还未痊愈,刚下早朝就一路赶来这里,这里风大,担心身体。”此时莫翎已经追至亭外,翻身下马之后立刻上前,把手中的薄薄披风披在皇甫锦的身上。 皇甫锦似是雕像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眸光如刀,始终凝于眼前正南方向,蜿蜒的官道上除了漫天的灰尘,已经不见丝毫人影。 月儿!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本王如此绝情?! 我皇甫锦在此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着你离开。下次再见,本王一定不会给你推开本王的机会!!! “月儿——” 皇甫锦双拳紧握,双眸猩红,对着黄土弥漫的空旷官道仰天长嘶一声,声音凄厉绝望,响彻天空。 忽然,他高大伟岸的身形晃了两晃,手捂胸口,喷出一口血雾,刺目猩红落地点点,染红了胸前衣襟。 “太子殿下!”莫翎见状,心中一惊,立刻上前扶住他。 “本王没事……一时气血攻心罢了……回府!” 说完,他随手拿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甩开莫翎的搀扶,大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之后又朝官道延伸的地方看了一眼,手中一拉马缰,马儿嘶鸣一声,奔向来时的方向。 月儿,这都是你逼我的!等你归来,即便你一生都恨我,怨我,我也一定要留你在身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流涌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齐雨的归来让本来就气势如虹的三军将士更是如虎添翼,战场之上更是无往不利,甚至创下了兵不血刃,修书三封射入城内就让敌军举城投降的神话。 短短月余,北沧大军便一路大捷,逼近南迟腹地,距离南迟都城平阳城只有区区千里之遥。 此时的南迟皇宫中,司徒锐一身九龙绣袍加身,半坐半躺的斜靠在偏殿的长榻上,怀中搂着一个****的娇媚女子。 女子媚眼如丝,娇笑倩兮,染着朱红丹蔻的纤纤玉指在司徒锐的胸口处轻轻的画着圈儿。 细看之下,司徒锐虽五官俊秀,但一双黑眸却阴骛暗藏,气质阴邪,绝非上位者的那种气度凌云,心怀天下之人。 好像是被怀中的温香软玉撩拨的心神动荡,他竟丝毫不顾一旁侍奉的宫女太监在场,旁若无人的把女子压在身下,伸手就粗暴的撕去了女人的衣服。一双大手在女子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肆意游走,上演了一幅活春宫。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如鬼魅般多了一条黑色的人影儿,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散发着幽幽寒光。隔着薄纱跪在地上禀报:“北沧大军连日大捷,已经攻下江中,距离平阳城只有一千六百里!” “什么?!” 司徒锐闻言,停下了身下动作,双眸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伸手就捏断了长榻上,方才还与他翻云覆雨的娇媚女子的脖子,怒道:“都是饭桶!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朕还养他们干什么?!传旨下去,谁若是再敢缴械投降,朕就要他们全家的命!” “是!皇上!” “把她扔出去喂狗!” “是!” 黑影儿答应一声,伸手捞起已经断气的女子眨眼消失在殿内。 侍奉的宫女太监个个战战兢兢,浑身抖成了筛糠一般,牙齿都止不住的打颤,生怕下一个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的人是自己。 司徒锐似乎还不解气,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宫女,拂袖把桌子上的器物全部扫落在地,一脚踹翻了桌子,厉声道:“滚!都给朕滚!!!”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哆嗦着身子,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良久,司徒锐似是想起来什么,闭上眼睛渐渐平复心中怒气,转身走到大殿北面的一面墙壁上,伸手不知碰到了什么,那面墙壁便向两边移动开来,露出一扇暗门来。 司徒锐伸手便推开了暗门,抬步走了进去,身后的暗门便自动闭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暗门之内是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的墙壁上隔几步便有一战清油灯,在黑暗中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也不知走了多久,甬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密室,密室之中摆设布置的相当豪华,流苏帷幔,水晶珠帘,各类器物应有尽有,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诡异极了。 司徒锐在一道低垂的帐幔外站定,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淡淡道:“如今时局已成这样,国师有何高见?”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帐幔上诡异的投下一道人影,紧接着便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皇上何必动气,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难道在国师眼里,北沧大军兵临平阳城下,杀进朕的皇城来,才算到危机时刻吗?!”司徒锐阴鹜的眸子微微眯起,盯着投在帐幔上的那道影子,语气如冰。 影子仿佛没有听到司徒锐语气中的冰冷与狠厉,依旧不愠不火的淡淡道:“皇上与其在这里跟老夫置气,还不如好好想想这位北沧的女将军到底是何人?” “女将军?!” “是的。” “不就是那个齐雨吗?一个黄毛丫头,朕还能怕她不成!” 黑影冷冷一笑:“皇上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女娃娃。” “此话怎讲?!” “老夫可是听说,北沧大军之中有人使用飞云枪。而且当日淮阳之战,柳霆将军也是死在飞云枪下。还有琉国那一次,老夫辛苦数年埋下的种子,就是被这个齐雨给破坏的。这种种迹象,不得不让老夫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十七年前还没出生就该死的人!” 司徒锐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咬牙道:“你是说这个齐雨就是上官霁月?!” “上官府一门泯灭,无一活口,只有上官沛泽之女上官霁月携弟逃出,坠入护城河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这个齐雨又恰恰在这个事情不久之后突然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飞云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父皇临死之前所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十七年前的那个预言也是真的?!她真的是……” “皇上,无论十七年前怎样,先皇已经重启蚕烟之蛊,可是那个本来就该死于腹中的女娃还是平安降生了,虽然她八岁那年大病一场,昏迷半年之久,所有的太医都说此女再也醒不过来了,即便醒了也是痴儿一个。但最后呢?她还是活过来了,不但没有成为痴儿,她还冰雪聪颖,文武兼修,更是公认的南迟第一美人儿。”黑影儿说道这里,语气陡转悲戚,“想当年,也只有平罗才能称得上南迟第一美人儿……”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没想到国师还对小姑姑念念不忘,相信小姑姑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当年我和公主情投意合,要不是先皇从中作梗,我和公主又怎会分开?!公主又怎会客死他乡,到现在都不能归还故土?!先皇!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先皇!!!” 司徒锐听黑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对他的父皇如此恶言相向,不但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儿嗜血的笑,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显得尤为狞狰恐怖:“所以,国师恨父皇拆散了你和小姑姑,才有后来你助朕登上这高高在上的皇位啊!只是可怜了我那父皇,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他最信任的臣子手里。” “哈哈哈…...”黑影闻言,哈哈仰天狂笑几声,恶狠狠的道,“我为了他兢兢业业,尽力辅佐,甚至不惜以身试蛊,才让蚕烟之蛊重现天下,可是他呢?他薄情寡义,明知我和公主两情相悦,他却拿我的性命做威胁,逼她去做细作!!连自己的皇妹都能这样狠心的人,我只有杀了他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国师,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小姑姑死而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再难过了。毕竟,小姑姑曾经是爱过你的,虽然她最后背叛了你,背叛了南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意绵绵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住口!”司徒锐还没说完,黑影突然猛咳了几声,打断了他的话,“公主她是你的姑姑,是你的长辈,岂是你一个小辈能在此对她评头论足的?!” 司徒锐闻言,阴鹜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狠厉光芒,如刀锋一般直直射向帷幔后的黑影,似是想到了什么,终是没有发作,咬牙道:“国师何必动气呢,以后朕不再提小姑姑的不是就是了。” “公主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善良,最美丽的女子,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即便你是皇上也不例外!” 司徒锐几番隐忍,才微微抬眸,缓缓道:“那依国师所见,有何妙计可破北沧大军?毕竟,北沧要是攻破了皇城,那小姑姑魂魄归来之时,可就没有栖身之处了。” 黑影缓缓低下头去,沉思片刻,阴恻恻的道:“现在正值盛夏时节,连绵阴雨,江中地界四面环山,地势低平,又有澜江横穿而过。现在北沧大军正在江中,万一要是澜江决堤,山洪暴发,瘟疫横行,那也是上天的旨意。” “国师的意思是要舍弃江中吗?” “江中本就已经失守!何来舍弃一说?!就算没有失守,用他一隅之地解我南迟危局,又有何不可?!” 司徒锐微微垂眸,阴冷一笑:“是,那就劳烦国师安排了。” 他们没有丝毫考虑到江中的数十万百姓,没有想到山洪暴发,江水决堤会带来什么样的残忍后果。在他们的眼里,江中的百姓早就成为了一具具尸体,成为了他们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此时,江中的二十万北沧大军丝毫不知道一场大祸即将来临…… 褪去了白日里的燥热,盛夏的夜晚在这群山环绕的江中地界显得尤为宁静。抬头,月朗星疏,侧耳,虫儿低鸣。如果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添几盘小菜,一壶清酒,还真是惬意的很。 上官霁月坐在一颗高高的白杨树上,仰头闭目,细细感受着夜色的美好。皎白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柔柔的为她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纤细的身形,娇美的面容,在这静谧的夜色下竟然美的摄人心魄。 空中一道几不可闻得风声划过,上官霁月只觉后背一暖,便被一双长臂牢牢抱住,跌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淡淡的青草味道飘进她的口鼻,是她熟悉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上官霁月安心的倚靠在皇甫宸厚实的胸膛上,浅浅一笑:“他们不是在喝酒吗?你这个一军主帅半路退场,这算怎么回事?” “谁叫我这个一军主帅不胜酒力,还没喝几杯酒,就醉的一塌糊涂。他们只好把我扶到大帐里先休息了。” 闻言,上官霁月低低一笑:“你都醉成这样了,怎么不好好在帐中休息,还跑来这里干什么?”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怎的,本王刚刚回到帐中,就觉得忽然没有了醉意,心想,既然都已经离席了,再回去也是不妥,索性就来寻你了。” “皇甫宸,你现在怎么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你真的还是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二皇子吗?” 听着上官霁月促狭的语气,皇甫宸嘴角一勾,很是正经的道:“不是了,本王现在是宸王殿下。” “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 “哪里不同?” “二皇子可是个孤家寡人,而宸王殿下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人牵挂,有人心疼,他还有月儿。”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莫名酸涩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轻轻的伸手抱住了眼前男子的腰身,柔声道:“皇甫宸,二皇子很好,宸王殿下也很好,会越来越好……” “那月儿喜欢吗?”夜色中男子的一双黑眸晶亮,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他爱极了她现在这般娇美柔情的模样。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宸王,都是我喜欢的人。” “月儿……” 吻随之而来,酒的清冽芬芳萦绕在两人唇齿之间,缠绵刻骨…… 良久,忽闻一声树枝的断裂声,紧接着传来女子的娇呼声:“啊!皇甫宸!你干嘛故意踩断树枝?!” 皇甫宸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纤细女子,低低一笑:“本王哪里有?月儿不要冤枉我,肯定是你见本王丰神俊朗,情难自禁,想要借机占本王的便宜。” “皇甫宸,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上官霁月怒目圆睁,瞪着紧紧抱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狼爪,狠狠道,“明明是你故意踩断树枝,反倒说我占你便宜,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了?!” “是吗?本王的脸皮很厚吗?本王怎么没觉得?要不月儿帮本王摸一摸,看看到底有多厚。” 皇甫宸说着话,真的一手抓住上官霁月的小手朝自己的那张俊脸上摸去。 上官霁月一时间真的有些哭笑不得:“皇甫宸,我真的对你无语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不正经的样子?” “哦!月儿这样一说,本王好像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月儿刚刚还说不管本王什么样子,都喜欢本王,难道月儿是花言巧语骗本王开心的?”皇甫宸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幽怨起来。 上官霁月闻言,看了一眼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媳妇一般的皇甫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软软的锤他一拳,道:“别装了,要是让人看见你这个样子,你这三军的主帅可是真的颜面扫地了,快起来了!” 皇甫宸叹一口气,一双星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月儿,这样都被你看穿了,好吧,都听月儿的,本王这就起来,也是时候该起来了。” “啊!皇甫宸,你干什么?!” 随即传来了上官霁月的一声惊呼,原来皇甫宸猛然翻身,反客为主,一下子把上官霁月压在了身下。 皇甫宸勾唇一笑:“本王不想白白担了厚脸皮的罪名,所以,本王决定让脸皮变得再厚一点儿。” “不要……唔唔……” 可惜,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就别一阵热烈的吻吞噬,化作了一串“唔唔”之声。 此时,皎白的月亮也偷偷躲进了轻薄的云层之中,只余下漫天的繁星在悄悄地看着草地上深情拥吻的两人,调皮的眨着眼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活人献祭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江中虽然四面环山,但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占地面积甚广,又有澜江横穿而过,可谓是地大物博,风景秀丽。 按说像这样倚靠天险而居之地,定然不会就这样轻易被北沧大军攻占,但事实上,治理这片土地的官员**不堪,强征赋税中饱私囊,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守城的士兵又平日又都养尊处优,贪生怕死,再加上北沧大军乃是虎狼之师,领兵的将领个个声名远扬,以至于还没开始正面交锋,江中的士兵便输在了气势上。所以,北沧的军队占领并没有费多少时日。 但是,攻下了这江中地界,那定要费好一番功夫治理才行,如果一味进攻,攻下之后不去接管治理,或者还是任用以前的那些**官员继续横行乡里,鱼肉百姓,那肯定会后方大乱。届时,军队便会腹背受敌,这是行军者的大忌。 这一点,皇甫宸就做的很好。他每攻占一个地方之后,便会逗留一些时日,明察暗访,励精图治,深重处理地方事务。 这样一来,既让所攻占的城池真正的归属到北沧的版图之中,防患于未然,又让大军在经历一番长途跋涉,浴血奋战之后,多了几日休整的机会,不至于因疲累行军,而让将士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宸王大军治军严谨,严禁恃势凌人,欺压骚扰百姓,否则,均按军法处置。所以,每到一处,大军并不驻扎在闹市,而是驻扎在城郊,或者不妨碍百姓日常生活栖居之地。 所以,在百姓的眼中,经过一场大战之后,他们不但没有流离失所,家不成家;更不用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甚至他们不再受那些贪官污吏的欺凌压榨,反而生活的更好。这对他们来说,北沧大军无疑是上天派来的天兵天将,是来拯救他们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穷苦百姓的。 而江中之地虽然已经攻下,守城的太守也缴械投降,但是却还没有真正接管府衙事务。 这一日,上官霁月和皇甫宸来到闹市区,准备去江中的太守府衙。可是不知为何,府衙前的街道上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之中还不时的传来妇孺的哭喊之声,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个个面色不忍,眼眶微红。 两人见状,忍不住眉头微拧,相互对看一眼,一起拨开人群向里面望去。 二十几个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跪在府衙前落泪连连,不住的对着太守衙门一边磕头一边哭喊。 “大人,求求您放了我们的孩子吧!他才不足五岁啊!” “大人,求您把我们的女儿还给我们,孩子是无辜的啊!” “求大人放了我的孙子,我们家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了,他不能去当祭品啊!大人……” “……” 可是无论这些人怎样哭喊,府衙内始终都未有一人出来。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都眼眶微红,更是有妇女似是想起了什么,匍匐在自己的相公胸前抽噎不止,看来眼前这一幕,是被勾起了往日痛苦的回忆。 上官霁月忍不住秀眉微拧,怒气横生。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要用孩子去当祭品!世上真的有这样残忍的事情!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冲进府衙之时,从府衙中疾步走出来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个男人,一个五官周正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来到门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面露不忍之色,先是对着众人深施一礼,艰难的张了张口,缓缓吐出一句:“李某有愧大家的托付,没能说服太守大人,在此,李某跟大家赔罪了!” 跪在地上的众人在一瞬间的怔楞之后,绝望之色浮现在脸上,刚刚的那个老妪更是直接晕厥过去,人群之中一阵手忙脚乱,有些略懂医理的赶紧掐人中,那老妪才渐渐醒转过来。 “李大人,如果连您都无能为力,那我们的孩子……”说话的是这些人群中比较冷静的一个文秀的青年男子。 “对不起,徐秀才,是李邑无能。”那个自称李邑的中年男子眸色沉痛,似是不忍,缓缓把脸扭向别处,“孩子……三日之后沉江……” 闻言,众人又是哭喊一片,绝望而凄厉。 上官霁月这时已经向围观的人打探清楚,每年的五月中旬,都要从民间选出二十四名五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男女各十二名,当做祭品沉入澜江之中,祈求江神不要发怒,不要让澜江决堤。 上官霁月想到这里,只觉心中激愤难耐,忍不住跨前一步,大声道:“真是迂腐至极!如此草菅人命,还是一些无辜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眼前一身素衣的上官霁月。 只觉这少年唇红齿白,面容绝美,虽然身形纤细,但周身气度凌云,英姿不凡,一双眼眸更是幽深如潭,目光凌厉如刀,寒如冰雪。 上官霁月也不管众人对她有什么看法,直接向前几步,傲然立于府衙门前的玉阶之上,朗声道:“大家今天先回去,我像你们保证,你们孩子,绝对不会成为江神的祭品!” 众人无声,都张大眼睛看着立于阶前的上官霁月,刚刚还喧闹的府衙门前此时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见。 李邑闻言,眸中露出赞赏之色,向前一步,拱手为礼,道:“这位小哥侠肝义胆,李邑佩服,但是这件事情真凭你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 众人一听,刚刚浮现的一丝希翼之色,再次化为沉寂,泣不成声。 上官霁月仿佛并不在意,看着李邑勾唇一笑,缓缓道:“李邑,江中太守府衙府丞,江中人士,安泰十三年进士,现年四十三岁,擅长治修水利,放弃了京中大好前程,在江中屈做了一府相丞,只为治理澜江水患。至今育有两子一女,两子从军一死一残,其女年方十六,待字闺中……” “你……你到底是何人?”李邑看着这位俊秀少年如数家珍一般把他的来历说的一清二楚,不仅面露诧异之色。 “李大人,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在这里,我便绝不会允许这样荒谬残忍的事情发生!拿无辜稚子祭祀江神,此等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李邑自然也是知道此事荒唐,可是,李邑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却是无能为力,心中也是异常沉痛……” 上官霁月紧紧盯着李邑打量他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李大人还真是让我失望!” 说完,也不等李邑有何反应,便大步越过他直向太守府衙里走去。府衙门口的衙役想要阻拦,被她三两下就给制服,卷缩在地上起不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除暴安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难道就是江湖上传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这样一来,他们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有救了? 皇甫宸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脚步如风,一路冲进府衙的那抹儿纤细身影,又看看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几个衙役,摇头笑笑。 记得十年前他流落南迟,在溧水河畔,月儿也是像现在这般出手相助,几下就把那个锦衣公子打倒在地的。只不过,当时月儿也没有想到那个锦衣少年就是现在南迟的暴君司徒锐吧? 十年了,她的性子竟是从未变过…… 想到这里,他长腿一迈,站出身来,对着众人道:“大家今天都回去吧,你们的孩子会很快回到你们的身边的。” 众人闻声,见又一个男子挺身而出,不禁把目光重新投注在这个男子身上。 只见他一身墨色衣袍,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比起刚刚的那个俊秀绝美的少年更多了一种阳刚之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王者风范,犹如蛟龙青云直上,遨游九天。明明声音不大,但却让人莫名想要信服之感。 这时候,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俺想起来了!他就是北沧的宸王殿下!” 此人一语激起千层浪,众百姓闻言面面相觑之后一下子全部跪倒在地,大呼:“参见宸王殿下!” 李邑见状,也赶紧收回打量的目光,拱手深施一礼:“不知宸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大人免礼,本王本就没打算惊动他人,”皇甫宸说着话扫视一圈跪倒在地的众人,“现在,倒真的成了兴师动众了。” “宸王殿下……” “本王还有事,你先让他们回去吧,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绝对不会成为祭品。” 皇甫宸心中挂念上官霁月,对李邑吩咐之后,就转身大步向府衙走去了。 几个守门的衙役低低俯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别说是阻拦皇甫宸了。 进去之后,还没到后堂,便从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敷衍的声音:“这位小哥,不是本太守迂腐不化,实在是因为江神发怒太过可怕,所以不得不找童男童女祭祀江神啊!” “拿活人献祭,还是无辜的孩子,你这个父母官是怎么当的?难道献祭江神就能避免澜江泛滥吗?!”上官霁月怒道。 “说来也奇怪,自从几年前献祭童男童女之后,江神就真的没有再发怒,百姓才免于江水泛滥之苦啊!” 猛闻惊案一拍,紧接着就传来上官霁月愤怒的声音:“胡说八道!这三年来澜江没有决堤明明是因为李邑上修水利,下疏水渠,所以澜江才没有泛滥成灾!你身在其位,却不谋其职,不但不支持李邑修坝筑堤,反而多加阻挠,信奉江湖术士的江神之说,害每年都有二十四名幼童命丧澜江,更害他们父母骨肉分离,痛不欲生,你才是最最可恨之人!” “本太守也是为了整个江中的百姓着想……” “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这江中的太守了!”随着一道冷如冰霜的声音传来,皇甫宸挺拔的身躯跨门而入。 当日投诚之时,这位两面三刀的太守大人是见过皇甫宸的,所以,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面色冷冷的皇甫宸,立刻战战兢兢的跪拜在地:“下官参见宸王殿下。” 皇甫宸看也没看跪倒在地的钱太守,只走到上官霁月身边,温声问道:“齐将军觉得本王如此处置可好?” “自然是好的,”上官霁月淡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影,高声道,“留着此等奸邪之辈来残害无辜的百姓,不如直接杀了算了!” 这位太守大人一听,身形一震,立刻向前跪爬几步,扑到皇甫宸脚下求饶:“宸王殿下,您不能杀下官啊!下官投诚有功,您不能食言啊!” “又不是本王要杀你,是这位齐将军要杀你的,你求本王作甚?” “齐将军?!” 这位太守大人不敢置信的看向上官霁月,显然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单薄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齐雨,一时间不由得怔楞住了。 然而,这混迹在官场已久的人精也只是微微怔楞了一小会儿,低垂的眸子精光一闪,立刻又爬到上官霁月的脚边,哭喊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齐将军大驾光临,还请齐将军看在……看在……” 上官霁月冷眼看着他吞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看在谁的份上,不禁冷笑一声,说出的话毫无任何温度:“太守大人是让本将军看在你草菅人命,残忍狠毒的份上,还是你为官不仁,鱼肉百姓的份上?亦或是看在你这些年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份儿上?” “齐将军,下官没有啊!下官……下官……” “你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别人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吗?还是你以为你朝中有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就可以为所欲为,残害百姓?!” 上官霁月字字句句冷如冰针,直直扎进这位平日作威作福的太守心里,让他顿时如坠冰窟之中,不住的颤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人!脱下他的官帽,剥去他的官服,给本王扔出太守府衙!所有家产田地全部没收,分给那些被他欺压多年的穷苦百姓!”皇甫宸冷冷道。 此时,这位太守大人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惊呆了,整个人已经像一块儿木头,就连有人来扒他的官服也丝毫没有反抗,就这样被人架着扔了出去。 “李邑!” 闻言,恭候在门外的李邑立刻跨门而入,恭敬的行礼,道:“宸王殿下。” “即日起,这江中太守之位就是你的了,你可有把握能管理好这方土地?” “回殿下,治理澜江乃是下官毕生所愿,承蒙殿下不弃,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为江中百姓谋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传本王令,立刻放了那些孩子,安全把他们送回家中。从今日起,不许再拿无辜孩子的性命祭祀江神!你尽可以施展你的治水才能,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王提,务必要彻底解决澜江隐患,造福百姓!” “是!下官遵命!” 李邑深施一礼,眼眸之中难掩激动之情。不为自己得了这太守之职,而是因为他终于能学有所用,多年研究澜江水域,终于可以一展抱负,造福天下。 而事实上,这位李邑大人也最终创造了一个伟大的水利工程,从此不但永绝了澜江水患,还开渠引流,让澜江之水变成了灌溉整个江中良田的甘泉。即使在很多年以后,连日干旱无雨,整个江中地区却丝毫不受影响,照样连年丰收,百姓富裕。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民间传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一切安排妥当,上官霁月和皇甫宸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走在人流稀疏的大街上,皇甫宸侧过头来看着上官霁月,唇角止不住的勾起。 “李邑多年壮志难酬,早就对当下格局心灰意冷,今日你要本王如此重用于他,相信他一定会不负重托,把江中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造福一方百姓的。” “澜江多年泛滥成灾,江中百姓苦不堪言,每年死于洪水的百姓数以万计,但自从李邑继任府丞以来,不畏困难,精修水利,澜江这才渐渐稳定下来。他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以前被太守压制,不得施展心中抱负。如今,重用于他,也是因为他确实是有大才之人。”上官霁月笑道。 “是啊!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是最合适的太守人选。” “合适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个一心为百姓,为故土谋福之人。”上官霁月眸光微垂,微微叹了口气,“毕竟,在这世上,能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月儿,你如此聪颖通透,目光如炬,在众多的人员名单之中一眼就看中了李邑,有时候,本王就在想,如果你是男子,为辅为相亦是不在话下。” “为辅为相?!”上官抬眸看着皇甫宸,轻浅一笑,“我哪里有为辅为相之才啊,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当年的风净之的。” “月儿是说二十多年前,南迟的少年丞相风净之吗?” “没错,就是他!”上官霁月点点头,“当年的风净之才华天纵,虽是一名文弱书生,但气度凌云,小小年纪便摘得状元桂冠,少年为相,位居百官之首,被赞为一时佳话。但不知为何,风净之在仅仅做了两年丞相之后便突然消声灭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任何踪迹。直到现在都是众说纷纭,不得真相。” 皇甫宸一愣,眸光微闪,疑惑道:“风净之本王也曾听过他的传闻,但是,一国丞相莫名失踪,南迟皇室难道就没有追查吗?” “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我还没有出生,也是后来听父亲偶然提起,说是风净之失踪之后,司徒皇室不但没有任何表示,反而下令民间不得再私自议论此事,违令者一律按抗旨之罪论处。久而久之,此事便无人再敢提起,慢慢就被世人遗忘了,现在能记得风净之的人只怕世上没有几人了。” “如此人物,确实是有些可惜。”皇甫宸惋惜道。 “当年民间有一个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跟风净之有关。” “哦?”皇甫宸挑眉,“月儿说说看。” “当年跟风净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南迟的平罗公主。”上官霁月缓缓道,“传说,这位平罗公主貌若天仙,被称为南迟千年难遇的美人儿。更有传言,这位小公主的意中人便是少年丞相风净之。但不幸的是这位小郡主忽然身染恶疾,不治身亡,然后风净之才莫明失踪的。有很多人猜测,风净之是为这位平罗公主殉了情。也有人说这位平罗公主身死是假,和风净之私奔是真,所以司徒皇室顾忌自己的皇室颜面,才下令民间禁止谈论此事的。” “才子佳人,果然是一段风流佳话。只是,现如今两人都生死不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怕是无从得知了。” “其实,如果两人真是有情,我倒宁愿相信他们是为情私奔,归隐山林。至少,这样一来,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久久得不到皇甫宸的回应,上官霁月不禁抬眸看向皇甫宸,却见他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猛瞧。 上官霁月被他盯得脸红心跳,微微垂眸,嗔怪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可是月儿让本王怎么也看不厌,就算南迟的那位平罗公主生的再美若天仙,在本王心中,也不及月儿万分之一。” 闻言,上官霁月的脸更红了,低头轻声嘟囔一句:“油嘴滑舌!” 皇甫宸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道,“不但这样,本王还要看一辈子,月儿你这么容易害羞,以后成了亲,可怎么办才好?” “皇甫宸!” 上官霁月气急,狠狠瞪向身侧眸子里全是促狭之意的男子,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调戏她,秋明绯说他是公狮子果然一点儿都没错! 女子满面的娇羞,亦嗔亦怒的模样看在皇甫宸的眼里,更让他心中大悦,唇角一勾,长臂一揽,便把她捞进怀里,足尖轻点,一路向远处的山巅飞身而去。 两个人影渐渐远去,却从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你带我去哪里?” “看日落。” 群山巍峨,层峦叠嶂,林木青翠,一男一女站在高高的山峰,并肩而立。向下俯瞰,澜江如一条玉带横跨而过,奔腾咆哮的江水也变得温柔起来。 抬眸,通红的夕阳如一个大大的圆球,从山顶渐渐西落入江,晚霞灿烂如锦,七彩的流云之下偶有炊烟袅袅升起。 斜阳如火,余晖未尽,为山巅相依相偎的两人镀了一层柔柔的光芒,竟然美的像极了那九天之上的神仙眷侣……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像这样宁静而美好的时光,被深夜突如其来的一道轰响震碎,整个江中三分之一的土地都被突然决堤的澜江之水吞噬。 奔腾的的浑浊江水夹杂着山石泥沙,叫嚣着肆虐它经过的每一寸土地,所过之处,山体滑坡,房舍倒塌,树木倾倒,良田被毁,百姓死伤无数。 四顾所及,白茫茫一片水光。渐渐消退的洪水之中到处漂浮着泛白的人和动物的尸体。在烈日之下,触目惊心。 在自然灾害面前,天下万物尽显脆弱和渺小,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上官霁月浑身湿透,脸上头上都是泥沙,发梢滴着浑浊的泥水,双眸猩红的和将士们拼命在水流之中,搜救每一个在这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人。 “月儿,你身体受不得寒,你不要在这里了,将士们一定会尽力抢救受难的百姓的。”皇甫宸趟着及腰深的水,几步冲过来,看着浑身泥水,唇色青紫的上官霁月一阵心疼。 “让开!”上官霁月双眸猩红,“我一定要救这些百姓,还有那些可怜的孩子!” “月儿!”皇甫宸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眸底满是心疼之色,大声道,“你清醒一点!已经两天两夜了!能救的早就救了,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 上官霁月身形一震,双眸瞬间失了神采,双肩也颓然落下,喃喃重复着一句话:“能救的已经救了……” 所以,两天两夜了,无人再有生还的可能了吗? “月儿……”皇甫宸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上官霁月只觉皇甫宸的声音像是从天边飘来一般,身子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灾人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午后。 当她缓缓睁开眼眸,看见坐在营帐里的角落里煎药的那抹儿慵懒淡然的背影之时,她有一瞬间的诧异。 挣扎着坐起身来,轻启干涩的唇,声音有着刚醒来时的沙哑:“秋明绯?” 秋明绯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她端起药罐,把里面熬好的药汁倒进一个瓷碗里,这才转身走到榻前,把药碗递到她面前,叹口气道:“你醒了?把这碗药喝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霁月接过药碗,捧在手里,抬头看着秋明绯。 秋明绯见状,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好不避嫌的坐在上官霁月的榻边,淡淡道:“我的问枢天离这里不足百里,知道这里发生了灾事,便和云儿一起赶来了。毕竟,我是名大夫,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所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云儿也来了?” “那小鬼听说你在这里,非要让我把他带来。不得已,本神医只好把他带来了。” “那云儿呢?他现在在哪里?”上官霁月一听上官霁云也来到了江中,黯淡的眸子逐渐恢复了神采。 沈裴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先把药喝了,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上官霁月心中挂念近半年不见的云儿,没有说一句话,仰头就把手中的半碗苦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伸手把空碗递给秋明绯:“现在可以说了吧?” 秋明绯笑着摇摇头,接过空碗放在一旁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上,缓缓道:“那个小鬼守了你一天一夜,见你没有大碍,这才和皇甫宸那头公狮子一起去赈灾了。” “他年龄那么小,能干什么?!”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小鬼,半年时间,他阅遍了我问枢天的所有医书,还时不时拿我这个师傅当试验品。他现在的医术只怕是普通的御医也比不上他,现在刚刚来这江中不足三天时日,已经被灾民称作是‘小神医’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牵强的勾了勾唇角:“那还不是借着你秋神医徒弟的光环,这次,只怕你心里一定高兴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吧?” 秋明绯斜斜扫了上官霁月一眼,不以为然的淡淡道:“心里要是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勉强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丑!” 上官霁月闻言,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半天没有言语。 秋明绯见状,心有不忍,再次劝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天灾**,最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是有人故意为之。” “什么意思?!”上官霁月猛然抬眸,眼底俱是震惊,“什么有人故意为之?” “小月,难道你还看不出吗?”秋明绯微微叹了口气,“澜江虽然存在隐患,但是,还未到江水暴涨之时,又加上几年来李邑精心修筑堤坝,澜江怎么会突然决堤呢?”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你说的对,自从李邑继任江中府丞以来,精心治理澜江,测量水位,修筑堤坝,澜江已经几年没有泛滥,而现在才未到六月,这些天又无连日暴雨,可是澜江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泛滥,确实可疑!” “江中百姓本不该有此无妄之灾。这一切,不是天灾,而是**。是有人不顾江中百姓死活,用火药炸毁了堤坝,才导致这次灾祸的。” “到底是何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上官霁月情绪有些激动,脑子竟然丝毫不能思考。 “还能有什么人?”秋明绯讽刺一笑,“澜江之祸后患无穷,遍地尸体,水源被污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突发瘟疫。届时北沧大军就会被感染,一发不可收拾。这简直可以跟当年某个泯灭人性的弹丸之国,所发起的生化武器侵略战不相上下,一样的没有人性,一样的令人发指!你说,如果事情演变成这样,这其中是谁得了利益呢?” 上官霁月闻言,放在薄被上的一双素手紧紧握起,表情悲愤,咬牙吐出一句:“是南迟皇室!!!” “没错,只有南迟皇室有这个动机,他们丝毫不顾百姓死活,想把江中之地变成一座死城,弃卒保帅,不正是南迟暴政的一贯作风吗?说到底,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无辜百姓罢了。” 秋明绯和上官霁月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最是能理解她此时心中的激愤难平,更是清楚在现代之时那些自然灾害给人们带来的是怎样的痛苦,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点儿都不比战火狼烟,满地焦土带来的伤害小。 上官霁月胸中激愤难平,一张小脸却是越发沉寂,默然垂眸半晌也不言语。 司徒皇室残暴不仁,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牺牲一方生灵为代价,来换取他们的安逸富贵,酒色奢靡。琉国是如此,江中也是如此,为君者视天下百姓为蝼蚁,如此狠绝心肠,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冷笑一声,看上去凄凉之极,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冲了出去。 秋明绯见状,摇头叹一口气,并没有阻拦她,而是紧随其后,跟她一起走了出去。他知道,她心中难平,即便阻拦也是拦不住的。 上官霁月出了营帐,漫无目的的一直向前走,水流已经退去,留下满地砂石,已经死去的那些浮尸也已经被清理。脚下的步子犹如千金之重,踩在泥泞的砂石之中,看着随处可见的临搭建起来的帐篷,还有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孩子和百姓,她的心一阵阵抽疼。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走着,直到她的视线之中出现一个孩子的身影,她才霍然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一眨不眨的望着不远处那个小大人一般的孩子,眸中早已是氤氲雾气。 半年不见,云儿长高了很多,看上去也懂事了很多,身穿一身粗布衣衫,高高撸起袖管库、裤管穿梭在人群之中认真的为那些难民切脉开药方。那个表情,那个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能有的神情。 秋明绯向前几步,站在上官霁月身侧,也把目光投注在上官霁云的身上,缓缓道:“这个小鬼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休息过一刻,一直在为这些无家可归之人检查身体,我劝他,他也不听。” “云儿!”上官霁月闻言,心中一痛,上前几步,对着那个蹲在地上为人诊脉的小小的人影喊道。 上官霁云明显一愣,忽的转过身子,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上官霁月,灿然一笑,便飞奔而来,一下子扑到上官霁月的怀里,扬起小脸惊喜道:“三姐!你醒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焚尸埋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这才发现,云儿的衣服上,鞋子上全是泥巴,小脸上也有几道泥痕,一双小手冰凉一片,她再也忍不住从心底涌向喉间的酸涩,羽睫微颤,眸中便落了晶莹。 “三姐,别哭。”上官霁云伸出小手轻轻拭去上官霁月脸颊的泪痕,“三姐难道见到云儿不开心吗?” “开心……开心……”上官霁月说着,强行扯动唇角,挤出来一丝笑容,“三姐见到云儿太高兴了,所以一开心便落泪了……” “三姐,你才刚醒,为什么不在帐中好好休息?”说着,他小脸一沉,瞪向站在身侧的秋明绯,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的看着三姐吗?为什么她刚醒就让她跑出来?” 秋明绯一听,立刻黑了一张俊脸,雷声大雨点小的伸手就在上官霁云的头上敲了一个暴栗,状似狠狠的道:“你个小鬼!跟谁说话呢?!我可是你的师父!这么没大没小,翅膀硬了是不是?!” 谁知,上官霁云不但没有被他唬住,反倒冷哼一声,道:“要是三姐再因为这样受了凉,你看看宸王殿下怎么收拾你!” “嘿!”秋明绯气结,“你如今还知道拿皇甫宸那头公狮子来压为师了是不是?别说那头公狮子不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本神医难道还怕他不成!” 他的话刚落音,上官霁云突然目光越过秋明绯,看向他的身后,琉璃一般的眸子忽现惊喜之色:“宸王殿下!” 秋明绯明显身形一僵,不会吧?这头公狮子真的就在他的身后?他没有这么倒霉吧? 想到这里,秋明绯立刻嘿嘿干笑几声,边说边转身:“皇甫宸啊,我这就把小月带回去……” 等他转过身来才忽然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皇甫宸的影子? 这个小鬼竟敢骗他! 还不等他发作,上官霁云便先一步躲到了上官霁月身后,嘴里一边喊着“三姐,救命!”一边不怕死的朝着秋明绯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上官霁月见这师徒两人一幅没有正经的样子,心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不少,忍不住破涕为笑,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光。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不一会儿,秋明绯便累得满头大汗,双手叉腰在原地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上官霁云。 “师父,你就认输吧!你看你这么年轻,还没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如牛了,等再过些年,你岂不是连走路也走不动了?” 上官霁云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嘲笑的指着秋明绯,那捧腹的模样让秋明绯直恨得牙痒痒。可偏偏他没有轻功,追不上上官霁云这个小鬼。 “小鬼!你给为师等着,你有本事你别用轻功啊你!” “我干嘛不用?难道我站在原地让你打么?”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等你回到问枢天,看为师我怎么收拾你!” “谁让你不好好看着我三姐,让她出来乱跑的!”说着,上官霁云眼珠一转,又道,“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跟宸王殿下保证的?” “好你个小鬼,你又来拿那头公狮子来压为师,你这个白眼儿狼,到底谁是你师父?!本神医告诉你,本神医才不怕他!他自己的媳妇,凭什么要让本神医来来照顾?!” “宸王殿下,你都听见了?师父不但说你是公狮子,还说他才不管三姐的死活。”上官霁云这次又看向秋明绯身后的方向,幸灾乐祸的笑道。 秋明绯被气笑了,他一甩宽大的袖袍,得意的道:“小鬼,你这招刚刚已经用过了,现在,不好用了!” “是吗?!那看来本王是所托非人啊!” 冷冷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让秋明绯忽然觉得空气中的温度降低了三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皇甫宸,你干嘛一声不响的站在本神医的身后?!”秋明绯转过身去,看着面色冷冷的墨衣男子,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嘿嘿笑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幸亏我心脏没毛病,不然被你吓出个好歹来,谁还能帮你照顾小月啊?对吧?” 皇甫宸淡淡看了秋明绯一眼,抬步走到上官霁月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就披在她的身上,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无比:“怎么刚醒就跑出来?虽然是夏天,但是你的身子在冷水里泡了两天两夜,也是承受不住的。”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上官霁月浅浅一笑,抬眸望向面前满面疲惫之色的男子:“我没事,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好,我们先回去,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好。” 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秋明绯暗暗松了一口气,撇撇嘴嘟囔道:“真是有异性没同性,见色忘义!看见媳妇就不要朋友!活该你得个妻管严!” 说完,又狠狠瞪了站在一旁偷笑的上官霁云,恐吓道:“不许告诉那头公狮子!不然……”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上官霁云便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上官霁月一回到营帐内,便迫不及待的向皇甫宸询问受灾情况。 “你放心吧,澜江缺口已经被重新堵上,受灾民众也已经得到妥善安置,不幸遇难的百姓尸体也都打捞干净,准备集中处理。”皇甫宸心疼的看着唇色苍白的上官霁月,为她端上一杯清茶。 上官霁月接过茶盏,垂眸捧着杯壁半晌,方道:“这次受难的有多少人?” 皇甫宸咬了咬牙,扯动脸颊的肌肉,沉声道:“加上我们军中将士,数万有余……牲畜家禽不计其数……” 闻言,上官霁月捧着杯壁的手猛然一紧,“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尸体?” 皇甫宸沉思良久,才道:“人数太多,就地掩埋已经不能实现,为了避免以后瘟疫横行,秋明绯提议集在一处实施火葬,把骨灰掩埋。” 上官霁月一怔:“火葬?他们的亲人愿意吗?” 上官霁月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她知道这是最为科学有效的处理方式,但毕竟古人迂腐,极为重视丧葬之礼。在他们的眼里,死者为大。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死后才死无全尸,挫骨扬灰的。如今要将他们的亲人或者孩子焚烧成灰,他们能接受的了吗? “有很多……他们已经没有亲人了……” “已经没有亲人了……” 上官霁月喃喃重复着皇甫宸的这句话,只觉心间无尽苦涩,眼眸酸胀,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儿。 “月儿……”皇甫宸把上官霁月轻轻搂紧怀里,“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皇甫宸,我是心里难受,可是我心里更恨,我恨南迟皇室残暴不仁,我更恨他们视天下百姓为蝼蚁,如此狠毒心肠,妄为君主,妄为天子!更不配坐掌江山,让百姓臣服于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罪魁祸首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月儿,会好的,会好的……”皇甫宸轻拍上官霁月的后背,安慰道,“现在做恶之人已经抓到,择日即将问斩,也算是给这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了。” 上官霁月一愣:“抓到了?!是谁?!” “此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是的。” 上官霁月略一沉思,便肯定道:“是前太守大人——钱裕!” 在这江中地界,她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如果此人她认识,又有作恶动机,那定然就是他了。 “没错,就是他!” “他明明已经投诚,就算往日作恶多端,可你只是罢了他的官职,并没有伤他性命,他为何还要炸毁江堤,难道他就不怕祸及他的家人吗?” “家人?”皇甫宸冷笑一声,“他的府中除了几个侍妾和一众家仆之外,其他的人早就在我们还没有攻进江中之时,已经悄悄转移了。” 上官霁月眼眸微眯:“你是说他早就有准备?投诚只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真实目的就是让澜江之祸拖垮我们的大军?” “那倒不会,他当日无论投诚与否,江中之地他必然是守不住的。钱裕为人奸诈,但却贪生怕死,他明知道炸毁澜江江堤是死路一条,但还偏偏这样做了。只怕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一定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宁愿一死也要炸毁江堤呢?” “本王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已经放他一条生路,他为何还要偏偏往刀口上碰呢?” 上官霁月仔细沉思,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我懂了!一定是因为他的家人!定是有人提前就挟持了他的家人,逼他用自己一条性命来换取他全家的性命!” 皇甫宸身形一震:“如果真如月儿你所说,那么此人早就料定了江中之地保不住,特让钱裕留下来制造这么一场灾祸的?而此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让我们的二十万大军葬身澜江之灾。” “即使此举不成功,也会因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也定会引发瘟疫,再无南下的可能!而江中之地四面环山,即便瘟疫横生,也绝不会影响到江中以外的地界,更不会传染到他们的都城平阳。” “没想到司徒锐如此心思缜密,心肠狠毒,全然把江中的百姓当做了他们的垫脚石!”皇甫宸闻言,只觉胸口之处怒气难平,一掌拍在身边的桌沿上,“倘若他的奸计得逞,那即使幸存下来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整个江中之地,便成为了遍地尸身白骨的人间地狱!” 上官霁月冷冷一笑:“凭司徒锐恐怕没有那么深的城府,只怕是有人在暗处给他出谋划策,而此人才是真正的毒蛇!” “背后之人?月儿为什么这么说?” “父亲还在世之时,曾经说过,司徒锐性情暴虐,荒淫酒色,但却胸无大才,像这样谋定而后动的行事作风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今日澜江之祸跟当日的琉国假皇子之事如出一辙,同样的心思歹毒,布局缜密,竟然能找到跟楚子杰长得一模一样的杀手加以培养,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他如果愿意,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天下苍生来成为他的牺牲品。所以躲在暗处的此人,才是最可怕之人!” “如果南迟真有如此人物,那为何南迟大军还会节节败退?”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无力的摇了摇头:“此事我也想不明白,假设此人真的存在,他对南迟百姓如此残酷,说明他恨南迟,恨不得南迟立刻亡国,但是却偏偏又因为某些原因,而又不得不保护南迟,不让它灭亡。他的内心很矛盾,这种矛盾的心理才让他变得残暴不仁,根本不在乎天下是不是生灵涂炭。这种想法听起来很荒唐,但是给我的感觉确实是这样,亦也许我想多了。” “月儿,你这样说,本王真的有些担心。”皇甫宸面露担忧之色,“如果我们最终的敌人是这个人的话,那此人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届时,你岂不是很危险?” “不是我危险,是我们都很危险!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人在暗,我们在明,而且对此人身份目的一概不知,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月儿,要不你回建安吧。等我攻进平阳城,生擒了那司徒锐,你再回来,亲手报这血海深仇,好不好?”皇甫宸忽然把上官霁月搂紧怀里,像哄孩子一般轻声软语的哄道。 上官霁月听了,不由得苦笑一声:“皇甫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以自己回建安坐享其成?如果那样,我又怎么对得起我上官一门枉死的英魂?” “月儿,可是我不想让你去冒险,你知道吗?” “刀山火海,有你会陪着我,不是吗?” 皇甫宸没有丝毫犹豫:“是,本王会一直陪着你。” 上官霁月伸手抱住皇甫宸的腰身,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所以,我不怕。”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飞歌的声音:“殿下,齐将军!” 上官霁月一愣,立刻松开皇甫宸,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羞红了双颊,拉开与他的距离。暗自庆幸,幸亏是飞歌前来,要是流夏和墨一,定然直接就闯进来了。 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娇羞的面容,不仅笑着摇了摇头。两个人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他的月儿怎么还是这样容易害羞,害得他每次都要像欲求不满的饿狼一般主动求爱。否则,他敢保证,如果他不主动一些,这个小女人是绝对不会先主动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帐外的飞歌似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又开口道:“殿下,齐将军,飞歌有事禀报。” 上官霁月闻言,一张小脸羞的更红了,一边散落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一边用眼神示意皇甫宸赶紧开口。 “进来!”皇甫宸冷冷的道。 飞歌应声而入,进的帐内拱手行了礼,道:“殿下,齐将军,那个钱裕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少将军还有墨一和流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皇甫宸冷笑:“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撬开钱裕的一张嘴,看来这个钱裕是不打算说话了。” “那可不一定,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连死都不怕也要维护的人是谁!”上官霁月道。 “月儿,少将军和墨一,还有流夏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连他们三个活宝都审不出来,月儿你又何必再为此事费神?” 上官霁月看向皇甫宸,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背后的那个人,我一定要把他挖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千刀万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来到关押钱裕的地方,上官霁月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临时搭建的营帐外,钱裕被关在一座四四方方的木制囚笼内,他的膝盖以下部分全部泡在稀泥之中,分毫不能动弹。双手被一根麻绳紧紧绑起,呈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吊在囚笼顶上。 炎炎烈日之下,他身上的衣服却穿了好几层之厚,光是这厚厚的衣物就能把他热个半死,更别提还是被暴晒在如火的酷阳之下了。 他身上虽然看不出任何伤口,但他那低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样子却并不是装出来的。 而囚笼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宇文逸,墨一和琉夏三人并排坐在树荫下的一张长凳上,脸上都挂着玩味的笑,喝着茶水,摇着蒲扇,悠然乐哉的斜眼看着囚笼里的钱裕。 看这三人的态度,上官霁月就知道,钱裕这次定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令她诧异的是,像钱裕这样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的人居然没有求饶,还真是一大奇事。 上官霁月的眸光暗了暗,想起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钱裕纵使千刀万剐也不能偿还一二,更何况他现在还活着,虽然生不如死,但不也还是没死吗? 她回头看了看皇甫宸和飞歌,但两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表情,看来眼前的情景他们早就知道的。 这时,流夏眼尖的看到了上官霁月三人,已经起身远远的就朝他们三人一边挥手一边喊道:“殿下,齐将军,飞歌,这里……这里……” 他这一喊,宇文逸和墨一也随即站起身来,看向她的方向。 待近的跟前,墨一恭敬的跟皇甫宸见过礼之后,看向上官霁月,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关心,惊喜道:“齐大哥,你醒了?” 上官霁月笑着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宇文逸就立刻凑到跟前,笑薇薇的道:“齐雨,你身体刚好一点儿,怎么就跑出来了?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这里你放心,有我们三个看着呢,他跑不了!” 说完还狠狠瞪了一眼吊在笼子里半死不活的钱裕。 “多谢少将军,齐雨已无大碍。”上官霁月笑笑,故意提高声音道,“听说这位钱太守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所以就想来看看,本将军原本还想放他一条生路的,既然他顽固不化,那便就算了!明日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 众人一愣,都睁大眼睛看着上官霁月,似是没想到她会毫无表情的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 而上官霁月别不在意几人投注在自己身上惊讶的目光,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钱裕的方向,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按理说,像钱裕这样的人,听到能有一线生机他应该会有所表示才对。可是,他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有言语。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几步走到钱裕面前,隔着笼子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片刻,她便明白了钱裕一句话不说的原因。不由觉得疑惑,过头来看着几人问道:“为什么卸了他的下巴?还点了他的哑穴?你们这样子对他,他就是想要说话也说不出来的。” “齐大哥,是这样的,”墨一走过来解释道,“他想要咬舌自杀,少将军不得已才卸了他的下巴,点了他的哑穴。” “想要自杀?!”上官霁月冷笑一声,目光凌厉如刀的直直看向吊在笼子里的钱裕,“自杀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如果就这样痛快的死了,那这因他惨死的数万性命又怎么算?!如他这般大奸大恶之人,只有把它千刀万剐才能消解惨死的将士和百姓的怨气!” 上官霁月表情阴冷,语气如冰,浑身上下都凝结着一股森冷嗜血之气,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女修罗。 她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除了皇甫宸之外,其他几人全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还是那个他们认识的齐将军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暴戾?那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即便烈日当空,都让他们都感觉置身冰窖之中。 此时,听闻上官霁月的话语的钱裕更是身子猛然扭动了一下,从喉咙里散发出“呜呜”之声。 上官霁月见状,羽睫低垂,掩去了眸中光亮,转过身来问道:“宸王殿下,少将军,你们觉得齐雨此番处置可好?” “月儿的处置本王觉得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 皇甫宸一开口,成功的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还心慈手软?天啊!连他们都要听的浑身不舒服了。 “哦?那宸王殿下觉得怎样处置才算妥当?”上官霁月笑的一脸无害,可是说出的语气却是冷如寒霜。 皇甫宸勾唇一笑,淡淡道:“本王觉得行刑之时应该每割一刀便向伤口上洒些盐巴,直到一千三百六十六刀割完!亦或者每割一刀就向伤口上抹些蜂蜜,让虫蚁啃噬他全身,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月儿你说呢?” “嗯,宸王的主意果然甚好。只不过这样以来,一千多刀还没割完,这钱太守就要没命了,那多可惜。” “唉!月儿你难道忘了?有秋神医在此,凭他的医术,让钱太守活着享受完这一千三百六十六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牢笼内的钱裕闻言,吓得身子只打哆嗦,本来低垂的头也微微用力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惊惧的透过散乱的发丝望着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呜呜”之声。 两人不着痕迹的相互递了一个眼色,勾唇冷笑。这样就吓怕了?还真是没有挑战性呢。 这个时候,其余几人才明白过来。原来,皇甫宸和上官霁月这两人是在一唱一和的演戏啊!不过这说辞,也太让人瘆得慌了吧? 尽管他们都是杀伐果断之人,战场之上枭人首级也毫不手软,但那也是很痛快的啊!一刀下去就完了。 可是像他们所说的那种血淋淋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寒,也亏他们两人想的出来。 上官霁月见差不多了,缓缓走到钱裕的面前,伸手便捏住他的脖子,冷冷道:“钱太守,如果你想死的痛快一点儿,或者想要一条生路,就赶紧把幕后之人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炸毁澜江堤坝?!” 钱裕闻言,明显身子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乱发中那双惊惧的眼眸快速黯淡了下去,重新低下头去,连求生的**都没有了。 上官霁月把一切尽收眼底,也不急不恼,松开扣在钱裕脖子上的手指,在笼子外缓步慢渡,徐徐道:“当然钱太守也可以不说,但眼下本将军还有一个消息要说给钱太守听。说不定,钱太守听完这个消息之后,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呢!” 第一百七十章 蚕烟来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说完,钱裕依旧低垂着头,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时候,上官霁月勾唇一笑,双手抓住制作笼子的圆木,俯身上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四个字:“平阳别苑。” 钱裕听闻之后,猛然抬起头来,扭动着身子想要冲向前,一双通红的眸子透过散乱的发丝,又惊又怕,狠狠的瞪着上官霁月,喉咙里发出“呜呜”之声,像极了猎物即将被杀死前的低吼。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上官霁月淡淡道,“今日本将军刚刚收到一则消息,说是平阳城东郊的一座别苑里,一家老少二十三口全部被残忍杀害,无一幸免。其中有六十老翁,也有不足百天,尚在襁褓的男婴。几位年轻的公子死状极为残忍,被人生生削去了脑袋,身首异处。还有一人是个妙龄女子,是被人活活凌辱至死,那个女子的左肩之上有一颗红痣……” “呜……呜……呜……”囚笼中的钱裕再也不忍听下去,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身子和脑袋,通红的眸子中热泪盈眶。 那个人,那个可怕又残忍的人,竟然派人杀了他的全家!连他还在襁褓中的孙儿也不放过,还有他可怜的女儿…… “怎么样?钱太守,你在这里死扛还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的家人还会在平阳城等你吗?你以为他们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吗?别傻了!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一个个死不瞑目,只有你还孤零零的活着。” “呜……呜……”钱裕使劲挣扎着,可是无论他如何愤怒,都不能移动分毫,甚至连说一句泄愤的话都不能。 “钱太守,是不是很想说话?是不是心里很气愤?从你答应为他做事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以为他真的会把你的家人好生安顿?你可知道,在你炸毁澜江堤坝之时,正是你的家人被屠之时!他可以把整个江中之地都舍弃,你一个无用的弃子,还指望他会善待你的家人么?!” 上官霁月字字如刀,每一句听在钱裕的耳朵里都感觉如锥刺心,足以让他痛不欲生,低低的呜咽,痛哭流涕。 皇甫宸等人站在一旁一脸莫名,都在好奇上官霁月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钱裕这般频临崩溃边缘。 就在这时,上官霁月突然高声道:“钱太守,我可以给你说话的机会,但前提是,你所说的话必须是我想要听的。你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有考虑好,你便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上官霁月说完,也不管钱裕什么反应,直接开口喊出第一个数字:“一……” 钱裕身子一震。 “二……” 上官霁月刚刚数到二,囚笼中的钱裕便“呜呜”着使劲儿点了点头。 上官霁月笑了,再次问道:“钱太守这是答应了吗?如果答应了,本将军问什么你可要答什么!” 钱裕又使劲儿点了点头。 “墨一,去给他按上下巴,解开穴道。”上官霁月回头对着离她最近的墨一喊道。 墨一闻言,立刻答应一声,几步便走到囚笼外,长臂一伸,只听“咔咔”两声,钱裕的下巴便已归位,连带着身上的穴道也解开了。 能发出声音的钱裕猛然仰天长嘶一声,声音凄楚悲凉,如困兽的哀鸣一般,响彻天空,让皇甫宸等人一惊,几步走上前来把上官霁月护在身后。 上官霁月见状,无奈一笑,缓缓拨开众人,挤出身来,道:“你们这么担心干什么?他现在连动弹都难,还能伤的了我不成?” 众人闻言,各自看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不由得悻悻放下了架势。 “正好你们也听听钱太守想要说些什么,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上官霁月说完便向前一步,在囚笼前站定,看着钱裕道,“钱太守,这下你可以说说操纵此事的那位国师大人是谁了吧?” 钱裕闻言,满脸震惊之色的望向上官霁月:“国师?你居然知道国师?!你到底是什么人?!” “哦?这有什么奇怪的吗?”上官霁月挑眉,满不在乎的反问道,“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有国师的存在?” “不!你不可能知道有国师的存在!不可能的!”钱裕神情有些激动,情绪也有些不稳。 “没错!本将军在今天之前确实从未听说,南迟还有国师这样一位人物,但是,我今天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所以,你最好不要妄想欺瞒我什么,不要忘了,你的家人可都是惨死在这位国师的手中的。” 上官霁月没有说谎,她也是今天在掐住钱裕的脖子时,看到了他的过去,才知道有国师这个人的存在,而她所说的钱裕一家人惨死,却是假的。 她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说白了只是这个人脑中存留的记忆。她之所以要编造这样一个谎言来骗钱裕,是为了彻底击垮他,让他说出关于这个神秘国师的身份来历。 因为她在钱裕的回忆里看到的关于这个国师的一切,始终都是他投在帐幔上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其他的一无所知。所以她才灵机一动,编造一个钱裕的家人被国师杀死的弥天谎话,来套取更多的有价值的信息。 “不可能!国师的存在绝对没有任何人知道,除非是他的手下,还有……”钱裕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住了。 上官霁月冷笑一声:“还有南迟暴君司徒锐!对吗?!” 虽然钱裕没有说话,但从他吃惊的表情,上官霁月就足以肯定,自己是说对了。 钱裕低头沉默了良久,这才沙哑着嗓音看向上官霁月,缓缓道:“给我一碗水,我渴了。” 上官霁月闻言,立刻给飞歌递了个眼色,飞歌便回身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碗凉茶,伸进囚笼的缝隙中,给他灌了进去。 “钱太守,水也喝了,也该说说这位神秘的国师大人了吧?”上官霁月看了钱裕一眼,淡淡的道。 “恐怕要让齐将军失望了,因为关于国师大人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我甚至连他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钱裕苦笑一声,缓缓道,“但是,有一点,齐将军说错了。” “哦?本将军哪里说错了?” “国师的身份来历不但司徒锐知道,先帝也知道,十八年前,这位国师突然出现,先帝对他信任有加,还研制出了失传已久的蚕烟之蛊,用来控制手握重兵的武将,以防兵变。” “你说什么?!蚕烟之蛊是国师研制出来的?!” 上官霁月想起上官霁扬当时解除蛊毒之时所受的折磨,就不由得紧紧捏紧了手指,面色一片沉寂。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天之秘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没错,十八年前蚕烟重现,确实是国师熬尽心血研制出来的。”钱裕低垂着眸子,丝毫没有看到上官霁月眸中的愤怒,呵呵笑道,“你知道蚕烟现世以后,第一个用在了谁的身上吗?” “谁?!” “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的发妻,凌夫人——凌云仙的身上。” 闻言,上官霁月只觉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幸亏被皇甫宸一把扶住。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蚕烟之蛊的第一个受害人竟然就是她的母亲。 强行压下心中激荡,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国师要用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 “不是国师想用在凌夫人身上,而是先帝。” “先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情原因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当时可以确定的是,凌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先帝不想让她腹中的孩儿降生,所以就派人在一次宫宴之上,把蚕烟放在了不能饮酒的凌夫人的杯盏里。” “此事你又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便是当年那个奉先帝之命放蚕烟的人。” 钱裕始终没有抬眸,更不会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便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上官霁月。 他略一停顿,便接着道,“知道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吗?他估计到死都不会想到,上官府一门世代忠烈,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就被用了蚕烟之蛊,虽然最后他叛国通敌,一夜灭门,但至少死的痛快,也好过被蚕烟活活折磨而死了!” 众人闻言大惊,齐齐看向上官霁月的方向,在场之人,可是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她就是上官霁月啊! 上官霁月双眸猩红,紧紧握起的双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手心之中,滴滴鲜红顺着指缝流下,滴在身侧的泥土里,空气中顿时漂浮着一股清冽的暗香。 皇甫宸一惊,眸色一深,瞬间拉过上官霁月的手,放到身后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紧紧握在手心。 这种香气他最清楚,是月儿的血液的味道。自从月儿服食九花赤羽草之后,她的血液就是这种味道。 “放肆!上官府一门忠烈,从未有过反叛之心!”皇甫宸喝道。 钱裕冷笑:“有没有反叛之心重要吗?重要的是先帝和当今皇上都想要上官沛泽一家死!谁又会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反叛呢!” “住口!!!” 上官霁月猛然挣开皇甫宸的手,向前一步,一双猩红的眸子,狠狠瞪着囚笼之内的钱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寒气息。 一想到当年就是他对母亲的下的毒手,她就恨不得将他立刻千刀万剐! 这件事是她心头不可触碰的伤,每触碰一次,她的心就会鲜血淋漓,她就会失控。如今得知原来在就在先帝之时,就不想让她出生,因此竟不惜对有身孕的母亲下此毒手。此种卑劣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觉察到上官霁月的满身冰寒气息,钱裕一愣:“齐将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是敬仰上官沛泽的人?” 上官霁月强行压下心中怒气,咬牙道:“为什么南迟皇室,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就要从十八年前宫中的占卜师,占卜星象说起了。”钱裕眸光微垂,缓缓道,“十八年前,宫中占卜师夜观星象,荧惑星大放异光,卜得大凶之兆,恐南迟有灭国之灾,君主大凶之兆,而此星对应的就是凌夫人腹中还未出世的那个孩子。占卜师说那个孩子身负异能,定会为南迟带来灭国之祸。” “所以,就凭这些虚无的谣言,司徒皇室就要用如此残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事情,关乎一国兴衰灭亡,先帝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是那个孩子最后还是平安降生了,还平安长大成人,为何南迟皇室不在她出生之后便寻个由头杀了她?怎么会让她活在这世上这么久?” “你以为先帝不想吗?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上官沛泽忽然休朝在家,不理朝政,以凌夫人安心养胎为由,不在出席任何宴会。而上官沛泽手握兵权,先帝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静观其变。再后来,那孩子降生,竟然是个女娃儿,皇上派人赐福时暗中查看,那女娃儿除了手腕上有个蝶形胎记之外,并无任何异能的迹象,先帝便暂时放下心来。” 上官霁月冷笑,眸中却落了晶莹。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这就是她一出生便身中蚕烟之蛊的真相,竟然就只是区区为了一个荒谬的预言,蚕烟的蝶冢就在她的身上休眠了整整十七年。 “一个女娃儿?那你可知道那个女娃现在何处?”上官霁月一边说着一边向钱裕走去,一双幽深双眸之中满是杀意。 钱裕这时候才恍然觉察到不对劲儿,望着上官霁月那目光中冷冽的杀意,不寒而栗,吞吞吐吐道:“齐将军,你……你……” 上官霁月脚下不停,目光始终如钉子一样盯着钱裕的脸,唇角上扬起一抹嗜血的浅笑:“只可惜,那个女娃发誓也要灭了南迟!为上官家一门惨死的英魂忠烈报仇雪恨!” “你……你……你是……” 此时的上官霁月已经走到囚笼跟前,手中寒光一闪,便打开了囚笼的门,抬步踏了进去,在那稀泥之上站定,竟然如履平地。 “月儿!” “齐大哥!” “齐将军!” 皇甫宸几人同时喊道,他们很清楚上官霁月想要做什么,但却谁也没有向前阻止。在知道了如此残忍的真相之后,他们自己都恨不得把钱裕千刀万剐!而上官霁月作为当事人,此时的心中不知道有多恨。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地方太守竟然能道出这天大的秘密。 怪不得,钱裕多年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却依然能坐稳这太守之位,怪不得他当年名不经传,突然就被提拔入仕。原来是因为这个! 钱裕听着皇甫宸喊的那一声“月儿”,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睛,望着上官霁月,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浮现,惊惧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个女娃明明已经葬身护城河了……你不可能是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上官霁月忽然出手如风,手中匕首已然刺进了钱裕的腹中,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她才咬牙低声说道:“我叫齐雨,也叫上官霁月!!!这一刀是为我母亲报当年蚕烟之仇!!!” 说完,她径直抽出刀身,任由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身一脸也不去管,紧接着手中还在滴血的匕首再次插进钱裕的身上:“这一刀是还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忠良之辈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还之彼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刀身抽出,又再次快速插进血肉:“这一刀是澜江惨死的数万百姓的,他们的冤魂还在徘徊不散,你看到没有?!” 一刀又一刀,钱裕已经成为一个血人,疼得表情扭曲变形,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却不能动弹分毫,那祈求的眼神只希望上官霁月能给他一个痛快。 “这就受不了了?那你知道蚕烟之蛊发作是什么滋味吗?”上官霁月紧紧捏着钱裕的下颌,修罗一般的笑绽放在清丽的小脸上,“若我猜得没错,你的身上也有蚕烟之蛊吧?不然凭你一个小小的太守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求……你给……我个痛快……” “给你个痛快?!没有让你尝尝蚕烟的滋味,你又怎会知道我二哥所受的噬心挫骨之痛?!” 上官霁月说着,手中的匕首就在自己的手掌狠狠划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顿时鲜血如注,清冽暗香四溢。下一秒她便强行掰开钱裕的嘴巴,逼他喝下自己的鲜血,并顺手摘了他的下巴,让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秋明绯说过,她的鲜血既能解发作的蚕烟之蛊,也能让休眠的蚕烟苏醒。那么,她就要让他也尝尝那种噬心挫骨之痛。 “月儿!你为何这样不爱惜自己?!”皇甫宸见状,几步冲过去把上官霁月拉进怀里,眸中尽是心疼之色,“你难道就不知道痛的吗?” “皇甫宸,”上官霁月像是一下子虚脱了一般,眸中晶莹滚珠般落下,抬手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无力的道,“我当然会痛,但是我这里更痛……” “月儿……” 皇甫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飞歌和流夏惊呼一声,指向钱裕的方向,道:“快看!” 原来,钱裕像是发了疯一般,双眸猩红,不停地扭动着还在血流如注的身子,嘴里“呜呜”之声不绝于耳,竟然一下子挣断了绑在他手上的麻绳,一头向囚笼的圆木上撞去,头上顿时也血红一片。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的一头撞死,因为体内的那种痛楚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只觉全身的骨头被人寸寸捏碎,万虫噬心之痛让他只想能死的痛快一点儿。 只可惜,他不能如愿,只能在绝望中慢慢等待体内的蚕烟疯狂反噬,吞噬完毕他全身的精血,一点儿一点儿变成一具没有一丝血色的尸体…… 几人看着钱裕的死状不由得大为震惊,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狠毒的蛊毒。蚕烟之蛊竟然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虫蛊噬尽精血而亡。 但是像钱裕这样十恶不赦之人,这样的惨烈的死法,比起那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也不遑多让了。 脚步虚浮的回到营帐之后,上官霁月倚靠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眸光低垂。她没想到,今天无意之中竟然得知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 还有那个国师,他到底是什么人?听秋明绯说,南迟的巫师已经绝迹世间近百年,可他为何能让蚕烟重现?难道他跟百年前绝迹的巫师家族有什么渊源不成? 坐在床榻边的皇甫宸看到上官霁月沉寂的表情,他心里就一阵心疼,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中,温言道:“月儿,不要再费神了,等我们有一天攻进平阳城,所有的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上官霁月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男子眸中那满满的担心和不忍,她唇角微扬,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轻声道:“我没事,只是今天忽然知道了我身上蝶冢的来历,一时心中还有很多疑惑。” “是关于你的那些预言吗?” 上官霁月一怔,认真的问道:“皇甫宸,你会相信那些预言吗?会相信我是身负异能的妖星吗?毕竟我现在真的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皇甫宸闻言,轻轻把上官霁月搂进怀中,坚定又缓缓的道:“本王说过,不关你事妖怪还是神仙,你就只是本王的月儿,是本王此生挚爱之人,别无其他。” 上官霁月把头轻轻枕在皇甫宸宽厚的肩膀上:“皇甫宸,谢谢你。” “月儿跟我,永远不用说这两个字。” “皇甫宸,我刚刚在想,我现在所拥有的异常能力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在,而我和母亲都没有受蚕烟之蛊的影响,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特殊的能力,才把蚕烟的蝶冢封印在肌理之中十七年不醒的。” 皇甫宸一愣,长眉紧蹙,想起刚刚秋明绯在帐外跟他说的话,竟然与月儿所言不谋而合。 觉察到男子的异常,上官霁月微微抬起头来,望向皇甫宸:“怎么了?” 皇甫宸笑笑:“没有,就是刚刚在帐外,秋明绯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他也是猜测,月儿你身上的蝶冢被压制在体内十七年不曾醒转,就是因为你本身的异常能力自发的把蚕烟的蝶冢封印了。” “他果真这么说?”上官霁月疑惑,“可是我的这异常能力明明是在坠入冰河之后,服食了九花赤羽草之后才出现的,这又如何解释?” “也许是九花赤羽草它本身就是奇珍之物,误打误撞的解了你的蚕烟之蛊,破了蝶冢的封印,这些本来就存在于你身上的能力才会重新恢复的。总之,只要月儿你没事就好,本王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上官霁月闻言,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那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变成妖怪呢?” 皇甫宸闻言,故意仰天长叹一声,笑道:“那本王就委屈一下,只好娶个妖怪娘子当王妃喽!” 上官霁月见皇甫宸一脸夸张的委屈表情,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谁说要嫁给你当王妃的!” “哦?是吗?难道是本王记错了?”皇甫宸一脸疑惑,“本王明明记得,那日在长亭中,可是有人扬言,如果本王不娶她,她就要拆了我的宸王府的?!” 上官霁月闻言,粉拳轻轻的捶在身前男子厚实的胸膛上,垂眸掩去眸底的笑意,道:“皇甫宸,你真讨厌!” “讨厌?本王哪里讨厌?”皇甫宸顺势抓住了上官霁月的小手,强迫她在自己的身上一阵乱摸,还振振有词的道,“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上官霁月一时间羞的满面通红,却又挣不开皇甫宸的手掌,只好抬眸佯装凶狠的瞪着他,道:“皇甫宸!你现在不止脸皮厚,而且还无耻!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原来本王在月儿的眼里竟然是这个样子啊?那本王就让月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厚颜无耻好了!” 说完,某人眼珠一转,便像扑猎物一样把上官霁月扑倒在了床榻上…… 此处省略一万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少女梦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澜江之祸死伤数万,淹没良田千倾,损失不计其数。 但万幸的是,因为处理得当,并没有引发灾难性的瘟疫事件,这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事后虽然把澜江被炸毁的堤坝给暂时堵上了,但李邑几年治理澜江的心血几乎全部付之东流。 滚滚江水奔腾咆哮,刚刚建立起来的堤坝实在是脆弱不堪,如果再遇上连日阴雨,水位暴涨,堤坝很可能不堪重负,再次决堤。 上官霁月站在山脚下,望着眼前一片如繁星一般的新土坟茔,任山风吹起她三千长发,纤细的身形如雕塑一般凝然不动。 这些新坟无碑无名,每个凸起的土堆里掩埋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把骨灰,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受难者。上至老翁,下至几岁稚子孩童,甚至连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间的婴儿,当然也有她那日救下来的成为祭品的孩子。 皇甫宸英武挺拔的身形从远处走来,在看到上官霁月那单薄纤细的背影之时,他微微一愣,眼睫微垂,掩去了眸中的心疼之色。疾步走向前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默然不语。 上官霁月抬手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声音有些哽咽和苦涩:“皇甫宸,我终究没有救得了那些孩子。” 皇甫宸的心里一痛,揽在她肩膀上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垂眸看着她,温声道:“月儿,这不是你的错。” 上官霁月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把头埋在男子的胸前,双肩轻轻颤抖着。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儿。”皇甫宸轻声道。 良久,上官霁月才渐渐恢复过来,抬起微红的双眸望向皇甫宸,目光沉稳而坚定:“皇甫宸,我不能让这种悲剧再有第二次,我一定要彻底解决澜江隐患,让澜江永不再泛滥!” 上官霁月说完,不等皇甫宸说什么,直接拉起他的手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月儿要去哪里?” “去找秋明绯。” “找他干什么?他就是个看病的大夫。” 上官霁月闻言,脚下步子却不停:“他可不止是会看病,我想让他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帮助李邑在澜江上修建一座水坝。” 皇甫宸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难道秋明绯不但会治病,还会治水?” “这个说来话长,先找到他再说。” 两人一路询问秋明绯的下落,才知道秋明绯去了澜江江堤,当下脚步不停,一路追过去,还没到江边,便远远看见堤坝上围了一群人。 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对看一眼,同时加快了步子,向人群走去。 众人见宸王和齐将军亲临,自觉的让出一个道来,上官霁月这才看见秋明绯闭目躺在地上,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发梢也滴着水。 他身边跪着一个少女,女孩儿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一头乌发也同样滴着水。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上官霁月看不清她的样貌。她正双掌并拢,用力按压在秋明绯的胸腔上,随着她挤压的的动作,秋明绯的嘴里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水。 李邑也在旁边,满面着急的看看那少女,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秋明绯,并没有看到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的到来。 “李太守,秋神医这是怎么了?”上官霁月秀眉紧蹙,上前一步问道。 李邑闻言,这才发现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的存在,赶紧上前几步,走到两人的面前,禀报道:“回宸王殿下,齐将军,秋神医他刚刚掉进江中了。” “掉进江中?!他怎么会掉进江中的?!” 李邑眼尾看了一眼还在为秋明绯排除胸腔内积水的少女一眼,这才道:“小女刚刚在江边测量水位,不知怎么的,秋神医忽然冲过来,脚下一滑,然后就掉进江中了。小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秋神医救上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闻言,不由得把目光落在那名少女的身上,却见她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的对话一般,不为所动,手下动作依旧不停,专注的为秋明绯按压胸腔,手法娴熟,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她救人重要。 心里暗忖:澜江之水激流猛进,秋明绯掉入江中,却能被她一个少女从激流中救出,可见这位少女的水性极好,非常人能比。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秋明绯剧烈咳嗽了两声,悠悠转醒。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把秋明绯扶起来,没好气的道:“秋明绯,不好好的当你的大夫,干嘛要去跳江?!” “小月?你说什么呢?”秋明绯的脑袋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看着一脸怒气的上官霁月,有些不知所以,“什么跳江?本神医可是惜命的很,干嘛要去跳江?” “你没有跳江怎么会被人从江里捞出来?!” “从江里捞出来?”秋明绯晃了一下还晕晕乎乎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本神医明明看见有人要跳江,是去救人的啊!” 秋明绯四下张望,最后把目光落在上官霁月身后的那名少女身上,抬手指着她道:“就是她!本神医看见她要跳江,江边还围着很多人看热闹,所以……” 那名少女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向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施了一礼,道:“梦乐见过宸王殿下,齐将军,刚刚救人心切,失了礼数,还请勿怪。” 女子声如黄莺,婉转柔软。 皇甫宸只看了一眼,便仰头望天,没有作声。 上官霁月这才看清少女的样貌,只见她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容颜秀丽,一双眸子乌黑闪亮,身形高挑纤细,因为衣服是湿的,贴在身上,尽显玲珑身段。 上官霁月咳咳两声,抬手一道真气从女子背后输进去,片刻便烘干了她身上的衣服。在这古代,闺中女儿的名节最是重要,她身上的衣物实在是不堪入目。 少女脸色一红,低声道:“谢谢齐将军。” “是我应该谢谢你,”上官霁月说着话,狠狠的瞪了秋明绯一眼,“谢谢你不顾身份,救了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 “小月,等等,等等,明明是她要投江,本神医才冒死救她的,怎么反倒成了她救了本神医了?” 上官霁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不语,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秋神医,小女不是要投江,是要测量江水水位。”李邑这时走过来,对着秋明绯拱手道。 闻言,秋明绯一僵,嘴角抽了抽:“测……测量水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胆设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狠狠白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呵呵……呵呵……”秋明绯干笑几声,感觉丢脸极了。 李梦乐见状,倒是挺善解人意的,缓缓开口道:“秋神医医者仁心,不管怎样,梦乐还是谢谢秋神医施以援手。” 她的这一句话,听在秋明绯耳朵里极是顺耳,得意的立刻宽大的衣袍一甩,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忘了他的衣袖还是湿的,一下子甩了自己一脸的泥水。那笑僵在脸上的样子,看上去滑稽极了。 上官霁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在场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闹了这么大一场乌龙,秋明绯真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因为被他这么一闹,测量水位的工具也掉进了江里,又加上上官霁月确实是有要事要找李邑和秋明绯,一行人只得先回府衙再商议。 一路上,秋明绯脚步懒懒,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而李梦乐也亦步亦趋的跟在秋明绯身后,几次想要张口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回到府衙,李梦乐便施礼告退,回了后堂去换衣衫。 客厅中便只剩下皇甫宸,上官霁月,秋明绯和李邑。落座上茶之后,上官霁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李大人,马上就要进入六月阴雨季节,届时澜江将会水位暴涨,隐患连连,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 李邑垂眸沉思片刻,道:“下官想先修筑堤坝,加高堤防,同时疏通下游淤塞的河道,应该能挺过去这个夏季。” 上官霁月莞尔一笑:“李大人此言有理,但是李大人是否想过,这样年年修筑堤坝,既费时又费力,李大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彻底解决澜江之患吗?” “这个……”李邑有些为难,“能彻底解决澜江之患,乃是李某毕生所愿,只是直到如今,也没能想到一个永久之策,每到阴雨季节,上游水流激进,江水暴涨,江中地势平缓,江水之中夹带的大量砂石都淤积在此,只能加高堤防,等水位退去,才能淘沙挖石,清理江底。” “李大人,我倒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能彻底免除澜江之患,不知道李大人愿意不愿意听?” “真的?”李邑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向上官霁月深施一礼,道,“李邑毕生所愿就是能把澜江治理好,如果齐将军真的能有此良策,那李邑万死不悔!” “李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上官霁月起身亲自把李邑扶起身来,笑道,“李大人先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好!”李邑连声应着,回身坐回到椅子上,一脸期待的看着上官霁月。 “不知道李大人听说过水坝没有?”上官霁月问道。 “水坝?”李邑疑惑,“是做什么用的?跟治理澜江有何关系?” “这么给你说吧,想要彻底治理澜江,非它不可!水坝的作用防洪防焊,在雨水连绵,江水暴涨的季节可以分水截流,免去洪水之灾。而在干旱无雨的季节,它又可以蓄水防旱,此坝如若建成,江中之地从此水旱从人,将成为第二个‘天府之国’!” 秋明绯闻言,瞬间睁大眼睛看向上官霁月,惊讶道:“小月,你难道想…想……” 上官霁月递给秋明绯一个坚定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道:“没错!就是秋神医想的那样!” “疯了!疯了!”秋明绯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指向上官霁月,“小月你疯了!” 李邑听的稀里糊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皇甫宸却长眉紧蹙,垂眸不发一言,但脸上神情阴晴不定。月儿到底在和秋明绯说什么?什么天府之国?为什么秋明绯能听得明白,他却听不明白?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秋神医,我很清醒!你难道不觉得这江中之地的地理环境跟某个地方很像吗?四面环山,又有江河横穿而过,这也许就是天意。” 秋明绯看着上官霁月坚定又认真的表情,悻悻的坐回到身后的椅子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秋明绯,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帮忙!” “我?!”刚刚坐好的秋明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指着自己的鼻尖,讪讪笑道,“呵呵,小月,我是个大夫,只会治病,不会治水。” “我不需要你会治水,治水有李大人就足够了。你是秋家的传人,凭你的能力,一定能帮助李大人在澜江上建立第二个都江堰,让江中之地的百姓从此无忧,让澜江之水成为造福百姓的生命之水。”秋明绯定定的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恳求,“秋明绯,你能答应我吗?” 秋明绯本想一口拒绝,但看到上官霁月那恳求的目光之时,他忽然就软了下去,无奈的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气哼哼的把脸扭到一边:“你……你让我考虑一下!” 上官霁月见状,忍不住眉眼嘴角微微弯起,对着秋明绯轻声说道:“秋明绯,谢谢。” “先不要谢本神医,本神医还没考虑好呢!” 这时候,李邑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对着上官霁月又施一礼,道:“齐将军,你能不能把话说的仔细一点儿,李某实在是没有听的太明白。”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清浅一笑:“李大人,是这样的,秋神医曾经借给我一本杂谈,在建安时无聊就翻了几页,书中就有这么一个治水案例,还有治水的‘三字经’和‘八字真言’。可惜,我本是个军旅粗人,不能理解其中深意,李大人既然热衷水利,想必定能悟透其中奥妙。” “还请齐将军不吝赐教!” “李大人,都说了是从古书上偶然看来的,你这般郑重,本将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上官霁月说着,走到书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回身交到李邑的手中,“那古书上写的就是这几句话。” 李邑双手接过,那恭敬的态度就像是接圣旨一般谨慎,拿在手中缓缓读道:“深淘滩,低作堰。遇弯截角,逢正抽心。” 读完之后,他垂眸沉思良久,忽然眼前一亮,激动地双手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放在书案之后,对着上官霁月一揖到底,道:“齐将军,李邑替江中的百姓谢谢您的大恩了!” 上官霁月连忙把李邑托了起来,笑道:“李大人既然能看懂这几句真言,再加上有秋神医相助,相信不久定能有所大成。” “切!”秋明绯冷嗤一声,又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秘之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见状,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笑意,回头却发现一直没有说话的皇甫宸正在定定的看着她。 她暗叫一声糟糕,心中暗自思量,要怎样跟他解释这一切呢?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和秋明绯的真实来历吗? 从府衙出来,皇甫宸面色平静,一路牵着上官霁月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但却并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 他这样的淡然的态度反倒让上官霁月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回到营帐后,她垂眸沉思片刻,看向皇甫宸:“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皇甫宸闻言,温柔一笑:“月儿想说自然会说的。” 上官霁月心中一阵感动,伸臂环住他结实的腰身,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道:“皇甫宸,我其实……其实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等我有一天想好了,我一定会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的。” 皇甫宸把上官霁月轻轻揽在怀中:“本王想要的自始至终就只有月儿一个,只要月儿不离开我,其他的本王什么都不在乎。” “皇甫宸,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爱重之心,谢谢你的深情厚谊,更谢谢上天让我此生遇到你……” 闻言,皇甫宸心中一软,宠溺的点了一下上官霁月的额头,笑道:“傻丫头。” 宇文逸来到帐外,恰好听见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的这一番谈话,往日那总是含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淡淡失落。 他站在帐外垂眸不言,心中有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愁绪,踌躇半晌,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不进去。 就在这时,飞歌从远处走过来,看见宇文逸在帐外站着,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愣,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少将军。” 宇文逸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喝道:“飞歌!你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死我了!” 飞歌冤枉:“明明就是少将军你在这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怎么反倒怪飞歌走路没有声音?” “你!”宇文逸有些理亏,眼尾余光扫了一眼低垂的帐帘,指着飞歌胡乱说道,“本将军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就这么被你一吓,给吓没了!你还狡辩!” “对不起,少将军,要不您在这继续想,就当飞歌从未来过?”飞歌一脸正经的看着宇文逸问道。 “……” 宇文逸显然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的飞歌会说出如此话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好了。 就在这时,帐帘被挑开,上官霁月从帐中走出来,笑道:“没想到少将军也有说不出话来的这一天,可真是让齐雨大开眼界。” 女子明媚的笑容让宇文逸有着一瞬间的恍神,但他也只是稍微怔楞了一下,便收拾好心中思绪,恢复了往日浅笑吟吟的模样,指着上官霁月道:“齐雨啊齐雨,本将军发现自从飞歌跟了你,他就有向流夏那小子改变的趋势!” “少将军这是在夸齐雨管教有方吗?那齐雨在此,多谢少将军夸奖了。”说着话,上官霁月很是正经的对着宇文逸拱手为礼,弯下腰去。 “好!好!好!”宇文逸气结,连说三个好字,看看面无表情的飞歌,又看看眸中满是促狭笑意的上官霁月,愤愤说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本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上官霁月忍住笑意,看向飞歌:“飞歌,还不谢谢少将军。” “飞歌谢谢少将军不怪。” 宇文逸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有气发不出,冷哼一声,直接越过飞歌,向帐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本将军是来找皇甫宸商量军务的,他在吗?” 他的话刚落音,皇甫宸冷冷的声音便从帐内传来:“本王一直都在!” 宇文逸大步踏进帐内,里面便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好你个皇甫宸!你就在帐内看本将军的笑话是不是?” “本王没有看,在听!” “……” 宇文逸彻底凌乱了,什么情况这是?这张冰块脸也会说笑了?怎么一个个都变了?思忖良久,他在心里想到这么一句话: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最伟大的。 此想法刚一在心里冒出,他自己就先恶寒了一番,呸呸呸!他怎么也有向这方面转变的趋势,他可是来商量军务的! 宇文逸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大大咧咧的在案几前坐下,顺手拿过旁边的一张图纸,铺开,手指指在上面的一点上,道:“宸王殿下,我们要拿下的下一座城池便是这里了!” 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的目光同时落在宇文逸手指的地方,只见那图纸上面赫然有一座城池的标志,写着“乌城”二字。 乌城,位于江中之地以南,平阳城以北,是距离南迟平阳城最近的一个城池,仅有数百里之遥。 百年以来,乌城就被传言是一座神秘之城,之所以神秘,是因它占地面积并不广,人口也并不是很多,但是却能成为南迟最坚固的城池,可以说是攻破南迟的最后一道防线。 乌城虽然归属于南迟,但南迟皇室却从未对乌城任派过任何一名官员,历代乌城城主都是世袭传承,军民富裕。哪怕是南迟暴政,也丝毫没有影响乌城一分一毫。乌城对于南迟来说,是一个另类、特殊的存在。 它的特殊在于,它既承认是南迟的领土,但是却又丝毫不受南迟管辖。说它不受南迟管辖,但它却又在百年以来死心塌地的守护着南迟都城平阳城。也就是说,想要攻破平阳城,只有先占领乌城。 而乌城自百年以来经过大小战役数十次,从无一次败例,可以说是百战百胜,从未有人能攻进去乌城半分。 据传言,凡是进攻乌城的士兵,一旦接近乌城城门,便会像是中了邪一般浑浑噩噩,在城门下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原地打转,乌城守城的士兵把他们活活砍杀而毫无反抗之力。 更有传言,说乌城城主会妖法,谁要是想打乌城的主意,那么城主只需在城内施法,便能让数万大军如中迷药,溃不成军。 宇文逸指着地图上的乌城标志,面色凝重的看着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沉声道:“这可是座坚城啊!说不定这乌城城主真的会妖法。” “会妖法?!”上官霁月冷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法,不过是故弄玄虚,掩人耳目罢了。” 皇甫宸长眉紧蹙:“虽然本王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妖法,但是乌城既然能屹立百年,也不可小觑。但无论如何,乌城之战,必不可免。我们只有万分小心,找出它的破绽才能一举攻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紫金乌荣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必须要搞清楚乌城的秘密,不然决不能贸然进攻。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还是小心为好。” “不如我先带领一小队人马前去乌城打个头阵,试探一下对方虚实,看看乌城是不是真的如市井传言这般难以攻克。”宇文逸道。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们前去试探,那倘若对方将计就计呢?到时候真正对阵之时,吃亏的还是我们。” “月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乌城真如传说中这般邪乎,那我们只有先派人潜入城中暗中探查清楚其底细,才能避免将士们做无畏的牺牲。所以我想……” “绝对不行!” “我不同意!”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宸和宇文逸同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对看一眼,便迅速滑开了目光。 上官霁月看着两人紧张的反应,不仅失笑:“我还没有说完,你们就双双投了否决票,但如果不这样,你们能想到更好的方法吗?“这个本王坚决不同意!”皇甫宸阴沉着一张脸,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上官霁月无奈,只得把目光看向宇文逸。 宇文逸有些别扭的转过脸去,低声道:“本将军也不同意!” “为什么?我们三人当中,只有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离乌城最近,也只有我对乌城了解的最多,无论从任何方面考虑,我都是潜入乌城的最佳人选。琉国之行,我不也是很好的完成了老将军的嘱托吗?” “你那个时候刚刚成名,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加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份。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天下皆知你齐雨乃是北沧第一女将。乌城城主也不是傻子,指不定早就暗中派人将我们几人的样貌描绘于纸上,如果你一定要孤身犯险,只怕你前脚刚进乌城,后脚就被盯上了。” “少将军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本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月儿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思,本王绝对不会允许你去冒险的。”皇甫宸目光灼灼的盯着上官霁月道。 见此情景,上官霁月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当下也不再纠结,浅浅一笑,道:“那好吧,今天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反正还要在江中逗留几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也不迟。” 宇文逸见上官霁月松了口,暗暗松了一口气。皇甫宸却双睫微垂,掩去了眸底的的精光。 在他看来,上官霁月答应的这么痛快,反倒让他更不放心了。 这个小女人,肯定是另有打算的。看来,他这几天又要把厚脸皮发挥到极致,跟她一个营帐歇息了,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把他未来的王妃给弄丢了。 宇文逸走后,上官霁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甫宸便把她一把捞进怀里,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不语。 “怎么了?”上官霁月笑道。 “没什么,本王这几天晚上休息不好,想来可能是因为月儿你不在本王身边的缘故。”皇甫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所以呢?宸王殿下想要怎样?” “所以本王决定,在攻打乌城之前,本王晚上就在月儿帐中休息了。” “好啊!”上官霁月这次答应的很爽快,“正好云儿今天也说要跟我一起睡,那我们三个便一起吧。” “云儿?!”皇甫宸猛然提高了声调。 上官霁月面色不变,垂眸掩去眸底的笑意,道:“对啊!早上云儿来过,我答应了他今晚要给他讲故事的。这些天他一个孩子每天跟着秋明绯为这些灾民诊脉煎药,真的累坏了,毕竟是个孩子,我这个当姐姐的哄哄他也是应该的。” 皇甫宸有些沮丧:“云儿真的要来?!” “这种事我还要骗你吗?”上官霁月神色安然,抬眸迎上皇甫宸怀疑的目光。 谁知,皇甫宸心一横,说道:“好!三人就三人,那本王就和云儿一起听故事。” 上官霁月似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一般,无奈的笑笑,道:“我现在要去找秋明绯再商议一下澜江水坝的事情,顺便把云儿接回来,宸王殿下要不要跟着?” “是吗?”皇甫宸挑眉,“那正好,我也有事要找秋明绯,我们一起去吧。” 上官霁月:“……” 看来,想要瞒过这头公狮子,要多费些心思了。 黄昏时分,云儿便来到了上官霁月的营帐,云儿记挂着上官霁月答应他的故事,匆匆扒了几口饭,早早的就上床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上官霁月见状,低笑一声,便坐在榻前跟他慢慢讲了起来。 也或许是这些天太累了的缘故,上官霁月刚刚讲完一个《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低头一看,云儿便已经睡着了。 温黄的烛光下,上官霁月看着云儿恬静的睡颜,轻拂他的脸颊,眸中一片温柔之色。 这样的情景让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皇甫宸心中一暖,缓缓抬步走到榻前,弯腰从身后把上官霁月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温柔的道:“月儿,等我们以后成了亲,有了孩子,你也这样给他讲故事好不好?” 上官霁月心中一软:“好。”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自然是好的。 “月儿,谢谢你。” 皇甫宸轻声细语,在上官霁月耳边低声说着,菲薄的唇瓣一寸一寸的划过女子脸颊娇嫩的肌肤,一路向她那柔软的唇瓣移去。 上官寂月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看了一眼熟睡的云儿,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皇甫宸无奈,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怀中的女子,神情有些沮丧。 上官寂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赶紧用手掩住,只露出一双满是笑意的弯弯眉眼。 皇甫宸看着烛光下美人如玉,娇笑倩兮,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喉结滚动一下,眸色暗了暗。 强忍住把她揽进怀中的冲动,伸手拉过榻上的半张席子铺在地上,悻悻的躺了上去。 上官霁月看了一眼潮湿的地面,有些不忍,想要张口劝他回去。但转念一想,他这是怕自己偷偷溜走,自己即便说了也是无用,便打消了心中念头,回身走到桌边,打开了云儿来时带来的一个长形盒子。 望着躺在盒子里的那柄乌黑闪亮的长枪,上官霁月心中一阵酸涩,轻轻的拿起,握在手中,眸中氤氲出一片水光。 上官家的紫金乌荣枪,是父亲借大哥之手转交给她的的东西,听二哥说,这枪中有着上官家百年的秘密,可这秘密究竟是什么?父亲当时让她带着全家人去哪里? 这一切还都未来得及说,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美人心计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家的紫金乌荣枪,是父亲借大哥之手转交给她的的东西,听二哥说,这枪中有着上官家百年的秘密,可这秘密究竟是什么? 父亲当时让她带着全家人去哪里?这一切还都未来得及说,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了。 一颗滚烫从眸中顺颊而落,上官霁月立刻抬手拭去,现在不是她该悲伤的时候,只要拿下乌城,攻破平阳指日可待,她全家的血海深仇就能得报,上官家的五百英魂也能瞑目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的把紫金乌荣枪放回到盒子中,熄了烛火。 就这样,云儿一直在上官霁月这里住了两天,而皇甫宸也在上官霁月的营帐里睡了两个晚上的地板。 这两天来,白天皇甫宸几乎不允许上官霁月离开他的视线,即便有紧急情况,他也让飞歌和流夏寸步不离,晚上云儿和上官霁月睡床上,皇甫宸便睡地上。 有一次,上官霁月想要出去上茅房,刚下来床还没穿上鞋,皇甫宸便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问她要去哪里?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上官霁月忽然有一种自己被软禁了的感觉。 到了第三天的黄昏,因为云儿没有来,营帐里只有上官霁月和皇甫宸两人用餐。 皇甫宸担心上官霁月为了乌城之事偷偷给自己下迷药,特地给秋明绯打过招呼,无论上官霁月跟他要什么药,都不许给。这样还不放心,吃饭时,他也处处小心,盘子里的菜上官霁月吃过他才吃,让上官霁月看的心里一阵恶寒。 皇甫宸是把她当贼防了么? 到了第三天晚上,云儿没有来。吃过晚饭,上官霁月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在桌案边用心看地图的皇甫宸。 温黄的烛光下,男子侧颜如玉,轮廓深邃,神情专注。时而长眉紧蹙,时而垂眸沉思,不时的拿着毛笔在图纸上标记着什么。 上官霁月知道,这两天他为了乌城之事熬了很多心神,但依然没有一个很好的策略。乌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实在太过神秘,新任的一代城主风无眠更是神龙见尾不见首,高深莫测。 垂下眸光,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端到皇甫宸面前,坐在他对面双手撑腮看着皇甫宸眼睛一眨不眨。 似是觉察到她的眸光,皇甫宸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女人。 谁知这一看再也移不开目光,喉结滚动一下,只觉得口感舌燥,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毫无预兆的变得沸腾起来。 只见上官霁月在摇曳的烛光下眉目如画,面容娇美,樱唇圆润饱满,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让人恨不得立刻咬上一口。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轻薄的中衣,三千青丝如云如雾,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开来,散落在双肩。 “月儿,你今天好美。” 皇甫宸伸出手去,把她的发丝绕道耳后,指腹轻拂她的脸颊的丝滑肌肤,声音有着不可抑制的沙哑。 上官霁月微微一笑,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垂下眸子不敢对上他热烈的目光,轻声道:“皇甫宸,我每天不都是这个样子。” 女子长睫低垂的娇羞模样更让皇甫宸心神一荡,情不自禁的起身离座,长腿一迈便绕过了桌子,站在了上官霁月面前。 上官霁月此时也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看向皇甫宸:“怎么了?” “本王想你了。” 说完,还不等上官霁月反应,便长臂一伸,把她捞在怀中,紧紧环住她的腰身,与自己身体紧紧相贴。 上官霁月只觉唇瓣一凉,吻遂不及防而来,如狂风骤雨一般瞬间把她吞噬,与她唇齿相依,缠绵不休。 本来就是夏季,身上的衣物单薄,上官霁月感受着皇甫宸身体的变化,不由得一下子红了双颊,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挣开他的禁锢。 “别动!” 皇甫宸哑声低呼一声,该死的,他本来就隐忍的很辛苦了好不好?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某处似要爆裂一般肿胀难耐,双眸都不由得变得微微暗红。 上官霁月听着男子粗重的喘息,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在怀中动也不敢动。 疯狂的吻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只是双臂仍旧像铁箍一般紧紧环着她纤细的腰身,与他只见不留一丝痕迹。 “皇甫宸,你放开我……” 偷得一个空隙,上官霁月低声道,声音迷离而柔软,近似轻喃,听在皇甫宸的耳朵里更让他身子一紧,放在上官霁月腰间的手,力道更加重了一些。 “月儿,我放不开……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天知道他此时是有多想要了她,狠狠地要了她,让她在他身下灿烂绽放,婉转承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答应过她,他会等到他们成亲之时的洞房花烛夜。 该死的!他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她这么个快要把人给折磨死的鬼要求。皇甫宸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蠢过。 不能要了她,先收点利息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吻不由得加深了,近似疯狂一般的掠夺,攻城略地,让上官霁月几乎喘不过气来,毫无招架之力。 上官霁月心中有些怕了,暗自思忖:为什么皇甫宸还这样有精神?难道云儿给她的迷药不灵?她都不惜用了美人计,把药涂在自己的唇瓣上了。云儿不是说这药效能迷倒一头大象的吗?怎么皇甫宸还是这样神采奕奕? 就在她疑惑之时,皇甫宸忽然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扶额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眼神带着残存的**,逐渐变得迷蒙起来。 上官霁月心中一喜,面上不露声色,赶紧扶住昏昏欲睡的皇甫宸,关心的问道:“皇甫宸,你怎么了?” “皇甫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皇甫宸最后的意识就残留在上官霁月一脸担心,眸中却闪着异样光亮的面容上,女子的声音渐渐变的悠远,远的好像天边传来一般,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皇甫宸终于坚持不住,眼皮不甘心的缓缓合上,昏睡了过去。 月儿,你终究骗了我…… 上官霁月把皇甫宸拖到床榻上,看着他昏睡的俊朗容颜,轻抬素手缓缓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眸光变得坚定而决然:“皇甫宸,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她毅然起身,随意的把三千发丝高高束起,穿上外衫,拿起桌上那个放着紫金乌荣枪的长形盒子背在背上,又向床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吹息蜡烛,转身出了营帐。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乔装入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在这江中之地,夏日的夜凉风习习,漫天繁星争相眨着眼睛,一轮皎月高高而挂,皎白的月光柔柔的洒下,安静而美好。 上官霁月抬头望了望星空,抬步向与墨一约好的地方走去。 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下,两匹马安静地低头正在吃草,墨一已经在马前等候多时了。见上官霁月过来,他面色一喜,赶紧上前几步,道:“齐大哥,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上官霁月想起方才的事,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出了点特殊情况……” “什么情况?” 上官霁月闻言,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微微有些发烫,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墨一狡黠一笑,好看的桃花眼里奕彩神飞:“齐大哥放心,少将军和飞歌流夏现在都在跟周公下棋呢!没想到云儿送来的药这么厉害,看样子他们不到天亮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好,那就好。”上官霁月轻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心下有些担心,皇甫宸要是醒来之后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大发雷霆。 好在夜色朦胧,墨一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他接过上官霁月身上的包裹,放在马背上:“齐大哥,我们快走吧。” 上官霁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齐大哥,怎么了?”墨一得不到上官霁月的回应,不由得回过头来问道。 上官霁月看着笑的跟孩子一般的墨一,微微垂下了羽睫,思忖良久才抬起头来,认真的道:“墨一,我决定一个人去,你回去吧。” 墨一正要翻身上马,闻言身形一僵,神情也有些激动:“为什么?!” “这次前去乌城吉凶难料,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要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和父亲?” “齐大哥!”墨一几步冲过来,“你也知道乌城被世人传的如此神秘,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人前去冒险?”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齐大哥,征战沙场本就是我毕生所愿,难道阵前对决就不凶险吗?还是齐大哥觉得墨一的武功不如你,怕给你添麻烦?” 看着墨一瞬间垮下一张俊脸,故作失落委屈的模样,上官霁月嗤笑一声,道:“臭小子!别跟我装可怜,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墨一见自己的算计被揭穿,干脆耍赖,道:“如果齐大哥真的要赶我走,我回去就把飞歌和流夏弄醒,咱俩谁也走不了。况且,我与齐大哥有结义之情,本就应该生死与共,福祸同当!” “好!我们走!”上官霁月翻身上马,紧拉马缰,一双如潭深眸透过夜色,望着乌城的方向,毅然道,“就算乌城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 朦胧的夜色中,两匹快马踏着月光,一前一后疾驰而去,“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去。 而此时,上官霁月还不知道,乌城里等待她的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隐藏在紫金乌荣枪里百年的秘密也即将揭开。 第二日。 午时时分,乌城的城门外远远驶来一辆雅致的马车,混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之中,煞是惹眼。驾车的是个俊俏的书童,马车在城门前百步外停下,书童抬头仰望着黑色的城楼和城门,一双眸子如潭幽深。 这时,低垂的车帘中传来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小雨,怎么不走了?” 听着从车内传来的称呼,上官霁月心中一阵恶寒,小雨?墨一这个臭小子竟然喊她小雨?!这听着简直就是太别扭了!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恶寒了一下,立刻跳下马车,拱手对着车厢垂眸禀报:“少爷,乌城到了。” “嗯,进城吧!”车厢里又传来墨一懒洋洋的声音。 上官霁月应了声是,牵起马缰徒步向城门走去,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车厢,心中嗤笑一声:“臭小子,装的还挺像!” 马车一路向城门进发,片刻便已经到了城门前,上官霁月赶紧双手递上身份文牒,顺便还嬉笑着向守城的士兵偷偷塞了了两锭银子,连连陪笑说道:“呵呵,两位守城大哥,这是孝敬您喝茶的。”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这天下人有谁会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更何况还是两个沉甸甸的银锭子。 然而,这天下还真是有意外。 因为,那两个守城门的士兵,看也没看上官霁月手上的银子,面无表情的还给了她,目光凌厉的扫向马车,沉声问道:“马车中坐的何人?” 上官霁月一愣,赶紧点头哈腰,那模样要多掐媚有多掐媚:“呵呵,回两位官爷,是我家少爷。” “把帘子打开,例行检查!” “这……这……”上官霁月有些为难的道,“两位官爷,我家少爷不喜欢见生人,您看看这文牒上写的明明白白,还能有错不成?” 其中一人蹙眉,慢悠悠的打开文牒,只看了一眼,便抬眸问道:“你家少爷是沈家大少爷——沈裴枫?!” “是的,是的。”上官霁月连连称是,“小的就是陪我家少爷前来城中商铺查账面的,呵呵…….” 两位守城的守卫相互对看了一眼,眸光微闪,其中一人沉思片刻,把手中文牒还给上官霁月,才道:“既然是沈大少爷,那就不用检查了。”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上官霁月连声道谢,又多加了两锭银子再次塞到两位守城的官兵手中。 这次,两人对看一眼,没有推辞,竟然收了。 上官霁月心中恶寒,原来人家第一次没收,是因为嫌少? 什么时候连守城的士兵也有这样的架子,五十两纹银都看不上,非要一百两才能看得上啊!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衣食无忧了。 上官霁月干笑两声,说了句告辞便准备牵马离开,谁知其中一人低喝一声:“慢着!” “不知官爷又有何事?”上官霁月身形一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道。 “为何我们看着你这样面生?以前驾车的可不是你!”那位高大的士兵目光灼灼的盯着上官霁月问道。 “是这样,阿财哥他生病了,少爷是临时才让小的来赶车的。” “生病了?” “是的。”上官霁月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暗自思量,会不会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被看出了什么破绽? “那没事了,打扰沈少爷了。”那名守城的侍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 上官霁月心中一松,连声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告辞告辞!” 待上官霁月的马车渐渐走远,两名守城士兵对看一眼,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快速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乌羽之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进了乌城,上官霁月这才发现,整个城池的建筑也是清一色的黑色,简直像极了西方世界的巫师城堡。 每一座建筑的顶楼都会有一个图腾一样的圆形标志,而图腾上的细密纹路却让她感觉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烈日当头,烘烤的地面是热的,上官霁月看着这黑黑的建筑,却感觉冷气从脚心直往身体里钻。 大街上稀稀疏疏的不时路过几个人,上官霁月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里的人不是都穿黑色的衣服。除了这些黑色的建筑之外,其他的地方倒和别的城池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然,这个地方也真是太诡异了。 看着街面两边的商铺,那些显眼的沈字招牌,她现在真的有些佩服,沈裴枫是如何能把生意做到这个诡异的城池来的? 不过也好在沈裴枫的过人手腕,她才能和墨一冒充他的名头,混进这神秘的乌城之中查探虚实。 随便找了一家不错的客栈,店小二赶紧迎了上去,上官霁月跳下马车,墨一也从车里跳了下来。 看着墨一身穿一身月白长衫,手拿折扇的模样,上官霁月忍不住秀眉紧皱,感觉怎么就这样别扭呢?明明墨一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沈裴枫那样出尘脱俗的气质。 她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看来有些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幸好进了城他们不用再顶着沈裴枫的名头招摇撞骗,不然非得露馅儿不可。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刚进城门的时候,他们已经露馅儿了。 墨一觉察到上官霁月的神色,“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几下,挑眉笑道:“怎么样?小爷是不是很帅?” 上官霁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个轻浮的样子,估计你大哥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墨一一听,不乐意了:“我怎么就比我大哥差了?是,他是长得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儿,但是他没有小爷我这么爽快洒脱的性格啊!” “是!我的大少爷,你玉树临风,你英俊潇洒,行了吧?赶紧走吧,你没看店小二都等急了吗?” 说完,上官霁月抬手从车上拿出放着紫金乌荣枪的那个盒子背在身上,又提出两个包裹,一手提一个,催促道。 墨一一见,立刻收了手中扇子,走上前要帮上官霁月提东西,被上官霁月一个眼神制止了。 哪里有少爷提东西,书童两手空空的道理?没看见店小二都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眼神儿了吗? 要了两间上房,店小二呵呵笑着退了下去。心中暗想,他怎么没有那么好命,一个书童就能跟主子一样待遇单独住一间上房? 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如刚才那个小书童俊俏?店小二抬头望天默默叹了口气,唉!看来这是一个看颜值的世界,颜值真的很重要啊! 店小二一走,墨一便赶紧接过上官霁月手中的东西,不高兴的道:“我就说我当书童,你当少爷,你看看,这些重活儿都让你干了。” 上官霁月抬头看着比自己快要高了一个头的墨一,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笑道:“我当少爷?那好啊!要不墨一你把身高缩回去?” 墨一闻言,一时有些哑然:“这长都长了,怎么缩回去?” “那我就不知道了。” “齐大哥,就算我不能当书童,那扮成你的保镖也行啊!”墨一不死心的又道。 上官霁月轻咳一声,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墨一啊!重要的不是你缩不缩得回去的问题,而是书童和保镖没有长成你这样的啊!” 说完,上官霁月就踏出了房门,留下一脸呆愣的墨一愣在当场。书童应该长什么样?保镖又该长什么样?大哥身边的阿财和阿福那样的吗? 这样一想,墨一浑身哆嗦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样,那也太可怕了,他还是好好的当他的少爷吧。 乌城城主府内。 厅中八折屏风内的一个颀长背影负手而立,垂眸看着桌上的四锭白银,勾起唇角笑道:“有意思!沈裴枫居然拿着身份文牒进城,还会给守城的门卫送礼,你说是不是有趣得很?” 立在屏风外的一个身穿盔甲,身形高大的威武将军立刻拱手为礼,回答道:“城主,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屏风内的男子缓步慢渡,沉思片刻笑道,“把暗阁中有布防图的消息散播出去,另外撤去城中一半儿的守卫,府中侍卫也撤去一半儿,就当他们从未来过乌城,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要阻止。” “府中撤去一半儿侍卫?!可是您……”陆将军有些欲言又止。 “陆将军是嫌弃本城主不会武功吗?”男子的声音不怒自威。 “末将不敢!”陆尉禾弟低眉敛目,拱手道,“末将只是担心城主安危!末将答应过老城主,一定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 “陆将军,我知道你对外公忠心耿耿,但陆将军不要忘了,外公生前把这乌城托付与我,我不得已才成为这乌城的城主。既然我接了这个位子,那么不管我做出如何决定,你都要无条件的服从,不然,这城主之位,我不要也罢!” 男子明显是生气了,温润的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 “是!末将遵命!这就按照城主的吩咐去办。” “下去吧。把这些银子拿出去还给那两个守卫,既然是沈少爷赏的,让他们安心花就是。”淡淡的声音从男子的口中吐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尉禾闻声退下,屏风内的男子微微仰头,目光凝于北面墙上的那副画像,幽幽道:“外公,她终于来了,乌羽令即将现世,风家百年的承诺终于要兑现了。从此,乌城可以不必再这样辛苦的为南迟那个暴君守下去了……” 傍晚时分,烈阳西下。 暴晒了一天的乌城渐渐褪去了让人烦躁的闷热,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的小贩此起彼伏,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 上官霁月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红灯高挂,人影晃动的大街,心下了然,原来这里还有夜市,现在夜市刚起就已经这样热闹,看来这乌城果真是繁华的很。 她眸光微闪,热闹好啊!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是能打探消息,她还真的好奇这乌城的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心中打定主意,上官霁月出了房门,和墨一一起下了楼,出了客栈,优哉游哉的在大街上游荡。 “小雨,你要带本少爷去哪里?”墨一咳咳两声,有些不自在的道。 第一百八十章 茶楼听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盈盈一笑:“自然是带少爷您去好好领略一番这乌城的人土风情。” 墨一抬眼四周,见这条街上茶肆酒楼众多,他眼珠一转,凑到上官霁月耳边低声道:“要不去我大哥开的那家酒楼去看看?” 上官霁月轻轻摇了摇头:“沈大少爷开的酒楼太过奢华,进出之人非富即贵,不适合我们。” “那齐大哥想去哪里?” “去哪里?”上官霁月眼波流转,眸光凝于左前方一个进进出出的小茶楼里,笑道:“今天我们就去那里喝茶、听书。” “听……听书?” “听书!”上官霁月说完,弯腰对着墨一做了个请的姿势,故作恭敬的道,“少爷先请。” “咳咳!”墨一咳咳两声,手中折扇轻摇,昂首挺胸一步三摇的先行往小茶楼走去了。 身后的上官霁月看着墨一那不自在的样子,低笑一声,这才抬步跟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少爷,等等我……” 墨一此时正抬步踏上茶楼门前的台阶,听到身后的喊声,脚下一个不稳,身子一晃,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齐大哥,话说这样真的好么?真的好么? 进了茶楼,上官霁月和墨一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一个包厢,要了一壶凉茶,几盘茶点。 此时,楼下大厅正前方的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讲的起劲儿,大意就是在讲一个英雄好汉劫富济贫的故事,待他音落,在座的众人一片叫好声。 众人仿佛意犹未尽,一再要求那位说书先生再讲一个,也不知谁先带头鼓的掌,大厅里顿时掌声如雷。 说书先生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下来。他手中惊木一拍,捋了捋下颌胡须,朗声道:“若是论英雄豪杰,那谁也比不上我们乌城的城主,要是没有他,我们这些百姓也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今天我就给你们讲讲我们老城主的英雄事迹吧。” “好!好!”厅内众人沸腾,连声叫好。 上官霁月见状,和墨一对看一眼,掩去了眸中光亮,低头浅啜杯中凉茶,暗自侧耳倾听,看看这说书先生能讲出个什么英雄事迹来。 只闻又一声惊木之声,说书先生讲的第一句话便是:“话说,老城主年轻之时那是相貌俊秀,气度不凡,说他是天上神仙下凡也丝毫不为过……” 墨一闻言,差点儿把自己刚喝进口中的那一口凉茶给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圈都红了。 “咳咳……”墨一一边咳一边唏嘘,“这说书先生也太能瞎掰了吧?都已经作古的人,就算年轻时长得有些俊帅,也不能说是跟神仙一样啊!” 上官霁月却笑着看了看墨一,没有说话,安心的听了下去。 “三十年前,一伙儿称霸一方的悍匪烧杀抢虐,无恶不作,连官府都对他们又惊又怕。谁知,他看我们乌城民安物卓,就连夜集结人马想要肆虐我们乌城悍匪兵临城下,忽然天降大雾……” 墨一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撇撇嘴道:“齐大哥,这说书先生明明就是在乱讲,说城主是神仙,会法术,那他要真是神仙,不是会长生不老吗?为何才五十多岁就死了?” 上官霁月漫不经心的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浅啜一口,又放下,缓缓道:“他是神仙是假,但是三十年年前那场仗是真,那伙儿悍匪在乌城城外的大雾之中毫无还手之力便全部被制服了,世上至今无人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所以,我们前来这里是要把乌城的秘密搞清楚?” “没错,乌城百年来无人敢侵犯,我们必须要在大军出发之前,搞清楚乌城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不然只会像以前跟乌城有过兵戎相见的那些战事一样败得很惨,败得稀里糊涂。” 这时候,又闻楼下厅中惊木一拍,说书的老先生便作了告场白,退下去休息去了。厅中众人显然还沉浸在当年的离奇事件当中,讨论之声不绝于耳。 糟乱的声音便传到了上官霁月耳中。 “我们乌城的历代城主也真是够神奇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是神仙下凡?” “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城主前几天回城了。” “城主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见过咱们这位新城主?” 那人叹一口气,摇摇头道,“见是没见过,但是我的一个表弟在城主府做侍从,每次城主回来,他就把陆将军叫过去把院子里的侍女全部撤走。这不,前几天城主院子里的女婢又被赶出来了。” “这城主也是怪了,不但不喜欢婢女伺候,一年在城里也待不了几天,所有的事务都交给陆将军处理,你说,城主这剩下的日子都去哪里了?” “我猜城主是去修仙访道去了,不然怎么有能力保护我们全城百姓?”其中一人得意洋洋,张口就来。 另一人嗤笑一声,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城主当年膝下只有大小姐一个女儿,还远嫁了外地,现在的城主是老城主的外孙,他当然是在大小姐和姑爷那边尽孝啊!” “什么在大小姐和姑爷那边尽孝?!大小姐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过世了,据说城主是不得已才接了这城主之位的,所以,城主很少待在我们乌城。”另一桌的一个男人猛灌一杯凉茶说道。 “那城主这次回来又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北沧大军南下,现在已经到了江中,我们乌城乃是南迟必经之地,想要攻下南迟都城,必然要让我们乌城让路通行,北沧大军方能通过。”那人重重放下茶杯,声音洪亮,听气息好像还是个练家子。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上官霁月眸光微闪,不由得低头向那个说话的男人多看了一眼。 只见那人身材高壮,相貌粗狂,皮肤黝黑,满脸的络腮胡须,整张脸唯一的发光体就是那双闪亮的大眼,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出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有人说话,只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上官霁月要凝神屏息才可隐隐听到: “听说宸王率领的北沧大军是仁义之师,天下归心。手中将士骁勇善战,从不乱杀无辜,你说城主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准备和北沧大军决一死战了?” 那人闻言,冷嗤一声:“决一死战?只要城主在城内,暗阁中的布防图不丢,北沧大军就算再厉害,也休想踏进我们乌城一寸之地!” 上官霁月和墨一一愣,布防图?城中还有这么一张布防图?难道这张布防图有着乌城百年来不为人知的秘密?它能揭开乌城神秘的面纱?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买酒嫁妹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和墨一一愣,布防图?城中还有这么一张布防图?难道这张布防图有着乌城百年来不为人知的秘密?它能揭开乌城神秘的面纱? “南迟荒淫无道,奸佞横行。你们说,我们乌城为什么百年来要死死守护南迟,替那个残暴君王卖命?” “这个原因只有历代的城主才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反正只要城主在,布防图在,我们乌城便可继续百年繁华,管那么多干什么?!”那人又喝了一杯凉茶,把杯子放在桌上,打了个哈欠,大大咧咧的道,“各位乡亲们,先告辞了,你们慢慢玩儿。”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迈开大步垮了出去,出了茶楼的大门,向右边巷口走去了。 上官霁月见状,和墨一对看一眼,掏出一锭儿银子放在桌子上,疾步向刚才那人追去了。 上官霁月敢保证,这个人定然不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哪个老百姓能知道布防图的存在?还知道北沧大军的行程?这个人肯定还知道一些别的秘密! 然而,两人出了茶楼,一直追到了巷子口,却没有看见那人的踪迹。按道理说,不应该啊!他前脚出来,她和墨一后脚就追上来了,难道那人能飞不成? 正在疑惑间,忽然前面黑漆漆的小胡同里传来一声斥骂声:“滚滚滚!少拿城主府来骗酒喝!上次你就说你是城主府的人,老子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就是城主府里的一个负责宰杀的下人罢了!有多远滚多远!少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上官霁月闻言,立刻躲在巷口拐角的暗影里,探头查看。 原来在这小巷里有一个酒坊,门口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各写一个大大的“酒”字。温黄的烛光从那个小小的酒坊的门口斜出来,隐约投在地上两道摇晃的影子。 片刻,只见那个大汉被酒坊里的一个脖子上搭着的白巾的男人给推搡着轰了出来,那刻薄尖酸的样子一看就让人联想到“狗眼看人低”几个字。 “切!宰杀的下人又怎么了?!老子当年也是城主府的护卫,还不是因为误闯了暗阁才被贬为下人的?要不是你家的酒合老子的胃口,你请老子来老子也不来!”那人嘟嘟囔囔,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又朝酒坊里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等一下!这位大哥请留步!”上官霁月从暗影里现出身来,朝着那粗狂大汉喊道。 墨一也想出来,被上官霁月一个眼神阻止了,只得悻悻的又站回了原地。 那个大汉一愣,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上官霁月,一脸的迷惑。 上官霁月也不在乎那人的目光,向他微微一笑,转身走进酒坊之中。 店老板听见动静,以为又是那刚刚被自己轰出去的汉子,头也不抬便不耐烦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没钱别再来耽误……” “够不够!”上官霁月拿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重重敲在柜台上。 店老板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上官霁月,又看了看柜台上闪闪发光的银子,尖酸的脸上立刻堆起满是褶子的笑,连声道:“够了够了,不知道客官要买什么酒?” “刚才被你轰出的人要买什么酒我就买什么酒!” “好勒!您稍等!” 那店老板掐媚的笑着答应一声,便先伸手把柜台上那锭银子拿在了手里,放在嘴里咬了咬,嘿嘿笑着揣进了怀里,然后才走到一旁崭新的货架前,踮脚拿下来两大坛子酒,轻轻放到上官霁月的面前,笑道:“这位客官,就是这种酒,嘿嘿……” 上官霁月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两个大坛子,又冷冷看了一眼那店老板,一声没吭提起那两坛子酒就走了出去。 出了门还能听见那店老板讨好的声音:“客官慢走,客官满意再来啊……” 上官霁月也不管这些,提着两只酒坛便走到了那大汉面前,伸手递给他,也不说话。 那汉子看见坛子便两眼放光,但还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似是实在经不住这酒的诱惑,大手一伸便接了过来,撕开坛封仰头便是一通豪饮。 酒渍顺着他满脸的胡须洒下,弄得满身都是他也毫不在乎,转眼一口气喝了有半坛子,才随手拿袖子擦了擦嘴角,仰天哈哈一笑,道:“真是痛快!” 上官霁月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伸手把另外一坛子酒递给他。 那汉子看了看,这次没有再接,转身一屁股坐到一处石阶上,看着上官霁月淡淡的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爽快!”上官霁月也不打马虎眼,随着他一起坐在石阶上,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刚刚路过,听好汉说是城主府的人,有些事情想要打听一下。” 那汉子闻言,一时警觉起来:“如果你是想打听城主府的事那就算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上官霁月眼珠微转,浅浅一笑,道:“好汉多虑了!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那是什么?你且不妨说说看。”那汉子提起坛子,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我既吃了你的酒,如果能回答的自然回答你。” “是这样,”上官霁月见他放下了防备之心,往前凑了凑,故作为难的道,“在下有一个双胞妹妹,发誓非城主不嫁,所以想向好汉打听一下城主的情况。” “嫁……嫁给城主?!你妹妹?!”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哈……”那大汉仰天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叫你妹妹死了那条心吧!” “为什么?!难道城主有了心上人?” “那倒不是,我在城主府也有好几年了,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进的了城主的屋子!” “城主他不喜欢女人?!”上官霁月有些惊诧,难不成这个乌城的城主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城主每次回来都会把陆将军送过去的侍婢给轰出来!”那汉子含糊不清的道。 “每次都轰出来,那陆将军为什么还一次又一次的送?他难道就不怕城主生气吗?” “那是老城主生前交代下来的,城主生气也没有办法,他大不了把陆将军骂一顿呗,反正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也许是喝的有些醉意了,那汉子低声又道,“实话告诉你,整个乌城,除了陆将军,根本没有人没见过城主长什么样子!” “什么?!那我妹妹为什么突然非城主不嫁了?万一他长得丑怎么办?就算他是城主,我也不能看着妹妹嫁给一个丑八怪啊!” 那大汉:“……” 一旁角落里的墨一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心中恶寒了一把,齐大哥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自己都快要相信她真的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乌城之秘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又说了一会儿,上官霁月和那大汉熟稔起来,话也就越说越多,说到最后,那大汉拎起坛子对着上官霁月抬臂一举,示意她跟他一起喝。 上官霁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酒坛,迟疑了一下,伸手撕了坛封,又分给那大汉大半儿有余,这才抬头喝了一口。 烈酒入喉,辛辣无比,口感酸涩,呛得她剧烈咳了起来。 见状,那大汉笑的开怀,仰头又猛灌了几口,才道:“喝不惯吧?这酒又烈又涩,后劲儿十足,一般的酒跟它比起来,那简直就跟白开水一般无二。” 上官霁月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声,道:“确实够烈,这酒叫什么名字?” “我给它取名叫‘三日醉’,当时我还是城主府的护卫时,就是因为喝了这酒醉了三天三夜,才误闯了暗阁之中的。”那大汉似是想到了当日之事,心中有些窝火,红着脸道,“谁知道那个两层小楼就是暗阁啊!那明明是……明……” 那大汉说到紧要处,忽然捂住了嘴巴,上官霁月心中有些着急,追问道:“是什么?” 那大汉左右看了看,见小巷子里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双眸之中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这才道:“不可说……不可说……” 上官霁月心中沮丧,眼看暗阁的位置就要打探出来了,关键时刻这个醉汉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垂眸思量片刻,忽然嗤笑一声,状似不经意的道:“不就是个暗阁吗?大户人家里谁家没有个暗门密室之类的,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还把您给贬成了厨房的杂役,可真是小题大做。” “你知道什么?!”那大汉不屑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那可不是普通的密室。” “不是普通的密室,难道里面是城主藏金银珠宝的地方?” “金银珠宝跟那里面的东西比起来,那简直不值一提!” 上官霁月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什么东西那么金贵?比金印珠宝都要金贵?你可不要欺我年幼没见识。” 那大汉压低了声音,道:“我骗你个小孩子干吗?是陆将军亲自告诉我的,那里放着的可是乌城的布防图,如果丢了,整个乌城就完了!” 上官霁月闻言笑了,指着那大汉道:“还说不是骗我,一个布防图丢了那就重新再布防,这样原来的布防图即便丢了也是无用的白纸一张,什么乌城就完了,分明就是欺我年幼不懂兵法。” 那大汉见上官霁月不信他,瞪着一双醉眼,有些着急了,张口就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布防图,那上面可是整个乌城的阵法图!” 上官霁月双睫剧烈一颤,瞳孔猛地一缩,震惊道:“阵法图?!” 大汉闻言,醉意朦胧的眸子忽然清醒了几分,一拳捶在脚下的台阶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那青砖台阶竟然生生被他一拳打的陷下去一个大坑来。 上官霁月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看似野蛮粗狂的大汉竟然是个硬功行家,功底扎实浑厚,非一朝一夕所成,估计就连她也没有把握一击必中。 此时那大汉也抬起头来,目光森冷的看向上官霁月,身上散发着无形的杀气。 没错!就是杀气!他居然要杀她?! 上官霁月猛然站起身来,故作害怕的一步步往后退去,颤声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刚刚还请你喝了酒的!” “我也不想的,可是你知道了乌城的秘密,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好奇了。我发过誓,绝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这关系到整个乌城的生死存亡,所以,你必须死!” “不!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上官霁月一边退一边求饶,“我答应你,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一定守口如瓶。” 既然演戏就要做足功夫,不然还不等她盗来布防图人家就转移了怎么办?她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场? 那大汉步步相逼:“你放心,我下手一向很痛快,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儿上,我保证不让你感受到任何痛苦,一下就完事了!你死后我会找法师给你超度亡灵,以谢你今日赠酒之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上官霁月心中恶寒,差点演技破功。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是什么鬼?杀了人家还给人超度,祝愿人家早日投胎,十八年后又能长大成人了,是这意思吗? 她可以这样理解吗?她这样理解没错吧? 可是戏还是要演下去啊!不然怎么能出其不意给人家这样好心给她超度的人一个惊喜? “啊!我不想死!”上官霁月尖叫一声,转身撒腿就向更黑更静的小巷深处跑去。 那大汉看着她奔跑时凌乱的脚步,还有粗重的喘息,见她没有任何功夫底子,似是更放心了几分,大步就追了上去。 黑暗中,只听一阵沉闷的打斗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切便重新归于平静。 上官霁月拍拍手,看着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魁梧身形,唇角一勾,回头看看墨一,夸奖道:“好小子,出手快准狠!又有进步了!” “那是!小爷可是从来都不曾偷懒懈怠!”墨一得意洋洋的踢了一下那已经昏死过去的汉子,“谁叫他敢打齐大哥的主意!我踢死他!” 上官霁月无奈一笑:“把他拖到墙角,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我们要抓紧去城主府寻宝了。” “寻宝?!什么宝?!” “关乎乌城生死存亡的宝物。” 墨一两眼放光,惊喜道:“齐大哥知道乌城的秘密了?!” “也许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两人相视一笑,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主府内。 陆尉禾恭立于客厅屏风外,拱手禀报:“城主,田威刚刚传来消息,说已经办妥了。” 屏风里的人影沉思片刻,淡淡的语气不容置疑:“好,让田将军这几天不要出现了,她聪颖慧智,即便田威易了容貌,如果再次见到,相信也是瞒不过她的。” “城主……”陆尉禾欲言又止。 “陆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在北沧那个女将军身上费这么些心神?” 屏风里的人影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声音才又传出来:“陆将军,如果我说她是乌羽令的传人,你还会这样问吗?” 陆尉禾高大的身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她是乌羽令的传人?那她岂不是南迟上官家的后人?” “没错,她就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上官霁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城主无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陆尉禾高大的身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她是乌羽令的传人?那她岂不是南迟上官家的后人?” “没错,她就是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上官霁月。” “她既然是乌羽令的传人,那她为何不直接拿着乌羽令前来找您,偏偏要乔装进城,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或许,她根本根本不知道乌羽令的存在。”屏风内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当时上官家一门一夜之间灭门,乌羽令也不知所踪。我本来以为,我们乌城要随着上官家的泯灭而永远都要履行当年的那个承诺,永远不得背叛南迟,即便南迟现在暴政当道,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乌城百年来隶属南迟只是一个假象,乌城只听命于乌羽令才是真。” 陆尉禾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去,剑眉紧蹙。乌羽令的秘密,只有乌羽令的传人和乌城的历代城主知道。他知晓此事,也是老城主在临终之时不得已,才破例告诉他的。 屏风内的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南迟暴政,北沧迟早有一天会挥军南下,我的身份特殊,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接这城主之位的最大原因。因为我不知道如果北沧大军南下之时,我该如何自处?难道要我把这乌城的阵法悉数用在他们身上吗?” “城主……” “好在上天怜悯,她出现了,上官沛泽把乌羽令也传给了她。我终于不用整日再担心有一天会和北沧的将士们兵戎相见。况且,北沧的军中还有他,难道要我把冰冷的剑锋指向自己的同胞兄弟吗?” 陆尉禾闻言,剑眉紧蹙,屏风内的那个人的无奈和挣扎他感同身受,心中忍不住一阵心疼,连称呼也改了:“公子,乌羽令一出,这些事情已经不存在了,您也不要再难过了。” 屏风内的人影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有着释然的放松和平和:“是啊!乌羽令一出,我也就解脱了,乌城百年的束缚也将解脱了。” “公子,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上官姑娘不知道乌羽令的存在,可是您知道啊!您可以去找她当面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为何还要设计这么一出戏来?” “陆叔叔,其实,我把这件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是因为我想自私一次,给自己和她之间再多一次机会,我想娶她做城主夫人。” 陆尉禾又惊又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公子!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您真的……真的对……老城主这下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屏风里的人缓缓再那副画像前站定,抬头望向墙上那幅画像里和蔼又不失威严的老人,语气坚决:“既然天意把她再一次送到我身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所以,陆叔叔,你以后不用再向我的院子里送女人了,外公他也不用担心风家从此无后了。” “好!好!好!”陆尉禾神情激动莫名,连说了几个好字,朗声道,“凭公子你的身份地位,丝毫也不输北沧的那个宸王,样貌才情更是胜他一筹,我相信,假以时日,公子你一定能达成所愿的!” “所以,陆叔叔,我不能让她知道我是谁,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怕她会对我失望,我怕我会对她狠不下心来……我只有用乌城城主的身份来做这一切,这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机会了……如果成功,哪怕是让我一辈子不回北沧,一辈子戴着面具活下去,一辈子用乌城城主——风无眠的身份活下去,我也甘之如饴。” 陆尉禾听他说的悲戚,心里再次狠狠的疼了一下,他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名为主仆,但实则是把他当做孩子一样心疼的。 想到这里,陆尉禾张口说道:“公子,你放心,等你心愿得成,大不了我们乌城自立为王,从此与他北沧井水不犯河水,别说是一个宸王,就是北沧的皇帝,我们乌城也不会怕了他,量他几十万大军,也休想踏入我乌城半分!” 屏风内的人影儿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即便隔着屏风都能感受他到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孤寂和矛盾。 还在犹豫什么呢?如果不这样做她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的,不是吗?自己要永远忍受那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的思念不是吗?那么痛……那么痛…… 事情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定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的啊!不然,他怎么甘心?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陷得这样深了,哪怕万劫不复也要争取一次吗?如果她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乌城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他愿意倾其所有…… 可是,她心里没有他,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一身墨色衣衫的挺拔男子,就因为他比那个男子出现的晚吗?就因为那个男子先认识她吗?如果真是这样,他怎能甘心? 他抑制不住心中对她的思念和渴求,天下之大,他如果愿意,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可是唯有她,唯有那次惊鸿一瞥,如火红的铁烙一般深深烙在他的心上。 她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笑,哪怕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让他记忆深刻,难以忘记。他也曾试过要忘记她,也曾试过要放手,但是他的心竟然痛的不能呼吸,越是逼着自己去忘记,他越是感觉度日如年,越是忘不掉。 多少个彻夜辗转,不能成眠,他终于决定,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次,再给自己多一次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充满了算计和欺骗,他都不在乎,因为这真的是她和他之间唯一的机会了…… 那个优秀的挺拔男子也同样爱她入骨,曾经更是因为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想要让他放弃定是没有可能。所以,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有“风无眠”这个身份。 因为只有这个身份他才能和那个同样深爱他的男子一争高下。宸王殿下,不要怪我,我对她的爱不比你的少一丝一毫…… 陆尉禾见屏风中的男子沉默半晌不语,他站在屏风外也一声不吭,高大威武的身形一直立在原地凝然不动,静候他的指示。 终于,屏风内的人影儿似是下定了决心,淡淡的吐出一句:“陆将军,如果没有意外,她今晚就要来了,你下去准备吧,记得,不要伤了他们二人。” “是!城主。”陆尉禾改了称呼,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转身阔步离去了。 屏风内的人影默默站了很久,久到烛台上的半截蜡烛都燃尽了,才听见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凄清而悠远……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他能瞒住她一辈子吗?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她又会怎样看他?他想,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探暗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色如墨,天空中稀稀疏疏的挂着几颗星星,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除了那些不知名的虫儿的鸣叫声,整个乌城都处在夏夜的寂静之中。 两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快速在乌城黑漆漆的房顶上闪过,一路飞檐走壁向乌城正中央的那座巍巍府邸直奔而去。 两人身穿黑色夜行衣,蛰伏在城主府中最高处的屋檐上,整个城主府的格局一览无遗。 上官霁月看着底下一片乌漆嘛黑的建筑群,秀眉紧蹙。只见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一座挨着一座,屋子一间挨着一间。远远俯瞰下去,像极了现代的“回字形迷宫”。如果不是院中长廊上点的一盏盏长明灯,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墨一显然也看到了,他的眸光闪了闪,抬眼看向身旁的上官霁月,小声问道:“齐大哥,这城主府这么多屋子,到底哪里才是暗阁?”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再次把目光凝于城主府内,细细打量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屋子,还有那些一队队定时巡逻的侍卫。 “齐大哥,要不我们分头行动,一间一间的找?”墨一又问道。 “一间一间的找,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那怎么办?” 上官霁月缓缓闭上眼睛,脑中仔细回想着那个要杀她的大汉的话语。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睁开了双眸,快速道:“找城主府内中心位置的两层高的小楼!” “两层小楼?!” “没错!这城主府虽然大,但外围大多数都是瓦房,主院内的两层小楼并不多吧?暗阁里的东西既然如此重要,定然会有侍卫重点看守。” 墨一闻言一喜,凝神聚目在主院中四下寻找两层高的小楼。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他们一共找出了九座两层高的小楼,仔细看去,这九座小楼竟然分布均匀,好像有人故意这样排列的。如果不是他们在最高处俯瞰,还真是发现不了这个细节。 而且这巡逻的护卫也基本上都是以这九座小楼为中心巡逻的最是紧密,那么这暗阁定然是这九座小楼中的一座了。 上官霁月跟墨一递了个眼色,两人便飞身而下,避开府卫,分头行动起来。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两人再次回到远处,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不可能啊!明明那个醉汉说暗阁是两层小楼的,不可能没有的。” 墨一叹口气,低声道:“齐大哥,真的没有,每座两层小楼都有名字,没有一座小楼是署名暗阁的。” “难道还有哪里是我没有想到的?” 上官霁月凝眉沉思片刻,一双幽深黑眸在夜色之中闪闪发亮,紧紧注视着那些府卫巡逻的路线。 终于,她眼前一亮,指着左前方的一座两层小楼,轻声道:“墨一你看!所有的府卫巡逻时经过那座小楼的次数最多,而且那座小楼是唯一没有灯光的小楼,其他八座小楼都有微弱的灯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墨一有些不解,“或许是那座小楼里面的蜡烛刚好烧完了呢?” “不会!”上官霁月一口否定了墨一的猜测,“如果是刚好火烛燃尽了,那定然会有值夜的人前去重新点上,可是我们来到这里半天都过去了,那里还是漆黑一片,说明那座小楼平日里是不会让人随便进入的地方!” “对啊!”墨一使劲儿一拍大腿,一双桃花眼中散发异样光彩,“齐大哥果然观察入微,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看来这座小楼定然就是暗阁了!”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重新把黒巾上拉,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道:“我们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事关三军将士性命,务必要一切小心,千万不可大意,明日一旦被人发现了那名醉汉,阵法图必然会被转移。如果那样,再想找到,那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墨一明白!” 墨一郑重的点了点头,拉上面巾就要飞身而下,被上官霁月忽然喝止:“再等一等!” “为什么?既然知道了暗阁的位置,还等什么?” “等时间。” “等时间?!” 上官霁月抬头看了看天色,勾唇一笑:“我们等到黎明前的那一刻才动手,那时候深夜已过,黎明即将到来,府卫紧张了一夜的神经会骤然放松,是他们最困乏倦怠之时,也是防备最弱之时,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虽然墨一并不能完全听明白上官霁月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是神经,但是他也七七八八大概明白上官霁月的意思,点头道:“好!墨一听齐大哥的!”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城主府另一角。 昏暗的客厅内,男子修长的身形立于窗前,微微扬头望着窗外的漆黑天色,默然不语,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若星辰,毫无睡意。 一旁的陆尉禾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有些吃不准的问道:“城主,都四更天了,他们还会来吗?” 男子身形未动,语气清淡又肯定:“会的,她很清楚自己只有这一次能拿到阵法图的机会,她一定会铤而走险的。” “再不来,天可就要亮了。”陆尉禾已到中年,忍不住困倦之意,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他俩会不会到现在还没找到暗阁?毕竟我们透露出去的那一丁点儿消息实在是太隐晦了。” “如果我们透露的多了,只怕她会起了疑心,即便田威将军透露的只是丁点儿蛛丝马迹,凭借她的聪明机智,一定会找到暗阁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没出现?” 男子的眸光迷离而深远,静默半晌方道:“也许她现在就在府中的某个地方,在等待她认为最恰当的时机出现……” 夜,依然漆黑。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墨一都快等的不耐烦了,都有些经不起困倦要瞌睡了,上官霁月才低声道:“行动!” 墨一激灵一下醒过神儿来,柔柔自己朦胧的眼睛就要冲出去。 上官霁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定定的看着他,郑重道:“墨一,一切要以自己的人身安全为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也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墨一闻言,心中一暖,重重的点了点头:“齐大哥,你也一样!” 说完,两人提气聚力,飞身而下,像一阵风一样往左前方那座小楼掠去。 此时的那些巡逻守卫,经过近一夜的煎熬,队形已经远不如午夜时分那么整齐,还有人不时的打着哈欠,迷迷糊糊中他们只闻一阵微风拂过,竟然完全没有觉察到此时的屋檐上已经多了两个人。 巡逻的府卫一走,上官霁月和墨一双双从屋檐上纵身飞下,落地无声。 “齐大哥,你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暗虚玄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顺着墨一手臂指的方向,上官霁月抬眸便见这座小楼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明月阁”三个大字。 “齐大哥,会不会我们搞错了?”墨一小声道。 “净不涉缘,照不对物。用无去来之相,混无彼我之心。稳稳密迷,玲玲珑珑。婉转虚玄事不彰绝,明暗只在影中圆。”上官霁月沉思片刻,忽然勾唇一笑,“绝对不会有错!原来那个人想说的一直是明月阁。” 原来那个粗蛮的汉子吞吞吐吐的说的“明明……明……”其实就是这明月阁! “什么?什么?”墨一听得有些糊涂,齐大哥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明月阁就是暗阁。”上官霁月说完,递给墨一一个小心的眼神,跨前一步,轻轻推开了明月阁紧闭的大门。 两人静立片刻,凝神屏息,见并没有触动什么机关暗器,这才一闪身进了明月阁内,反手掩上了房门。 明月阁内并无一丝灯光,不过好在两人已经习惯了这漆黑的夜色,再加上两人是习武之人,目力自然比正常人好了不止一倍。虽然称不上黑夜视物犹如白昼,但也是能大概看的清楚这明月阁中的布局摆设的。 他们现在站的是明月阁第一层的大厅,四下看去两人心中不仅疑惑,这明月阁更像是一个佛堂。 因为正对面赫然供奉着一尊金身大佛,大佛面相和蔼,慈悲肃穆。佛前的案几上摆着供果香炉,佛像的下方地上放着两个金色的蒲团。 不过他们现在根本来不及管这些,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那传说中的阵法图,这图他们是今夜势在必得的。 两人对看一眼,身形微动,便一前一后上了楼梯,直奔明月阁第二层而去,然而,这第二层更是让他们大失所望,因为整个第二层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墨一有些沮丧,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一屁股坐在地上,失望的道:“齐大哥,这里什么都没有!” 上官霁月却眸光微闪,在这第二层之上仔细打量,甚至伸手在墙壁上推敲,墙壁光滑,没有丝毫回音,并没有暗门暗室之类。 她秀眉紧蹙,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这明月阁根本不是暗阁? 这种想法一出现,上官霁月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明月阁肯定是暗阁无疑,而这明月阁内定然别有天地,一定有存放这阵法图的地方,肯定是他们刚刚忽视了什么。 她幽深双眸微眯,飞速转身下了阶梯,直奔一层那尊大佛而去。墨一见状,也快速起身跟随上官霁月下了阶梯。 此时天色已经近五更,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许微微的光亮,上官霁月不仅心中着急,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眼看上官霁月在佛像上仔细检查了好久,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墨一也变得焦躁起来,赌气一般一脚踢在地上的那个金色蒲团上。 上官霁月见状,刚想笑他孩气未泯,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墨一刚才那一脚分明用力不小,怎么那个软软的蒲团垫子却没有踢出去? 难道?! 还不能她想什么,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音从佛像底下传来,连带着整个佛像的金身也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暗道入口来。 墨一一愣,快速向那暗道入口跑去,神情是止不住的激动。 此时,上官霁月也从佛像上跳下身来,看着暗道的入口,又看看墨一,两人相视一笑。 “齐大哥,这里真有个暗道,没想到小爷我歪打正着!”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墨一这时真想仰天哈哈大笑几声才痛快。 上官霁月望着从暗道里透出的微弱的光亮,轻声道:“我们下去看看,这阵法图说不定就在里面!” 说完,两人便顺着暗道的石阶走了下去。 他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发现这道暗道的时候,城主府另外一间屋子的客厅里,男子窗前的竹帘猛然抖动了一下。 男子唇角微扬,淡淡道:“他们来了,按计划行动。” “是!城主!”陆尉禾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抬步走了出去。 明月阁中。 暗道狭窄,勉强能容两人通过,石阶阶梯蜿蜒而下,足足几十阶之多。好在两边墙壁上都燃着清油灯,虽然灯光昏黄微弱,但也不至于视物不清。对他们二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走到尽头,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赫然有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的两边刻着两行大字“暗阁重地,不得擅入”。 上官霁月和墨一心中一喜,快步走到石门前,轻轻一推,便推开了石门。两人有些诧异的相互对看一眼,这石门竟然没有设置机关?! 然而,让他们更诧异的是石门内的东西,就连上官霁月也不禁有些吃惊室内的物件。满室的金银珠宝就那么随意的堆在一起,珠光宝气,耀眼夺目,简直就是一个超级藏宝密室啊! “齐大哥!我们果然寻到宝了!”墨一嘿嘿一笑,“啧啧!就连我们沈家也没有这么多好东西啊!” “臭小子!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上官霁月嗔怪的白他一眼,转头看向别处,目光定在室内正中央矗立着的一个一人多高的四四方方的木制高台上,高台的顶端工工整整的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木盒上雕刻的细密纹路跟乌城城门上的图腾纹路一模一样,让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不起眼的盒子,却在这些金光闪闪的黄白之物中,显得高贵不可攀附,神圣不可侵犯。 上官霁月眸光微眯,难道这盒子里放的就是乌城的阵法图? 墨一显然也看见了那个盒子,心中一喜,上前几步便要去取。 上官霁月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温声道:“让我来!一会儿如果引发什么机关,你不要管我,带着这个盒子赶紧跑!” “齐大哥!” “这是命令!” 上官霁月的语气不容拒绝,墨一只能点了点头,一双桃花黑眸满是担忧之色,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正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盒子的上官霁月。 她小心的走到木制高台的跟前,仔细检查了好久,没有机关暗器的痕迹,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伸出手去取那个木盒。 然而,木盒刚刚拿到手中,只听身后墨一大喊一声:“齐大哥小心!”还容不得她反应,自己便被一把推了出去,踉跄倒退了十几步,跌坐在地上。 紧接着便听见“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上官霁月抬头望去,便见墨一被骤然而降铁笼罩在了里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墨一被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大惊,双眸猛然睁大,朝着铁笼大喊一声:“墨一!!!” “齐大哥!你快走!阵法图要紧!” “不!墨一,我一定能救你出来,要走我们一起走!”上官霁月身形一闪便来到铁笼旁,仔细寻找能打开这铁笼的方法。 此时,已经从外面隐隐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正在快速向明月阁方向急急而来。 墨一大惊,语速极快的对着上官霁月说道:“齐大哥,快来不及了!我们被发现了!你快走!快走!!!” “不!我绝不能丢下你!!!” 上官霁月语气坚定,把那四方木盒揣进怀中,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注内力与其内,用尽十二分力道向那铁笼砍去。 “铮”的一声嗡鸣,伴随着火花四溅,上官霁月被自己的内力反弹,震的后退几步,吃惊的看着那铁笼竟然在这削铁如泥的匕首之下毫发无损。 “是玄铁!!!”墨一惊道。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墨一,你再等一下!!” 上官霁月不死心的一下一下的拿着手中的匕首砍在铁笼上,一次次都被自己的内力所震,胸口气血翻滚不停,嘴角已经溢出一丝刺目血痕。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墨一满面着急,大声道:“齐大哥!你快走啊!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 “齐大哥!!!” 这时,城主府的府卫已经从四面八方向明月阁方向涌过来,还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有人闯进明月阁!搜!” 墨一着急的脸色都变了,可是上官霁月红着眼眶疯了一般一下一下的砍向那玄铁打造的铁笼,根本听不进去墨一的话。 再这样下去,他们谁都走不了! 墨一忽然后退两步,对着上官霁月大喝一声:“齐大哥!你要是再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话,墨一便凝聚内力于掌心,作势就要印上自己的天灵盖。 上官霁月在一瞬间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有些呆傻的看着铁笼内的墨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墨一,你不要做傻事!你还有父亲,还有大哥,还有三军的将士兄弟们……”上官霁月哭道。 “齐大哥,我要你现在就走!不然!我……”墨一神情决绝,掌心又向自己的命门处移了移。 “不要!!!” “齐大哥!你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上官霁月狠狠闭上了眼睛,两串晶莹如滚珠一般落下,不甘心的再次回头看了墨一一眼,吐出一句:“你小子给我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的!” “好!小爷一定好好活着,等齐大哥攻破乌城救我出去!” 上官霁月含泪转过身去,身形微动,向甬道外奔去。 只闻外面一阵兵刃相撞之音和几声惨叫传来,墨一的心此刻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暗暗祈祷上官霁月一定要逃出去。 终于,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随即一道怒喝声传来:“都是饭桶!这么多人居然让她跑掉了!搜!全城!一定要找到她!” 墨一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太好了!齐大哥成功逃脱了。 只要出了城主府,他相信,凭齐大哥的聪明才智,想要躲过这些人的追捕绝对没有问题的。 至于他自己,墨一勾唇灿然笑了一下。早就做好了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如今沦为阶下囚,就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有人下了暗道,片刻之后出现在暗室里。 墨一抬头,表情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细细打量着出现在密室中的两道身影。 只见为首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银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他的脸上同样带着银色的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冷冽而威严。 面具下的眸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墨一身后已经空空如也的高台,又看了看墨一,也不说话,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身穿戎装的威武将军,身形高大,龙眉虎目,正目光灼灼的瞪着铁笼里的墨一。 “城主,抓住了一个,跑了一个!”那将军模样的人对着男子拱手为礼,恭敬的禀报道。 墨一蹙眉,不由得再次把目光投向这个银色衣衫的男子。 他就是乌城的城主?那个传说中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风无眠?! 墨一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打量他,半晌,男子沉声问道:“你的那个同伴呢?” 墨一嗤笑一声,语气决然:“少废话!小爷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休想从小爷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消息!” “你以为你不说,本城主就没有办法了吗?”男子语气清冷,回头对着那位将军打扮的人吩咐道,“陆将军,下令全城戒严,立刻封闭城门,连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城去,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末将领命!”陆尉禾领命而去,只留下那个银袍男子。 “怎么样?墨校尉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的那位齐将军到底在哪里?” 墨一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又快速掩去:“小爷不知道你说什么!” “哦?”男子毫不在意,在原地来回缓步慢渡,看着墨一缓缓道,“墨校尉不知道本城主再说什么,那为何你会被困在这里呢?难不成是墨校尉来我这城主府串门,一时走迷了路?” “小爷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墨校尉,你认错人了!小爷是因为一时身上没有银子,想来你这里借点银子花花,如今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墨一脖子一梗,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被军中将士知道了,他岂不是很没面子?特别是流夏那小子,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被抓了,那他肯定会拿这事笑话他一辈子的。 这样想着,对!就是这样,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坚决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打死也不能承认! “沈墨一,建安城沈家的二公子,会缺银子缺到来我这城主府讨银子花的份上吗?” 墨一见人家把自己的老底儿都给抖出来了,红着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在这时,那名刚才出去的中年将军去而复返,恭敬禀报道:“城主,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一只蚊子都别想从乌城飞出去。” “好!阵法图一定要尽快追回来!” “是,城主!” 墨一一听,忍不住替上官霁月担心起来,自己和齐大哥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泄露的?难不成这个乌城城主真的是神仙下凡?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风无眠把墨一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本城主是如何知道你们的身份的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命之恩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靠!这都能看出来?!怎么小爷心里想什么这个家伙都能知道?比小爷肚子里的蛔虫还厉害? 墨一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风无眠,没好气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和齐大哥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们这一路都做的很好,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进城的时候给了沈裴枫的身份文牒,还贿赂了城门守卫一百两银子。”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风无眠呵呵冷笑几声,看向墨一,“因为沈裴枫来乌城从不用带身份文牒,更不会贿赂城门守卫银两!” “我大哥他……” “沈裴枫他有本城主的手令,来乌城从来都是携令进城,你自作聪明,冒充你大哥的身份,伪造他的身份文牒,来我乌城,不就是想搞清楚我乌城的秘密吗?本城主不过是闲着无聊,陪你们玩玩罢了。” “你……你……你……” 墨一此时此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给大卸八块,也不解他心头之恨。 搞了半天,他这才明白,原来从他一进城开始,人家便知道了他和齐大哥的身份,人家一开始便是在玩儿猫捉老鼠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这个家伙早就设计好的,就等他们自己往这套子里钻了。 想到这里,墨一忍不住替上官霁月担心起来,齐大哥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风无眠!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小爷的主意,跟齐大哥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可千万不要为难她,不然……” “不然怎样?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威胁本城主?” “不然……”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不然宸王殿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对,把宸王殿下搬出来,就算不能把他吓到,让他多一些忌惮也好。墨一暗自在心中打算着。 风无眠闻言,果然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但墨一也看的清清楚楚,不仅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怕了吧?” “怕?”风无眠淡淡一笑,“本城主从来都没有怕过他皇甫宸,不妨告诉你,就算他手下是虎狼之师,只要本城主不愿意,他也休想踏进我乌城半分!” 墨一还想说什么,只见风无眠淡淡扫了墨一眼,转头看向陆尉禾冷淡的吩咐道:“看在他是沈家二少爷的份上,带下去好生看管,但不要被他逃出去!他鬼点子多得很,让看守的人小心一些!” 风无眠说完看也没再看墨一一眼,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城主。”陆尉禾对着风无眠的背影恭敬的拱手为礼。 “哎!那个风无眠,你别走啊!你回来!你既然认识我大哥,你赶快放了我啊!就算不放我,那你给我大哥写封信让他来赎我也行啊!我告诉你,我大哥可是很有钱的,你不要白不要……” 可是任凭墨一怎么叫,都没有风无眠的任何回应。 陆尉禾听着墨一的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替沈裴枫感到悲哀,有这样一个活宝兄弟,这么些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将亮,上官霁月一路飞檐走壁,身后的追兵却对她紧追不舍,城内的兵士也陡然增多,到处搜寻她的踪迹。 她在暗室之中因为救墨一就被自己的内力所反噬,又被追兵穷追不舍了一个多时辰。还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就是她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中了什么迷香之类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浑身酸软无力,几乎站立不稳,全凭着一口气撑着。 恍神间,她脚下一个不稳,便从房檐上跌下,一下摔倒在地,怀中的那个四方盒子也从怀中掉了出来,滚落在一旁。 上官霁月踉跄着爬起身来,把那盒子拿在手中,一股几不可闻的淡淡异香再次飘进口鼻之中,她秀眉微拧,猛然看向手中的木盒。 难道是这个盒子散发出来的香气?就是这香味迷幻作用?才让她浑身无力,头晕眼花的? 这个该死的秋明绯!不是说自己百毒不侵吗?怎么连这小小的迷幻药都抵抗不了?上官霁月一咬牙,重新把盒子放入怀中,拿出匕首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割,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手臂连珠般地落在地。 钻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她立刻摇晃着身子顺着小巷向自己住的那家客栈掠去。她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地上的血迹而被人发现,因为她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逐渐愈合了。 怎么办?头越来越重,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马上就快要支持不住了。上官霁月抬眸看着前面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巷口,努力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快了……快了……只要绕过这个巷口,便是主街,追兵一定不会想到她会向主街逃跑,趁着他们还未追上来,她或许还能拼一拼运气。 然而,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好不容易走到巷口处,她便支持不住倒下了。 恍惚中,她看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在蒙蒙晨色中从主街的另一端朝她缓缓驶来,那马车竟然似曾相识。 终于那马车在她身边缓缓而停,从车厢里传出一道温润的男音来:“阿财,怎么了?” “前面不知道何故,好像躺着个人。”阿财借着清晨蒙蒙的天色,睁大眼睛从马车上往下看。 “去看看吧。”车厢里再次传出沈裴枫温润的声音来。 “是,少爷。” 阿财答应一声跳下马车,只看了她一眼便吃惊的立刻朝马车喊道:“少爷!你快来,这人好像是……是齐将军!” 低垂的车帘被快速挑开,一个月白的身影从车厢中钻出,跳下马车几步冲到上官霁月的面前,把她扶起来搂在怀了着急的喊道:“阿雨!阿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阿雨!” 上官霁月恍恍惚惚中听见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好像从天边飘来一般。 这声音好熟悉啊!是谁呢?是谁在喊她?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映入她眼帘的是沈裴枫那张出尘脱俗却又满脸着急的俊颜,然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少爷,齐将军她怎么样?”阿财小心的问道。 “没有大碍,只是中了致幻的药物,晕过去了。”沈裴枫淡淡的道。 “那现在怎么办?用请大夫吗?” “回清风苑!” 沈裴枫说完便一把抱起上官霁月,钻进了马车之中。 阿财随即也跳上马车,手中马鞭一扬,车子便向前方缓缓驶去。 车厢内,沈裴枫一眨不眨的望着软榻上昏睡的女子容颜,一双凤眸之中,眸色温暖一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清风醉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清风苑位于乌城城东的一条主街上,是沈裴枫在乌城的居所。 虽然沈裴枫名下的产业众多,但是沈家大少爷并不喜欢住客栈,所以就在城东买下了这清风园,作为他在乌城的临时栖居之所。 园子坐北朝南,是一个五进的院子。园中环境清新雅致。假山流水,竹林青翠。即便在这炎炎夏日,进到园中便让人感觉清风拂面之感,不亏取名为清风园。 醉月居内,沈裴枫一身月白衣衫,坐在床榻边缘,一双澄澈的凤眸亮若星辰,望着榻上沉沉昏睡的女子眸底一片温柔之色。 他轻抬手臂,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滑过上官霁月的脸颊,忍不住心神一阵激荡。 他把目光凝在她如樱花一般的柔软唇瓣上,眸色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轻启薄唇,喃喃低语道:“阿雨,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可是,女子长长的羽睫低垂,在下眼睑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因为药力的作用,睡的酣甜,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阿雨,也许只有你这样睡着,我才能这般靠近你,你可知道,你在我的心里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吗?”望着眼前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沈裴枫凄然一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可是你却出现了。也许,在建安城,在宸王府门前见到你的第一面,你便已经在我的心里了……” 这样说着,沈裴枫情不自禁的逐渐俯下身去,眸色幽深的锁定在上官霁月柔软的唇瓣之上,再也移不开目光。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眉目如画,吐气如兰,安静而美好。他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沈裴枫心跳如雷,身体有着从未有过的燥热和冲动。 他竟然控制不住的想要吻上那两瓣柔软,想要仔细描绘她的唇形,轻拂她的眉眼。这样想着,他喉结滚动一下,小心翼翼的慢慢俯下身去,想要一亲芳泽。 眼看他的唇就要碰到她的,门外忽然传来了阿财的禀报声:“少爷,齐将军的药熬好了,要现在送过来吗?” 沈裴枫的动作一僵,在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以后,他猛然抬起头来,喘着粗气,心里对自己充满了鄙夷。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想趁她昏睡之时想要对她……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竟然到了如此小人行径的地步吗? 回头看一眼床榻上毫无意识的女子,他慌乱的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放下榻上的帐幔,让薄薄的轻纱遮挡住了女子娇美的容颜。 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桌上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水,仰头一口气灌下,再不敢看向床榻方向看一眼,抬步走向门外。 门外的阿财久久得不到沈裴枫的回应,正想在开口询问,忽然就见沈裴枫出现在门口,神色有着些许慌乱。 他一怔,少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裴枫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在他的印象里,沈裴枫永远都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的人物,永远都是淡然浅笑的温雅公子,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睛,任凭天塌地陷他都能泰然处之。可是今日,他竟然在沈裴枫的脸上看见了慌乱之色。 他眼角余光偷偷向室内望了一眼,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垂头再次问道:“少爷,齐将军的药……” “先温着吧,她还没醒。”沈裴枫又恢复了往日淡雅的模样,语气温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 “是,少爷。” 阿财应声就要退下,刚走出几步,便被沈裴枫叫住:“阿财。” 阿财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恭敬道:“少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沈裴枫微微仰头,望着晨光中那喷薄而出的朝阳,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句:“她如果醒了问起我,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阿财一怔,抬眸看了沈裴枫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道:“是,阿财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男子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温雅清润,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带着让人不可为违逆的丝丝威严,温声道,“去安排个丫鬟过来伺候吧,这样方便一些。” “是,阿财这就去。” “嗯,下去吧。” “阿财告退。” 沈裴枫望着阿财粗蛮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走廊上,回头又朝室内望了一眼,眸光有些不易觉察的慌乱和闪躲,终是抬步离开了凝月居。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分。 她摇摇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支撑着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素雅的纱帐,抬手捏了捏眉心。 忽然,她看到自己的衣袖,不由得一怔,猛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水蓝色的衣裙,眼睛忽然睁大。 怎么回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呢?是谁帮她换的衣服?那个盒子呢?自己这又是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还晕晕乎乎的脑袋,伸手撩开纱帐,起身下榻,赤脚就向门外跑去。 走到门口,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丫鬟正端着一个托盘跨门而入,上官霁月差点儿跟她撞到。 小丫鬟一怔,随后脸上漾起一丝惊喜之色,望着上官霁月惊喜道:“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上官霁月一愣,上下打量着这个小丫鬟,见她十五六岁年纪,相貌清秀,小脸上一片惊喜,不由得疑惑:“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回姑娘,奴婢小菁,是这清风园的丫鬟,是奉公子之命前来伺候姑娘的。”小菁甜甜的笑着对上官霁月俯身行了礼。 “小菁?清风园?公子?”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这是什么跟什么?但现在她更担心的是那个盒子,那个墨一宁愿用性命去换的盒子。 “小菁,我问你,我原来的衣服呢?还有那个盒子?你见到没有?” “姑娘,您原来的衣服已经破了,不能再穿了,你身上这套衣服是公子亲自给您准备的,小菁便给您换上了。”小菁仔细想了想,“但是小菁没有见到您说的那个什么盒子,要不您去问问公子?” 看着小菁认真回答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可是那个盒子呢?在哪里?这清风园的公子又是谁? “小菁,那个盒子对我很重要,你家公子在哪里?我现在就想见他,你快带我去!”上官霁月急道。 “姑娘,你先别着急,把这碗药喝了,我再带你去前院找公子。如果盒子真的在公子那里,你放心,公子一定会还给姑娘的。” 上官霁月看了一眼小菁托盘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伸手端在手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重新放回到托盘上:“现在可以去带我去找你家公子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见裴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谁知小菁看着上官霁月赤着的双足,乖巧一笑,道:“姑娘等一下,虽然现在是夏季,但是也不能光着脚在院子里走路的,奴婢去给您把鞋子拿过来。” 说完,小菁便从室内拿过了鞋子侍奉上官霁月穿上,那恭敬的态度仿佛像是在伺候主子一般。 夜色朦胧,一弯下弦月倒挂在天边,洒下柔柔的月光。 上官霁月在小菁的带路下,一路从凝月居来到了前院的月亮门外,便看见一个如一堵肉墙一般的粗蛮汉子站在那里。 那汉子远远就看见了上官霁月,紧走几步,来到上官霁月面前,自发的改了称呼,拱手行礼道:“齐姑娘,你醒了?” 上官霁月一怔:“阿财?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少爷让阿财再此恭候齐姑娘的,他知道您醒来后一定会来找他的。” “少爷?沈大少爷?!这清风园是他的园子?他怎么会在乌城?”上官霁月有些诧异,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齐将军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今天清晨你昏倒在大街上,是少爷把你救回来的啊!” “今天清晨……”上官霁月忽然想到,她在昏迷之时恍恍惚惚好像是看到了沈裴枫的模样,原来是真的。 正这样想着,阿财又道:“阿财陪少爷来乌城查看铺面,今天清晨我们刚到乌就遇到了齐姑娘你昏倒在大街上,少爷当时也不敢相信是您呢!再然后,少爷便把您给带回来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上官霁月讪讪笑道。 “齐姑娘,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少爷早就准备好了吃的东西,正在里面的小亭子中等着你呢,你快进去吧。” “沈少爷早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阿财一愣,挠挠头呵呵笑道:“哦……是这样,您刚来的时候一直昏睡不醒,少爷他担心的不行,请郎中来看过,大夫说你最迟晚间便会醒来,少爷这才放下心来,晚膳时分便让厨房做了吃的东西,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呢!” 上官霁月听着阿财的话,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一身月白长衫,俊美如谪仙一般的清雅男子来。 她望着阿财身后的院子,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怯意,有一种想转身就离开的冲动。 沈裴枫对她的心意她又如何不知道,可是她的心里真的放不下第二个人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勉强不来的。 但那个盒子至关重要,她又不得不忍住,对着阿财客气道:“谢谢。” 说完便轻移脚步,跨进了拱门。 阿财和小菁都没有跟进来,上官霁月一路沿着弯曲的鹅卵石小道前行,不消片刻,一座四角凉亭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凉亭中,一个修长的月白身影在亭中驻足而立。墨发白衫,衣摆微扬,正微微仰头望着倒挂在天空的那一弯下弦月。 皎白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晕染出一圈儿淡淡的银色光晕,更让人觉得他的存在有些不真实,仿佛真的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下凡而来。 上官霁月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生怕惊了这月下仙人。 沈裴枫太过俊美,美的不真实,美的不染尘埃,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 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沈裴枫,他也是这样让她惊艳的。但是,这种惊艳却无关感情,无关风月,只是单纯的欣赏和赞叹。 似是听到上官霁月的脚步声,沈裴枫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在看到上官霁月的一刹那变得有些从未有过的痴醉。 他望着踏着月色盈盈而来的绝色女子,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他今天特地为她选的水蓝色衣裙,在柔柔的月光下,竟然美得好似坠落凡尘的仙子。 他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她的身影,眸底溢出的是浓浓的柔情蜜意。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像现在这般,美的摄人心魄,美的不可方物。犹如盛开在雪山之巅的一枝白梅,美的清冷而孤傲,却让他的心柔软一片。 天下间,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与他匹配,但偏偏这样的女子不属于他,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的位置,她的心里装满了另外一个挺拔的男子。 直到上官霁月来到他面前,对他拱手见礼,莞尔笑道:“沈少爷,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齐雨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裴枫见她言语疏离客气,心中忍不住狠狠抽疼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失落,欠身还礼,温柔一笑:“阿雨,好久不见。” 一句话,溢满了思念,也足以证明了两人之间的不同。 他对她的心意始终未变,而她对他的情义始终措手不及。 上官霁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微微垂眸避开眼前这个如神仙一般的男子温柔的目光,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本以为和这个温雅男子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是偏偏在这乌城之地再次遇见,他还救了自己一命。 她想,她终是欠了他的,即便这份亏欠不关乎感情。 她对任何人都可以杀伐果断,冷静以对。唯独沈裴枫,温润如他,她面对他时却说不出任何狠厉的话语来。 见她垂眸久不言语,沈裴枫依旧笑容浅浅,声音一如初见时的温润:“阿雨,你准备一直站在这里说话吗?” 上官霁月闻言,微微一愣,抬眸便遂不及防的撞进沈裴枫那一双清澈温柔的凤眸之中。 在看到他眸底那故意流露出来的一丝促狭之意的时候,上官霁月紧张的心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沈少爷,不好意思,我一时愣神,让你陪着我站着了。” 让我陪着你站着了……阿雨,你可知道,哪怕你心中没有一丝我的位置,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站一辈子我都愿意。 沈裴枫笑笑,温声道:“阿雨,坐吧。” 说完沈裴枫便撩起自己月白色的长衫,先行坐在了座位上。 上官霁月落座,看着石桌上摆满的丰盛的菜色,还有她面前的一碗白米粥,她再次觉得心中不安起来。 如果可以,这份情义她宁可不要。她真心希望眼前的这个温雅男子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她希望他幸福。 似是觉察到她的异色,沈裴枫清浅一笑,伸手递给他一双筷子,温声道:“你今天睡了一天,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就让厨房每样都做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少爷……” 上官霁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无言的接过沈裴枫手中的筷子,低头夹菜喝粥。 即便她没有抬头,她也能感受到沈裴枫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所以,一碗白粥她快速的喝完了,菜却没有吃上几口。  网  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一百九十章 乌城喜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放下筷子,她抬眸看向沈裴枫,开口道:“沈少爷……” 沈裴枫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温润柔软:“阿雨,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乌城?其他人呢?” 上官霁月一愣,想到了墨一。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乌城,而是和墨一一起来的,可是墨一如今被困在城主府中生死不明,她要如何跟沈裴枫说出口? 虽然他是墨一的大哥,但他始终与墨一不同,与她不同。沈裴枫他只是一个商人,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这个复杂血腥的事情之中,这不是墨一愿意看到的。 所以,在她没有救出墨一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裴枫知道墨一被困在城主府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上官霁月迎上沈裴枫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大军还在江中,我是来乌城办点事情的。” “什么事情能让你不顾生死独自一人昏倒在大街上?宸王殿下呢?他答应过我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一丝伤害的。”沈裴枫的目光灼灼,隐含怒意,“他呢?!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人来犯险?!” “沈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知道我来乌城,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偷偷跑出来的,”沈裴枫苦涩一笑,“阿雨,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你昏倒在大街上时是什么心情吗?我忽然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当初就不应该放你走!阿雨,你跟我回建安吧!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沈少爷,你如果再这样,我就只能离开了。”上官霁月说着话便站起身来,意欲离去。 “阿雨,我只是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你想过没有?如果今日我没有凑巧来乌城,没有凑巧遇到你,你现在会怎样?你不要告诉我乌城的那些官兵正在满大街找的人不是你!” “沈少爷,我是军人,我有我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你明白吗?” “是!我只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我不懂什么是军人铁血,不懂什么是战场狼烟,可是阿雨,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活着,平安的活着,我不希望你以身犯险,明白吗?!” 看着沈裴枫忽然颓丧的神色,上官霁月微微垂眸,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 沈裴枫一愣,深吸一口气,放缓语调道:“是我太激进了,我是因为看到你今天在大街上那个样子,心里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有些激动,你不要在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尴尬,上官霁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子。沈裴枫也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良久,上官霁月终是忍不住先开口道:“沈少爷,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沈裴枫眼睫微颤,缓缓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在石桌上:“阿雨是想问这个吗?” 上官霁月看到石桌上的盒子神色一喜,立刻拿在手上:“原来真的在你这里!” “当时救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你是因为这个盒子才来这乌城的吗?”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嗯。” “这里面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盒子外面被涂了一层迷幻药粉,你昏迷在大街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找人把上年的药粉全部祛除,阿雨你可以放心了。” 上官霁月闻言神色微变,又把盒子放回了石桌上,望着沈裴枫道,“沈少爷,齐雨有一事相求。” 沈裴枫有些诧异,虽心中疑惑,但还是开口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我决不推辞!” “齐雨想请求沈少爷把这个盒子带出乌城,交给宸王殿下的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自己亲自交给他?” 面对沈裴枫灼灼的目光,上官霁月眼神有些闪躲:“我在乌城还有些事情走不开……” 沈裴枫自然知道上官霁月口中所说的事情不会简单,但是他还是缓缓把盒子拿在了手中,仔细打量半晌,然后又慢慢的给放了回去。 上官霁月看着沈裴枫的动作,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愿意帮忙吗?” 沈裴枫苦涩一笑:“不是裴枫不愿意,而是裴枫做不到。” “此话怎讲?” “你昏迷了一天,或许不知道,乌城城主今早突然下令封城,说是这月二十二要娶城主夫人,为了避免有人浑水摸鱼,下令关闭城门,禁止一切人员进出。所以,裴枫出不了这乌城。” “娶城主夫人?!” 沈裴枫点点头:“告示上是这样说的,而且城主府门前也已经张贴了告示,要招百名侍女给未来的城主夫人当丫鬟。整个乌城上下的百姓都高兴坏了,说是城主终于要娶亲了,乌城就要有小城主降生了。” 上官霁月冷笑:“是真的娶亲还是另有所图,只怕只有这个城主才知道了。” “阿雨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他是娶夫人是假,想要找个由头封城暗中查访这个盒子才是真!” 沈裴枫摇头笑了笑,缓缓道:“阿雨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乌城的城主娶夫人绝对不会有假的。” “为何?” “我因为在这乌城有生意往来,所以对乌城的风土人情比你要了解的多一些。这乌城的人最是重信守诺,断断不会拿自己的娶亲大事来开玩笑的,更何况还是一城的城主,就更不会拿全城的百姓来开这天大的玩笑了。” 上官霁月蹙眉:“那以你之见,这风无眠是真的要娶城主夫人了?” “娶亲是真,但是借机找这个盒子也是真的,毕竟乌城已经好多年没有封城闭关了。”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心中暗自思量。如果这个风无眠娶亲是真的,那么对她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也许她可以借机混进城主府中,也好把墨一救出来。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风无眠派人四处自己的下落,绝对想不到自己就躲在他的眼皮底下。只要他一日找不到自己,一日拿不到这阵法图,那么墨一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对于墨一,她是一定要救他出来的。 不过,今天已经第三天了,皇甫宸估计已经醒了,也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难为云儿和秋明绯,希望他不要为了自己一时冲动。 沈裴枫见上官霁月久久不语,眸光微闪,温声问道:“阿雨,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城主夫人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传说中的风无眠在乎到如此程度,呵呵……”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军法处置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裴枫闻言,眼睫低垂,淡然一笑:“这个只怕就只有风无眠自己知道了。”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起身离座,拱手道:“沈少爷,今日打扰许久,齐雨也便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吗?”沈裴枫随即站起身来,一双凤眸之中难掩不舍之意,望着上官霁月关心的道,“你身体才刚刚恢复,不如今晚……” “多谢沈少爷,但是齐雨还有重要东西落在客栈,况且,我如今身份不同,如果因此给沈少爷带来麻烦,那就更过意不去了。” “阿雨,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 上官霁月垂眸半晌,才道:“可是我在乎……我不想欠你更多……” 救命之恩她欠了他,墨一的事她也欠了他,还有那一腔她回应不了的情意,她总觉得也欠了他…… “阿雨……” “沈少爷,你的心意齐雨都明白。”上官霁月打断了沈裴枫的话,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但是,我很抱歉,因为齐雨的心里真的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所以请沈少爷收回对齐雨的心意。沈少爷清风朗月,风华无边,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 半晌,身后传来沈裴枫轻浅的声音:“阿雨,裴枫明白了。” 上官霁月闻言,不忍回头去看,抬步拾阶而下,径直走了出去。 沈裴枫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收不回目光。 石桌上的盒子她也没拿走,她是故意留在这里的吧?她是真的准备去城主府了吗?阿雨…… 上官霁月回到客栈,心中依旧不能平静,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墨一现在到底怎么样?他被关在哪里?城主府娶亲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还有皇甫宸,那头公狮子也应该快要醒了,她肯定是来不及赶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怎样? 她想,他肯定会对她很失望吧?毕竟自己又一次失信与他,还让墨一身陷险境。她想,她终究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了…… 此时,江中的军营内,秋明绯和云儿师徒两人低垂着头,看也不敢看坐在长案前那冰山一般的墨衣男子。 明明是炎热的夏夜,秋明绯却觉得皇甫宸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意,就要把整个营帐给冻僵了,他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再这样下去他估计要得重感冒了。 终于,对面男子轻启薄唇,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秋明绯,你给本王说说本王为什么会昏睡三天不醒?!” 秋明绯闻言,喉结滚动一下,咽了一口口水,扯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道:“那个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了嘛,真的不关本神医的事情,呐,都是这个小鬼,是他偷偷给了小月强力迷药才把你给迷晕的。” 秋明绯说着,一把把立在一旁的云儿给推出来顶罪,好让他不用再在这里受这头公狮子的荼毒。 再怎么说,云儿是上官霁月的亲弟弟,皇甫宸总不至于太为难他的,他现在也只有这样一个护身符了。 秋明绯很无辜的看了云儿一眼,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告诉他:“乖徒儿,为师也是没有办法,这头公狮子太可怕了,你就替师父挨了这一次吧。” 云儿对着秋明绯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凭什么?!有你这样荼毒徒弟的师父吗?是谁告诉我三姐要强力迷药是因为后山出现了一头凶兽的?!” 秋明绯:“乖徒儿,这次就当师父求你了哈!” 上官霁云:“哼!没门!三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秋明绯:“……” 两人无声的交流尽落在皇甫宸的眸底,只见他面色沉寂的一拍桌子,惊得两人立刻身子一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重新低下头去。 皇甫宸斜斜扫了两人一眼,最终目光向像钉子一般落在秋明绯的身上,冷冷道:“秋明绯,你说!” 秋明绯一下子抬起头来,眸光闪躲,言辞闪烁:“说……说什么?” “月儿的迷药哪里来的?!本王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不准给她任何东西的!” “那个……那个……” “说不出来军法处置!!!” “什么?!军法处置?!”秋明绯猛然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凭什么军法处置本神医?!啊?!本神医是你的属下还是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本神医?!” “就凭你身为医者胡乱开药,害得月儿只身一人前去乌城冒险!” 秋明绯气急了,此时心中忘了害怕,一甩宽大的袖袍,大声道:“皇甫宸!别以为老虎不发威你就当本神医是病猫!本神医现在就告诉你!本神医不干了!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看不住,凭什么还怪到本神医头上来了!哼!本神医不干了!不干了!” 秋明绯说完,便气哼哼的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把头扭向一边,梗着脖子,看也不看皇甫宸一眼。 本来以为皇甫宸会大发脾气的,可是半晌过去,大帐里安静的有些异常,气氛也有些压抑。 云儿偷偷扯了扯秋明绯的袖子,秋明绯这才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微微侧过头来,偷偷向皇甫宸看了一眼。 只见皇甫宸面色沉寂,牙关紧咬,神情沮丧且痛苦,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低俯着身子,单手捂着胸口处,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秋明绯见状,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几步冲到皇甫宸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问道:“皇甫宸!你这公狮子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 “没事……本王没事……”皇甫宸咬牙,强行从齿间挤出一句并不连贯的话来。 秋明绯气结,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云儿很有眼力的端过来一碗温水。 喂他服下药后,秋明绯口中不停,像训孩子一般呵斥道:“什么没事?!胃疾都复发了知不知道?!怎样才叫有事?!疼死才叫有事吗?!” “本王不会死……本王还没等到月儿回来……” “好好好!你死不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疼死了倒也不要紧,本神医的名声可就被你败坏光了!” 云儿暗自翻个白眼儿,腹诽道:“刀子嘴豆腐心!” 趁这个空隙,秋明绯赶紧吩咐上官霁云,道:“小鬼,快去让人煮一碗白粥来,他们的宸王殿下三天没吃饭,这胃能受得了吗?” 云儿一听,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去找流夏了。 吃过秋明绯的药,又喝了几口热的白粥,皇甫宸总算缓过来了。他双臂撑在案上,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平铺在上面的地形图,不再发一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兄弟对峙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秋明绯斜斜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也想跟小月一样去乌城冒险?” 皇甫宸依旧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图上的乌城二字。 他何尝没想过要去乌城找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把她看的死死的,让她没有机会可乘。可是,当他昏睡了三天醒来后见到的确是她留给他的一纸书信。 信中说她五天之内定会安全回来,让他不要挂念,更不能意气用事,弃三军将士于不顾。更不要发兵攻城,做无谓牺牲。一定要等她五天时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有两天。月儿,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啊!不然,本王一定兵临乌城城下!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乌城。 城主府中。 陆尉禾望一眼屏风内的白色身影,拱手行礼道:“城主,你回来了?” 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静默不语。温黄的烛光映得他的侧颜忽明忽暗。 陆尉禾见男子面色沉寂,忍不住问道:“城主有心事?是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吗?” “不是,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发展。” “那城主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屏风内的声音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是在想,我这样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如果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恨我……” 陆尉禾一怔:“城主是想放弃吗?这可是您和她唯一的机会了啊!”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放弃,事情已经到现在这般程度,我机关算尽,所谋的不过是一个她而已。” “那您还犹豫什么?” 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语气低沉:“我是怕……她如果嫁给了我,会不会一辈子郁郁寡欢,会不会一生都不快乐……如果是这样,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城主,像您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寻,只要你们成了亲,属下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罢了!事已至此,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各个城门都提前做好准备,宸王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与他终究要正面对上。” “是,各大城门早就准备妥当,即便北沧大军兵临城下,也休想进入乌城半分,绝对不会打扰到您的大婚典礼。” “好。”男子沉默片刻,又问道,“他还好吗?有没有耍小孩子脾气?” “二公子他也很好,能吃能睡,搅得看守们有苦难言,一刻也不得安宁。”陆尉禾叹口气,“唉!这二公子的脾性倒是像极了当初的大小姐,古灵精怪的。” 屏风里的男子没有说话,一双凤眸始终盯着墙壁上的那张画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尉禾觉察到风无眠的异常,心中不忍,再次问道:“您还在怨大小姐和老城主的决定吗?怨他们强行塞给您这样一个身份吗?不然,这么些年,您也不会一直不怎么来乌城。” “在我刚知道这个身份的时候,我曾经怨过,可是后来,有了墨一,我便释然了。如果非要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来继承这城主之位,那我宁愿是我……乌城总要有人来接管,那个百年的承诺总要有人来延续……现在,我更是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身份,才能让我多一个机会与她在一起。” 男子说着话,缓缓走出屏风,白衣墨发,不染尘埃,赫然是沈裴枫的模样。 他对着陆尉禾清淡一笑:“所以,陆叔叔,不管是沈裴枫还是风无眠,我都欣然接受。” 陆尉禾眼眶一热,颤声道:“公子……” “时候不早了,陆叔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去看看墨一。”沈裴枫说完,轻抬脚步跨出了房门,向地牢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到地牢的门口,便远远听见从里面传来了墨一的叫嚷声:“风无眠!你给小爷出来!你把小爷关在这个鬼地方算怎么回事?你要是有种,你要是个男人就把小爷放出去,咱俩单挑!” 风无眠闻言,脚步一顿,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这个墨一,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记得他因为偷跑出去参军之时,他也关过他几次,他也是这样叫嚷,还不吃饭来抗议,但是也没像今日这般大放厥词。 地牢的守卫见到男子脸上的一张银色面具,想起刚才里面地牢里的那个小子骂骂咧咧的话语,立刻嘴角一抽,有些难为情的想要躬身行礼。 风无眠轻轻抬手制止守卫接下来的动作,独自一人悄悄步下台阶,静静的站在了地牢门口。 墨一似是叫喊的累了,此时正气鼓鼓的躺在地牢的软榻上,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翘着二郎腿儿,闭目养神。那个潇洒自在的模样倒不像是地牢的囚犯,反倒像是来这城主府做客的。 风无眠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这小子还真是没心没肺,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活的这般滋润。 “怎么不骂了?要不要喝口水继续骂?”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墨一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身子,几步冲到地牢门口,看着黑影里的那抹人影,扯着嗓子喊道:“风无眠!你这个缩头乌龟!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小爷?!” “怎么样才能放了你?”风无眠想了想,“本城主三日后就要大婚,等大婚过后就算你想留在这城主府,城主府也不会留你!” “什么?!你要大婚!小爷被关在这鬼地方不见天日,你丫的却要洞房花烛?!”墨一一下子炸毛了。 “沈墨一,本城主看在你是沈家二少爷的份上才对你诸般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风无眠忽然感到心累,话说,墨一还从未对他这个大哥这般不敬过。 “既然知道小爷是沈家的二少爷,你还不赶紧把小爷放了?!” “让你的那个齐大哥把盒子乖乖的送回来,本城主立刻放了你!” “我呸!”墨一忽然眼珠一转,仰天大笑三声,得意的道,“看来你是还没找到齐大哥吧?哈哈!小爷早就说过,想抓齐大哥,门儿都没有!” “是吗?”风无眠不怒反笑,“听说你和齐雨有结拜之情,她会放下你不管吗?所以,只要有你在这儿,本城主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守株待兔,她自然就会乖乖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墨一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快速又恢复了平静,故作不在意的道:“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齐大哥要来早来了,现在还没来,肯定是早就出了城,回了北沧军营了!你的乌城就要不保了!” “只怕失望的是二少爷吧?”风无眠紧紧盯着墨一道,“本城主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以为本城主为什么要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婚?”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甄选侍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风无眠!你难道是想……想……” 风无眠勾唇一笑:“没错!本城主大婚之日肯定热闹非常,正是某些人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风无眠!!!你个混蛋!!!你绝对不会得逞的!齐大哥她聪明颖慧,断断不会上当的!” 墨一此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二少爷慢慢骂吧,本城主还有大婚事宜要准备,就不奉陪了。” “风无眠!你个混蛋!你给小爷回来!回来!有本事你把小爷放出去……” 可是任凭墨一怎么叫嚣,风无眠脚步不停,头也没回的直接走掉了。 出了地牢门口,风无眠淡淡的对着牢门的守卫吩咐道:“把他关进桃园小居,开启阵法,膳食上不得亏待。” “是!” 两名守卫领命而去,消失在地牢的门口。风无眠这才幽幽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向朦胧的夜空,眸色清寂。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上官霁月便来到了沈裴枫的清风园。 她身穿一身粗衣,做乌城寻常女子打扮,背上背着紫金乌荣枪,在门外来回渡步。踌躇良久,几次伸手抓住了门上的铜环,却都终又放开。 她本是想来向沈裴枫道个别,让后把这紫金乌荣枪一同托付于他保管的。可是,她一想到那抹儿温润的月白色身影,想起他看她时,那双清澈的凤眸之中荡漾的深情,她竟然有些心怯。 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她竟然没有勇气去敲开。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那么应该远离他的视线才对。 但是在这乌城之中,除了沈裴枫,她竟然不知道该将这紫金乌荣枪托付给何人代为保管。 她马上就要去城主府了,她绝对不会扔下墨一不管的。所以,她即便知道这风无眠在这个时候成婚没有那么简单,即便知道是陷阱又怎样,她还是一定会闯一闯的。 可是这紫金乌荣枪代表的是她上官家的精魂,即便她此去不能安然归来,还有二哥,还有云儿,上官家的血脉不会断,精魄就永在,乌荣枪就会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垂眸思忖良久,她似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望向匾额上书写的“清风园”三个字,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向前去,微微迟疑了一下,伸手准备敲门。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门上的铜环,两扇院门便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阿财望着门外的上官霁月,一瞬间的惊诧之后,立刻拱手行礼,道:“齐姑娘,这么早?您是来找少爷的吗?” 上官霁月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哦,不是。” “那您是……” “我想请沈少爷代为保管一样东西的,如果我三日之后不会出现,就请他务必把这个盒子,还有原来那个盒子一起转交给神医秋明绯。” 上官霁月说着就把背上的紫金乌荣枪拿下来,递给了阿财。 阿财一愣,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捧在手中,道:“要不您先进去等一下,少爷马上就起来了。” “不用了,你代为转告也是一样的。” “可是少爷他……” 不等阿财说完,上官霁月就打断了他的话:“阿财,谢谢你了……也替我跟你家少爷说一声谢谢……” “齐姑娘……” “告辞了。” 上官霁月说完便转身径自转身离开。 阿财看着上官霁月已经离去的背影,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低头又看看手中的沉甸甸的长形盒子,垂下眸光,转身回了清风园。 幸亏齐将军没有说要见少爷,不然他还真不好交代,因为少爷从昨晚出去以后还没回来。 来到城主府所在的那条大街上,上官霁月远远便看见巍峨的府邸门前排起了一队花花绿绿的长龙,大概都是来应征未来的城主夫人的丫鬟的。 上官霁月不由得觉得好笑,有一种到了现代人才市场的感觉,一个城主府的丫鬟都这么抢手么?还要争相来报名? 她默不作声的排到队伍的最末尾,垂下眸去,漫不经心的听着前面的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窃窃私语,眼角余光却暗自查看着城主府周围是否有异常。 只听其中一个身穿桃红衣裙的女子小声说道:“城主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忽然就要娶亲,还给新城主夫人召丫鬟,我要是能被选上,岂不是就有机会接近城主了?” “我听说呀,城主到现在都没公布新夫人是哪里人氏,是哪家的小姐。说不定城主真的是想从我们这些丫鬟中选出一个人来当城主夫人呢!” 另一个大红罗裙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脸上扑粉,鲜艳的嘴唇描绘的绝对像是刚刚吃过一只死老鼠一般。 “就是就是!传言咱们这位新城主可是长得跟画里的神仙一般的美男子呢!” 一个看上去年龄稍微小一些的少女说起话来两眼冒心心,听得上官霁月心中一阵恶寒。 敢情这些怀春少女见都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城主大人,就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先表达思慕之情了。 这乌城的民风竟然开放到如此程度了么? 不过,她现在完全没有兴趣考虑这些,因为,前面不断有嘤嘤啼哭的女子掩面伤心的跑出来,想必是落选了。 前面几位鲜衣女子见状,也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来,生怕自己也像刚刚那名哭着跑出来的女子一样落选。 “我好紧张……好紧张……怎么办?” “我也是,我要是这次被刷下来了,这辈子就没机会见到城主了!” …… 难道选个丫鬟也要这么苛刻? 上官霁月正这样想着,便见前边又接二连三的有女子哭着跑出来,那梨花带雨的伤心模样真的好比被情郎抛弃了一般生无可恋。 她忽然有一种想要转头就走的冲动!这是什么跟什么?这是在给自己的夫人选丫鬟吗?这简直是在给自己的夫人找情敌啊! 虽然说在这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如果面对这么大一群对自己的相公虎视眈眈的丫鬟,这城主夫人也真够可怜的。 难道是这城主禁欲禁的久了,要大开荤戒,娶新夫人的同时还想把身边的丫鬟们一并全给收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风无眠可是真够变态的,难道不怕因为纵欲过度,那什么什么尽什么什么亡?咳咳……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暗自腹诽着,丝毫不知道此时她腹诽的对象,此时正坐在城主府正厅之中的太师椅上,垂眸望着桌子上的一长一方两个盒子发呆。 沉默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陆叔叔,她来了。” 陆尉禾一怔:“这么快?” “嗯。” “她难道就没有怀疑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歪打正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她难道就没有怀疑么?” “她自然是怀疑过的,但是为了墨一,她即便知道是陷阱,也还是会来的。”风无眠幽幽道,“所以,她才会把这两样东西都交给沈裴枫保管,看来,她这次是准备破釜沉舟了。” “您的意思是她拼死也要救出二公子?” “没错,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沈裴枫就是风无眠,风无眠其实就是沈裴枫。说到底,终究是我骗了她……” “公子,您的身份连二公子都不知道,又何故说这一个‘骗’字?” “陆叔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不会心软,也不会后悔的,更不会放弃这次计划。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就交给天意来决定吧。” “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吗?”陆尉禾一听,安下心来。 风无眠这些年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侍婢都没有,老城主临终之时最放不下的就是风无眠的终身大事。这好不容易有个能让公子心动的女子,他总算对老城主有个交代了。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慧眼如炬,我不可能永远瞒得住她。但虽然她怀疑,但只要不见到我的真面容,我是不会承认的。所以,我这张脸就要麻烦陆叔叔了。” “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发现你戴了人皮面具的。” “陆叔叔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沈裴枫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微微仰头,把目光凝于厅外的天空,“从今天开始,在她面前,我,只是风无眠……” 府门外。 接二连三的女子被淘汰,让上官霁月秀眉微拧,自己不会连这城主府都进不去吧?不就是选几个丫鬟,搞得跟选美大赛一样有意思么?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一阵喧哗,有人道:“快看,陆将军出来了!” “对啊!真的是陆将军啊!” “陆将军来此,肯定是城主有什么命令要他转达……” 上官霁月闻言,不着声色的从人群的缝隙之中向前方望去,果真见一名身穿戎装的威武将军站在府门前,他大概四十多岁年纪,剑眉虎目,身姿魁梧,腰间佩戴一把宝剑,正目光灼灼的扫向在场的众人。 上官霁月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稍一碰撞便迅速划开,垂下眸去。只一眼,她便在心中断定,此人绝对是有勇有谋,不可小觑! 陆尉禾也暗暗一震。 这女子的一双眸子幽深如潭,深不见底,虽然素衣荆钗,脂粉未施,但容颜清丽,周身清冽气质难掩,好似冬日里的白梅傲雪而开,在这莺莺燕燕之中赫然醒目。 北沧第一女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如此霜华女子,怪不得公子会对她情根深种。今日一见,果真与公子最是相配。 上官霁月一个愣神间,便听见城主府的女管事对着她们这些女子大声喊道:“静一静,都静一静!现在有个重要消息要宣布!” 管事这一喊,刚刚还窃窃私语,闹哄哄的场面立刻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姑娘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女管事看去,生怕错过什么。 这时,女管事才一字一顿的道:“陆将军来传话,说城主有令,凡是十六岁以下,十八岁以上者,取消入选资格,不会端茶倒水者取消入选资格,出身富贵之家者取消入选资格,身无所长者取消入选资格……” 女管事的这一番话下来,在女子的嘤嘤哭声中,长长的队伍一下子缩短了三分之二。 被取消资格的女子当中竟然就有她前面的那几个花痴女子,那个扑的脸上厚厚一层白粉的女子一听自己的名额被取消,立刻嗷嚎大哭起来,妆花了一脸,那女鬼一般的模样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如斯恐怖,让上官霁月的唇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女子在经过府中层层选拔之后,一天下来,最后留下来的寥寥无几,说好的一百个名额,最后加上上官霁月在内,只有大约十名女子。 女管事把她们安排在西院的厢房之中,每人一个单独的房间之后便离去了,说天色已晚,姑娘们也都累了,等明日城主亲自见过再分工安排。 上官霁月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来真的当丫鬟的,不过连个丫鬟都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这是她原来没有想到的。但却也正合了她的心意,晚上行动时就方便多了。 吃过晚饭,简单洗漱之后,上官霁月便上床歇息去了。躺在床榻上,上官霁月仔细回想着自己经过城主府的每一个地方,暗自猜测墨一会被关在哪里。 后天,这个风无眠就要大婚了,她必须提前找出墨一被关的位置,好在大婚那天趁乱救他出来。 夜色渐深,白日里热闹的城主府到了晚间便变得安静起来,各个房间鼾声渐起,除了更夫的更鼓之声和偶尔巡逻的侍卫经过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了。 更鼓三声响过,上官霁月便在黑暗中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悄悄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有异常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道门缝,闪身出了房门。 谁知她刚溜出西院,便见前面的长廊下迎面走过来两个守卫打扮模样的男人,他们手中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一人拿着一个酒壶,嘟嘟囔囔的在说着什么。 只听其中一个高一点的精瘦男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愤愤不平的说道:“唉!真不知道城主怎么想的,一个囚犯,干嘛待他那么好?!” 个子稍微矮一点儿的那个护卫接过话茬,狠狠道:“就是!那个小子每天都是吃饱了就骂人,骂累了就睡觉,然后睡醒了再吃饭,再接着骂人,你看这三更半夜的非嚷嚷着饿了要喝酒吃肉,害得我们二人还要去厨房找东西给他吃,我真是快受不了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城主亲自交代了,只要逃不出去,其他的任由他折腾。只是可怜了我们两个,自从看守那个小子,连一夜的安生觉都没睡过。每天就听他在那里吼了,越是晚上吼得越欢快,真是个属夜猫的!” 男子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一幅没精打采的样子。 “城主对他这般不同,你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校尉,还是个富家公子哥儿。具体是不是,咱们这样的身份哪里敢过问。” “唉!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如果再这么被他折腾下去,我可受不了!”说着话,男子忍不住困倦之意,又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幻境脱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另一人见状,安慰道:“快了快了!那天不是听城主说了么,等他大婚过后,那小子想待在城主府也不让他待,立刻让他滚蛋!” “唉!希望如此吧!” 两人边说边顺着长廊,向后院方向走去了。 上官霁月从廊柱的暗影里现出身来,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这两个人说的定是墨一无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替他日夜担心,他在这城主府里倒是过的挺逍遥自在的。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蹑手蹑脚的跟随两人而去,便见两人进了一座拱门,再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上官霁月追进园子一时之间怔楞住了,什么情况?明明自己是跟着两人来的啊!为什么一眨眼儿那两个人便不见了?难道这个园子有问题? 细看之下,这园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刚刚的那两个人呢?难不成凭空蒸发了?但一想到事关墨一,她绝不能就这样放弃。 上官霁月站在原地垂眸沉思片刻,便抬步沿着弯曲的小道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了。她要么是在原地打转,要么就是这个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修整的一个模样。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只觉的这园子古怪的很。 这样一想,她顿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这一看不要紧,头顶的天空黑漆漆一片,竟然看不见一颗星星。 这太奇怪了!明明在她刚出来的时候还是月朗星疏,一片大好星空的,怎的忽然之间就阴天了不成? 上官霁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沿着小路一直走,可是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脚下的弯曲小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此时,上官霁月已经能确定,这个园子果真是有问题的! 现在好了,墨一没找到,如今把自己也搭在这里了,这个城主府果真深不可测。 上官霁月迅速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如果明天天亮之前还走不出去,那她的身份就会被怀疑了。 怎么办?总要想个办法才行。 上官霁月凝神闭目,站在原地细细感受周围的一切,可是除了微微的夜风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甚至连虫鸣之声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与世隔绝的吗?还是说自己正在一个莫须有的空间里? 想到这里,脑中忽然亮光一闪,她勾唇笑了。难道这就是秋明绯所说的幻境?她现在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根本不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许有办法能走出也说不定。 她记得秋明绯说过,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用心去感受,用心去看,不被表象所迷惑,幻镜便会不攻自破。 可是要怎么破?怎样用心去看?闭上眼睛之后除了迎面而来的夜风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啊! 对了!风!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那么,风总不会是虚幻的吧?如果跟着风的方向走,会不会能走出这个园子? 上官霁月心中大喜,当下立刻闭上眼睛,屏除心中杂念,细细感受夜色之中微风吹来的方向,毅然向前跨出了步子。 上官霁月此时闭着眼睛,自然看不到自己每迈出一步,她周围的景色便会随着她的脚步而变的虚无,这情景真是神奇之极。 不远处的一座高高的阁楼上,两道人影立在窗边,却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城主,她居然这么快就能看得出这是幻镜,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陆尉禾满脸惊讶的说道。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她身边本来就有一个这方面的高手。” 风无眠淡淡的说道,温柔眸光却从未离开那个纤细的身影半分。只是此时,他全然已经不再是沈裴枫的模样,身上的衣衫也换成了天蓝色。 “高手?谁?” “那位秋神医的问枢天多年无人能踏进半分,他也定然精通机括阵法之术。不然,以他的名气,要想过得像现在这般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陆尉禾闻言,不由得剑眉微拧,担忧道:“如果秋明绯帮助北沧大军破城,那我们乌城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倒不用担心,且不说秋明绯此时脱身乏术,就算他想要帮助北沧大军破我乌城,也定要熬费一番心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得了的。” “可是……” “乌城本来就是听命于乌羽令,等大婚之后,乌羽令现世,乌城的未来就让她来决定吧。” “城主,乌羽令现在到底在哪里?” 风无眠沉默片刻:“就在府中。” 陆尉禾一怔,惊诧道:“您的意思是……是紫金乌荣枪……就是乌羽令?!”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风无眠看着不远的那抹儿纤细身影,温声道,“她要走出来了,我们也下去吧,也是时候该让她见见我这个城主了。” “是,城主。”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消失在阁楼内。 此时,上官霁月突闻一声更鼓之声,还有低低的虫鸣之音,她心中一喜,停下脚步,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景物和长廊,再看看天空中一弯下弦月和点点星光,这才勾唇一笑。 她果真走出来了! 就在这时,她隐约看见不远处的房间内透着微微的光亮,她眸光微闪,暗自猜测:难道墨一就被关在这里么? 这样一想,她心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身形微闪,穿过长廊小径便向那亮着烛光的的房间掠去。 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回身又随手掩上,这才轻手轻脚的绕过立在门口的一个竖屏向里走去。 上官霁月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外室,从屋内的摆设饰物来看,并不像是女子的居所,墙壁四周挂着几幅丹青墨宝,透着一股子书香儒雅之气。 一旁的桌子上还燃着香炉,淡淡的檀香袅袅升起,在香炉的上方打着圈儿渐渐飘散,檀香之气飘满整个房间。 “齐将军深夜闯进本城主的寝室,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找本城主商量吗?” 突然而来的低沉男声把上官霁月吓了一大跳,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挑帘从内室走出,正立在她正前方十步左右的距离,浅笑吟吟的看着她。 温黄的烛光下,男子一身天蓝色衣衫,容貌清秀,脸上的笑容如蓝天白云一般,纯净明澈。一双黑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那淡然浅笑的模样好像是在欢迎一个久违的老朋友一般。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初见无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有一瞬间的错觉,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外一个风华无边的身影来。她摇摇头摇掉脑中的想法,自己也有着瞬间的诧异,她怎么会在此刻想到沈裴枫呢? “你就是乌城的城主风无眠?”上官霁月迅速冷静下来,一双幽深黑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说出的话也毫无温度。 看着来这男子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没错,在下风无眠,等齐将军等了好久啊!”男子说着话,很是随意的走到桌边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你早知道我会来?!” “自然!”风无眠提起桌上的茶壶亲自斟了两杯清茶,缓缓道,“墨校尉在我城主府做客,齐将军又怎么会丢下墨校尉一人独自离去呢?” “你把墨一怎样了?!” “现在是没怎样,不过以后会不会怎样可就说不清楚了。” “你敢!!!”上官霁月冷冷道。 “我风无眠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有什么不敢的?”风无眠毫不在意的说着,眼眸却盯着上官霁月肆无忌惮的仔细打量。忽然,他勾唇一笑,“没想到齐将军果真如传说中那般惊才绝艳,有倾城倾国之色。” “是吗?多谢风城主夸赞,只不过可惜啊!传说中的风无眠神龙见尾不见首,我本以为是个绝世风华的翩翩公子,如今一见,还真是让本将军大失所望,不过尔尔。” 上官霁月说这些话当然只是为了气风无眠的。因为风无眠虽然不如沈裴枫那般风华绝世,但也绝对不会是不堪入目之人。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看不惯眼前男子一幅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内的模样,更是气自己愚笨,竟然稀里糊涂的闯进人家的寝室自投罗网。 谁知道风无眠听闻之后反而呵呵一笑,道:“看来,齐将军是对本城主的这副长相很是失望啊!” 上官霁月气结,狠狠瞪着风无眠不语。 “齐将军,过来坐吧,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用清晨太阳未出之时,荷叶上的露水熬制而成,凉了茶香可就淡了。” 上官霁月站着不动,冷冷道:“不必,风城主如此费尽周折,引本将军到此,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风无眠见状,也不恼怒,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上官霁月身边,低头定定望着她,徐徐道:“齐将军上次在我城主府中拿走了一样东西,本城主只不过是想让齐将军物归原主罢了。” 上官霁月一怔,沉思片刻,道:“东西可以还给你,但是你必须先放了墨一!” 风无眠笑了,浅浅的笑意绽放在他清秀的容颜上,竟然平添了几分诱惑。他轻启薄唇,缓缓道:“这个……自然是不行的。世人皆知齐将军颖慧无双,武功高绝,倘若本城主先放了墨校尉,万一齐将军反悔了怎么办?本城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你先放了墨一,本将军说到做到!” “虽然本城主没有亲自上阵杀敌的经验,但也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所以,在见到那个盒子之前,本城主是绝不会放了墨校尉的!” “你……!” 上官霁月气结,她此时真的只想让墨一安好,至于反悔,她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就是一个阵法图而已。 既然知道了乌城乃是靠阵法取胜,有秋明绯在,总能找到破城的办法的。可是这个风无眠,真的是好可恶! 风无眠见状,眼珠一转,笑道:“但是如果齐将军答应本城主一个条件,本城主不但会放了墨校尉,而且连那个盒子也拱手送给齐将军,就看齐将军答不答应本城主的条件了。”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警惕的道:“什么条件?” 风无眠定定的看着上官霁月,唇角一勾,弯下腰身,俯首在她耳边缓缓道:“只要齐将军答应嫁给本城主,别说是一个盒子,就算把整个乌城都送给你,本城主也愿意。” “风无眠!!!你不要太过分了!!!” 上官霁月强忍住一巴掌把眼前这个男人拍死的冲动,幽深双眸之中难掩滔天怒意,她牙关紧咬,粉拳捏紧又松开,几番隐忍才从牙齿缝中吐出这句话来。 偏偏眼前的男子还不以为意,在她眼前缓缓渡步,不紧不慢的道:“齐将军觉得或许觉得本城主的要求太过荒唐,但是,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事关乌城安危,既然被齐将军拿走,想必里面的秘密已经被齐将军悉数窥之,就算本城主收回来,那乌城也岌岌可危,所以,本城主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不得不想办法留住齐将军,以防我乌城之秘落到有心之人手里。” “我没有!”上官霁月看着风无眠,一字一句的道,“我没有看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那个盒子北被齐将军拿走了两天两夜,齐将军说没有看,本城主就要相信吗?”风无眠浅浅笑道,“本城主不相信你!”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除非你嫁给本城主!” “你休想!!!” “是吗?你现在已经身在城主府中,难道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就算你能逃出去,那墨校尉呢?你会忍心弃他于不顾吗?” 上官霁月只觉怒气攻心,怒目圆睁,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无眠说的没错,她确实不能置墨一于不顾,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任何伤害。但是,风无眠的要求太过分了,她亦不能答应他。 垂眸沉思片刻,她缓缓抬起头来,眸中坚定一片:“风城主,如果你实在担心乌城的秘密泄露出去,那么等你放了墨一之后,本将军愿意自裁在你面前,这下风城主可以安心了吧?” 风无眠闻言,只觉胸口处狠狠一痛,清澈的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儿痛色,又被他瞬间掩去。 “齐将军舍生取义自然让人敬佩,但是,本城主不明白,你难道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嫁给我吗?” “是!!” “为什么?” “为什么?”上官霁月冷笑,“风城主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说要让她嫁给你,那么,你爱她吗?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吗?也许,你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风无眠闻言,低头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无尽的苍茫和惆怅,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齐将军,也许我更应该喊你一声上官姑娘,不是吗?” 上官霁月猛然睁大了双眸,不禁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光知道你是上官霁月,更清楚你投身北沧军中,就是为了要亲手杀了司徒锐,以报上官府满门冤屈之仇。我还知道,上官将军把紫金乌荣枪传给了你,让你继承家主之位……” “你到底是何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平生所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本城主是何人?以本城主的实力,想要查清楚一个偷偷潜入我乌城的有心之人的身份,难道很难吗?更何况飞云枪重现,本城主稍微一打听,上官姑娘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呢!”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没错,本城主从你进乌城的那一刻便知道你来此的目的。” 上官霁月缓缓闭了闭眼睛:“如此说来,我在乌城的一切风城主都了如指掌了?或者可以说这一切都是风城主计划好的?” “可以这么说吧。” “为什么是我?” 风无眠微微一愣,眸中难掩深情款款:“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呢?”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风无眠浅浅一笑,收了眸中情绪,淡淡道:“果然还是瞒不过齐将军,实话告诉你吧,本城主选择你是因为本城主觉得这世间若还有一个女子有资格匹配与我,那就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北沧的女将军了。不想,查到了齐将军的身份纯属意外收获。” 听着眼前这个自大男子的猖狂言语,上官霁月突然有一种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到底这个自恋的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天下女子都不能与他相配?他以为他是谁?九天之上的神仙吗? “风无眠,你不要妄想了,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那可不一定,齐将军不如先看看这个再说吧。”风无眠说完,袖袍一挥,随着他挥过的地方便凭空神奇的出现了一幕画面。 上官霁月惊诧之余,在看到画面中的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影之时,不由得张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墨一!你对他做了什么?!” “是的,他的生死可是在齐将军的一念之间。” “你在威胁我?!” “是提醒!”风无眠笑笑,挥袖拂去了那个幻影,缓缓道,“齐将军嫁给本城主又有什么不好呢?墨校尉能得救,北沧大军能南下,攻下平阳城指日可待,而你也能早日报这似海深仇,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我不了解你,也不喜欢你!” “等我们后天大婚之后,自然会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好好了解我。” “后天大婚?!” “后天是乌城城主大婚的日子,整个乌城的百姓都知道,届时整个天下也都会知道,乌城的城主夫人就是北沧的女将军齐雨。” 上官霁月被气笑了:“风无眠,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着眼前女子防备警惕的神情,风无眠一怔,垂眸掩去眸中的伤痛之色,低喃道:“我的目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罢了……” 上官霁月没有听清楚,皱眉道:“什么?” “没什么,不管我有什么目的,齐将军都没有拒绝的权利,时候不早了,齐将军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本城主先告辞了。”风无眠说完就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上官霁月勾唇一笑,道,“齐将军,如果你想走,门外的这些侍卫肯定拦不住你。当然,你也可以一掌杀了我。但是你不要忘了,墨校尉还有北沧的二十万大军,他们都将死在乌城城门之下,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宸王!” 上官霁月闻言僵在当场,只觉胸口刺痛一片。宸王,他竟然知道她心里的的人是皇甫宸! 等她回过神来时,风无眠已经早就不见了踪影。 “风无眠,你个混蛋!变态!自恋狂!” 上官霁月只觉心中气愤难耐当,但却又无可奈何,抬眸便看见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 她几步冲过去,生平第一次失控的拂袖把桌上的所有器物一扫而落。顿时,只闻一阵叮当破碎之音,地上铺就的上好金丝地毯上便一片狼藉。 长廊拐角处的风无眠听见响声,修长的身形顿时一僵,只觉胸口之处狠狠一痛,忍不住闭上了那双清澈双眸。 阿雨,在你面前演戏我也好辛苦,可是,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接受…… 同一时间。 江中军营。 皇甫宸坐在帐外的草地上,手中拿着一个酒袋,望着朦胧的夜空对月痛饮。银色的月光下,他刚毅俊颜一片冰冷。 流夏远远的躲在一边,虽然担心自家殿下的安慰,但是他不敢贸然上前相劝,上官姑娘毫无音讯,殿下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明日她如果再不回来,大军就要兵临乌城城下,强行攻城。 宇文逸从远处走过来,流夏张了张口刚要拱手见礼,便被他摆手制止。 他看看一旁独自饮酒的皇甫宸,又看看欲言又止的流夏,伸手在流夏的肩膀拍了拍,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儿,转身向皇甫宸走去。 近的跟前,他大大咧咧的挨着皇甫宸就地而坐,伸手从他手中夺过了酒袋,仰头痛饮几大口,拿着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挥手又还了回去。 “病刚好就喝酒,不怕再复发?” 皇甫宸似是没有听见与宇文逸的话一般,黯淡的眸光始终没有离开天边的朦胧的月色。 “飞歌还没有回来吗?”宇文逸抬头同样凝望着那一弯下弦月,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皇甫宸接过酒袋,喝了一大口:“没有。” “你在担心她?” 皇甫宸拿着酒袋的手动作一僵,面色沉寂,无言的又猛灌一口酒,这次不知是因为喝的太急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 “她聪颖通透,慧智无双,一定会没事的。” 皇甫宸沉默良久,方缓缓道:“你知道的,在我的心里,她比我的命都重要。在这世上,我只有她了。我可以失去所有,但是我不能失去她,是我不好,没能阻止得了她。” 宇文逸听着皇甫宸的话,唇角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垂下眸子,轻声道:“她的心里也只有你皇甫宸一人,你很幸运。” “是啊!我很幸运。能得她倾心相许,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或许是老天爷觉得我这些年过的太苦了,才让她来到我的身边的。” 皇甫宸语落,两人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不言。 一阵疾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皇甫宸心中一喜,猛然站起身来,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痴痴张望,一颗心也紧张的跳个不停。 是她回来了吗?如果是她,为何只有一匹马的的马蹄声,墨一呢? 夜色中,一人一骑渐渐现出身形,皇甫宸的眸子渐渐黯淡了下去,望着疾驰而来的飞歌失望之余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飞歌纵马一直近的跟前,才急急勒马而停,翻身下马之后,一刻不停立即疾步走到皇甫宸和宇文逸的面前,拱手见礼:“殿下,少将军!”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夜拔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情况怎样?” “可有她的消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回殿下,乌城城门紧闭,禁止任何人员出入,属下无能,根本没能进的了乌城。” “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清晨,属下到达乌城之时,乌城城门紧闭,城门前贴着大大的喜字告示,上面说乌城城主风无眠后天大婚,闭城十日。” “风无眠大婚?!”皇甫宸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长眉紧蹙,道,“风无眠不是不近女色吗?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大婚?” “回殿下,属下没用,属下不知。” “可有打探到即将迎娶的城主夫人是哪里人氏?什么来历?哪家小姐?”宇文逸语速极快的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属下没有打探清楚,请殿下责罚!” 皇甫宸闻言,垂下的双拳紧紧握起,直握的手背青筋暴起,骨节泛白,咯咯作响。 宇文逸见状,剑眉微微凝起,走向前安慰道:“先冷静下来,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本王冷静不了!!!”皇甫宸大吼一声,如墨星眸之中一片暗红,“世人皆传风无眠不近女色,他早不大婚,晚不大婚,偏偏在月儿混进乌城之后突然宣布大婚的消息,你让我怎么冷静?!” “皇甫宸,你好好想一想,以齐雨的心机才智,就算风无眠再厉害,能随意控制得了她吗?!能让她轻易就范吗?!” “如果单单是月儿,自然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可是有墨一,倘若风无眠拿墨一要挟她,以月儿的脾性,定然不会置墨一于不顾的。” 宇文逸闻言,微微垂下眸光,暗自思量着什么。 飞歌单膝跪在地上,双眸低垂,一言不发,但从他紧咬的牙关也能看出他此刻也是在担心此事。 半晌的沉默之后,皇甫宸终于爆发了。 他面色沉寂,墨色衣袍在朦胧的月色之下无风而动,说出的话也冰冷一片:“飞歌流夏!” “属下在!” “传令下去,连夜拔营行军,向乌城进发!” “是!” 飞歌流夏一刻也不敢耽误,领命而去。 宇文逸见状,几步冲到皇甫宸面前,展臂拦住他的去路,道:“皇甫宸!你疯了?!” “是!!!本王是疯了!就算拼死也决不能让月儿有任何闪失!”皇甫宸双眸猩红,压抑低吼。 “乌城百年来从未有人能攻进去半分,我们这么贸然行军,就算到了乌城城下又能怎样?!” “攻城!就算乌城是铜墙铁壁,本王也要把它撞出一个窟窿来!!!” “那三军将士呢?!他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好男儿自当开疆扩土,保家卫国,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撒热血,也是甘之如饴。本王一定会身先士卒,首当其冲,亲帅大军攻城!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福祸同当!” 皇甫宸神情决然,语气坚定,挺拔的身姿如白杨树一般笔挺而立,一双星眸微眯,浑身散发着强大的王者威仪。 宇文逸见状,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无用,当下放缓了语气,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是!本王心意已决!” “好!本将军舍命陪君子!与你并肩作战,剑指乌城!” 皇甫宸闻言一怔,定定的看向宇文逸,双眸之中一片感激之色。本来他还以为宇文逸会继续阻止他的,没想到他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变,同意他的贸然之举。 宇文逸被皇甫宸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脸扭向一边,淡淡道:“看什么看?本将军只是不想把功劳全部让给你!倘若本将军真的攻下乌城,那以后本将军就能在父帅面前扬眉吐气了!” 皇甫宸无言,缓缓走到宇文逸跟前,伸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勾起唇角,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 “什么?什么?”宇文逸有些不敢置信,故意掏了掏耳朵,带着浅淡笑意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皇甫宸,“宸王殿下刚刚跟本将军说什么?” 这个冷冰块居然跟他说谢谢?他居然会说谢谢?认识他这么些年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谢谢”这两个字吧? “本王知道你听到了!” 皇甫宸看着宇文逸夸张的表情,立刻黑了一张俊脸,转身就大步向营帐走去。果然!这人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哎哎哎!你别走嘛!本将军真的没听见,你再跟本将军说一遍……”宇文逸一边喊一边向皇甫宸离去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大军连夜拔营关乎三军将士性命,虽然仓促,但是他也要好好跟皇甫宸商议一下才行。乌城太过神秘莫测,实在马虎不得的。 乌城。 上官霁月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了,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位绿衣侍女立在门侧两边。 其中一人手中端着一个铜盆,铜盆里有半盆清水,盆沿上搭着一条白巾。另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几碟小菜和两碗银耳莲子粥。 两人看见上官霁月,立刻福身行礼,恭敬道:“夫人,您醒了?” “夫人?!”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只觉更加烦躁难当,什么夫人?!这个风无眠怎会如此放肆?竟然纵容下人称呼她为夫人!她算哪门子的夫人?! “不要喊我夫人!我不是!” 上官霁月语气如冰,冷冷的眼神一扫,立刻吓得立在门口的两位小侍女身子哆嗦了一下,垂首道:“夫人息怒!” “说了我不是你们的夫人!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喊的?!” “是……是……”两位小侍女吞吞吐吐。 “是本城主让她们这么喊的。” 人未至声先到,上官霁月抬眸望去,就见风无眠一身湛蓝衣衫,从长廊的另一边缓缓走来,清秀的脸上,一双晶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唇角微扬起一丝浅笑。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迎上来人的眸光,心中没来由的升起几分熟悉感。 就在上官霁月愣神间,风无眠已经走到上官霁月跟前,看着她下眼睑的两条青黛,勾唇笑了笑,道:“看来夫人昨晚休息的并不好。” “风无眠!你到底想怎样?!” “难道昨晚本城主说的还不明白吗?要不要本城主再说一遍?” “你休想!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是吗?”风无眠毫不在意的笑笑,“可是本城主娶你娶定了!” “你……!无耻!”上官霁月冷眸一缩,突然出手如风,五指成爪向风无眠的咽喉锁去。 风无眠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眸中也毫无惧色,任凭上官霁月素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兵临城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见状,吓得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地上,差点儿打翻了手中的东西。 “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上官霁月语气如冰,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信。”风无眠面色不变,一派风轻云淡,“但是你若杀了我,自然会有人为本城主陪葬。还有,本城主刚刚得到消息,宸王的二十万大军昨夜已经连夜拔营,现在已经在来乌城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北沧大军黄昏时分就能兵临乌城城下。届时,他们的生死就看你的决定了。” 上官霁月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就算你乌城再厉害,我也不信你能抵挡得住二十万大军的碾压!” 风无眠闻言,呵呵一笑:“你是想拿他们的性命跟本城主赌吗?如果我告诉你,二十万大军不用费乌城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你信吗?” 望着风无眠拿笃定的神情,上官霁月心中忽然没有了底气,闭了闭眼睛,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慢慢放松,颓然放下。 是的,风无眠说得对,她赌不起,也不敢赌。乌城百年来无人能侵犯,这绝对不是偶然和侥幸,是必定有这个实力的。 风无眠望着上官霁月突然变得颓丧的模样,清亮的双眸之中浮现一丝浓浓的不忍和心疼。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微微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女吩咐道:“把东西端进去就退下吧。” “是。”两人应声起身,一前一后的托着手中的物件进了屋中,片刻之后便又走了出来,福身行礼之后才退了下去。 上官霁月站在门边,如一尊雕像一般,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目光毫无焦距。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风无眠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缓缓伸出手去,想要上前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儿,却又缩了回来。 “回屋洗漱吃早餐吧。” 上官霁月冷冷看了风无眠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跨进了屋门。 洗漱完毕,风无眠还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着她,上官霁月斜斜扫他一眼,无言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低头扒饭。 期间,风无眠几次给上官霁月碗里添菜,上官霁月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吃。 小小的一碗粥喝了只有三分之一,上官霁月便放下了筷子,淡淡道:“我吃饱了,风城主慢用。” 说完,她便起身离座,转身欲要离去。 “等一下。”风无眠在身后喊住了她。 上官霁月没有转身,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风城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等成了亲,我会永远对你好……” 上官霁月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半晌,她才沉沉吐出一句:“我不会爱你。” 身后的男子身子一僵,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会恨我吗?” “我会杀了你。” 这一次,男子沉默半晌:“好,我等你有机会杀我的那一天。” “会有这么一天的!” 上官霁月说完,抬步走向内室,决然孤寂的背影刺痛了风无眠的心。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忧郁。 阿雨,如果你知道了风无眠就是沈裴枫,你还会下得了手吗? 城主府中一夜之间走丢了一个丫鬟,女管事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城主要是怪罪下来,估计她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着急之时,回过身来忽然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尉禾,吓得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还没说话先哭了起来:“陆将军饶命,那个叫小月的丫鬟仆妇实在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大胆!竟敢直呼夫人名讳,让城主听见定会摘了你的脑袋!”陆尉禾冷喝一声。 “陆将军饶命啊!”女管事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喊道,忽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猛然扬起涕泪纵横的脸,张大眼睛,吞吞吐吐道,“夫……夫人……?” “城主让本将军过来跟你知会一声,夫人一时贪玩,扮作丫鬟混了进来,现在正和城主在一起,不用你费心了。” 陆尉禾淡淡扫了一眼,嘴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的女管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 闻言,女管事却像听到了天籁之音,没有丢丫鬟她就不用死了啊! 想到这里,连忙拿袖子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咧开嘴笑道:“原来那是夫人啊!我就说嘛!是哪家的小姐能长得如斯俊俏,搞了半天是夫人,果然是仆妇有眼无珠了。” 陆尉禾在心中恶寒了一番,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淡淡道:“城主有令,此事不得外传,懂了吗?” 女管事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连声说道:“懂了懂了,仆妇明白,府里从来没有丢过丫鬟……” 说到这里,她又赶紧捂住了嘴巴,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姿势。 陆尉禾冷冷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然后转身阔步离开了。 黄昏时分,残阳西落。 北沧二十万大军如乌云蔽日,以铺天盖地之势直压乌城边境。 主帅营帐内,皇甫宸宇文逸两人皆端坐于书案前,面色沉肃,把目光凝于平铺展开的地形图上。 就在此时,飞歌从帐外挑帘而入,拱手禀报道:“启禀殿下、少将军,刚刚探子来报,乌城城门紧闭,免战牌高悬于城楼前,城内并无异动。” 皇甫宸闻言,面沉如水,双睫低垂,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宇文逸起身离案,单手摸着下巴,浅笑的眸子微微眯起,在帐内缓步慢渡,猜测道:“看来这个风无眠并不打算迎战,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本王攻下乌城势在必得!”皇甫宸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如冰,眸色坚定。 “他都高挂免战牌了,你还能视而不见吗?” “他挂他的,与本王何干?!” 宇文逸笑了:“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一方高挂免战牌,另一方就不能强行攻打,必须休战。不然,即便打胜了这场仗的一方也是恃强凌弱,胜之不武,为后人所不齿。难道你宸王殿下就不顾及自己的一世英名吗?” 皇甫宸面色沉寂,语气淡淡道:“世人皆知乌城神秘莫测,如果就情势而言,反倒是我们北沧大军处于劣势,就算我们强攻又怎样呢?” “人家是城主大婚,所以才高挂免战牌的,你若视而不见强行攻城,不是搅了人家的好事吗?” “本王就是要搅了他的大婚!” 宇文逸无奈的摇了摇头,垂眸沉思片刻,忽然眼珠一转,抬起头来,笑道:“哎!皇甫宸,本将军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试试?” 第二百章 城前叫阵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见状,吓得身子一抖,便跪在了地上,差点儿打翻了手中的东西。 “信不信我会杀了你!”上官霁月语气如冰,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信。”风无眠面色不变,一派风轻云淡,“但是你若杀了我,自然会有人为本城主陪葬。还有,本城主刚刚得到消息,宸王的二十万大军昨夜已经连夜拔营,现在已经在来乌城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北沧大军黄昏时分就能兵临乌城城下。届时,他们的生死就看你的决定了。” 上官霁月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就算你乌城再厉害,我也不信你能抵挡得住二十万大军的碾压!” 风无眠闻言,呵呵一笑:“你是想拿他们的性命跟本城主赌吗?如果我告诉你,二十万大军不用费乌城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们自相残杀,你信吗?” 望着风无眠拿笃定的神情,上官霁月心中忽然没有了底气,闭了闭眼睛,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慢慢放松,颓然放下。 是的,风无眠说得对,她赌不起,也不敢赌。乌城百年来无人能侵犯,这绝对不是偶然和侥幸,是必定有这个实力的。 风无眠望着上官霁月突然变得颓丧的模样,清亮的双眸之中浮现一丝浓浓的不忍和心疼。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微微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女吩咐道:“把东西端进去就退下吧。” “是。”两人应声起身,一前一后的托着手中的物件进了屋中,片刻之后便又走了出来,福身行礼之后才退了下去。 上官霁月站在门边,如一尊雕像一般,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目光毫无焦距。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风无眠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缓缓伸出手去,想要上前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儿,却又缩了回来。 “回屋洗漱吃早餐吧。” 上官霁月冷冷看了风无眠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跨进了屋门。 洗漱完毕,风无眠还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着她,上官霁月斜斜扫他一眼,无言的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低头扒饭。 期间,风无眠几次给上官霁月碗里添菜,上官霁月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吃。 小小的一碗粥喝了只有三分之一,上官霁月便放下了筷子,淡淡道:“我吃饱了,风城主慢用。” 说完,她便起身离座,转身欲要离去。 “等一下。”风无眠在身后喊住了她。 上官霁月没有转身,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风城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等成了亲,我会永远对你好……” 上官霁月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半晌,她才沉沉吐出一句:“我不会爱你。” 身后的男子身子一僵,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会恨我吗?” “我会杀了你。” 这一次,男子沉默半晌:“好,我等你有机会杀我的那一天。” “会有这么一天的!” 上官霁月说完,抬步走向内室,决然孤寂的背影刺痛了风无眠的心。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忧郁。 阿雨,如果你知道了风无眠就是沈裴枫,你还会下得了手吗? 城主府中一夜之间走丢了一个丫鬟,女管事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城主要是怪罪下来,估计她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她着急之时,回过身来忽然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尉禾,吓得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还没说话先哭了起来:“陆将军饶命,那个叫小月的丫鬟仆妇实在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大胆!竟敢直呼夫人名讳,让城主听见定会摘了你的脑袋!”陆尉禾冷喝一声。 “陆将军饶命啊!”女管事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喊道,忽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猛然扬起涕泪纵横的脸,张大眼睛,吞吞吐吐道,“夫……夫人……?” “城主让本将军过来跟你知会一声,夫人一时贪玩,扮作丫鬟混了进来,现在正和城主在一起,不用你费心了。” 陆尉禾淡淡扫了一眼,嘴张得能放进一个鸡蛋的女管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 闻言,女管事却像听到了天籁之音,没有丢丫鬟她就不用死了啊! 想到这里,连忙拿袖子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咧开嘴笑道:“原来那是夫人啊!我就说嘛!是哪家的小姐能长得如斯俊俏,搞了半天是夫人,果然是仆妇有眼无珠了。” 陆尉禾在心中恶寒了一番,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淡淡道:“城主有令,此事不得外传,懂了吗?” 女管事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连声说道:“懂了懂了,仆妇明白,府里从来没有丢过丫鬟……” 说到这里,她又赶紧捂住了嘴巴,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姿势。 陆尉禾冷冷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然后转身阔步离开了。 黄昏时分,残阳西落。 北沧二十万大军如乌云蔽日,以铺天盖地之势直压乌城边境。 主帅营帐内,皇甫宸宇文逸两人皆端坐于书案前,面色沉肃,把目光凝于平铺展开的地形图上。 就在此时,飞歌从帐外挑帘而入,拱手禀报道:“启禀殿下、少将军,刚刚探子来报,乌城城门紧闭,免战牌高悬于城楼前,城内并无异动。” 皇甫宸闻言,面沉如水,双睫低垂,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宇文逸起身离案,单手摸着下巴,浅笑的眸子微微眯起,在帐内缓步慢渡,猜测道:“看来这个风无眠并不打算迎战,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本王攻下乌城势在必得!”皇甫宸缓缓抬起头来,语气如冰,眸色坚定。 “他都高挂免战牌了,你还能视而不见吗?” “他挂他的,与本王何干?!” 宇文逸笑了:“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一方高挂免战牌,另一方就不能强行攻打,必须休战。不然,即便打胜了这场仗的一方也是恃强凌弱,胜之不武,为后人所不齿。难道你宸王殿下就不顾及自己的一世英名吗?” 皇甫宸面色沉寂,语气淡淡道:“世人皆知乌城神秘莫测,如果就情势而言,反倒是我们北沧大军处于劣势,就算我们强攻又怎样呢?” “人家是城主大婚,所以才高挂免战牌的,你若视而不见强行攻城,不是搅了人家的好事吗?” “本王就是要搅了他的大婚!” 宇文逸无奈的摇了摇头,垂眸沉思片刻,忽然眼珠一转,抬起头来,笑道:“哎!皇甫宸,本将军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试试?” 第二百零一章 琴箫和鸣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男子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不为所动。 上官霁月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垂下眸子,在心中却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不是他,沈裴枫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是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可是上官霁月没有看见,风无眠在听到上官霁月喊出的那句“沈少爷”之后,他垂下的广袖中的手猛然一僵,即便紧握成拳也止不住的颤抖。 她认出他了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现,他居然如雕塑一般愣在原地,没有勇气再转过身来。如果她认出了他,他又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男子久久不动,上官霁月也不言语。两人在沉寂的夜色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晌过去,风无眠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平静,温声问道:“你刚才喊的沈少爷是谁?” “一个朋友。” “朋友……”风无眠默默重复着上官霁月的话,垂下的长睫掩盖了眸底的酸涩。 “一个风华无边,像神仙一般的男子,一个温润清雅,犹如朗月清风一样的男子。”上官霁月苦笑一声,“我刚刚竟然觉得你们是同一个人,我真是疯了!” 风无眠的声音有些僵硬:“本城主跟他很像吗?” “不,你们一点儿都不像。” “为什么?” 上官霁月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风无眠的面前,扬起小脸,目光灼灼的对上他的视线,冷声道:“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是吗?” 风无眠的表情毫无波澜,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原来,她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原来她是这样的相信他…… 阿雨,我果然让你失望了…… 看着女子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风无眠第一次心里乱成了一团。 此刻,他只想逃走,他怕看到上官霁月失望的眼神,他怕他就要掩饰不住,他怕她会突然开口对他说:沈少爷,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眸光微闪,匆匆说了一句“明日会有人来让你试嫁衣,本城主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便慌忙转身大步离去了。 上官霁月望着风无眠快步离去的背影,缓缓垂下羽睫。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易容的痕迹,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 夜色渐浓,月如弯钩,星闪寒芒。 上官霁月却了无睡意,她素手微动,轻拂面前的古琴,悠悠琴音从指尖缓缓溢出,在夜色之中渐渐飘远,不绝如缕。 片刻,一道凄清的箫声和上了她的曲调,箫声凄清悠扬,如泣如诉,与她的琴音融为一体,竟然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一曲罢,上官霁月双目寒芒一闪,手指微转,指间突现风雷之音,峥峥之声不绝于耳。曲调激昂,气势恢宏,犹如金戈铁马在碧血黄沙的战场之上奔腾不息,闻之令人豪情顿生,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狂迈。 此曲至终,那箫声再也没有和上半拍音符。 琴音消散良久,凄清箫声才再次在夜色中晕开,这一次更是透着无尽的苍茫悲凉,相思之意深入心脉,痛入骨髓,久久不散…… 桃园小居。 墨一听见这箫声,猛然睁开了眼眸,几步从床榻上跳下来冲到窗边,侧耳倾听。 片刻之后,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是大哥!大哥来到了乌城?!大哥就在城主府中?! 思及此,他立刻兴奋的对着窗外大喊:“大哥!大哥!我是墨一啊!是你吗?” 门边的两个守卫闻言,相互对望一眼,痛苦之色浮现在脸上。 又来了!这个小子还有完没完了?!一到晚上就扯着嗓子乱嚷乱喊,让他们整天整夜的不得安生。 今天倒好,不骂城主了,反倒喊起大哥来了。 “喊什么喊?!哪里有你的大哥?!”其中一人实在受不了了,没好气的吼道。 “真的是我大哥,刚刚吹箫的那个,就是我大哥作的曲子。”墨一一双桃花眼眼光四射,亮的吓人,因为激动有些口齿不清,语调混乱。 “什么你大哥!得了狂想症了吧你?!” “真的是我大哥,他的曲子我从小听到大!” “估计他又在耍花样,不要理他,反正他也逃不出这个院子。走走走,睡觉去……”另一人拉着刚才的那人就要走。 墨一气急,直接冲到门边,一把扯起那人的衣领怒道:“小爷这次说的都是真的!!!” “得!您是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求求您行行好,我们当差的也不容易,您想怎么喊就怎么喊,行吧?爷!” 说完,那人一把抽回了自己的衣领,扑打了两下衣服上的皱褶,转身和另一个人并肩走了。 “真是的!吹箫的是他大哥,这小子疯了吧!”刚刚被墨一扯住衣领的护卫小声嘟囔道。 “就是,城主什么时候成了他大哥了!”另一人答道。 墨一闻言,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一般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两人说吹箫的人是乌城城主?!这是怎么回事?!大哥的曲子他从小听到大,绝对不会有错的!可是,大哥怎么会是乌城城主?! 风无眠是自己的大哥?!乌城城主风无眠就是沈裴枫?! 此想法一浮现在脑海,他的头就像炸掉一般头痛难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如果风无眠是大哥,他怎么会是乌城的城主的?他怎么会把自己关在这里的?风无眠说他要大婚,可是大哥喜欢的明明是齐大哥啊! 想到这里,墨一忽然明白:风无眠明日大婚要娶的人是齐大哥!!! 所以,风无眠告诉他说沈裴枫进乌城从来不用身份文牒,更不会贿赂城门守卫银子。所以,风无眠能清楚地说出他和齐大哥的底细。所以,他们从一开始进乌城城门之时便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们还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实际上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可是大哥,大哥什么时候成了乌城城主的?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想起在茶楼听书之时,说书先生的话:我们乌城的老城主年轻时俊秀非凡,说他是神仙也丝毫不为过…… 喝茶的客人说:现在的城主是老城主的外孙,不得已才接了这城主之位,一年来不了几次……. 那个粗狂的汉子说:老城主膝下只有大小姐一人,后来大小姐远嫁外地,城主不回乌城是在姑爷那边尽孝…… 齐大哥曾经也说:乌城如此诡秘,你大哥是怎么把生意做到这里来的? 小时候记得父亲也对他说过:墨一,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经商,沈家的百年基业以后就靠你了。 至今他都不明白,大哥明明是商业奇才,父亲为什么非要逼着他学习经商,大哥为什么也千方百计阻止他从军,也逼着他学习经商。 原来,大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大哥竟然是这乌城之主,他的肩上有更重要的责任。 难怪,父亲从未跟他说起过外公和母亲的事情,难怪,他从小从未见过母族的人前来建安走访,难怪,大哥从来不跟他提起乌城商铺的任何事情…… 可是,齐大哥她知道吗?她知道风无眠其实就是沈裴枫吗? 墨一面色沉寂,精神恍惚,以往奕彩神飞的一双桃花眼变得呆滞无神。沈裴枫就是风无眠,他们兄弟二人要兵戎相见了吗? 不!这里面他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如果大哥真的是风无眠,他也一定要听他亲口承认他就是风无眠,他要亲口听大哥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墨一有些哽咽的抬手擦了擦微红的眼眶,脚下的步子犹如千金之重,一步一步向床榻走去。 明天一定要走出这个园子,亲自走到风无眠眼前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亲眼看看,明天风无眠大婚,这城主夫人到底是不是齐大哥?! 第二百零二章 初次交锋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风无眠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箫,双臂颓然垂下,微微仰头,缓缓闭上了双眸,面色复杂而矛盾。 这么晚她还没有睡,还在弹如此激昂的曲子,是在想念那个英武挺拔的男子么?她是想回到那万马长嘶的黄沙飞扬之地么? 脑海中浮现出她对他那般笃定的说沈裴枫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那一幕,他竟然胸口泛起阵阵刺痛,心生悔意。 他这么做终究是错了吗?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身后响起陆尉禾的禀报声:“城主,您果然没有猜错,城门外有异动。” 风无眠没有转身,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淡道:“大约多少人?” “先锋仅有百余人,但是这百余人却不可小觑,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他们团体作战,配合无间,已经到了西侧城下。” “其他人呢?” 陆尉禾面露愤愤之色,沉声道:“还在城门前叫骂不休,从黄昏到现在未有一刻停歇。” “不用理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把那百余人拦下来,毫发无伤的送还给宸王,锉锉他的锐气。就说……”风无眠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说本城主大婚在即,不想见血。” “是!” 陆尉禾领命退了下去,先前心中的抑郁之气随之一扫而空,脚下的步子明显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他可是真的很期待,这位北沧的宸王殿下,在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兵被五花大绑的给还回去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光是想想就觉得那画面太过美好。 乌城城门外。 以宇文逸为首的黑压压的十万将士手中的火把高举,摇曳的火光在夜色里,远远看去像是漫天的繁星一般一眼望不到边。 他们从黄昏时分一直在城门前叫阵,这都已经三更天了,对方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城门紧闭,无动于衷。 “少将军,我们这样骂了几个时辰了,还要骂吗?”流夏策马向前几步,来到宇文逸的身侧,微转身形低声问道。 宇文逸抬眸看了看天色,又向前面那黑漆漆的城门望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朗声道:“骂!给本将军继续骂,狠狠的骂!骂的越难听越好!越大声越好!” “得嘞!” 流夏得了命令,骑在马上继续扯着嗓子对着城墙上大声喊道,“乌城的人听着!我们将军有令,风无眠乃是千年的缩头乌龟,老王八……” 另一个高嗓门的士兵是被宇文逸临时挑选出来的,他接着流夏的话继续道:“风无眠是不是被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还大婚,估计是借着大婚的由头藏在女人的被窝里不敢出来吧?!” 身后的将士们闻言一阵轰然大笑,言语之间更加肆无忌惮,你一言我一语叫骂的比之前更甚,简直惨不忍睹。哦,错了,是简直不堪入耳。 那轰然肆意的笑声让飞歌都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唇角,暗叹这风无眠还真是能忍,面对如此侮辱竟然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定力,是不是脑袋被驴给踢傻了? 皇甫宸自始至终骑在马上,脸色紧绷,长眉紧蹙,一言不发,任由将士们这样笑骂着乱哄哄一团也不加阻止,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本来就是他和宇文逸制定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们率大军在城门前叫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另一边已经有百人打头阵的队伍绕道西门趁着夜色偷袭攻城。 他之所以没有随着那百人一同前去,实则是掩人耳目罢了。 可是,这么久了,那些人怎么还没有一丝消息?他们可是月儿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精英,按照他们的实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攀越城池绝对毫不费力的。 到现在也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传来,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皇甫宸暗自思量之时,飞歌忽然指着西方不敢置信的大喊一声:“殿下!快看!” 皇甫宸一愣,能让飞歌表现的如此神色慌张,定然是出现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不然如飞歌一般冷静之人,又怎会如此失态。 他顺着飞歌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是猛然一愣,心头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乌城城西的方向丝丝缕缕的薄雾渐渐升起,越变越浓,越变越深,不一会儿便变得云雾缭绕,已经看不见城墙上飘扬的黑色旌旗。 刚刚明明还月朗星稀,怎么忽然之间便天降大雾?而且这是在炎炎夏季,哪里来的雾气?更诡异的是这浓雾只弥漫在城西方向,他们现在所在的北城门抬头依旧是一片大好星空。 众人也都被这奇诡的一幕惊住了,不知不觉便停止了叫骂声,同时望向城西方向的那一片浓雾。 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乌城城主会妖法,凡是侵犯乌城者,便会天降大雾,让人辨不清方向,活活被当成了箭靶。更有甚者,会发狂而自相残杀…… 皇甫宸紧紧握紧了拳头,黑亮的眸死死盯着那一片诡异的浓雾,面沉如水。他们被发现了吗?如果被发现了,为何听不到一丝呐喊争斗之声?为何不见一丝火光?还是说,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控制住了? 大雾持续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毫无预兆的又全部褪去,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远远望去,夜色下依稀可见叠叠树影晃动。 这是什么情况?已经结束了吗? 宇文逸和皇甫宸不约而同的对看一眼,两人面色皆是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乌城城门楼上飘扬的黑色旌旗之下,忽然出现了一道手拿火把的高大身影。他俯视一眼城下黑压压如墨云一般的十万人马,毫不在意的高声道:“皇甫宸何在?!” 皇甫宸一愣,来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内力浑厚之人,如今指名道姓要找他,不知是为何事? 流夏一听有人直呼自家殿下的名讳,忍不住心中恼怒,一时没有忍住,便大声对着那道人影骂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我家殿下名讳,是不是不想活了?!” 来人略一停顿,轻蔑的声音随之从城头传来:“想不到北沧堂堂的宸王殿下,三军主帅,连站出来回本将军的话都不敢,也不过如此!” 流夏一听,怒气攻心,正要再次开口,便被皇甫宸摆手制止。 他打马向前几步,手拉马缰,傲然立于三军之前,墨色衣袍猎猎,在夜色中无风自动。 “陆将军,找本王何事?” 皇甫宸紧紧盯着城墙上的那抹儿威武身影,不动如山,冷冽的话语一出,便让三军将士莫名心安。 第二百零三章 正面相对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紧紧盯着城墙上的那抹儿威武身影,不动如山,冷冽的话语一出,便让三军将士莫名心安。 “宸王殿下,本将军奉城主之命,特来送上一份大礼!” “哦?”皇甫宸长眉一挑,“风城主会有这么好心?” “对于宸王殿下来说,确实应该算是一份大礼了。”陆尉禾冷嗤一声,大手一挥,高声喊道,“来人,把那些人都给宸王殿下还回去!” 他刚刚言罢,便见乌城城楼上火把齐亮,人影晃动。 皇甫宸眉头紧蹙,看着上面来来回回的人影,搞不懂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片刻,才见乌城城楼之上的守城士兵们一人手中拿着一条麻绳,每条绳子的末端都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人。随着陆尉禾一摆手的动作,他们手中的绳子慢慢下滑,缓缓从城楼上降下来。 片刻功夫,只见乌城城门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足有百余人之多。 皇甫宸长眉紧蹙,牙关紧咬,面色阴沉的看着从城门上还在缓缓而降的绳索,拉着马缰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骨节清白一片。 如果他猜想的没错,这些人便是他派去西门的那些将士们,月儿训练的百余精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他们全部杀害,还挑衅的把尸首给还回来了吗? “宸王殿下,这些人你应该不陌生吧?城主有令,特让陆某来送还给您!”待城楼上的士兵们收了绳索,再次响起陆尉禾洪亮而嘲讽的声音,“如今人已送到,请宸王殿下快领回去吧!” 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三声,那模样看在城下的众将士眼中,简直是猖狂至极,瞬间激起了众怒。 他们看着城门下堆起的“尸身”都红了眼眶,人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蠢蠢欲动。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前去,把这个碍眼的家伙大卸八块,剁成肉酱,以慰这些被他们斩杀的同袍在天之灵。 皇甫宸没有说话,如眸星眸之中微微泛红,冷如刀锋一般直直射向陆尉禾的身上。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陆尉禾此时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怎么?”陆尉禾挑眉,“宸王殿下不敢上前来领人么?” 宇文逸、飞歌、流夏闻言,身形俱是一震,同时开口道: “小心有诈!” “殿下,不要去!” “殿下,不要中了他的激将之法!” 皇甫宸没有回头,抬手制止了他们接下来的话语。双腿一夹马腹,策马一步一步向城门下缓缓而去。 “殿下!” 飞歌和流夏两人同时心头一惊,望着夜色中,马背上挺拔的男子身影,满目担忧之色。 “听我命令,做好准备!随时应敌!” 宇文逸也在同一时间高举手中宝剑,喝令三军听命待战,往日含笑的眸子此时毫无半丝笑意,目光紧紧随着皇甫宸的身影而移动。 “是!!!” 身后的将士们异口同声,声响如雷,一个个严阵以待,只要对方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冲向前去与敌军决一死战。 城门上的陆尉禾见状,一双虎目之中的轻蔑之色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敬佩之意。 北沧的宸王殿下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表面孤傲清冷,实则重情重义,视三军将士为手足,身为皇子之尊竟然甘愿为了这百余人以身犯险。 倘若此时他下令弓箭手放箭,箭雨铺天盖地而下,那么即便皇甫宸武功盖世,也绝对会被射成刺猬,万箭穿心而亡。 皇甫宸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利害,但是,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因他而死的将士们曝尸荒野而不顾,更不能为了自己的生死而寒了其他将士们的心。 当他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犹疑的来到城门之下,他翻身下马,望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百余将士,忍不住红了眼眶,迈出的步子重若千金,一步一步走向前,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放在离他最近的一人的颈间动脉之处。 然而,手上的温热触感告诉他,这人没有死。他双眸微眯,快速起身,一个一个挨个儿去探查,最后,惊诧之色溢于言表,忍不住抬眸望向城门上方的陆尉禾。 三军将士不明所以,只看着自家主帅在同伴的“尸身”间来回查探,也不说话,猜不透到底是为什么。 宇文逸和飞歌见状,眼睫双双剧烈颤抖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缩,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向城门方向。 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吗?为什么?! 这时候,城门楼上的陆尉禾开口朗声道:“宸王殿下,城主有一句话让陆某代为转告!” “何话?” “城主大婚在即,不宜见血,还请宸王殿下先退兵十里,待城主大婚过后,宸王殿下想要怎样,城主定会奉陪到底!这些人就是城主的诚意!” 皇甫宸眸光微闪,朗声道:“既然风城主网开一面,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答应退兵十里,但是,本王有一个条件!” “宸王殿下请讲!” 皇甫宸一字一句的道:“本王明日想要亲自参加风城主的大婚典礼!” 陆尉禾显然没想到皇甫宸会说出如此话语来,一时不由得怔楞住了,面露为难之色,不知如何应答。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经过风城主同意才是,陆将军不妨现在就去问问风城主的意思,看他意下如何?他若同意,本王自当只身前去,绝对不带一兵一卒,以谢他今日大礼,让他放心便是!” “这个……” 就在陆尉禾正想着怎样回绝皇甫宸的时候,一道清朗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本城主应下了。” 陆尉禾猛然转身,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一身银色衣衫的男子,担心道:“城主……” 风无眠摆手制止了陆尉禾接下来的话,向前几步,负手而立于城楼之上。 他抬眸望向城下如繁星一般的火光,最后把目光凝在城门前孤立的那道墨色身影身上,朗声道:“宸王殿下能亲临本城主大婚婚宴,是本城主的荣幸!” 风无眠此言一出,北沧三军将士同时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不由得窃窃私语。就连宇文逸和飞歌、流夏都忍不住一怔,同时望向立于城门上的那抹儿修长的银色身影。 这就是乌城的新一代城主风无眠?就是传说中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 皇甫宸此时也在打量着风无眠,虽然他脸上带着银色面具,但是他就是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风无眠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坦然自若,依旧波澜不惊的望着皇甫宸道:“不过本城主也有一个条件!” “风城主请讲!” 第二百零四章 心生悔意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我乌城百年以来无人能踏入半分,早就听闻宸王殿下才智过人,乃是人中龙凤。如果宸王殿下在明日大婚典礼之前进的了我乌城,那么本城主自然把宸王视为座上宾,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握手言和,把酒言欢。但倘若宸王殿下错过了时辰,那也是天意,说明我们此生只能为敌!不知宸王殿下意下如何?” 皇甫宸闻言,只觉风无眠说的这一番话别有深意,忍不住长眉紧蹙。可是一想到月儿,他就再也顾不得太多,当下便答应下来:“好!本王明日一定竭尽全力准时到访!” “明晚戌时三刻,城主府内等候宸王大驾光临!” 说完风无眠再也不看城下一眼,转身抬步下了城楼。 陆尉禾眉头微拧,向城下皇甫宸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也随即转身离去了。 皇甫宸目送两人离开,这才转过身来,向着大军的方向一摆手,沉声道:“来人!他们还活着,抬回营帐,退兵十里!” …… 城主府中。 陆尉禾望着对窗而立的男子背影,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城主,您为何要答应宸王前来参加大婚典礼?他若是知道夫人她是……” 风无眠沉默良久,并没有正面回答陆尉禾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陆尉禾开口问道:“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了什么吗?” 陆尉禾一愣:“是夫人吗?” “她说沈裴枫绝对不会像我这般对她……”风无眠扯起唇角,苦笑一声,“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的信任让我无地自容,我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几乎是逃出了那个院子……” “您是后悔了吗?”陆尉禾心头一紧,试探的问道,“所以,您才让宸王来赴宴,是打算要放弃了吗?”。 “不!我不后悔!也不会放弃!” “那您这是……” “一切都交给天意吧!”风无眠转过身去,重新把眸光凝于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缓缓道,“如果宸王能在明晚吉时之前赶到,那我就成全他们……如果他不能赶到,说明天意让阿雨是属于我的,成了亲我会亲自告诉她我的身份,就算到时候她怨我,恨我,哪怕想要我的命,我也给她…” “城主……” “陆叔叔,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当年,您不也是这样选择了成全吗?” 陆尉禾显然没想到风无眠会说出这句话来,他心头一震,眼睫剧烈一颤,快速垂下眸去,拱手道:“城主!您的情况跟末将不同,末将身份低微,只是大小姐身边的一个护卫,本就配不上大小姐的!” “即便母亲过世了这么些年,你到现在依旧孑然一身,不肯娶妻。每年您都会在母亲的祭日不远千里去建安她的坟前看望她,我和父亲也是知道的……陆叔叔,您是时候该真正放下了,您这个样子,母亲她在天有灵,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陆尉禾忽然就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城主……” “天快要亮了,陆叔叔您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一天估计会很忙的。” “是,末将告退。” 陆尉禾拱手退下,出门之时又忍不住向风无眠的方向看了一眼,男子孤寂落寞的身影让他心头一痛,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笑靥如花的嫁给另一个男人,他这么些年来所度过的每一个孤独的夜,每一次思念都那么痛,那么痛……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宸王,我一定不会让你来破坏城主的大婚的…… 皇甫宸言出必行,北沧大军连夜退兵十里之外。 主帅营帐中,皇甫宸端坐在书案之前,宇文逸斜跨挎的歪躺在左边的藤椅上,飞歌和流夏恭立于右侧,认真听着正中央拱手见礼的一个黑衣男子。 此人一身黑衣,身材瘦小,面皮白净,一双眼睛漆黑透亮,正是那偷袭乌城西城百余人之中的其中一名,因为轻功极佳,穿梭在林中伶俐如猴,故得绰号“猴子”。 这次被风无眠悉数还回来的百人中,经过军医救治,只有“猴子”一人刚刚苏醒,其他人都还在昏迷当中。 让人很奇怪的是,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也未有中毒迹象,但就是昏迷不醒。 皇甫宸很好奇,这百余精英犹如利剑出鞘,可谓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可是这次却悄无声息的就这样被连锅端了,还败得稀里糊涂,败得不知所谓。所以,猴子一醒,便被皇甫宸叫了过来,询问他们当时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然而,猴子一开口便让皇甫宸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飞歌也面露惊诧之色,流夏更是一下子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连宇文逸也“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指着猴子震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将军,乌城是活的!”猴子再次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 “等等!等等!让本将军先捋一捋。”宇文逸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猴子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乌城怎么个是活的?跟人一样会动会说话不成?” 没想到猴子真的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的。” 宇文逸身子一僵,有一种想要直接晕过去的冲动。这是什么鬼?难不成整座乌城是活的? 飞歌和流夏互相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匪夷所思。 皇甫宸垂眸沉思片刻,沉声道:“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讲来!” “是!”猴子答应一声,便细细回想当时情景,并一一道来,“当时我们本来来到乌城城下,攀越城墙的绳索已经准备好,可是忽然地面就摇晃起来,我们连站都站不稳……后来整座城墙也跟着摇晃起来,然后变成了花草树木,树上都结着红红的从来没有见过的果实,还有美貌的女子在树下唱歌跳舞……再然后突然天降大雾,我们在浓雾之中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再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荒唐!简直太过荒唐!”猴子一说完,宇文逸首先发飙,指着猴子大声道,“你说的这些简直是无稽之谈!” “少将军,属下虽然也很是震惊,但说的句句属实啊!没有一句谎言!”猴子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满口胡话还说没有半句谎言,本将军看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要不就是你还没睡醒,说梦话了吧?” “少将军,属下真的……” “他说的也许都是真的。”皇甫宸面色阴沉,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第二百零五章 只身赴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宇文逸一愣,笑道:“皇甫宸,难不成你也傻了不成?!” 皇甫宸淡淡的扫了一眼宇文逸,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起身离案,走到猴子面前,缓缓道:“本王相信你说的就是你看到的,但是,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不要随意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是!属下明白!” “好,你先退下吧。” “属下告退!”猴子行礼之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猴子前脚刚走出大帐,宇文逸就立刻问道:“皇甫宸,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他刚刚的话你信了?” 皇甫宸挑眉,重新坐回到案前,低头看着图纸上的乌城二字,淡淡道:“他只是把他看到的东西说出来,为何不信?” “你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 宇文逸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本将军说明白一点儿!” 此时,飞歌和流夏也都看向皇甫宸,一副好奇的样子,两人都伸长了耳朵准备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王好像明白了乌城多年不曾被侵犯的秘密。但此事说来话长,本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清楚。” 皇甫宸此言一出,飞歌和流夏立即一幅大失所望的表情,而宇文逸随即一拂衣袖,冷嗤一声:“切!本将军还真的差点儿被你忽悠住!原来你也是在故弄玄虚!” “本王没有!”皇甫宸冷冷道。 “没有?!那你倒是跟本将军解释解释啊!你可不要也告诉我乌城是活的死的之类的荒唐之言!” “乌城就是乌城,不是死的也不是活的。猴子所讲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看到的罢了,而他自己根本不清楚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幻影,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而已。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等其他人醒了,你可以去问,他们看到的东西是不会一样的。” “什么?!幻像?这又是个什么鬼?!”宇文逸再次懵了。 皇甫宸勾唇一笑:“幻象就是虚无的影子,是不存在的,中了幻术之人即便亲眼所见的事物也不是真的,乌城之秘很可能就是阵法和幻术!” 三人一听大吃一惊:“阵法和幻术?” “除了这个,本王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 “那你怎么又能如此肯定?”宇文逸挑眉,“万一不是呢?” “本王既然这么说,自然有本王的道理。”皇甫宸淡淡的道,“因为这世上除了乌城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无人能进去半分,而这个地方就是布满了机括阵法,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任何人也休想踏入。” “还有一个地方?”宇文逸闻言,垂眸沉思片刻,猛然抬起头来:“你说的可是秋神医的问枢天?!” “没错!就是问枢天!” 流夏闻言,忽然心头一亮,惊喜道:“果然如此!殿下真是明察秋毫!” 两人的话音刚落,立刻引来了宇文逸的一个大白眼,他冷嗤一声,撇撇嘴愤愤的道:“马屁精!” 流夏:“……” 一旁的飞歌斜斜看了一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的流夏,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垂眸掩去了眸中笑意。 “那你给本将军说说,倘若乌城真是靠阵法取胜,那我们岂不是没有一点儿胜算了?” “也不尽然。倘若真是如此,便能揭开乌城的神秘面纱,但是想要破阵而入,攻下乌城,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恐怕要打长久之战。” “长久之战?!”宇文逸长眉紧蹙,“这是行军大忌!自古以来,长久之战极其耗费国力,战而不胜更是耗财伤民,累及国之根本,得尽快想个办法攻下乌城才行!” 皇甫宸沉思片刻,才道:“如果乌城真如本王所想,那么一定有阵法图的存在,只要得到此图,乌城便会一攻而破。” “阵法图……”宇文逸喃喃自语,单手扶额来回缓步慢渡。 一旁的飞歌闻言,双眸微眯,开口问道:“殿下,齐将军和墨校尉是不是知道了有阵法图的存在,所以去城主府盗取阵法图了?” 飞歌此话一出,让在场几人都心头一震,相互对看一眼,眸中深意不用说话便已明白。 皇甫宸双眸猛然眯起,想起乌城城楼上那道修长的银色身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乱,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宇文逸觉察到他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 “本王忽然想到,风无眠好像完全没有要与我们开战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把人毫发无伤的全部给还回来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是你多想了,风无眠不是说了吗?他大婚在即,不想见血……” “不会这么简单的!”皇甫宸打断了宇文逸的话,细细思量,“本王总觉得风无眠的身影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到底是在哪里呢?” “世上谁不知道风无眠神秘莫测,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容。关于他的身世,本将军只是听说他是上任老城主的外孙。老城主膝下只有一女,远嫁外地,他不得已才继承了这乌城城主之位。还有一些他不近女色之类的传言,说是身边从来不曾有婢女侍奉,清一色的都是男仆,也不知是真是假。除了这些传言之外,其他的皆一无所知,查不到任何消息。” “不近女色……都是男仆……” 皇甫宸重复着宇文逸的话,忽然他脑中闪现出一个风华无边的月白色身影来,忍不住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大胆而又荒唐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沈裴枫呢?那个温润如玉的沈家大少爷?会是他吗?如果是他,那么他要娶的夫人岂不是……月儿?! 思及此处,他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搅得他心绪不宁,看向飞歌沉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天快亮了。” “等不及了!飞歌备马!” “是!” 飞歌一愣,应了句是,立刻出了营帐。 “殿下要去哪里?!”流夏向前一步问道。 “本王要立刻进乌城!”皇甫宸说完回身走到兵器架上拿起自己的佩剑,就向帐外疾步走去。 宇文逸不知道这块儿冷木头又在发生么疯,他有些担心的朝着他喊道:“天都快亮了,你就不能再多等一会儿?” “事关月儿,本王一刻也等不了!军中事宜就交给你了,本王没有回来之前,不要擅自攻城!” 皇甫宸头也没回,直接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便听见帐外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和“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 第二百零六章 大婚之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清晨,朝阳刚刚破云而出,光线便已经炙热如火。 今日是乌城城主风无眠大婚之日,城主府中早就红绸遍结,彩灯高悬,红艳的同心喜字贴满了新房大大小小的窗棂和门框。 按照乌城的嫁娶习俗,吉时一般都定在晚上,新人拜天地之后就算礼成,直接送入洞房。 白天新娘子要试嫁衣,还要和新郎官一起排演晚间的大婚典礼,免得到时候有什么差错而贻笑大方。 新房内室。 上官霁月一身素衣,发丝披散,面无表情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双黑眸幽深如潭,寂如死水,看不到一丝涟漪。 一旁的喜婆和丫鬟双手各托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的放着鲜红的嫁衣和凤冠。 嫁衣红底黑绣,那细密的纹路似花非花,边缘全部用金线勾勒而成,凤冠满头珠翠,璎珞低垂,耀人眼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上官霁月却看也不看眼前的物件,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圆凳上,仿佛入定了一般,一言不发。很长时间过去,甚至连眼珠都未曾转动一下。长长的羽睫微垂,一眨都不眨。 也许是等的太久,也许是时辰真的不早了,一旁的喜婆笑道:“夫人,该试嫁衣了,如果不合适,还要拿下去改,不能误了晚间的大婚典礼。” “不用试了,放这里就好。” 上官霁月羽睫轻颤,声音冷淡如冰。明明是炎炎夏季,却让立在一旁的丫鬟喜婆感觉丝丝透骨寒意。 说完之后,上官霁月径自起身离座,轻移脚步向门外走去,留下一众人在屋中你看我我看你,却又不敢擅自跟上前去。 这位新夫人虽有倾城之貌,但这性子也真是太过清冷了一些。好在城主提前有交代,如果夫人不愿意试嫁衣,不要勉强。 可是她们也知道,即便城主没有交代,夫人不愿意试嫁衣,她们这些下人也是根本勉强不了的。 几人望着站在院外凉亭中的纤细女子,白衣墨发,三千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就那样随意的披在身后,头上也毫无任何点缀饰物,却在晨光里依然美的如瑶池仙子。 那微扬的裙摆,好像她随时都要乘风归去一般,那沉寂的神情,注视着远方的一双悠远黑眸却又让人心疼不已。 既然夫人不肯试嫁衣,那么她们在这里也是无用,几人互相对看一眼,把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梳妆台上,远远对着上官霁月福身行了礼之后,各自离去。 上官霁月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即将为另外一个男人穿上嫁衣。 想起那一道挺拔的墨色身影,她的心里狠狠一疼,忍不住单手捂住了胸口,眸中氤氲出一片水光。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要讲,最终却只轻轻吐出了一句:“皇甫宸,对不起……” 而她却不知道,她说对不起的那个挺拔男子此时正陷在乌城城外的阵法之中,也陷在他自己不想去面对的往事回忆里。 皇甫宸再一次看到了他儿时的自己,冰冷的宫殿,寂寞、无助而孤独。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留给他的永远都是背影,从不曾给过他一丝温暖和微笑。 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可以嘲笑他,欺负他,说他克死了自己的母妃,说他永远不会再得到皇上的宠爱。 此时的他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面色一片阴沉,虽然理智告诉他,这都是幻像,都是虚无的,但他仍然痛彻心扉。 终于,画面再转,他变成了一个小乞丐,流落南迟,每天过着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日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都看不清皮肤的颜色… 高高的城楼上,陆尉禾冷冷望着城下的墨衣男子,悄悄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皇甫宸,你最好今天一天都走不出去这个幻境,不然,陆某不管你是不是北沧的宸王,也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贵,任何人都休想去破坏城主的大婚! 桃园小居。 墨一倚靠在榻边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他目光呆滞涣散,凝注于前方的某一点虚空,好似神魂都已经抽离了躯体,只剩下一个空壳。 窗边红木方桌上的饭菜早就已经冰凉,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直到刺目的阳光透过窗子,照的他眼睛生疼,他才缓缓转动眼珠,以手挡光,逐渐恢复了意识。 片刻的怔楞之后,他快速起身,踉跄着冲到窗边,拍桌大声嘶吼:“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风无眠!” “别吵了!今天城主大婚,哪里有时间来见你!”外面传来一道极其不耐烦的男声。 “大婚……” 墨一闻言,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巨响,把他震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毫无意识的不停的低声重复着“大婚”这两个字。 大哥要大婚了,他娶的肯定是齐大哥无疑。可是,齐大哥心中只有宸王殿下一人,以齐大哥的性子,她一定会杀了大哥的。她若是知道了风无眠就是沈裴枫,大哥这样逼她下嫁,她一定会恨死大哥的。 不!绝对不能这样,大哥和齐大哥在他心里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不然,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齐大哥,去面对宸王殿下,还有何颜面回到三军之中和将士们同生共死? 既然他能知道大哥就是乌城的城主,那么,凭借齐大哥的聪明才智,即便能瞒得住她一时,也瞒不过她一世。 届时,她若知道了真相,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前就先杀了大哥,那他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不能……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墨一双眸忽然变得猩红,再次冲到门边,用身体一下下猛然撞击紧锁的门板,声音也嘶哑近似疯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要不是自己现在完全无法提气聚力,这两扇小小的门板又能奈他何?早就被他一脚踢飞了。 猛烈的撞击门板的声音和沙哑的嘶喊声让两个守卫不得已再次出现在窗外,隔着窗户向墨一喊道:“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墨一闻声,立刻三两步冲到窗边,连语气都软了下来,带着三分祈求:“两位大哥,你们放我出去!我真的有要事拜见你们城主!” “你当我们愿意在这里看着你,让你折腾?城主早就发话了,等他大婚过后,你想赖在这里白吃白喝也不成!” “求求你们了,我以前不对,我不该变着花样儿折腾你们,我知道错了,麻烦你们现在去通报风无眠一声,我真的有要事要见他啊!两位大哥,行行好啊!” “别别别!您可不要这样说,您忽然这么客气,我们兄弟反倒不适应了。” 第二百零七章 大红嫁衣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另一人见墨一的态度忽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心生疑窦,更加警惕防备起来。 “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我就只是想见城主,真的!” “今天城主大婚,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城主,除非不要命了!所以,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我们都不会去讨这个晦气!” 墨一见两人油盐不进,不由得一时怒气攻心,狠狠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喝道“你们到底放不放小爷出去?!” “没有城主的命令,我们兄弟二人没有这个权利!” “好!好!好!” 墨一连说三个好字,忽然退后几步,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白瓷饭碗摔在了地上,瓷片碎落满地。 墨一缓缓蹲下身去,捡起一片尖锐的瓷片,拿在手里,看着手心里的的尖利瓷片勾唇冷然一笑。 两人见状大惊,吞吞吐吐道:“你……你要干什么?!” “放小爷出去!不然……小爷就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墨一忽然拿起瓷片抵上自己的颈项,尖锐的瓷片入肉三分,一抹血色随即渗出,顺着他光滑的脖颈缓缓流下。 两人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别别别!你冷静一下!冷静!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城主可是吩咐过他们,连膳食都不能亏待此人,若是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兄弟二人肯定会死的很惨的。 “开门!放我出去!” 墨一说话间手中的瓷片又向自己的颈间刺进了一分,霎时间,血色更浓,染红了他的大片衣领。 “好好好!我们这就放你出去!” 两人对看一眼,相互递个眼色,便答应了下来。其中一人留在窗边安慰墨一,让他冷静,另一人便拿着钥匙向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铁链晃动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便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响,阳光也在两扇门板从外面被推开的空档,倾泻在了屋内的地上,映出一大片斑驳的光影。 墨一见状,小心的退到门边,一边喝令门外的两人后退再后退,一边一步一步前移动脚步。 出了房门,中午炙热刺目的阳光让墨一有一瞬间的恍神儿,忍不住微微眯起了双眸。 他手指微动,瓷片便被他弹飞出去,虽然没有被注入内力,但手法却依然精准,尖利瓷片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向两人射去。 两人慌忙闪躲之间,回头一看,墨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唉!怎么办?他要是跑出了这桃园小居,扰了城主的大婚,我们可是担当不起的!”其中一人一跺脚,叹一口气,着急道。 “不用担心,这桃园小居也不是他想逃就逃的出去的,没有我们带路,他现在估计已经陷入了阵法当中,想要走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另一人安慰道。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他要是误打误撞走了出去怎么办?要不我们去追吧!” “来不及了!即便我们去追,也不知道他走的是那个方位,方位不同阵法就不同,一不小心,我们也会被困在阵法当中出不来了。” “那怎么办?我们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吗?” 另一人思量片刻,缓缓道:“如今之际,我们只能先他一步回到出口处,守住出口,只要他走不出这桃园小居,我们便不算失职。”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两人对看一眼,一同转身向左前方方向抬步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园子中,不见了踪影。 斜阳西落,晚霞如荼。 血一般的颜色,一如此时上官霁月身上鲜红的嫁衣。 过了今晚,她就是另一个男子人的娘子…… 犹记得,那个挺拔的男子在长亭中拥她入怀,信誓旦旦的说:月儿,下次归来,你要敢不嫁,本王绑也把你绑上花轿。她答:你要敢不娶,本将军就拆了你的宸王府 可是如今,她却为别人穿上了这大红嫁衣,即将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皇甫宸,是我上官霁月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一腔痴心。若有来生…… 忽然她想起了他的话:月儿,来生太虚无缥缈,有或无,尚不可知,本王只愿今生与你长相厮守,朝朝暮暮…… 心,闷疼难耐,似千金大石压在了她胸口喘不过起来。羽睫轻颤间,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唇边却扬起了一抹儿凄清苦楚的微笑。 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扬起,再扬起,心头却如被利器剜心,只觉疼痛非常,郁愤之气在心田横冲直撞,无从发泄。 猛然间,她双拳紧握,聚内力于丹田,仰天长嘶一声,如彩凤哀鸣,徘徊九霄。黑眸之中也猩红一片,泪如泉涌,绝美的容颜上,精致的妆容瞬间模糊一片。 一旁伺候的丫鬟喜婆被上官霁月突然的失控吓了一大跳,呆愣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等几人回过神儿来时,那抹大红色的纤细身影早就不在了屋内,傲然孤立于院中凉亭内,清冷的眸凝于西边火红的天空,任微风扬起她三千青丝,裙摆衣袖。 斜阳之下,女子沐光而立,眸光悠远,似是透过她注视的地方,能看到另一个只属于她的天地。 几个丫鬟喜婆你看我,我看你,唯唯诺诺不敢轻易上前,眼看天色已晚,吉时将近,她们脸上的神色越发着急难堪。 误了吉时,城主怪罪下来,她们几人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终于,一个胆子大一些的绿衣丫鬟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走向前去,小心翼翼的站到上官霁月身后,福身行礼之后,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轻声道:“夫人,吉时将近,让奴婢为您梳妆吧。”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这个小丫鬟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怕的,此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她双手不安的紧紧绞在一起,微曲的双腿也微微颤抖着,明明心中忐忑的要死,呼吸也因为紧张而紊乱不堪,却死撑着硬是没有离开。 又半晌过去,上官霁月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丫鬟仔细打量,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她缓缓垂下眸光,一言不发的移步在前,向屋中走去。 鲜艳的大红嫁衣在身后拖着长长的裙尾,迤逦前行。黑色的刺绣,金丝勾勒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奢华而美丽。 那及腰的三千青丝如瀑如墨,如云如雾,就那样随意的披散着倾泻而下,演绎出一种极致的美。就连漫天的晚霞也在她的背影面前尽失了颜色,变得灰白一片。 此时,天地之间唯有她是最耀眼的存在,即便这份美丽冷冽而傲然,即便让人冷如骨髓,却依然夺人眼目。 第二百零八章 又见锦帕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此时,天地之间唯有她是最耀眼的存在,即便这份美丽冷冽而傲然,即便让人冷如骨髓,却依然夺人眼目。 小丫鬟在抬眸的那一刻,忽然眸光变得有些痴了。夫人的美丽她早就知道,但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了。 夫人难道真的是仙女下凡么?不然怎么会美成这般模样?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上官霁月的脚步一顿,小丫鬟一个不注意一下子踩到了上官霁月的裙摆,吓得她身子一震,跳着脚后退一步,赶紧蹲下身子去用袖子去拂上面的脚印。 “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用这么麻烦,没有必要。” 淡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听不出一丝情绪。随即眼前的裙摆便拖地前行,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小丫鬟手中动作一僵,心头惊喜交加:夫人竟然跟她说话了?夫人不但没有怪罪她,还跟她说话了? 就在这一愣神儿的功夫,上官霁月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远。她慌忙起身之际,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石桌底下有一方锦帕。 难道是夫人刚刚落在这里的帕子? 她来不及细细思索,伸手抓起那方帕子便向上官霁月疾步而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夫人,等一下,您的帕子掉了。” “帕子?” 上官霁月停下了脚步,眸光微闪,却没有转身。 她自从军以来,一直是男儿身份,即便后来将士们知道了她是女儿身,她也从来没有随身携带锦帕这一个习惯。 就在她诧异之间,那个小丫鬟已经跑到了她身边,恭恭敬敬的将托在掌心一方蜀锦锦帕双手奉上。 上官霁月本来不想理会的,但她在看到眼前这一方锦帕时,双眸忽然睁大,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伸手就夺在了手中。 当她快速打开查看,在见到帕子中间有一个破损的小洞之时,她猛然身形一僵,愣在当场。 这方锦帕是她当初去沈家在桃林之时,不小心划破了手心,沈裴枫就是用这方锦帕让她包扎伤口的。 后来,她不甘在沈裴枫哪里吃了闷亏,还被迫要洗帕子归还,所以她才一时小女人心性乍起,故意给他划坏了一个小洞。 记得当她笑眯眯的把这方帕子还给沈裴枫的时候,本以为沈裴枫在见到那破损的锦帕后会不高兴。只要他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谁知那位风华无边的沈大少爷在看到锦帕上的那个碍眼的小洞时,就只是淡淡一笑,道:“看来齐将军为了洗去这帕子上的血迹,很是费了一番心神,真是辛苦了。” 当时,她清楚地记得,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真的是隐忍的很辛苦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什么费了一番心神,那是故意用匕首割破的好不好?难不成还真以为是被她洗破的?! 可是,如今这方锦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城主府中?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羽睫轻颤,眼珠迅速转动,一个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的想法猛然浮现在脑海。 “你是从哪里捡到这方帕子的?!”上官霁月冷冷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是男子用的锦帕?!” 小丫鬟一愣,立刻跪倒在地,颤巍巍伸出手来,指向身后的石桌,哽咽着道:“回……回夫人,奴婢是从桌子底下捡……捡到的……奴婢真的不知道是城主的帕子,也绝对没有半分觊觎城主之心……” “为什么说是城主的?!”上官霁月猛然提高了声调。 小丫鬟吓得快要哭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回夫人,这院子本就是城主的寝居,除了城主之外,从来没人能进的了这院子,就连陆将军也不例外……” 闻言,上官霁月抬眸定定望着石桌旁的一个石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垂下了双肩,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稳。 如果她没记错,昨晚,风无眠就是坐在这张石凳上…… 思绪在这一刻逐渐飘远…... 进乌城之时,两个守卫在见到自己伪造的沈裴枫的身份文牒时,怪异的眼神……自己在茶楼遇到的那个好酒的汉子,还有那个偏僻胡同里的酒馆,到现在她才想明白,w为什么那个酒馆的酒架全部是崭新的…… 后来,那个醉汉口误说出阵法图,暗指明月阁就是暗阁,再到后来的墨一被困,自己身中迷幻之药逃出城主府,恰好被刚到乌城的沈裴枫所救…… 他说,阿雨,好久不见…… 他说,阿雨,裴枫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再到清风园中沈裴枫告诉她风无眠即将大婚,她无奈之下还把阵法图和紫金乌荣枪全部托付于他保管,一有机会就携带出城交给秋明绯。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和墨一冒死盗来的阵法图早就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了回去。 原来,沈裴枫就是那位传说中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乌城城主——风无眠! 他用墨一,用北沧三军性命来威胁她,逼她下嫁,原来这早就是他设计好的,只怕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 难怪,第一次见到风无眠,她就莫名想到了沈裴枫,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说,世上女子唯有她能匹配与她,或许他是真的喜欢她呢? 他说,我所谋的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他说,成婚之后,他不会勉强她,他会等到她说愿意的那一天…… 她还傻傻的问他,为什么一定是她? 她还坚定的告诉他:如果是沈裴枫,他绝对不会这么对她…… 怪不得,他当时听到这句话时,神态怪异,几乎是一刻也没有停留便离开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沈裴枫就是风无眠,所以他才能把生意做到这个诡异的城池来。 原来,沈裴枫就是老城主的外孙,不得已接了这城主之位,他的母亲就是那位当年远嫁的风大小姐…… 可是墨一,他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就是风无眠吗?看他的样子,也肯定是不知道的吧? “沈裴枫,枉我如此相信于你……” 上官霁月轻声低喃,呵呵苦笑出声,垂下的双臂猛然十指紧捏,无形内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激荡起衣袍猎猎,发丝飞扬。 只见她仰天清喝一声,猛然发力,身上大红嫁衣便支离破碎,黑红相间的衣袍碎片从空中洋洋洒洒而下,缓缓擦过她的眉眼,轻拂着她的脸颊,飘落一地残红。 小丫鬟跪在地上,看着重金打造的嫁衣瞬间变成了满地碎片,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下完了,没了嫁衣,她们这些人估计会死的很惨的。 上官霁月此时只着一身白色中衣,她轻移莲步,转过身来,踏着满地残红,眸光如刀,清冷锋利,直直的射向一旁的几个丫鬟喜婆,锵然命令道:“让你们的城主亲自来见本将军!立刻!马上!” 几个丫鬟喜婆被上官霁月冷如冰霜般的眸光吓到,一个个惨白着脸色,连连称是,眨眼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上官霁月颓然僵立在门边,面色清寂,缓缓闭上了双眸……. 第二百零九章 幻影分身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余晖已尽,暮色渐垂。 陆尉禾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虎目生威,紧紧盯着城下幻境之中的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传言这位北沧的宸王殿下武功高绝,才智过人,不还是在这幻境之中照样困了几个时辰吗? 只要再拖住他一个时辰,吉时已到,城主与上官姑娘拜了天地,木已成舟,即便他闯进了城主府中也是于事无补了。 陆尉禾抬头看了看天色,在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皇甫宸是没有可能走出这幻境了。 谁知道他的这一想法刚出现,忽然见城下的那道墨色身影手中长剑一挥,便割下一角衣袍,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陆尉禾一愣,欺身向前,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皇甫宸。 而此时,皇甫宸心中并没有像陆尉禾想的那般平静,早年那不堪回首的经历,刚刚一幕幕都辗转在他脑海。即便他现在蒙上了眼睛,看不到眼前的幻像,可是耳边依然回荡着喋喋不休的嘈杂人声。 他凝神屏息,集中注意力,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幻境,月儿还在城内等着他,为了月儿,他必须走出去。 虽然他以往的经历苍凉孤寂,痛彻心扉,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有了月儿,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自从有了她,他的人生才有了色彩,不再是灰白一片,他才会喜会怒,才活得更像是一个活人,他的心也会,不再是冰冷一片。 每次只要看到她,那些悲恸的过往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他冰冷的心就会温暖而柔软。在这世间,她是他最宝贵的存在,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她重要,他看重她胜过自己的生命,无人能替代。 只不过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幻境跟秋明绯的问枢天的阵法相比,还要精进一层,他这才一个不小心迷失了自我,身中幻术而不自知。所幸,他及时回悟过来。否则,他就可能要永远失去他的月儿了。 以月儿的刚烈性子,倘若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给了风无眠,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皇甫宸更加凝聚心神,屏除杂念,经过半柱香的时间,心中清明,耳边嘈杂之声果然逐渐模糊不清,人声渐遥。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在这渐渐遥远的人声中,有一道无形的杀气从左前方直直向他逼近,让他心头一震。 这绝对不是幻觉!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闪过,就听正前方隐有杀气蒸腾,夹带着剑身嗡鸣之声,向他左心袭来。 来人竟然是想要他的命?! 皇甫宸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斜斜刺出,堪堪对上了来人的剑尖。 双方兵刃一碰之下,对方便被皇甫宸浑厚的内力逼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身形。 皇甫宸却身形未动分毫,依旧蒙着眼睛,手握长剑,淡淡道:“陆将军,你是想要杀了本王吗?” “宸王殿下果然武功高绝,陆某佩服!但是,今日你无论如何也休想踏进乌城半分!” 皇甫宸虽然看不见陆尉禾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坚定一片。 皇甫宸勾唇一笑:“本王不过是想去城主府中讨一杯喜酒罢了,陆将军为何如此阻拦?这难道是风城主的意思?是他让你来取本王的性命?” 陆尉禾脸色一僵,沉声道:“此事与城主无关,你不要诬陷城主!” “陆将军此举,风城主真的不知情?” “不知!” “那陆将军就不怕风城主知道后会怪罪与你?” “即便城主怪罪于我,我也一定不能让你进城!” “哦?”皇甫宸不动如山,淡淡道,“这是为何?” “没有原因!”陆尉禾闻言,眸光微闪,语气也有些僵硬。 “既然陆将军不想说,那就让本王来猜猜看!”皇甫宸缓缓道,“你如此惧怕本王进城,是因为风无眠今日大婚,他即将迎娶的夫人就是我北沧的女将军齐雨,也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而风无眠真正的身份就是北沧第一富商沈家的大少爷——沈裴枫,本王说的对吗?” 陆尉禾一愣,虎目之中杀意更浓,手中长剑紧握,剑锋冷芒大胜,一看就是注入了内力。 久久得不到陆尉禾的回应,却感受到他周身杀气更甚,皇甫宸心头一沉。 果然如他所想,风无眠就是沈裴枫,而他今日大婚要娶的城主夫人就是月儿。 虽然皇甫宸此时心中难平,但他面色却依然未变:“陆将军不说话,本王就当是陆将军默认了。” “是又怎样?城主风华无边,上官姑娘亦有倾城之貌,他们二人是天作之合,你以为你今日还能阻止的了吗?” “天作之合?”皇甫宸冷笑一声,语气如冰寒冷,“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迫月儿下嫁,这也能叫做天作之合吗?” “废话少说,宸王殿下,纵你武功盖世,今日在这阵法之中,你也是龙困浅滩,休想占得一丝一毫便宜!只要你死了,城主他才能得偿所愿!” 随着陆尉禾的话音刚落,他手中长剑一挥,大喊一声:“开!”竟然凭空幻化出十余道幻影,每一个都跟陆尉禾长得一模一样,把皇甫宸团团围在中间。 随着他的这一生怒喝,四周也渐渐升起丝丝缕缕的迷雾来,雾气有浅变浓,眨眼间便已经雾气蒸腾,能见度不足五步距离。 皇甫宸蒙着眼睛,虽然看不到这些雾气,但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四周竟然同时有十余道一模一样的杀气。 一人幻化成十人?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真有分身术不成? 事实上,这些还来不及思索,皇甫宸便感觉蒸腾杀气像一张巨网,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迷雾之中,皇甫宸双眼蒙在黑带之内不能视物,只能靠听觉辨别每一个方向袭来的冷冽剑锋。 他以剑为盾,注内力于其内,在周身凝下一道无形的屏障,只听一阵兵器铿锵交错之音,皇甫宸便心头一惊。 这些人招式身形步法一致,配合无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和差距,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幻影。 即便他手中长剑刺穿这些幻影,他们也是毫发无伤,重组之后接着便又攻上来。这样下去,真的会如陆尉禾所言,纵然他皇甫宸武功盖世,也只怕会讨不到便宜。 而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是何原因,他身上越来越酸软无力,意识也逐渐涣散,内力也被抑制,根本不能尽全力。 一定要速战速决,尽快找出陆尉禾的真身,破了他这虚幻之术法,才能闯进乌城,月儿可是没有太多时间了。 第二百一十章 风家二爷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思索间,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三尺长剑在他手中如同蛟龙出海,寒芒乍现。 过招拆招之间,很快他便发现,无论他怎样竭尽全力,根本都是在做困兽之斗,丝毫挣不脱这些幻影的围攻,更是找不到陆尉禾的真身所在的方位。反而让自己内力流失的更快,头脑越发模糊不清,连手中长剑都几乎抓不住,身体也摇摇欲坠。 这幻境里面一定有古怪,除了陆尉禾幻化出来的这些幻影分身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不然凭他的实力,即便血战三日三夜也不曾疲累到如此程度,一定是中了什么迷幻药粉之类的药物。 皇甫宸脑中思索不停,手中动作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即便这样,他一个恍惚间,门户大开。 其中正前方一个幻影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肩,并顺势挥出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把他震飞出去数丈有余,狠狠跌躺在地上站不起身来,喷出一口血雾,昏了过去。 他左肩血流如注,湿了了他墨色衣衫,眨眼间,他身下便已经满地殷红颜色。 那些幻影分身见皇甫宸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一个个手执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刺向皇甫宸周身脉门。 倘若他此时要是被这十余道剑气所伤,即便侥幸能捡得一条性命活了下来,那也是废人一个,只怕再也拿不起手中的宝剑,更别提跨马提枪,上阵杀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皇甫宸便被他抓在了手中,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十道幻影同时一愣,齐齐望向来人。 只见他身形颀长瘦削,全身上下皆罩在一个黑色的披风之下,披风的顶兜低低的罩在他的头上,盖住了他大半边脸,让人看不出他的面容。 他似是没有看到这杀气腾腾的幻影一般,轻轻的把皇甫宸扶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下,低头打量他好久,才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 皇甫宸服药之后,眼皮之下的眼珠慢慢转动了几下,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眸,他模模糊糊刚看到一个黑色的模糊影子,便觉颈间一麻,再次昏了过去。 黑影望着昏过去的皇甫宸静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的母亲……” “你是何人?为何不受这幻境影响?”十余道幻影警惕的望着这个神秘黑影,齐声发问。 闻言,黑影缓缓站起身来,傲然立于原地,轻蔑的看着眼前十余道幻影,冷笑道:“就凭你们区区几个幻影,还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说完,他身形未动,右手五指内扣,隔空就把远处地面上皇甫宸的长剑拿在了手中,然后在自己左手掌心狠狠一划,便殷出一道血色。 他唇角勾起一抹儿嗜血的微笑,一道血雨便从掌心喷洒而出,洒向那十余道陆尉禾的幻影,沉声道:“让你们的真身来见我!”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幻影身上刚沾染了他的血珠,便化为虚空,眨眼间便全部消失无踪,就连四周的浓浓雾气也逐渐变淡,缓缓退去,片刻便露出头顶已经微暗的天空。 没想到这十道身影竟然无一人是真身,都是被幻化出来的幻像,此人竟然一眼就识破了! 城门楼上的陆尉禾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身望向城墙之下的黑色身影,怒目圆睁,眸底尽是不甘。 还差一点儿他就能成功了,竟然被这个不速之客破坏了,此人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幻术,还全部给打散了回来,伤了他的元气。 不但如此,他还轻而易举破了这迷雾阵,丝毫不受这迷雾影响,他到底是何人?幻影分身之术一旦启用除非施术者本人能收回之外,只有风家人的鲜血能破,难道这人竟然跟风家有什么关系不成? 他挣扎着起身,强行压下胸口翻滚的气血,从城楼飞身而下,在这黑色披风的男子面前站定,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黑影闻言,缓缓抬手摘下头上顶兜,冷笑道:“陆将军,如今你连我也认不出了吗?” 陆尉禾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时,忽然双眸睁大,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置信的惊诧道:“是你?!你还活着?!”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还是陆将军很希望我死?” 陆尉禾闻言,立刻躬下身去,拱手为礼,朗声道:“末将不敢!只是当年您不听老城主相劝,一意孤行,后来没多久就传出您失踪的消息,老城主得知消息,多方打探,仍然遍寻不到您的下落,便以为您……这才为您在灵堂设了牌位……您既然没死,为何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乌城?二爷,您知不知道,老城主是有多么挂念您?” 黑影收了周身冷冽杀伐之气,紧咬牙关:“我对不起大哥……” “二爷,老城主一直以为您的失踪是他没有做到一个兄长的责任,如果当年他坚持不让您出乌城,您就不会少年英逝。于是天长日久,郁结在心终于大病一场,撒手西去……” 说起老城主,陆尉禾面色沉重,难掩眸中敬重之意。 “当年我们巫师一族被南迟皇室所害,被迫在乌城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二十多年前,我夜观天象,见南迟国运衰败,我就知道,我为家族报这百年之仇的机会来了,我只是顺应天命,才去的南迟,可是没想到,后来……” 黑影说到此处,突然侧过头去,望向昏倒在墙边的皇甫宸,便及时打住了话语,沉声道:“大哥葬礼当日,我其实来过……” “二爷……” “不要再叫我二爷了,我已经不是风家的人……” 陆尉禾上前一步,急急道:“二爷,老城主他从来没有真的想把您赶出风家,只是碍于祖训,不得已才……” “我知道……无眠他是大哥的外孙,迫于无奈才接了这城主之位。他今日大婚,我是他的长辈,理应来看看他,看完之后我就走了,我来过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说见过我。” “为什么?!” 黑影苦笑一声,沉默良久,紧紧闭上了眼睛,才缓缓道,“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风净之了……” “二爷,您可以……” 陆尉禾还想说什么,见风净之摆了摆手,便低头把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当年就连老城主都不能劝他回头,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动摇不了他的。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去城主府中了。”风净之说完,抬步就要离去,才走出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昏迷不醒的皇甫宸,对陆尉禾吩咐道,“此人不能杀!” 陆尉禾一愣:“为什么?!他若不死,城主和上官姑娘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泪落衣襟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不能杀就是不能杀!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风净之身形微动,突然回身掐住了陆尉禾的脖子,双眸之中血红一片,一字一句的道,“你要是敢伤他分毫,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二爷!” 陆尉禾被掐的面色通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满目狠厉光芒的男子真的是当年那个温文尔雅,才华天纵的白衣公子吗?怎会有如此阴狠的眼神?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维护北沧的这个宸王?他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收起你的好奇心!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风净之把陆尉禾的表情尽收眼底,猛然松开了呼吸困难的陆尉禾,一个佛袖之间便把他震的后退出去好几步远,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猛咳几声,才恢复些力气,低头拱手道:“是!末将遵命!但是末将今日决不能让他踏进乌城半步,更不会让他搅了城主的大婚!” 风净之身形一僵,背对着陆尉禾重新罩上了披风上的顶兜,一句话没说,阔步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风净之走后,迷雾在夜色之中再次缓缓升起,重新笼罩了大片的天空。陆尉禾双唇紧抿,狠狠的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皇甫宸,也随即抬步离去。 乌城,城主府中。 风无眠静静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清澈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桌子上的那方锦帕,眼睫低垂,不发一言。 “风城主,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 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的上官霁月双眸如潭幽深,紧紧盯着风无眠的那张清秀的脸,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解释什么?”风无眠缓缓抬起头来,迎上上官霁月的眸光,苦涩一笑,淡淡道,“阿雨,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上官霁月只听这一个称呼,一阵酸涩便从心底涌向喉间,忍不住满目酸涩,眸中水光乍现,樱唇紧抿,良久才吐出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闻言,风无眠垂眸笑了。 即便他现在这张脸不是沈裴枫的模样,可依然笑的温润清雅,只是这浅浅的笑声听起来充满了无尽的酸楚和无奈。 就这样,他轻轻浅笑了好久,直到笑的一双清澈眼眸之中泪光连连,他才止住了笑声,重新抬起头来,望着上官霁月缓缓道:“阿雨,你不知道,我心里是有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和宸王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是有多难受。你不知道,当你拒绝我时,我的心有多疼。你也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忍受着怎样的相思之苦。你更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比之宸王一点儿都不少……” “所以,你就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忍心利用墨一,忍心骗我吗?!”上官霁月颤声说着话,眸中却落了晶莹,“如果我今日没有发现你的身份,你会不会继续这个婚礼?” 风无眠沉默良久,终是点点了头:“会,我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一切。” “如果我在成婚之后杀了你呢?” “我同样不后悔。”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杀了你,墨一呢?墨一怎么办?他最敬重的齐大哥杀了他最亲的手足兄弟。你让他以后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 “即便我死了,墨一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怪你的。” “沈裴枫!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上官霁月拍案而起,眼圈通红,几乎是用吼的,“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信任,当兄长敬重的?!” 面对上官霁月的滔天怒气,风无眠只是淡淡苦笑一声,低喃道:“朋友……兄长……” “沈裴枫,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那又怎样?我从来就没想过当你的朋友或者兄长,我只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不管我是风无眠还是沈裴枫,我只想让你跟我在一起!”沈裴枫忽然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上官霁月,“阿雨!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敢说你绝对不会爱上我吗?” 上官霁月身形一僵,被风无眠的这句话惊的愣在当场。她竟然没有立刻回答他不会,她竟然犹豫了。 如沈裴枫那样风华无边,温润清雅的男子,她上官家如果没有遭遇灭门之仇,没有背负这似海之恨,在一个岁月静好的地方,先遇到的是他,当初她会不会爱上他呢?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她遇到的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爱她入骨的挺拔男子,那个男子已经占据了她心里的全部位置,那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所以,沈裴枫与她终究是缘浅,她也始终相信,终有一天,在这世上,会有另外一个更好的女子能匹配沈裴枫,与他相伴一生,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只不过,此时她怎么也想不到,命运之轮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能与沈裴枫相伴一生的这个女子与她竟然有莫大的关联。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风无眠看着女子一时怔楞许久,不由得心头更是涌上一丝苦涩。果然,如果她先遇到的是他,是不是她就是属于他的?即便不是,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动她,不像现在,她的心里除了那个英武挺拔的男子,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沈裴枫轻移脚步,眸光清澈而温柔,一步步向上官霁月走去。近的跟前,他缓缓伸出手来,牵起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左边的胸膛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阿雨,你感受到了吗?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说你如果先遇到的是我,一定会爱上我,哪怕是骗我一次也行……” “不!”上官霁月猛然回神,迅速抽回了手指,连续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自己退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这才迎上风无眠的眸光,决然道,“沈少爷,您的情意齐雨都明白。但是,对不起,还是那句话,我的心里已经放不下任何人了。” 风无眠缓缓垂下了手臂,颓然跌坐到上官霁月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随手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猛灌了几口,压下心头苦涩。 垂眸,泪落衣襟,晕染出一圈圈湿意。 果然,无论问多少遍,始终都是这一个答案,她连骗他一次都不肯…… 良久,风无眠才抬起头来,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清雅的温润模样,淡淡的道:“阿雨,明天我放你和墨一回去,但是你必须留下一样东西,我才能打开乌城的大门,让北沧大军通过。” “什么东西?” 沈裴枫紧紧盯着上官霁月,缓缓吐出三个字:“乌羽令。”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诺百年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乌羽令?!”上官霁月蹙眉,“那又是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我知道,”风无眠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你知道它的存在,知道自己是乌羽令的传人,早就拿着它来乌城找我了,又哪里会和墨一乔装进城,我也就不会再有机会用风无眠的身份来设计这一切了。” “你说什么?!我是乌羽令的传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乌羽令又有何用?”上官霁月显然被风无眠的话惊到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风无眠见状,无奈一笑,温声道:“这个恐怕要从百年前,南迟的巫师家族灭亡说起。” “百年前的巫师家族?” “是的,乌羽令就是这巫师家族的圣物,得此令牌者,就能号令整个巫师家族,而你现在,就是这乌羽令的传人。” “我?!”上官霁月连连摇头,“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南迟的巫师家族在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乌羽令,更不可能是南迟巫师家族的后人,这绝对不可能!” “你当然不是巫师家族的后人,但你是南迟上官家的嫡女,是将门之后。一百年前,乌羽令便被巫师中的大长老亲自赠送给了你的曾祖父,传到你这一代,已经过了百年的时间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乌羽令跟乌城又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风无眠沉默良久,久到上官霁月以为他不想说话了,他才面色沉沉的开口道:“因为我就是巫师家族的后人。” “你说什么?!” 纵然上官霁月再冷静,此时也不由得怒火中烧,想起那蚕烟之蛊把上官霁扬害成那个样子,不但内力尽失,缠绵病榻,连常人之寿数都不能得,她忍不住十指紧捏,语气也冷如冰霜,“你是巫师家族的后人,那蚕烟之蛊是不是你们当年研制出来的?” “阿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今日,我便对你细细讲来,解了你心中疑惑。”风无眠看向上官霁月,温言道,“过来坐吧,这件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 上官霁月依言缓缓走过来,坐到离风无眠最远的一张凳子上,淡淡的开口,道:“风城主请讲!” 风无眠见上官霁月如此疏离于他,不由得苦涩一笑,缓缓开口道:“两百年前,巫师家族由于内部矛盾,渐渐分化成左右两派。他们正邪不两立,多年纷争不断。蚕烟之蛊就是左派巫师奉皇命研制出来的,因为此蛊狠毒异常,南迟皇室便秘密在朝中各大肱股之臣身上施蛊,特别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几乎无人能逃此蛊。南迟皇室以此来控制朝中势力平衡,防止兵变。” “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吗?” “纸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然是瞒不住的。”沈裴枫接着道,“百年前,此蛊被人拆穿,臣民心寒,南迟的边疆将士们宁死不受蛊毒迫害,朝局一片混乱,南迟皇权岌岌可危,南迟皇室决定弃卒保帅,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巫师身上,其中也包括右派的巫师,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只是负责夜观星象之事,但是因为民怨沸腾,也不能幸免,所有的巫师家族,不管是右派还是左派,顷刻间便被灭族。史记,无一人存活……” 风无眠的语气说道最后一句变得沉寂异常,上官霁月静静的听着,知道他定是心中苦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声的等他平复。 沉默片刻,风无眠似是才接着说道:“当年的上官将军,也就是你的曾祖父,他和巫师家族的右派大长老是知己故交。他不忍看故友被南迟皇室残害,无辜受累,冒死把大长老一家老小提前转移到乌城,并安排了假的尸体。然后故意纵火烧了大长老的府邸,大长老一家才免此浩劫。但是却从此隐名埋姓隐居在乌城之中,不问世事。后来,大长老机缘巧合娶了乌城城主的独生女儿,然后便继承了城主之位,成了乌城之主。” “想不到南迟皇室百年前就如此狠毒,大长老难道没有想过要找南迟皇室报仇吗?” “自然是想过的,而且就是那个时候,大长老呕心沥血,把乌城打造成了一座坚城,整座乌城就是一个超大的阵法图,其中大小阵法环环相扣,不但这样,乌城防御能力无人能及,以当年的实力,攻破南迟简直轻而易举。” “那为什么没有发兵?” “因为大长老揭竿起义之前,乌城来了一位故人。”风无眠紧紧盯着上官霁月说道,“那人便是你的曾祖父。” 上官霁月垂眸片刻,便已经了然:“我明白了,南迟刚刚遭遇内乱,民心尽失,朝局本就不稳,百姓自然苦不堪言,曾祖父不愿百姓惨遭战火洗礼,一定是来阻止大长老发兵的。” “没错,阿雨你还是一如往日慧智通透,你的曾祖父确实是来阻止大长老的,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大长老。大长老如若反叛,不但会与你曾祖父兵戎相见,更是会让整个华朔大陆狼烟四起,纷争不断,生灵万物都会惨遭屠戮。大长老为了不负你曾祖父舍命相救之恩,更不愿天下大乱,当日便把乌羽令赠给了你的曾祖父,并立下誓言,说是乌羽令不出,乌城永不反南迟,如违此诺,天地共弃。巫师家族本就极重承诺,这一诺,重若千金,这一诺,就是百年。” “所以,乌城并不是听命于南迟的,而是听命于乌羽令的?只要乌羽令一出,乌城便会打开城门让北沧大军通过是吗?” “确实如此,而你现在就是乌羽令的传人,我的母亲就是巫师家族的传人,我风无眠就是继承这百年承诺的下一代传人。阿雨,我一直都在等你来乌城找我的这一天。” 上官霁月一愣,为难道:“可是我没有见过乌羽令,更不知道它在哪里。” “其实,乌羽令你一直都带在身边,只是你的父亲在把家主之位传给你的时候,还来不及仔细跟你说,上官一府便惨遭灭门之祸。” 风无眠紧紧盯着上官霁月,在心中无声的问: 阿雨,你知不知道?当日,你和四公子坠入护城河之后,我也去南迟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却没有你的任何消息。直到后来,北沧军中惊现飞云枪,我才知道,原来你投身到了北沧军营。但是,后来,我会对你动情是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乌羽现世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听闻风无绵的话,上官霁月猛然睁大了双眸,惊诧道:“你的意思是,紫金乌荣枪便是这乌羽令?!” “准确的说,乌羽令就藏在紫金乌荣枪之内,它是乌荣枪的一部分。” 上官霁月一怔:“你早就知道?!如今乌荣枪在你手中,阵法图也在你手中,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乌羽令需要你我的鲜血才可以拿到,缺一不可。”风无眠沉默片刻,自嘲一笑,“其实,在你昨晚对我说‘如果我是沈裴枫,绝对不会这样对你’的时候,我就忽然后悔了。阿雨,你会恨我吗?” “你终是没有狠下心来,事情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上官霁月羽睫低垂,沉默良久,方道:“沈少爷,我不恨你。” 风无眠闻言,一双清澈眼眸之中乍现异样光彩,惊喜道:“真的?!” 上官霁月浅浅一笑:“真的。只是,你要如何跟墨一解释?他若知道了你的身份,以他的性子,你关了他这么久,他肯定要跟你大闹一番了。” “无妨,反正我以前也这么关过他,就让他闹吧!”风无眠长长吐出一口气,温言道,“只要他不拆了我的城主府,不翻了这天去,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大哥,我都随他折腾。” “墨一有你这样的大哥,我真替他高兴。” 风无眠闻言,望着眼前浅笑盈盈的女子,有刹那间的失神,眸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转瞬即逝。 她是如此美好,他也风华绝世,可是,她却不属于他……从今以后,他唯有把这份情深埋在心底,即便不能开花结果,那也是他此生最宝贵的存在…… 上官霁月心思细腻,觉察到风无眠的异样,眸光微闪,羽睫低垂,僵硬的轻轻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心中却异常沉重,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情意她怎会不知?如果他真是狠心之人,即便她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紫金乌荣枪在他手中,乌城在他手中,他决意不改娶她的初衷,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他没有,他对她终是太过情重……此番情意,她亦会放在心上,纵然不关风月,也是此生值得珍藏的……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皆沉默不言,连夜色也在此刻显得异常静谧。 满屋子大红丝绸遍结,红烛成双,两人对看一眼,笑容都有些凝滞和尴尬,风无眠移开眸光,轻声对上官霁月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轻移脚步,转身走向了内室。 片刻之后,风无眠走了出来,却已经恢复了沈裴枫的样貌,身上的月白衣衫依旧不染半点尘埃,面带温柔浅笑,双手托着一个三尺长的盒子。 上官霁月在看到沈裴枫手中的那个盒子之时,明显眸光一亮,脱口而出道:“紫金乌荣枪?!” 沈裴枫点点头,走到桌边把盒子轻轻放到桌子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乌羽令也是时候该现世了。” 说完,他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从盒子中取出乌荣枪,三尺长的乌黑闪亮的枪柄和锋利的枪锋,在烛光下闪着点点寒芒。 沈裴枫双手握住枪柄,一拧一转之间,只听“咔咔”两道声响,枪柄便延长了两倍有余。凭空多出来的枪柄周身覆盖着细密纹路,跟乌城黑色图腾模样的的纹路竟然一模一样。 上官霁月心中霍然一亮,怪不得她刚来乌城之时,总是感觉乌城的图腾标志上的黑色纹路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原来竟然是这乌荣枪。 不过她很好奇,这乌荣枪是她上官家世代相传,沈裴枫怎么会知道这枪中的窍门,还轻易便打开了它。 沈裴枫此时正好回过头来,把上官霁月的疑惑尽收眼底。他淡然一笑,轻声问道:“阿雨一定是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乌荣枪中的法门吧?” 上官霁月一愣:“难不成这乌荣枪跟你们巫师家族有莫大渊源?” “确实如此!”沈裴枫缓缓道,“因为这紫金乌荣枪本就是我们风家先祖所铸,赠送给你的先祖的。” “什么?!” “我们两家的先祖本就是世交,一并扶持南迟司徒皇室登基大宝,都是南迟的开国功臣。要不是一百年前的那场浩劫,风家也不会屈居乌城一隅之地。” 上官霁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沈裴枫笑笑,没有再说话。只见他垂下眸去,伸手放到唇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让殷红的鲜血滴在乌荣枪柄中段的一丝几不可见的凹槽内,抬头望向上官霁月。 上官霁月见状,也咬破手指,鲜红的血液伴随着清冽暗香也滴在同一处。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血液滴在了同一处,却在两滴鲜血交汇的那一刻像是活了一般顺着凹槽各流向一边,丝丝缕缕的殷红之色瞬间布满了整个枪柄的细密纹路。 再末端两道血丝相遇的那一刻,整个枪柄红光大胜,耀人眼目,随着一道轻轻“咔嚓”声,红光消失,乌荣枪的枪柄赫然打开了一个一尺左右长度的暗格。 风无眠小心翼翼的从暗阁之中取出来一个黑色短笛,短笛的末端系着一条红绳,红绳的尾部连着一根同样漆黑的羽毛。 “这根短笛就是乌羽令?!”上官霁月望着黑色的笛子有些诧异。 “没错,此笛长约一尺三寸,乃千年墨玉雕刻而成,是巫师家族中至高无上的信物,也是传说中的乌羽令。”沈裴枫缓缓转过头来,把短笛双手放到上官霁月手中,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郑重道,“阿雨,如今乌羽令一出,乌城的未来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我们风家百年的承诺今日总算兑现了。” “沈少爷,我……” “此令一出,百年承诺便不复存在,从此风家就算还了上官家当年的恩情,乌城也就不再是南迟的一部分,北沧大军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乌城通过,直捣南迟都城平阳。阿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上官霁月垂眸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问道:“那乌城以后怎么办?你呢?” 沈裴枫温润一笑,淡淡道:“风家先祖有祖训,乌羽令一出,百年承诺已破。但乌城却不能归降于任何一个国家,风家后人亦不能入仕为官。即便北沧即将一统天下,但乌城只能是乌城,我也只能是乌城的城主,这是我的命……只要人不犯我乌城,我乌城定然不会挑衅生事,置百姓于不顾。这一点,还请阿雨转告宸王殿下,风家世代都会谨记祖训,不敢相忘。” 第二百一十四章 身中幻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少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 “阿雨,今日一别,我们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我希望再见之时,你能称呼我一声‘裴枫’,而不是沈少爷,你能答应我吗?” 沈裴枫打断了上官霁月的话,清澈的凤眸之中难掩孤寂落寞,浅浅笑意虽然挂在唇边,但看上去却莫名让人心疼。 “好,我答应你。”上官霁月心中不忍,轻声唤了一句,“裴枫。” 闻言,沈裴枫身形一僵,唇边笑容慢慢放大,凤眸之中却隐现泪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官霁月,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从此刻在心上,永不相忘。 良久,他方缓缓道:“阿雨,谢谢……” 上官霁月有些僵硬的扯起唇角,垂下眸去,不忍再看沈裴枫此时的模样。 眼前那温润如玉的男子,那绝世风华的容颜,还有那双清澈的凤眸之中的东西太过沉重,太过珍贵,本就不应该属于她,她也丝毫回应不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此生以后两人都不要再相见,时间久了,他自然能把她忘记,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上官霁月此时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丝毫没有发现,沈裴枫背在身后的手,从乌荣枪的暗格之中抽出了一张绢帛,悄悄地藏在了衣袖之中…… 告别了沈裴枫,出了城主府,上官霁月只身一人便一路踏着夜色直奔城门而去。 沈裴枫告诉她,皇甫宸估计现在还困在幻境之中,让她先走一步。而他自己毕竟骗了墨一,墨一肯定有好多疑问要问他这个大哥。他想,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告诉他了。 城门前,陆尉禾望着突然出现的上官霁月忍不住剑眉紧蹙,不发一言。 公子他果然心软了,他终究选择了成全…… 从他答应宸王前来赴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公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即便他在此把皇甫宸困上一百年,公子终是不忍心这样骗她。 果然,还是她了解公子。她说过,沈裴枫绝对不会像风无眠那样对她,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 “陆将军,城主令牌在此,还请速速打开城门!” 上官霁月一身轻便劲装,三千发丝高束,背上背着的是紫金乌荣枪。纤细的身形傲然立于陆尉禾面前,整个人看上去英姿冽冽,气质凌然。 “夫人,您决定要如此吗?您知不知道公子他……” “我和风城主没有成亲,就不是你们的城主夫人,请陆将军开城门!” 上官霁月打断了陆尉禾的话,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此刻,她唯一想见的就是那个挺拔的男子,她唯一关心的就是他此时在阵法中是否安好。 陆尉禾牙关紧咬,双唇紧抿成一条钢铁一般的直线,高大威武的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官霁月相信,如果此时,风无眠突然出现,说他后悔放她走,那么陆尉禾一定会不惜一切阻止她离开的。 “陆将军,请打开城门!”上官霁月上前一步,再次坚定道。 陆尉禾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几番隐忍,终于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开城门!” 随着陆尉禾的命令一下,黑色的巨大城门终于在一阵沉闷的声响中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城门外的一片迷雾来。 上官霁月疑惑间,却见迷雾一点点变得稀薄,逐渐散去,片刻便已经能看到依稀树影晃动。 顾不得太多,上官霁月便足尖轻点,身形一闪,飞身向城门外掠去。 陆尉禾见状,面色沉寂,也随后阔步跟了上去。既然是城主的意思,不管怎样,他总要看着她安全离开才行。 当上官霁月在薄雾中看到倚靠在一个树桩前,昏迷不醒的那道墨色身影之时,不由得心头一紧,红了眼圈儿,几步冲过去,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双臂使劲儿摇晃着唤道:“皇甫宸!你醒醒!你怎么了?!” 可是无论她怎样喊,怎样摇,皇甫宸始终一动不动,毫无醒转的迹象。 上官霁月慌了,素手一伸,仔细检查了皇甫宸的身体状况,却见他心跳无力,脉象虚弱,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但就是面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好像完全没了意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皇甫宸,你醒醒啊!我是月儿,我回来了,皇甫宸,你快点醒醒啊!”上官霁月把皇甫宸紧紧搂在怀里,眸中忍不住落了晶莹。 自认识他以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像现在这般虚弱的模样。第一次是为了她去鬼督林寻九花赤羽草,九死一生差点儿回不来。这一次又是为了她独闯乌城幻境之地,不知何故奄奄一息。 这时候,陆尉禾也走了过来,在上官霁月五步距离处站定,沉声道:“现在他毫无意识,无论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怎么会这样?!” “他身中幻术,意识还残存在虚幻之境。在那里,他已经受了重伤。所以,你在他身上检查不到任何伤口,他却是已经气息奄奄了。” 闻言,上官霁月大惊:“幻境不是已经破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那是虚幻之境,不同于一般的幻境,为了阻止他打搅到你跟城主的大婚,我私自启动幻境中最高层的虚幻之境。中此术者,会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幻境,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从一个幻境,进到另一个虚幻之境中罢了。他的意识只要在虚幻之境受了伤,如果不能得到及时医治,他的本身也会受潜意识影响,就会慢慢死亡,且身上查不到任何伤口。” “他在虚幻之境到底受了什么伤?!要怎样才能救他?!”上官霁月双眸通红,强行咽下胸口翻滚而上的腥甜,紧紧抱着皇甫宸声嘶力竭的对着陆尉禾大声嘶吼。 陆尉禾面无表情:“他在虚幻之境被幻影分身刺中左肩,失血过多。如今幻术已破,你把他带走吧,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了。” “真的?!” “城主既然让你来此,即便陆某骗了你,城主也会出手相救。既然如此,陆某又何必多此一举骗您?” 闻言,上官霁月提起的一颗心猛然一松,因为悲喜落差极大,忍不住埋首在皇甫宸身前低低呜咽出声。 太好了,他没事,没事就好…… 陆尉禾一身戎装,高大的身形站在原地不动如山,一双虎目灼灼,目送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同乘一匹快马渐行渐远,才面色沉沉的回到了城内,黑色的巨大城门也随之缓缓关闭。 城门楼上的一角,一道黑色的影子,全身下身都笼罩在黑的披风之下。他透过城垛缺口,望着那疾驰而去的快马,身形一闪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第二百一十五章 红烛惊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色静谧,黑漆漆一片。 墨一抬头望望头顶星月全无的天空,又低头看看脚下仿佛没有尽头的弯曲小路,终于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头烦闷不已。 这是个什么鬼园子?他从中午酷阳高照时分一直走到现在夜色降临,却都没有走出这个园子,更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儿。 哪怕是个鬼影子也好啊! 墨一愤愤的在心里想着,挥起一拳狠狠的砸在地面之上,顿时手背鲜血淋漓,骨节之处一片血肉模糊。 他任凭鲜血滴落在地上也不去管,片刻功夫,地上已经血迹斑斑,猩红点点。往日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满眸通红,狠狠盯着自己脚尖的地面一动也不动。那模样,恨不能把地面都给盯出一个洞来。 然而墨一一直垂眸不言,却没有发现,自从他的鲜血滴在地面上之后,他身边的花草树木都在无声的变换或者消失,就连他此时坐着的地面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草坪,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石子小路早就没有了踪影。 一道几不可闻得脚步声由远远传来,墨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周围已经面目全非的景致惊诧不已。 为何自己一个愣神间,周围的花草树木就全变了?他眸光微闪,难道这就是乌城那神秘莫测的阵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容不得他想太多,因为他听见那远远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距离他最多只有百步距离了。 等等!百步距离?这么远他竟然能听得见?难道他的内力恢复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中一喜,闭目凝神,试着提气聚力。果然,一番运转之下他感觉自己体内真气充盈,脉络通畅,毫无凝滞之感。 功力恢复了!真是太好了!以他的武功修为,虽然不及上官霁月和宇文逸,但也是高手之列了。 如果此时再有一柄长缨枪在手,那么他只身一人闯出这城主府也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他却不能走,他要去见风无眠,去证实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大哥沈裴枫。 虽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在心中祈祷,是他自己错了,大哥那般温润清雅的一个人,怎么会…… 思索间,那道脚步声已经离他越来越近,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了。他一个闪身躲到一颗梧桐树后面,偷偷探出头来观望。 只见一道修长的月白身影挑着一盏琉璃灯,从一侧的石子小路上缓缓走来。来人墨发白衣,高华无边,脸上依然戴着那张银色面具,在摇曳的昏黄灯光下忽明忽暗。 墨一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便已经确定,风无眠必是大哥无疑。 他垂眸自嘲一笑,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粗心大意,几次和他正面相对,竟然认不出自己的亲大哥。 就在这时,月白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梧桐树下并停住了脚步。 墨一在这一刻,忽然心生怯意,竟不敢从树后走出来。 今天不是他的大婚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还穿的这样素淡?此时,他不是正应该身穿大红喜服在拜天地吗?为何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齐大哥呢? 心中有千百个疑团,有千万句话语要问。自己千方百计逃出来不就是要找他问个明白吗? 可在看见他孤寂落寞的背影这一刻,他竟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甚至连跟他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早知道他对齐大哥有情,可是,他没想到他对齐大哥的心思竟然到了这样刻骨铭心的地步。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不再刻意压低的温润男声,淡淡的传进墨一的耳中,一如沈裴枫从前那般清润好听。 墨一的心里猛然一紧,缓缓从树干后面现出身形来,抬眸看了一眼孤然而立的月白身影,又快速低下头去,低低喊了一声“大哥”便不再言语。 沈裴枫身子一僵,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唇边也微微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刚刚对他的称呼,说明他还是在乎他这个大哥的,也不枉这些年来他如父如兄,疼他一场。 “走吧。” 沈裴枫波澜不惊的说完,便挑灯移步在前带路。 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刚几乎是颤声说出这两个字的,因为他此时此刻,已经说不出更多的字句来。 墨一亦步亦趋的跟在沈裴枫身后,随着他一路走到了后院新房之中。 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是满目喜气洋洋的颜色,侧廊下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高挂,门楣上大红喜字展颜,就连屋中也是红绸遍结,桌子上的烛台上龙凤红烛成双对燃。 可是,除了这些喜气洋洋的红色以外,却感受不到任何喜气,反倒让人从心底更生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孤寂和苦涩。 墨一有些诧异,齐大哥呢?她在哪里? 似是觉察到墨一的疑惑,沈裴枫轻声道:“她走了。” “走了?” 沈裴枫打开灯罩,垂眸吹熄了那盏琉璃灯,随手放在桌边,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一派淡然:“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了北沧军营了。” 墨一沉默良久:“为什么?” 沈裴枫背对着墨一的背影一僵,缓缓闭上了那双清澈凤眸。半晌过去,才幽幽道:“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墨一闻言一愣,望着面前清寂的背影心中像是被钝器狠狠敲了一下,闷闷的疼。 齐大哥心中只有宸王殿下,不愿意嫁给大哥他自然知道。可是,大哥不愿意,定不是不愿意娶齐大哥,而是…… 兄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屋中静的异常,连闷热的空气都有些凝滞,让人感觉胸口处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连呼吸都不顺畅。 案上的红烛在这一刻突然微闪了两下,紧接着爆出一声“噼啪”之音,在这寂静之中尤为响亮,仿佛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 沈裴枫眼睫微颤,轻轻抬手摘去脸上的银色面具,放在桌子一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墨一,温声道:“墨一,你有没有怨大哥瞒着你这一切?” “为什么要瞒着我?”墨一看着眼前那熟悉的绝世容颜,抿紧了嘴唇。 “这是母亲的意思。”沈裴枫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母亲她希望你能简单快乐的活着……” 墨一的声音黯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我根本就记不清母亲的模样……自我长大后,你和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母亲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有每年的清明寒食,才能到母亲坟前祭拜一二……每次问起父亲,父亲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不肯跟我讲明白……”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经年因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墨一的声音黯然:“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我根本就记不清母亲的模样……自我长大后,你和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母亲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有每年的清明寒食,才能到母亲坟前祭拜一二……每次问起父亲,父亲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不肯跟我讲明白……” “墨一,母亲的身份特殊,你不要怪大哥,更不要怪父亲。因为这件事比你想象的更为复杂。”沈裴枫长长叹息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母亲身份特殊?有什么特殊的?”墨一呵呵苦笑一声,双眸含泪,“就因为母亲是乌城城主的女儿,是南迟人士,所以你和父亲才瞒着我的吗?” “墨一,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如我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风无眠的身份时的心情是一样的。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湖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冬日大雪纷飞,特别冷,特别冷,即便围着狐裘,坐在火盆边,寒意也一直冷到了我的心里……” 看到沈裴枫苍茫落寞的神情,墨一的心里猛然一疼,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大哥……” 沈裴枫沉寂良久,才缓缓平复了心中情绪,清俊的容颜重新恢复于宁静淡然的模样,温言道:“大哥没事,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告诉你是因为母亲的身份不光是南迟人士,而是因为乌城的风家其实是南迟百年前绝迹的巫师家族的后人。” “巫师家族的后人?!”墨一显然是震惊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裴枫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示意他先坐下来,这才缓缓又把百年前发生的事情重新给墨一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齐大哥是乌羽令的传人。” “也许这是天意,你偷偷跑出去参军,偶遇阿雨,还有幸学会了飞云枪,看来,冥冥之中早就有安排。” 墨一静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和父亲死活不同意我习武参军,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沈裴枫郑重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父亲才千方百计不让你习武,费尽心思阻止你参军。为的就是怕终有一天,你我兄弟二人会在战场上相遇。届时,倘若乌羽令不出,我们各为其主,难道我们兄弟真的要兵戎相见,手足相残吗?如果真是这样,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可是,大哥你既然不愿意要风无眠这个身份,为何还是违背自己的意愿接下了这乌城城主之位,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内情不成?” “这个……恐怕就要追溯到父亲和母亲初次相识那日了。”沈裴枫缓缓道,“父亲那时候还很年轻,沈家的铺面已经遍及各地,他就是在一次外出巡查铺面的时候,遇到了拦路抢劫的强盗,在仆人拼死相护之下仍旧身负重伤,恰巧被出城上香的母亲所救,带回了乌城…自此,两人便互生爱慕之意。后来父亲伤好病愈,便向外公提了亲事,要求娶母亲进沈家,可是外公却提出了一个让父亲极其为难的条件……” 沈裴枫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住了,墨一忍不住蹙眉问道:“外公提出的到底是什么条件?” “当时,外公膝下只有母亲一个女儿,风家没有男丁,所以外公的意思是让父亲入赘风家,长居乌城。否则,休想让母亲下嫁给父亲。” “那后来呢?父亲答应了没有?” “父亲自然没有答应,不是因为父亲不爱母亲,而是因为父亲也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于是父亲含恨离开了乌城,回到建安之后却相思成疾,卧床不起,短短半个月时日,人便已经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眼看父亲就要性命不保,母亲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见到了母亲,父亲的病况也愈见好转,几日时间人就能下床活动。” “可是就在这时,外公派人追到建安,势要将母亲带回乌城。父亲这才知道母亲是瞒着外公偷偷跑到建安来的。更让父亲震惊的是,母亲竟然不顾自己的闺誉,说她和父亲已经有夫妻之实,且已经有了父亲的骨肉,想要让她回去再行嫁人,她宁愿一死。” “来人一听,自然不敢硬来,立刻快马加鞭回了乌城,把母亲的话悉数转达给了外公。外公听后大发雷霆,亲自赶赴建安,来到了沈家。再后来……再后来,母亲便想出了一个两全之法,让父亲既不用入赘风家,又能娶了母亲长相厮守……” 沈裴枫说到此处,忽然声音有些低沉,语调也不如一开始那般平静,明显是触动了心中不愿意想起之事。 墨一此时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看向沈裴枫颤声问道:“难道母亲想到的方法便是……便是……” “是,”沈裴枫眼眶微红,“母亲说……她愿意将她的第一个孩子冠上风家之姓……为风家的继承人,来继承乌城城主之位,为风家延续香火……所以,我还没出生,就已经是被抛弃的那个……” 墨一闻言,胸口处泛起阵阵酸疼,看着眼前男子紧闭的双眸,沉寂一片的神色,想要开口安慰什么,最终却是什么出不出口。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原来这就是大哥风无眠这个身份的来历,原来,这些年,大哥心里的苦竟是无人能体会的…… “大哥……” 墨一慢慢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沈裴枫身边,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如果他记得没错,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抱大哥吧? 从小,他便记得,大哥什么都比他优秀,人也长得比他好看,父亲每次都是单独把大哥叫到屋里,一说话就是老半天,等他乐滋滋的去了,两人便什么都不说了。 虽然父亲对自己也很好,但是他就是觉得父亲有事情瞒着他,而这件事情大哥一定知道内幕,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自他记事以来,大哥永远都是那一幅风轻云淡的温雅模样,他甚至没有见过大哥发过一次脾气。这么些年,大哥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沈裴枫,谐音沈赔风,是要沈家再赔风家一个继承人的意思吗?外公竟然给大哥取一个这样的名字,是要让他时刻记得自己是风家的人么? 大哥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多难过,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大哥这些年都是那样一幅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可其实,在大哥心里,原来只是不在乎…… 第二百一十七章 平安归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想到这里,墨一忍不住红了眼眶,颗颗滚烫在眼眶里打转,抱住沈裴枫肩膀的手臂不知不觉加深了几分力度。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大哥承受这一切…… “我没事,墨一。”沈裴枫轻轻推开墨一,脸上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润温雅,整个人看上去又仿佛成了那个风华无边的白衣谪仙。他淡然一笑,道,“后来母亲有了你,看着襁褓中白白胖胖,肉肉呼呼的你,我突然就释然了,如果非要从我们兄弟二人之中选一个,那么,我庆幸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大哥……”墨一嗔怪一声,背过身去拿袖子擦眼泪,哽咽道,“你非要把人家弄哭么?我现在可是三军的校尉,被人看见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那我的威严岂不是全掉在了地上?” “好,大哥不说了,免得你这个三军校尉没了威信,反倒怪起我这个做大哥的来了。” “可是,”墨一抬眸环视四周喜庆之色的新房,有些犹豫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如今齐大哥已经离开,你这个城主娶亲不成,要如何跟城中百姓交代?” 沈裴枫闻言,微微怔楞了一下,淡然一笑:“城主风无眠大婚之日私会丫鬟,被夫人发现,夫人气愤之余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墨一:“……” 大哥,你确定要这样抹黑自己么?大婚之日私会丫鬟,这样的荒唐传言如果传遍天下,那大哥的名声可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届时,即便大哥身为城主之尊,容颜绝世,风华无边,只怕也没有哪家的小姐敢嫁给大哥了。 大哥,你确定不要再考虑一下么?你难道要当一辈子的老光棍儿么?呜呜……不要啊! 北沧军营。 上官霁月的归来让三军将士喜出望外。飞歌和琉夏,还有宇文逸更是喜上眉梢,远远就迎了上来。 可是当他们看见马背上昏迷不醒的那道墨色身影之时,三人惧是一愣,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特别是琉夏,他急急向前一步,和飞歌手忙脚乱的把皇甫宸从马背上搀扶下来,担忧道:“齐将军,殿下他怎么了?!” “没有大碍,只是睡着了。”上官霁月翻身下马,看着两人担心的神情,没有告诉他们皇甫宸是中了幻术。 两人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脸色缓和了不少,把皇甫宸搀扶到了营帐之中。 一旁的宇文逸眸光微闪,两道眉毛微微拧起又缓缓散开,没有说话,跟着一起进了大帐。 昏黄的灯光下,皇甫宸平躺在床榻上,眼睫睫低垂,双眸紧闭。虽然还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但是脸色已经有了些许红润,不像先前那般如白纸一般的颜色了。 上官霁月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在床榻上,俯身用衣袖轻轻拭去皇甫宸额头的汗珠,眸色温柔。 就在这时,流夏突然问:“齐将军,怎么就你和殿下回来了,墨一那小子呢?” 上官霁月身形一僵,擦汗的动作稍稍迟疑了一下,含糊道:“墨一他在乌城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相信很快就能回来了。”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流夏讪讪笑道,“呵呵……我还以为那小子这次出了什么事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不是整天嚷嚷着等他回来一定要报这迷药之仇吗?怎么没看到他回来,你反而担心了?”宇文逸打趣道。 “谁……谁担心了?!”流夏红着脸,梗着脖子道,“等他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旁的飞歌闻言,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咳”两声,把脸扭到了一边,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流夏见状,反倒不依不饶了,咬牙切齿的对着飞歌道:“你这‘咳咳’是什么意思?想笑就笑,不用这样憋着!” 飞歌冷冷的看了流夏一眼,面色一成不变,语气波澜不惊:“不想笑,刚刚被口水呛到了。” 流夏:“……” 宇文逸闻言,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还对飞歌伸出了大拇指。 流夏无辜的看看飞歌,又看看宇文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然感觉他流夏的存在就是来搞笑的。 流夏的心里在滴血,欺负俺这么老实可靠的一个人,真的好么?真的好么? 眼看流夏就要发飙,宇文逸忽然就打住了笑声,一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投怀送抱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宇文逸本来就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上官霁月真的就这么承认了,还承认的这么干脆,这么坦然,反倒让他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讪讪干笑几声,站起身来,扑打着自己身上并又有任何灰尘和皱褶的衣衫,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道:“呵……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你和这张冰块脸都没事,本将军也该回去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可是快要累死本将军了” 说着,他还伸手放在唇边,掩唇打了个哈欠。 流夏还想问什么,飞歌一把扯起他的袖子,说了句“我们也告退了”,便跟着宇文逸一起出了营帐。至于是不是真的累了,回去休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宇文逸、飞歌和流夏三人走后,上官霁月依旧坐在床榻边缘,望着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心中一片酸软,不知不觉眸中便落了晶莹。 “皇甫宸,你知不知道,我在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心里是有多痛……多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在看见你昏倒在地时,我是有多害怕,多担心……你一定要快些醒过来……”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拂过皇甫宸的俊朗刚毅的脸庞,微凉的指尖仔细描绘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闭上眼睛在他菲薄的唇瓣上落下轻如羽毛般的一吻。 男子浓密而黑长的眼睫在此时轻轻颤抖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勾了勾。皇甫宸心中莫名激动,月儿竟然偷偷吻了他?!害羞如她,竟然会偷吻他! 其实,在上官霁月说那些话时,他就已经听到了。 他想立刻狠狠拥她入怀,告诉她这几天他是有多担心她,当他猜到风无眠就是沈裴枫之时,当他猜到城主夫人就是他的月儿之时,他何尝不是同样的绝望和心痛,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恨不得杀了沈裴枫…… 他想安慰她,可是,眼皮如山沉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般提不起任何力气,特别是左肩之处,火辣辣疼痛难忍。 也对,他记得他被幻影刺中了左肩,当时血流如注,他以为他定然是凶多吉少了,可是,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衣人救了他,再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刚才月儿跟他说话,他才恢复了意识。听月儿的意思,他这是回到了军营了?是月儿带他回来的?沈裴枫竟然甘心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 感受着怀中小女人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之上,在他颈间吐气如兰,此时他觉得无比的满足,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意识又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 当上官霁月缓缓睁开眼眸醒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了。 她慢慢转动眼珠,明明记得自己昨晚是趴在床榻边上睡着的,怎么此时整个人都爬到了床榻上?爬也就爬了,为什么自己只穿着中衣,外衣却不翼而飞了?而且,自己现在这是什么姿势? 自己的一只手臂还牢牢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另一只手按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一般挂在皇甫宸的身上。 更要命的是皇甫宸根本就没穿上衣,上半身是裸着的。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不过,好在皇甫宸还没有醒过来,不然,自己这幅衣衫不整,投怀送抱的样子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想到此处,她缓缓拿开了自己放在皇甫宸腰间的那只狼爪,慢慢向后移动自己的身体,可是当她抬起头来看见皇甫宸那张俊朗的容颜上,两点黑眸满含笑意的望着她时,她的大脑忽然有一瞬间的缺氧。 他竟然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自己的这副八爪鱼样子被他看到了?! 仿若触电一般立刻坐直身子,随手捞起一件衣衫护在自己的胸前,闪电一般退到床榻的角落里,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皇甫宸,语无伦次的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是本王的大帐,本王不在这里在哪里?” 皇甫宸看着眼前的小女人面色羞的通红,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他轻笑一声,赤着上身缓缓坐起身来,面色不变的道:“其实,在月儿昨晚偷吻本王的时候,本王就已经醒来了。” 上官霁月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望向皇甫宸,却见他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赤着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你……你先穿上衣服!” 上官霁月此时,脸红的发烫,感觉都要着火了,眼睛都不知道看向哪里,只好把脸转到一边儿,手上不由得更加抱紧了怀中衣衫。 “月儿你这样死抱着本王的衣服,让本王怎么穿?” 皇甫宸一边说,一边无辜的看着上官霁月怀里的方向。那模样好像是上官霁月生怕他穿上衣服而不愿放手一般。 上官霁月闻言,转过头来顺着皇甫宸的目光低头望去,让她忽然有一种想要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的感觉。 她手中抱着的可不就是皇甫宸的衣服吗?白色的中衣,墨色的外衫,此时正被她像抱着宝贝一般紧紧抱在怀里。 她顿时像扔烫手山芋一般的把手中的衣物慌乱的扔给皇甫宸,只觉怀中一凉,却又发现自己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因为是夏天,衣服料子极薄,最里面的粉色肚兜都若隐若现,她只好双手抱肩,来遮挡泄露的春光。 “我……我的衣服呢?”上官霁月吞吞吐吐的问。 皇甫宸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边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一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飘向上官霁月的方向,勾唇笑道:“月儿的衣服本王怎么会知道?本王醒来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完,皇甫宸还很委屈的向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 “咳咳……”上官霁月被皇甫宸突然的这句话给呛到了,连咳了好大一会儿,才红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是我把你脱成这样的?咳咳……” “月儿以为呢?这大帐里就你我二人,不是你还能有谁敢这么大胆,脱本王的衣服?” “咳咳……我们先不说这个了……” “好,那月儿想说什么?本王都爱听,要不月儿再把昨晚对本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什……什么?” “说你爱本王,说你穿上那大红嫁衣心痛如绞,说你看见本王昏迷不醒担心的要死,痛不欲生……” 皇甫宸说着忽然欺身向前,双臂抵在榻上与上官霁月面对面,几乎肌肤相贴,温热的呼吸彼此间清晰可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如此惩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啊!皇甫宸,你干什么?!”上官霁月低呼一声,想要推开眼前充满诱惑力的男性身体,却谁知道双手按在他厚实的胸膛上,人却并没有撼动他半分。 皇甫宸的目光顺着上官霁月的手臂缓缓移动,垂眸定格在她按在自己胸膛上的那双柔荑上,用诱惑的语气问道:“月儿是昨晚没有模够吗?没关系,本王很大方,不会不舍得的。” 上官霁月闻言,快速撤回了双手,闭眸扶额,掩面于膝,羞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皇甫宸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声音却不由得冷了几分:“月儿,我在拔营之前跟秋明绯要了一味迷情药,你要不要再涂在唇上让本王好好品尝一番?本王保证,绝对比上次迷幻药药效发挥的更快。” 上官霁月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来,抽了抽唇角,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呵呵干笑几声,轻扯他的一角衣袖,讨好道:“呵呵呵……皇甫宸,对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猛然吞噬在了唇齿间…… 这次的吻是粗暴的,带着浓浓的惩罚的味道狠狠肆虐掠夺,是从来没有过的急切和疯狂,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上官霁月双唇渐渐疼痛麻木,挥手想要推开皇甫宸,却被他提前一步双手举过头顶按倒在床榻之上。随即她只感到身上一沉,他竟然死死把她压在身下,不能动弹分毫。 挺拔的身姿,疯狂的吻,暗红的双眸,带着绝对的强势,攻城掠地。几乎抽干了上官霁月胸腔中的所有空气,让她喘不过起来,让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窒息的可能。 此时,她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皇甫宸他疯了,他彻底疯了,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对她这般粗暴过。看来,这一次,是她真的做的太过分了,伤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缓缓闭上了双眸,慢慢的放松了自己的紧绷的身体,试着去回应他。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唯一的能做的就是用温柔感动他,包容他,与他硬碰硬只会让他更疯狂。他只是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只是太爱她了。 感受到身下小女人的转变,皇甫宸身子一僵,粗暴的吻逐渐变得温柔起来。 他本来就只是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惩罚这个敢骗他的小女人,好让她记得从此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抛下她独自一人去犯险。 可是这个小女人竟敢骗他,还敢给他下药。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办?她难道不知道他已经爱她入骨,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吗? 本来在今天清晨醒来之后,他看到她衣不解带的趴在他床榻边缘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心疼了,什么怨气怒气早就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疲惫的憔悴的容颜让他如锥刺心,闷疼的难受。他只要她平安呆在他身边就好,只要每天能看到她,他就无比满足。这才点了她的睡穴,把她抱到榻上搂着她重新睡去。 早上飞歌和流夏来过,在帐外禀报风无眠要在午后前来。二人没想到回答他们的声音是自家殿下,虽然心中欢喜皇甫宸醒来,但是没有他的吩咐,两人很是知趣的没敢闯进帐子。 想到风无眠竟然差点儿强娶了他的月儿,皇甫宸内心的怒气突然死灰复燃。 为了不让风无眠见到她,他这才起身脱了她的外衣,和自己的上衣,把她像八爪鱼一般的挂在自己的身上。并解了她的睡穴,让她自己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乘人之危,荼毒他这个冷面王爷的。 他料定了以她的害羞性子,醒来后一定会无地自容,正好借机惩罚她一下,最好能让她今天没脸出的了营帐见人,只有这样,风无眠才不能见到她。 没错,他就是这么小气的男人,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另外一个觊觎自己的女人的男人面前,那也是恨不得要杀人的吧? 可是,上官霁月却无视他刻意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在回应他的吻。片刻间,皇甫宸整个人便已经在她面前土崩瓦解,好不容易狠下来的心瞬间化成了绕指柔。 缠绵良久,身体某处早就已经血脉喷张,在对着他不停咆哮,似是随时都有爆裂开的可能。 本来是想惩罚身下这个小女人的,却没想到到最后惩罚的其实是他自己。他低咒一声,强忍着把身下的小女人拆吃入腹的冲动,一口咬在了上官霁月的柔软的唇瓣上。 “啊!皇甫宸!你干什么咬我?!”上官霁月吃痛,忍不住低呼一声。 “这次知道痛了,下次你才会学乖!”皇甫宸勾唇一笑,快速翻身而起,站在了榻边。 垂眸看着眼前女子那被自己“蹂躏”的绯红肿胀的唇瓣,还有颈间大大小小的草莓印记,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月儿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他想让她出去,她也没脸走出这营帐了。 闻言,上官霁月坐起身子,素手微抬,指尖轻拂自己的红肿的下唇。唇齿间的淡淡血腥味道和指尖湿意无一不在告诉她,皇甫宸把她的嘴唇都咬破了! “皇甫宸!你是……” 上官霁月美眸娇羞含怒,本想狠狠骂他一句‘你是属狗的吗?!’,却没想到刚抬起头来,映入她眼帘的却是眼前男子小腹下方衣物被某物高高顶起的小帐篷。 她硬生生被自己的后半句话呛的连咳几声,赶紧收回目光,垂下眸去。但是,那上下颤抖的长长羽睫和左右不停转动的眼珠,暴露了她此时已经娇羞难当。 皇甫宸微微垂眸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方向,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女人在别扭什么。忍不住勾唇低笑一声,俯身上前一步,两点星眸紧紧盯着上官霁月,在她耳边痞痞的问道:“月儿刚刚说本王是什么?” “没……没什么……”上官霁月言辞闪烁,垂眸把脸转向一边,再不敢抬起头来。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快要着火了,这头公狮子还在这不依不饶,说风凉话。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羞耻心?!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二皇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厚颜无耻的模样? 上官霁月此时脸红如煮,面容羞怯娇美,眼波流转不定,小女儿姿态尽显,哪里还有一丝女将军的威严和冷静。 皇甫宸看在眼里,心头一阵发软,轻轻坐到榻上,展臂从背后把上官霁月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温声道:“月儿,我只希望你一生都平安喜乐,好好的陪在我身边,以后千万不要再孤身犯险了,好不好?” 上官霁月闻言,身子一僵,心中一阵感动。她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厚实触感,只觉整颗心都变得暖暖的。 她身子后倚,将头轻轻靠在男子宽厚的肩膀上,轻声回答:“好,以后我们一起……” 此时此刻,上官霁月靠在身后男子的怀里,仿佛像是一株随波逐流的浮萍,突然寻到了落脚点,那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无比心安。 此时,岁月静好。此刻,现世安稳。 良久,久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久的他们彼此只想就这样一直静静的坐下去,直到青丝白发,天地漫漶…… 上官霁月才轻声唤道:“皇甫宸。” “嗯。” “我想跟你说说乌城的事……还有那个风家坚持了百年之久的承诺……” 第二百二十章 士别三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午时过后,北沧军营迎来了一位万众瞩目的客人,乌城城主——风无眠。 风无眠即将要来北沧军营的消息,上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对于乌城的这位神秘的年轻城主,三军将士早就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擦亮了眼睛,想要一睹他本人的风采。 他的存在和乌城一样神秘,而人们对于神秘的东西,都有一种好奇心。越是神秘就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就是好奇心在作祟。事实上,死于这种好奇心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当风无眠真正出现在军营的时候,三军将士却都一个个唉声叹气,大失所望。可是失望之余,却又都自惭形秽。 因为,风无眠竟然是带着面具来的。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能看见面具底下那一双清澈的凤眸。他一身月白衣衫不染尘埃,白衣墨发,在青草绿树之间缓步而行。纵然看不见容貌,但那周身出尘淡然的气质,却给人一种,此人定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的感觉。 与他同来的只有墨一和陆尉禾,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他目不斜视,对一路向他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眸光淡然,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心里一直期盼那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哪怕她只是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来迎迎他也是好的。 直到他一路来到主帅的议事大帐前,那个英武挺拔的墨衣男子傲然立于帐外,两点星眸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她都没有出现。 银色面具下的清澈凤眸渐渐暗淡下去。 阿雨,你不来,是不想再见到我么? 沈裴枫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尽数落在皇甫宸的眼底,他面色一沉,眸色陡然转冷。 果然,沈裴枫还是对月儿没有死心!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对而立,相互注视着彼此,都想要把对方看透一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站在风无眠身后的墨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上前一步在皇甫宸和宇文逸面前站定,工工整整的行了军中大礼:“墨一参见宸王,少将军!” 皇甫宸看了一眼墨一,面色冷冷,依旧和沈裴枫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宇文逸见状,上前几步,亲自把墨一扶了起来,呵呵干笑道:“你小子今天行这大礼作甚?以前可没见你这样拘泥于礼节的!” 墨一起身,却没有抬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少将军”便站到了皇甫宸的身后,便不再言语。 宇文逸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墨一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墨一有些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与乌城和谈这样重要的场合,齐雨竟然没有出现,就他们……哦,一、二、三……他们这边加上墨一才三个人。就连一向跟在皇甫宸身边,形影不离的飞歌和流夏也不见了踪影。而皇甫宸这个主帅还在和人家城主大眼瞪小眼,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人家了? 好吧,虽然他们乌城也只来了一主一仆两人,但是那不一样啊!人家乌城城主就带了一人前来,那是彰显了人家城主的胆识过人,他们这可是在自家家门上,就他们三个人是不是显得太过寒酸了? 宇文逸掰着三根手指头,“咳咳”两声缓缓向皇甫宸身边侧移着脚步,咬着牙附耳低声提醒道:“差不多行了啊……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宸王看上了人家风城主呢!” 皇甫宸闻言,这才缓缓收回了投注在沈裴枫身上的目光,语气冷冷的开口道:“士别三日,风城主果真让本王刮目相看!记得前些日子见到风城主之时,风城主还要尊称本王一声宸王殿下,今日竟然要与本王平起平坐了!” 风无眠淡淡一笑,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笑容,但那清澈淡然的凤眸却尽带笑意,语调也不愠不恼,清润的男声一派淡然:“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不同,自然位置也就不同了。” 宇文逸听得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呵呵干笑着不知如何插嘴。 一旁的墨一面色沉肃,仿佛对眼前情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始终不发一言。眼睫低低垂着,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他现在的身份尴尬,处境尴尬,他能说什么呢?说什么也不合适,唯有缄口不言。 皇甫宸和沈裴枫两人短暂的对话之后,又再度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宇文逸看了看面色冷冷的皇甫宸,心想:指望这块儿冷木头是不成了。转头又看了看对面安然坦荡的风无眠,便已经明白,这位风城主看似温润谦和,实则也是一根硬骨头,难啃的很。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风无眠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陆尉禾身上。此人虽然年过中年,但气度威武不凡,和他又是同为将军之尊,地位相当。如今,只好从他着手了! 宇文逸微微垂眸,略一沉思,便眉眼含笑向前几步,故意惊讶了一番,高声道:“哟!这不是陆将军吗?您今日也陪风城主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尉禾看着笑得夸张,如笑面虎一般模样的宇文逸,忍不住嘴角一抽,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可偏偏眼前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满脸堆笑,他无从发作,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得把目光看向一侧的沈裴枫,等他示下。 沈裴枫淡淡一笑,从皇甫宸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宇文逸,客气道:“风某久仰少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宇不凡,有大将之风。” “哪里,哪里,”宇文逸讪讪笑道,“风城主才是神秘莫测,仙……年轻有为……呵呵……年轻有为……” 宇文逸自己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汗了一把,终于找出了两个勉强能用得上的词语来。 这位风城主只能看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看不到真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夸他。他刚才差点把“仙风道骨”四个字给说出来了。还好及时想起来“仙风道骨”是用来形容道士的,如果真说出来那不是咒人家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吗?幸好他及时打住了,不然真的要闹个大冷脸了。 “少将军过奖了。”风无眠温声的回了一句,便侧转身形看向陆尉禾,“陆将军,这位就是北沧鼎鼎有名的少将军宇文逸。少将军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有乃父之风范。你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跟少将军切磋切磋,多多学习用兵之法。” “是,城主!” 陆尉禾恭敬的向前一步,拱手为礼,应下之后,这才向宇文逸和皇甫宸微微抱拳,算是见过了。只是,他在向皇甫宸抱拳的时候动作微微僵硬了一下,面色沉沉。 宇文逸立刻还了全礼,朗声道:“风城主言重了,以后我们便是亲如一家,又哪里用的上切磋用兵之法呢!最多算得上是交流经验,交流经验。” 说完,也不等两人再说什么,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把风无眠和陆尉禾请进了议事大帐内。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宇文逸偷偷抹了一把汗,暗叫:他这个少将军当的真不容易,不但要领兵打仗,还要客串和事佬儿的角色……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纸婚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好不容易把人请进了帐中,宇文逸才发现,事情竟然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自始至终,皇甫宸和风无眠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两人之间无形的战火硝烟让大帐中的空气都有些凝滞。 一场谈判下来,宇文逸脸上的肌肉陪笑陪得都僵了,那感觉还真的不如披甲上阵,真刀实枪干上一场来的痛快。 不过,这一场谈判下来,风无眠这个看似风轻云淡的温润如书生一般的男子,倒真的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特别是他每每面对皇甫宸傲慢挑衅的话语时,他总是能保持一派淡然,不甚在意,一幅胸怀坦荡的谦谦君子模样。言语之间进退有度,以不变应万变,光是这份气度就让人折服。 两厢相比之下,反倒显得皇甫宸这个宸王殿下故意刁难针对风无眠,有些失了往日风范。 可是,宇文逸总觉得怪怪的,皇甫宸一向冷静稳重,今日这般一反常态,斤斤计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泡在了醋缸里,酸的牙疼。 墨一这小子也有些失常,始终站在帐外没有跟进来,一本恭敬的说是自己的军衔太低,不适合参加这次议事。 这小子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名堂?以前不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的欢快吗?这次倒好,留他一人在这里受折磨,真是太没义气了! 可是抱怨归抱怨,宇文逸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即便他现在脸上的肌肉已经酸疼难耐,可还是僵硬的保持着。 待一切事宜商定好以后,风无眠起身告辞,刚转身走出几步,皇甫宸却面色沉寂的喊住了他:“风城主,本王有些私事想要讨教,还请风城主留步。” “好,”风无眠顿下脚步,转过身来坦然迎上皇甫宸的灼灼目光,双眸含笑,“能为宸王殿下解惑,风某荣幸之至。” 皇甫宸极为冷淡的看了风无眠一眼,言语间是不容人质疑的威严和冷冽:“帐外所有人退后百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随意踏入,违令者军法处置!” 陆尉禾和宇文逸一怔,同时望向风无眠,前者一双虎目满含担忧之色,后者眸光微闪,目露迷惑之意。 风无眠却浅淡一笑,先是对陆尉禾闻声吩咐道:“退下吧,在帐外等我。” 陆尉禾高大的身躯怔了怔,随即垂下头去,沉声应了句是,便阔步退出了帐子,没有再回一次头。 皇甫宸冷冷的目光一扫,宇文逸立刻就一拍大腿,笑道:“哦!本将军刚想起来军中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你们慢慢聊,呵……慢慢聊……” 切!说稀罕在这里呆着?!本将军的脸都快成了面瘫了! 宇文逸暗自腹诽着退出了帐子后,一声令下,帐外便传来了众将士退后的脚步声,规整而不杂乱,片刻帐外便寂无人声。 闻声,风无眠淡淡一笑,道:“宸王殿下果然治军严谨,雷厉风行,风某佩服。” “沈裴枫,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这样遮遮掩掩,你知道本王要说什么!”皇甫宸紧紧盯着风无眠脸上的面具,眸光如刀,言语如冰,面色更是深沉如水。 “宸王殿下有令,裴枫自当遵从。”风无眠淡然的说着,伸手便摘了脸上面具,赫然露出沈裴枫那张出尘脱俗的绝世容颜来。 这张脸无疑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时间,皇甫宸脸色更为难看,目光更为凌厉:“以后不要再打月儿的主意,她是本王的女人!” 闻言,沈裴枫面色不变,心里却像是被狠狠插了一把尖刀,刺的他鲜血淋漓,他淡淡一笑,道:“所以,今日她没有出现,是你宸王殿下的意思吗?” “风无眠!不要以为你是乌城的城主,本王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倘若你再这样对她纠缠不清,痴心妄想,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宸王殿下,我对阿雨的情谊从来都没有变过。倘若不是顾忌阿雨,她早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是本王先遇到的月儿,也是本王先得她倾心相许,本王与她两情相悦,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你永远也比不了!” “呵……”风无眠闻言,忽然呵呵浅笑几声,“若我说我与阿雨在百年前就有婚约在身,她百年前就注定是我的妻子,宸王殿下你还会执意要与我争一争这先来后到吗?倘若真要争,只怕宸王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皇甫宸闻言一愣,长眉紧紧拧起,片刻便快速展开,冷笑道:“沈裴枫,你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吗?月儿至今才十七岁芳龄,怎么可能与你在百年前就有婚约在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裴枫不以为意,淡淡道:“是吗?听宸王殿下的语气那是不信了?” “如此笑话,本王自然不信!” “那宸王殿下不妨先看看这个,然后再决定信与不信也不迟。”说着,沈裴枫缓缓上前几步,从袖中慢慢掏出一方半旧的绢帛,浅笑着递到皇甫宸的面前。 皇甫宸半信半疑间,接过沈裴枫手中之物,展在手心垂眸观看,只见那绢帛已经有些发黄,想必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绢帛上的字迹内容,字字句句看的皇甫宸心惊,一张俊脸渐渐变成了猪肝色。 “怎么样?宸王殿下现在可是相信了?”沈裴枫仿佛没有看到皇甫宸那想要杀人的眼眸,伸手把那方绢帛拿在手中,慢慢折好,重新放入广袖之中,淡淡的道,“百年前,绢帛上就写的明明白白,乌羽令现世,它的传人就是我风无眠的妻子……” “住口!”皇甫宸暴喝一声,坚定的道,“就凭你这一方半旧之物,本王是绝不会相信的!” “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倘若我把此物拿给阿雨看,即便她心里依旧没有我的位置,她也会始终觉得欠了我一世情缘。即便她心悦于你,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的只有你一人了!” 皇甫宸一身戎装之下,双拳紧紧握起,一双黑眸盯着沈裴枫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把他立刻焚烧成灰! 月儿是他此生的唯一,如果没了她,他的人生就重新回到了冰雪霜冻的世界,冷冰冰一片,满目灰白颜色。届时,他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不过,”沈裴枫淡淡的开口,声音满是落寞,“我不打算告诉阿雨这纸婚约的存在……”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到深处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一怔,目露诧异之色,似是不敢相信沈裴枫的话。 沈裴枫觉察到皇甫宸的神色,转过头去凄凉一笑,黯然道:“我说过,我爱阿雨不比你少一丝一毫。我其实早就知道这张婚约的存在,不然,我又怎会有恃无恐的利用乌城城主的身份设计这一次。可是,我终究不忍……我怕阿雨嫁了我会一生抑郁寡欢,不得展颜,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所以,宸王殿下,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辜负她,如若你让她流一滴伤心泪,不论是沈裴枫还是风无眠,定会把她讨回来,一辈子绑在身边不放她离开!” 沈裴枫说到最后,语气异常坚决,也异常凄凉。 深爱的女子却要拱手让人,那种感觉又何止如刀剜心?简直痛不欲生。 可是,她不爱他,她的心里没有他。即便他爱她已经深入骨髓,埋进血脉,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她眉头一皱…… 唯有忍痛割爱,放她远行,只要她一切安好,一生喜乐无忧,他即便远远看着,哪怕看不到,偶尔得知她消息,那他也就知足了。 皇甫宸缓缓坐回到座位上,垂眸半晌不语。 眼前这个男子第一次让他刮目相看,倘若换做是他,他绝对没有勇气做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想一想月儿要离开他,他也觉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自始至终,他从没有想过月儿会离开他。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想,他做不到像沈裴枫这般放手。他想,他一定会疯的。 他会不惜所有,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时一刻也不要放开。他会狠狠的要了她,天上人间让她只属于他一人。生同寝,死同衾,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生死相随。但要他放手,纵粉身碎骨,灰飞烟灭,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沈裴枫走的时候,依旧戴上了那张银色面具,只身一人缓步而行。 残阳余晖之下,青草绿树之间,唯有那一抹儿温雅的月白身影异常醒目。长长的影子在草地上越拉越长,渐行渐远,直到慢慢变成一个白点,消失在天地尽头…… 没有人知道,在沈裴枫看似缓慢而优雅的步履下,每一步对他来说都有千金之重。 今日,他踏出这个军营,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他与她真的就没有一丝可能了,就连何年何月再相见都是个未知数。从此,咫尺天涯,风云变幻,也许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他相信,那个挺拔的男子是不会给他一丝见到她的机会的。 阿雨,但愿你一生安好,快乐无忧……我沈裴枫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从此,我会好好的活着,微笑着看你幸福……阿雨,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胸口处一股腥甜猛然涌上喉间,让沈裴枫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摘掉面具,便已经喷薄而出。 鲜艳的,滚烫的红色液体染红了那张银色面具,并顺着面具的边缘连珠般滚落在他胸前月白的衣衫上,染出点点红梅,刺人眼目。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连忙扶住了身旁的一棵白杨树,才勉强稳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 陆尉禾远远瞧见,神色一变,几个纵越片刻便来到跟前。 “公子!是不是宸王为难与你?!我去杀了他!”陆尉禾满眸痛色,作势就要冲出去。 “陆叔叔……”沈裴枫微微喘息着,轻拉他的手臂,“我没事……与宸王殿下无关……” “公子……” 沈裴枫强行挤出一起僵硬的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捂着左胸的位置,缓缓道:“呵……没想到这里……这里会这么痛……” 陆蔚禾紧抿的嘴唇哆嗦着,铁铸般的汉子忽然就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他深有体会,当年,大小姐远嫁北沧,他几乎熬不过去那个夜晚。 如今,公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心如刀绞…… 无声的单手化掌,一道真气自背后输入沈裴枫的身体,帮他强行抚平了胸腔中翻滚的气息。 半晌,沈裴枫通红的面色才渐渐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惨如白纸一般的颜色。嘴角处仍有丝丝血痕,胸前衣襟处却已经是血迹斑斑。 “公子,您真的没事吗?”陆蔚禾红着眼眶,再次不放心的问。 “真的没事。” “二公子呢?您如今身份已被宸王知晓,二公子在北沧军营岂不是会受委屈?” 沈裴枫淡淡扯起一丝笑容,清澈的凤眸之中目光悠远的凝注在北沧军营的方向:“不会的,宸王为人坦荡磊落,重情重义,不会因为我为难墨一的。否则,三军将士也不会信服与他,更不值得阿雨倾心于他了。不能否认,阿雨的眼光是极好的……他值得她托付终身……” “公子,那你呢?你这样委屈自己,又有何人能明白?” “她若安好……我便心安……” 斜阳西下。 上官霁月身上只穿着中衣在皇甫宸的营帐内来回渡步。 飞歌和和流夏奉了皇甫宸的命令,一直守在帐外。 听他俩在帐外的谈话,上官霁月才知道,乌城城主风无眠来到了北沧军营来和谈。 她这才明白,为何皇甫宸会一反常态这般粗暴的对她。不但咬破了她的嘴唇,还在她颈间留下一片青紫淤红的吻痕。 就是为了让她没脸出得了这营帐,见不到沈裴枫。 她找遍了营帐里的角角落落,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外衣,不由得气结。 皇甫宸堂堂一个王爷,北沧大军的三军主帅,竟然做了这么幼稚的事情,把她的衣服给藏起来了。 她无奈的摇头笑笑,这个男人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表现得这般孩子气,简直不可理喻。 谁说她要去见沈斐枫了?她也巴不得躲着沈斐枫好不好?她现在只是担心墨一,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好不好? 经过乌城这一事件,虽然沈斐枫的身份没有公开,但是对于墨一,无疑在心里打了一个结。即便他不说,上官霁月也能明白,他现在一定在为了自己的身份尴尬,左右为难,甚至还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墨一在她的心里是弟弟一般的存在,他看似玩世不恭,没心没肺,实则重情重义,感情细腻的很。她真的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给他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平阳大战在即,生死一瞬之间,她更不希望墨一在战场之上还心存顾虑,不能全力以赴,那将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墨一一腔豪情,乃热血男儿,他聪明睿智,心地纯良,假以时日定是一代威名赫赫的将帅之才。 忽闻帐外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听见飞歌和流夏的不约而同的行礼声:“参见殿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结尽除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一怔,转身抬眸看向大帐低垂的帐帘处。 果真,只见轻薄的帐帘微微晃动了一下,便被一双大手挑起,皇甫宸挺拔英武的身姿阔步而入。随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皇甫宸,我想跟你说……” 上官霁月迎上去,刚开口还没说完一句话,便被眼前男子大手一捞,双臂如铁箍一般紧紧搂在了怀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本来想要跟他说说墨一的事,可是感受到男子微微颤抖的身躯,她改变了主意,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俊朗的容颜,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皇甫宸没有说话,面色沉寂,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娇美女子,忽然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宽阔厚实的胸膛上,就这样抱着她静默不语。 他怎么也没想到沈裴枫会拿出来一纸他与月儿的婚书来。 难道百年前风家的那位大长老就已经算到会有这么一天,上官家一门会惨遭横祸,乌羽令会传到月儿手中?如果真是这样,那巫师家族的能力也太不可思议了,竟能窥得天机,知晓后事百年。 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月儿只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觊觎。 他相信,月儿一定是属于他皇甫宸的,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他与她在三生桥上有三世之约,她的生生世世都将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可是心里为何还会觉得七上八下,透着丝丝害怕和不安?唯有更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把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一刻也不要放开。 感受到皇甫宸的异样,上官霁月真的怀疑再这样下去,她的腰和肋骨就要被勒断了。 她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这样。 缓缓伸出手,轻轻环住男子结实的腰身,她明显感觉皇甫宸身子一僵,紧接着便是唇瓣一凉,他便与她唇齿相依,在他的一番进攻之下,痴痴纠缠在一起。 吻是温柔的,急切的,带着丝丝颤抖,小心翼翼的与她纠缠不休。 即便皇甫宸整个人气息粗重,但上官霁月却深深感觉到,他这次却跟往日不同,没有任何的身体**夹杂其中。 良久之后,他忽然停止了动作,垂眸凝望着她,问:“月儿,你想要我吗?” 上官霁月一愣,“咳咳”两声,羞红着脸,低低的垂在胸前,支支吾吾装作没听见:“那个……那个……” “你想要我吗?”男子又问。 上官霁月一阵猛咳,脸更红了,声音却低的几不可闻:“皇甫宸……我……我们还没成亲……” “如果成了亲呢?” 上官霁月:“……” 这种事要她怎么说出口?皇甫宸,你今天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 抬眸,男子两点黑眸认真而又幽深的望着她,眸光中却隐隐带着一死不安和挣扎,唯独没有**,同刚才的吻一样。 上官霁月一怔: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皇甫宸,你今天怎么了?”上官霁月有些不安,轻声问道。 皇甫宸沉默良久:“我刚刚其实在想,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咳咳……”上官霁月快速转过身去,走向桌边,“我……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拿起茶壶却发现,手有些抖。 他这般冷静的跟她说这些话,是心里真的打算这么做了吗?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茶水倒满了,她却没有勇气拿给他。就那样站在桌边,低头望着茶盏中的袅袅而上的雾气。 皇甫宸有胃疾,无论春夏秋冬喝的都是热水。即便现在是炎炎夏日,也是一样。 “月儿……” 她刚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略有些烫的茶水便撒在她的手背上,她低呼一声,茶盏翻倒在桌子上,茶水沿着桌沿流淌下来。 皇甫宸心头一紧,长腿一迈,已经走到跟前,把上官霁月的手抓在了手里,动作温柔。 他左右查看一番,呼出一口气:“好在水不是滚烫,不然只怕早就烫出来水泡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不用这样大惊小怪,就是红了一点儿。”上官霁月语气满不在乎,却始终没敢抬起头来看皇甫宸一眼。 “为了转移话题不惜把自己弄伤,在你心里,本王就这么可怕?” 上官霁月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急急道:“不是的,我没有……” 可是在看到男子眸中的那促狭之意时,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是故意的。 “皇甫宸!你吓我一跳!”上官霁月斜斜扫他一眼,嗔怪道。 “谁知道你会变得这么笨的!倒杯水也能弄伤自己!” “还不是因为你……你……” 还不是因为你刚刚一本正经的问些不正经的问题,被你吓到了! “本王怎么了?” 上官霁月把脸扭到一边:“没怎么……没怎么……” 皇甫宸黑眸之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伸手把上官霁月捞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与他正面相对。 “月儿,你爱我吗?”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当然。” “你确定本王就是你一辈子要厮守的那个人吗?” 上官霁月又点了点头。 皇甫宸迟疑了一下,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月儿有别的婚约在身,月儿会怎么办?” 上官霁月一怔,明显没想到皇甫宸会突然这样问。她莞尔一笑,几乎不假思索的道:“皇甫宸,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我爱的就是你!你说的婚约它不存在,即便它存在,我也不会同一般的女子一样,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陪我一生的那个人,一定要是我心中所属,如果我不愿意,别说一纸婚书,就是圣旨在前,也休想让我认命!所以,我确定,你皇甫宸就是我认定的那个男人!不管你是北沧的王爷,还是街边的乞丐,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没什么两样,我上官霁月此情此心,此生不移!” 上官霁月一席话说完,语气坚定而认真。皇甫宸唇边笑容逐渐扩大,心中也豁然开朗。仿若一颗大石从心头瞬间落下,通体轻松,忍不住更搂紧了怀中女子。 对啊!他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月儿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又怎会让一纸陈年婚书左右了心意,况且,那婚书之上只是说乌羽令的传人,并没有月儿的姓名。 月儿一个女子都能比他想的明白,他一个男人反倒是纠结了这么久。既然沈斐枫他喜欢那张婚书,那就让他留着吧,即便有一天,他公布天下又怎样,大不了这抢婚的不齿名声他认下了,那又怎样?反正月儿是他皇甫宸的女人,她心里只有他,这就够了。 等月儿大仇得报,等他们成了亲,他就跟她寻一山水乐处,找个清幽山谷避世而居,也像秋明绯一样,不问世事,逍遥自在。每天只要与她日出品茗,日落而息,朝暮相守,儿女绕膝。其他的,又与他何干?!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无妄情丝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色寂静。 上官霁月望了一眼远处的一棵白杨树上的独处的清瘦身影,足尖轻点,人便化作一道清风,飘然落在墨一身侧,随意的坐在他旁边的树干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有默契一般同时透过白杨树枝叶的缝隙,望向挂在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枝丫摇曳,白杨树的叶子哗啦啦微响,伴着不知名的虫儿的低鸣,是这夜幕下唯一的乐章。 上官霁月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不经意的轻声道:“墨一,有些事情既然改变不了,就让它过去吧,更不要让它扰乱了你的心。” 墨一身子一僵,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上官霁月安静的侧颜,沉默了片刻,低头苦涩一笑:“齐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大哥的事,我已经接受了。” 上官霁月有着一瞬间的怔楞,显然没有料到墨一会这样说,忍不住侧转身形,看向墨一。 夜色下,墨一面色平静,一双桃花眼里眸色清亮悠远,明晰的五官越发显得清俊,久经沙场洗礼,往日那个清秀单薄的少年,多了三分男子汉的冷峻英气。 上官霁月在心中感叹,曾经那个冲动任性的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成了如眼前这般俊朗的男儿。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目光,墨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身侧的女子,浅浅一笑:“齐大哥,怎么了?” 上官霁月看着墨一,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刚刚墨一的清浅一笑的神情竟然与那张清华无边的脸逐渐融合在一起。 上官霁月自嘲一笑,摇摇头摇掉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奇怪想法,淡淡一笑:“没怎么……只是很少见你这般沉静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罢了。” “人总要长大的,我想……我也许是时候该长大了……”墨一的目光凝注在远处天边清寂的夜色之中。 “你真的能放下,我自然替你高兴。”上官霁月顿了顿,“其实,我还担心你会想不开,要放弃现在的军中的一切,放弃这些曾经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上官霁月呵呵一笑,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欣慰,“看来是我多想了。” “如果换做以前,我也许会放弃。”墨一的目光坚定而勇敢,一字一句的道,“但是现在,齐大哥,我不会了。” 上官霁月笑笑:“为什么?” 墨一的神情有着释然的淡定和一闪而逝的黯然,他徐徐道:“在我知道大哥是乌城城主的那一刻,我确实迷茫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也曾不知所措过。但是,当大哥告诉我他的这个身份是如何得来的时候,我心里有的只是对他的心疼。我从来不知道,大哥这些年竟然过的这么苦……” 墨一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有些微红,似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上官霁月见状,心头一软,张口想要安慰墨一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只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她知道,如今只有让他说出来,他才能好受一些,否则,这些话除了她,他还能跟谁去说呢? 墨一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小时候,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又身体不好。大哥对我百般疼爱,我却以为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享受这这一切。还时不时作弄大哥,有些事情还处处与他作对……大哥从小就比我优秀,各方面都比我好,性情又是温和淡雅,永远都是那样一幅清浅微笑的模样。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他发脾气,无论我做的有多么过分,他最多也是把我关到乡下的庄子上,不理我… 直到那一天,在乌城,大哥亲口告知我母亲的事情,我才发现,原来我以前竟然是那么任性妄为,在大哥的羽翼之下过了十六年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逍遥日子。从来没发现大哥那一成不变的温润笑容背后,藏着的是沉寂多年的心酸和苦苦支撑。 当年,母亲过世,父亲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即便后来病情好转,可是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是大哥一再请求外公,说母亲尸骨未寒,让他暂时留在建安照顾父亲和年幼的我,这才……” 墨一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颤抖的声音中有些无尽的懊恼和忏悔:“可是我……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不但故意惹大哥生气,还不懂他的一片良苦用心,丝毫看不见大哥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着沈家的百年基业,还要时不时回乌城,来回旅途奔波劳累……别人只看到大哥表面的光鲜,可是却没人知道他这些年过的真的很苦很苦……” 上官霁月看着墨一眼眶通红,几近失控,沉思片刻,温声安慰道:“沈少爷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人敬佩的人,你应该为有这样一个兄长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不是吗?” 墨一一怔:“齐大哥,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上官霁月浅浅一笑:“当然!” “可是大哥他当初那样对你,还差点就……” 还差点儿就强娶你为妻,这句话墨一几番张口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最后他终究没有那么做,即便我当初没有发现那方锦帕,我相信他,他也绝对不会举行那场婚礼的。” 墨一胡乱的拿衣袖抹了抹眼角,发自内心的扯起唇角:“齐大哥,如果大哥知道你这样想,不知道他会有多高兴。” “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想明白的。” “什么事情?” 上官霁月定定的望着墨一,幽幽道:“如你大哥那般心细如发之人,随身携带的锦帕丢了,怎会真的毫无察觉?” 墨一一愣,渐渐睁大了双眸:“齐大哥,你的意思是……是大哥他故意……故意让你发现他的身份的?!” “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 上官霁月说完,把目光从墨一身上移开,凝注于正南方向的虚空,心中却涌上莫名的酸涩和动容。 想起那道修长的月白身影,想起那双清澈温柔的凤眸,还有那眸底深埋的淡淡忧伤……纵不关风月,上官霁月此时也是胸口处一阵难受。 沈裴枫,如你这般清华无边,为何却偏偏对一个不能回应你的人动了心?今生得你这般深情,到底是缘还是劫?倘若世间真有因果,是否冥冥之中早就注定? 惟愿你能斩断你我这无妄情丝,寻一倾心之人,此生伴你左右,我才能得心安…… 墨一始终没有说话,眼睫低低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又一阵夜风吹来,扬起白杨树的叶子“哗哗”作响,虫儿却在此刻忽然停止了鸣叫声。夜色更显清寂,只有不远处军营的点点火把和帐内清油灯的微光忽明忽暗…… 第二百二十五章 薄情寡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六月初六。 北沧二十万大军顺利通过乌城,一路直逼建安都城平阳。 世人不知道乌城发生了什么,竟然不战而和。但是在北沧大军通过乌城的同时,有一个传言也随之传遍天下。 乌城城主风无眠娶亲当日因为私会丫鬟被未过门的新婚夫人发现,新夫人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乌城城主新婚未成,仍旧孤身一人,却从此落下个荒唐之名,一夜之间成为寡情薄幸之人的典范,再无任何女子有勇气肖想。 传言,风无眠已经张贴告示,说即便寻遍天下也将寻到他这位失踪的新夫人,否则,终身不娶,以恕己过。 传言,这位下落不明的新夫人貌若瑶池仙子,绝色倾城,天下无双…… 当这则传言传到皇甫宸耳中的时候,他勾唇一笑,漆黑的眸色却冷了几分。 沈裴枫这是何意他自然很清楚,可是,只怕他永远也找不回他的这位下落不明的新夫人了。 大军一路南下,只有区区六百里就兵临南迟都城平阳城外,上官霁月却不知道,平阳城中,等待她的将是差点儿摧毁她意志的恶毒计谋。 大雨哗啦啦的一直下了一天都没有停歇,天地之间,重重雨帘之外,入目之处尽是迷茫一片。 傍晚时分,雨势稍稍减小,黑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伴随着一道似要把天空生生撕裂的闪电,随即响起一声惊雷,感觉大地都在震动。 此时的南迟皇宫中,司徒锐一身黄袍加身,阴冷狠厉的表情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狞狰的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怎么?皇上为何看上去心情如此不佳?”帐幔后响起一道慵懒低沉的男声,听上去似嘲讽,似轻蔑,却莫名的让人心头一颤。 “北沧大军已经快要兵临平阳城了!你让朕怎么好的起来?!”司徒锐一双阴鹜的眸子散发着邪恶的狠厉光芒,直直的望着映在帐幔上的那道黑色的身影。 “皇上这是……”顿了顿,黑影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的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的味道,“怕了?” 黑影不以为然的嗤笑声彻底激怒了已经频临爆发边缘的司徒锐,他抓起一旁桌上的一个上好的白瓷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猩红着双眸嘶吼道:“是你一直说就算北沧大军虎狼之师也休想攻破乌城半分。是你说,只要乌城在,朕就高枕无忧!可是,现在呢?!乌城为何不战而降?!” 黑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呵呵笑了起来,那阴冷肆意的冷笑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好大一会儿,黑影止住了笑声,阴恻恻的声音从帐幔后传来:“谁说乌城是降了?!” “不是降了又怎么会打开城门让北沧大军通过?不降为何朕的平阳城都快要保不住了?!啊?!” “皇上问的好啊!”黑影缓缓从帐幔后走出来,现出一身黑色的披风,披风的顶兜盖在头上,低低的垂下,阴影遮住了他的整张脸,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一张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 明明黑影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司徒锐看见他,阴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安和慌乱,刚刚还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嚣张气焰一下子便低了三分:“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在司徒锐跟前停下脚步,身子前倾,几乎贴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乌城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乌羽令现世了!” 司徒锐明显一怔,面露疑惑之色:“乌羽令是什么?” “乌羽令是什么……乌羽令是什么……”黑影默默重复着司徒锐的话,身上的散发出的气息更为冰寒,“皇上为何不去查查你南迟皇室秘籍,看看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那么皇上自然就知道乌羽令是什么了!” “一百年前……”司徒锐眉头紧皱,喃喃自语,似在思考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 忽然他眸光惊现一片愕然之色,瞪大双眼恐惧的看着黑影,不由得一连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到墙角的椅子上,面色如土 黑影微微扭过头来,意味深长的扫了司徒锐一眼,冷冷道:“皇上这个样子看来是想到了。” “国师说的莫不是……是……”司徒锐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一百年前,南迟巫师一族惨遭屠戮,朝夕之间消声灭迹,史记,无一人生还……可是,乌羽令却从此如石沉大海,下落不明。可是,谁又能想到,乌羽令竟然会在百年后重现天下呢!” “国师的意思是……是……当年巫师家族有漏网之鱼?!” 黑影一听漏网之鱼这几个字,猛然捏紧了袖中双拳,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着无形的嗜血杀气。 司徒锐见状,心头一凛,一股寒意自脚底只窜入头顶,只感觉浑身毛发倒立,似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却没有被他抓住。 黑影儿此时也许是想起了什么,袖中双拳慢慢放松,展开,随之收了身上冰寒阴冷之气,邪妄一笑,道:“当年不管怎样,现下重要的是这乌羽令到底是何人令其现世的,难道皇上不好奇吗?” “难道国师知晓这其中缘由?” “自然!” “那到底是谁让这乌羽令现世的?” 黑影冷笑一声:“传说乌城城主风无眠娶妻未成,大婚之夜新娘子离家出走,之后,乌羽令突然出现。可是据我所指,风无眠大婚之时,北沧的第一女将也同时出现在乌城,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呢?” 司徒锐此时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双眉紧皱,一双阴鹜的眸子紧紧眯起,沉思片刻,问道:“国师的意思,这乌羽令是上官家的那个丫头拿出来的?!” “除了她,别无他人!” 司徒锐闻言,“啪”的一掌拍在桌沿上,咬牙狠狠吐出一句:“上官霁月!朕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皇上这样发脾气也是没用,北沧大军不日就要攻城,眼下还是好好考虑该如何退敌才是。”黑影冷嗤一声,“不然,这南迟的江山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中了。” 面对黑影如此大不敬之语,司徒锐这个一国之君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不慎在意的征求黑影国师的意见:“可是现在平阳城中的兵力只有五万余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北沧的二二十万大军的碾压?!还望国师指点一二。” 黑影不答反问:“你说,现在还有何人能阻止得了那位齐将军,让她不能攻城?” 司徒锐仔细想了想,答:“朕灭她满门,当日她坠入护城河前,发誓要颠覆朕这大好河山。她是为报仇而来,早就对朕恨之入骨。如今北沧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如此血海深仇,她恨不得把朕千刀万剐,又怎会轻易被人左右?只怕国师大人这次要失望了。” “皇上错了,这人还是有的。”黑影勾了勾一边唇角,却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估计是司徒锐这辈子分析的最有道理的一次了,也是最后一次…… 司徒锐眼珠微转:“国师的意思是……” 黑影阴测测一笑,仿若不经意的淡淡道:“上官家的人都死了没错,但是,皇上不要忘了,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用。” 司徒锐闻言,沉思片刻,忽然仰天哈哈一笑,连声道:“国师真是高啊!高!朕现在就有点儿等不及看好戏了!朕这就派人去准备!” 司徒锐走后,黑影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半晌过去,黑影才缓缓走到帷幔后,轻轻抚摸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女子画像,声音一改刚才的阴冷狠厉,变得似羽毛一般轻柔:“平罗,他就就要领兵攻打平阳城了,这是你的意思吗?你是不是在天上也不愿再看见这混乱不堪的世道了?” 他把脸轻轻贴在壁画上,痴痴低喃,“我知道,这一定是你的意思。平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你不要怕,即便没了这平阳城,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你永远不会孤独……” 第二百二十六章 城门送礼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停歇,天空却没有放晴,依旧阴沉灰暗。黄土官道上满是水洼泥泞,有几处还被大雨冲出了不深不浅的沟壑。 道路难行,北沧大军却气势如虹,不顾脚下泥泞,一路行军不停,在三日后兵临平阳城下,把平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远远望去,二十万大军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边。入目之处,冷甲寒刃,旌旗飞扬,单单是那无意之中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就足以让人心惊。 平阳城的城门紧闭,一如昔日那般高矗巍峨,依稀可见城楼上的士兵手持长矛,慌张巡逻戒备的身影。弓箭手早就张弓搭箭,蓄势待发,瞄准的正是北沧大军的方向。 北城门外。 上官霁月一身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护城河畔踏岸而立,抬头望向高高的城墙上随风飘荡的明黄色的皇家旌旗。 此时,那双幽深如潭的黑眸之中一片冰冷,嘴唇紧紧抿着,一张小脸面色清寒。 犹记得当日,她浑身是血,被逼至绝路,就是在此处抱着云儿跳入这护城河之中九死一生。 眼前,护城河的河水依旧是激流嘶鸣,打着漩涡奔腾而去,偶尔激起的白色水花仍然让她觉得,冷的让人心底发寒。 当日,她就说过,倘若她大难不死,定要颠覆了这南迟的的江山,推翻司徒皇室的暴政,亲手宰了司徒锐为她上官府五百英魂报仇雪恨。 如今,她回来了。虽然是用另一个身份。但是,她回来了。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一切……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上官霁月微微仰头,缓缓闭上了双眸,长长的羽睫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爹,娘,大哥,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上官府所有的英灵,月儿回来了,请你们一定多多护佑月儿,手刃司徒暴君,为你们报仇雪恨。 身侧的另一匹高头大马上,皇甫宸一身玄色战袍,微微侧眸望着女子清寂的容颜,星眸之中浓浓的都是心疼。 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这座四方城内,隔着一面厚厚的城墙,近在咫尺。只怕月儿此时心中早就是波涛汹涌,激愤难平。恨不能立刻杀进平阳城中,斩下司徒锐的首级,以慰父母兄长在天之灵。 可是,她如此坚韧,即便是紧拉马缰的手已经隐隐颤抖,骨节僵直泛白,她也在极力的隐忍着。 月儿,如你这般坚强模样,你可知,我宁愿你扑进我的怀中大哭一场…… 就在这时,高高的城楼上一阵人影晃动。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楼上,一双阴鹜的眸子淡淡俯视一眼,脸上的的表情更为阴冷。 上官霁月目光一凛,眸中直直射出冰霜一般的寒芒,咬牙吐出三个字:“司徒锐!” 皇甫宸眸光一眯,也远远望向城门上那道明亮的黄色。 这是皇甫宸继十年前第二次见到司徒锐,见到南迟这个残暴的君王。虽然隔岸相望,距离有些远,但是那周身阴狠暴戾的气质除了他还能有谁? 此刻,司徒锐望着城下那矩形军阵前,马上那素白盔甲的纤细身影,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儿疯狂嗜血的笑。 他随手一挥,阴狠道:“祝将军,把朕准备好的大礼让上官小姐看看!” 身旁的一个中等身材,身穿盔甲的将领,立刻点头哈腰走上前来,对着司徒锐恭敬行礼。 此人正是平阳城的守将——祝由且。 祝由且这人一看就长着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尖脸厚唇,眼小耳阔。武功平平却心狠手辣,他身无大才,胸无大志,除了会拍须遛马,就是欺压百姓。甚至还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宫中让司徒锐糟蹋,凄惨而死。 当年上官府灭门那一夜,在城墙上逼得上官霁月和云儿跳下护城河也有此人的一份功劳。 本来,国之将亡,像祝由且这样的奸诈之辈本来是要逃走的。可是,司徒锐这个疯子早早就让他豢养的死士控制了所有大臣,也包括他的家人,他想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像他这种狠心的的人,几个妻妾他才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可是那里面有他的儿子,有他唯一的儿子,祝家的单根独苗。 关键时刻,哪怕是儿子他也可以不管。但是他即便现在怕的要死却没有逃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身中蛊毒,即便逃出去了没有压制蛊毒的解药,他也活不了多久。现如今,他进退两难,横竖都是个死,人也变得比以往更为狠厉暴躁起来。 行礼之后,他领着两位手托托盘的宫人大摇大摆的来到城垛的缺口,居高临下的高声喊道:“皇上有令,让上官小姐上前,皇上亲自备了一份大礼,要送与上官小姐。” 此话一出,除了几个知晓上官霁月身份的人之外,全军将士都是露出一副迷惑的模样。 谁是上官小姐?这军中除了齐将军是女儿身之外,难道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上官小姐一直藏匿在军中? 他们很快就静了下来,因为城门上的那位南迟将领又开始说话了,望向上官霁月,语气充满了不屑:“齐将军,原来,他们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南迟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上官霁月!” 这句话无疑让众将士措手不及,都齐齐望向阵前傲然立于马背之上的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 原来,齐雨竟然是南迟将门之后,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难怪她…… 祝由且见到城下北沧将士隐隐的骚动,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上官小姐,枉他们随你一道出生入死,你竟然连身份都隐瞒不说啊?哈哈哈哈……” 说完,还肆意张狂的笑了起来。 上官霁月面色冰寒,冷冷望着城上那人,双唇紧抿,不发一言。 皇甫宸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一眼,星眸微眯,望向城楼沉声道:“想要挑拨离间,此时不觉得太晚了吗?” 谁料祝由且并不在意,高声道:“本将军所言是不是真的,宸王殿下心知肚明。”说完,他满面讥笑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上官霁月,大手一挥:“来人,把皇上准备好的礼物端上来让上官小姐好好瞧瞧,相信上官小姐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祝由且说完,他身后的两名士兵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双手把手中的托盘放到城垛上,才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两个托盘上明显放着什么东西,被两方大红色的丝绸完全盖住,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祝由且嘴角带着满满的疯狂的笑意,望向城下河对岸的上官霁月。伸手便扯下了那托盘上的两块红绸,扬在风里。里面的东西终于显现出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至亲灵位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托盘上的物件是两块长方形的木牌,有底座。每块木牌上,自上而下竖写着一行隶书字体。看模样,赫然是两块已故之人的灵牌。 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显然也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端上来的竟然是两块灵牌,准确的说,是上官霁月的父亲——上官沛泽和她的大哥——上官霁风的灵牌。 祝由且回头看了看坐在銮驾上的司徒锐,得他示意后,方对着城下大声喊道:“上官小姐,皇上有令,护国公和镇国大将军生前战功赫赫,戎马一生,是我南迟的不二功臣。虽然最后他们最后背军叛国,死无葬身之地。但是,皇上仁慈,念在以往两位将军的赫赫战功份上,不计前嫌,死后也让他们的在此守候平阳城,以补往日罪过。今日,皇上知晓上官小姐前来,特地让你们父女兄妹再见上一见,以慰上官小姐思念之苦。哈哈哈哈” 肆意张狂的笑声充斥着上官霁月的耳膜,此时的她见到高高城墙上的两块灵牌,整个人如被冻成了一尊冰雕。 她面色苍白如纸,往日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因为愤怒和悲恸而变得猩红。滚烫的眼泪连珠一般滴落,落地成冰。 眸中的目光如冰雪寒霜,又似滔天怒焰,直直的向城墙上席卷而去,恨不能此刻就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碎尸万段。纵食其肉饮其血,也不能解她此时心头之恨。 上官霁月单薄钎细的身形僵直而颤抖,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那两面长方形的灵牌,一眨也不眨。 猛然间,只听一道女子的仰天凄厉长嘶之声,紧接着上官霁月便呕出一大口鲜血,从马背上一下子摔落在地。 “月儿! 皇甫宸大惊,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跟前,把上官霁月牢牢搂在怀里,紧张的替她擦去唇角的血迹。 可是此时,上官霁月的一双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城门上的那两个灵牌,早就泪眼模糊,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那压抑到极致的悲恸的哭声,那唇角刺目的鲜红,更称的她的容颜苍白如雪。皇甫宸心中狠狠一疼,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扯动了双颊的肌肉,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他没想到司徒锐竟然卑鄙无耻到这般程度,把月儿的父亲和大哥的灵位拿来摆在城墙之上,想要借此阻挡大军攻城。更让他们死后也不能安息,让月儿这般情绪失控,痛不欲生。 上官府一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那一夜,上官府血流成河。那一夜,上官府尸横遍野。那一夜,上官府成为了人间地狱。而始作俑者就是司徒锐。 在经过了那样一个悲惨的夜晚之后,在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足至亲惨死在屠刀之下,月儿还能像现在这般坚韧,她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皇甫宸知道,这是埋在月儿心头的一根刺,这是月儿心中最深的一道疤,是最血淋淋,最痛的存在,也是她最软弱,最致命的弱点。 可是,现在,司徒锐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生生撕开了月儿心头的那道伤痕,让她怎能不痛彻心扉? 他紧紧的把上官霁月拥在怀中,如墨星眸之中一片噬骨冰寒,抬头望向城楼的方向。 司徒锐不知何时站在了城楼前,他冷眼俯视着城下上官霁月呕血落马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儿嗜血的笑意。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上官霁月越痛苦,他就莫名的越开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就是十年前吧。 十年前的那次相遇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就是当年那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八岁小女孩儿,一脚踢的他几乎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要不是太医惧怕他的狠厉,替他隐瞒了下来,他哪里有机会坐上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所以,他巴不得她去死,狠狠地把她折磨而死。 可是当他知道她竟然是护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以后,他就知道,他暂时不能如愿了。 上官府一门忠烈,高贵显赫,上官沛泽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很。 可是他没想到,不久之后机会就来了。宫中设宴,上官霁月竟然随上官沛泽来到了宫中。 他趁着那个小丫头偷跑到御花园去玩的时候把她推下了荷塘。 他冷眼看着水中扑打着水花上下浮动呛水的小女孩儿,他笑了,觉得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舒爽。 终于,那个小女孩儿在水中渐渐不再挣扎,没了力气。 他想,她终于要死了!他心情雀跃的真想哈哈大笑三声。 可是,就在这时,上官沛泽很快就发现了她不在身边,出来找她了。 他躲在假山后面,冷眼看着宫人们七手八脚的从水中把她给捞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小小身影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死了。上官沛泽那惨白的如纸一般的脸色,他这个罪魁祸首却在假山后偷偷冷笑着,诅咒着。 快点死吧,快点死吧。他无声的说。 人很快就被救走了,他从假山后走出来,他走到刚刚她躺过得湿漉漉的草地,狠狠踩了几脚,仿佛像是踩在了她身上。 可偏偏那个小丫头名硬的很,竟然没死。但是,打探的人回来禀报说她不死也昏迷了,连御医都说,即便醒了也是个痴儿了。 他再次笑了。一个傻子!傻的好啊! 谁知道,昏迷了快一年之后,那个小丫头突然毫无预兆的醒了。但是却没有像太医所说那般成为傻子,依旧是聪明的不得了,讨喜的不得了。 那一夜,他狠狠的想:不死也好,他要把她纳进宫来,慢慢的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当他找到父皇说要娶她时,父皇却告诉他,她将来是要嫁给太子的。 呵……他又笑了。太子么?那他就当太子好了! 短短几年之内,他终于成为了太子。 可是当他要求将上官霁月嫁给他做太子妃时,上官沛泽却宁愿违抗圣旨,也不答应这桩皇家婚事。 怎么可以?他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把她要到身边好好折磨,看着她哭,看着她痛,然后看着她生不如死。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父皇的秘密,发现了国师的存在,那是一个比他还阴鹜的神秘男人,被父皇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可以说人不人鬼不鬼。 从那双毫无温度的猩红眸子里,他发现,因为某些原因,国师他恨父皇,巴不得父皇立刻去死。 于是,他与国师一起用蚕烟杀死了父皇,他终于在文武百官的山呼声中登上了那个高位,一朝为帝,俯视天下。 他最先要做的就是要除掉上官府一家,这些年,他恨急了上官府的每个人,特别是上官霁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宿世之恨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听说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已经出落得闭月羞花,绝世倾城,被誉为南迟第一美人儿。堪比他当年无故失踪的小姑姑平罗公主。 可是,那又怎样,她长得再美,他也巴不得她去死。 恨了这么多年,也许上天都听到了他的心声,要给他一次机会。北沧的太子派人秘密潜入南迟企图要说降上官沛泽。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呢! 听说月夕节是她的生日,那么,他笑着想,他应该给她备一份生日大礼了。 上官府一门背君叛国,一夜被屠。这份礼物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可是当他把她逼到绝境时,他想,她不是南迟第一美人儿吗?她既然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权利,他就要让她被千夫所染指,让她生不如死,让她哭着求他,跪在地上向她忏悔她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卑微,最肮脏的女人。 他下令把她赏给了那些早就对她垂涎三尺的士兵。他看着她满身血痕,绝望无助的苍白小脸,他的心中是无比的畅快。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当日她站在这高高的城墙上,迎着朝阳,眸光苍然,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她要是大难不死,定会颠覆他这南迟的江山,亲手摘了他的首级。 然后,她义无反顾的抱起上官霁云跳下了这护城河,眨眼淹没在激流之中,不见了踪迹。 那时候,他竟然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就是,她不会就这么死去,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他报仇的。 果真,她活着,活着做了北沧的女将军,活着回来找他报仇了,也正如她所言,她就要颠覆这南迟的江山了。 可是,他怎么能甘心,他怎么能认输?如果他比她先死,他绝对闭不上眼睛。 他们彼此之间的恨已经深入到骨子里,都巴不得把碎尸万段。 司徒锐笑了,望着城下那吐血坠马的素甲女子阴森森的笑了。如今,他在城上,她在城下,隔着一条河,一堵墙,近在咫尺,遥遥相望。 这一世的仇,宿世的恨,也是时候该了结了。 他知道,他保不住着平阳城。但是,那又怎样?他若死了,他也要让整个平阳城的人为他陪葬。他就是想看看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丫头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就是想看看她想把他碎尸万段,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如今看她口吐鲜血,心痛到要死凄惨摸样,他的心情竟然是格外的好,格外的开心和舒畅。 这么多年,他以一种执拗的心态,扭曲变形的恨着上官霁月,恨着当年那个溧水河畔偶然相遇的小女孩儿。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丝飘飘洒洒,扬在灰蒙蒙的天地之间。 司徒锐唇角挂着阴冷的微笑,静静的望着城下的那个在雨中已经频临奔溃的女子,拂袖一挥,狠声道:“上官小姐,你在这儿慢慢缅怀护国公和镇国大将军,朕等你攻进这平阳城,朕会让整个平阳城的人都为朕陪葬!哈哈哈” 说完,他再也不看上官霁月一眼,张狂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城墙上两块深褐色的灵牌,任由雨水侵蚀。 “父亲大哥” 上官霁月双目通红,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发梢处向下低着水珠。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她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把父亲和大哥的牌位抢回来,哪怕是一死她也心甘情愿。 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般,她弓着身子扶着皇甫宸刚站起来,直觉胸口处又是一阵气血翻滚,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高烧不退让她四肢酸软,浑身无力。 醒来之后的上官霁月让皇甫宸更为担心。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让上官霁月憔悴的不成样子。 她静静的倚坐在床头,满脸泪痕,双目毫无焦距,始终盯着某一处的虚空,很长时间过去,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皇甫宸心疼的看着上官霁月,轻轻拉过她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温声道:“月儿,我明白你心中的感受,可是,你如果就这样消沉下去,那岂不是司徒锐正想要的吗?” 女子长长的羽睫轻轻颤了一下,泪无声的滴落。 皇甫宸说的她怎会不明白,可是,当她看到父亲和大哥的灵牌之时,她感觉像是千把刀插在她胸口,她的心正在受着凌迟之刑,血淋淋的疼的她快要窒息。 司徒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她崩溃,想让北沧大军进退两难。要她怎忍心踏着父亲和大哥的灵位攻进平阳?她真的做不到。那是她的骨血至亲啊! 如今想要攻进平阳,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先把父亲和大哥的灵位抢回来。可是谈何容易。只怕司徒锐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她自投罗网了。 她若被擒,司徒锐就又多了一个砝码,他会用她的性命来要挟皇甫宸退兵,南征大业很有可能将因她而停滞不前,错失一个大好的机会。 现如今无论是进是退,她都不能,她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不能作为 “月儿,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喝点粥吧。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住的。”皇甫宸说着话,从桌子上端过一碗白米粥递给她。 上官霁月没有接,也没有动,双目再次没有了焦距。 皇甫宸缩回手,轻声问:“月儿,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一天里,外面发生了什么?” 上官霁月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凝在大帐一角的虚空,一动也不动。仿佛皇甫宸所说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那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皇甫宸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接着道:“将士们都在接连请命,要本王同意他们去把上官将军的灵位抢回来。” 女子闻言,长睫再次颤抖了一下,缓缓转动眼珠看向皇甫宸。 “月儿,将士们知道了你的身份,并没有任何人责怪与你。他们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跟他们同生共死的那个齐雨,是他们认定的那个齐将军。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他们个个义愤填雍,集体请命要本王同意他们出征,宁死也要把那灵位抢回来。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已经等在帐外一天一夜了。” 上官霁月眼睫剧烈颤抖,眸中再次涌上泪光,不同的是,这目光中有了些许光彩,有了焦距,有了浓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真的吗?”女子轻轻张开干涩的唇,声音沙哑的如同白发老妪。 皇甫宸的心狠狠一疼,微微扯动唇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真的,本王不会拿这种事来骗你。” 上官霁月低下头去,两串晶莹无声的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所以,月儿,你要振作起来。”皇甫宸轻轻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她的唇边。 合着眼泪,上官霁月一口一口把一碗白粥喝完了。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子,脚步虽然虚浮,但她却没有让皇甫宸扶着,坚持自己一步一步向大帐外走去。 皇甫宸跟在身侧,看着上官霁月苍白却坚定的侧颜,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感动。那个他熟悉的坚韧女子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情深义重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伸手挑开帐帘,上官霁月一颗心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感动着,握住帐帘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只觉喉间一紧,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上眼眶,视线模糊成一片。 皇甫宸只告诉她将士们为她请命,想要去抢回父亲和大哥的灵牌。 可是眼前她看到的却是,入目之处黑压压一片,把主帅大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的,是三军的将士们铁铸一般的身影。 他们一个个单膝跪在帐外潮湿的草地上,上半身挺得笔直,那坚定的神情和目光中隐含的滔天怒意,让上官霁月心头温暖之余又酸涩一片。 她一时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士们的这份情义太过深重,她即便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一二。 他们看到上官霁月的一瞬间,一个个面露惊喜之色。 “齐将军,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齐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定会把上官将军的灵牌牌位抢回来,万死不辞!” “对!不管您是齐雨还是上官小姐,都是我们认定的那个齐将军,永不改变!” “南迟暴君如此作为,简直禽兽不如,我们愿意同您一起杀进平阳城,摘下那狗皇帝的首级,以慰上官将军在天亡灵!” “” 上官霁月一身素衣,三千如墨青丝随风轻扬。她强行忍住眸中泪光。此时,虽然面色苍白憔悴,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坚韧。 她缓缓向前几步,在众将士面前站定。 她缓缓抬起双臂,双手抱拳,弯腰重重一揖到底,久久没有起身。 众将士见状,不约而同的拱手回礼。 此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没有一人说话。 帐前,女子素衣乌发,躬身为礼。对面,数万将士半跪于地,拱手相还。 苍茫的天地间,此情此景,震撼人心。 良久,上官霁月直起身子,缓缓抬起头来,暗红的双眸之中已经是一片坚定。 众将士随即起身,原地静立,不动如山。 上官霁月扫视一周,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各位兄弟同袍,承蒙你们不弃,我感激不尽。我上官霁月此生能得到你们如此真心相待,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是,父亲和大哥的灵牌捏在暴君手中,他的目的不用我说,相信大家也能明白。如今,天下归心。我若攻城,不顾骨血亲情,就是大不孝之罪,再无颜面存活于世。我若退缩,不能推翻南迟暴政,亦是天下的罪人。” 上官霁月顿了顿,深深看着众人再次开口:“可我不能那么自私,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你们陷入绝地。所以,我会想办法自己亲自取回父亲和大哥的灵牌。北沧大军一定会攻进平阳城中,手刃暴君,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皇甫宸闻言,心中突地一跳,猛然望向身侧女子苍白的容颜,那决然的神情让他心生惶恐。 月儿,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了是吗?你是决定好了要再去冒险是吗?你是准备独自一人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是吗?你是不是又要准备抛下我一人,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是吗? 月儿,你怎么可以?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孤身犯险的,绝对不会! “将军,我们不怕,我们愿与将军同生共死,哪怕以身犯险也绝不会退缩半步!所以,将军,让我们随你一起去把上官将军的的灵牌抢回来吧!” “是啊!将军!我们一定会与你同进退!” “让我们去吧!将军!” “” 上官霁月听着众人坚定的话语,看着他们炽烈真诚的眼神,她薄唇紧抿,再次拱手为礼,深深弯下腰去。 再次抬起头来,眸中却已经冰冷一片。即便现在素衣乱发,周身也散发着无形的将军威仪和不容让人质疑的冷冽气息。好像一瞬间,她又变成了那个在战场之上冲锋陷阵,跨马提枪的那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 “既然你们尊称我一声将军,那么就要听从我的命令。现在是我跟司徒皇室的之间的恩怨,不想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你们的命,弥足珍贵。你们的血只可以为这天下黎民苍生而流!。”她扫视一周,幽深的目光在皇甫宸俊朗的面容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才看向众人,坚定地开口:“大家都回去吧,这也是宸王殿下的意思。” 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静了一瞬,长腿微抬,向前一步,迎着众将士的目光,毅然道:“齐将军说的没错,大家都回去吧。” “宸王殿下!” 众将士还想说什么,被皇甫宸摆手制止。 他重新把目光凝于身侧女子苍白憔悴,却决然坚毅的清丽素颜上,眸色温暖。像是要把他此生挚爱的女子现在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海中,永不忘却。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恢复了一惯的冰冷,沉声道:“这是军令,违令者皆按军法处置!定斩不饶!” 众将士无奈,相继离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位看似冷冰冰的宸王殿下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 等将士们都走远,上官霁月缓缓转过身来,深深凝望着眼前挺拔修长的男子,久久不语。 她就知道,即便一个眼神,他也定会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有些事,他们不必言语,因为她与他,早就心意相通,彼此相知。 回到帐中,皇甫宸轻轻揽她入怀。两人相拥而立,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上官霁月把脸颊紧紧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静静感受着男子强劲有利的心跳。良久,她才轻声道:“皇甫宸,我不得不去。” 男子的身形有着一瞬间的僵硬,沉默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 泪,毫无预兆的模糊了女子的双眼。她伸手紧紧环住男子的结实的腰身,往男子的怀里钻了钻,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男子的肩窝:“不要拦着我,好吗?” 皇甫宸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插进女子的发间,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温言道:“不会。”顿了顿,“月儿想做什么,我都同你一起。” 上官霁月一个激灵抬起头来,望向皇甫宸。 皇甫宸面色沉寂,低头盯着上官霁月,缓缓道:“月儿,从十年前你在溧水河畔,从司徒锐手中救了我开始,就已经注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你是三军主帅,你不能去冒险!” “谁说本王要去冒险了?”皇甫宸故作轻松的伸出食指刮了一下上官霁月的鼻梁,“本王会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不过,月儿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偷偷算计本王。” 上官霁月望着男子那双星眸,心中忍不住一阵发软:“好,我答应你” 皇甫宸重新把女子搂进怀中,眸色幽深。 月儿,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本王会亲自去替你把他们的灵位抢回来 第二百三十章 宸王失踪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上官霁月和皇甫宸都在帐内围着书案上那张平阳城的地形图拧眉沉思,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对策。 上官霁月本就是南迟人士,在平阳城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其实不用看地形图,对平阳城也了如指掌。 皇甫宸虽然不是南迟人士,但是每年因为寻找上官霁月都会来此小住几日,也可以说对平阳城知之甚多。 平阳城地处平原,最近的一座山是在城南,距离平阳城足有百里之遥。护城河绕城一周,各个城门禁闭。 司徒锐下令封城,所有人禁止进出。河面上的吊桥早就被高高吊起。现在正是多雨时节,又连续几天阴雨,护城河的水位上涨了不少,水流也比之前湍急许多。 本来平阳城的守兵只有不足五万,与北沧二十万大军相比,可以说是兵力悬殊。想要攻破平阳城指日可待。 但是司徒锐这个疯子,竟然把上官霁月父亲和大哥的灵牌放在城门楼上守城,真的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如此这般疯狂行径,普天之下也只有像他这样残暴不仁的君主才能做的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上官霁月没有什么胃口,晚饭时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回了营帐。 皇甫宸来到帐内时,上官霁月还在烛光下看着地形图苦思冥想。 那素白衣衫下单薄纤细的身形,那苍白憔悴的容颜,那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熬的红红的眼圈儿,还有那紧紧抿起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无一不让他胸口处一阵阵绞痛。 静了一瞬,他强行勾动唇角,扯出一丝笑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月儿。” 上官霁月抬头,闻声望去。 昏黄的烛光中,男子一身玄色衣衫。身姿英武挺拔如松,容颜清俊硬朗如玉。星眸中荡漾着的是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微光。 上官霁月一怔:“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月儿不是也没睡吗?” 皇甫宸说着话,便已经来到了上官霁月身边,并顺手把她揽进了怀中。 “我……在想一些事情……”上官霁月的嗓音还有些许沙哑,眸光有些闪烁。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来看看你。” 上官霁月缓缓抬起头来,迎上皇甫宸的目光,却望进了他的星辰一般的眸子里。 皇甫宸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着上官霁月的那双手紧了紧,低头在她额前落下深情绵长的一吻。 第二日,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袋,神志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像昨晚睡得那么沉了。昨晚皇甫宸留在她这里过夜,上官霁月没有拒绝。 她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他是怕她又像上次一样,一声不吭的独自去冒险。也许是这两天熬尽了心神,昨晚她很快就睡着了,然后一觉醒来就已经到了现在。 起身下床,简单的洗漱之后,上官霁月准备去找皇甫宸。 天空依然没有放晴,看上去灰蒙蒙的。上官霁月莫名感到心中压抑的厉害,总感觉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 挑开皇甫宸的帐帘,她一怔:大帐里空荡荡的,他竟然不在。两军对垒之际,他去了哪里? 想起昨晚他静静的搂着她的模样,上官霁月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出现,她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心在这一刻痛的几乎窒息。不,不会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的。他一定是凑巧出去了,所以不在帐中的。 片刻的怔楞之后,她快速转身,神情慌乱的四下张望,寻找皇甫宸的踪迹。 这时候,正好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过去抓住了领头人的衣领,急急问道:“宸王殿下呢?有没有见到宸王殿下?!” 年轻的士兵有些怔忡:“回将军,没有见到。” “那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颓然松开了抓在那人身上的手指,无力的垂下。上官霁月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一般,冷的厉害。 她的小脸一片惨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也许刚才他凑巧不在,现在肯定回去了......” 上官霁月低声呢喃,泪珠却顺颊而下。抬起手臂想擦掉泪痕,才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 她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两下,转身飞奔回皇甫宸的营帐,直接冲了进去。只一眼,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大帐中依然没有她熟悉的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 “皇甫宸!你出来!你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上官霁月哭着在帐子里找人,竭斯底里的喊着皇甫宸的名字。 此时,她才理解,当日她偷偷离开潜进乌城之时,他是否也是向她现在这般害怕的几欲疯癫。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书案上的那张地形图。好似看到了一死曙光,她跌跌撞撞的几步冲到跟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起上面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的留言:飞羽营,勿念。 上官霁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般,颓然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快速冷静了下来,她提起的一颗心却没有彻底放下来。沉思片刻,她毅然出了营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北沧的二十万大军化整为零,把平阳城团团围住。上官霁月和皇甫宸负责防卫最为严密的北城门,墨一和流夏负责攻打东城门,飞歌一人负责攻打南城门,而宇文逸主攻的就是西城门。 本来按原计划是要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同时攻城,与平阳城的区区几万守卫正面相对。二十万虎狼之师,足以让他们顾此失彼,自乱阵脚。 如果不是因为司徒锐半路拿出了上官霁月的父亲和大哥灵牌守城,现在的平阳城早就被攻陷,司徒锐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上官霁月纵马飞驰,不消片刻便已来到了宇文逸所在的西城门外。 这位年轻的少将军看到上官霁月的那一刻,显然是意外的,但随即又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虽然他也知道城门上灵牌的事情,但是既然看到上官霁月好不容易从悲恸中走了出来,他自然不会再提。 这样想着,他快速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积攒出跟从前一般无二的浅淡笑意,道:“齐将军是来找人的吧?” 她翻身下马,刚想回答,又听宇文逸酸溜溜的说道:“真羡慕皇甫宸那块儿冷木头有人为他这么牵肠挂肚!” 上官霁月一怔,随即心头一松,感觉压在胸口的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皇甫宸果然来了这里。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又生事端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见到那道墨色的挺拔身影,她上前一步,向宇文逸身后的营帐看了一眼,抬步直接越过他向营帐走去。 宇文逸看着前面女子略显凌乱的脚步,此时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他眸光微闪,抬手喊住了上官霁月,皱眉问道:“皇甫宸他现在没在大营中吗?” 正要挑开帐帘的上官霁月动作一僵,猛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他不是在你这里吗?!” 听闻上官霁月的话,宇文逸愣住了:“他昨天晚上来过,但是,待了半个时辰他就离开了。” 上官霁月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再次绷紧,秀眉紧蹙,连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你是说他昨天晚上来找的你?而且很快就又回去了?!” “对啊!难道他没有回营” 接下来宇文逸说了什么,上官霁月完全没有听到。她此时只觉得身体僵硬,天旋地转。一股猩甜从胸口涌向喉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胸前大片的素白衣衫。 宇文逸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上官霁月,并顺势搭在了她手腕的脉搏上。 “齐雨,你的气息怎么如此紊乱?!” “我没事我没事”上官霁月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去找他对,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皇甫宸他到底去了哪里?!”宇文逸一怔,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皇甫宸他独自一人去去” 上官霁月含泪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逸怒喝一声:“难道他是疯了不成?!”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他是因为我才去的他要替我把父亲和大哥的灵位抢回来可是,我已经没有了父亲和大哥,我不能再失去他啊!”上官霁月哭着说着,突然紧紧抓住了宇文逸的手。用央求的,满含希翼的目光望着他,“少将军,你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有事啊” 说到最后,上官霁月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宇文逸僵直着身子,眼睛一直望着自己被上官霁月抓住的那只手,久久移不开目光。 女子的手指纤细素白,柔若无骨的触感从他的手上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可是此时,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却冰凉如水,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霁月因为用力过度,骨节处清晰可见片片青白颜色,连他这个大男人被她抓的都觉得微微泛疼。 这是宇文逸第一次见到上官霁月这般柔弱的模样。可想而知,灵位事件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真的已经到了频临崩溃的边缘。 在他的印象里,齐雨永远是那个冷静慧智,聪明坚韧,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丝毫不输男儿的铁血将军。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她月下舞枪的英姿,更记得长风林外,巨石之上那明明单薄钎细却又异常高大的傲然身影。 当时,他就是被她那份璀然的气度所震撼。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更不知道她就是父亲当年戏言一直说的要他娶来当儿媳妇的那个上官霁月。 也正是因为幼年时父亲的几句戏言,他就莫名的在心里偷偷喜欢了她十几年,哪怕是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他却幻想有一日,他能遇见她,站在她对面,亲自告诉她:嗨!上官霁月!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可是我已经喜欢你了很多年,我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本将军吗?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上官霁月一直在他身边。他不知道,那个月下把一根烧火棍都舞的虎虎生风的少年,就是他从小想到大的女子。他更加不知道,这个女子也是他生死至交的好朋友皇甫宸整整找了九年,思念了九年的那个小女孩儿。 后来,她去了皇甫宸身边。再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虽然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他知道,他永远没有机会对他对她说出那句话了。藏在他心底很多年的那句话,那句想要当面问她的那句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铁血女将军。她此时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保护。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他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痛从胸口处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痛到四肢百骸,痛到他分不清是手痛还是心痛。也或许是为了那份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束的感情。他知道,那份情早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但是,他不得不把它从自己心中狠狠拔去,连带着他心头的血肉一起连根拔除。 后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心中那遍布的疤痕,一条一条,纵横交错。偶尔某个夜深人静之时,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疤痕,他总会笑着对自己说,这都是爱她的痕迹啊! 可是,那心底无尽的酸涩像海浪一般朝他涌来,想要把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窒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他现在不该想这些,也从未再奢求过她与他之间会有任何交集。 可是,眼前女子梨花带雨的苍白容颜,紧紧抓住他的手的那双同样苍白的柔荑,轻易就触动了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让他刻意忽略,刻意忘记的不能见光的东西一下子暴晒在阳光底下,让他无所遁形。 宇文逸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受控制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覆上那双苍白冰凉的柔荑,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在挣扎。 最终,他还是缓缓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眸光闪过一丝不自然,温声安慰道:“齐雨,你不要着急,也许是皇甫宸他从我这里走了之后去了飞歌那里,也或者是墨一和流夏那里也说不定。” 上官霁月闻言,涣散的眸中乍然有了些许光亮:“对对对也许他是去了他们那里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远处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如雨,所过之处青草黄泥飞溅。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流夏急急勒马而停,立刻跳下马向着上官霁月和宇文逸的方向飞奔而来,声音满是着急,大声道:“少将军,不好了,墨一他不见了!” 等来到跟前,他才发现上官霁月的存在,不由得一怔,惊讶道:“齐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是跟殿下一起过来的吗?” 一句话,让上官霁月整颗心再次跌落谷底:皇甫宸没有去流夏和墨一那里,墨一也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一起不见了?难道是两人一起商量好去抢灵位了?想都不用想,答案是否定的。皇甫宸不可能和墨一一同去抢灵位。 23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披孝上阵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见到那道墨色的挺拔身影,她上前一步,向宇文逸身后的营帐看了一眼,抬步直接越过他向营帐走去。 宇文逸看着前面女子略显凌乱的脚步,此时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他眸光微闪,抬手喊住了上官霁月,皱眉问道:“皇甫宸他现在没在大营中吗?” 正要挑开帐帘的上官霁月动作一僵,猛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他不是在你这里吗?!” 听闻上官霁月的话,宇文逸愣住了:“他昨天晚上来过,但是,待了半个时辰他就离开了。” 上官霁月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再次绷紧,秀眉紧蹙,连声音都止不住的颤抖:“你是说他昨天晚上来找的你?而且很快就又回去了?!” “对啊!难道他没有回营” 接下来宇文逸说了什么,上官霁月完全没有听到。她此时只觉得身体僵硬,天旋地转。一股猩甜从胸口涌向喉间,“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胸前大片的素白衣衫。 宇文逸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上官霁月,并顺势搭在了她手腕的脉搏上。 “齐雨,你的气息怎么如此紊乱?!” “我没事我没事”上官霁月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去找他对,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皇甫宸他到底去了哪里?!”宇文逸一怔,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皇甫宸他独自一人去去” 上官霁月含泪点了点头。 见状,宇文逸怒喝一声:“难道他是疯了不成?!” “我知道都是因为我他是因为我才去的他要替我把父亲和大哥的灵位抢回来可是,我已经没有了父亲和大哥,我不能再失去他啊!”上官霁月哭着说着,突然紧紧抓住了宇文逸的手。用央求的,满含希翼的目光望着他,“少将军,你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有事啊” 说到最后,上官霁月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宇文逸僵直着身子,眼睛一直望着自己被上官霁月抓住的那只手,久久移不开目光。 女子的手指纤细素白,柔若无骨的触感从他的手上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可是此时,这样漂亮的一双手却冰凉如水,没有一丝温度。 上官霁月因为用力过度,骨节处清晰可见片片青白颜色,连他这个大男人被她抓的都觉得微微泛疼。 这是宇文逸第一次见到上官霁月这般柔弱的模样。可想而知,灵位事件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真的已经到了频临崩溃的边缘。 在他的印象里,齐雨永远是那个冷静慧智,聪明坚韧,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丝毫不输男儿的铁血将军。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她月下舞枪的英姿,更记得长风林外,巨石之上那明明单薄钎细却又异常高大的傲然身影。 当时,他就是被她那份璀然的气度所震撼。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更不知道她就是父亲当年戏言一直说的要他娶来当儿媳妇的那个上官霁月。 也正是因为幼年时父亲的几句戏言,他就莫名的在心里偷偷喜欢了她十几年,哪怕是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他却幻想有一日,他能遇见她,站在她对面,亲自告诉她:嗨!上官霁月!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可是我已经喜欢你了很多年,我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嫁给本将军吗?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上官霁月一直在他身边。他不知道,那个月下把一根烧火棍都舞的虎虎生风的少年,就是他从小想到大的女子。他更加不知道,这个女子也是他生死至交的好朋友皇甫宸整整找了九年,思念了九年的那个小女孩儿。 后来,她去了皇甫宸身边。再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虽然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他知道,他永远没有机会对他对她说出那句话了。藏在他心底很多年的那句话,那句想要当面问她的那句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铁血女将军。她此时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保护。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他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痛从胸口处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痛到四肢百骸,痛到他分不清是手痛还是心痛。也或许是为了那份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束的感情。他知道,那份情早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但是,他不得不把它从自己心中狠狠拔去,连带着他心头的血肉一起连根拔除。 后来,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心中那遍布的疤痕,一条一条,纵横交错。偶尔某个夜深人静之时,他轻轻抚摸着那些疤痕,他总会笑着对自己说,这都是爱她的痕迹啊! 可是,那心底无尽的酸涩像海浪一般朝他涌来,想要把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窒息。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他现在不该想这些,也从未再奢求过她与他之间会有任何交集。 可是,眼前女子梨花带雨的苍白容颜,紧紧抓住他的手的那双同样苍白的柔荑,轻易就触动了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让他刻意忽略,刻意忘记的不能见光的东西一下子暴晒在阳光底下,让他无所遁形。 宇文逸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受控制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覆上那双苍白冰凉的柔荑,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在挣扎。 最终,他还是缓缓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眸光闪过一丝不自然,温声安慰道:“齐雨,你不要着急,也许是皇甫宸他从我这里走了之后去了飞歌那里,也或者是墨一和流夏那里也说不定。” 上官霁月闻言,涣散的眸中乍然有了些许光亮:“对对对也许他是去了他们那里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远处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如雨,所过之处青草黄泥飞溅。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流夏急急勒马而停,立刻跳下马向着上官霁月和宇文逸的方向飞奔而来,声音满是着急,大声道:“少将军,不好了,墨一他不见了!” 等来到跟前,他才发现上官霁月的存在,不由得一怔,惊讶道:“齐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是跟殿下一起过来的吗?” 一句话,让上官霁月整颗心再次跌落谷底:皇甫宸没有去流夏和墨一那里,墨一也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一起不见了?难道是两人一起商量好去抢灵位了?想都不用想,答案是否定的。皇甫宸不可能和墨一一同去抢灵位。 23 第二百三十三章 城门对峙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城门上的守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回头看看还躺在地上已经流干鲜血的无头尸体。最后,他们咽了一口口水,终是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平阳城保不住早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倘若他们同心协力,一起举起自己手中的兵刃反了祝由且,也许能得一线生机。 可是,这些守城的士兵们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贪生怕死,却注定了要为这座城池陪葬,为暴君陪葬。 这本就是上官霁月和宇文逸商议好的佯攻之计,目的就是能吸引司徒锐的注意力,好让他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两方对战上,无暇顾及其他。 司徒锐肯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上官霁月孤注一掷,自投罗网前去抢夺自己父亲和兄长的灵位。 皇甫宸和墨一在昨天晚上前后脚失踪,定是不谋而合,都想要孤身犯险,偷偷潜入平阳城把灵牌给抢回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一来,是为了上官霁月。二来,也让北沧大军不用再有任何顾忌,能够一举攻下平阳城,早早结束南征,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北沧大军突然摆出一副要攻城的姿势,又留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让对方考虑要不要投降。这已经足以让司徒锐阵脚大乱,也足以让皇甫宸和墨一他们的处境不再那么举步维艰。即便在落入陷阱之时,也能够多一丝生机。 可是上官霁月她不知道,皇甫宸和墨一的处境远比她现在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祝由且低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整张脸已经扭曲变形,狞狰至极。 他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表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只是那听似嘹亮却明显底气不足的高嗓门,出卖了他此时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祝由且站在高高的城头,表情阴霾,那凶狠的目光狠狠钉在上官霁月的身上,似要把她给生吞活剥。 显然,他没想到,上官霁月真的会不顾忌自己的父亲和大哥的灵牌。而是选择重孝加身,披甲上阵铁了心要攻城。 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战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他们这一盘散沙是鸡蛋,北沧二十万虎狼之师是石头。 “上官小姐!你满口忠孝仁义,如今却对自己的至亲都不管不顾,如此绝情,老子真是替护国公和镇国大将军感到可悲啊!”祝由且喊着话,又把刻着上官沛泽和上官霁风名字的灵牌往前推了推,“你就踏着他们的灵牌攻进这平阳城吧!哈哈哈......” 说完,祝由且放肆的疯狂哈哈大笑起来,那癫狂的模样真是丑陋至极,恶心至极。 上官霁月面色紧绷,贝齿咬的咯咯作响,冷如寒霜的眸底深埋着的是滔天的恨意和悲恸。 她望着祝由且手中随意摆弄的两块灵牌,心中似是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闷疼难当。只觉胸口处气息翻滚不息,一口猩甜涌向喉间又被她强行咽下。 她手拉马缰,迎风坐立于马背之上,仰起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望向平阳城的城头,锵然开口道:“我上官府一门忠烈,上对得起君主,下无愧于臣民,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司徒皇室残暴不仁,不但对我的两位兄长用下蚕烟之蛊,还丧心病狂,诬陷我上官府叛军背国。一夜之间屠我满门,全府上下五百余口成为枉死冤魂。 他们被抛尸荒野,让野兽随意啃食,尸骨无存,不能入土为安。若我父亲和大哥在天有灵,若我上官府一门忠烈的英灵在此,他们定会与我神魂相交,感到欣慰和开怀!南迟暴政,民不聊生。司徒锐残暴不仁,暴虐成性,如此君主,人人得而诛之!”上官霁月快速扫视城墙一周,一字一句的清晰问道,“你们确定还要为这样的君主卖命吗?!甘心为他陪葬吗?!” 上官霁月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虽声音不大,却因为注入了内力,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平阳城的守军面面相觑,再一次乱了方寸,一个个心乱如麻,握着枪柄的手都微微松了松,脚步后移,有了退缩之意。 祝由且见状,面露凶狠之色,咆哮道:“不要听这个妖女胡说八道!上官沛泽背君叛国,勾结北沧,死有余辜!岂容她在这里红口白牙,信口开河?!她现在身为北沧第一女将军,就是最好的证明!” “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是红口白牙,信口开河,他们自会量度。你若心中无鬼,又怎会这般气急败坏?祝由且,你这般拼命要保护那个暴君,实际上也是受制于人,不得不为之吧?不然,像你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估计早就夹着尾巴逃命去了吧?”上官霁月面色沉肃,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也被下了蚕烟之蛊吧?!” 祝由且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眸中快速划过一道微光,慌忙道:“你这妖女在胡说什么?!什么蚕烟之蛊?!” “什么是蚕烟之蛊你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我大哥二哥吃的那杯有蛊毒的酒,可是你亲自端到他们面前的!” 两人之间的对话可谓是让人心惊,双方将士们早就心潮澎湃,不能平静。 祝由且脸黑如碳,眸中所射出的恶毒目光,恨不能化成实体把上官霁月给撕成碎片。 他很清楚,上官霁月说的是对的,要不是如此,他早就卷铺盖逃走了,又何必会在这里等死。 但是,他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幻想着平阳城还能保住,幻想着自己体内的蛊毒不会苏醒,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转过身子,双眸猩红,疯了一般对着那些看着他的士兵大声嘶吼:“都看什么看?!只要守住了这平阳城,退了北沧大军,你们就是千古奇功!到时候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上官霁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再次开口道:“封王拜相?位极人臣?你是要他们像你一样身中蚕烟之蛊,变成司徒皇室的牵线木偶吗?!” 城楼上的士兵闻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露出惊魂未定的神情,不约而同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住口!你这个妖女给老子住口!!!”祝由且恼羞成怒,几步冲到城垛口,对着上官霁月咆哮道。 上官霁月仿佛没看到祝由且发疯一般的扭曲表情,语气森冷如刀,字字扎在守城士兵的心坎上:“为虎作伥,与虎谋皮,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好自为之!” 说完,上官霁月再也不看城楼上一眼的祝由且一眼,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痛楚,死死拉住马缰的手指僵直而苍白。 她怕,她再多说几句就会支持不住。 那样惨烈的夜晚是她一直深深的埋在自己心底的噩梦,是她永远不想去触及的回忆。今日,她第一次把它公之于众。每说一个字,她都如刀剜心,整个人也如同被置于白雪皑皑的茫茫冰原之上,寒意刺骨。 可是即使再痛,再冷,她也要坚持下去,不会倒下。因为还有活着的更重要的人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即便是为了他们,她也一定会撑下去。 皇甫宸,你和墨一如今到底在哪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身陷囹圄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暗无天日的地牢内,潮湿闷热,到处充斥着**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地牢正中间的十字架上,用粗粗的铁链五花大绑的绑着两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 他们身上穿着同样的黑色夜行衣。他们垂头闭目,一动也不动,似是昏迷了过去。 此时,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侵湿,粘哒哒的贴在身上。几缕发丝从额前垂下,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司徒锐一身黄袍出现在牢房门口。那鲜艳的明黄色与这昏暗颓败的牢房格格不入,极为突兀。 他一双眼睛带着狠厉的光芒,透过牢房的木门望向那两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浅笑。 国师昨晚竟然偷偷抓住了两个可疑的人,却没有告诉他,而是把他们关在了这地牢之中。 他倒偏要看看这两人到底是何人?! “打开牢房。”他冷冷的对着一旁的一个守卫吩咐道。 年轻的守卫上前一步,机械的拱手行礼:“请皇上恕罪!国师交代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踏进牢房半步。” 守卫的话刚落音,只听“啪”的一声响,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嘴角也殷出丝丝血迹。 紧接着便觉脖子一紧,被司徒锐单手狠狠扼住了喉咙,夹带着暴厉的怒气直直朝他席卷而来:“混账东西!你也配跟朕这样说话?!” “卑职不敢!”守卫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不敢的话,却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司徒锐大怒,阴骛的双眸快速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手上力道猛然收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守卫便被捏碎了喉咙,口吐鲜血,张大眼睛,软软的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已然不动了。 司徒锐看也没看那个断气的守卫一眼,抬起一脚把他踢飞出去,尸身重重的撞在一角的墙壁上,赫然能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想拿国师来压朕!来人!抬出去剁成肉泥喂狗!” 司徒锐话音落后,很快有两个人快速把那个惨死的侍卫给拖了下去。剩下的侍卫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言语。 司徒锐缓步慢度的进了地牢,阴骛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盯在两个黑衣人身上。 待近的跟前,他缓缓向前探出头去,面对面盯着两人低垂的头,足足看了有一刻钟。 忽然,他的唇角开始慢慢上扬,再上扬,上扬到一定程度竟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阴厉的笑声一时间充斥在整个牢房内,久久不散,更让人觉得这地牢阴森恐怖,好似人间地狱。 牢房门外的侍卫不晓得这个暴君又在发什么疯,一个个都吓得两腿发软,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下一个落得死无全尸的悲惨下场的人是自己。 就在这时,司徒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唇角却依然保持着嗜血的弧度,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来人!”司徒锐冷冷道。 “在!”立刻有一个人快步躬身走上前来,哆嗦着身子,静待司徒锐示下。 “把他们给朕弄醒!” “是!” 来人不敢迟疑,快速转身走向角落里伸手从水桶里舀出一瓢凉水,“哗啦”一声泼在五花大绑的两个黑衣人脸上。 沁凉的水当头浇下,让十字架上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也许是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太久,身体酸麻难当,试图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两人迅速抬起头来,扫视一周,又互相对看了一眼。 其中被绑在右边柱子上的那个黑衣人明显一脸内疚,张口想要说什么,被另一个人用眼神制止了。 两人同时望向他们正前方的一脸阴笑的司徒锐,不发一言。 司徒锐望着两个黑衣人,嘴角依旧挂着嗜血的笑,笑意中还隐隐有几分得意,几分嘲讽,还有几分兽性的凶残。 他缓缓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左边柱子上的那个黑衣人的脸上,笑道:“宸王殿下,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朕吧?哈哈哈哈……” 皇甫宸缓缓抬起头来,眸底一片深沉如水。 他淡淡一笑,表情一派淡然,波澜不惊:“呵……本王真不知道你如今还有什么可以得意的?” “北沧大名鼎鼎的宸王殿下如今在朕这里做客,朕自然心里高兴一些。” “南迟尽失民心,败局已定,就算没有本王还有别人,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司徒锐仰天大笑三声,“本来朕是败局之势,可是现在有你在,那就不一样了。” 皇甫宸像是没有听到司徒锐话中的意思,淡淡问道:“有何不同?” “有你宸王殿下在此,朕还怕北沧大军不乖乖退兵吗!” 皇甫宸垂眸,“呵呵”低声笑了起来,那低沉的笑声让司徒锐莫名心头一乱。 “你笑什么?!” “你真的以为抓住了我们就能改变南迟即将覆灭的命运吗?”皇甫宸定定的盯着司徒锐,一字一句的清晰道,“南迟如今这般局面,不是败在我们北沧手中,而是败在你们司徒皇室残暴不仁,视天下百姓为蝼蚁!即便没有了我,你南迟也不会长久!” 就在这时,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上来禀报:“皇上,不好了!”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不想活了吗?!” 司徒锐正在气头上,那看着来人的眼神狠厉非常,吓得来人连话都说不连贯:“回……回皇上,北沧大军突然集结,有攻……攻城之势,还放话出来说……说……” “说什么?!” “说……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不弃城投降,他们就杀进你的皇宫……” 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锐一把掐住了脖子提了起来。然后骨骼的清脆断裂的声响清晰的从司徒锐的手中传出,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司徒锐竟然捏碎了来人的喉咙,然后手臂一挥,像扔破布一样把人给扔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那人还没有死透,因为窒息,口中“汩汩”的往外冒着血,身子也一抽一抽的抽搐着。 皇甫宸砖头向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这样残暴,连自己的身边的人都毫不留情,又有何人会甘心听命与你?!” “住口!住口!”司徒锐咆哮着,一双阴骛的眸子血一般通红,“朕这就把你带到城楼上去,北沧大军一个时辰不退,朕就砍你一只手臂,两个时辰不退,朕就砍你一双手臂。如若再不退,朕就砍掉你双腿,挖你双眼,亲手剥下你人皮点天灯!!!” 23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死一瞬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司徒锐此言一出,右边的那个黑衣人瞳孔猛的一缩,用力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脱绑在自己身上的铁链,带动出一阵金属哗啦啦的响声。 司徒锐闻声,转过头去看向右边的黑衣人,阴森一笑:“墨校尉,别白费力气了,这铁链可是玄铁制成,你挣不脱的。” “你这个暴君,有什么冲小爷来!” 墨一狠狠的瞪向司徒锐,暗红的双眸射出利剑一般的锋芒,恨不得立刻就把司徒锐大卸八块。 “你?”司徒锐轻蔑的望向墨一,在看到墨一的那双眼睛以后,忽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来。 他缓缓走到墨一身边,伸手捏住墨一的脸颊,仔细打量着墨一的眼睛。 半晌,司徒锐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瞧瞧这眼神,多么的诱人!朕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倔强不屈的眼神儿了!朕记得还是十年前的时候,有个小乞丐也是这样看着朕的,他宁愿死也不要跟朕回宫当奴才。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朕又碰到一个这样有趣的人……” 皇甫宸闻言,眸光微眯,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如果他猜的没错,司徒锐说的那个十年前的小乞丐就是自己。 当年他流落南迟,被司徒锐恰巧遇见,被逼至溧水河畔,想要让他屈从与他,随他回宫当奴才。 他宁死不从,后来被月儿所救。 难道司徒锐至今都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乞丐?到现在他也没认出他来? 皇甫宸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司徒锐说道:“当年你运气好,被那个黄毛小丫头救了。没想到十年前后的今日,你又落在朕的手里,这次没人再来救你了吧?哈哈哈……” 司徒锐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闪着寒光,缓缓从墨一的脸上缓缓下滑,经过脖子,胸口,腰腹,小腹,最后在他的脐下三寸的地方停住。 墨一嘴角一抽,一丝凉意从心间陡然升起,快速蔓延至全身。 他不安的扭动着身子,怒吼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锐仿佛没有听见墨一的话,那双阴骛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兴奋的光芒:“乖!别怕!朕下手会很快,痛一下就好了!” “啊——!你这个变态的疯子!” 墨一惊叫一声,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他看见司徒锐在脱他的裤子。 司徒锐这个疯子是想把他的兄弟给废了!他是想让他当太监! 说话间,墨一只感觉腿间一凉,裤子就被司徒锐给扒了下去,褪到了脚踝处。 “不要!不要!你这个疯子!不要动小爷命根子!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墨一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拧愿死了也不能当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 可是司徒锐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墨一的嘶喊,手中匕首微动,就要挥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皇甫宸用尽全身力气,足尖微动,踢飞了脚下一颗石子。 只听“当”的一声,司徒锐手中的匕首猛然一偏,刀锋扎进了墨一的大腿,血液喷涌而出,险险躲过了这一劫。 墨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刚刚还在想,如果司徒锐真下手,他就咬舌自杀,也不能落个不全之身。 大腿处传来的疼痛却让他心头一喜:他妈的!吓死小爷了!小爷宁愿断一条腿,也不愿少那个零件! 最后,因为心情起伏太大,墨一很不争气的一歪头昏了过去。 司徒锐捂着手腕,双眸猩红,恶狠狠的瞪向皇甫宸。转身冲到一旁的刑架子上,拿下一个鞭子疯了一样,就向皇甫宸身上抽去。 每抽一鞭,皇甫宸身上就多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原来,鞭子是特制的,尖利的倒刺在落下的瞬间深深扎进人的血肉中。随着鞭子的抽出,倒刺会把人的血肉勾出来。 这种情形,用血肉横飞来形容毫不为过。 司徒锐一边抽一边恶狠狠的道:“让你坏朕的好事!朕让你不得好死!” 片刻间,皇甫宸就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的支离破碎。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血迹,但是那衣服破裂处,裸露出来的伤口却触目惊心。 皇甫宸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冷眼看着眼前挥舞着鞭子的狠厉男人。 此时,他已经确定,司徒锐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本就是一个病态的疯子。他的狠厉残暴一部分源于天性,一部分来自于病态的心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锐仿佛是打的累了,一下子把鞭子扔到一旁,原地喘着粗气。 皇甫宸已经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因为巨大的疼痛,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大颗大颗的从凌乱的发梢往下滴着水珠。 就在这时,司徒锐好像想起了什么,猩红着眸子,再次向墨一的方向走去。 皇甫宸心头一惊,他这个疯子竟然还没忘。 “不要动他……本王才是十年前……溧水河旁的那个小乞丐……” 虽然皇甫宸的声音很轻,很沙哑,还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司徒锐明显听到了。 因为皇甫宸看见司徒锐的脚步明显一顿,瞳孔猛然一缩,转身向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 皇甫宸强行裂开唇角:“本王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乞丐……” 闻言司徒锐好像忽然恢复了力气,一下子冲过来,伸手拎起皇甫宸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仔细打量。 皇甫宸抬起已经开始涣散的眸子迎上司徒锐阴骛的目光,唇角扯起一丝弧度:“本王的身份……怎么可以当奴才……本王宁愿去死……” “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当年朕随便买的一个小乞丐竟然是北沧的宸王!”司徒锐哈哈大笑起来,眸光忽然之间变得更为阴霾,“十年前,上官家的那个小丫头在溧水河畔救了你,十年后,她和你一起发兵南迟,想要颠覆我南迟江山!原来,十年前朕就该杀了你们俩,以绝后患!” “呵呵呵……”鲜血从皇甫宸的口中源源不断的流出,“现在想想……本王其实……还挺感激你的……” “你说什么?!”司徒锐闻言,眼神更加凶残。 “如果不是你……本王怎会遇到月儿……呵……” 司徒锐气疯了,挥起拳头狠狠打在皇甫宸的胸口上。 皇甫宸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喷了司徒锐一脸,让他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那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表情,一如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魔一样狞狰。 此时的司徒锐完全就已经疯了,再加上皇甫宸的话刺激到了他,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 他冲到牢房外,从一人侍卫的身上抽出了一把佩刀,刀光一闪,便割断了那侍卫的喉咙。 那侍卫双手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着,只怕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朕要你死无全尸!!朕一定会活刮了你!!!” 司徒锐双眸猩红,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冲到牢内,疯了一般挥刀就向皇甫宸砍去。 皇甫宸看着那斜斜挥来的还在滴着血的刀锋,缓缓闭上了眼睛。 月儿,对不起。这辈子,只怕我娶不了你了…… 23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通天火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然而,皇甫宸并没有等到司徒锐手中的刀锋落下来,而是听到了一声利刃穿破皮肉的闷哼声和兵器落地的声音。 疑惑之际,他缓缓睁开了双眸,却意外发现司徒锐站在原地口吐鲜血,手中握着的刀早已经掉落在地。 更让人惊讶的是,司徒锐一脸惊诧之色,不敢置信的低头望着胸前穿透自己身体的那把刀。 亮白的刀身因为沾染了鲜血而闪着红光,锋利的刀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皇甫宸一愣,有人敢杀司徒锐?!这人是谁?! 司徒锐心中也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不顾一切的扭转身形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侧过身子,首先映入皇甫宸眼帘的是一个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色披风之下的男人。 披风的顶兜低低的垂下,皇甫宸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这么近的距离,看那颀长的身形绝对是个男人。 而刺穿司徒锐身上的那把刀的刀柄正是紧紧握在此人的手中。 皇甫宸模模糊糊的看到,那握刀的手苍白而修长。 他一怔:此人他见过! 在乌城虚幻之境中,他被陆蔚禾的幻影分身所伤,命悬一线之时,就是此人曾经救了他一命! 他当时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幻境中的幻影,是他意识模糊不清之时臆想出来的。可是,他今天才发现,这个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而当日,真的有人闯进虚幻之境救了他! 可是,令他不解的是,此人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会在虚幻之境?如果上次在乌城之时是巧合,那么现在呢? 难道也是巧合吗? 皇甫宸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而能闯进乌城虚幻之境,不受幻术影响,还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这看守森严的地牢之中,此人的身份武功,绝对不可小觑。 他刚刚都没有听到看守的守卫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视线越过来人向牢房外看去,他这才发现,所有的守卫都低低的伏跪在地上,不住的哆嗦着。 那一个个抖如筛糠的模样,明显是对眼前这个身穿黑色披风的男人有着巨大的害怕和恐惧。 在皇甫宸看来,他们对此人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司徒锐。以至于就连这人拿刀亲手杀了司徒锐他们也不敢吱声。 此人到底是谁?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昨夜,他独自闯进平阳城中,本想偷偷抢回月儿父亲和大哥的灵位,却意外发现了墨一。 如果不是墨一,凭他的武功修为,那个陷阱根本就不能困得住他。 可是,他不能丢下墨一不管。虽然,他很讨厌沈裴枫,但是,沈斐枫是沈裴枫,墨一是墨一,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他皇甫宸从来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更不会因为沈裴枫而迁怒于墨一。 墨一他是北沧的将军,是他宸王麾下的将军,是战场上与他同进退,共生死的兄弟。更何况墨一和月儿有结义之情。 而墨一会出现在这平阳城,落入陷阱之中,可想而知,肯定是为了月儿。他和月儿之间的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所以,他不能看着墨一深陷险境而不顾。纵然最后,两人都没能全身而退,皇甫宸却不后悔。 当司徒锐看到此人之时,他眸中闪过浓浓的不甘和不敢置信,断断续续的说道:“国师……为什么……?” “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皇甫宸听到了一个比司徒锐更阴冷恐怖的低沉男声。他甚至听不出他的年龄。 他一愣,这人就是钱裕口中的国师大人?可是为什么?他会杀了司徒锐?他口中的不该动的人又是谁? 刚想到这里,皇甫宸便看到那黑衣人向墨一和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竟然为了这两个人……对朕……下杀手……?”司徒锐猩红着双眸,明黄色的龙袍早就被鲜血染红。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动他们两个!!!”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从黑衣人苍白的唇中吐出,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让这潮湿闷热的地牢瞬间像是地处飘雪寒冬,冷意刺骨。 司徒锐看着那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儿嗜血的弧度,呵呵笑起来:“呵……你杀了朕……,你又能……活多久?” 黑衣人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猛然用力一转,司徒锐痛的大叫一声,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他看着黑衣人僵直的身体,裂开嘴笑了:“朕要是死了……你体内的蛊毒就得不到压制,朕会在黄泉路上……等着国师,相信……国师很快就会来……来陪朕的……哈哈……” 话音还未落,司徒锐身上的刀身,快速抽出又快速从正面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下,似是带着滔天的怒气和恨意,一直抵着司徒锐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血红的刀身插在了牢房的墙壁上,动弹不得。司徒锐像是一块儿破布一般被钉在了墙上。 黑影这才俯身上前,唇角勾起一抹儿浅笑,附在司徒锐耳边一字一句的低声道:“我永远不会去黄泉路上陪你,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根除蚕烟之蛊的方法。你,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说完,黑衣人径自“呵呵”笑了起来。低沉而又肆意的笑声回荡在这阴暗的牢房中,久久不散。 司徒锐不敢置信的望向黑衣男子,口中呢喃:“不可能……不可能……蚕烟之蛊无解……,你一定是……是在骗朕……”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自己的喉骨碎裂的声音…… 夜色降临,天空却意外的放晴了。黑漆漆的天空中,竟然挂了几颗星星。 北沧大军燃起了火把,仍旧保持着白日里准备攻城的队形。远远望去,点点火光闪烁,竟然灿如繁星。 上官霁月骑在马上,凝望着平阳城高高的城墙。 火把的光亮映照在她苍白憔悴的容颜上,同样苍白干涩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看上去像是化成了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自从午后到现在,她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好几个时辰了。 皇甫宸和墨一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连生死都不知道。 上官霁月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祈求上苍,祈求神灵,祈求父亲、母亲、大哥,还有上官家的五百英魂。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护佑他们二人平安无恙。 就在这时,上官霁月看到城头上的那些护卫不知什么原因,一阵骚动之后,紧接着乱成了一团。 一时间,平阳城高高的城墙上人影晃动,声音嘈杂,旗帜潦倒。瞬间竟然全部放下了兵器,争相逃命去了。 更诡异的是即便士兵们发生了这样的混乱,守城的祝由且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片刻之后,平阳城的城墙上居然再无一人守城,只留下几支东倒西歪的旌旗,稀落落的还在随风飘扬。 事情发生的太快,连上官霁月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疑惑之际,突然,平阳城东南方向的天空一片通红,滚滚浓烟如乌云一般冲天而起,夹杂着浓浓的焦糊味道。 上官霁月一怔:是火光!看方向,是南迟皇宫大火! 23 第二百三十七章 南迟覆灭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望着眼前映红了半边天的通天火光,幽深的黑眸之中却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会不会是皇甫宸和墨一放了这把大火?! 虽然她不知道平阳城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情形,定是南迟皇宫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守城的士兵一哄而散,平阳城如今是真的成了一座空城,再无一兵一卒把守。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闷响,西方的天空一道焰火呼啸着拔地而起,直窜如夜色深处,怦然炸开一朵紫色的火花。 是宇文逸的信号!是她和宇文逸约定的三军将士攻城的信号! “攻城!” 上官霁月一声令下,率先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掠过湍急的护城河,如旋风般纵身跃上了平阳城的城头。 望着眼前那两块写着自己最熟悉的人的名字的灵位,上官霁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灵位伏地深深一拜,哽咽道:“父亲,大哥,月儿不孝,月儿来晚了……”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北沧二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冲进了南迟的都城——平阳城。 过了今晚,在华朔大陆上,南迟国即将不复存在,司徒暴政将会终结在这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南迟皇宫中的大火一连烧了一天一夜。 在这场蹊跷的大火之后,往日象征着权利的富丽堂皇的巍峨宫殿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整座皇城成为了一片废墟。入目之处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残垣断壁和被火烧之后留下的颓败痕迹。 平阳之战,世人都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南迟所有的在朝官员都葬身火海,无一生还。而这场大火的起因却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 当上官霁月几乎翻遍了整个平阳城,最后在皇宫的一个隐秘的地牢中,发现皇甫宸和墨一的时候,两人虽然都昏迷不醒,却丝毫没有受到这场大火的波及。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找到皇甫宸和墨一的同时,也发现了司徒锐的尸体。 司徒锐的死状极为惨烈,喉骨被捏碎,数刀穿身而过,全身血液全部流干,身上的明黄色龙袍全部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的尸身被一把钢刀钉在地牢的墙壁上。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颅是被外力扭断颈椎骨之后,硬生生拔下来的。颈间的断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此时,那颗头颅就像是一个破罐子一样扔在一边的角落里。 残暴如他,只怕司徒锐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死的如此凄惨,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地牢中除了司徒锐之外,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的尸体。从他们的衣着服饰来看,应该是这个地牢的守卫。 相对于司徒锐的死状,他们皆是被利器一招致命。对方出手快准狠,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至于死地了。 墨一的伤势较轻,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在左边大腿内侧,伤口随深,但好像被人用金疮药包扎处理过,伤口没有感染,更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皇甫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上官霁月找到他时,他全身上下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衣服早就支离破碎。胸前的肌肤上狞狰的血痕一条紧挨着一条,一条覆盖着一条,错综交叉,看着触目惊心。 虽然身上的伤口也被精心处理过,但是因为他实在伤的太重了,身上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还发着烧。 看着这一切,上官霁月浑身颤抖着,心上如被同时插了千把刀子,血流如注,疼痛难忍。 她扑倒在皇甫宸身边,眸中滚烫早就连珠般滴落,颗颗砸落在地。 她双手颤抖着想要上前抱住他,却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怕弄疼他。到最后,只能泪眼模糊的匍匐在原地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又一次,又一次他为了她而受伤,这个男人真的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爱着她啊! 在他的心里,她是比他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存在,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他的对她的心,至纯至真。他对她的情,矢志不渝。他对她的爱重如山海,超越了时光的距离…… 三日后。 驿馆内。 一位容颜清丽的绝美女子坐在床塌边,与倚靠在床头的俊朗男子深深对望,两人眸中都清晰的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了一般,久久不语。可是那眸中的浓浓深情却怎么也隐藏不住,满满的想要溢出来。 良久,男子开口,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低沉:“月儿,过来。” 女子扯起唇角,微微一笑,身子向前移了几分。 “再坐过来一点儿。” 女子听话的又向前移了移,却始终与男子之间保持着一手臂的距离。 男子的脸色黑了黑:“再过来一点儿。” 女子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果断的摇了摇头,轻启樱唇,温声道:“皇甫宸,你的伤还没好。” “已经结痂了。” 男子执拗的向女子伸出双臂,想要把女子抱进怀中。 见状,上官霁月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身子向前又移了移,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前。 男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忍着伤口的疼痛,伸手把女子拥在怀里。 “疼吗?”上官霁月轻声问。 “不疼。” 闻言,上官霁月只觉喉间一紧,眸中雾气已氤氲了眼眶。 她永远忘不掉他当日毫无生气的躺在地牢中,那浑身是血的模样。那一瞬间,她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好害怕,怕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她而去,怕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泪无声的低落,她咬紧唇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让他发现她的异样。 她却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的星眸之中快速布满了浓浓的怜惜。 她是哭了吧?泪水已经侵湿了他身上的中衣。 在司徒锐对他挥起钢刀的那一刻,他也曾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不能把她像现在这般拥在怀中,再也看不见她在他怀中害羞的模样。 可是,上天终是怜悯,他还好好的活着,与她一起好好的活着。所有的一切苦难都已经过去,他和她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更加珍惜他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这样静静的拥着她良久,直到觉察到怀中的女子身躯不再那么僵硬,皇甫宸才又开口,缓缓道:“月儿,你大仇已报。这次回朝,我们请父皇赐婚吧。” “好……”女子的声音有些不易觉察的哽咽,“我都听你的。” 男子闻言,唇角微微扬起,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伏在她耳边,低低问道:“等父皇赐了婚,本王是不是就可以对月儿为所欲为?” 23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非礼勿视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一下子红了脸,胸口中的那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乱了节拍,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个男人真的让她随时随地都能脸红的滴出水来。他怎么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来?他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每次他只要用“本王”自称,说出的话就自带高温,恨不能把她的脸都给烫熟了。 觉察到女子的别扭姿态,皇甫宸却依旧不依不饶:“月儿,本王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很久了。” “咳咳……” 上官霁月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脸一定会着火的。她抬起头来,眸光闪躲着想要逃开这个令她极其难为情的怀抱。 却不想,眼前这个男子似是觉察到她的想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上官霁月愣住了,她不敢动,也不敢挣扎,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皇甫宸的伤口,更怕他的伤口会裂开。只能任由自己的一颗心越跳越快,任由眼前的男子在她唇齿间为所欲为,纠缠不休,渐渐迷醉其中……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毫无预兆的推开:“我说皇甫宸,你……” 剩下的话被被宇文逸悉数咽回了喉咙,他看着床榻让旁深情拥吻的一对男女,一时呆楞在门边。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上官霁月一惊,手忙脚乱的推开皇甫宸,站起身来背对着宇文逸,头低低的垂着,看着自己的脚尖。 皇甫宸却丝毫没有被撞破好事的尴尬,他反而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长眉紧蹙,冷冷的扫向宇文逸:“少将军连敲门都不会吗?!” 宇文逸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单手握拳咳咳两声说道:“咳咳……那个……本将军刚才敲门了的……” 皇甫宸:“……” 上官霁月闻言,更是羞愧难当,此时,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宇文逸的意思是她和皇甫宸刚才太过专注,连他敲门都没有听见?!哦!天呐!她的脸这次真的是要丢到爪哇国去了! “那……你们聊,我……我……我去看看墨一……”上官霁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完,就低着头快步夺门而出,左转“蹬蹬蹬”下了楼梯。 宇文逸望着上官霁月像是被鬼追一般,飞速离去的背影,回头又看一眼床榻上一脸阴沉的皇甫宸,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道:“呵呵……这大白天的,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你们……” “非礼勿视,少将军有事吗?”皇甫宸紧紧盯着宇文逸,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一张俊脸阴云密布,满是风雨欲来的痕迹。 宇文逸看着床榻上男子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立刻赔笑道:“呵呵,有事!当然有事!” 你这个样子,本将军敢说没事吗?!更何况自己是真的有事!宇文逸在心里狠狠的想着。 “有话赶紧说,本王有伤在身,已经很累了!”说完,皇甫宸真的身子后倾,倚靠在床头上闭上了眼睛。 宇文逸:“……” 我靠!他很累?!他有伤在身?!刚刚他把齐雨抱得那么紧怎么没见他说累?!大白天的就激情四射,怎么不说自己的伤还没好?! 当然这些话宇文逸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当面对着这块儿冷木头说出来的。因为他堂堂少将军,英明神武,玉树临风,暂时还不想英年早逝。 “呵呵……,皇甫宸,本将军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要跟你商量。” “说!”回答他的是皇甫宸不耐烦的声音。 宇文逸嘴角微微抽了抽,抬手指向皇甫宸的闭着的眼眸,愤愤道:“你这个样子要本将军怎么说?”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这种态度对本将军,你自己不觉得很过分吗?!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这张冰块儿脸一定会很淡定,很一本正经的回他一句:本王没觉得。 皇甫宸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懒洋洋的道:“本王能听的见。” 宇文逸:“……” 半晌之后,宇文逸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他一屁股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几口,指着皇甫宸道:“好好好!你是伤员!你是大爷!本将军不跟你一般见识!” 床榻上的男子表情淡淡,连语气都听不出有一丝情绪的起伏:“本王是王爷。” 宇文逸:“……”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气得吐血!他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正色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你难道不觉得这场皇宫的大火烧的很蹊跷吗?还有,那天在地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徒锐又是谁杀的?虽然南迟灭亡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闻言,皇甫宸眼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眸,眸底一片深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皇甫宸淡淡道。 宇文逸一愣:“对啊!” “你为什么不去问墨一?” 宇文逸气结,“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墨一要是说的明白,我干嘛还来问你?” 皇甫宸眼睫低垂:“墨一他是怎么说的?” 宇文逸一听,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蔫蔫儿的坐回到椅子上:“一提起这事儿,墨一那小子只说自己一直昏迷不醒,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他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支支吾吾的讲不清楚!” 皇甫宸闻言,不由得联想到在地牢中时,司徒锐想要对墨一做的事情,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角:这种丢面子的事情,就算打死墨一,墨一也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差点被司徒锐给阉了。 “哎哎哎!”这时候,宇文逸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跳起来指着皇甫宸,大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居然能让你这块儿千年寒冰都为之动容?还笑的这样奸诈,嘿嘿嘿......从实招来!” 皇甫宸波澜不惊的快速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山脸,淡淡的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想起了月儿。” 宇文逸:“……” 本将军我刚刚在跟你说正经事好不好?你丫的居然还没把心思从齐雨身上收回来! “本王说的也很正经!” 皇甫宸突如其来的冷冰冰的一句话吓了宇文逸一大跳,他像是见鬼一般看着皇甫宸:“你怎么知道本将军刚刚心里在想什么?!” 皇甫宸斜斜扫他一眼:“你只差没用笔写在你的脸上了。” 宇文逸:“……” “那你在想齐雨什么?”宇文逸一开口,真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他怎么也受这个不正常的冰块儿脸的影响了? “月儿她答应了本王,这次返朝就请父皇赐婚,嫁给本王。” 宇文逸一愣,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闷闷的难受。 他快速掩去眸中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情绪,笑道:“难怪你刚才笑的一脸春光灿烂的样子,原来是要娶王妃了!” “当然!”皇甫宸挑眉,“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能左右本王的情绪。” 宇文逸心烦意乱的挠挠后脑勺:“也对哈!那本将军就先恭喜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守口如瓶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说到一半儿,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了。自己不是来找这张冰块脸说正经事的吗?怎么说着说着竟然被他牵着鼻子走,说到他和齐雨成婚论嫁的事情上来了? 虽然宸王大婚也是很正经的大事,更何况娶的还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女将军。可是他是来找他不是说这件事的好不好? “咳咳……,我们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墨一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没看见是谁杀了司徒锐。” 宇文逸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皇甫宸已经一本正经的开口了。这转折,让宇文逸又是一头黑线:这丫的转的也太快了! 他揉了揉鼻子,坐到皇甫宸的床榻边,正色道:“墨一没看见,难道你看见了?” 皇甫宸看着宇文逸,一字一顿的清晰道:“本王确实知道。” “是谁?!” “南迟的国师。” 宇文逸一怔:“那个神秘的国师?!难道这一些都是他做的?也包括皇宫的那把大火,也是他放的?可是他不是南迟的国师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宇文逸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皇甫宸却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你为什么不说话?”宇文逸问。 “你问的问题本王也不知道。” 宇文逸扶额:“……大哥!不带这么玩儿的!你刚刚还说是南迟国师做的。” “本王确实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南迟的国师,但是却没有亲眼看见他杀人放火,更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宇文逸彻底凌乱了:“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猜的?” 皇甫宸斜斜扫他一眼:“虽然是本王猜的,但是除了他,别无他人!” 听着皇甫宸肯定的语气,宇文逸总算好受了一些,疑惑道:“那这位神秘的国师杀了所有的人,为什么会独独放过你和墨一?” 皇甫宸长眉紧蹙,沉声道:“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得!说了也等于白说!”宇文逸撇撇嘴,“当本将军什么也没问!” 说完,宇文逸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丝皱褶的外衫,抬步就向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儿,身后传来皇甫宸淡淡的声音:“但是本王能肯定,本王和墨一还有他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渊源。而且,他绝对没有死。” 宇文逸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意料之内又有些意料之外。废话!有人会放火把自己烧死吗? 他没有说话,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这么多年凭他对皇甫宸的了解,宇文逸知道,皇甫宸一定还没有说完。 果然,静默了片刻之后,皇甫宸望着他,继续说道:“不要告诉月儿,蚕烟之蛊与此人有莫大关联,我不想月儿继续生活在仇恨中。”顿了顿,他又道,“我会亲自弄明白这一切。” 宇文逸静了一瞬:“那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自然,本王还要留着这条命娶她当王妃。” 宇文逸静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没有再说话,继续迈开步子走向门边,谁知道身后又传来皇甫宸清冷的声音:“少将军!你确定你刚刚闯进来时敲过门了吗?” 正在迈门槛的宇文逸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边。 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子,皇甫宸又来一句:“如果你真的敲门了,凭本王的修为,就算本王当时为情所迷,也不可能听不见吧?” 皇甫宸的话刚落音,宇文逸又一个趔趄,直接趴到了地上…… 宇文逸心里涕泪横流:你丫的皇甫宸!至于吗?!本将军不就是一时失察忘了敲门吗?不就是一不小心撞破了你的好事吗?!你至于这样一提再提,不依不饶吗?!虽然你是王爷,但这样没完没了的真的好么?真的好么?老天爷,俺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的! 宇文逸再次坚强的站起身来,故作淡定的扑打着身上少许的灰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再次抬起左脚,想要迈过前面的这道门槛。 身后果不其然的又响起了皇甫宸冷冷的声音:“宇文逸......” 有了上两次的经验,这次,不等皇甫宸把话讲完,宇文逸快速收回抬起的脚步,转过身去,双手捏住自己的脸往两边一拉,对着皇甫宸扯出一个真诚无比的微笑,语速极快的说道:“大哥!您行行好!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俺真的知道错了!今天的事情您放心,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保证守口如瓶,打死也不说。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他手脚僵直的转过身子,望着眼前的门槛,深吸一口气,双脚同时离地,像僵尸一般跳了出去。 皇甫宸看着门外走廊上宇文逸跳着离开的背影,满脸错愕的表情。他独自在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发生了什么?本王真的只是想提醒他帮本王带上房门而已……” 另一边。 二楼一间客房外。 上官霁月捂着发烫的脸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想起刚刚被宇文逸撞破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算了。 呜呜呜……她的一世英名,她的将军威严,啊!全部都给皇甫宸那头公狮子给毁了个干净彻底!这要她以后还如何服众?如何统领三军铁将?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又看见了斜对面三楼的走廊上宇文逸走过的身影,两人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刻,都很有默契的快速收回了目光。 上官霁月只觉脸红如煮,快速转过身去,作势要敲墨一的房门。宇文逸却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只是转过身去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把走路的姿势变成了僵尸跳。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墨一的房门被流夏从里面打开,他在看到上官霁月的那一刻,满脸惊喜道:“齐将军,你来看墨一?” 上官霁月眸光闪躲,含糊不清的道:“哦……对啊……对啊……”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齐将军,快进来,快进来!”流夏侧身把上官霁月请进屋里,“墨一就在里面,你不知道,他仗着自己是伤员,一会儿吃饭,一会儿喝水,再一会儿又要上茅厕……这两天可是把我折腾惨了。”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摇头笑了笑,感觉自己的脸上的温度也降了不少,大步绕过了屏风向里面走去。 流夏见上官霁月没有理会自己的抱怨,郁闷的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在齐将军的心里,还是墨一这小子更重要,偏心! 无奈,他回身准备关上房门,眼角余光向斜对面扫了一眼。瞬间,他像是见鬼一般睁大了眼睛,望着斜对面三楼拐角处的方向愣在了原地: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那人是少将军吧?少将军是怎么了?怎么像僵尸一样跳着走路? 刚想到这里,那跳着的身影忽然转过身来,远远对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流夏冷不丁的一个激灵,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他快速关上了房门,背靠着房门大口喘着粗气:哎呀!妈呀!少将军刚刚的那个笑容太渗人了!他流夏这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么?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少将军,你晚上千万不要来找我。我可是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我保证守口如瓶,就算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半个字…… 第二百四十章 探望墨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墨一伤在大腿上,虽然是外伤,但是伤口却是很深,有些失血过多,还有些伤到了韧带。因此,也不能下床走路,只能躺在床上。 不过好在被司徒锐这个变态疯子吓了一次,墨一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真是上天眷顾,劫后重生。让他保住了自己的男儿身,能继续为他老沈家传宗接代。 这样一来,乌城之事带给他的压力和尴尬,反而减轻了不少。转眼间又恢复了以往的顽劣脾性,这几天把流夏折腾的叫苦不迭。 上官霁月刚进门的时候,墨一在里面已经听到了。 因为自己伤在大腿内侧,位置尴尬。又适逢夏季,天气炎热,所以看诊的大夫嘱咐他不要总捂着伤口,要适当保持干净通风,不然不利于伤口愈合。 因此,墨一平时只穿着一条长度不过膝的亵裤,听到上官霁月的声音后,他正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裤子。 奈何流夏被宇文逸吓得到现在还呆在门边没缓过劲儿来,所以没人过来帮他。墨一穿了半天,扯动了大腿的伤口疼的满头大汗也没有给受伤的那条腿穿上裤子。 听着上官霁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俊脸一红,只好拉过一旁的那床薄被盖住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 上官霁月来到墨一床榻边的时候,墨一的脸上还微微带着一丝红晕,额上也沁着薄薄的一层汗珠。 看见上官霁月一身女装的娇美模样,他垂下头,低低的喊了一声:“齐大哥……” 觉察到墨一的不好意思,上官霁月微微一笑,很自然的坐在他的床边,望着他,温声问道:“好点儿了吗?” 墨一不自觉的把薄被下光溜溜的两条腿往里微微挪了挪,一双桃花眼目光闪躲,脸色微红,舌头也有些打结:“好……好多了……” 上官霁月见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不惜违背军令,偷偷潜进平阳城的墨校尉,这个时候知道害羞了?” “齐大哥……,我……我……”墨一红着脸,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上官霁月嗤笑一声:“好了!不逗你了!我是来找你说正经事的。” 墨一一愣,抬起头来:“什么事?是不是宸王殿下生气了,要治我违抗军令之罪?” “不是。” “那是什么?” 上官霁月静静看着墨一好大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墨一,谢谢你。” 墨一愣住了。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满含了真情实意,带着浓浓的感激,无比的真诚。听在他耳中犹如千金之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齐大哥……” 上官霁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结实柔韧的肌肉触感告诉她,这个曾经身形单薄的少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俊秀的五官有了硬朗的线条,越发的英气逼人。而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她的结义之情,还有他的那颗赤子之心。 上官霁月静默了一会儿,温声道:“墨一,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以后,别再为了我的事情冒险了,好吗?” 墨一微微低下头去,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愧疚:“齐大哥,其实……我这次算是帮了倒忙……”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墨一一愣:“宸王殿下没有告诉齐大哥吗?” “没有。”上官霁月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顿了顿,“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确实有。”墨一声音很低,“如果宸王殿下不是为了救我,凭他的武功,怎么也不会被抓住,都是我拖了他的后腿……” 上官霁月一怔:“他是为了救你?” 墨一点了点头,把当晚的事情仔细跟上官霁月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上官霁月微微拧眉,沉思片刻,肯定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天晚上抓住你们的人肯定不是司徒锐,而是另有其人!” “我也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听齐大哥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墨一仔细回想着,“当日在地牢之中,我和宸王殿下是被那暴君用冷水泼醒的,可是看司徒锐那样子,他看到宸王殿下时的样子好像很意外似的。” “他当时怎么说?!” “他哈哈大笑着,说要拿宸王威胁我们北沧大军退兵……” 上官霁月眸光微眯:“这就对了,如果司徒锐一开始就知道被抓的是你们,凭他那狠绝暴虐的性格,又怎么会让你们在地牢内安生那么长时间,他早就把你们绑上平阳城的城头开刀了!” “齐大哥说的没错!像司徒锐那样禽兽不如的变态疯子,如果一开始是他抓了我们,肯定不会把我们迷晕绑在地牢内的!” 上官霁月瞳孔一缩:“墨一,你把那天在地牢内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跟我讲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墨一一怔,不由得联想到在地牢内司徒锐要割了他的命根子让他当奴才的事情,忍不住从脚底升起起一股寒意,直窜入心里。 那天的事情真的好险!差点儿他就……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干笑两声,言辞闪烁:“呵呵……,齐大哥,那天的事我是真的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真……真的记不得了……” 上官霁月还想问什么,屏风外就传来了流夏幸灾乐祸的声音:“齐将军,墨一他说的是真的。这两天,少将军已经来问过他很多次了,他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说不清楚!你说他那天是不是被吓傻了?哈哈!” 闻言,上官霁月有些疑惑的看向墨一:“这么说,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墨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默认了。 这种事情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来的?难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地牢差点儿被司徒锐那个变态给阉了当太监?!那他岂不是成了三军的笑柄?以后他还怎么抬的起头来? 这可是关乎到一个男人的面子和尊严,更何况,如果被流夏知道了此事,他肯定会抓住不放,狠狠笑他一辈子的! 不要,坚决不要!这件事他一定会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会说的! 况且,他被司徒锐那个变态吓得以死明志的心都有了,还很不争气的昏了过去。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真的一概不知啊! 上官霁月把墨一的表情尽收眼底,她是何其聪明,又怎会看不出墨一隐瞒了事情。 但是看墨一的样子,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再多费唇舌,墨一也是坚决不会说的。 23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关心则乱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想到此处,上官霁月浅浅一笑,恍若不在意的站起身来,道:“那墨一你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把身体养好,我就先回去了。” 墨一见上官霁月不再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嗯,齐大哥慢走。” 上官霁月看着墨一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摇头笑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刚绕过屏风,身后传来了墨一的吼声:“流夏!你个死鱼眼,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小爷有伤在身,不方便下床,你倒是帮小爷送送齐大哥啊!听见了没?!” 屏风外正准备送上官霁月出去的流夏闻言,无奈的对着上官霁月双手一摊,委屈的跟个小媳妇似的,小声道:“齐将军,你听见了吧,我现在都快成了他的奴隶了!” 上官霁月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流夏向门口方向走去。 两人刚走到门边,墨一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流夏!你在那里墨迹什么?!你顺便去跟厨房说一声,小爷晚饭要吃肉!流了那么多血,你天天给小爷吃草,小爷能补得回来吗?!” 流夏一脸苦相的看着上官霁月:“得!这下奴隶变老妈子了!” 上官霁月憋着笑,满含深意的看了流夏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跨出房门,慢悠悠的走了。 流夏:“……” 这……这是几个意思? 走了一段距离,上官霁月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还呆呆站在门口处的流夏,喊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走啊?” “去哪儿?” “墨一他刚刚不是说晚饭要吃肉吗?正好我也要去厨房,一起去吧!” 流夏傻傻的望着笑的一脸平静的上官霁月:“……” 齐将军这理所当然的样子,真……真把他当老妈子使唤了……? 夕阳西落,漫天晚霞散去,夜幕降临。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和闷热,平阳城的夜晚在夜风中竟然透着丝丝凉意。 驿馆三楼的一间房间内,烛光温黄摇曳。 皇甫宸正倚靠在床头,一口一口的把上官霁月喂给他的饭菜吃进肚子里。只不过,自始至终,皇甫宸的视线一直凝注在女子的娇美面容上,从未有片刻离开。 上官霁月被盯得脸色绯红,狠狠瞪他一眼,故作凶狠的道:“好好吃饭!” 只是她这样害羞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皇甫宸不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趁着上官霁月低头夹菜的空间档,唇边勾起一抹儿浅浅的弧度。 他真的是爱极了她这般亦嗔亦怒的娇羞小女人模样。 上官霁月见自己的“恐吓”完全不起作用,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一口气,感叹了一番皇甫宸的脸皮厚,也就随他去了。 也许是因为今晚的饭菜特别香甜,也许是坐在床榻边的女子太过美丽,让他觉得秀色可餐。皇甫宸今晚胃口很好,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还有两盘小菜和一碗粥。 简单的收拾完之后,上官霁月刚准备起身,便被皇甫宸一把拉住了手腕:“月儿,你去哪里?” 上官霁月看了看桌上的碗碟竹筷,无奈道:“我去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啊!” 皇甫宸依旧没有放手,执拗的道:“等一下会有人来收拾的。” 天知道,他一时一刻都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等他们来收拾已经很晚了,会打扰到你休息的。”上官霁月解释道,“大夫都说了,你要多休息,伤口才会好的更快一些。” 皇甫宸望无奈,只得松开上官霁月的手,眼神幽怨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 上官霁月红着脸,笑着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托盘走了出去。即便没有回头,她也能感受到皇甫宸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送完东西回来后,上官霁月发现,皇甫宸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不过目光从她迈进门槛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晶亮。 “月儿,过来。”他向她招手,声音充满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诱惑低哑。 上官霁月闻言,忽然想起了下午被宇文逸撞见的事情,“刷”的一下子红了脸,眸光闪烁着避开男子晶亮炽烈的眼眸。 见女子站在门边不动,皇甫宸眼珠微转,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他故意向上挪了挪身子,也许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压抑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上官霁月闻声,秀眉微拧,几步冲到床榻边,俯下身子,满眸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 “月儿,我觉得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皇甫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哪里?快让我看看!” 上官霁月慌忙伸手,想要扯开了皇甫宸身上的中衣,却被男子再次抓在了手中,动弹不得。 “如果本王不这样说,你还不知道要在那里站上多久。” 上官霁月一愣,猛然抬头看向男子,再见到那星眸之中满满的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时,她苦笑一声,心中却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没有碰到伤口就好。上官霁月没出息的在心中想着,还隐隐带着一丝懊恼。 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她居然又被他骗了一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白痴? 她上官霁月连活两世,居然也逃不脱爱情白痴的命运。 似是觉察到女子的懊恼,皇甫宸却再次勾起了唇角,笑道:“月儿,你可不可以答应本王一件事情?”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望向皇甫宸,脸红如煮,眼神里却充满了防备:“什么事?” 他……他不会是在这种时候想要对她……对她提出那种要求吧?毕竟曾经的那句“月儿,你想不想要我?”至今都让她接受无能。 看着女子脸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的模样,皇甫宸低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月儿你在想什么呢?本王只是想让你答应以后在本王面前不要那么容易害羞,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啊?”望着男子清亮的眸色和唇角出漾起的促狭笑意,上官霁月像是被看中了心事一般,眸光闪烁着,赶紧低下头去,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23 第二百四十二章 睡颜如雪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呼!她偷偷呼出一口气,暗自腹诽着:自己刚刚到底是抽哪门子疯?怎么会想到那种事情上面去?真是丢死人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耳边随即传来了皇甫宸低沉蛊惑的磁性嗓音:“月儿,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本王?” “呵呵呵……”上官霁月干笑两声,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看着上官霁月那慌乱的模样,皇甫宸低笑一声,不再逗她,温言道:“月儿,本王在这床上都躺了三天了,你扶本王起来走走吧。” “不行!大夫说要你卧床休息。”上官霁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皇甫宸的要求,还顺便拿大夫的叮嘱来压他。 “就在屋里,不出去。”皇甫宸再次要求道,“大夫也说了,适当活动能让本王恢复的快一些。” 望着往日铁骨铮铮的男子像个孩子一般祈求的眼神,略显苍白的脸色,上官霁月心中一软,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要扯到伤口。” “好,本王都听月儿的。” 闻言,上官霁月的小脸不争气的又红了。 皇甫宸身高很高,上官霁月只到他的肩膀高度。尽管上官霁月承受了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可是皇甫宸这次伤的真的不轻。纵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上半身的皮肤却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了。 因此,上官霁月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在屋中走了两个来回,他便已经气息粗重有些吃不消。无奈,只得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望着床上男子虚弱的模样,上官霁月心中一阵阵难受,眼圈儿也隐隐发红。 现在的皇甫宸抵抗力很弱,为了防止皇甫宸夜里受凉,上官霁月替皇甫宸仔细的盖好了薄被,看着他轻声道:“你赶快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然而,皇甫宸却没有松开上官霁月的手,他静静的望着她,又斜斜扫了一眼房中角落里的那张矮榻,轻声问道:“月儿,今晚你可不可以睡在本王身边?” 上官霁月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去把那张矮榻搬过来。” 皇甫宸的脸色黑了黑,拉住了起身准备去搬矮榻的上官霁月,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榻里侧的位置:“本王想让你睡这里。” 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官霁月几乎是立刻拒绝了:“不行,皇甫宸,我怕会碰到你的伤口……”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便听皇甫宸强势的道:“如果月儿不同意,等月儿睡着了,本王爬过去找月儿!” 上官霁月:“……” 这是**裸的威胁和绑架!上官霁月狠狠的在心里想着。 最终,皇甫宸如愿以偿的望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娇美女子,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月移柳梢。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柔柔的洒下一片银色的光辉。 这样的夜晚安静而美好,黑暗中,上官霁月却了无睡意。 想起白日里墨一所说的话,她隐隐有一种不安。南迟所有的官员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司徒锐的死成了不解之谜。南迟灭亡的同时,却也留下了诸多的谜团。 是什么人如此狠厉,一夜之间血屠司徒皇室,连臣子都不放过,最后一把火焚了那座高高的皇城。可是,又是谁对墨一和皇甫宸手下留情,还为其二人处理了伤口?此人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猛然睁开了眼睛。 难道是他?!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他也许并没有死! 就在这时,身侧的男子突然侧过身子把她圈进怀里,闭着眼睛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月儿不睡觉在想什么?” 上官霁月顾忌皇甫宸的伤,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男子的气息把她包围,低声回答:“在想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想不明白还想它做什么?”说话间,男子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赶快睡吧。” 上官霁月嗯了一声,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皇甫宸,那天你和墨一在地牢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子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垂下眼睫:“那天的事情本王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记得了?” “真的想不起来了。” 皇甫宸几乎没有丝毫犹疑,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上官霁月静了一瞬:“皇甫宸,你还记得南迟的那位神秘的国师吗?” 皇甫宸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片刻过后,他问道:“钱裕口中的那个?”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就听皇甫宸满不在意的说道:“估计早就烧成了碳灰。” “可是皇甫宸,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那就不要想了……”说话间,男子的唇瓣带着灼人的热度,从额头一路下移,擦着耳畔,渐渐移到了上官霁月的唇瓣上。 上官霁月轻轻躲开:“可是……” “没有可是,”男子的唇瓣在下一瞬间又压了上来,用极其诱惑的低沉嗓音轻轻道,“既然月儿不睡觉,那本王就陪月儿做些别的事情好了……” “唔……” 上官霁月接下来的话被皇甫宸尽数吞在了口中…… 第二日。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 看着被太阳照射的明晃晃的窗棂,她“咕噜”一下坐起身子,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看来,自己昨晚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浅眠的她,每次和皇甫宸在一起,都睡得特别沉,简直到了雷打不醒的地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她都是被皇甫宸点了睡穴才睡的那么安稳的。 侧过头去向身侧还在熟睡的男子看了一眼,毫无防备的,上官霁月感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男子雪颜乌发,眉目英俊,眼睫黑长浓密,鼻梁挺直,嘴唇菲薄。此时,那安静的睡颜像个孩子般毫无防备。 上官霁月素手微抬,指尖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原来,卸去了平日冰冷的伪装,皇甫宸居然是现在这般一幅无害的乖宝宝的模样。 望着男子的此时的睡颜,上官霁月感觉自己的心此时柔软的一塌糊涂。她轻轻俯下身子,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毫无预兆的,男子瞬间睁开了双眸,瞳仁黑如墨玉,亮若星辰。 下一秒,上官霁月只觉自己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趴在了皇甫宸的身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反客为主,微凉的唇压了上来。 23 第二百四十三章 飞歌归来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浓浓的男性气息把她包围,带着绝对的霸道和强势,与她唇齿相依,纠缠不休。此时,这个男人哪里还有一丝刚刚像孩子般无害的模样? 果然,男人都是善于伪装的,皇甫宸本就是一头威武的公狮子,永远不会变成可爱的小绵羊。 上官霁月面色绯红,心中却一直在纠结:这个男人刚刚是在装睡还是真睡?如果是装睡,那自己刚刚可是偷吻了他。如果是真睡,怎么会那么巧,她一吻他,他就醒来了? 他又不是睡美人儿!虽然,刚刚他睡着的样子确实挺好看的,咳咳咳…… 似是觉察到她的分心,男子的吻更加深了些,从厮磨变成了掠夺和占有,让上官霁月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磨人的小女人!昨晚她躺在他身侧,让他一夜都没睡好,要不是身上有伤,他真的想把她给就地正法。 好不容易,到天亮之时他才睡着了,可是这个小女人在干什?居然盯着他又看又摸还不要命的吻了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玩火?他已经忍耐的够久了,他想要她想的发疯?他想把她立刻拆吃入腹。 看来,自己真的要快些好起来了,他要尽快回京,请父皇赐婚,等她嫁入了他的宸王府,他一定狠狠要她个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良久,皇甫宸结束了这个热烈的吻,却依旧牢牢把上官霁月禁锢在怀中,与他紧紧相贴,不让她起身。 上官霁月无奈,只得趴在皇甫宸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红着脸道:“皇甫宸,再不起来就快到午时了。” 男子依旧无动于衷,手臂上的力道丝毫不减,耍赖道:“月儿再陪本王睡一小会儿,好不好?” “真的不行,万一有人进来了……”上官霁月有些担心的望了望门口的方向,“万一少将军有事找你商量……” 昨天宇文逸闯进来的事情,真的让她很丢脸,到现在心里都觉得很别扭。 皇甫宸没有睁开眼睛,仿若不经意的道:“宇文逸有要事在身,昨天就已经搬到府尹衙门住了。” 上官霁月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 上官霁月:“……” 她看了一眼面前一脸无辜的男子,嘴角抽了抽。这件事情一定与他有关!亏他想的出来,让宇文逸去处理平阳城善后事宜,那宇文逸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要焦头烂额了。 久久得不到女子的回应,皇甫宸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幽深而温柔,望着上官霁月温声道:“怎么了月儿?”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少将军一人处理,那你干什么?” “本王现在伤的这么重,当然是养伤要紧。”皇甫宸挑眉,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好意思。未了,还加了一句,“反正宇文逸精力旺盛,又喜欢多管闲事,平阳城这点儿小事情,难不住他的。” 上官霁月:“……”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这平阳城可是南迟的国都,它不同于以往所征服的任何一个城池,很多事情繁琐复杂的很。就算宇文逸有三头六臂,也会很头痛的。 皇甫宸可是真够绝的,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宇文逸一个人,哪怕让飞歌去帮他也行啊!飞歌性子沉稳,办事稳重…… 提起飞歌,上官霁月忽然发现,自从三天前皇甫宸醒来之后,飞歌就不见了踪影。即便再忙,皇甫宸伤成这样,飞歌定会不离左右,可是一连两天都没有见到飞歌的影子,他到底干嘛去了?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不由得问道:“皇甫宸,飞歌是不是你派出去了?” 闻言,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静了一瞬,随即又把她搂紧了一些,点点头道:“嗯,本王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办,等他办好了就回来了。” “很重要的事情?” 上官霁月反问。 “嗯,”皇甫宸点点头,重复着上官霁月的话,望向窗外的方向,语气深沉而悠远,“很重要的事情。” 闻言,上官霁月沉思良久,竟然想不出来什么事情对皇甫宸这样重要,值得他在此时让飞歌亲自出马去办。 沉默了一瞬,皇甫宸再次轻启薄唇,温声唤道:“月儿。” “嗯。” “等本王的伤好了,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上官霁月微微抬头,望向眼前男子温柔漆黑的眼眸,点了点头:“好。” 可是,此时的上官霁月怎么也不会想到,皇甫宸所说的这个地方竟然是那样的一个地方。她更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默默的为她做了那么多。在她泪流满面之时,心中却感动的无以复加。此生,得君如斯,再无别求…… 半个月后,皇甫宸的伤已经大好。 七月初三这天,多日不见的飞歌风尘仆仆的策马归来。他一进驿馆,顾不得休息,便直奔三楼皇甫宸的房间而去。 进的屋中,飞歌单膝跪地,对着正坐在桌边手握书卷的那道墨色身影,拱手为礼,禀报道:“参见殿下!属下回来了!” 皇甫宸闻言,放下了书卷,看向飞歌:“起来吧。” “是!”飞歌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事情都办的怎么样?” “回殿下,都已经办妥。” “好!”皇甫宸站起身来,走向飞歌,“你办事本王放心。”顿了顿,他又问,“你去的时候那里是不是很荒凉?” 飞歌微微垂眸,面色沉肃,:“时间都过去快一年了,属下去的时候荒草都长一人多高了。” 皇甫宸静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明天,本王带月儿去看他们。” 飞歌愣了一瞬,抬眸看向皇甫宸,满眸关心之色:“此处距离南山路程足足有一百里有余,您身上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皇甫宸边说边又走回到了桌边,坐回到凳子上,重新拾起刚刚放下的书卷,淡淡的道,“这些天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要你带路。” “是!飞歌告退。” 飞歌再次拱手为礼之后,后退一步,才转身向门边走去。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听皇甫宸仿若不经意的说道,“以后无外人在场,不用行跪拜大礼。” 闻言,飞歌身子明显一僵,低垂的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暖色,转过身来拱手道:“是!谢谢殿下,属下记下了。” 皇甫宸坐在椅子上不动如钟,没有抬头,目光一直凝注在手中的书卷上,语气清淡:“嗯,下去吧。” “是。”飞歌应声退下,临走之时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等门外的脚步声走远,皇甫宸这才重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眸色深深的看向窗外…… 第二百四十四章 荒山坟茔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南山位于平阳城南一百里外的南山镇以南,距离南山镇也有二十里路程。在地处平原的平阳城来说,算是离平阳城最近的一座山了。 南山山峰不高,山脉却成弧形绵延数十里,像是一个巨人伸开了他的双臂,拥抱着这个贫瘠的南山小镇。 不过,这南山不同于其他的我们见过的山峰,没有奇林怪石,没有峰峦叠嶂。山上连树木都少的可怜,更别提飞禽走兽了。 南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山。荒芜到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这个季节,本该草木葱翠,枝丫繁茂。可是放眼望去,整座山除了稀稀落落的长着几丛灌木丛和枯瘦的萧条的野草之外,剩下的尽是石头的颓败颜色,毫无生机可言。 这一日,连南山镇的居民都不来的南山之地,一辆简单的灰蓬马车一路驶过南山镇,在南山山脚下缓缓而停。 驾车的车夫率先跳下马车,对着车厢拱手禀报:“殿下,上官姑娘,前面道路崎岖难行,只能到这里了。” 上官霁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望着眼前的荒山野岭,杂草乱石,面露疑惑之色。 皇甫宸带她来的居然是人迹罕至的南山,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记得他在平阳城养伤之时,就曾对她说过,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原来,他想带她来的竟然就是这南山。 就在她思索间,皇甫宸从马车上跳下来,与上官霁月并肩而立,抬头凝望着前面荒芜的山脉。菱角分明的俊颜上,一片沉肃之色。 他今天穿的依旧是一袭墨色的衣袍,袖口领口都绣有黑色的云纹暗纹。这本该暮气沉沉的颜色穿在他挺拔的身躯上,不但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更衬得他身姿修长,英武不凡。 即便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却依然难掩周身散发强大的气场。上官霁月知道,这是他常年军旅,久经沙场所锻造出来的杀伐之气。 上官霁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皇甫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肃,还夹带着隐隐的复杂的情绪。 飞歌已经拴好马匹,安静的站在两人身后,眸光低垂,一言不发,好像在等待什么。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心情却没来由的变得有些沉重。 “走吧。”皇甫宸淡淡的开口,很自然的牵过上官霁月的小手,温热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的。 “是。”身后的飞歌答应一声,随即移步在前带路,没有多说一个字。 山路狭窄,蜿蜒而上。脚下碎石遍布,杂草横生,每一步都走的特别艰难。 此时,上官霁月才发现,飞歌刚刚所说的“道路崎岖难行”真的是太过含蓄了。这哪里是崎岖?简直是坎坷。 即便是他们三人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人,都觉得很是费力气。 磕磕绊绊的一路前行,皇甫宸一直牵着上官霁月的手没有放开。他的手很大,很暖,骨节修长有力。因为常年练武拿兵器,掌心布满一层薄茧,粗粝但不粗糙。 温度从她的指尖一直传到她的心里,让她越来越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没有说为什么会带她来这座荒山,她亦没有问。 皇甫宸低头看了一眼身旁一身白衣的女子,漆黑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扫过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心就满满的,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而实际上,在这世上,他也只有她了。 他想,就像现在这般,只要她的手握在他手中,与她十指紧扣,他愿意陪她这么一辈子走下去。哪里有她,哪里就有他。他知道,她亦是。 到了半山腰处,前面的飞歌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上官霁月和皇甫宸拱手道:“殿下,齐将军,前面就要到了。” 上官霁月顺着飞歌手指的方向望去,她微怔:群山环抱之间,有一片山谷,地势低平,微微凸起。 从她现在这个方向望去,山谷之中透着一片葱翠之色,和周围荒芜萧条的山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是什么地方?”上官霁月忍不住问道。 皇甫宸握着上官霁月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开口轻轻唤了一声:“月儿。” 转头,上官霁月便撞进了男子那双如湖水幽深的眸子里。只是此时,那双眸子中却带着浓浓的沉郁气息。 上官霁月心头微微一沉,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恰巧被她捕捉到。她身子一震,只觉喉间一紧,不知不觉便已经满目酸涩。 她再一次转头望向那片谷地,眸中早已是一片氤氲水光。 是她想的那样吗?是吗? 皇甫宸望着女子微红的眼眶,欲言又止:“月儿……” 近了,更近了…… 上官霁月已经隐隐看见那微微凸起的土丘,一个紧挨着一个,布满了整个小小的山谷。 这个山谷居然是一片坟地! 而上官霁月在半山腰看见的那些绿色就是环抱着这片坟茔的白杨林,和每座坟茔旁都有一棵的松柏。 沙丘一般的坟茔犹如天上繁星,足足有数百之多,连绵成片。每座坟茔上周围没有一颗杂草,显然是有人在不久前精心打理过,还添了新土。 当上官霁月看到为首两座坟墓旁竖着的石碑之时,她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块儿一般,再也不能向前移动半步,僵在原地。 因为其中一块石碑上赫然刻着父亲上官沛泽和母亲凌云仙的名字,而另一块儿墓碑上是大哥上官霁风的名字。 沉寂的悲恸狠狠击打着上官霁月的心,泪水瞬间模糊了上官霁月的视线,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此时的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泪无声的流下,颗颗砸在脚下的泥土里。 这是她上官家满门英魂的墓地啊! 望着女子这般模样,皇甫宸心中一阵心疼,轻抬脚步,走到她身侧,轻声说道:“月儿,去吧。他们都在,你不用再想着为他们立衣冠冢了。” 上官霁月一怔,缓缓转动身子,泪眼模糊的望向皇甫宸,哽咽着道:“他们都在……是什么意思?” “他们并没有曝尸荒野,尸骨无存。他们早就入土为安了。” 上官霁月不敢置信的摇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事实就在眼前,这个看重她胜过自己性命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骗她的。原来,她的父亲、母亲、大哥还有上官家一门所有人的尸身早就入土为安了。 上官霁月一步步向前挪动脚步,双眸一直盯着她面前那块儿冰冷的墓碑,眼睛一眨也不眨。 23 第二百四十五章 墓前提亲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她跪倒在墓碑跟前,匍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母亲……大哥……” 女子悲凄的哭声让皇甫宸心疼不已。月儿,你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终于可以像这样大声的哭出来了…… 他没有上前扶起她,也没有劝她节哀,他知道,他无需那么做。他只要她哭出来,把心中的悲恸和压抑全部哭出来。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聪慧如她,月儿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面容沉肃,轻轻走上前去,竟然撩起衣摆,单膝半跪于地,对着上官沛泽和凌云仙的墓碑拱手就是一拜。 飞歌见状一愣: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行了跪拜大礼! 他身形一动,望向皇甫宸的背影无声的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是垂下眸光,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上官将军、凌夫人,两位长辈英灵在上,我和月儿来看你们了。你们还记得晚辈吗?晚辈就是当年溧水河畔的那个小乞丐。承蒙上官将军当年衣食之恩……” 飞歌又是一愣。原来,当年殿下流落南迟,被上官姑娘救下之后,上官沛泽还送了自家主子衣衫、吃食…… 良久之后,女子的哭声渐渐平息,皇甫宸轻轻伸手把她托起,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跪在墓碑前。 皇甫宸身姿端正,眸色坚定的一字一句继续道:“晚辈皇甫宸,与月儿两情相悦。如果您二老不嫌弃晚辈出身北沧,就请答应让月儿下嫁与我。我虽然出身皇家,但是晚辈在此立誓:此生只娶月儿一人为妻,绝不纳妾。一生只爱她一人,生死不离!” 上官霁月微怔,泪眼朦胧的看向身侧的男子。 他这是在向父亲和母亲提亲吗? 皇甫宸缓缓转过身子,看向上官霁月:“月儿,我已经向岳父和岳母大人提了亲,你就是我皇甫宸未过门的妻子。等我平阳城的事情一了,我们便回建安成婚。从此以后,哪里有月儿,哪里就有本王。你说好不好?” 男子的眼眸清澈,静静的望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似是在等她的答复。 上官霁月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皇甫宸见状,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拉着上官霁月再次对着上官沛泽和凌云仙的墓碑深深一拜,拱手行了晚辈礼:“岳父岳母大人在上,上官家的五百英灵在上,你们看见了吧?月儿她答应了。小婿一定会明媒正娶,把月儿风风光光娶进我宸王府,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上官霁月看看皇甫宸,又看看眼前这大片的坟茔,似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一般,跪直了身子。 她伸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努力扯出一丝笑容,锵然道:“父亲、母亲、大哥,还有上官家的所有人……,今天,就请你们为月儿做个见证。”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转头看了看身侧的男子,与他十指相扣,继续道:“今日,我上官霁月与他皇甫宸定下这白首之约,定一生一世守在他身边。不管他以后的身份是王爷还是平民,我都此生不移……” 听着身侧女子坚定而深情的话语,皇甫宸心中像是要泛起滔天巨浪,又似缓缓淌过无数条暖流。整个心都变得暖暖的,软软的。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得她一人心,此生足矣! 半天时间过去,一一拜祭了上官家的所有亡灵,上官霁月心中情绪才稍稍平复。望着眼前这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大片坟茔,上官霁月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皇甫宸所说的让飞歌办的很重要的事情。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觉察到她的疑惑,在皇甫宸的示意下,飞歌走上前来,拱手道:“当时,护国公府出事的第二天,殿下从溧水河中救了您之后,就知道了您的身份。因为殿下身份特殊,又加上你昏迷不醒,命在旦夕。而南迟皇室也在四处搜寻您和四公子的下落,还放出话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殿下不得已,只能带着您混在商队之中,回了北沧。殿下临走之时,吩咐属下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护国公府的所有遇害的人都要入土为安,还令属下沿着溧水河一路寻找四公子的下落。” 飞歌缓缓的说着,似是想起了当日他见到的那尸堆如山的惨烈,本就不苟言笑的一张脸上,表情更加沉重,语气也更加低沉:“……当时,属下尾随搬运尸体的士兵,只找到五百八十二口人的尸首,除了你和四公子之外,却怎么也找不到少将军……,直到后来秋神医来信,才知道少将军他并没有死。”顿了顿,“可是,除了靠衣物认出了护国公夫妇和镇国将军外,属下根本就不认识护国公府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他们的坟前立的都是无名碑……” 上官霁月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飞歌定然遇到了很多麻烦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么多的尸体悄悄运到这南山来。 但按照当时的情景来说,能一下子埋葬五百多口人的尸体而不被人发觉和生疑,也只有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了。 南山荒芜,人烟罕至,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群山环抱之中还有这样的一片谷地。可见当时飞歌是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能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安葬她上官家一门忠烈的英魂。 她缓缓走向飞歌,抬起双臂,拱手为礼对着飞歌就欲行揖拜大礼。 飞歌见上官霁月此举,身子一震,伸手阻止了上官霁月的同时,又赶紧回了下属之礼,惶恐道:“将军这是干什么?” 上官霁月哽咽着:“我上官霁月代表我们上官府一门老少……谢谢你……” “将军这般大礼,飞歌怎么担当得起?”飞歌说着话,看向皇甫宸,“况且,这都是殿下的意思。是殿下以商贾的身份买下了这南山,让飞歌在此地选址建坟,飞歌只是按吩咐办事,实在不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飞歌拱手为礼,再次对着上官霁月弯下腰去。 上官霁月愣住了,缓缓转身,泪眼模糊的看向身侧俊朗挺拔的男子。 飞歌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原来,一直是他,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这份情,她只怕几辈子都还不清他了。 这个男人,这个她上官霁月认定的男人,这个为她默默做了这么多却什都不说的男人,总是出其不意的让她感动的要死。 得他如此,她此生何其有幸? “皇甫宸……”上官霁月只喊出了他的名字,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子轻轻把她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声道:“我在,我会一直在……” 就这么一句话,上官霁月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泛滥成灾。 这就是他,这就是皇甫宸。一个看似冷酷孤傲的男人,对她的情却如岩浆一般火热。这就是他,一直默默付出,却只要求她爱他的男人。 他爱她,爱的热烈,爱的霸道,爱的义无反顾。她的名字,她的人早就深深刻进他的心上,埋进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想,此生,她唯有回报同样的爱,与他相守一生,才能不辜负他这份情,不负他真心。 皇甫宸展臂把女子拥得更紧了一些,他读懂了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心。此刻,她心中所想,亦是他唯一所求…… 只不过,此时的皇甫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后,等待他和月儿的竟然是 23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投宿小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从南山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不知道是不是阴天的缘故,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马车不比快马,如果现在出发赶回平阳城,估计要连夜赶路了。 上官霁月觉得连夜赶路也没什么,可是驾车的是飞歌。 她和皇甫宸还能在车厢里小憩养神,可是飞歌这些天已经很累了,上官霁月于心不忍。 好在平阳城有宇文逸坐镇,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务一定非皇甫宸不可,所以他们决定先不回平阳,今夜就暂时在南山小镇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赶路。 飞歌把马车架的很平稳,车厢里,上官霁月静静倚靠在男子宽阔厚实的胸膛上,羽睫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甫宸就一只手轻轻的拥着女子,尽量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俊朗的容颜在微光中显得越发棱角分明,眸中满是温柔。 沉默片刻,上官霁月轻轻的开口唤道:“皇甫宸。” “我在。” 男子轻轻的开口,语气轻柔的像一根羽毛,轻轻飘进上官霁月的耳朵里,落在她的心上。 又静默了片刻,上官霁月平静的说道:“他们就这样很好,不用建将军祠了。” 皇甫宸微微一愣:“为什么?” 上官霁月又往男子的怀里埋了埋:“父亲早就有归隐之心,如今南山幽静,与世隔绝,无人打扰。所以,我想他们会喜欢的。” 皇甫宸微微蹙眉:“那样月儿不觉得委屈了他们吗?” “他们生前早就想远离这俗世纷争,却身不由己现在他们终于自由了,这正是他们想要的。”顿了顿,“所以,就让他们在那里避世而居吧。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这样……很好。” 闻言,皇甫宸沉默半晌,把女子拥的更紧了一些:“好,听月儿的。” 上官霁月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前行,许是因为男子的怀抱太过温暖,上官霁月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渐渐暗下来的暮色中,只有马蹄踩在黄土路上的“哒哒哒”声和车轮的“咕噜”声…… 上官霁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客栈之中。 她是被皇甫宸叫醒的。 上官霁月起身坐直身子,抬头随意打量了一下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东面墙上一扇窗子。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有星星。 房间内的摆设也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除了她身下的这张半旧的床榻之外,就只有床头的一张长方形桌子和两把椅子。桌面和椅子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本来木头的颜色。 接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一个木质盆架,盆架上同样是一个洗漱用的木盆。 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其他。 要说这房间里唯一闪光的物件,那估计就是此刻现在她旁边的男子了。 此刻,温黄的烛光下,男子容颜俊朗,身姿英武挺拔,一身墨色紧身衣衫更称得的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力。 上官霁月觉得,皇甫宸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一棵树。一棵白杨树。伟岸,修挺、笔直。 觉察到女子的目光,皇甫宸轻轻一笑:“月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嗯。”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目光从男子的身上移开,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碟素菜,两碗白饭,还有两双筷子。 皇甫宸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伸手递给上官霁月一双竹筷:“这里只有这些,让月儿受委屈了。” 上官霁月一愣,接过筷子忽然捥唇笑了:“我们行军之时,风餐露宿也是家常便饭,你这样真把我当成小女人了?” 这次皇甫宸明显一愣,倏而也笑了:“本王今天刚刚在岳父岳母面前说了不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这一次,两人对看一眼,相继都笑了。 一顿饭吃的很是香甜,连温凉的空气里都透着丝丝的甜蜜和温馨。 原来,住什么,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跟谁在一起。 刚吃完东西,就有人来敲门。 皇甫宸起身开门,一改刚才温柔的态度,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语气清淡:“抬进来吧。” 来的人是客栈的两个年轻的伙计,抬进来的是一个沐浴用的木桶。看两人吃力的模样,里面肯定是有水的。 两人放下木桶,说了句“慢用”,一刻也没停留就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把桌上的碗碟给收走了。 也许是皇甫宸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冷冽强大,至始至终,两个伙计都没有敢抬头向上官霁月的方向看一眼。 上官霁月看向木桶的方向,有些许诧异。 “月儿,你先沐浴,这样晚上睡得舒服一些。” 上官霁月脸色微红:“……谢谢。”然后却站着不动。 这间屋子里连个屏风都没有,难道要让这个男人看着她沐浴更衣? 似是觉察到女子的窘迫,皇甫宸轻笑一声:“客栈只剩下两间房,另一间飞歌住了。” 上官霁月:“……”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在变相的告诉她: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在这里看着她沐浴? 咳咳……虽然她已经认定了他,虽然两人也不止一次同榻而眠。但是让她在他面前脱衣沐浴,她真的做不到啊! 就在这时,男子缓缓凑上前来,轻轻弯下腰身,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月儿可以当本王不存在。” “咳咳咳……” 上官霁月猛然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害羞的,脸色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虾米。 什么叫当他不存在?他这么大一尊神杵在这里,她能装作看不见?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越……厚颜无耻了 见状,皇甫宸咧开嘴笑了,伸出食指轻轻挂了一下她的鼻子,声音低沉又充满诱惑的轻轻道:“本王也去沐浴,月儿你最好快一点儿,不然本王回来时可就……” 他故意说到一半儿打住了,然后长腿一迈,转身走了出去,顺便把房门给带上了。 楞在原地的上官霁月一下子醒过神儿来,几步冲到门边拉上门栓,似是不放心又拖过一把椅子顶在门后。然后快速冲到东面关上窗户,这才脱下衣服跳进浴桶里。 她要赶在皇甫宸回来之前洗完才行。 站在门外不远处的皇甫宸听见从屋里传来的一阵“哐当哐当”声,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才迈开大步朝外面的公共澡堂走去。 夜色静寂,整个小镇都是安静的。 皇甫宸回来的时候,上官霁月已经穿戴妥当。温黄摇曳的烛光下,女子身形纤细,眉目如画,唇若樱花。满头青丝因为还未干透而披散着,带着沐浴后的芬芳馥郁,如瀑布一般直垂腰际。整个人看上去恍若坠落凡尘的瑶池仙子。 23 第二百四十七章 身心相托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只觉身子一紧,自己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复苏,带着滚烫的热度,争相恐后的涌向身体的某一处。 他望着女子的眸色变得幽深而幽暗,喉咙发干,情不自禁的迈步朝上官霁月走去。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上官霁月望向男子,却一下子被男子异常炽烈的眼神给烫到了。 因为刚刚沐浴过,男子容颜清爽俊朗,棱角分明。他赤着上身,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珠,丝丝缕缕划过他蜜色的胸堂,劲瘦的腰身,直到腹部那纠结的腹肌。 虽然那裸露的肌肤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那肌肉线条的美感,反而更增添了一种野性的诱惑。 他的双臂修长,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柔韧有力,自然的垂在身侧。让人不由得想要张嘴咬上一口,试试口感。 那骨节分明的大手里还抓着湿哒哒不停往下滴水的墨色外衣。他竟然自己把衣服都洗了。 再往下是他笔直修长的双腿,站在那里就像一颗劲松一般挺拔有力。 这样的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瞬间让屋中空气的热度提升了几分。再加上男子此时那炽烈的如火的眼神,上官霁月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发烫。 明明不是第一次与他共处一室,可是她就是那么的不争气,每次都是脸红心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有些囧,眼神瞥见他手中还在滴水的衣服,她灵机一动,有些慌乱的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衣服快步走到浴桶边拧干了水,和她自己的衣服一起,铺展晾在靠窗的衣服横架上。 看着衣服架子上,他的衣服紧挨着她的,黑白分明,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站在原地良久,她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热度消减下去几分。却没想到,转身便淬不及防的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双臂如铁箍一般紧紧握住她的腰身,温热的手掌丝丝入扣的贴在她的后背,让她与他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她的脸毫无防备的贴上他胸前的肌肤,因为他刚沐浴过,触感温凉。 听着他胸膛中那如雷一般的心跳,她知道,她自己胸口的那颗心亦是如此。 那丝毫不受控制、乱了节拍的“扑通扑通”声在告诉她,她爱眼前这个男人。她知道,他亦是。 “月儿……”男子缓缓的开口,同时温热的,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你好美,月儿。”他说。 他的眼眸幽深的如一池江水,深不见底。 上官霁月就这样淬不及防的掉了进去,她觉得她迟早会溺死在他的这汪深水里。 她与他就这样对视着,忘了脸红,忘了害羞。 “月儿,你爱不爱我?”男子又问,声音低沉沙哑,眸色更加幽暗,眸底已经**涌动。 “很爱。” 上官霁月几乎不受控制,也可以说她此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砰砰”乱跳的心,她的心早就已经跟着感觉离家出走了。 她其实真的很爱很爱,爱到无人可以替代他在她心中的位置。任何人都不可以。 女子软糯的声音触动了皇甫宸心头的绷的最紧的那一根弦。 他身形一震,望着她水光荡漾的眸子看了良久,忽然拦腰把她抱起,抬步向床榻走去。 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他俯下身去,双臂撑在她两侧,呼吸粗重。 绵长温柔的吻在她额头轻轻落下,缓缓绵延到眼睛、耳朵、鼻子、脸颊。最后,男子微凉的唇瓣压上了她的唇,停留在那里辗转厮磨。 他用舌尖轻轻描绘着她的唇型,带着无尽的轻柔和小心翼翼。最后,男子灵活的舌尖一点点撬开她的贝齿,开始攻城略地,占领本就属于他的领域。 他带领着她,牵引着她,让她毫无闪躲的余地,只能与他相互纠缠不休。 可是,眼前的女子太过美好,越是深入,他就越想要的更多,想要得到更多。他本就爱她到极致,深刻入骨。此刻,她就躺在他的身下,眼前的诱惑和身体的**让他欲罢不能。 “月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他说,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吻在加深,手也带着灼人的热度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那顶在她大腿之处的某物早就血脉喷张,坚硬如铁。 觉察到男子的变化,上官霁月身子一僵,放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抓紧了一旁的薄被。即便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那硕大的尺寸,灼热的温度,无一不让她面红耳赤,心情紧张,想要彻底躲开。 可是,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素白的手指又缓缓放松。紧接着双臂慢慢抬起,再抬起……最后,轻轻勾住了男子的脖子。顺着他的感觉,红着脸去回应他。 皇甫宸身子一紧,停下动作,看向身下的女子。 女子羽睫低垂,眼眸紧闭,双颊绯红,眼皮底下那不停转动的眼珠却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紧张不安的心情。 “月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上官霁月没敢睁眼,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看着女子羞怯的动作,皇甫宸喉结滚动一下,再次问道:“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女子长长的羽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又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天知道他在听到这个字时,理智差点被击碎,他是多想不顾一切的再次低头印上那娇嫩柔软的唇瓣,疯狂的要了她。 可是,他喉结滚动一下,努力压下心底的冲动和早就咆哮的**,哑声问:“为什么?” 上官霁月嘴唇紧抿,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在平阳城他为她孤身犯险去抢灵位之时,在她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躺在地牢中昏迷不醒之际,在她看到南山墓地的那一刻,在他对着自己父母的墓碑开口提亲的那一瞬间,她就决定,她要把自己交给他,完完全全的交给这个男人。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想要,她就会给。她这一生只会是他的女人。 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爱她,也能让她如此深爱着的男人了。 她欠他的,估计三生三世都还不清了。把自己提前交给他,至少他不用再压抑隐忍的这样辛苦。 皇甫宸紧紧盯着身下的女子,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忽然,他那双黑眸之中的**渐渐散去,只余下一双清澈瞳仁,黑白分明,眸色清澈。 皇甫宸翻身而下,缓缓坐起身子,深深凝望着女子水波潋滟的眸子。 上官霁月也缓缓起身,回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停下。 “月儿,我只需要你爱我,不需要你感激我。”他的表情很认真,眸光专注,“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爱你。” 上官霁月微怔:他竟然一语道破了她心中的想法。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表情太过严肃了,皇甫宸轻轻把女子搂进怀里,低声道:“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在成亲之前对你做雷池之事,我一直记得。所以,我不在乎多等几天。” 末了还很不知羞耻的多加了一句,“本王还能忍得住。” 23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心惶惶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闻言,上官霁月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见状,皇甫宸轻笑一声,抬头眸光扫视四周,很是一本正经的嫌弃道:“看看这家徒四壁的简陋模样,本王怎么能在这里宠幸自己的王妃。” 上官霁月:“……咳咳咳……” 一阵猛咳之后,上官霁月再也没脸见人,扯过一旁的薄被像蜗牛一样缩了进去,背对着他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 薄被之下的上官霁月脸烫的有些喘不过气,眼波却流转不定。按照他的意思,如果今天的所处的环境不是如此,那么他就不准备放过她了? 皇甫宸见状,无声的裂嘴笑了。 他旋即翻身上床,从后面连人带被搂进怀里,低低笑道:“不过,今天本王好心放过月儿,就当是月儿欠本王的。以后万一哪天本王真的把持不住了,本王就把今天月儿欠本王的加倍讨回来。” 龟缩在被窝里的上官霁月闻言,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也能算欠着? 她真的很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的问一句:“皇甫宸!用不用我给你打个欠条签字画押啊?!” 可是她没有到底没有那个厚脸皮,只能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一声。她想,即便她真的问了,他若一本正经的答一句:“月儿的主意甚好!就这么办!”那她还不得囧死? 一刻钟之后,上官霁月被皇甫宸从薄被里剥了出来。 “再不出来就把你自己憋死了。” 男子望着不知道是被羞得还是被薄被捂得脸色绯红的女子,眉梢眼角俱是促狭的笑意。 上官霁月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却忽然想到了他的那句“本王多等几天还能忍得住”。她心头突地一跳,别过头去红着脸问道:“皇甫宸,你说,是不是我们快回建安了?!” 男子闻言,舒怀的笑意荡漾在唇边,止都止不住。伸手把女子搂的更紧了一些:“如果没有意外,过了七夕我们就班师回朝。” 上官霁月一愣:“这么快?!” 按照他这样说,只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了。 皇甫宸温热的气息突然喷洒在她的耳边,用极其低哑蛊惑的声音轻轻道:“嗯!因为本王真的等不及了。” 上官霁月:“……” 她就说嘛!公狮子怎么会转性变成小白兔吃草了?原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可是上官霁月和皇甫宸没想到,这个意外很快就来了,还来的那么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 事情就发生在他们回到平阳城之后的第二天下午。 当宇文逸眉头紧蹙,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上官霁月和皇甫宸面前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怕是暂时走不了了,平阳城出事了。” 两人俱是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位以前总是眸中含笑,性情飞扬的少将军,一张俊脸满是沉重之色,看看皇甫宸又看看上官霁月,眉目间是少有的端凝之色。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同时心头一沉。 要知道这位少将军从小随父从军,驰骋沙场多年。他用兵诡谲,武功高绝,早就少年成名,敌军之中斩将夺帅也是手到擒来。说起少将军宇文逸,三军将士哪个不对他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即便他曾单枪匹马面对万千敌军,那可是嚣张狂傲的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的主儿。可是现在,他紧紧皱在一起的两道浓黑剑眉,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能让宇文逸露出如此的表情,可见他将要说的这件事情真的很严重。 在上官霁月的猜测间,宇文逸缓缓的开口了,语气更是低沉,一字一句的道:“平阳城一夜之间失踪了二十几名少女,生死不明。” “什么?!”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显然也是一愣,一夜之间失踪这么多人,竟然还都是少女?这不得不让人诧异。 宇文逸看着两人吃惊的表情,跟他刚刚在早晨相继接到报案时的震惊相差无几。他微敛眸色,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也是在早晨时分相继接到报案,报案的人都是失踪女孩儿的家人。基本上都说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不见了。”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更觉不可思议:“她们是睡梦中在自己家中失踪的?” 宇文逸想了想,答:“按照他们报案时的说辞,大部分情况是。但也有两户是因为年少丧母,跟着兄嫂生活,下午出去河边浣衣,彻夜未归,不知去向,今天一早就赶来府衙报案了。” 上官霁月霁月听完不由得冷嗤一声,愤愤道:“自己的妹妹彻夜未归,这两户做哥哥的却在第二天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的失踪,可见这两位失踪的女孩儿平日里过的日子也是委曲求全。” 听着女子恨恨的语气,宇文逸眸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微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道:“齐雨你这句话说的很对,前来报案的这两位兄长,都是出了名的惧内之人。家有悍妇,平日里大气不敢出一声。这悍妇早上起来发现没人做早饭,气急之下本想冲到女孩儿房间打骂一番,这才发现女孩儿床铺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根本是彻夜未归。为了怕担罪责,这才前来府衙报案的。” 上官霁月虽然气愤,但也没有一直纠结在这种小事上。平阳城初定,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查清这些少女失踪的来龙去脉和幕后真相,找到她们的下落,安抚人心。轻重缓急,她还是分的清的。 果然,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宇文逸沉声说道:“现在平阳城内人心惶惶,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家门紧闭,不敢出门,生怕这件事情会倒霉的落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更有甚者,胡乱的说是妖怪把这些女孩儿抓走给煮着吃了,说是精怪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少女的皮肉,滑嫩爽口。” 宇文逸说到这里,一巴掌拍在桌沿上,愤愤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怪,这些愚民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蛊惑人心,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看着宇文逸气愤不平的表情,上官霁月却被他逗乐了,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她浅浅一笑,道:“世人迂腐,敬畏天地。遇到什么不能解释的事情就说什么是神灵精怪作祟。他们本就没有读过什么书,会这样想也不足为怪。少将军何必跟这些无知的百姓生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案情,皇甫宸静坐一旁,垂眸沉思,自始至终没有发一言的他,突然抬头,望着宇文逸淡淡的问道:“这些失踪少女除了都是在昨夜失踪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23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河边女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闻言,上官霁月和宇文逸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皇甫宸的身上。 男子一身墨色衣袍,笔直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不动如钟。他面色平静,声音清淡,薄唇轻抿,一双黑眸却紧紧的注视着宇文逸,似在等他回答。 上官霁月心中一动: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果能找出这些女子的共同点,说不定就能找出这些少女失踪的原因。 宇文逸认真想了想,答:“这些失踪的少女家境门第各不相同,有大宅大户里的小姐,也有平民家的女儿,要是说她们的共同点”宇文逸沉吟片刻,挠挠后脑勺,抬头望向皇甫宸,“长得美算不算?” 上官霁月闻言,一下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但是看到宇文逸那看过来的一张很正经的表情,她硬是生生又生生憋住,忍了回去。 她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皇甫宸,只见他面色淡淡看着宇文逸,表情波澜不惊,开口惜字如金,冷冷的说了一个字:“算。” 上官霁月:“……” 好吧,这算是一个共同点。嗯嗯,都长得美…… 就在她暗自腹诽的同时,皇甫宸又开口了:“还有什么?” 这次宇文逸答的很快,语速很快,语句流利:“失踪的少女都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长得是远近有名的美人儿,其他的真的没了。” 上官霁月:“……” 皇甫宸闻言,漆黑的眸微微垂下,长而黑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两片阴影。沉思片刻,他抬起头来,开口,语句简练:“一、绝对不是妖怪作祟。二、不是勒索敲诈。三、不是贩卖人口,第四,能一夜之间不动声色的同时绑走二十几人,可以确定,在平阳城内还有一股暗势力的存在,目前这股暗势力是敌是友尚不可知。第五、”顿了顿,他眸色深深的看向上官霁月,目光里有着只有她才能看懂的幽怨,“第五、月儿,我们确实暂时回不了建安了。” 上官霁月:“……” 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件事?!这也转的太快了! 她有些被烫到一般的别开目光,不与他对视,佯装没看懂他眸中传递过来的信息,打定主意准备装糊涂了。 就在这时,宇文逸忽然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两人大声道:“哎呀!差点儿忘了!这些失踪的少女里面有一个是很特殊的!比其他人都特殊!”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同时望向宇文逸,静待下文。 宇文逸语速极快的道:“今天来报案的人里有一个是醉春风的老鸨,说是她家的如烟姑娘也不见了。当时,本将军正焦头烂额,一个风月场上的姑娘,也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皇甫宸微微蹙眉,听见青楼两字的时候,漆黑的眸中明显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他静静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发一言。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上官霁月轻咳一声,问道:“这位如烟姑娘几岁?相貌如何?” “听人说这如烟长得花容月貌,刚满十六岁,过了七夕节就很有可能就是醉春风准备力捧的下一任花魁。” 闻言,上官霁月心中更加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失踪少女里面不但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有平民落魄家的女儿,甚至还有卖笑场上的青楼女子。 假如绑架这这些少女的人是个男人,是个好色之徒,那这个人连青楼女子都要,可真是来者不拒啊! 就在上官霁月胡思乱想的时候,流夏急匆匆的来报:“殿下、齐将军、少将军,城西河边发现一具女尸,死状惨烈,身份不详。” 闻言,三人心头俱是一惊,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走!去看看!” 阴沉沉的天空下,长满芦苇的河岸边,里里外外的围了不少人。 尸体是附近早起前来河边捕鱼的一位村民发现的,当时他被吓的惊魂未定,慌乱的连自己捕鱼的工具都扔了,连滚带爬的跑去衙门报了案。 死状确实是挺惨烈的!这是这具尸体给上官霁月的第一印象。 女尸身形纤细,身穿一件淡紫色低胸罗裙,衣衫之上满是斑斑血迹,混合着泥沙的的颜色,脏乱不堪。 尸身呈俯卧式半趴在河边的沙滩上,手腕处明显有两道深深的伤口,体内的血液全部流干,一滴不剩。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看不出她的样貌。 女子裸露在外的肌肤惨白如雪,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显然生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上官霁月走过去,想要把女子的身体反过来,却被皇甫宸一把拉住:“不要过去。” “怎么了?”对上那双如墨的星眸,上官霁月轻轻问道。 皇甫宸没有说话,清冷的目光从上官霁月身上移开,转头望向身侧的宇文逸,声音冷冽:“把尸体抬回去,让仵作验尸。另外通知醉清风的人来认领尸体。” 说完,也不等宇文逸有什么反应,皇甫宸径直拉着上官霁月离开了。 上官霁月不明所以,但无奈手腕被皇甫宸牢牢扣在手里,挣脱不开,只能一步三顿的被男子拉着走。 她不甘心的回头往身后河滩的方向望一眼,又看男子清冷的容颜,问道:“你都不看看,就这么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男子的声音淡淡,脚下步子却不停,大步的向前走着,上官霁月几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走了一小段儿,上官霁月不死心的再次开口:“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皇甫宸头也不回,语气肯定:“尸体是死后被人扔到这里来的,什么线索都不会有。”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河滩上没有任何血迹。”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皇甫宸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女子,眸光忽然认真而温暖:“本王怕你吓到。” 上官霁月:“……” 啥?!怕她吓到?从军以来,她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人的脑袋,说她一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被一具尸体吓到,这借口也太荒谬了吧? 然而事实上,当上官霁月真正见到了女尸的真面目时,她却还是吓到了,准确的说被惊到了。 女子的尸身很快就被运送到了府衙的停尸房,而验尸的仵作确迟迟没有来。后来验尸的仵作来了,却让上官霁月深感意外。 来验尸的人是个男子,是个异常清俊的男子。 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形颀长,手提一个药箱,一身素白布衫,更称得他皮肤白净,五官清隽。整个人看上去斯文儒雅,气质温和。这么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验尸的仵作,反而有几分书生的书卷之气。 也许是上官霁月盯着他看的太久了,他转身静静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颔首微微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23 第二百五十章 验尸男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心头莫名的一跳,这男人身上偶然间散发的气质,她竟然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脑海里没来由的闪现出另一道清华无边的月白身影来。 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她晃晃脑袋,晃掉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无奈一笑。她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沈裴枫? 忽然,她感觉身旁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在自己的身上,抬眸便看到了皇甫宸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紧接着,上官霁月便觉腰间一紧,便被男子强势的揽在了他的臂弯里。男子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的腰身。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上官霁月能清楚地感觉到,从他掌心散发出来的热度灼烫着她腰间的皮肤。 “不许看他!”男子低头,清冽的嗓音响在她耳边,隐隐带着一丝不悦和命令的味道。 上官霁月一愣,倏而就挽唇笑了。 皇甫宸也觉得这个验尸的仵作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强势的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就因为这个仵作身上有那么一丁点儿气质酷似沈裴枫?话说,这也太小气了一些。 而事实上,皇甫宸确实吃醋了。 沈裴枫是他今生最讨厌的男人,没有之一。可是这个验尸的仵作是怎么回事?身上居然隐隐透着几分那人身上的温雅气息。即便他知道这个仵作不可能是沈裴枫,但是,他心中却像讨厌沈裴枫一样极其排斥这个长相清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仵作的男子。 就在两人心中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那名年轻的仵作已经走到盖着白布的尸身旁边,摆好了所有的验尸工具,伸手掀开了尸体身上的白布。 上官霁月只看了一眼便被愣在当场,她只感觉身体僵直,血液在一瞬间似乎都冻结了。 还是在河滩上的那具女尸,紫色的衣衫,惨白的皮肤……可是她竟然没有脸。确切的说,是她的整张脸都被人生生挖去了。 是什么人这样狠厉,居然对一个弱质女子下如此毒手?不但放干了她的血,还剥去了她脸上的皮肤! 上官霁月注意到,那年轻的仵作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手上的动作也明显一顿,显然也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具尸体。 但年轻的仵作也只是略一停顿,面色却没有多大变化。很快恢复了镇定,接下来继续例行检查。 “女性,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死亡时间昨晚丑时左右。身上多处伤痕血液流干……” 整个过程下来,他都始终面色淡然,声音平缓清淡,手下动作也很麻利,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更没有丝毫停滞之感。 上官霁月在心里隐隐有些佩服这个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人了,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太强大了。 直到白布再次覆上那具女尸的面容,上官霁月心里才稍稍舒坦一点儿,身体也逐渐回暖。 尸检的结果都是一些表面话的东西,并没有收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皇甫宸似是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站在上官霁月身边,始终不发一言。 只是他那清冷的视线时不时的扫过仵作那张清俊的脸,眸底目光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喧哗,一个肥胖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以帕掩面,叫着如烟的名字哭喊着闯了进来。 随着她的进入,一股浓重的脂粉的香气充斥在整个停尸房。和尸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上官霁月忍不住秀眉微拧。 当这个恶心的肥胖女人看见那女尸身上的淡紫色衣衫之时,她立刻哭的声音更大了:“我苦命的如烟啊!你怎么就这样舍下妈妈就走了……” 即便她哭的很大声,可是那抹的跟白面粉一般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心痛之色,眼中也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 “你确定这就是如烟吗?”皇甫宸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那肥胖女人的身子一抖,哭声也嘎然而止。 或许是被皇甫宸无意中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威压和冷冽的气息给吓到了,那老鸨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我……认得如烟身上的那件衣服,那……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说着话,她还伸手指向女尸手腕上的一个金镯子,哆哆嗦嗦的继续道,“这个镯子还是上次一个顾客送给她……她的……,当时……我也在场,如烟很喜欢,便一直戴着了……” 上官霁月顺着老鸨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那女尸垂在外面的一截皓腕上带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手镯。 上官霁月眸光微闪,心中已经确定:金手镯还在,凶手不是为钱财而杀人。 “既然是你家如烟,那你就去看看她。”皇甫宸再次开口,声音冷的能冻死一头牛。 上官霁月有些诧异,抬眸望向皇甫宸,却见他面无表情,眸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老鸨闻言,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隔着老远,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捏着,掀开白布一角,只侧头看了一眼。老鸨忽然身子后倾,倒抽一口冷气,两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居然吓晕过去了。 这时,那年轻的仵作,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走过去,用银针在老鸨的人中穴一刺,老鸨便慢悠悠的醒转过过来。 当她睁开眼看到那年轻的仵作时,明显是激动的,声音带着惊吓过后的余悸,颤颤巍巍的说道:“贾……贾大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同时一愣,望向半蹲在那老鸨跟前的男子。 似是觉察到两人的目光,男子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对着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微微拱手,语气也是不卑不亢:“星白见过宸王殿下,见过齐将军。” 上官霁月微怔:“你不是仵作?!” “齐将军说笑了,在下是名大夫,不是仵作。”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说话的是皇甫宸,清冽的声音极为冰冷,漆黑的星眸望着贾星白幽深一片。 23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夫星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回宸王,在下是奉宇文将军之命前来验尸。”贾星白淡淡一笑,清朗温和的声音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无奈,“说实话,要不是宇文将军临时派人到医馆征用大夫当仵作,而其他大夫都嫌晦气不愿前来,否则,星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霁月这才明白,原来这贾星白是平阳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的坐诊大夫,根本就不是仵作。因为当时北沧大军兵临平阳城下,双方一战在所难免,平阳城中的很多人能逃命的早就逃命去了,所以,直到现在,平阳府衙内连一个仵作都没有。 要不是突然出了这个案子,宇文逸根本想不起来还有验尸仵作这个职务是空缺的。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人去了回春堂暂时征用一名大夫充当仵作。可是医馆中的仅剩的几个大夫都嫌晦气,不愿前来。无奈之下,贾星白才站出来跟着衙役来到了这里。 “那你就不嫌晦气?”皇甫宸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贾星白的白净清俊的面孔上,语气却冰冷依旧。 面对皇甫宸如此强势的威压,贾星白却恍然未觉一般,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既然府衙征人,总要有人前来。”顿了顿,贾星白眸光微垂,语气略显落寞,“星白孤身一人,即便晦气,也波及不到家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皇甫宸闻言,把目光从贾星白身上移开,淡淡扫一眼吓得还在瑟瑟发抖的老鸨:“你们认识?” “星白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为病患解除痛苦,所以,只要有人上门问医,就是星白的病人。人命可贵,星白只诊病患,不问出身。” 贾星白答的这一句话让上官霁月对他好感倍生,没想到他一个小小大夫居然有如此觉悟。要知道在这个尊卑有别的年代,很多大夫可是从不愿给丫鬟和穷人治病的,更何况是给**中的女子问诊了。 但是这个贾星白看起来斯文儒雅书生一样的男子,居然能说出“人命可贵,只诊病患不问出身”这句话来,可见他确实不同于一般的那些个迂腐大夫。 上官霁月觉得,这个贾星白有点意思。这性格让她想到了秋明绯。 皇甫宸没有再问话,贾星白也没有多说什么,回身把刚刚验尸用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到他背来的那个药箱里,一一摆放整齐。 上官霁月注意到,他的手皮肤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双女子的手一样漂亮。 很快,他便收拾妥当,对着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微微拱手见礼,缓缓说道:“宸王殿下,星白能做的已经做了,医馆还有病人,先告辞了。” 说完,他单手提起那个放工具的箱子,抬步就向外走去。 路过上官霁月和皇甫宸的时候,他对着上官霁月微微一笑,再次说了句:“齐将军,再会。” 说完,他目不斜视,抬步跨出了房门,脚步不疾不徐的向外走了。 上官霁月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重复着他刚刚的那句“齐将军,再会”,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她太过专注于贾星白这句话的用意,盯着贾星白离去的背影太久而不自知。却没发现,站在她身侧的皇甫宸早就一脸风雨欲来的阴沉颜色。 忽然,上官霁月只觉腰间一紧,便被身边的男子一把扣在了怀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唇便封住了她的。 他一只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让她与他的身躯紧紧相贴。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不能动弹分毫,只能在他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唇舌肆虐,纠缠良久,直到怀中的女子快要被他强烈的攻势吻得窒息,眼眸之中也染上些许情欲的迷蒙水气,皇甫宸这才放开了上官霁月。 得到解禁上官霁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时,皇甫宸却脸不红心不跳的缓缓转过身子,冷冷说道:“找人把你的如烟姑娘抬回去好好安葬,醉春风关门歇业,以后府衙还有什么要问的,随传随到,不得延误。” “是是是……!” 那已经吓得半傻的老鸨连说几个是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路过如烟的尸体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抹的像是白面粉一般的白脸更是惨白一片,跌跌撞撞的冲到门边,像是被鬼追一般跑掉了。 上官霁月狠狠的瞪向身边的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皇甫宸他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在这个停尸房里吻了她。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而始作俑者却像是没有看到她那凶狠的眼神一般,淡淡说了句:“这个案子你不要管。”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就向外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本王不许!” 上官霁月:“……” 一路被皇甫宸拖着出了府衙,上官霁月不服气,挣了挣,没挣开。又使劲儿挣了挣,还是没挣开。 正想运力弹开他,皇甫宸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她一心虚,又把内力给偷偷收了回去。才想起,论武功,论内力,她也在他之下……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天空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本来就微凉的夜,更增添了一丝清冷的气息。 上官霁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停尸房内如烟那被人生生挖去了整张脸的凄惨死状。 到底是什么人这样能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把一个女孩儿的脸皮给活活剥去,凶手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其他的女孩儿又都去了哪里?这如烟的死和少女的失踪到底有没有联系呢? 平阳城初定,就出现了这样的惨案,用不了多久,整个平阳城都会传遍妖怪不吃人要夺人面皮的荒唐言论。到时候,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平阳城一定大乱。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是男子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上官霁月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翻了个身子面朝里,没有要理皇甫宸的打算。虽然如此,耳朵里却还是仔细听着身后房间里的动静。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生他的气啊?怎么大晚上的又钻进她的屋子里? 他直接关了房门,没有点灯。黑暗中,脚步声渐渐走近,上官霁月的心跳突然加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即便隔着个被子,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注视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 脑海里同时涌现出多个他,冷傲的,挺拔的,落寞的,虚弱的,温柔的,专注的,霸道的,每一个都让她的心轻轻颤抖。 【《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夫星白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浅月沐雪】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夫星白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夫星白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浅月沐雪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夫星白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很有可能失去营救她们的最佳时机。”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 顿了顿,皇甫宸接着道:“本王已经有了些许头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们的下落,如果你们还是这样闹下去,你们的女儿或者姐妹也许就会多受一天苦,甚至性命不保。你们要做的就是仔细回忆,她们在失踪前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然后报告给官府,帮助官府早日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于法!” 上官霁月一双眸子望着身侧的男子,只见他侧颜俊朗如玉,身形沉稳如山,一番话虽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是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给人一种莫名心安。 说完,他再也不看...... 下二章预览:...... 下三章预览:...... 下四章预览:...... 下五章预览:...... 下六章预览:...... 下七章预览:...... 下八章预览:...... 下九章预览:......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 “回宸王,在下是奉宇文将军之命前来验尸。”贾星白淡淡一笑,清朗温和的声音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无奈,“说实话,要不是宇文将军临时派人到医馆征用大夫当仵作,而其他大夫都嫌晦气不愿前来,否则,星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霁月这才明白,原来这贾星白是平阳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的坐诊大夫,根本就不是仵作。因为当时北沧大军兵临平阳城下,双方一战在所难免,平阳城中的很多人能逃命的早就逃命去了,所以,直到现在,平阳府衙内连一个仵作都没有。 要不是突然出了这个案子,宇文逸根本想不起来还有验尸仵作这个职务是空缺的。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人去了回春堂暂时征用一名大夫充当仵作。可是医馆中的仅剩的几个大夫都嫌晦气,不愿前来。无奈之下,贾星白才站出来跟着衙役来到了这里。 “那你就不嫌晦气?”皇甫宸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贾星白的白净清俊的面孔上,语气却冰冷依旧。 面对皇甫宸如此强势的威压,贾星白却恍然未觉一般,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既然府衙征人,总要有人前来。”顿了顿,贾星白眸光微垂,语气略显落寞,“星白孤身一人,即便晦气,也波及不到家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皇甫宸闻言,把目光从贾星白身上移开,淡淡扫一眼吓得还在瑟瑟发抖的老鸨:“你们认识?” “星白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为病患解除痛苦,所以,只要有人上门问医,就是星白的病人。人命可贵,星白只诊病患,不问出身。” 贾星白答的这一句话让上官霁月对他好感倍生,没想到他一个小小大夫居然有如此觉悟。要知道在这个尊卑有别的年代,很多大夫可是从不愿给丫鬟和穷人治病的,更何况是给**中的女子问诊了。 但是这个贾星白看起来斯文儒雅书生一样的男子,居然能说出“人命可贵,只诊病患不问出身”这句话来,可见他确实不同于一般的那些个迂腐大夫。 上官霁月觉得,这个贾星白有点意思。这性格让她想到了秋明绯。 皇甫宸没有再问话,贾星白也没有多说什么,回身把刚刚验尸用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到他背来的那个药箱里,一一摆放整齐。 上官霁月注意到,他的手皮肤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双女子的手一样漂亮。 很快,他便收拾妥当,对着上官霁月和皇甫宸微微拱手 第二百五十二章 置身事外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她清楚地记得他每一次的吻,混合着他身上的独有的青草气息,每一次都让她心悸不已,甚至有些期待。 脚步声停在她的床榻前,紧接着她便感觉身侧的床榻一沉,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是皇甫宸从身后隔着薄被抱住了她,轻轻把她搂在他的怀里,身上还带着些许夜色的清冷。 “月儿。” 男子低沉醇厚的声音一开口,上官霁月的心忽然就有些发软。暗自在心里骂了句自己没出息,上官霁月霁月没有动,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绷住,不能这么快就投降。 这样想着,她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多么的幼稚外加不可理喻,简直像极了一个吃不到糖就发脾气不理人小孩子。 不知不觉间,她堂堂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居然被身边的这个看起来冷傲孤寂的男人,变成了一个一如现在这般,只会撒娇怄气不理人的小女人而不自知。 唉!谁说只有女子能化绕指柔,现在,她的整颗心不也为身边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柔软的一塌糊涂么? 再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上官霁月果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而且,还没出息的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月儿,”黑暗中,男子的声音低沉内敛,再次轻唤她的名字,“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不想你再有任何危险,更不想我们的未来有什么不测,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上官霁月一怔:他这是在担心她?因为这次的少女失踪案?不是因为今天的那个贾星白? 略一沉思,上官霁月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果然,男子的手臂稍稍用力了一些,把她抱得更紧,缓缓道:“这次失踪的少女年龄都在十六到十八岁,而且长得都是花容月貌的待嫁女子。可是若要论起花容月貌,这平阳城又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你?” 上官霁月心头莫名一紧,猛地转过身来望向皇甫宸。 黑暗中,男子的眼神幽深晶亮,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能在一夜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掠走二十几名少女,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人却办到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说明这个人深不可测,不可小觑。而且此人心狠手辣,目的不明。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月儿,本王不得不担心。” 望着男子漆黑的双眸一如外面沉沉的夜色,那眸子中浓浓的担忧和心疼刺痛了上官霁月的心。 从被子里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臂,有些凉。上官霁月忍不住秀眉微拧,不由分说,把他只穿着中衣的身子一般扯进自己的薄被里,嗔怪的看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缩进他的怀里,手臂已经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让她心疼,总是能触及到她心中那最柔软的部分,让她对他不忍心说不,只能对他缴械投降。 皇甫宸身子一僵,感受着怀中柔软温热的女子的身躯,一直暖到他的心里,清冷深沉的眸子里也渐渐被温柔的暖色所替代。 这就是他挚爱的女子,一如他爱她那样深爱着他,不忍心让他受一点伤,一点苦都会让她心疼半天。他觉得,后半生有她陪在他身边,以前所受的那些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透着丝丝的甜。 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缕阳光,有了她,他的生命才算完整,他的心里才不会万里冰封,竟也像春水般潺潺流淌,柔软而甜蜜。 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良久,久到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都能感受的到男子身上的热度正灼烫着她身上的皮肤,久到男子情不自禁双臂撑在他的身侧,支起上半身,低头吻上了她的头发,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并一路向她的唇瓣寻来,上官霁月才伸手封上了他的唇,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轻声道:“我答应你。” 黑暗中,男子的眸幽深一片,一眼望不到底,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怀中突然出声的女子,身子却紧了一紧,喉咙有些发干。 上官霁月突然觉得有些脸红。她好像在错误的时候说了让他会错意的话,他刚刚在吻她,她居然说了“我答应你”这四个字。这是不是让他觉得她答应了他另外某一件事情? 咳咳…… 望着男子眼眸中迅速积攒起来的炽烈的火焰,她赶紧咳咳两声掩饰尴尬,眸光闪烁着补充道:“我答应你不再管这件案子,你不要想歪了……” 说完,她就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不敢再看他,耳朵却始终注意着身边这个男子的的动静。 片刻过去,男子没有出声,身子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上官霁月疑惑,心里猜不透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刚刚他真的是想歪了,她这么一解释,他就立刻傻掉了? 这样想着,上官霁月缓缓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抬眸望向他,却不经意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就连露在外面的肩膀也微微抖动着。 这个男人居然在偷笑!上官霁月一时有些囧了。她想到一百种这个男人的眼神,幽怨的、失望的、落寞的……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在笑。 这证明什么?证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没有想歪,想歪的是她。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上官霁月此时好后悔,干嘛要自作聪明解释后面的那一句,搞得好像是她一直在想那种事情一样。 幸亏现在室内光线昏暗,不然他的脸一定会被他的目光烫熟了。 刚想要再缩回去的上官霁月突然被一双大手捏住了下巴,让她不得不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眸子在暗中亮的吓人,就那样专注的凝视着她,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是特别的温柔和怜惜。 他说:“本王没有想歪。” 明明这样说着,唇却在下一秒压了上来,封住了她的。 上官霁月:“……” 没有想歪这是在什么? 似是觉察到她的想法,微凉的唇一边与她温情厮磨,一边在她耳边蛊惑的低声呢喃:“但是本王现在可以想……” 上官霁月:“……” 她这算不算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那胸膛里怦怦乱跳的心和心底抑制不住的丝丝甜蜜和悸动又算怎么回事? 23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府衙立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虽然上官霁月答应了不再管这件案子,但是皇甫宸依旧每天把她带在身边,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上官霁月在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个男人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除非那人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否则她待在重兵驻扎的驿馆内绝对的安全。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上官霁月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升起丝丝甜蜜,这种被处处呵护,当做小女人一般在乎的日子其实也蛮不错的。 七月初七,天空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下雨,烟雨蒙蒙的水气笼罩在天地之间,隐隐透着一丝清冷的气息。 少女失踪的案子依旧一筹莫展,可是如烟惨死的消息就像是这天空中浓厚的阴云,笼罩在平阳城每个人的心头。 另外,更有一个荒唐至极的传言在一夜之间散播开来,说是城中出现了喝人鲜血,夺人脸皮的妖怪,凡是未出阁的美貌女子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如烟。 为了不让这突然出现的妖怪祸害自家的女儿,平阳城中凡是有女儿的人家都在张罗着尽快把自己的女儿嫁出门。 因为这个原因,一些往日极其看重门第之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也降低了要求,只要男方条件不是太差,人品端正,就算低嫁也无所谓。这些为人父母的想法很简单,女儿低嫁了还能再见面,总比被妖怪掳去夺了容貌变成一具尸体要好千万倍。 于是乎,平阳城一夜之间最忙的除了他们查案这些官府中人,媒婆理所应当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大街小巷,即便雨色蒙蒙,也时不时能看到手拿红贴的媒婆,撑伞而过的匆匆身影。 上官霁月对这一切不置可否,听在耳中不过一笑置之。什么夺人面皮的妖怪,只不过是一些无知的人妄自臆测,都是子虚乌有罢了。 但是如烟被割去脸皮的凄惨死状却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失踪了女儿的人家心中惶恐,早早就闹到了府衙衙门口,哭着喊着把府衙堵了个严严实实,求官家一定要救出他们的女儿。 尽管宇文逸在府衙外已经安排人尽量安抚众人的情绪,但是却起效甚微,反而人越聚越多,让宇文逸也不禁有些焦头烂额。 一时之间府衙门外人头耸动,哭喊连天,情景极为热闹。上官霁月和皇甫宸来到宇文逸坐阵的府衙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两人对看一眼分开拥挤的人群,皇甫宸高大挺拔的身躯笔直的站在了府衙门前的玉阶上。他一身墨色衣袍,身姿英武挺拔,面朝众人负手而立。俊俊朗的容颜沉寂如水,漆黑双眸低沉内敛,眸色深深的扫过在场之人的每一张脸。 明明皇甫宸什么话都没有说,四周却奇异的渐渐安静下来,都默默注视着这个气场强大,脸如冰山一般的男子。 即便他眉目冷峻,眸光破人,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但是他本身的存在就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臣服。 上官霁月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王者风范?好吧,她其实也承认,皇甫宸不苟言笑的模样确实挺冷酷的,又冷又酷,浑身都散发着男人的阳刚之气,清贵逼人。 咳咳……她又走神了…… 然而,就在走神儿间,男子缓缓开口,低沉清冽的嗓音随之传来,仿佛重重敲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上:“你们丢失了至亲之人,本王理解你们的心情。而且本王也向你们保证,会尽最大努力找回她们。但是,你们今天堵在这里,不但于事无补,反而阻碍了官府查案,很有可能失去营救她们的最佳时机。”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 顿了顿,皇甫宸接着道:“本王已经有了些许头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她们的下落,如果你们还是这样闹下去,你们的女儿或者姐妹也许就会多受一天苦,甚至性命不保。你们要做的就是仔细回忆,她们在失踪前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然后报告给官府,帮助官府早日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于法!” 上官霁月一双眸子望着身侧的男子,只见他侧颜俊朗如玉,身形沉稳如山,一番话虽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是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给人一种莫名心安。 说完,他再也不看众人一眼,长腿一迈,转身牵起上官霁月的手,旁若无人的大步跨进府衙的门槛,阔步朝府衙后堂走去。 路过拐角的时候,上官霁月偷偷回过头去,只见府衙门前的众人恍然回神,逐渐散去。 回头,再抬眸看向身侧眉目冷峻,却始终牵着她的手的挺拔俊朗的男子,上官霁月的心又不经意间的漏跳了一拍。 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皇甫宸的微微侧转头,从上官霁月的头顶望了下来。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那本来沉冷的眸色一瞬间变得温暖起来,深邃冷硬的轮廓也随之有了柔和的线条。 “怎么了?月儿为何这样看着本王?” 清朗的嗓音让上官霁月的小脸一红,瞬间错开视线,盯着脚尖不与他对视:“没……没什么…..” 皇甫宸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头低的快要掉到地上的小女人,心头觉得满满的,软软的。 上官霁月即便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此时两道灼热的目光正凝视在她的头顶上,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静默片刻,皇甫宸突然道:“本王刚刚骗人了。” “啊?”上官霁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望向对面的男子,“骗什么人了?” 男子轻扯唇角,自嘲的低笑一声:“本王其实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不是骗人了是什么?” 上官霁月:“……没事没事,事急从权……” 上官霁月怎么觉得皇甫宸说这话时的脸色有些红,也让她心中微微一疼。虽然这个男人一向不怎么把情绪挂在脸上,但是,她也明白,他的心里时刻都在为这个案子着急。 回到后堂,宇文逸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长案前,翻看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信息,见皇甫宸一来,两人立刻凑到一起商讨案情。 上官霁月远远的坐到一旁的桌边喝茶。既然答应了皇甫宸不再插手此案,她就真的决定不想再让他担心。况且,她坚信,以他的能力,此事一定难不住他。做他身后的小女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话虽这样说,可是耳朵却时刻注意着他们俩那边的动静,眼睛也趁着喝茶的空档多次瞟向那边。 比如,就像现在,宇文逸手中拿着一叠宣纸,一张一张的挨个儿拿给皇甫宸看,而皇甫宸却是一直眉头紧蹙,面沉如水的模样。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画中美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心头一沉,眸光低垂,在心里暗自猜测着宇文逸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能让皇甫宸如此表情严肃。 就在这时,宇文逸突然朝她看过来,对她招招手喊道:“齐雨,坐那么远干嘛?过来看看这些画像,本将军说这次失踪的都是大美人儿,你家这块儿冰块脸一点面子都不给。” 上官霁月微愣,随即放下手中的杯盏,缓缓走过去,接过宇文逸递给她的那一叠画像。 画像新旧不一,有的画用纸讲究,笔墨浓淡适宜,线条流畅,美人儿娇笑倩兮跃然纸上,一看就是出自名师之手。有的线条粗畅,寥寥几笔,只勾勒出一个大概的五官轮廓,几分神韵也不得,用纸也很粗糙,一看就是仓促完成。 上官霁月一目了然,前者定是家境富裕的大户千金小姐以前就请名师画就的画像,为了方便查案,宇文逸从人家家里讨了来。后者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平时连饭都不一定吃的饱,又哪里来的的钱请画师作画。所以这笔画粗糙的画像定是后来府衙里的人画的。 不过,让上官霁月惊讶的是,这无论前者后者,仅凭画像就可以断定,就像宇文逸所说的,确实是真真正正的大美人儿,有的清秀可人,有的端庄大气……确实是美人儿,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奇怪的是,她莫名觉得这些画像的女子有些似曾相识,但仔细回想起来,却又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更是一个也不认识。 今天,明明是她第一次见这些画像上的女子,可是,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真的很强烈,也许,她真的在哪里见过的,但就是想不起来。 无奈,上官霁月只得看向宇文逸干笑两声:“没错,少将军说的没错,她们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犹如百花争艳,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可是宇文逸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刚刚片刻的疑惑,眸中瞬间敛去了笑意,正色问道:“齐雨,看你刚刚的表情,你是不是认识这画像中的人?” 上官霁月摇摇头,坦言道:“不认识。” 宇文逸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那你刚刚……” 这时候,皇甫宸转过身来,大步走到上官霁月的眼前,望着她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上官霁月递给皇甫宸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次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些画像上的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闻言,他迅速拿过上官霁月手中的画像,眸色低敛,一张一张仔细端详。 一旁的宇文逸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刚刚让你看你还不看,这会儿倒看的认真起来了! 但是,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这个案子让他一直很头疼,他本就是一个将军,让他上阵杀敌,排兵布阵还行,缉拿凶犯这种活儿,他一时间还真的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皇甫宸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中的一叠画像,看了看上官霁月,又看了看宇文逸,语气清淡:“没什么不同。” 上官霁月和宇文逸同时被皇甫宸的这句话说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一时都愣住了,齐齐望向他。 男子撩起衣摆,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两人:“本王看着她们都长一个模样。” 宇文逸:“…….一个模样?!” 皇甫宸面容平静:“一个模样。” 宇文逸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好吧,天下的女子除了齐雨,在你眼里全部都是一个模样。 而上官霁月闻言,脑海中像是忽然闪过什么东西,但是仅仅也只是一闪即逝,还来不及等她抓住便消失无踪。 这时,忽听皇甫宸又道:“二十几名少女同时失踪,一定是有预谋的,这个人一定在之前见过这些女子,才能一击必中。然后,他掳走这些女子一定有什么目的。但是,在这平阳城中,想要同时藏纳二十几个人不被发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 宇文逸忽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当务之急要大力排查平阳城中任何可以藏纳这些女子的地点,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皇甫宸冷冷看他一眼:“本王已经派飞歌暗中探查这些女子在被掳走之前都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或者附近出现过什么可疑之人。另外,流夏和墨一已经在平阳城内大面积搜查了,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消息。” 上官霁月望着皇甫宸沉静的侧颜,瞬间了然。原来这个不动声色的男子早就做出了判断,并快速付诸了行动。怪不得这两天没有见到飞歌、流夏和墨一他们。 午时过后。 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殿下。” 三人闻言一喜,同时望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飞歌一身紧身劲装,正跨门而入,青色的衣衫上还有被细雨淋湿的痕迹,额上薄薄一层细密水珠,不知雨水还是汗水。 进的厅中后,他对着三人一一拱手行礼:“殿下,少将军,齐将军。” 还不等皇甫宸开口,宇文逸有些迫不及待:“废话少说,快说有什么收获?!” 宇文逸此话一出,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也同时望向飞歌。 飞歌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把调查的结果一一上报:“属下挨家挨户查访了这失踪的二十六名少女的家人,他们都表示自家的女儿失踪之前没有任何异常,有的甚至连家门都甚少踏出。属下实在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飞歌说完之后,厅中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如今,也只有等流夏和墨一的消息了。 一个时辰后,墨一和流夏几乎是前后脚回来,但带回来的消息却如出一辙:还在搜索中,暂时还没有任何发现! 厅中气氛沉重,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难道这人真的有飞天遁地之能?掳走这么多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蓑衣的士兵从细雨里快步跑来,在门外单膝跪地,恭敬的低头禀报:“报!刚刚传来消息,城西树林发现可疑情况!”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遇星白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蓑衣的士兵从细雨里快步跑来,在门外单膝跪地,恭敬的低头禀报:“报!刚刚传来消息,城西树林发现可疑情况!” 屋中众人闻言一楞,随即惊喜之色浮现在脸上,皆看向门口来报的士兵。 宇文逸更是有些着急,抬腿急急向前几步,对着门外的士兵喝道:“起来说话!发现了什么?!” 年轻的士兵应声而起,微微抬头看了宇文逸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恭敬回答:“回少将军,我们在搜查城西树林之时,发现了一座木屋,屋内有女子散落的衣物、首饰,还有一些断掉的麻绳。” “有没有发现失踪的女子?” “暂时还没有!” “尸体呢?” “也没有!” “前面带路!去看看!”说话的是皇甫宸。 上官霁月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他面色沉肃,眸光深沉,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低沉和威严。 “是!”士兵领命,转身向外走进雨里。 众人随即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皇甫宸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向上官霁月:“月儿,你回驿馆等我。” 上官霁月微微一愣,望着男子黑漆漆的眸子,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说完,皇甫宸又深深看了上官霁月一眼,转身踏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几声骏马的嘶鸣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城西而去,也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不清。 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下上官霁月一人,她无奈的笑了笑,又看了外面的雨色,重新走到长案旁,拿起那些失踪女子的画像,垂眸沉思。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苦思良久,终究还是想不起来,抬头间,却发现,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何时停了。 看了看稍微明亮了一些的天色,上官霁月忽然想起,今天是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一年见面一次的日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甜,放下了手中的那叠画像,起身离案,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因为刚刚下过雨。天空还灰蒙蒙的的,青石板路面也是湿的,低洼处甚至还有明晃晃的小水洼,大街上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 她漫不经心的一路向驿馆走去,心里却在想皇甫宸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城西树林,又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一时脚下的步子也慢了起来。 转过一个街角,她正想往前走,却不经意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男子一身素白布衫,身形修长,气质温和。只是此时,他手中提的不是药箱,而是装满了食材的菜篮子,正被两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媒婆堵在街边,显得略微有些狼狈和闪躲。 上官霁月不由得停下脚步,笑吟吟的看着三个拉拉扯扯的人,两个媒婆的声音也渐渐传来。 “贾大夫,许员外家的小女儿可是个美人儿胚子,年方十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嫁妆也准备的很是丰厚,最主要是人家许小姐钟情与你,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儿,老婆子我也好去回个信儿。”其中一个媒婆说。 还不等贾星白回应,另一个快嘴的媒婆就插话道:“哎!琴棋书画那些都是摆设,要来何用?那些个小姐养尊处优,娶回去什么也干不了,反倒还要有人伺候着。要我说,娶妻娶贤,最重要的还是要会持家。”她话锋一转,“张老头儿家的孙女心灵手巧,你也见过的,人长得又标志,年方十七。虽然没什么嫁妆,但是贾大夫你要是娶过来,定是一位贤妻良母......” “不不不……”贾星白一边躲,一边连连摆手,“在下暂时还没有娶妻的打算,谢谢两位的好意,谢谢小姐的错爱……” “什么没有打算娶妻的打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夜里就不想女人?” “就是!你一个年轻男人,血气方刚的,娶个媳妇给你暖炕头儿、生儿子,还有人照顾你的衣食起居,难道你还不乐意?” 两个媒婆嘟嘟囔囔,上官霁月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贾星白也成了这些未出阁的女子的如意郎君的目标。 不过仔细一想,上官霁月也瞬间了然。贾星白虽然是名大夫,但是医术精湛,脾气温和,长得又是异常的清俊儒雅,那些见过他的少女难免春心萌动。 就在这时候,贾星白也看到了上官霁月,他微微一怔,随即远远对她尴尬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的一个朋友来了,请让一下……让一下……”贾星白一边说,一边躲闪两位媒婆的纠缠,向上官霁月的方向走来。 上官霁月见状,也只好摇摇头,浅笑着走向贾星白。听他的语气,他是想让她见义勇为,挡住这两位媒婆了。 两位媒婆这时也注意到了上官霁月,惊艳之余也随即垮下了脸,各自嘟囔一声:“原来有了这么漂亮的小相好,怪不得不想娶亲!” 说完,两人冷哼一声,一甩手帕,径自扭着腰相继离去。 等两人一走,上官霁月再也忍不住,看着贾星白掩唇笑了起来。直笑的眉眼弯弯,肩头微颤。 贾星白似是被上官霁月这一笑,笑的更为尴尬,脸都红了起来。他放下篮子,微微拱手,弯下腰去,一本正经的道:“都是星白不好,让人误会了齐将军,星白在此给齐将军赔罪了。” 上官霁月见他这样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赔罪,顿时又想笑,连忙忍了回去。但是眉梢眼角依然满是笑意,虚扶一把:“贾大夫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贾星白站直身子,却没有看上官霁月,白皙的俊颜上还有些红晕。 上官霁月无声的扬了扬唇角,她没想到贾星白这么容易害羞,简直跟个女子一样。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双提菜篮子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好像比上次见他的时候更白了一些。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目光,贾星白淡淡一笑,理了理衣袖,盖住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道:“今日星白倒是让齐将军见笑了。” “没有,没有。”上官霁月虽然很想笑,但还是连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只是轻咳一声,微微转过脸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唇角渐渐弯起。 贾星白看她一眼:“没事的,齐将军想笑就笑,不必这样躲闪,星白不会在意的。” 此言一出,上官霁月再次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贾星白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秀色可餐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觉得,虽然两人只见过两次,倒仿佛是早就相识的老朋友一般熟络。很有默契的,两人一同抬步向前走。 上官霁月看了看贾星白,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菜篮子。他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儒雅的清俊男子,手中提着满满一篮子食材,看着还真是有些违和感。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外一道挺拔的墨色身影绷着一张脸,手提菜篮子的情景,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这样想着,上官霁月忍不住弯起唇角,又笑了。 贾星白见状,以为上官霁月又在笑他,不仅面露赧色,轻咳一声,眼神瞟向别处。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上官霁月赶紧没话找话:“齐大夫这是去买菜了?家里有客人?” “没有,”贾星白看着手中的菜篮,微微顿了顿,“今日七月初七,是我与她相识的日子……” 上官霁月微怔:“她?” “我的妻子。” “妻子?!”上官霁月更为惊讶。他不是孤身一人吗?要不然那两个媒婆也不会抢着给他牵红线了。 贾星白垂下眸去,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清淡如水却透着不易觉察的浓浓的悲伤:“她过世了。” 上官霁月一愣,随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她……” 贾星白突然抬眸看向上官霁月,温和的眸色忽然变得深沉而执着:“没事的,她会一直活在我心里。” 上官霁月对上那双眼睛,恰巧看到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只是太快了,快的以为是她的错觉,她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心里却再次对眼前的男人高看了几分。 原来贾星白还是一个痴情的男人,这么些年为了已经去世的妻子孤身一人没有再娶。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都习以为常的时代,这样专情又长情的男子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上官霁月受他感染,诚恳的安慰道:“你对她情深意重,她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受到的。” 贾星白怔了怔:“她会吗?” “会的。” 贾星白没有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明显慢了下来,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过了一会儿,贾星白问:“齐将军这是去哪里?” “回驿馆。”上官霁月笑了笑,笑容有些僵,有些沉。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 贾星白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上官霁月,目光灼灼:“会有的,只要是人作案,总会留下些痕迹,也许是你们忽略了什么。” 上官霁月微怔:“忽略了什么?” 贾星白却没有直接回答,眸光重新变得温和起来,笑了笑,望向前方的驿馆:“齐将军,驿馆到了。” 上官霁月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驿馆,也随即笑了笑,随口问道:“确实到了,贾大夫你住哪里?” 贾星白抬手一指驿馆后面的一个小胡同的方向:“那里。齐将军,有空去寒舍坐坐。” 上官霁月微怔,随即笑道:“好啊,我要是去找你求医,诊费是不是打折?” 贾星白淡淡一笑:“分文不取。”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随时恭候齐将军大驾。” 气氛终于不再像刚才那么沉重,上官霁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贾星白对已经过世的夫人仍然放不下,直到现在也痴痴不忘。 想必,他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夫人,一定是位温柔贤惠,绝世而立的美人儿。生前,两个人的感情也一定很好。上官霁月在心里偷偷的想着。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他们来时的方向疾驰而来,在上官霁月身边急急勒马而停。翻身下马之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齐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墨一?”上官霁月一愣,“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墨一看了一眼贾星白,把上官霁月扯到一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是显而易见,上官霁月的脸黑了黑,但是又有些无可奈何。 自从从墨一出现的那一刻,贾星白便把目光直直钉在他的身上,眸光悠远而深沉…… 皇甫宸回来的时候,上官霁月已经把桌上的饭菜加热了三遍。 听见动静,上官霁月抬眸望向门口方向,与那道墨色的挺拔身影四目相对,随之盈盈一笑:“你回来了。” 温黄的烛光下,女子身形纤细,容颜娇美,眼波流转,望着他浅笑吟吟。此时此刻,那模样像极了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她身旁的桌子上,几碟小菜两碗白饭,还冒着热气。 皇甫宸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中阵阵暖流淌过。他上前几步,一把把女子揽进怀里,紧紧拥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不语。 上官霁月微微一愣,随即伸手回抱住他紧实的腰身。或许是因为刚刚从外面回来,她感到男子身上还带着些许夜的清冷气息。 片刻过后,上官霁月轻轻扬起小脸,望向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皇甫宸低头在女子额上落下绵长的一吻,缓缓开口:“没事,就是想抱着你。” 说完,手臂上又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像铁钳一般把上官霁月嵌在自己怀中,抱得又紧了一些。 上官霁月闻言,不禁莞尔。皇甫宸现在的样子要多黏人有多黏人,哪里还能跟以前那个傲骨铮铮,满脸冰寒的男人有一丝相似之处。 “好了,快些吃饭,不然我又要去热第四遍了。”上官霁月浅笑着,缓缓推开了皇甫宸,拉着他的手在桌边坐下来。 闻言,皇甫宸心中又是一阵感动,黑漆漆的眸静静的望着上官霁月,里面涌动着无声的暗流。 他伸手接过女子递上来的竹筷,端起桌上的饭碗,大口大口的吃着,可是眼睛却始终盯着上官霁月,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模样,仿佛是要把她合着这温热的饭菜一起吃下去。 上官霁月被他盯得有些脸红,帮他碗里添一筷子菜,嗔怪的看他一眼,羞涩道:“你这个样子是在吃饭还是在吃我?” 看着女子亦嗔亦怒的娇羞模样,皇甫宸低笑一声,吐出意味深长的四个字:“秀色可餐。” 上官霁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觉得脸颊有些烫。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让她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转移话题:“今天有什么发现?” “没有。”皇甫宸摇了摇头,“我们去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转移了,没有见一个人。” 上官霁月仔细听着,沉思片刻,安慰道:“没有发现就是最好的发现,说明她们还活着,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月儿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边说边聊,很快就把桌上的饭菜扫荡一空。看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被心爱的男子吃完,上官霁月只觉心里是别样的满足。 简单收拾了一下,还不等上官霁月说什么,皇甫宸又黏了上来。他从背后拥着上官霁月,与她十指相扣。 上官霁月无奈的笑了笑,任由男子把她拥在怀中,后背贴上他宽阔坚实的胸膛。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让墨一形影不离的跟着我。他的武功还是我教的,你忘了?”她说。 身后的男子静默了一会儿,声音温软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你一个人,本王实在不放心。” 上官霁月闻言,无奈的笑了笑,便没有再说话了。 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随即,她安心的靠在男子的怀里,望向窗外漆黑清冷的夜空。 每年的七月初七这几天都是阴雨连绵,传说是因为天上的牛郎和织女见面,喜极而泣,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是两人久别重逢的眼泪。 现在,外面的小雨早就已经停了,是不是说,天上的那久别重逢的两人已经沉浸在喜悦当中,没有再哭了呢? 上官霁月不仅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莞尔,摇头笑了笑。 似是觉察到女子脸上浅浅的笑意,皇甫宸轻声问:“月儿在想什么?” “在想牛郎和织女,他们一家人好可怜,一年就只能见一面。”上官霁月说着,忽然转过身来,望着皇甫宸,傻傻的问,“如果我们有一天分开了,你会不会哭?” 皇甫宸身子一僵,明知道她说的这种话是假设,但就是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起来。他眸色深深的望着她,低沉的嗓音异常坚定:“本王不会哭,因为我们永远不会成为他们,我们不会分开,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顿感细细暖流轻轻流淌萦绕,直让她的整颗心酸软一片。她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学着他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对,我们一定会携手白头。” 她清楚地看到男子的黑眸之中微光一闪,下一秒,她便被他扣在了怀中,男子菲薄微凉的唇随即压上了她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极致温柔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男人极尽温柔,在她唇瓣浅啄,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型,轻轻厮磨。 上官霁月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鼻翼摩擦着她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整颗心也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身体也渐渐发软。 不知不觉,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开始轻轻的回应他的触碰。 男子身子一紧,随即把她抱的更紧,唇舌也变得攻击性十足,深深的吻了进去。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的发间,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避无可避。 他的舌头紧紧的纠缠住她的,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在她的唇齿间疯狂掠夺。 上官霁月的心轻轻的颤抖,这才是他,霸道而强势。那偶尔透露出的温柔,只不过是一点点诱惑着她与他一起沉沦。 “月儿,今晚陪我。”偷的一个空隙,皇甫宸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上官霁月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他放在了床榻上,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把她禁锢在床榻和他之间,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眸漆黑幽深,情欲涌动。 上官霁月被他盯得脸红心跳,却不知是该点头或者摇头,只得避开他灼烫的目光,不去看他。 她曾经默许过他,所以,她现在一时分不清,他说的今晚陪他是指字面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男人没有再问,唇却再次封住了她的,手也缓缓去解开了她的外衫。 上官霁月的身子僵直,心砰砰跳的早就乱了节拍。他这是不想等了吗?就像他以前每次情动时说的,他真的等不及了? 果然,男子一边吻她,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月儿,帮本王脱衣服……” 上官霁月的脑子只觉轰然一声闷响,顿时紧张的手足无措。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滚烫的欲望隔着几层衣物,正抵在她的大腿上。可是那尺寸也实在太大了一些,她心里怯怯的,有点儿害怕。 就在她愣神儿间,男子已经把她的外衣脱了下来,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甚至连里面那粉色的肚兜都若隐若现。 她清楚的看见皇甫宸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眸也随即变得更为深邃幽暗。 可是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离开了她的唇瓣,如墨玉一般的黑漆漆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缓缓开口:“帮我脱衣服。” 上官霁月脑袋顿时卡壳,竟然真的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解他的腰带、外衫,动作慢的不能再慢。 难道就是今晚了吗?他终于压制不住自己,不想再等了?她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 可是即便再慢,他的外衫也终有褪下的那一刻。他现在跟她一样,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中衣了, 上官霁月的手有点抖,停下了动作。 “继续。”皇甫宸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涩哑。 上官霁月脸红如煮,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抖着手一口气把皇甫宸的上衣给脱了下来。 男子的身材实在太好,蜜色的肌肤,胸膛坚实宽阔,腰线紧实,腹肌纠结,双臂的肌肉线条柔韧有力,无一处不散发着男性独有的魅力。 上官霁月突然也觉得喉咙有点干,身体也有点儿热,一不小心触碰到他坚实胸膛上的肌肤,她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缩回手去,却反被皇甫宸一把握在了手里。 上官霁月不敢动,身子僵直发紧,红着脸望着他。 皇甫宸慢慢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她想躲。他的手压住她的,她躲无可躲。 可是这样的情景实在太过暧昧,太过让人热血沸腾,她眸光闪躲,微微侧过头去,不去看他。 他却伸出另一只手轻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月儿,你感受到了吗?它只为你而跳。”他说。 上官霁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被他炽烈的眼神烫到了。 男子慢慢俯身吻了下来,他轻轻把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却缓缓探进了她的中衣,一路往上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 他的手掌与她的肌肤相帖,上官霁月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掌心和指腹的薄茧。一阵酥麻的触感从他的手掌处快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差点嘤咛出声。 今晚,他不准备放过自己了,他这次要来真的了!上官霁月此时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此刻羞得要死,紧张的要死,她想逃。可是他牢牢压制着她的双手,她的身体,她逃无可逃。 就在这时,男子突然抬头,深深望着她:“月儿,你愿意给我吗?” 上官霁月身子一紧,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之大,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指甲深深刺进了他手背的肌肤里。 良久,她终是点了点头,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她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欲望,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因为她已经住在他的心里。如果她迟早是他的,她愿意。因为他们的灵魂早就融合在了一起。 皇甫宸笑了,心满意足的笑了。他就知道,她的身心早就已经属于他,她愿意为他毫不保留。 可是他却放手松开了她,手也从她的衣服中抽了出来,低头在她唇上印下绵长的一吻,翻身下了床。 “月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望着她笑的毫无防备,像个孩子,满脸的温柔,“本王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宠幸自己的王妃。”顿了顿,“等我,我去冲个冷水澡,很快回来。” 说完,他长腿一迈,挺拔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上官霁月一愣,心中却升起无比的感动。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爱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压制自己那即将爆裂开来的欲望。 冰冷的水从男子头顶淋下,刺骨冰凉,却浇不灭身体深处对她的渴望。 他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到底是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看来,他要尽快解决平阳城所有的事情,他要回建安,娶她为妃。 皇甫宸重新回到屋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上官霁月望着站在门边,一身水珠的挺拔男人,忍不住秀眉紧簇,心里一阵心疼。 她跳下床,冲过去,一把把他扯进被子里,紧紧抱着他:“你还好吧?不要受了风寒。” 温热的女子躯体一入怀,皇甫宸在心里低咒一声:冷水澡白冲了! 上官霁月不经意碰到他那坚硬之物,忍不住小脸一红,声如蚊嘤:“你……你怎么还……还……” 男子闻言,把她扣在怀中,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狠声道:“没关系,月儿欠本王的,本王都会记在心里,本王会在新婚之夜加倍的讨回来,绝不手软。” 上官霁月:“……” 这绝对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她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新婚之夜,怎么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出命案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起身看了看身侧,皇甫宸已经不在了。 “齐大哥,齐大哥……”墨一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上官霁月猛然一惊,快速穿衣下床,走到门边给墨一开门。 房门打开后,墨一不等上官霁月问话,就冲进来满面着急道:“不好了,齐大哥,又发现了尸体!” “什么?!”上官霁月心头一惊,“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她们的家里,今早被发现的。” “她们家里?!你是说死了不止一个人?凶手把她们杀死后送还到了她们家里?!” 这凶手也真是太过胆大包天了一些,把人掳走之后杀死,然后把尸体再送还到人家家里,这简直就是对府衙的挑衅! 谁知道墨一连连摆手:“不是的,齐大哥,你误会了!死的不是失踪的少女,是两个媒婆!” “媒婆?!”上官霁月又是一惊,望着墨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墨一缓缓道,“天还没亮,赵媒婆和刘媒婆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邻居听见了她们的惨叫声,于是前去查看,结果,就发现她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没了气息。于是他们就去府衙报了案,可是少将军和宸王殿下昨天半夜就带着飞歌和流夏出了城,说是在城南和城北五十里外的小镇上发现了被掳走的少女。” 上官霁月秀眉微拧,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他们找到了失踪的少女?!” 墨一点了点头:“是的。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顿了顿,他又道,“现在殿下和少将军都不在城内,府衙内也无人坐镇,如今平阳城又出现了命案,所以我才来找齐大哥你。” 上官霁月闻言,略一沉思,当机立断:“走,带我去看看死的那两个媒婆。” 她来不及洗漱,穿了件轻便男装,头发也随意的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英姿烈烈,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两人出了驿馆,一路打马疾驰不停,很快便到了离得比较近的赵媒婆家里。 赵媒婆是个寡妇,四十多岁,独居两间低矮的小土房,房顶上长满了草。一个半人多高土砌的墙围成的小院子,墙头上也长了草,墙下背阴处有青苔,院子里种了几垄白菜萝卜,东侧靠墙处垒着一个灶台,应该是做饭的地方。 还没进屋,上官霁月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官兵把现场保护的很好,周围也无闲杂人等。 进的屋中,血腥味儿更浓,赵媒婆就倒在血泊中,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已经渗进了她身下的泥土里。 她满脸鲜血,眼睛睁得很大,表情极度惊恐,像是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全身上下满是伤口,深浅不一,明显是血液流尽身亡。临死之前还被人残忍的割去了舌头,血淋淋的半截舌头就扔在一旁的地上,触目惊心。 更让上官霁月惊讶的是,这个赵媒婆居然是昨天她见过的要给贾星白牵线搭桥的其中一个媒婆。 上官霁月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一个想法在她脑海出现,又被她快速压下。 不会的,肯定是巧合,他那么一个温和的一个人,一定不是他。 她快速站起身,对着墨一说道:“带我去另一个死者那里。” “是,齐大哥。” 两人两骑快速来到了刘媒婆的家里。 刘媒婆的情况家境和赵媒婆差不多,都是守寡之人,家境贫寒。 她的死状也同赵媒婆一样惨烈,血液被放干,舌头被割下扔在一边。看着同样眼熟的一张脸,上官霁月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直。 这个刘媒婆她昨天也见过,也是要给贾星白说亲的一个。 两个媒婆昨天刚要给贾星白说亲,今天就同一时间都死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 想起贾星白昨天说起他那过世的妻子时的异样的神情,上官霁月好像恍惚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又不是很明白。但是,无论如何,她想,她是时候要去贾星白的家里走一趟了。 从刘媒婆家里出来,上官霁月就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在心中细细思考着什么。 墨一牵着马,紧紧跟在她身后,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他只看到,齐大哥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沉重的神情了。 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的路,上官霁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墨一。 “墨一,我现在有件事情交代给你去办,你一定要在今天晚饭时分秘密完成,你能做的到吗?”上官霁月的表情很平静,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墨一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齐大哥你说,我一定尽力办好。” “好,你过来。” 墨一缓缓走了过去,上官霁月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这件事很重要,能做得到吗?”上官霁月问。 墨一听后,虽然疑惑,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能!” “好,去吧。” “是。” 墨一说完,翻身上马,一路打马而去。 上官霁月望着墨一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抬起头,望着灰暗的天空,身形久久不动。 —— 当上官霁月出现在贾星白的门外时,这个清俊儒雅的男子好像没有任何的意外,他淡淡一笑,侧身把上官霁月让了进去。 贾星白的家从外面看起来平淡无奇,可是进了院子,却给人一种特别干净雅致的感觉。 三间青砖瓦房坐北朝南一字排开,窗棂明亮,一尘不染。四周围墙一人多高,同样是青砖砌成,墙面平整、光滑、干净。 院子正中央一棵大大的梧桐树,茂盛的枝叶遮住了大半个院子。一个秋千从树上垂下,旁边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紫砂茶壶,倒扣着几个茶杯。 入目之处,四周花草满地。整个院子看上去宁静而美丽,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独居的男人所住的院子。 院子里飘荡着淡淡的药香,上官霁月微怔。这院子里的花草居然都是药草。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目光,贾星白清浅一笑,望着那秋千,声音别样轻柔:“那是她喜欢的。” 上官霁月也笑了笑,随即了然:“原来如此。” “也没什么,她喜欢的东西不多,这里都是按照她生前喜欢的样子布置的。” “那她真的很幸福,即便不在了,可是依然有一个人这样挂念着她。” 贾星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上官霁月明显看到那清浅的笑意好像并未达眼底。 说话间,贾星白已经把上官霁月让到了石桌旁,在石桌旁落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柳暗花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她肯定长的很美。”上官霁月突然道。 贾星白拿起茶壶的手明显一僵,随即又拿起一个扣着的茶杯,一边斟茶一边说:“她确实很美,我永远也忘不掉她对着我笑的样子。” “那你们肯定很恩爱,对吧?” 贾星白的手又是一顿:“我们并没有成亲。” 上官霁月不由得愣住了,就在这时,只听贾星白又接着道:“虽然我们没有成亲,但是她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既然相爱,为什么没有成亲?” “我身患恶疾,没有办法给她幸福。再后来,她被迫嫁给了别人。” 上官霁月一怔:“你不是大夫吗?” 贾星白看着上官霁月笑了,笑的苦涩至极:“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齐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上官霁月竟一时无话可说,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轻轻浅啜了一口,又随即放下。 贾星白静静的看了上官霁月一眼,伸手又为她填了茶,仿佛不经意的问道:“齐将军今天怎么有空来寒舍小坐?” 上官霁月刚要答话,谁知他话锋一转:“你可不要说是来找星白看病的。齐将军面色红润,脚步轻盈,就算是有病,也是在心不在身,星白说的对吧?” 上官霁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而是缓缓起身走到那架秋千旁,作势就要坐上去。 “等一下!”贾星白突然站起身来阻止了她的动作,眸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的让上官霁月看不清。 他随即有些僵硬的笑笑,解释道:“她生前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还请齐将军不要见怪。” “哦,这样啊,是我鲁莽了,我一时看到这秋千很喜欢,就情不自禁了。”上官霁月丝毫没有被阻止的尴尬,满不在乎的离开那架秋千,在贾星白院子里缓步慢度。 贾星白也不说话,站起身来缓缓跟在上官霁月身后,随她打量。 “为什么杀人?!”上官霁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贾星白问道。 贾星白只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齐将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上官霁月目光灼灼,眸光在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像是要把贾星白看穿。 贾星白忽然就笑了起来,从浅笑慢慢变成了哈哈大笑,清俊的容颜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狞狰和扭曲,温和的眸光也变得阴森狠厉,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上官霁月一时间竟然有些站不稳,她心下骇然:这个贾星白居然会武功,而且功力远远在她之上。 这一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他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大夫吗?上官霁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面色微变,开口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贾星白闻言止住了笑声,看着上官霁月一字一句的道:“我是什么人?我有什么目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贾星白浅笑着一步步向上官霁月逼近。明明是同一张脸,是同一个人,可是贾星白此时挂在脸上的笑却令人心头一阵阵发寒。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上官霁月边退边问。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贾星白的对手,只能转移话题,拖延时间,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才能伺机而动。 可是贾星白却再次笑了,说出来的话也让上官霁月顿时如坠冰窖:“上官姑娘,别白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 上官霁月心头一惊,他居然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此人心计深不可测。 他绝不是一个大夫这么简单,可是她真的不认识他,也不记得她与他有何深仇大恨,他为什么会找上她? 很快,上官霁月退无可退,因为她身后就是贾星白禁闭的房门。 上官霁月在这一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贾星白,清冷的声音里透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就算是死,你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会找上我?” 谁知贾星白听后自顾自的“呵呵”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径自笑了一会儿,他看向上官霁月,眸光温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清俊儒雅的男子:“谁说我要杀你了?我一点儿也不想要你的命。” “那你为什么找上我?” “很不巧,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不然我才不愿意和他正面对上。” 上官霁月一愣:“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他又是谁?” 谁知,贾星白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情绪变得暴躁起来。 只见他衣袖一挥,上官霁月就感觉一股无形之力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她连站都站不稳,身子猛地向后倒退,只听“哐当”一声,她的后背便撞破了身后的房门,重重摔倒在贾星白的屋子当中,呕出一大口鲜血。 她强撑起身体,抬头间却忽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画像。 墙壁上挂满了同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太过美丽,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完全形容出她那出尘温柔的气质。画画之人显然画技高超,女子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被画的入木三分,跃然纸上。 她双手杵地支撑着上半边身体,傻傻的看着那女子的画像。 终于,她终于明白,她为何感觉那些失踪的少女们的画像似曾相识了。 原来,她真的见过,真的见过……暖瑜宫中那惊鸿一瞥,至今都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可是为什么是她?怎么会是她?她与贾星白?怎么可能?她如果在世,至少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可是贾星白看起来才三十岁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贾星白也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痴痴凝望着墙壁上女子的画像,声音像羽毛一般轻柔:“平罗,我很快就能去把你接回来,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上官霁月闻言,双眸猛然睁大,不敢置信的再次望向墙壁上的画像。 她是平罗公主?!被称为南迟千年一遇的美人儿的平罗小公主?! 上官霁月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怎么可能是平罗公主?!如果她是平罗公主,那么贾星白口中的他岂不就是……? 他居然是平罗公主的儿子! 这个想法在她脑中一出现,上官霁月瞬间脸色苍白如雪,只感到心中被狠狠砸下一记闷锤,胸间血气翻滚不停,一股腥甜猛然直冲而上,涌向喉间。 她再次呕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倒地,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六十章 石室囚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天色阴沉,空中厚重的云层压的很低。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像是一条条巨大而狞狰的裂缝,要把这阴暗的天空给撕裂。随之而来的一声声闷雷骤然炸裂,震耳欲聋,连大地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驿馆三楼的一间房间外,飞歌面色沉重,看着面前禁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房间里很静,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道道闪电伴随着雷声,把房间的门窗照的忽明忽暗。 一阵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飞歌抬头望去,是流夏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来。 近的跟前,两人互看一眼,流夏难得一脸的沉肃,低声问:“殿下还在里面吗?” 飞歌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流夏见状,深吸一口气,走向前轻扣房门:“殿下,你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未尽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顿了顿,似是听房内没有声音,他又道,“如果齐将军知道了,她也不愿殿下这样折磨自己的。” 此话一出,房间里立刻传来一声怒喝:“滚!”伴随着一阵器物落地,瓷片碎裂的声响。 流夏和飞歌一怔:殿下居然在摔东西!他们跟在殿下身边十几年,还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失控过。 那天他们在城南和城北五十里外的小镇上发现了所有的被掳走的少女,直到很晚才回。 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城内又发生了命案,齐将军也失踪了。 殿下疯了一般寻遍了齐将军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但是都没有齐将军的影子。直到现在,少将军和墨一还在带兵不停的搜寻,可是仍然没有齐将军一点音讯。 房间内,地面早就是一片狼藉,皇甫宸双臂无力的垂下,颓然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他面色沉寂,下巴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胡茬。一双黑眸更是冰寒一片,汹涌而出的沉痛的目光就像那极寒之地的冰,又像那熊熊的燎原之火。恨不能把一切都凝结成冰,把一切都焚烧成灰。 显而易见,这是早就谋划好的调虎离山之计,有人借失踪少女把他引出平阳城,然后又在城内制造了两起看似与少女失踪案毫无关联的命案。此人费尽周折演出这样一处好戏,或许他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月儿。 会是他吗?那个地牢里的神秘男人,那个阴狠暴戾的南迟国师?可是如果是他,他究竟有何目的?他又会把月儿劫持到哪里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冷静,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分析,可是,他身不由自,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一想到他深爱的女子有可能落在那样一个残忍的人手里,他根本就无法思考。 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后悔自己思虑不周,让人有机可乘。他缓缓伏低了身子,双手抱头,十指深深地插进自己的发间,双肩颤抖。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光是毫无焦距的空洞,空洞的盯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慢慢的,他的目光落在房间中一叠散乱的纸张上,瞳孔就那么猛然收缩了一下。 那是墨一拿过来的东西,说是月儿让她去调查的跟失踪女子有关的东西。因为这两天他心系月儿的安慰,又加上那些失踪的少女都已经尽数找回,所以他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想想,月儿为什么要让墨一调查这些东西?难道是她觉察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她恰恰想到,又是他刚好忽略的? 想到这里,他几乎立刻谈起身子,几步冲过去把那些纸张捏在了手里,一张一张仔细看起,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失踪的那些少女在近一年来诊病的全部记录,还有请过的所有大夫的全部名字。 他心中疑惑,凝眉沉思。月儿让墨一查这些干什么?这些少女失踪跟生病到底有什么关系? 忽然,他眸中亮光一闪,猛然睁大了眼睛,再次急急在那些信息中仔细搜寻。很快,他便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并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大夫的名字上。 贾星白!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书生一般的清俊男子!这些失踪的少女,之前都曾让贾星白诊过病! 他身形一震,脑子中的迷雾像是突然被大风吹散,变得渐渐明朗起来。 他眸色一沉,快步冲到门边,双手忽的一声打开房门。 飞歌和流夏看着突然出现的皇甫宸,又惊又呆:“殿……殿下……”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皇甫宸便沉声吩咐:“流夏,快速集合人马,张贴告示,全城缉拿贾星白!飞歌,你跟本王速去贾星白的住址!” 尾音落,两人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只觉眼前一花,哪里还见得到自家殿下的半个人影…… 当上官霁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房间内。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觉现在自己的头很晕,很沉,胸口很痛,四肢无力。 她缓缓坐起身子,意外的发现手脚没有任何束缚。微怔了一下,她瞬间了然。贾星白武功深不可测,她想要从他的手中逃脱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她苦笑了一声,借着墙壁上几盏清油灯,细细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密室一样的房间,光线昏暗,依稀可见四周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光滑的石壁在清油灯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幽暗的微光。 石室无门无窗,但却气流通畅。室内除了她身下的这张石床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物件。 周围很静,静的连墙壁上清油灯燃烧爆裂的微弱火花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确定,贾星白不在,没有一个人。 身处在这样一个地方,上官霁月很清楚,现在即便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见。 所以,她倒是没有做太多无谓的事情,反而越发沉静下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很多谜团尚未解开。 如今,能给她解惑的只有贾星白一人,她一定要亲自向他问个明白。可是,她一想起昏迷前自己见到的那张女子画像,她的心就疼的几乎窒息。 那个男子,那个让她生死不弃,倾心相付的男子居然是平罗公主的儿子,他的身体里竟然流着南迟皇室的血液。那可是屠她满门的南迟皇室,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啊! 兜兜转转,上天居然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上官霁月坐在石床上“呵呵呵”的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便不知不觉渗出了眼眶,滑落双颊。心中再次传来那窒息般的疼痛,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尖刀在剜她的心。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事情真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就在这时,一阵机括“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响起,对面的一面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扇石门。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形跨门而入,在距离上官霁月十几步的地方站定。 上官霁月淡淡的向来人看了一眼,不由得微微怔愣了一下。 清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贾星白一身黑色衣衫,气质阴邪,完全看不出往日那斯文儒雅的影子。 只是换了一件衣服,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也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片刻过后,上官霁月没有说话,目光从他身上平平移开,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我以为,齐将军看见我,会有很多话要问我,看来是我想错了。”清冷淡漠的声音自贾星白的口中说出,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和的语气。 上官霁月冷笑一声,缓缓转过头来,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失踪少女,惨死的如烟和两个媒婆,都是你杀的,我说的对吗?” 贾星白笑了,慢慢的笑了:“没错,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就因为那些女子长的跟平罗公主有一点相似?所以你就把她们掳走陪你过七夕。可是如烟呢?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她?那两个媒婆呢?她们又有什么错?难道就是因为她们曾经要为你牵红线说媒提亲?!” “如烟?”贾星白轻念如烟的名字,唇角却勾起一抹儿嗜血的微笑,“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有七分长的像平罗当年的模样!我怎么能容忍她顶着那样一张脸活下去?让她在卖笑场上被那些好色之徒觊觎?那简直是对平罗的羞辱!” 上官霁月被贾星白的回答惊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贾星白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那两个媒婆,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娶亲的打算,可是她们却还是一再纠缠,聒噪的很,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所以,你就杀了她们,还割掉了她们的舌头?!” “我为什么不能杀了她们?”贾星白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缓缓道,“她们的话实在太多了,如果平罗听见了她们要我娶别的女人,那她一定会不高兴的,我不想让平罗生气。” 贾星白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异常的轻柔温软,却让上官霁月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真是疯了!为情所困,为情所迷,他对平罗公主的一腔痴情只怕早就扭曲变形。 上官霁月的表情尽落在贾星白的眼底,他丝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继续道:“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知道,我没疯。我只是太爱她了,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她,不允许任何人讲她不爱听的话,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变成这样,她就会高兴吗?她希望看到这样残忍的你吗?” 贾星白闻言,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我。”顿了顿,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开口,“本来这一切的事都不用发生的。当日平阳之战,我以灵牌为诱饵,目的就是要引你前来,可是你没有来,来的确是另外两个人。不得已,我只能再另做打算。” 上官霁月身形一震:“当日用我父亲和大哥的令牌守城,是你的主意?” 男子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逼人:“没错,如果你当时出现了,平阳城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她们也就可能不会死,但是如烟,她必须得死!” “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我?这是为什么?” 贾星白又笑了:“呵……不是说了吗?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非你不可。可是,我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他和墨一。他是平罗的儿子,墨一是大哥的外孙,司徒锐居然想对他俩下手。那我只能杀了司徒锐,让平阳城沦陷,等你们进了城我再做打算。可是进城以后,你与宸王整日形影不离,我根本就不能接近你,眼看你们就要回建安了,我不得已才制造了这起失踪案,还杀了如烟,并趁验尸的机会让你认识了我。” 上官霁月闻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你当日才会对我说的‘齐将军,再会。’就是这个意思?” 贾星白冷笑:“那齐将军以为呢?”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清冷的眸光讳莫如深,直直的钉在男子那张看起来依然年轻清俊的容颜上,好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贾星白却笑了:“所以,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包括让你看到那两个媒婆要为我说亲。只要她们死了,凭你的通透心思,你一定会想到是我杀了她们,也一定会让墨一去调查那些失踪女子的看诊记录,一定会亲自登门来找我。呵呵……我只要在家里守株待兔就好了。”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联想到当日她出现在贾星白面前,他却没有一丝意外和怔忪。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命在他手中只不过蝼蚁,他再也不是当日那个口口声声说人命可贵,只管问诊不问出身的贾大夫。 贾星白见状,也不恼怒,淡淡看了上官霁月一眼,同样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听见动静,上官霁月缓缓回过头来,看着那扇没有关闭的石门,她羽睫轻颤,眸光微闪。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关着自己了? 沉思片刻,上官霁月毅然起身,抬步走向石门,出了石室。 她本以为石室外面也是昏暗狭窄的暗室之类,可是入目的一片金碧辉煌让她怔愣住了。 她眼前,宫殿巍峨,雕梁画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九转长廊应有尽有,被夜明珠柔和亮白的光芒照耀的一片金碧辉煌。 这里居然是一座地下宫殿!名副其实的一座宫殿! 许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吃惊,贾星白看着她淡淡一笑,不冷不热的道:“没想到也有让齐将军这样惊讶的一天,还真是让我大感意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上官霁月瞬间恢复平静,眸光锐利,紧紧的盯着贾星白。 她想,她或许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即便那个想法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除了传说中的那个人,她想不到别人了。 贾星白坦然迎上上官霁月的目光,语气淡淡:“上官姑娘,我是什么人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少年丞相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一愣,心中再次掀起轩然大波,不敢置信的望着贾星白,连声音都变的有些微颤:“二十五年前,少年丞相风净之突然失踪,渺无音讯。随即平罗公主病逝,被葬入皇陵。可是后来,传言公主并不是病逝,而是与风净之双双私奔,隐居于山林。但是世人绝不会想到,当年那才华天纵的少年丞相,居然会更名改姓,化身为一名大夫隐于平阳城的一家医馆之中。” 贾星白静静的听着,面色淡淡,好像上官霁月说的是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故事一般,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上官霁月紧紧盯着贾星白,目光灼灼,一字一顿的道:“我说的对吗?风丞相!” 闻言,贾星白径自呵呵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声却阴冷的让人忍不住心头发寒。 就这么兀自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声,缓缓道:“看来你在北沧皇宫是见过平罗的画像了。” 上官霁月只觉心口一痛,咬紧了下唇:“是!我见过!” 可是我宁愿我从未见过,宁愿我从来不知道! “当年我与平罗的事情,那些迂腐的世人怎么会明白?”风净之静静地注视着上官霁月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投注在大殿的某一个虚空的点上。许是想起了那尘封的陈年旧事,他面色冷肃,语气苍凉而悠远,“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平阳城,平罗也没有病逝,而是被换了另一个身份去了北沧,嫁给了皇甫昊。 我永远也不能忘掉她来见我的最后一面时的情景,她明明那么伤心,那么不舍,却依然对我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说她不爱我,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她不知道,她眼中的眼泪瞒不过我,定是有人威胁她,她才会对我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后来,事实也确实如此,是有人拿我的性命做威胁,只要她同意嫁给北沧皇帝皇甫昊,潜伏到他身边去做南迟的内应,我就能保住性命。 可是,她也不知道,正是有人用同样的方法说只要我能让蚕烟之蛊重现,他就让平罗嫁给我,让我们双栖双飞。然而,我们都错了,那个人是天下最狠绝之人,怎么会兑现承诺?” 说到这里风净之面色沉痛,眸中泪光乍现:“后来,蚕烟之蛊重现天下,而平罗依旧嫁去了北沧,而我当时却被囚禁在皇城不见天日的地牢中,生不如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孤独而绝望的只身北去……” 上官霁月听到这里,心中的惊讶瞬间转变成了震惊。 他刚刚说蚕烟之蛊是他重现天下的,可是当日在江中之地,钱裕明明亲口承认是南迟的国师研制出来的!难道风净之他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神秘国师?! 这样想着,上官霁月的一张小脸上便凝上了一层寒霜,幽深的眸光中也变得冰寒一片:“你就是南迟的那位神秘的国师大人?!” 风净之慢慢转过头来,缓缓道:“没错,我是风净之,也是南迟的国师。蚕烟之蛊也是我以身试蛊研制出来的,而我就是一百年前被南迟皇室灭族的巫师家族的后人,也就是乌城风家的二爷。” 上官霁月再次震惊了:“那你岂不是……是……裴枫的…..” 风净之静了一瞬:“无眠如果在这里,他也要尊称我一声二外公。” “这不可能!”上官霁月连连摇头,“裴枫说过,凡是风家的后人绝不入仕途,不入朝为官。可是你,少年之时,就已经是南迟的丞相了!” “南迟暴政,民不聊生,而乌羽令迟迟不出。我痛恨南迟皇室对我家族的所作所为,不顾大哥的劝阻,执意参加了朝廷的会试,并一举夺魁,目的就是潜进南迟,伺机而动,刺杀司徒雷。但是风家祖训在上,所以,大哥他不得已只好把我逐出了风家,风家的族谱上已经再没有风净之这个名字。 可是后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遇到平罗,并疯狂的爱上了她。为了她我甘愿放弃自己的计划,甘愿放弃风家的身份,我开始尽一个臣子的本分辅佐司徒雷。可是,再后来,我巫师后人的身份暴露,司徒雷便以平罗当诱饵,说只要我能让蚕烟重现,他就成全我和平罗……呵呵……最终,我却变成了如今这般一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风净之说完,径自呵呵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那笑声听起来却是无比的苍凉孤寂。 上官霁月盯着他良久,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你如果是风净之,应该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怎会如此年轻?” 风净之闻言,呵呵冷笑一声:“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什么意思?!” 风净之淡淡看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难道你不知道,蚕烟之蛊的蛊母能让人容颜常青?” “原来,你是想要我的血解你身上的蚕烟之蛊。” “上官姑娘果然心思通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血能解蚕烟之蛊的?”上官霁月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风净之淡淡一笑,不答反问:“琉国郡马爷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二公子吧?” 上官霁月闻言,双眸瞳孔猛地眯起,看着风净之半晌,冷冷的笑了:“原来如此!” —— 三日后。 平阳城。 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像一尊雕像一般,笔直立于驿馆房间内的窗前。他面色冰寒,眉目冷肃,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窗外,天色微亮,东方渐渐升起一丝鱼肚白色。 月儿,又一天过去了,你到底在哪里? 那日,他去了贾星白住的小院子,除了屋中地上那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迹,早就人去屋空,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几日,他几乎把平阳城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依然没有上官霁月的踪迹。甚至,他连当时那关着他和墨一的地牢都找了,仍然毫无收获。 就跟那些实失踪的少女一般,贾星白这个人好像凭空失踪了,那里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当日,他第一次见贾星白,因为他的气质跟某个让他不舒服的人有些相似,他暗中让飞歌调查过他的底细,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贾星白是两年前来平阳城的,一直在回春堂当坐诊大夫,医术高超,性情温和,待人谦恭有礼,完全没有任何异样。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惕。 可是他没想到,居然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居然跟这起少女失踪案有关,甚至月儿的失踪也极有可能是他所为。否则,月儿怎会让墨一去调查那些女子的看病记录。月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也确实到过贾星白的家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扣扣”的敲门声。 第二百六十三章 情难取舍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宸身形不动,清冷低哑的声音自紧抿的菲薄的双唇溢出:“进来。” 飞歌应声推门而入,在看到窗前男子站立的背影之时,他微微一怔,两道长眉紧蹙:看情形,殿下这是又一夜没睡。 皇甫宸缓缓转过身来,看向飞歌,面色沉寂一如窗外清冷的夜色。 飞歌垂下眸光,拱手为礼:“殿下。” “可有什么消息?” 飞歌艰难开口:“回殿下,我们的人已经搜出城外数十里,可是……” 皇甫宸静默良久:“知道了,出去吧,继续搜查,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是!”飞歌应声退下,走到门边,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男子清冷的背影,犹豫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抬步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石室内。 上官霁月抱膝坐在石床上,石壁上的昏黄摇曳的清油灯的微弱火光映衬的她的脸忽明忽暗,隐隐可见苍白颜色。她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眸光虚无又缥缈,盯着石室内的一角虚空一动也不动。 她昏昏沉沉,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她只知道,风净之从她的手腕上取过三次血。她想,如果按照当日秋明绯用血入药的情景来看,可能已经过去十天了。 但是,当日上官霁扬身子已经极度虚弱,不得已才三天用一次药。而风净之虽然肤色苍白,却丝毫看不出病弱之态,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尽快解除蛊毒,极有可能是一天取一次她的血。如果是这样,她在这里也不过是才过了三日光景。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风净之看到她的伤口自动愈合的那一刻,他也只是看着她微微诧异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多大的震惊。然后,就没有再看她一眼,端起盛血的玉碗,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让上官霁月想不到的是,每次取血之后,风净之才把她关在这石室之中。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把她放出去,几乎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仿佛那天跟她说了那么多他的陈年旧事的人不是他。 她也记得,当风净之第一次取完她的血之后,把她从石室中放出来的那一刻。她看着原来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内一片狼藉之态,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只怔楞了一瞬便明了:这是风净之用血入药之后,蚕烟之蛊疯狂反噬的结果。那噬心挫骨之痛她曾经亲眼见到过,真的能让人失去理智,生不如死。 风净之功力深厚,被蚕烟之蛊折磨的近乎疯癫之时,把大殿毁坏的如此破败不堪,而她在石室内却半丝动静都没有听到。这说明风净之把她关在石室中是为了保护她,免得在他意识模糊不清之时被他失手误伤。 当然,这个所谓的保护或者也只是怕她死了,便再也没有人的血能解了他身上的蚕烟之蛊。 上官霁月还发现,风净之还有一批类似死士的手下。他们个个黑衣黑帽,黒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从他们那高大矫健的身姿和沉稳轻盈的步伐来看,应该都是年轻的男人,且训练有素,功力深厚。 虽然上官霁月只见过几个人出现过,但她有一种直觉,这些黑衣人数量并不会少到就这么几个人。毕竟,那些一夜之间失踪的少女可是有二十六名之多。这说明,这样一批训练有素,武功卓越的死士至少有几十名,甚至更多。 她知道,这些人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可言,他们活着就是听从命令,残忍的杀戮或者接受更为残酷的任务,直到死去。 在他们的眼里,人命就跟地上的蝼蚁一般脆弱。只要他们愿意,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一大片。 他们见惯了鲜血,对人命的掠夺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心狠手辣,麻木不仁,更不惧生死。对他们来说,活着或者死了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一群人是极其可怕的,如果……如果他们跟皇甫宸正面碰上,即便是他那样傲骨铮铮的天之骄子,也定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万一……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虽然,他的身份让她想要逃离,注定与他之间不会再有结果,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思念他。 她想念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道,想念他强势的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想念他的吻,他的一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疯狂的想着他,深深的爱着他…… 眼泪缓缓渗出了眼眶,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晕染出一个个湿润的圆圈儿。 上官霁月缓缓伏低了身子,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双肩微微颤抖着……直到轻轻地抽噎声变成低低的、压抑的、嘶哑的悲恸哭泣声…… 就这样过了很久,她缓缓侧身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纤细的身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目光呆滞,毫无生气。 她曾经海誓山盟的男人,她深深刻入骨血的男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她这辈子再也不能够亲近的陌路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不欲生的呢? 也许,她应该期望,皇甫宸永远也不要找到她,那样她就不用去面对,不用去伤害他。他还什么也不知道,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让她一个人来背负,就好…… 斜阳西沉,暮云四合。 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在驿馆的房顶上孤然而立,橘红色的余晖洒在他挺拔修长的身躯上,在房顶黑色的瓦片上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面容沉寂而憔悴,青黑色的胡茬布满了整个下巴,往日如墨如星的眸子如今尽是红红的血丝,下眼睑一片青色的阴影。几缕发丝从额前垂下,紧紧的贴在他的脸颊上。 他一动不动,凝望着夕阳沉下去的地方不发一言。整个人看起来孤寂而落寞,像是一尊雕像孤世而立,让人莫名心疼却又不敢轻易上前靠近。 又过去一天了,月儿,你一定要等我……如果,你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就真的生而无趣了…… 就在这时,随着一道衣帛破空之声传来,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踩得瓦片脆然乍响。 “殿下!” 皇甫宸缓缓转过身来。 因为跑得太快太急,流夏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他的语气却是透着抑制不住额喜悦:“东郊……皇陵发现异常,墨一和飞歌已经带兵赶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东郊皇陵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东郊皇陵乃是历代南迟皇室成员的墓葬之地,地处平阳城东郊郊外一处高地密林之中。因为是皇陵重地,传言,密林之中机关重重,如果人误入,那定是有去无回。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漆黑的夜幕之中稀稀落落的挂着几颗星子,清冷的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朦胧的洒在林间。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晃动的大片大片的光影摇曳,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一队人马排成长长一排,在密林外驻足而停,原地待命。 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前面的大片密林。 片刻之后,他一挥手,果断下令:“弃马入林!” 身后的墨一流夏和飞歌听命而动,各自带领一队人马分四路冲进了林中,直奔皇陵所在之地。 林中更是黑暗阴冷,因为枝丫繁茂,遮天蔽日,甚至连一丝月光都看不见。脚下是松软的陈年落叶,深浅不一,又没有路,极其难行。四顾所及,就好像是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深渊里,一眼望不到边。 然而,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一阵疾空破鸣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箭羽便如疾风骤雨般来的突然,让人避无可避。紧接着就听见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和众人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皇甫宸长剑骤然出鞘,以剑为盾横在胸前。黑暗之中只见几道冷芒闪过,便斩断箭羽无数。 一波箭雨过后,死了十几个人,受伤的也不少。好在箭上没有毒,不然真的是死伤惨重。 飞歌和流夏匆匆赶来,见自家殿下没有受伤,都暗自长长吐出一口气。神情却是更加凝重。 “有人触碰了机关!大家小心!受伤的人待在原地,其他的人跟着我走!”墨一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传来,焦急但却出乎意料的沉稳。 所有人都朝墨一所在的方向靠拢,更加小心的向林子深处走去。 皇甫宸注意到,一名身形高大的士兵一直和墨一并排前行。那人身形矫健,脚下的步子也似乎极有章法。还不时侧眸和墨一交换一下眼色,或者低声说句什么。 皇甫宸眸光微闪,向那高大的士兵方向多看了几眼,便集中注意力向前走。 草木茂密,枝条纵横交错,墨一和那士兵在前面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披荆斩棘,硬是生生走出了一条路来。 说来也怪,在墨一的带领下,接下来众人都没有再碰到任何隐藏的机关。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远远有微光透进来。 众人心中一喜,前面应该就到了密林的尽头了。 果然,墨一略显激动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马上就要出了林子了!” “嗯,大家小心。”皇甫宸低沉的嗓音让众人更加安下心来。 很快,众人都出了林子,清冷的月光透过薄云从头顶洒下来。 所有人注意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地,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密林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片色彩极浓极深的墨。 周围很静,静的有些诡异。没有风,众人之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皇甫宸面色冷峻,目光锐利的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皇陵的入口。 这时候,飞歌和流夏也从后面赶了上来。飞歌面色不变,也快速扫视一圈儿,便静静的站在皇甫宸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流夏可没有飞歌那样沉稳的性子,他几步走到墨一身旁,用手肘杵一下墨一的身侧,凑过去小声道:“这就是你带的路?皇陵入口被你吃了?” 墨一闻言,转头像看白痴一样,轻蔑的看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大步向前走了几步。 流夏:“……” 他这是又被华丽丽的无视加轻视了? 流夏气结,正要抬步向前找墨一怼他几句,好讨回些许脸面。 下一秒他便愣住了。已经抬起的一条腿僵在了半空中,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双眸睁得滴溜儿圆。 用流夏的视角,他正看见墨一缓缓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然后另一只手居然把亮白的匕首狠狠握在了手心里。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立刻透过紧捏的指缝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连珠一般低落在他脚下的黄土地上。 流夏光是看着就觉得疼,心中的那点本就所剩无几的郁结之气早就荡然无存。 他急急上前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墨一的手臂,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夺过了匕首,狠狠的扔在地上,大声道:“你小子在发什么疯?!” 流夏的声音很大,惹得不少人侧目,就连皇甫宸也转身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谁知墨一浑然不在意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淡看流夏一眼,语气波澜不惊:“我在找皇陵入口!” 流夏怔愣半晌,吐出一句:“……你小子找皇陵入口就给自己放血?” 流夏的话刚落音,墨一就忽然挣脱了流夏的手掌,抬起手臂,把还在呼呼流血的一只手朝正前方平平甩了出去。 星星点点的鲜血血呈弧形大面积扩散,紧接着就见那些猩红血珠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全部在墨一面前五步开外的虚空之处静止了。 那画面十分诡异,血珠静止不前的地方,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而这道无形的屏障,现在正被墨一的鲜血慢慢侵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消失。 慢慢的,眼前空旷荒芜的景色忽然间斗转星移,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一座巨大的,紧闭的拱形石门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两扇石门高达九米,宽约五米,巍峨矗立。石门顶端一条龙形浮雕盘云而生,龙身龙首在云雾缭绕的云层中若隐若现,栩栩如生。 “皇陵入口!” “真的是皇陵入口!” “……” 众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叹了起来。 流夏也面露喜色,一拍墨一的肩膀,挑眉道:“行啊!没想到你小子的血还有这样的用处?!不行!你要给我留一点,说不定这里面还有什么隐形机关,我待会儿用的着!” 说着,流夏一只手拉住墨一还在流血的手臂不放,另一只手不停在自己身上左翻右翻,好像在找什么可以盛血的容器。 闻言,几步开外的皇甫宸和飞歌也同时侧身转头看向墨一,好像也在等着看墨一要如何回答。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口是心非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墨一讪讪干笑几声,瞪向流夏:“什么叫小爷的血有用?!你要是也舍得割,你的血也有用!” 流夏:“……” 感情不是只有墨一的血有用,听他的意思,只要是个人的血都有用啊! 流夏嫌弃的甩掉墨一的胳膊,看着满手的血迹斑斑甚至有点讨厌的皱了皱眉毛。 皇甫宸看着两人的举动,眸光微眯,清冷的开口:“进皇陵,找人要紧!” 说完,他长腿一抬,先一步向石门走去。 飞歌也面色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发一言,紧跟在皇甫宸的身后。 流夏见状,也抬步向前去追飞歌和自家殿下,还不忘回头对着墨一切了一声。 墨一见三人没有再揪住这件事不放,和身旁那位身形高大的士兵对看一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追了上去。 按理说,历代皇陵都有守陵人,他们更名改姓,世世代代都会守护着皇陵,不让意图不轨之人随意踏入皇陵半步。 可是南迟暴政已经覆灭,这座皇陵早就没有人再守护。所以,皇甫宸为首的众人很轻易的就从入口进入了皇陵之中。 没有他们想象中黑暗,长长的、深深的甬道内烛光昏黄,映照的一行人的脸忽明忽暗。 原来,甬道两侧石壁上每隔几步就燃着一盏长明灯。虽然算不上明亮,但让人视物还是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一点是,既然这长明灯有人点燃,说明了在这皇陵之中确实有人。 月儿也许真的就被那人藏在这皇陵之中的某个地方。 想到这一点,皇甫宸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很多。一双眸子闪现异样神采,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亮的犹如天上星辰。 越往前走,越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因为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了凌乱的,深深插进石缝中的铁箭、暗器。 从它们那散发着幽冷蓝光的箭头和利刃来看,这些暗器肯定是被淬了剧毒的。而且,几大可能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因为,石壁上,脚下的青石板上已经开始出现已经干掉的暗红色斑斑血迹。应该是之前闯入的人不小心触发了机关。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众人一路前行,也没有再触发任何机关,眼看已经到了甬道的尽头,这不由得让人心中逐渐放松了警惕。然而,变故就是在此时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 随着一道沉重的声响,石门被缓缓打开,外面夜明珠柔和的光亮穿过石门透了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上官霁月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向风净之的方向看一眼,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侧躺在石床上。 风净之淡淡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上官霁月,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他来了。” 上官霁月闻言,身形明显一僵,心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忽然绷紧,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 他来了,他找来了。可是,她要如何面对他? “怎么?你不想出去看看他吗?”风净之的声音难得有一丝常人的温度。 上官霁月继续躺着不动,连眼睛都紧紧闭起:“不想。”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 上官霁月仿佛没有听见风净之的嘲讽,依旧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她怎么不想见他,她想!她想他,思念如野草般疯长,紧紧缠绕住她的心。 风净之静默了片刻,没有再说话,缓缓抬步向外走去。 走到石门口,他顿下脚步,淡淡的道:“这座宫殿我已经布下阵法,你看得到他,他却是看不到你的。” 说完,风净之重新抬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上官霁月闻言,猛然睁开了眼睛。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再也顾不得许多,脚步踉跄的冲出了石门。 就让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见他最后一面,看他最后一眼,就好…… 石门外,风净之一身黑色衣衫,端坐在大殿中央的一个石桌旁。他手里正提着茶壶倒茶,似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斟满自己面前的那杯,伸手又拿起了一个倒扣的茶杯,再次缓缓斟满。 他本就生的清俊异常,此时,他的面色温和,唇角带笑,再加上他斟茶的动作实在太过优雅,看着竟然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性情温和、救死扶伤的贾星白大夫。 可是上官霁月却很清楚,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书生一般的男人,实际上才是最可怕的。 他没有同情心,视人命为蝼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手捏死所有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恶魔。有时候,她想,如果就这样死在他的手上,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可是,她知道,他不会杀她。就像他说的,他的先祖对他风家有恩,他不会杀上官家的任何人。当年已有身孕的凌夫人身中蚕烟之蛊,他根本毫不知情。 上官霁月移开目光,四周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皇甫宸的身影。 她几步走到石桌旁,径直坐在了风净之对面的石凳上,一双黑眸紧紧盯着风净之:“他在哪里?” 风净之淡淡一笑,把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上官姑娘,先喝杯茶,他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闻言,上官霁月不仅秀眉紧蹙,沉思片刻,脱口而出道:“是那些杀手?! 虽然她问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一定是风净之训练的那些黑衣死士。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且心狠手辣,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是真正的一群亡命之徒。如果皇甫宸遇到了他们,只怕他会吃亏。她不由得双手紧紧捧着杯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风净之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上官霁月一眼,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放下,挑眉道:“怎么?担心他?” 上官霁月抬头,望着风净之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互相凝视着彼此,良久,风净之收回目光,“呵呵”笑了起来:“呵……你刚才不是还不想见他吗?怎么一听到他有危险,就恨不得要杀了我的样子?” 上官霁月被说中了心事,小脸微微一红,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她这样强词夺理的倔强又别扭的模样看在风净之的眼里,那就跟小孩子撒谎被大人当场戳穿没有什么两样。他再次扯起唇角笑了笑,连眼睛里都沾染了淡淡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看着上官霁月:“那些人拦不住他,他很快就会来了。”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他注定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上官霁月听风净之这样说,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一下子松快了不少。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找不找的到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甚至更希望他永远也找不到她,让他以为她死了,那样,她就可以不去面对。 想到这里,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风净之:“风丞相,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陵寻人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风净之眸光微眯,用探究的目光,细细打量她片刻,面无表情的一口拒绝:“不可以。” 上官霁月:“……我还什么也没有说,你就拒绝的这么彻底?” 风净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缓缓道:“如果是因为平罗的身份,你完全没必要如此!当然,如果你肯接受无眠的感情,那或许我会改变主意。即便以后他知道了,无眠也完全有能力……” “不要再说了!我和裴枫永远也不可能!”不等风净之说完,上官霁月便急急站起身子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慌乱的捧起茶盏,猛灌了几口,呛得她连声咳嗽了起来。 风净之不过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随便说说而已。他当然知道上官霁月不可能接受无眠,但是见到她这样过激的反应,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无论相貌、人品、财富、地位,无眠都不比皇甫宸差,而且,无眠对你的心意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很清楚。”他缓缓转过身来,“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无眠?” “是!裴枫他很好!”上官霁月捧着杯子的手有些不稳,一下子跌坐在石凳上,哽咽道,“可是……在这世上,最不可控的就是人的心……” 风净之闻言,冷笑几声,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字字句句都戳在她的痛处。 “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身体里流的是不是南迟皇室的血,你都爱他!你根本就没办法不爱他!” 风净之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接刨开了上官霁月的内心最深处。让一切都血淋淋的暴晒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泪水也瞬间不可抑制的夺眶而出。 是,就像风净之说的那样,她爱他,深深的爱着他。她没有办法不爱他,无时不刻不思念着他。每次想起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一想到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的心就疼的快要窒息。她把他的名字已经深刻入骨,占据了她身体的每一条血脉。 —— 几十名黑衣人就像是暗夜的幽灵,他们突然出现,毫无预兆。他们身法灵活,没有花哨的武功招式,劈、刺、砍……招式简单粗暴,却招招夺人命门。虽然他们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的衣物中,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实在是寒光逼人,透着死亡的残忍,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者死士。 他们自杀式的打法让人心生寒意,一番争斗下来,长长的甬道里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有黑衣杀手的,也有身穿戎装的士兵的,充斥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回头望去,真的是仿佛是到了人间炼狱。如此惨烈的程度,也只有在战场上才遭遇过。 皇甫宸所带来的百十人如今所剩寥寥无几,而黑衣人更是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偶尔有一个坐着的,胳膊也断掉了一只,胸口也插着剑,被紧紧定在石壁上,血流如注。耷拉着脑袋,眼看出气多进气少。 还活着的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身上的衣衫看着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有自己的,也有已经被他们杀死的黑衣人的。 流夏身上也不例外,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一边喘着粗气狠狠骂了声娘,朝着地上吐了两口口水。 飞歌淡淡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皮肉外翻,血流如注,深可见森森白骨。 墨一和那个高大的士兵倚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暂做休息,他们同样满脸的鲜血,衣服也被刀剑割开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不断有鲜血渗出。 还有几名士兵伤势甚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已经完全没有了站起来行走的力气。 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应该就是皇甫宸了。虽然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有几处刀划过的痕迹,但是,很明显,伤口却不深。 此时,他面色沉寂,向墨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休息片刻,他们几人便起身一步步离开了甬道,重新前行。 当皇甫宸几人出现在上官霁月的视线中时,她身子僵直,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愣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道墨色的身影移动,双手却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止都止不住。一种巨大的疼痛涌上了心头,像是有千万只手在撕扯着她的心。 才几日不见,他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男子满脸的鲜血,几缕发丝合着血贴在脸颊上,青黑色的胡茬布满了整个下颌,看上去憔悴又狼狈。一身墨色衣衫,虽然看不出血迹,但是却被利器割了数条口子,显得破破烂烂的。唯有那身形依旧挺拔修长,双眸冷若寒星,有些着急,又有些期待的目光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他看不见她,但是他的目光却像是有感应般,盯着上官霁月所站的位置,静静看了许久才划开,转身离去。 她的心头微颤,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冲心房。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什么也不顾,就这样冲出去,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亲吻他……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但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彼此,不得不越离越远。 上官霁月此时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风净之在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整张脸都瞬间黑了下来。 虽然那人易了容貌,但是那身形轮廓,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居然出现在这里,还跟墨一在一起。这说明他是得了某人的命令前来的,他布下的阵法根本就瞒不过他。 想到这里,风净之像是被触动了逆鳞一般,瞬间变得暴躁异常。怎么可以?他费尽心计只不过是想要解除自己身上的蛊毒,想要潜入北沧去把他心爱的女子的尸骨给偷偷拿回来,让她魂归故里。他只想守着她的尸骨过完下辈子,难道,这也成了奢望吗? 不能,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任何人也不行!想到这里。风净之一把拽住上官霁月的胳膊,沉声道:“走!离开这里!” 即便此时扣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犹如铁钳,捏的她感觉整条手臂都要断掉。可是上官霁月却无动于衷,她只想再多看一眼那个让她日夜思念的挺拔身影。 忽然,她看到墨一和其中一名身形高大的士兵同时转过身来,重新向她所站的方向走来。而皇甫宸也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她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她便只觉颈间一麻,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即若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继南迟皇宫大火之后,东郊皇陵也一夜之间燃起了熊熊烈火。炙热的火焰如一条火龙飞纵呼啸,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和无数财宝,连同东郊密林都被焚烧殆尽,只余下一片焦土。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躺在床上,微微偏头看一眼屋中熟悉的摆设布置,却有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在心头。 她回来了,回到了驿馆的房间内。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风净之敲晕她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不可能在此地出现,却又偏偏出现的人。 至于他会出现在那座隐秘的地下宫殿里,她想,她或许已经猜到了原因。 身体酸软无力,她一动也不想动,把目光移向别处。 微风徐徐,树叶“莎莎”作响。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的缝隙,斜斜的在窗棂上投下一片跳跃的斑驳光影。 或许是被阳光晃到了眼睛,她的眸子里渐渐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想要抬手揉一揉,却意外地没有抬动。 她一惊,这屋里还有人,有人正在握着她的手! 挣扎着缓缓坐起身子,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皇甫宸坐在一张矮凳上,趴在她的床榻上边上睡着了。 他还穿着昨晚的那件衣衫,因为趴在床榻上的姿势,那高大挺拔的身躯盘缩着,根本就不得伸展。他发丝散乱,还有几处烧焦的痕迹,整个下颌都是青黑色的胡茬,脸颊上还残留着血迹和少许灰土。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有着浓浓的青色,让昔日俊朗的容颜此时看起来极度的疲惫和憔悴。 目光艰难的从他的脸上移开,缓缓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凝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干燥而温暖。即便在睡梦中,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上官霁月胸口一阵酸涩涌向喉间,泪水也随之溢出了眼眶,“啪嗒”一声,滴落在他与她相互交错的指缝里。 皇甫宸,眼前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子,这个挺拔俊朗又冷峻孤傲的男人,早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渗透了她每一寸骨血。她要如何能放的下?难道要她把自己抽筋剥髓,生生剜掉自己的心吗? 就在这时,男子的身子动了动,眼睫轻颤。抬头,早已是眸光如星。 在看到女子泪眼迷离的双眸时,他不顾已经麻掉的半边身子,长臂一伸,便把她揉进了怀中,在她耳边柔声呢喃:“月儿,没事了,没事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中那无边的酸涩几乎要把她淹没,她无声的抽噎起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流,几乎泛滥成灾。 她任凭熟悉的男子的气息将她笼罩包围,慢慢闭上了眼睛,让泪水肆意流淌。 就让她再自私一次,多贪恋一点儿属于他的温度,最后一次…… 良久,上官霁月缓缓推开了皇甫宸,抬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强行扯起唇角,挤出一丝笑容:“好了,我没事了。” 她的举动看在皇甫宸的眼里,却让他的心狠狠一疼。 “月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我以后…..” 上官霁月伸手封住了他的唇,硬扎扎的胡茬有些刺手。 她静静的、深深的望着他,像是要从此把他刻在眼睛里。 他的眼眸同样炽烈,却充满了内疚和懊悔。 直到男子的俊颜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呼吸也鼻尖彼此萦绕,眼看他的唇就要印上她的。上官霁月这才恍然觉醒,不着痕迹的偏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因为她此时也想吻他。憔悴如他,温柔如他……此时此刻,,对她来说,唯有深情拥吻才能安慰彼此之间那疯狂的思念。 他却看不懂她眼眸中的挣扎和闪躲,那样的眼神带着一丝隐忍的疏离和陌生,让他顿时心乱如麻。 压下心头的不适,他紧紧盯着她的侧颜,声音一如昔日动情之时那样温软:“月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些累……”她没有抬头看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有些闪躲。 这是多么蹩脚的一句谎言,皇甫宸自然能听出。他的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揭穿,也没有说话。 屋内一时之间静的有些压抑,上官霁月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头顶。 “月儿……” 皇甫宸刚开口叫她的名字,上官霁月就有些紧张的打断了她的话,胡乱问了一句:“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两人对看一眼,上官霁月僵硬的笑笑,便移开了目光等他回答。 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眸子炽烈如火,亮若星辰,幽深似海,溢满了温柔和疼惜,只要一不小心,她就会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 皇甫宸微楞片刻,两道长眉微微拧起,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距离。他和月儿之间有了疏离的距离感。 可是,为什么? 许是久久的不到他的回答,上官霁月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不说话,似是在等他的答案。 皇甫宸看到,他深爱的女子眼眸幽深的如一汪深谭,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暗藏着他看不明白的东西,让他捉摸不定,让他心头微颤。 他慢慢坐在床榻边缘,伸手想要握住她放在薄被外的那双素手。然而,上官霁月恰恰在这时往后挪了一下身子,倚靠在后面的床头上,手也仿若不在意的盖在了被子里。 皇甫宸手上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缩回了手臂,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我是在皇陵内找到你的。” “东郊皇陵?”上官霁月微微蹙眉,心中却了然。原来,那底下宫殿居然是南迟皇室的皇陵。 皇甫宸点点头:“是的。” “那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改口问道,“那贾星白呢?” 皇甫宸沉默片刻,声音冰寒:“他死了,他永远也不能再伤害你了。” 上官霁月心头微微一惊:“他怎么死的?” “我们在打斗中不小心触动了陵墓内的断龙石,断龙石一旦落下,陵墓入口就会封闭,再无回天之力。里面的人不可能再出来,更何况皇陵大火到现在还在继续,所以贾星白不可能还活着……” 接下来,皇甫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跟上官霁月讲了一遍,当然,他没有提到那名跟墨一在一起的那名身形高大的士兵,只说墨一为了救她被大火烧伤了胳膊。 【《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即若离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浅月沐雪】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 【魁星阁】的这一本【《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即若离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即若离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浅月沐雪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江山独宠》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即若离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 下二章预览:...... 下三章预览:...... 下四章预览:...... 下五章预览:...... 下六章预览:...... 下七章预览:...... 下八章预览:...... 下九章预览:......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 继南迟皇宫大火之后,东郊皇陵也一夜之间燃起了熊熊烈火。炙热的火焰如一条火龙飞纵呼啸,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和无数财宝,连同东郊密林都被焚烧殆尽,只余下一片焦土。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躺在床上,微微偏头看一眼屋中熟悉的摆设布置,却有说不出的滋味蔓延在心头。 她回来了,回到了驿馆的房间内。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风净之敲晕她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不可能在此地出现,却又偏偏出现的人。 至于他会出现在那座隐秘的地下宫殿里,她想,她或许已经猜到了原因。 身体酸软无力,她一动也不想动,把目光移向别处。 微风徐徐,树叶“莎莎”作响。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的缝隙,斜斜的在窗棂上投下一片跳跃的斑驳光影。 或许是被阳光晃到了眼睛,她的眸子里渐渐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想要抬手揉一揉,却意外地没有抬动。 她一惊,这屋里还有人,有人正在握着她的手! 挣扎着缓缓坐起身子,一道墨色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皇甫宸坐在一张矮凳上,趴在她的床榻上边上睡着了。 他还穿着昨晚的那件衣衫,因为趴在床榻上的姿势,那高大挺拔的身躯盘缩着,根本就不得伸展。他发丝散乱,还有几处烧焦的痕迹,整个下颌都是青黑色的胡茬,脸颊上还残留着血迹和少许灰土。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有着浓浓的青色,让昔日俊朗的容颜此时看起来极度的疲惫和憔悴。 目光艰难的从他的脸上移开,缓缓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凝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干燥而温暖。即便在睡梦中,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与她十指相扣。 上官霁月胸口一阵酸涩涌向喉间,泪水也随之溢出了眼眶,“啪嗒”一声,滴落在他与她相互交错的指缝里。 皇甫宸,眼前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子,这个挺拔俊朗又冷峻孤傲的男人,早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渗透了她每一寸骨血。她要如何能放的下?难道要她把自己抽筋剥髓,生生剜掉自己的心吗? 就在这时,男子的身子动了动,眼睫轻颤。抬头,早已是眸光如星。 在看到女子泪眼迷离的双眸时,他不顾已经麻掉的半边身子,长臂一伸,便把她揉进了怀中,在她耳边柔声呢喃:“月儿,没事了, 李白诗中有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顾羽觉得她和顾辰虽然是青梅竹马,可绝对没有诗中写的那样浪漫。 五岁时,她当着双方家长的面说:“我长大了要跟顾辰结婚。” 十五岁时,她当着同窗好友的面说:“我的梦想就是跟顾辰结婚。” 直到二十五岁,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深爱了十多年的顾辰。 却在此后三年的婚姻生活里悟出一个她早该明白的道理,两情相悦的那种才是爱情,而她这样一厢情愿的最多只能叫做单恋。 所以她心冷了,爱淡了…… 最终忍不住对他说:“顾辰,我们离婚吧。” 当她拿出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时,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却怒了:“顾羽,你睡了我的人,偷了我的心,现在想一走了之?你总说你爱我,那现在能不能换我来爱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相见恨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听说墨一受伤,上官霁月心中一紧,连忙坐直了身子,一脸关切的问道:“那他伤的重吗?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见她一脸担心的神情,皇甫宸心中一暖,温声道:“没有,我没事。墨一他也没有大碍。” 上官霁月闻言,感觉心中一颗大石倏然落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状,皇甫宸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月儿当然是爱他的,她眼中的担心和着急那么明显,不可能是假的。可能是这几天她受了惊吓,情绪有些不稳,所以不愿和他亲近。 想到这里,他温柔一笑,起身走到左边,亲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轻轻递到她手里:“喝杯热茶,润润嗓子。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 他想伸手轻拂她的唇瓣,但是想起她之前的抗拒,手伸到一半儿又缩了回来。 上官霁月当然看到了他的小动作,装作没有发现。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小口,便捧在手心里。她羽睫低垂,一直看着杯子。 贾星白的身份她不能告诉皇甫宸,万一他问起贾星白的事情,她要如何作答? 正这样想着,皇甫宸已经开口唤她:“月儿。”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抬起头,眸中已经恢复平静。 皇甫宸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犹豫,又好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她缓缓道:“其实……贾星白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南迟的那位神秘的国师。”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年轻。” “我已经知道了。”上官霁月双手捧紧了杯壁,声音却平静的听不出一丝起伏。 “你已经知道了?” 上官霁月点了点头:“在他抓走我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告诉我了。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要用我的血解他身上的蚕烟之蛊。” 皇甫宸听得皱眉,只觉一口怒气在胸间翻滚不停,如墨星眸之中快速凝结了一层寒冰。他深爱的女人居然被另外一个男人当成了救命良药,而且还是要用她的血来入药。 光是想想她这几天被囚禁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割腕取血,他整颗心都疼的纠结成了一团。 不知不觉间,皇甫宸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本来就冷峻的面容此时更是如杀神降世一般阴寒。 除了在战场之上,上官霁月还从未见过皇甫宸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她微微一怔,暗想,难道这就是南迟皇室血脉的劣根性? 南迟皇室历代君王残暴狠绝,他是平罗公主的儿子,身体里也流着一半儿南迟皇室的血液。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变成一个残暴不仁的人?会不会他也会变的她不敢认识?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心中像被硬生生塞了什么东西一般堵得难受。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眸中的痛楚。 “我累了。”她说。 皇甫宸闻言,瞬间收回了满身的杀伐之气,眸中的那层薄冰也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眼眶的温柔和疼惜。 他轻轻扶上官霁月躺下,细心地为她盖好身上的薄被,柔声道:“那月儿先睡,我在这里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上官霁月没有说话,闭上眼睛装睡,略显苍白的小脸看起来安静,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的心里是有多么的难受。 她要该怎么跟他说……他们不会在一起了?他与她永远也不可能了……,皇甫宸……你可知道,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体力的不支和精神的压力让她真的是疲累至极,不知不觉,上官霁月的呼吸渐渐平稳,就这样真的睡过去了。 皇甫宸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女子的睡颜。 是什么事情能让她在睡梦中也情不自禁的蹙着眉头?为什么今天她的眉宇之间藏着他看不明白的忧愁?为什么她今天表现的这般反常? 她明明就在眼前,他触手可及,可就是觉得他与她之间哪里不一样了。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好像都空了一半儿,他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不安。即便是在战场之上,身陷重围,命在旦夕之时,这种不安定的感觉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强烈和不可控制。 月儿,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皇甫宸苦思良久不得答案,又深深看了上官霁月一眼,俯身向前,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夕阳如火,流云似锦。 激流嘶鸣的溧水河畔,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背朝夕阳,驻足而立。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晕。仅仅是白衣墨发,却早已是风华无边。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凤眸,凝视着水汽弥漫的河面,很长时间过去,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忽然,他勾唇清浅一笑,没有回头。清朗的男声像是山涧流水一般自薄唇溢出:“宸王殿下,当日,你就是在这里救的她吧?” 皇甫宸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大步走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也盯着眼前的溧水河,静默不语。 沈裴枫微微转过身来,看向皇甫宸,细长的凤眸之中似有若无的闪过一丝苦涩:“当日,我也来过,只是比你晚了一步……” 皇甫宸转头看向沈裴枫,静静的盯着他良久,才冷冷说出一句:“你错了!你不止晚了一步,而是晚了九年!” 九年前,本王就已经认识月儿了。 沈裴枫微楞片刻,笑了:“你还是跟原来一个样子,只要一提到阿雨,你就一幅恨不得要杀了我的眼神。” “难道本王还要对一个觊觎我的王妃的男人和颜悦色吗?!”皇甫宸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的!因为,她爱的人是本王,不是你!” 沈裴枫心中狠狠一疼,连带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重新把目光凝注在溧水河的河面上,缓缓开口:“只要她幸福就好。” “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会好好保护她,还轮不到风城主来操心!” “是吗?” “自然!” “呵……”沈裴枫轻笑一声,不疾不徐的开口,“如果不是本城主让陆将军出马,只怕到现在阿雨还在受苦。宸王殿下难道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你……!”皇甫宸气结,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沈裴枫。 看着大名鼎鼎的宸王殿下吃瘪,沈裴枫却并没有感到丝毫开心,反而心中更是涌上了无尽的苦涩。 “宸王殿下,你没有必要这样对我针锋相对,我这次来,并没有要见阿雨的意思。因为,我不想让阿雨为难。”他说。 皇甫宸眸光微眯,望着沈裴枫。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去意已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沈裴枫丝毫不在意皇甫宸那探究的目光,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阿雨她心里没有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希望她幸福,即便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甘之如饴。 事关阿雨的安危,我不得不来到平阳。如果我想见阿雨,我不会让陆将军易容混进你的军营,更不会让他通过墨一给你传话。当然,我也相信,即便陆将军的易容术再高明,他和墨一的反常也逃不过宸王殿下你的眼睛。但是,阿雨在混乱之中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我只想阿雨平安,别无他意。” 顿了顿,沈裴枫那双清澈的凤眸之忽然沉寂的如一潭死水,极其艰难苦涩的开口:“我曾答应过阿雨……即便再见面,我们……只会是朋友。虽然,我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为了不让她心里有负担,我会选择不见她。” 沈裴枫说完,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一番话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双肩无力的垂下,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一种虚脱的沉寂气息。 他的眸光一直注视着前方那激流嘶鸣的溧水河,但又空洞的没有任何的焦距。他的薄唇紧抿,面色也有些发白。 沈裴枫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过对月儿的心意,反而,他的坦荡让皇甫宸即便心中怒火滔天也丝毫不能作为。 他静默片刻,望着沈裴枫目光灼灼,语气却异常冰冷:“这次我们回到建安就会成亲,她会是我皇甫宸这一生,独一无二的女人。”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说这些话,无疑是往沈裴枫的心中又狠狠的扎了一刀。但是,那又怎样?他就该早点断了他对月儿的最后一点儿念想。 沈裴枫实在是太过优秀。无论相貌才情,还是身份地位,他都丝毫不输给自己。甚至还更胜自己这个根本就不受宠的的皇子一筹。 他的存在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让他时刻刺痛难忍。他爱的女人决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觊觎,她只能是他的。如果没有了她,他想,他做不到像沈裴枫这样隐忍,他会疯。 所以,他会清除他与她之间的所有隐患,安安心心的留她在身边一生一世。不,三生三世都不够,他要她生生世世。 沈裴枫静了一瞬,扯了扯苍白的唇角:“那……我祝你们幸福。” 没有人看见,沈裴枫说这句话时,那低垂的宽大的广袖中的手,紧紧捏着那根墨玉制成的笛子。更没有人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现在半边身体都在发麻。明明整颗心已经都被掏空了,可是胸口处,却还是那么绞痛难忍。 阿雨,我是真的……真的爱着你,所以,我更希望你能一生都幸福无忧。即便你选择的不是我,我也能给你……我最真诚的祝福…… 皇甫宸静静的看着沈裴枫,眸底光亮晦涩不明,似是在考虑他刚刚的这句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相貌,确实俊美的连自己都输给他几分。他明明是一个练武功都不会的柔弱书生一般的模样,却偏偏气质清雅,一身白衣更是称得他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出尘脱俗,又没有丝毫女人的阴柔之气。 世人皆传沈裴枫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世上无两。可是皇甫宸知道,如果沈裴枫真的是天上神仙,为了月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神籍,甘堕凡尘。 他对月儿的情意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少,如果不是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他想,自己也许不会像现在这般讨厌他。 两个人久久都没有再说话,皇甫宸沉收回目光,转身,抬步。 走出十几步的距离,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开口:“这次的事……谢谢你。” 说完,他便阔步离去。 沈裴枫缓缓转过身来,他看见:漫天晚霞为背景,天地之间,暮光之中,唯有那道墨色身影越发英武挺拔,好似一副自然晕染勾勒的水墨画…… 阿雨,你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同一时间。 驿馆内。 上官霁月又梦见了那个血色晕染而成的夜晚。 所有人都死了。他们万箭穿心,满身伤痕。地上的尸身堆积如山,殷红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下不停的流出来,青砖地面都被染成了满目鲜红的颜色。 鲜血越流越多,漫过了她的脚踝、膝盖、腰际……形成了血色的海洋快就把她淹没…… “啊——!” 上官霁月大叫一声坐起了身子,她脸色苍白,神色慌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待她看清屋中熟悉的摆设,她才发现自己满身满头大汗淋漓,湿透了整件衣衫。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赤脚走到桌边,颤颤巍巍的拿起茶壶为自己得倒了一杯茶,猛灌几口。 水已经冷了,因为喝的急,呛得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她面色呆滞的坐到一旁的椅子里,还搭在桌子上的手即便握紧了茶杯,握的指尖僵直发白,也依旧有些抖。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做这样的梦了,为什么今天她又梦到了那个惨痛的夜晚?难道是因为,他们的亡灵在暗示她什么? 当日,她居然跟他在父母和大哥的墓前定了亲,现在想想,这是有多么的可笑又可悲。 她只觉浑身冰凉,从头凉到脚,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冷的。她缓缓屈膝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在椅子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眼泪氤氲了整个眼眶,灼烫着她冰凉发白的皮肤滚落双颊,滴落在椅子的扶手上。 父亲,母亲,大哥……你们告诉月儿,月儿究竟要怎么办? 原来,她的冷静,她的坚韧,她的坚强,在他的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和迷茫过,即便面对生死,家破人亡之际,她也坚定的抱着要手刃仇人的信念活了下去。 可是,一想到他,想起他与她之间的那些点点滴滴,想起那个三生之约,想到她即将要离开他,再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她的心就撕裂般的疼。 埋头低低的抽噎了良久,她像是打定了主意,缓缓抬起头来。幽深的眸中已是静寂无声。那浓烈的爱意早就被掩埋在眼底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么,就让她做那个无情之人,挥剑斩情丝。即便他会恨她,她也不会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他这二十几年来受得苦已经够多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妃居然是南迟的平罗公主,那他就真的会跌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皇不爱他,连自己的母妃都是南迟国的细作,他宸王的身份就尴尬到了极点。到时候,她的父皇会怎么看他?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他?是北沧皇子还是南迟皇室的余孽? 不,不能这样,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只能是北沧的宸王殿下,是北沧皇帝和瑜妃姜暖瑜的儿子。她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她想,她是时候该离去了。 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百七十章 见与不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冰冷而又锋利的刀锋轻轻滑过她平滑白皙的手腕,立刻殷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温热的血线尽数流在桌上的一个寒玉制成的小瓶子里,清冽的暗香一时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上官霁月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轻便男装,又把头发高高束起,扎成一个马尾。 望着镜中自己那张很是苍白的小脸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她静了一瞬,拿出胭脂盒。 从入军营以来,第一次用了胭脂和唇脂遮盖她看起来过度苍白的脸色。 做好这一切后,她拿起桌子上盛满她的血液的寒玉瓶仔细看了良久,才缓缓收入袖中。 说起来,这寒玉瓶还是秋明绯献宝似的硬塞给她的东西。还记得当时,秋明绯眉飞色舞的告诉她,这寒玉瓶能当冰箱使用,可以恒温冷藏东西。 当时,上官霁月看着手中这触感温凉的细颈小玉瓶,立刻就风中凌乱了。即便这小东西有冰箱的冷藏功能,她要怎么用? 这小东西,只怕连一个苹果都放不下。难道要让她用来装蚂蚁吗? 但是碍于秋明绯的面子,她只能故作欣喜的收下了。没想到,今天会真的派上用场。而且现在里面放的不是蚂蚁,而是自己的血。 她自嘲的摇头笑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墨一的屋子就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因为烧伤的病人需要时刻保持室内空气流通,所以,墨一房间的门和窗都没有关,从屋中还飘出淡淡的烧伤膏的味道。 上官霁月进去的时候,墨一正躺在一张躺矮榻上看着窗户发呆。他的整个右胳膊上都缠着绷带,左手手掌也是一样。 当墨一看见上官霁月的时候,他的神情是喜悦而又复杂的。就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大人发现了一般,那双桃花眼里的眸光闪烁。 而以往与他形影不离的流夏也不在,房间里只有她和墨一两个人。不过,这正合了她的意,她接下来要交代墨一的事情,也确实不方便让流夏听见。 墨一喊了一声“齐大哥”,便慌忙起身走到桌边,想要为上官霁月倒茶。 可是因为他的两只手都被缠的几乎成了粽子,几番折腾也没能提起桌上的茶壶。还因为紧张,差点打翻了茶杯。 上官霁月见状,有些无语的笑着走到桌边,一手提起茶壶,一手拿起茶杯,麻利的倒了两杯茶。 墨一有些尴尬,讪讪扯起一丝难为情的笑容,嗫嚅着道:“齐……齐大哥,真的不好意思……” 上官霁月对墨一的话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扑鼻,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然后,她浅啜一口,轻声道:“嗯,茶不错。” 墨一:“……” 上官霁月又拿起另一杯茶递给墨一,静静的看着他,莞尔一笑:“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碧螺春,不想尝尝吗?” 墨一“呵呵”干笑两声,伸出被包裹的粽子一样的双手,用极其怪异不雅的姿势捧住了茶杯。慢慢送至唇边,也不管烫不烫就猛灌了一大口。 “这茶,是他送来的吧?”上官霁月浅笑着看着墨一,突然问道。 墨一没想到上官霁月突然发难,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差点儿一下子全部吐出来,呛得他弯着腰,连声咳嗽了起来。 上官霁月姿态悠闲散漫的坐到椅子里,单手缓缓转动茶杯,时不时的送至唇边抿上一口杯中的香茗,也不去看墨一。 墨一这一咳,咳的时间有些久。久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实在“咳”不下去了。 他偷偷看一眼神色悠然的上官霁月,吞吞吐吐的开口问:“齐……齐大哥,您……你都知道了?” 上官霁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墨一,眸中带笑:“不装了?我还以为你能‘咳’到天荒地老呢!” 她故意加重了那个“咳”字的语气,墨一的脸立刻就有些红了。 “齐大哥,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还……还要故意逗我?” 上官霁月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墨一被上官霁月盯得更加不自在,轻咳一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是!我知道错了,齐大哥。这茶确实是大哥送来的。他来平阳了。” 最后一句话,墨一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头也随着声音快要低到地上去了。 “我知道。”上官霁月把杯中余茶一饮而尽,“我那天在皇陵看见了陆将军。” 墨一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上官霁月,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亮光和一丝惊讶:“他明明已经易了容貌,齐大哥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当日他来找我,我都没有认出来!” 上官霁月笑笑,看着墨一答非所问:“凭陆将军的易容之术,如果他不想让人认出他来,那别人就绝对不会认出他。毕竟,在乌城之时,我与你大哥几乎日日相见,我都没有认出风无眠其实就是沈裴枫。” 墨一沉思片刻,眸中一亮,恍然大悟:“齐大哥的意思是……他故意让你认出他来的?!” 上官霁月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墨一伸手放到头顶想抓头发,可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都被包的一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只好悻悻然的又垂了下去。 墨一的话问到了点子上。这是为什么?既然想让她认出来,为何还要偏偏易容前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上官霁月当然知道为什么。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日沈裴枫放她离开乌城之时,陆尉禾几乎是想违抗命令不愿放她出城,还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劝她回头。但见她态度坚决,这才不情不愿的开了城门。 如今,他来到平阳城内,自然是想让她知道沈裴枫也来了平阳。为她而来。 可是,她记得,当日与沈裴枫乌城一别,他曾亲口说过,他日再见,他与她只会是朋友。 如今,沈裴枫却迟迟没有出现,而且还让陆尉禾易容相助,自然是没有见她的打算。这说明,沈裴枫暂时还做不到拿她当朋友这一点。而他又不愿意在她面前失了信言,所以他已经做好了选择,他不打算见她。 而陆尉禾对沈裴枫的感情很深。虽然陆尉禾和沈裴枫名为主仆,但实际上他却拿沈裴枫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相护。 陆尉禾深知沈裴枫对自己的心意,又怎会忍心让自己的主子在默默救了她之后悄然离开呢?即便他不能改变什么,哪怕能让她对沈裴枫心存感激,逼她主动去见沈裴枫一面也是好的。 所以陆尉禾这才一边敷衍沈裴枫易了容貌,另一边却又故意露出破绽让她发现他的身份。 说到底,陆尉禾只不过是为沈裴枫着想罢了。他并没有什么错。反而她庆幸,庆幸沈裴枫身边有陆尉禾这样忠心不二的人。 她替他开心。 不过这一切,她自然不会告诉墨一。虽然以墨一的聪明也可能猜得到原因,但是猜到跟肯定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但是陆尉禾能猜到她愧疚,猜到她感动,但是他却绝对想不到,她是不会主动去见沈裴枫的。既然不能接受他,又何必再去见他一面而徒增他的伤感呢? 她会用另一种方式来回报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爱而不得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如果,她真的去见了沈裴枫,那才是错的。她去见他,只会让他饮鸩止渴,他会更加的难以从这份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中走出来。她相信,在这个世上,一定还会有另外一个更美好的女子能打动沈裴枫的心。 因为,他值得。 她虽然不爱沈裴枫,但是沈裴枫一直是让她心疼和愧疚的。在她的心里,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不同的存在。纵然不关乎风月,却真心的希望他能一生幸福。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把心自始至终遗留在她的身上,抱憾终身。 那样,她会此生难安。 风净之,风家的二爷。沈裴枫亲自出马,又怎么会眼睁睁让风净之葬身火海呢?毕竟骨血相连。虽然她不知道沈裴枫是怎么发现风净之的身份的。 但是,沈裴枫才智无双,连她都自愧不如。他和陆尉禾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平阳也是在太过巧合了一些,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了风净之的身份。 蚕烟之蛊全部清除以后,即便武功再高的人也会功力全失。届时,一个功力全失且伤害她的人,如果落到皇甫宸的手里,他定不会轻易放过风净之。那时候,风净之才真正的是命在旦夕了。 上官霁月久久都不说话,墨一忍不住伸出被绷带报的严严实实的胳膊,在她眼前来回晃。 “齐大哥,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没什么……”上官霁月回过神儿来,轻咳一声,把手里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 墨一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那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没什么才怪,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她都没反应。 上官霁月收敛心神,看着墨一笑了笑。只怕风净之还活着的事情,连墨一都是不知道的。 她缓缓从袖中拿出那个细颈寒玉瓶,轻轻放在桌上。 墨一毕竟孩子心性,立刻好奇的欺身向前,一双桃花眼闪着亮光,对着那寒玉瓶左右打量:“这是什么呀齐大哥?这瓶子真好看!难道是你知道我受了伤,特地给我找大夫配了烧伤药?” 墨一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点儿小伤而已,还劳齐大哥费心,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上官霁月:“……那个,墨一,这里面确实是药,但是不是给你的,而是给陆将军的。” 眼看墨一的一张俊脸失望的垮了下去,上官霁月赶紧道:“给你的药我怎么能随便找大夫配呢!我已经飞歌传书给秋明绯了。要不了几天,秋神医亲手做的烧伤膏一定会给你带来。” “真的?!”墨一眸子里瞬间恢复了光亮,嫌弃的看一眼桌上的寒玉瓶,“我就说嘛!这个瓶子这么丑,怎么能配得上小爷!” 上官霁月:“……” 这个瓶子真的有那么丑吗?刚才是谁说这寒玉瓶好看的? 不过墨一高兴了还没一会儿,就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矮榻上,自言自语的道:“只怕秋神医的药膏还没到,小爷就回建安了。” 上官霁月闻言一怔:“什么时候回建安?” 墨一有些惊讶:“齐大哥你不知道吗?宸王殿下没有告诉你?” 上官霁月摇摇头。下午她刚醒来时,皇甫宸确实唤她,一幅有话对她说的模样。可是,当时被她打断了。难道他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昨天皇上的圣旨已经到了平阳,圣旨上说,过了中元节就让宸王殿下帅军回朝,说是要给你和宸王殿下赐婚。”墨一嘿嘿笑着,又往上官霁月身边凑了凑,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圣旨上还提到,你的将军府已经建好了,就在宸王府的正对面。嘿嘿……” 闻言,上官霁月只觉身形一震:“将军府?赐婚?” “对啊!现在你是北沧名正言顺的女将军,而你和宸王殿下情意相投,三军将士谁人不知?而且宸王殿下早就奏请了皇上,说非你不娶。殿下平南有功,齐大哥你也功不可没,皇上下旨赐婚在意料之中啊……” 墨一接下来说了什么,上官霁月也没心思听了。她脑子里一直在嗡嗡回响着“将军府、赐婚”几个字,还有皇甫宸那低沉霸道却又动情的声音。 “月儿,下次回建安,你若敢不嫁,本王绑也把你绑上花轿,抬进我的宸王府!” “月儿,这次回建安,我就请求父皇赐婚……” “月儿,我们回建安就成亲……你欠本王的,本王会在新婚之夜加倍的讨回来…..” “……” 可是,皇甫宸,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能嫁给你了…… 上官霁月只觉眼眶酸涨难奈,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要渗出来。她微微转过头,把那股酸涩又强行压了回去。 至少在墨一面前,她不能落泪。 墨一见状,只当上官霁月是害羞才扭过头去,并不疑有他。 嘿嘿!齐大哥到底是个女子,说及婚姻大事会脸红害羞很正常!墨一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快速收敛好情绪,上官霁月转过头来。她把寒玉瓶拿在手里,又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纸书信,正色唤他:“墨一。” “齐大哥,什么事?” 她把寒玉瓶和书信郑重的交到墨一的手里,面色沉肃:“墨一,这两样东西你一定要完好无缺的交到陆将军手里,不要让其他人知晓。”顿了顿,她又嘱咐了一句,“特别是宸王殿下。” 墨一被上官霁月突然凝重的神情搞得也有些紧张,但是他低头看一眼那信封上的“裴枫亲启”四个娟秀字迹,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重重点了点头。 “齐大哥放心!” 听着墨一的话,上官霁月便知道,墨一这小子想歪了。但是她却只是笑了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信里面的内容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是墨一却有些想不明白:“齐大哥,你如果要谢谢大哥,为何不当面跟他道谢?相信,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上官霁月静默片刻,轻轻拍了拍墨一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这是我与你大哥道谢的最好的方式。” 墨一听得似懂非懂,而上官霁月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了。 他把上官霁月送至门口,上官霁月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忽然又顿下脚步,转过头来对着墨一灿然一笑:“墨一,以后等你长大了,一定不要爱上不爱你的女子……会很痛,很苦……” 说完,上官霁月便转身步上了楼梯,只留下神色寂静的墨一。他望着上官霁月的背影,呆在门口很久。 大哥,你现在是不是就是像齐大哥说的那样,很痛,很苦……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雨夜情殇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当陆尉禾把寒玉瓶和那封书信交给沈裴枫的时候,他看着那信封上清秀却透着飘逸的“裴枫亲启”四个字,他岂止很痛,很苦。是撕心裂肺,是断筋挫骨之恸。他听见了自己的血液在一瞬间凝结成冰的声音…… 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颤抖的轻拂信封上的那“裴枫”两个字。他无声又极其苦涩的笑了。 原来,他的名字在她的笔下是这个样子…… 可是为何……这两个字明明是写在纸上,他却感觉她把这两字一刀一刀,刻在了他的心上? 这是她写给他的唯一的一封书信。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跟他道谢,也是在他告别。果然,她的心里从不曾有他的位置…… 哪怕,她对他有一点点男女之情,他也会不惜一切把她留在他身边。可是,没有……从不曾有过…… 沈裴枫没有拆开信封,而是小心折好,贴身放在了胸口。 他的举动让陆尉禾一怔:“公子,你难道不拆开看看吗?” 沈裴枫看了一眼桌角的寒玉瓶,缓缓把目光凝于窗外深沉的夜色,幽幽开口:“她知道了。” 陆尉禾一愣,静默片刻才忽然明白沈裴枫这句话的意思。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确定的问:“……您的意思是……是夫人她猜到了二爷他还活着?!” 沈裴枫依旧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不是猜,是确定。不然,她不会送来这个寒玉瓶。” “可是……她是怎么确定二爷还活着的?” “我太了解她了。她心思通透,颖慧细腻,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然她也许暂时想不到,是你对我道出二外公的身份。但是从你违背我的意思,故意让她认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现在这个结果。” 沈裴枫语气淡淡,陆尉禾却一下子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属下行事莽撞,请公子责罚!” 沈裴枫缓缓转过身来,亲手扶起陆尉禾,面色苍白沉寂的让人心疼:“陆叔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也承认,自己从未对她忘情。但是,她心里没有我,你也是知道的。即便她今日如你所愿,亲自来见我又如何? 看见她,我的心只会更痛。我好不容易压下的对她的念想,也许会因为她来见我,我只怕会压制不住对她的思念,而对她做出什么有违礼节的事来。你也许不知道,当日在清风苑我就差点……” 沈裴枫适时打住了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她亦如此。” “公子……” 听见沈裴枫这样豪不避讳的袒露自己的心意,饶是陆尉禾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酸:“属下每天看着您抑郁寡欢,日渐消瘦,属下心中实在不忍心……即便你对夫人做了什么越矩之事,你们毕竟是有婚约的。您把她留在身边久了,夫人她一定会看到您的好的!” “如果我要是对她狠得下这个心,当日在乌城之时,我就不会放她离开。” “当日,您把整个乌城都赌上,就差一步,她就会成为您名正言顺的妻子。您为什么到最后忽然就后悔了?” 沈裴枫静默良久,“这天下女子,唯她让我情动。只要她幸福,我怎么样都可以……而且,她和宸王就要回建安成亲了。我们永远不可能了……” “公子夫人她还没嫁给宸王,如果你想,一切还来的及!” “来不及了……” 早就来不及了…… 陆尉禾听着沈裴枫孤寂苍凉的叹气声,又看一眼他日渐瘦削的容颜,心中只觉一阵阵刺痛。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沈裴枫已经提前开口:“陆叔叔,我相信,我的心情你是能理解的。”笑了笑,“毕竟当年,你也做了同样的选择。” 陆尉禾闻言一怔,想起深藏在心里的那张绝世容颜,只觉无边的悲恸涌上心头。他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门外。 过了片刻,沈裴枫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叔叔。” 陆尉禾顿下了脚步。 “以后……不要再喊她夫人了。”停顿片刻,“还有,再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你和我一起去建安祭拜母亲。” 陆尉禾身形一震,在沈裴枫看不见的方向红了眼眶…… 夜色清寂,窗外渐渐飘起了毛毛细雨,空气湿冷。 上官霁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只觉得这初秋的天气好像初冬一样寒冷。她往上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把整个身体都紧紧的包裹在薄被之中。 过了很久,被子里仍然冰凉,没有半丝温暖之气。她又缩了缩身子,仍然冷的浑身发抖。 两行清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滴落在枕上,晕染出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忽然,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天气阴冷,也不是身体怕冷。而是她的身边没有了他的温度,没有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而且,以后的无数个日子,也不会再有了…… 隔着一堵墙,皇甫宸独自一人坐在隔壁房间的椅子里。 他面色沉郁,望着烛台上摇曳的烛火一动也不动。那本就漆黑如墨的眸子,更加的深沉幽暗。昏黄的烛光在墙上斜斜投下一道深暗的影子,仿佛沉寂了千年之久。 月儿的晚膳是和众将士在吃的,没有和他一起。他下楼,即便天色昏暗,他仍然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她。 像是有感应般,她也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两人隔着众人,深深凝望着彼此。目光交错,然后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闪躲和逃避。 她很快错开了目光,对着众将士强颜欢笑。然后,低头扒饭。他看见,即便她的筷子动了很久,菜却没有挑上几根,饭也没吃几口。 后来,他去找她的房间找她。却发现,她的屋里已经熄了灯。那从来都给他留着的房门,居然从里面上了栓。 他的心轻轻一颤:她不想让他进去。 站在她的门前良久,凝神听着屋内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他终是没有叫她开门,脚步沉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错觉,月儿是真的在躲他。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这个想法让他坐立不安。 他确定,她对自己的心意从未变过,但是那爱意却变得深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凌驾了这份爱的上面,让他居然看不清。 烛光在这时“噼啪”一声微响,爆出一小簇火花。皇甫宸的心又是轻轻一颤,放在桌上的手指也随着这道轻微的声响动了一下。 他缓缓站起身子,大步出了房门,纵身飞上屋顶。 蒙蒙细雨飘飘洒洒在天地之间,透骨冰凉。浓墨一般的夜空里,男子孤身坐在屋脊之上。他墨色的身影与夜色和细雨融为一体,浑身湿透却恍然未觉。 在他下面的房间里,住着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缘尽情灭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天色微亮。 南山。 群山起伏环绕。薄雾一般的水气,迷蒙在天地之间。 女子一身黑衣,墨发如瀑,笔直的跪在一大片坟墓之前。也不知道她在此地跪了有多久,她的身上、脸上,发上沾满了细密的水珠。 她的脸色苍白,紧紧抿起的双唇更是毫无血色,双眸漆黑幽深的如一汪古潭。明明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眸,此时眸子里却满是决绝。 她的身形微动,深深伏地而拜:“父亲、母亲、大哥,上官家的五百英魂在上。月儿就此拜别。” 随后,她毅然起身,决然而去…… 皇甫宸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早就冰凉的床铺,沉寂的面容比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他低垂的双臂轻颤,手中的那封留书早就被他捏的皱成了一团。 身后的飞歌和流夏看见自家主子冰冷的神色,都自觉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两个不明白,上官姑娘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纸书信就独自一人回了建安。 而且更要命的是,光看殿下的神色就已经明白,这信中的内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否则,殿下不会变成这幅冰冷可怕的模样。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殿下这个样子了,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都快要冻僵整间屋子,他们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半晌之后,皇甫宸咬牙吐出一句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话语:“传令三军,即刻启程回京!” 飞歌和流夏闻言,像是得了大赦一般,立刻领命退了下去。 皇甫宸笔直的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又展开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他眸光低垂,视线落在那信纸的最后四个字上。 忽然,低声“呵呵”笑了起来。直笑的眼眶通红,额上青筋暴露。 “缘尽情灭……”他轻念着那四个字,心中像是被狠狠插了千万把刀子,一阵阵巨恸,“月儿,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你的这句话……” —— 七月十六。 凌晨。 天色还未亮。宸王率领三军凯旋而归。 南迟暴政覆灭,周边小国皆俯首称臣。整个华朔大陆都纳入北沧的版图,天下一统,举国同庆。 有功的将士不问出身,皆按功勋破格提拔,加官进爵,光宗耀祖,风光无限。宸王功勋卓著,盛名之下更是家喻户晓。 北沧皇帝皇甫昊一改往日对宸王不冷不热的态度,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对其大加赞赏,恩赐封赏尤为厚重。 一向冷落的宸王府门前也开始车马聚拢,登门拜访祝贺之人更是络绎不绝。一时间,风头竟然胜过了当朝太子。就连宸王府的家仆下人都个个神清气爽,满面红光。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女将军齐雨,以区区女儿之身当朝被封为北沧第一女将军,赐将军府。府邸就在宸王府的正对面。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却因病在受封当日并没有到场,圣旨是由她的结拜义弟代接。 而她的这位义弟更是因战功,小小年纪便官拜少将之尊。世人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建安城内赫赫有名的沈家二少爷——沈墨一。 沈家世代经商,早就享誉商场,又突然横空降世一名少年将军,更让沈家在建安城内声名显赫。 而民间关于上官霁月的传言也是越传越离奇,有人说她本姓上官,是将门之女。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也有人说,她有倾国倾城之貌,是绝世女子,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她的的传言早已是满天飞,这位女将军却自从回到建安之后,未踏出过将军府邸半步,更是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将军府的大门还从未对谁打开过,连传言与她两情相悦的宸王殿下都被拒之门外。 宸王殿下依旧还是像往日一般,是个冷面王爷。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不苟言笑。除了皇帝赏赐之物,还从未见谁的礼箱进过宸王府的大门。 而唯一让人唏嘘的是,少将军宇文逸居然谢绝了一切封赏,并亲自上疏要去驻守平阳。在他一再坚持之下,皇上只得先口头答应会好好考虑,随后就把老将军宇文靖召进了宫中。 —— 湛蓝的天空明净清透,像是被水洗过的一样。阳光干净明亮,阵阵微风吹来,扬起男子衣袍猎猎,墨发飞扬。 皇甫宸仍旧一身墨色衣衫,站在宸王府空旷的院子中,抬头仰望天空。 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却深不见底。 蓝天白云之下,唯有他笔直挺拔的身姿仿佛自天地之间傲然而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自南而北飞来一个白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更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白色的信鸽。 忽然,皇甫宸望着那信鸽双眸微眯,下一瞬间足尖轻点,人便越上屋顶,又轻盈的一个借力飞纵,便从半空中把那信鸽抓在了手里。 他利落的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筒,手一扬,鸽子“扑棱”了两下翅膀,便又飞了出去,而他也已经稳稳回到了地面上。 不等回屋,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展开手里那小小的纸条。纸上那不堪入目的拙劣字迹,让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两道长眉。 认识秋明绯这么久,他的字迹还真的是几年如一日,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一如既往的难看。 不过,皇甫宸那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沉寂多日的眸子终于闪现出一丝光彩。 小心的收好信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沉声喊到:“飞歌!” 只见一道青色人影闪过,飞歌便已经站在了皇甫宸的面前,拱手为礼:“殿下!” “这几天时刻注意将军府的动静,她要回来了。“顿了顿,“顺便通知墨一,让他再忍三天。” 飞歌微怔,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动容,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生动了许多:“上官姑娘有消息了?” 皇甫宸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秋明绯的话,本王信他。” “那秋神医问出什么没有?齐将军她当日为何要不辞而别?” “他的信里没有提。”皇甫宸静默片刻,“月儿不想说的,没人能逼她。当日是本王太过大意,如果我能冷静一点儿,就会想到她既然不辞而别,又怎会按信上所说回来建安呢!她定会去江中看望云儿。” “殿下,不管怎样,齐将军她就要回来了,这总是好的。” 皇甫宸闻言,看了飞歌一眼,没有再说话。他把目光凝于远处的天空,面色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飞歌见状,无声的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月儿,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缘尽情灭,呵……本王从来就不相信……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避无可避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同一时间,江中。 蓝天白云,秋风习习。 上官霁月一身黑色男装,头发高高束起,迎风站在高高的山顶。眼前,峰峦叠嶂,一片苍郁青翠之色。远山,连绵起伏,轻雾弥漫。 望着这满目葱翠,云山雾海,上官霁月觉得,这几天来的抑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这里,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却伴着夸张的粗重的喘息声。上官霁月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哎呀!可把我快累死了!”秋明绯弯着腰,喘着粗气,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上官霁月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边喘气边抱怨,“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会轻功的人,干吗不会好好走路,一定要用飞的?飞就飞吧,还喜欢飞到这不见人烟的山顶来。没听古人说过吗?高处不胜寒!懂吗?”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上官霁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转头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远山处的薄雾。 秋明绯见状,宽大的袖袍一甩,轻轻咳了几声,弯着腰朝她身边挪了挪。 他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长眉一挑,问道:“怎么?你要学老僧入定,装深沉啊?” 上官霁月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他,眸光沉静无波:“你不喘了?” 秋明绯:“……”被发现了。 即便被发现了,秋明绯依旧脸不红心不跳,轻笑几声,拍拍身上并没有一丝灰尘的衣物,厚脸皮的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像你这种从小在山区长大的人来说,这座小山能把你累成这样?更何况,秋神医的身手我可是见识过的。”上官霁月又扫他一眼干净如新的衣服,“还有,下次再装,先把你这洁癖的毛病改了!” 秋明绯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上官霁月横他一眼,也缓缓坐下,声音极轻极淡:“有时候……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秋明绯静了片刻:“你和那头公狮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称呼,上官霁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下,隐隐发疼。 她沉默良久,淡淡的答:“我不会说的。” “那你准备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他如果想要找你,你认为你自己能躲得掉?” 上官霁月没有回答。 秋明绯说的没错,他如果要找她,翻天覆地她也逃不掉。更何况,她的心早就遗失在他身上了。她逃不开自己的的心。 “回去吧。”秋明绯忽然说,“回建安。即便你已经有了决定,也是要亲自回去辞了将军的职务的。我听说,现在的那位‘齐将军’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你总不好让墨一替你病一辈子不出门吧?” 上官霁月沉默。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却明白,皇甫宸那头公狮子他只有你了。而你如果离开了他,那么,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上官霁月的心口狠狠一疼,眸中渐渐氤氲的雾气一如此刻远山深处的云海,翻滚不停。 沉默良久,上官霁月轻轻开口:“我会回去……辞去军职……” 秋明绯闻言,盯着上官霁月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这世上再聪明的人啊!一旦被什么东西迷住了脑袋,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喽!亏得那头公狮子还为他出生入死,掏心掏肺。唉!看来,他是注定要伤心喽!”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甩着袖袍,慢悠悠的朝山下走。他一边走一边嘟囔:“本神医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流夏那小子了,还怪想他的。改天等这边的事了了,本神医也去一趟建安。也许有些事情,他能替本神医解惑也说不定……” —— 将军府。 当飞歌把上官霁月要回来的消息告诉墨一的时候,墨一差点高兴的痛哭流涕。他几步扑过来,一把抱住飞歌,声泪俱下:“齐大哥终于要回来了,小爷我再也不用穿女装拌女人了!” 飞歌一向冷静沉稳,但是此刻见到墨一一身女装,一幅终于要解脱了的滑稽模样,也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 “谁让你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像女人的呢?”流夏坐在一张椅子里,翘着二郎腿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幸灾乐祸。 墨一一听,立刻松开飞歌,挽起胳膊对着流夏大声喝道:“你小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小爷长得像女人?!小爷这叫长得俊俏!俊俏懂吗?!难道都跟你似的长得一副猥琐下流的穷酸样儿?!” 流夏斜斜瞥一眼墨一,不咸不淡:“你现在这样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把你当男人?” 墨一气结,拉开架势就朝墨一打去。只是,他现在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女装,裙摆太长,他迈的步子太大,一下子踩住了裙摆,“噗通”一声闷响趴在了地上。 这下连飞歌都有些忍俊不禁。 流夏却一下子扔了瓜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伸手扶起了墨一,一脸关心的望着他。 墨一见状,嫌弃的一把拍掉了流夏的手,装作不在意的扑打着自己的衣服,嘟囔一句:“还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知道把小爷扶起来。” 谁知下一秒,流夏的另一只手就摸了上了墨一的脸:“哎哟!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你这样一摔,把本公子的心肝都摔疼了。来来来,让本公子好好瞧瞧,看看摔坏没有……” 飞歌一个趔趄......扶住了桌沿没有摔倒。 墨一愣了几秒,一张俊脸青白交替,终于暴怒。他出手如电,反手扣住了流夏的手腕:“……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敢调戏小爷了哈!小爷就叫你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 “来呀!谁怕谁?!” 两人没招没式,像两个蛮小子一样,顿时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飞歌无语的摇摇脑袋,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三日后。 夜色如墨,一弯下弦月倒挂在天边,散发着清幽的冷光。 一人一骑在夜色中踏着清冷的月光而来,在将军府门口骤然而停。马上的人一身黑衣,身形纤细,虽然穿着男装,但看身形却是个女子。 她翻身下马,矗立在将军府门前。抬头,幽深的眸却望向了她对面的那座巍峨府邸。 烛光下,那高挂的黑底鎏金的匾额上,“宸王府”三个大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插在了她的心上,眼眸之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看了良久,毅然转身,纵身翻过了将军府的高高的围墙……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绝望之吻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没想到自己会在回建安的第一时间看到皇甫宸。 男子笔直的站在门廊下,一身墨色衣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浑身上下都沾染了夜的清寂。他薄唇紧抿,浓密的长睫下,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夜色中更加幽深沉寂,凝视着她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才几日不见,他又削瘦了几分。 上官霁月心口一阵刺痛,很快移开目光,拱手为礼:“宸王殿下。” 女子淡漠疏离的称呼,让皇甫宸的心狠狠一疼,声音也沉了几分:“月儿,你刚刚叫我什么?” “宸王殿下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情…...”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宸便脚步微动,在她身前站定,一把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男子气息带着夜色的清冷,瞬间将她包围。她的心轻轻一颤,努力压下心中的贪恋使劲儿挣了挣,没有挣开。 “放手!” “不放!永远都不会放!” 下一秒,上官霁月突然出手如风,一掌印在了皇甫宸的胸口,把他震退了好几步。 她忍着胸口蔓延而上的心疼,语气故作冰冷的质问:“宸王殿下深夜前来,就是来轻薄属下的吗?” 皇甫宸“呵呵”苦笑几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上官霁月:“月儿,你这样跟我说话,自己的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痛又怎样?不痛又怎样?”上官霁月面色淡淡,仿佛真的像她说的那般毫不在意,“当日在书信中我已经跟你说的明明白白,你我之间早就缘尽情灭,从此陌路。还请宸王殿下不要再纠缠不清!” 听着女子冷硬绝情的话语,皇甫宸心痛难当,漆黑的眸子就那么沉沉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为什么?就算要与我划清界限,至少也要让我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之间这样狠心要放弃我们的感情?” “没有原因。宸王殿下请回吧!” 上官霁月淡淡的说完,就向屋中走去。经过皇甫宸的时候,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原因,本王绝不放手。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再次回到建安,你若不嫁,本王绑也会把你绑到我的宸王府。” 上官霁月呵呵冷笑几声:“好!我等你!但是,现在请宸王殿下松手。本将军还在静养,不易打扰。” 望着女子决绝冷漠的神情,皇甫宸只觉心口狠狠一疼,身形一闪便将她抵在了廊柱上,低头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急切又霸道,带着强势的侵略,目的明确的长驱直入,与她的唇舌紧紧纠缠,让她躲无可躲。 上官霁月微怒,想要运力再次震开他,可是还没等她出手,他已经先发制人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扣在了廊柱上。她拿脚踢他,却被他的双腿紧紧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他把她困在他的怀抱和廊柱之间,在她唇畔辗转厮磨,仿佛不知疲累般不停的索求。带着绝望与期待,与她抵死纠缠,永不松开。 眼泪从上官霁月的脸颊缓缓滑落,她渐渐放弃了挣扎,整个人都软在他的怀里。 良久,皇甫宸慢慢松开了上官霁月。 她的后背贴着柱子慢慢的滑落,跌坐在地上,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皇甫宸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声音温软:“对不起,月儿。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你的心里从未想要放下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一直都是爱着我的。你不想说,我不逼你。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我哪怕是疯掉,也会放你走。但是,你明明还爱着我,你要我怎么放手?” 皇甫宸每说一个字。上官霁月的心就多疼一分。直到她感觉自己的的胸口疼的整个都要裂开,她一下子推开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 她望着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明显的颤抖,清冷而又决绝的一字一句的道:“爱你又怎样?不爱又怎样?皇甫宸!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看着她,眼眶泛红,眸子里一片沉痛之色。 上官霁月说完,踉跄却坚定的一步步走进了屋中,关上了房门。 门外,皇甫宸只觉心痛如绞,有千万道声音在心中同时呐喊着为什么,几乎要撑爆他的整个身体。 皇甫宸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府邸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的胸口前所未有的疼,痛到麻木,痛到失去所有知觉。 呵……月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他狠心,对她自己更狠。明明爱着他,却又不留他一丝希望…… 同样的夜晚。 太子府内。 皇甫锦一身锦衣,端坐在书案前。听着莫翎的禀报,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头望向他:“你说的都是真的?” “属下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这么说,月儿她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和皇甫宸之间还闹了矛盾?” 莫翎认真想了想,答:“以属下之见,这次齐将军和宸王好像不止是闹矛盾那么简单。” 皇甫锦笑了:“说说看!” “回太子殿下,宸王殿下先是匆忙回京,后来又替齐将军隐瞒行踪,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可是刚刚属下见到齐将军时,她可没有半点儿病态。后来没多久,宸王就失魂落魄的从将军府出来了。所以属下猜测,如果仅仅只是一点小事或者两人之间闹矛盾的话,宸王不至于刚刚那个表情。而且,齐将军她也不是一般女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家子气性格。定是有什么不可逆转的要紧事情横在她和宸王中间,才让他俩生出间隙。” 皇甫锦听完,眼睛微眯,意味深长的道:“现在不怕有事,就怕什么事情也没有啊!” 莫翎沉思片刻:“不过,宸王之前隐瞒齐将军没有回京的事实,他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皇甫锦呵呵笑了,他站起身来绕过书案,走到莫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答反问:“你以为他这些小把戏能瞒得过父皇吗?” 莫翎一怔,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齐将军没有回京的事情皇上他早就知道?” “不然呢?月儿身份已经是将军之尊,她病的连圣旨都要人代接,父皇却没有向将军府派过一个御医,连母后都从不曾提起月儿,更不曾让宫人慰问。这是为什么?” “可是……” 莫翎还想说什么,皇甫锦就打断了他的话:“没有那么多可是!这次皇甫宸回京,父皇对他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到现在都没有让他把兵权交出来。母后也一直对他袒护有加,他现在军功显赫,风头正盛,又大权在握。我们应该避其锋芒,静观其变。现在天下大定,再无战争纷乱,兵权他是迟早要交出来的。到时候,他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这次的事,既然父皇和母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毕竟这件事情捅出来月儿也逃脱不了干系,本王还舍不得她受委屈。” “是!殿下!” 皇甫锦“嗯”了一声,便垂眸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莫翎抬头看了看皇甫锦的神色,试探着问:“太子殿下,要不……属下明天去将军府递拜贴?” “不用,她不会见我的。” “是……”莫翎的声音低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意外发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翌日,天色未亮。 因病静养多日的第一女将军上官霁月一身女装出现在早朝之上,拜谢皇恩。皇甫昊龙颜大悦,早朝之后还留她在宫中商议事情。当然,同时被皇上留下来的还有宸王。 能在金殿之上有一席之地的人,个个都在官场沉浮了多年,个个都是人精儿。上官霁月和宸王之间有情,众人心知肚明。皇上此举再明白不过,看来,这建安城中不久就要有一件大喜事了。 御书房中。 皇甫昊身穿龙袍端坐在案前,眸色温和、面带笑容的望着坐在下方的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立在一旁伺候的江公公也笑咪咪的看着两人。 皇甫宸面色沉静,目光一直停留在坐在他对面一身素衣的女子身上。而上官霁月却始终面色清淡,仿佛对一切毫不在意。 “今天朕让你们来……” 皇甫昊还没说完,上官霁月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锵然道:“皇上,齐雨有欺君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上官霁月这样突然的举动,让在场的几人都微微一愣,随即都看她。 “哦?”皇甫昊语气不紧不慢,“那齐将军说说,你是怎么有欺君之罪了?” “月儿!欺君之罪岂是乱认的?不要任性!”皇甫宸立刻站起身来阻止。 上官霁月恍若未闻,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此时仿佛沉淀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谢谢宸王殿下关心!但是齐雨确实有欺君之罪在前,不敢再隐瞒。” “月儿!” 皇甫宸还想说什么,端坐案前的皇甫昊已经沉声说道:“宸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且让齐将军把话说完!” “父皇,都是孩儿……” “皇上!”上官霁月快速打断了皇甫宸的话,“齐雨欺君之罪有三!其一,齐雨并非是罪臣的真实姓名,罪臣本名上官霁月,乃是前南迟护国公上官沛泽之女!为报满门血海深仇才女扮男装,更名改姓投身北沧。 其二,琉国郡马爷也并非是太子府上客卿,而是罪臣的胞兄上官霁扬。其三,罪臣此次并没有随宸王一同回京,更没有生病在府中静养。而是去了江中看望四弟上官霁云。 以上所说句句属实,与宸王无关,与他人无关。所有罪责,齐雨愿意一力承担,还请皇上明查!” 闻言,皇甫昊面无表情的盯着上官霁月良久,才语气淡淡的道:“齐将军都说完了?” “说完了!齐雨已是戴罪之身,还请皇上革去齐雨的将军一职,打入天牢或者就地问斩!” 闻言,皇甫宸心头一惊,随即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有话……” 皇甫昊摆手制止了皇甫宸的话,沉默片刻,他重新看向上官霁月,声音低沉威严:“照齐将军这么说,那朕岂不是也昏庸无能,犯了纵容之罪?!” —— 上官霁月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原来,皇甫昊自始至终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一直不动声色。 原来当日他给二哥和楚倾云赐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二哥的身份。想必当日他与楚子杰在御书房密谈了那么久,说的就是与她有关,与上管家有关的事情。 原来,这就是帝王的心机,深不可测。而且,还远不止如此。 不过,皇甫昊没有提赐婚的事,这倒是让她心头一松。虽然她早就猜到了一些事情,比如她这次回京的事,她不可能瞒天过海。但是,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上官霁月沿着宫里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心中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皇甫宸没有跟她一起出来,他被留在了御书房中。 这样也好。她在心里想,不见面,心至少不会那么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这里很少有人前来,她望着脚下的石子路,无奈的笑了笑,坐在了一座假山旁的一块儿平整的大石头上。 看着这满园珠翠,花红柳绿,她却意兴阑珊,提不起半丝精神。 索性,身子后仰,双手枕在脑后,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靠在了石头上。她本来就身形纤细,这么一躺,周边的树木花丛立刻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她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幻想自己能变成一座山,一块石或者一棵树。没有心,没有知觉,不会痛。 就在这时,两道轻微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急急走来,在距离她不到十步的距离堪堪停下。 “灏儿,你这么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一个女声传进上官霁月的耳朵里,她一怔:是夜皇后! 她来这里做什么?灏儿又是谁? “姑母!” 男人一出声,上官霁月便猛然睁开了眼睛。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居然是流夏! 流夏居然称呼夜皇后为姑母!而且这声音比起流夏平时的懒散,竟然出人意料的沉稳内敛。 这时,又听见夜皇后问:“灏儿,你今天怎么进宫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是随殿下一起来的。姑母,我时间不多,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此事关乎殿下,我不得不来见姑母。”流夏答。 “宸儿他怎么了?!”夜皇后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一丝着急,不像是装的。 “姑母,你先不要着急,殿下他没事。”流夏先安抚了夜皇后,顿了顿,又道,“想必上官姑娘和殿下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如果上官姑娘真的舍弃殿下,只怕殿下他会受不住。而我猜测,上官姑娘突然对殿下这样决绝,很可能是因为她知道了瑜妃娘娘就是平罗公主的事情。不然,以上官姑娘对殿下的情意,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对殿下如此狠心?” “不可能!”夜皇后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流夏的话,“宸儿自己都不知道,齐将军又会从何处得知?当年瑜妃弥留之际,就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本宫,而我连父亲都没有说,就只告诉了大哥。除了我们三个人,这世上不可能还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如果是当年的风净之呢?他可是平罗公主喜欢的人!” 夜皇后明显一惊:“你说什么?风净之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流夏叹了口气:“风净之根本就没有死!而且他还是风家的后人。他在平阳故布迷障抓走了上官姑娘,要用她的血解自己身上的蚕烟之蛊。殿下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南迟皇陵中把上官姑娘救了出来。” 夜皇后的声音明显凝重了起来:“灏儿,姑母知道你向来聪明沉稳,没有把握的话从不轻易说出口。可是,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爱恨两难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我也是偶然间看到了上官姑娘写给乌城城主风无眠的信,才明白的。上官姑娘对殿下的态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忽然就变的很冷淡。姑母,你想想,殿下他是平罗公主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儿南迟皇室的血脉。而南迟皇室又与上官家有灭门的血海深仇,上官姑娘性情刚烈,她知道了真相,她又怎么还会跟殿下在一起?” 夜皇后静默良久,忽然哽咽着道:“都是本宫……都是本宫当年自作聪明,一步错,步步错。我对不起宸儿,让他从小到大一直受苦……也对不起你,让你从堂堂夜家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侍卫,从小受尽了苦楚……” “姑母,你不要这样说,殿下他对我很好,他一直把我当兄弟看。真的!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流夏此时好像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语气。 “你不用安慰本宫,本宫都知道……” “姑母,我们当务之急,是如何帮殿下解开上官姑娘的心结,不然,我只怕有一天,殿下早晚会出事。”顿了顿,流夏又道,“姑母,要不,我们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吧?只有这样,殿下才能正名,上官姑娘才……” “不!灏儿……本宫不能说!如果全部说出来,本宫受再大的委屈也无怨无悔,可是,皇上……皇上他那么喜欢瑜妃妹妹,把整颗心都掏给了她。如果告诉他,瑜妃妹妹是南迟派来的,他会受不住的……” 流夏的眼眶忽然间泛红,语调也渐转激昂:“姑母!你在乎皇上,那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殿下出什么事情吗?上官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您不是不知道。殿下他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没有皇上的疼爱,没有亲朋好友……受尽了冷落和欺凌。十三岁就被皇上扔在边关不管不问。战场之上,他经历过多少次出生入死,有过多少次命悬一线,他的身上有多少伤您知道吗?在这世上,他真的只剩下上官姑娘一个人了,您难道就真的舍得……舍得下他?他可是……” “灏儿!不要说了!你先回去吧,让本宫要好好想一想……” 上官霁月没有再听到流夏的话,她只听到了流夏渐渐离去的脚步声,还有夜幽凰压的极低极低的哭泣声。后来,夜幽凰也离开了,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周围静的可怕,没有风,没有阳光,她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里。 她没想到,流夏看了她写给沈裴枫的信。也没想到,流夏居然是夜皇后的人。更没想到,流夏的身份居然还是夜家的大公子。而且,似乎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不过,还好,他们并没有打算对皇甫宸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反而还处处为他着想。 不过此时,她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流夏说的那最后一段话:“他从小没有母亲,没有皇上的疼爱,没有亲朋好友,受尽了冷落和欺凌。十三岁就被皇上扔在边关不管不问。战场之上,有多少次出生入死,有多少次命悬一线,他的身上有多少伤您知道吗?在这世上,他就只剩下上官姑娘一个人了……” 上官霁月的眼泪汹涌而出。 在这世上,他就只剩下她了。而她,却不能陪他到老。 皇甫宸,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自己…… 同一时间。 御书房。 皇甫宸面色沉沉:“父皇!您答应过我的,为什么刚刚不为儿臣和月儿赐婚?” 面对皇甫宸的质问,皇甫昊只微微叹了口气:“宸儿,虽然父皇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父皇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刚刚自陈三大欺君之罪是有备而来啊!即便父皇为你们强行赐婚,她那样刚烈的性格,既然去意已决,连死都不怕,难道一道赐婚圣旨就能让她改变心意吗?” “儿臣不管她如何,只要她还爱着儿臣,儿臣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儿臣而去……”皇甫宸微微红了眼眶,“父皇,你只管赐婚,儿臣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留在身边的。” 皇甫昊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沉痛:“宸儿,父皇今天留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对不起父皇。除了月儿,儿臣现在真的没有心情想别的事情。父皇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请恕儿臣告退!” 皇甫宸说完,深施一礼,毅然转身就要离去。 “难道,朕要把这天下托付给你,在你心里,也比不过她上官霁月吗?!” 沉沉的声音陡然传进皇甫宸的耳朵里,让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案前端坐的那抹儿明黄色的身影。 站立在一旁的江公公更是身形一震,头便低低的垂了下去。 “怎么?吓到了?!”皇甫昊的眸色更为深沉,带着审视的味道紧紧的盯着皇甫宸,“你若得了这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皇甫宸忽然就笑了,笑的苦涩至极,连眸子里都透着绝望:“父皇,您太高看儿臣了!儿臣从来没有过那样的野心。儿臣只想跟月儿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其他的,儿臣从来没有想过,更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妄想过那个位子。儿臣这一辈子就只要她一人足矣……父皇,您不用这样试探儿臣。儿臣明日早朝就会把兵符归还父皇,从此做一个闲散王爷,再也不理朝政。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 “混账!”皇甫昊气的浑身发抖,一掌拍在案上,震翻了茶盏,水顺着桌沿儿淌下来。 一旁的江公公看见,赶紧上前整理被浸湿的奏折,擦试书案。 他一边为皇甫昊顺气,一边看向皇甫宸,声音轻缓:“宸王殿下,您误会皇上了!皇上他从没有想过要收回您的兵权啊!他这么多年,为了您,可是操碎了心啊!” 皇甫宸身子一僵,楞在当场。江公公这话什么意思? 皇甫昊捏了捏眉心,身子后倾靠在椅子里。 半晌,他才重新望向皇甫宸,无力的叹了口气,缓缓道:“事到如今,没有人可以再轻易伤害的了你。有些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借酒浇愁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当皇甫宸出现在宇文靖的面前时,这位头发花白,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正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居服,在修剪院中的花草。 看见皇甫宸,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把工具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皇甫宸抬步向前,喊了一声“师父”便红了眼眶。 宇文靖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叹一口气,仰头望着远方的天空。 “从你领兵南下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了。”顿了顿,”你今天来到我这里,想必皇上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父皇他其实对我……”皇甫宸心中情绪激荡难平,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宇文靖点点头,静默良久:“宸儿,这么些年,皇上心里的苦是没人能明白的。” 皇甫宸闻言,一股沉寂多年的隐痛袭上心头,他缓缓闭上了那双微微泛红的眸子。 宇文靖看他一眼,缓缓道:“当年瑜妃娘娘不幸过世,疑点重重。皇上回宫之后伤心过度,一夜白发。后来,皇上下令彻查,因为此事,朝野不稳。更是有人说你母妃身份不明,损她清誉。事情陷入僵局,皇上进退两难,只得作罢。 而你尚在襁褓之中,又体弱多病,身边更是无人可信。皇上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再三思虑,只得忍痛下令封了暖瑜宫,把你护在那方寸之地。白日里对你故作冰冷,每天晚上却都是偷偷看着你入睡。 后来,你长大了,逃离了皇宫,皇上都快急疯了。终于,在南迟发现了你的踪迹。可是却意外发现,找你的还有另外一波身份不明的人。这件事让皇上很不安,他知道,他不可能护佑你一辈子。所以才忍痛把年仅十三岁的你扔在边关磨砺。他希望你能变强,强到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能威胁你。 你每年的生辰礼物也都是皇上亲手准备,你在军营生活的每一天,皇上都了如指掌。因为,飞歌就是皇上安排在你身边的。他希望,你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孤独……” 皇甫宸身子僵直,眼泪滚滚而下。 原来,原来他从小渴求的父子亲情,一直在他身边默默的存在着。他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只是,这份父爱太过深沉,太过隐忍,他竟从未察觉。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身陷险境,也不愿过这么多年没有亲情的孤独日子。这二十二年来,他内心的孤独和受伤是没有人理解的。每每想起那一个个寂寞黑暗的夜晚,他的心到现在都阵阵抽疼。那些又冷又饿,任人欺凌的日子,他真的永远都不想再提起...... 看着眼前男子几乎崩溃的情绪,宇文靖轻轻叹了口气。良久,他缓缓问道:“宸儿,你会原谅皇上的,对吗?” 他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皇甫宸回到宸王府中的时候,已经时值黄昏。 残阳如血,暮色渐垂。 他孤身一人站在偌大的庭院中,落日的余晖之下,那一道墨色的身影却更显寂寥。 不知何时,飞歌出现在院子中,在他身后双膝跪下,不发一语。一主一仆就这么一立一跪,竞相无言…… —— 转眼已是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酒楼内,客满为患。 又一杯清冽的酒入喉,上官霁月却只觉得苦涩难咽。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独自一人来酒楼买醉。 她“呵呵”苦笑两声,又为自己斟满一杯,端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再饮下。明明已经喝的脑袋发浑,双眼模糊,可心里居然还是清醒如初。 她从艳阳高照时分就坐在了这里,现在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她依然没有醉,还隐隐觉得自己越喝越清明。 “店小二!”上官霁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拿你们这里最烈的酒来!” 店小二答应一声,很快又送来了一壶酒。 上官霁月伸手去拿,酒壶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上官霁月抬头,醉眼朦胧的望向来人。 男子一身紫衣,金冠束发,一脸关切的望着她。 “呵……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也会到这种地方来?”上官霁月喂喂一楞,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醉了,不要再喝了!”皇甫锦仿佛没有听到上官霁月话语中的讽刺,温声开口阻止。 上官霁月挑眉:“太子殿下这是在管我?” “是!我不许你再喝了!” “呵……你凭什么管我?我醉与不醉又与太子殿下何干?!” “月儿!值得吗?为了他你值得这样糟贱自己的身体吗?!”皇甫锦脸上隐隐浮现一丝怒色。 上官霁月不说话,拿起先前的那杯酒一口喝完。 皇甫锦见状,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暗芒。他紧紧的盯着上官霁月:“好!你要喝酒是不是?本……我陪你喝!” 说着,皇甫锦已经在上官霁月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酒壶就为自己斟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上官霁月笑了,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我好像没有请太子殿下喝酒!” “月儿!这么久不见,难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句话?” “好好说话?”上官霁月冷哼一声,望向皇甫锦,“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你,就特别的讨厌你!我非常讨厌你这张脸!” 皇甫锦咬了咬牙,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为什么?” “为什么?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太子殿下要喝酒,那我就不奉陪了。太子殿下慢用,告辞!” 上官霁月说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皇甫锦表情冰冷,楞在原地良久,这才眸光危险的眯起,随即起身追了出去。 虽然上官霁月心里清明,但毕竟喝了那么多的酒,整张小脸都是红的,脑子也是晕晕的,脚下的步子更是踉跄不稳。 她醉眼朦胧的一步步向自己的府邸走去。她也知道,皇甫锦此时正跟在她的身后,但是那又怎样?她根本就不在意。她没想到,再次见到那张脸,她居然什么情绪都没了,出奇的平静。 这样想着,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原来,她的心里已经被塞的满满的,满满的都是那道墨色的身影,再也没有一丝位置可以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上官霁月很快穿过了主街,拐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小巷直通将军府后门,从这里回去,不用经过宸王府的大门。因为每次看见宸王府三个字,她的心就撕裂一般的疼。疼的她窒息。 清冷的月光从头顶泻下,照在青石板路面上。 上官霁月就这样茫然的向前走着,不曾回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昔日所欠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就在这时,她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摔倒。下一秒,皇甫锦便稳稳扶住了她。 望着扣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她微微皱眉,声音清寒无温:“放开!” 皇甫锦缓缓松开了上官霁月。望着女子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再也不看他一眼。他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快走几步,伸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上官霁月转身望向他,面无表情。 皇甫锦也看着她,眸中隐有幽光浮动。 “月儿,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为什么就从没想过给我一次机会?甚至你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放手!”上官霁月这一次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运力猛的一挣。 居然没有挣脱。 皇甫锦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捏的她手腕隐隐作痛。 “太子殿下如果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上官霁月冷冷道。 清冽的酒香充斥在皇甫锦的鼻翼,从指间传来的女子娇嫩细腻的肌肤触感更让他心神一阵激荡,不舍的放手。可偏偏,清幽的月光如皑皑白雪,映衬着女子的容颜冰寒一片,明明迷离朦胧的眸中也毫无温度。 皇甫锦胸口一阵闷疼,愤懑和不甘顿时像是决堤的海水涌上心头,又咸又涩。他眸中冷芒一闪,不等上官霁月再次出手,就先发制人又扣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把她逼到墙角,压在墙上低头就要吻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衣帛破空之声传来,强劲的掌风似是带着滔天的怒气,毫不留情的向皇甫锦印来。 皇甫锦一怔,快速松开了上官霁月,反手对上来人的掌风。 两人一触即离,皇甫锦连连后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而那道墨色的身影,早已稳稳站在了上官霁月的身前。 清冷的月光下,他迎风而立,眸色冰寒,犹如杀神降世一般紧紧盯着皇甫锦,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碎尸万段。 “皇甫宸!你想刺杀本太子吗?!”皇甫锦狠狠的瞪着皇甫宸。 “如果你刚刚碰了她,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同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从男子的薄唇溢出,明明轻淡如水,却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寒意。 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叙述事实。说完,他不等皇甫锦有反应,就转过身来,很自然的伸手拉起上官霁月就走。 “我是不会放弃月儿的!”皇甫锦望着两人的背影大声的喊道。 皇甫宸脚步不停:“本王拭目以待!” 望着两人很快消失在小巷出口,皇甫锦双眸之中快速闪过一丝狠厉的暗芒。 宸王府中。 上官霁月看着眼前久违的庭院和景致,心中只觉一阵滞涩的疼袭遍全身。 这是她之前住的院子,一草一木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如今再看,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缓缓闭上眼睛,压下眼底的酸涩。良久,又睁开,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月儿!”皇甫宸喊住了她,静默片刻,“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陪我?” 上官霁月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转身。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身边的人……我曾经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除了你,我现在居然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男子的语气清寂落寞,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上官霁月听的似懂非懂,心里却是狠狠一疼。 他知道了流夏的事情吗?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男子脚步微动,从身后紧紧环住了她,脸埋在她的肩头。良久,她感觉有些许温热的液体正在浸透她的衣衫。 她一愣,身子有些僵硬。或许是今晚她喝了太多的酒,或许是头顶的月光太过清冷,亦或许是男子的气息太过孤寂。她居然没有推开她,她的心在阵阵泛疼。 就这样抱了好久,两人都静默不言。上官霁月缓缓挣开了皇甫宸的束缚,欲抬步离去。 “月儿,你真的决定要放弃我吗?你真的想好了?放弃这份感情,放弃你自己的心?” 上官霁月顿下脚步,背对着她静默半晌:“是。我决定了。” “就不能回头吗?”皇甫宸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丝绝望。 “我回不了头……”眼泪氤氲了上官霁月的眼眶。 寂静,长时间的寂静。 “那你欠我的承诺呢?” 上官霁月一怔。他指的是…… “在南山的小客栈里,你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想要,你都会给……”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眼泪夺眶而出。 她咽下喉间酸涩,缓缓闭上了眼睛:“你想什么时候?” “今晚……过了今晚,我……放你走。” 上官霁月站在原地半晌,默然回头,越过皇甫宸一步步向屋中方向走去。 皇甫宸一下拉住了她,怔怔的看她良久,忽然拦腰把她抱起,吐出一句:“不在这里,要在本王的寝宫。” 上官霁月面无表情,心中却一阵阵抽疼。她从未想过,他和她之间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皇甫宸抱着她,一步步走得很慢,很慢。他希望,此时怀中的女子能说点什么,哪怕是只叫一句他的名字。亦或者,她说她不愿意。那么,他就会放她走。 然而,女子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面色清寂,双眸空洞无神,不发一语。 他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堆棱角锋利的冰块儿,又冷又疼。脚下的步子也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般,更加缓慢。 他真的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对她,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不知道跟谁说,也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父皇、飞歌……他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茫然无助,感觉一颗心孤零零的漂浮在海上,浮浮沉沉没有着落,也不知道何时会停。 他只想让她守在他身边,哪怕是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也是好的。可是,她却依然想要决然而去,还告诉他,她回不了头。而他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他想要她”的鬼话。 他当时多希望,她能回过头来狠狠甩他一巴掌,然后大声吼他一句:皇甫宸!你疯了?!然而,她只愣了一下,语气平静的问他什么时候?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碎成了千万片,沉进了地狱里。于是,他颤抖着声音答:今晚……过了今晚,我放你走。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他在心里说:放你走,我下地狱。 再漫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一刻,皇甫宸抱着她终于来到了他的寝殿。也是他与她成亲的寝殿。 烛光温黄,熏烟袅袅。帷幔罗帐,一室馨香。她恍若未闻,他视而不见。他越过屏风,直接把她抱到了宽大的床榻上…… 第二百八十章 心死成灰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他亲手褪去了她所有的衣衫,还有他自己的。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欺身压了上去。 她自始至终一动也不动,安静而沉默,仿佛一具木偶。 皇甫宸看着躺在他身下的女子,没有了衣物的阻隔,这是第一次她与他坦诚相见。 她又瘦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瘦。 一张小脸现在真的只有他的手掌大小。下巴尖瘦,嘴唇微抿,双眸空洞无神,就那样定定的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望着某一处虚空,毫无生气。 仿佛随时都会变成一缕空气,消失在他面前。 皇甫宸顿感心烦意乱,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他更紧的抱着她,与她肌肤相帖,恨不能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怀里的她真实一些,只有这样她才能属于他。 明明她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身下,他滚烫的欲望就抵在她的腿间,只要他一沉而入,她就是他的,彻彻底底属于他的女人。 可是他却感觉他与她之间却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的遥不可及。 看着女子如此冷漠的神情,皇甫宸只感觉像是有千万只手在同时撕扯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他发现。他真的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要了她,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单单是她的身体,更不是她的一场亏欠。他想要的是她像以前那样完完整整,无论身心都属于他的女子啊! 可是,为什么,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躲着他,不再见他,甚至拒绝了父皇的赐婚。不是说好的等一回到建安就嫁他为妻吗?不是说好的要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吗?谁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无力的低俯在她的身上,把脸埋入她的颈窝,痛苦又压抑的低声咆哮:“月儿,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男子滚烫的泪水灼烫着她肩头的肌肤,上官霁月的心狠狠一疼,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握住了心脏,让她难受的几乎呼吸都为之凝滞。 可是即便这样,她冷漠的表情却丝毫不变,伸手毫不留情的把他从她的身上推开,漠然的坐起身子,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声音极冷的开口:“宸王殿下,如果你不要,本将军就回去了。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 闻言,男子双眸猩红,猛然抬头,长臂一伸,狠狠地再次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封住她的唇瓣,舌头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她疯狂纠缠,不死不休。 上官霁月一动也不动,任凭男子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心中却升起前所未有的悲恸,绝望的悲恸。 这是她想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啊!她早已经爱他入骨,即便他像现在这般对她粗鲁至极,她的心也因他的触碰深深悸动着。 可是上天居然会跟她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他居然是平罗公主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的血液,而她与南迟皇室之间是五百多英魂的血海深仇!她怎么能再爱他,怎么能再嫁给他?每次看到他,他就会想到当初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 她如果嫁给了他,她有生之年还有何颜面再去拜祭他们的亡灵。 即便孤寂此生,她也不能嫁给一个身体里流着仇人之血的男子。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爱着他,无法抑制的爱着他。 每次看到他那受伤抑郁的眼神,她的心里明明痛的要死,却不得不对他冷漠以对,装作毫不在意。他却不知道,每次她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汹涌成河。 上官霁月想,如果他得到她的身体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那她就给他。反正,除了他,这辈子她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 此时,身上的男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一般,一点点舔舐、亲吻甚至轻咬过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要在她身上深深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上官霁月能感受到他极度的隐忍,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死成灰。就在她以为那一刻终于要来了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她。 她睁开眼,看着他。 他双眸暗红,面色却是极度的悲伤。 最终,他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了下来,无力的伏在她的身上,如困兽般低吼,呜咽出声。 “月儿,我做不到……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上官霁月整颗心痛如刀绞,缓缓侧过身去不去看他,也不说话,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这一晚,皇甫宸就这样从背后紧紧的抱着她,把她圈在他的怀里。他双腿纠缠住她的,恨不能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融入自己的骨血。这样,她就不能再离开他。 两人就这样赤裸相对,像是连体婴儿一般抱在一起一整晚,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窗外夜凉如水,星月全无。 整个夜幕黑黢黢一片,一如上官霁月此时的心。她整个人早就陷入了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天快亮时,上官霁月缓缓推开皇甫宸。她慢慢坐起身,面无表情的背对着他,一件件穿上衣服,下床,向门边走去。 望着女子纤细的背影,皇甫宸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身子几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月儿,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听着男子痛苦祈求的语气,女子身子一僵,眼泪汹涌而出,心像是被重重碾过一般疼痛难忍。 曾几何时,那个孤傲又冷傲的铁骨铮铮的男子,如今竟然不顾身份,如此放低姿态,放下尊严的求她,求她留下来。 如果他不是……她何曾舍得离开?即便现在,她的整颗心也还在他的身上啊! 但终究,她木然的一根一根掰开扣在她腰间的僵直而苍白的手指,头也不回打开房门,纵身出了宸王府。 皇甫宸望着女子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觉如刀剜心。 最后,她还是离他而去了。所有的山盟海誓犹在耳边,她的如花笑靥仿佛还在眼前。 是谁信誓旦旦:“皇甫宸,如我大仇得报,还幸存人间。我定与你修琴瑟之好,做比翼连枝。与君欢好,不死不休。” 是谁在三生桥上许诺:“缘定三生,情许三世,生生世世,与君相随。” 又是是谁眉眼飞扬:“皇甫宸,若再次回到建安,你若敢不娶,本将军就拆了你的宸王府……” “……” 月儿,昔日种种犹在眼前,你怎忍心这样对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子漆黑的眸不知不觉又蒙上了一层暗沉的水光,深沉而绝望。俊朗的面容也仿若极寒之地的冰,整颗心都沉寂成冷漠的荒原,寸草不生。 僵在原地半晌,皇甫宸捂着胸口一步步走向书案。 往日英武挺拔的身形此刻却微微佝偻,脚步也踉跄不稳。终于走到桌边,欲提笔,只觉胸中一口血气上涌,案上宣纸已经是猩红点点,人也缓缓倒了下去…… 将军府。 上官霁月一步一步走在夜色里,双腿像灌了铅,脚步如有千金之重。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男子眸中的绝望她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她亦是如此。但是她却不能回头,她也回不了头了。 踏上门前石阶,猛然间,她呕出一大口鲜血,扶着门框缓缓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后探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宸王和女将军齐雨在一夜之间病倒,北沧皇上皇甫昊连夜派出太医院任职的所有御医,分别前去宸王府和将军府诊治。 然而,不知因何原因,宸王殿下已经昏迷三日不醒,数位御医束手无策。 向来爱民如子的皇甫昊听完御医的回禀之后雷霆大怒,传下口谕:宸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要陪葬!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御驾亲临宸王府,昼夜守在宸王病榻前。 至此,几乎所有的人这才忽然发现,这位平时看似不受宠的宸王殿下,原来在皇上的心里好像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的可有可无,甚至还占据了举足轻重、不可替代的位置。 整座建安城因为宸王的病重,好像忽然变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就好像此时昏黄阴暗的天边,低低的云层越积越厚,越积越沉,正在酝酿着一场不可避免的狂风暴雨。 就在御医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时,江湖上人称“王不留行”的神医秋明绯,突然携爱徒出现在宸王府的大门外。北沧皇帝将其奉为上宾,亲自把人迎进府内为宸王治病。 而这位秋神医在独自为宸王把脉之后,只留下一张药方,一句话也没说,就起身去了将军府。 上官霁月醒来的时候,云儿正一副小大人模样,坐在床边为她行针灸之术。 他小小的眉头紧皱,琉璃一般的大眼睛微微垂着,神情认真而专注。 上官霁月只觉心头一暖,苍白的唇角扯出一丝笑容,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时的沙哑:“云儿……你怎么在这里?” 而向来跟她亲近有加的云儿却没有说一句话,绷着小脸收了她身上的银针就走了出去。 “呵呵……这小鬼能生你的气,我这做师父的还是头一次见啊!” 一道不疾不徐,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男声传进耳朵里,上官霁月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坐在窗边椅子里的秋明绯。 “你怎么也来建安了?”上官霁月有些诧异,一边说,一边强撑起身子靠在了床头上,看着秋明绯。 秋明绯看着上官霁月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来,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胸前衣襟,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点点头道:“看起来还不错,还能有力气坐起来。” 上官霁月闻言,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道:“让你看笑话了,有什么想要挖苦我的话,趁我还没恢复力气,想说就说吧。” 谁知秋明绯听后,笑眯眯的盯着她良久,阴阳怪气的说道:“本神医可没有心情挖苦你!你倒是坚强的很,可是某个人的状况就没那么乐观啊!”顿了顿,看她一眼,又道,“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要一命呜呼喽!”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咯!” “秋明绯,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你还知道关心他?” 上官霁月咬紧下唇,不说话。 秋明绯见状,叹了口气坐到床边:“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三天都发生了什么?” 上官霁月摇摇头。 “皇甫宸病了,到现在都没醒。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上官霁月闻言,只觉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眼泪无声的破框而出。 她伸手紧紧拉住秋明绯的衣袖,含泪望着他:“有你在,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秋明绯又长长叹了口气,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小月,我虽然被称为神医,但是我不是神仙!我刚刚去给他诊过脉,可是他封闭了自己的意识,毫无求生的欲望。如果这样下去,没人能救得了他!”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他意志力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倒下就倒下?” “小月!即便再强大的人,他如果失去了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他……”顿了顿,“我是收到了飞歌的信才来建安的,飞歌在信中还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把脸扭向一边,“飞歌他是皇上的人!” 上官霁月闻言一怔:“飞歌是皇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飞歌是皇上安排在皇甫宸身边的人。北沧的这位皇帝,心里一直爱着他这个二皇子!对他不管不问,冷漠无情那只是为了保护他,不得已而为之。” “那不是很好吗?父子亲情不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吗?如果是这样,在这世上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小月!你怎么还不明白?皇甫宸他这些年已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皇上爱着,而是飞歌自始至终都在骗他。这十几年来,他们同生共死,心里早就把飞歌当兄弟的。他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还有皇帝,他一句解释,皇甫宸就要信吗?一个父亲怎么可以用这么冷漠无情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选择,皇甫宸他绝对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 上官霁月闻言,流着泪陷入了沉默。 秋明绯说的没错,每当她看见皇甫宸在不经意时流露出来的,那仿佛沉寂了千年的寂寞和孤独,她的心就酸软的一塌糊涂。她想要好好爱他,好好陪他一生一世。可是,现在,她做不到了。 突然想起那晚他跟她说的话:“月儿,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飞歌他……我心情很不好,你能不能陪陪我?” 原来,他是在向她求救……却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她当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如果她再细心一点儿,是不是就可以觉察出当时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崩的太紧,就要断掉了? 可是,那晚,她却那样冷漠无情的对他,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上官霁月泪如雨下。 “小月,我知道,你还爱着他。现在,你是他唯一的理由了!如果你能去看看他,告诉他,他还有你,我相信,他一定会……” “不要说了……”上官霁月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甫宸,你放心。我虽然生不能和你相守,但你若不在了,我一定随你而去。八百里黄泉路,你不会孤身一人,我陪你走…… 秋明绯见状,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准备见死不救还是要准备和他一起去死?!小月!我告诉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会后悔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皇后娘娘驾到!” 秋明绯一愣,上官霁月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夜幽凰一身凤袍出现在门口,上官霁月一眼就看见,夜皇后即便施了脂粉也难掩苍白脸色,眉宇之间尽是疲惫之色,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不久前刚哭过。 随她而来的还有几个宫女和掌事太监孙言孙公公。看来,夜幽凰是光明正大为探病而来。 上官霁月见状,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夜幽凰连忙阻止。 秋明绯自然不会给夜幽凰见礼,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多看了她一眼。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凤驾,居然不行礼下跪,还敢窥视凤颜……” 孙言尖厉的嗓音对着秋明绯还未吼完,夜幽凰一道目光扫过来,他便不说话了。 秋明绯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秋神医请留步!”夜皇后不但不计较秋明绯的失礼,反而轻移脚步走到秋明绯面前,“刚刚是本宫的人目光短浅,不识神医身份,还请秋神医不要与他计较。” 夜皇后如此放低姿态,秋明绯也见好就收:“皇后娘娘多虑了。”淡淡扫了孙言一眼,“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本神医伤神去计较的。” “那宸王和齐将军的病……” “皇甫宸和月儿是本神医的至交好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就不劳皇后娘娘挂心了,告辞!” 说完,秋明绯就一甩袖袍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怔然的夜幽凰。 “皇后娘娘,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秋明绯性子古怪,独居问枢天一隅之地,不懂什么叫尊卑有别,冲撞了皇后娘娘。齐雨在这里代他给您赔罪了。”上官霁月说着就又要起身。 “世上传言秋神医行事作风不同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与众不同。”夜幽凰缓缓在上官霁月床榻边坐下,面色温和,看起来并未生气。 “谢谢皇后娘娘。” 夜幽凰看着上官霁月沉默片刻,才红着眼眶缓缓道:“本宫刚刚去了宸王府探望宸儿......” 上官霁月心中一疼,却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夜幽凰却突然对着站立一旁的孙言正色道:“你们都出去等着,本宫有些事要单独和齐将军说。所有人都退出这个院子五十步以外,没有本宫的传唤不得入内!” “是!” 孙言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院子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之后,便静悄悄的再无半点人声。 “皇后娘娘,您这是……” 夜幽凰静默片刻,忽然抓住上官霁月的手:“齐将军,本宫接下来要讲的事,是本宫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要不是宸儿性命忧关,本宫死都不会说出来的。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本宫,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起。”顿了顿,“就连宸儿也不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圣旨赐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幽凰走后,上官霁月足足发呆了半个多时辰。想起夜皇后刚刚告诉她的话,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也想过是不是夜幽凰在骗她,可是,直觉告诉她,夜皇后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她没有理由要骗她。 她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更加的阴沉,树枝在风中狂舞,已经有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窗棂上,“啪啪”作响。 忽然,她猛地掀开身上的被子,连鞋子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风雨之中,女子一头青丝披散,赤足直奔宸王府而去。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浑然不觉,悔恨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悄然而下。 秋明绯撑着一把雨伞随后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的喊:“小月!你疯了?!快停下!你的身子还没好!” 上官霁月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减缓,她的眸光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此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她去见他的脚步。 当上官霁月出现在宸王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女子只穿着一身湿透的白色中衣,脸色惨白如纸,发丝凌乱,脚上也没有穿鞋,那模样,哪里还有一丝女将军的威仪,狼狈的活像一个白衣女鬼。 然而,女子那双幽深如潭的双眸之中除了躺在床上的的那个男子,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明明是极速狂奔而来,却在冲进屋中的那一刻骤然停下。然后,她流着泪,一步步走向床榻的方向,每一步都走的很轻、很慢。 淡金色的床幔下,男子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安安静静的躺在锦被之下。他的容颜依旧俊朗,却又是那样的苍白虚弱。 上官霁月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到床榻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抚上男子的脸庞。 明明嘴角含笑,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控制不住。 她轻轻的把头枕在他的耳边:“皇甫宸,我来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阴雨的缘故,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风势稍缓,雨却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雨幕重重叠叠,不知要下到何时才歇。 皇甫昊静静的打量着跪在他面前的素衣女子,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探究:“齐将军刚刚说什么?” “请皇上为末将和宸王赐婚!”上官霁月抬头,坦然迎上皇甫昊的目光,眸中一片坚定。 “为你们赐婚?” “是!请皇上成全!” 皇甫昊沉默半晌,眉宇间攒出几道深深地皱纹,更显得这位九五之尊比往日仿佛苍老威严了许多。 “宸儿现在昏迷不醒,齐将军,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是!末将知道。赐婚圣旨一旦昭告天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今夜既然前来,就从未想过要悔婚。” 皇甫昊静默良久,也盯着上官霁月打量了良久,突然问道:“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上官霁月身形一震,静默片刻,她答:“他如今昏迷不醒我才明白,我的心里除了他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以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我已经打定主意,他生我生,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于世。” 就在这时,一旁的江公公上前一步,对着上官霁月责怪道:“什么生生死死的,齐将军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宸王殿下吉人天相,又有齐将军一片痴情,他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上官霁月闻言,眼泪飕飕而下。 江公公偷偷看了一眼皇甫昊的神色,又道:“皇上,宸王殿下虽然昏迷,但赐婚这件事奴才以为是可行的。” 皇甫昊眉头紧皱:“为何?” “是这样的。”江公公双手奉上一杯茶,“不知道皇上听说没?这民间有冲喜一说。说是这久病不愈,或者药石无灵的男子,就给他定一门亲事尽快娶过来,用喜气冲散病污之气,然后病人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皇甫昊喝茶的手一顿,半信半疑:“这方法真的有这么灵?” “呵呵……这不是有句话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这有了喜事,人自然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心中郁结一扫而空,这病不就不治而愈了么?宸王殿下心系齐将军,如果皇上给他们赐婚,殿下如果能听得到,心中一高兴,说不定这就醒过来了啊!” 皇甫昊闻言,垂眸沉思。 趁着这个空档,上官霁月抬头向江公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而江公公虽然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丝毫无动于衷,但是眉梢眼角却俱是隐隐的笑意。 而就在这时,皇甫昊忽然出声:“拟旨!朕要为宸王赐婚!” —— 夜色渐深。 上官霁月走后,皇甫昊望向窗外轻轻叹一口气:“她刚刚没有说实话啊!” 江公公揣着明白装糊涂:“齐将军对宸王殿下的情意,那都刻在眼睛里,装是装不出来的。如今他们二人终于能有个好结果,老奴真心的为他们高兴啊!” 皇甫昊缓缓转过身来,指着他骂了一声:“老东西!” 江公公呵呵笑了:“这以后,有秋神医和齐将军的照顾,相信宸王殿下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皇上您这下放心了吧?” “是啊!朕也在这宸王府住了三四日光景了,也是时候该回宫了。”皇甫昊再次把目光凝于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已经有很多年,入秋之后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了。” 江公公静静的站在皇甫昊身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夜色深深,大雨滂沱,唯有院中的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在雨中笔直而立。 江公公笑道:“皇上,它已经长大了。” “是啊!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这点风雨再也不能伤它分毫。” —— 谁也没想到,宸王还在昏迷中,皇上不但撤走了所有的御医,还一张圣旨昭告天下,给宸王和女将军齐雨赐了婚。 民间众说纷纭,连金殿之上的大臣都有些不解其中含义。 “听说没?皇上突然撤走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可是宸王还在昏迷不醒当中啊!” “这你就不懂了!神医秋明绯知道吗?有他在宸王府,宸王殿下醒来是迟早的事。” “那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赐婚?”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谁不知道宸王和齐将军两情相悦?赐婚是迟早的事情!齐将军现在日夜守在宸王病榻前,皇上赐婚,齐将军这未来王妃的身份,自然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哦……原来如此!” “……” 太子府中。 皇甫锦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到了地上,随着“啪”的一声响,上好的白玉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和茶叶溅的满地都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暴雨将至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他看也不看一眼,双手撑在案上,腰身微弯,胸口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露,双眸一片嗜血的通红。 莫翎有些僵硬的站在门边,看着满脸怒气的主子不敢动,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太子殿下一向宽厚温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生这么大的气。那样阴霾暴怒的眼神,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良久,皇甫锦好似平复了胸中怒气,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莫翎,眸中仍有未褪尽的暗红:“你先前不是说月儿和皇甫宸之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事情,为何她会突然接受了皇上的赐婚?!” 被自家主子这样冰冷的眼神盯着,莫翎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遍布四肢百骸,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属下不知何故。” “你不知道何故?!”皇甫锦突然怒喝一声,“本王不是让你看着月儿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回太子殿下,这三日来属下一直守在将军府外,齐将军她昏迷了三日,昨天才刚刚醒过来的。这些事情您都知道的啊!” 皇甫锦双眸危险的眯起:“你的意思是月儿睡了三日,醒来之后就忽然转了性子,跟皇甫宸和好了是吗?莫翎!你当本王是傻子吗?!啊?!” “属下不敢!但是昨日皇后娘娘去将军府探过病,还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莫翎仔细想了想,“皇后娘娘走后大概半个时辰,齐将军突然疯了一般冲进了宸王府中。再后来的事情,属下就真的不知道了。” 皇甫锦闻言一愣:“你是说母后昨天去看过月儿?” “是的。” “为什么昨天不说?!” “昨天皇后娘娘先是去了宸王府,然后才去的将军府。属下以为皇后娘娘去探望齐将军只是顺道,而且并未逗留太久,就…...就没有想起来……”莫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皇甫锦沉默良久,这才淡淡的说:“起来吧,这事不能怪你。” 说完,他径直越过莫翎,走了出去。 莫翎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这才缓过神儿来,随后追了上去。 皇甫锦出府之后,便打马一路向皇宫方向猛冲而去,远远看见宫门之时,他忽然急急勒马而停。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方才堪堪稳住。 随后赶来的莫翎也慌忙勒紧了马缰,停在皇甫锦的身后。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皇甫锦身侧,牵住他的的马绳,关切的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皇甫锦一身紫衣,笔直的骑在马背上,紧拉马缰的手指骨节泛白。他面色沉沉,隐隐发红的双眸紧紧盯着远处宫门的方向,很长时间过去,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莫翎看着自家主子这般神色,不仅有些担心,他刚想开口再问,谁知皇甫锦却突然调转马头,向郊外疾驰而去。 因为刚刚下过雨,郊外的黄土路上处处可见泥泞水洼,疾劲的马蒂的飞驰而过,溅起阵阵浑浊的水渍,留下一串串印迹。 黄土小路的尽头是一片草地和稀疏的林木,皇甫锦翻身下马之后几步冲进没膝的草丛里,漫无目的的大步欺身向前一直走,一直走。 草叶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地上的湿泥弄脏了他的皂靴,他却丝毫没有觉察。直到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前摔去,一下子趴在了草丛里。 他这才双手握拳,使出所有的力气狠狠砸向身下的草地。良久,皇甫锦终于停了下来,虚脱一般喘着粗气。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草丛里,望向头顶阴沉昏暗的天空。 不知何时,空中又飘下了毛毛细雨。洋洋洒洒的飘在天地间。 皇甫锦像一尊雕塑一般,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细雨湿透了他的衣衫,脸上也满是细密的水珠。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莫翎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里?!” 直到此时,皇甫锦才缓缓转动眼珠,慢慢站起身来。 莫翎瞧见,心头一惊,也快步冲进草地里,脱下自己的外衫给自家主子披上。 “太子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莫翎有些心疼,他跟在皇甫锦身边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萎靡不振的模样。 “我即便这样,谁又会心疼我?”皇甫锦只觉得心里涌上无边的酸楚,他苦笑一声,“她的心里就只有皇甫宸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莫翎心里一阵难受,他抹了一把脸上不断淌下的雨水,安慰道:“太子殿下,您是一国的太子啊!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他们会心疼的!” “呵……母后和父皇……他们现在只怕整颗心都在皇甫宸的身上吧?也许,父皇自始至终心里面爱的就只有宸王府那个快要死的人!否则,为什么父皇几日来会荒废朝政守在宸王府中?” “不会的,太子殿下,您不要乱想。宸王他命在旦夕,皇上这才会抛下政务前去探望。您忘了,皇上他对您从小都是疼爱有加啊!还有皇后娘娘,她是您的母后,是您最亲的人,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可是事事都为您考虑的啊!” “母后?”皇甫锦呵呵笑着,“母后她太天真了。她一心想要我与皇甫宸和平相处,兄友弟恭。可是,生在皇家,为了那个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有什么手足之情可言?!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啊!她明明知道我心系月儿,可她却……”皇甫锦突然一把揪住莫翎的衣领,双眸猩红,“你说!本太子到底哪里比不上皇甫宸?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对他好?!为什么月儿她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本王?!” 莫翎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憋得通红,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太……太子殿下……齐将军她只是还没有看到您的好……” 闻言,皇甫锦缓缓松开了莫翎,眼底升起一丝希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连连道:“你说的对,月儿她只是没有看到的我的好……她只是还不明白在这世上,只有本王才可以拥有她……我一定会让她看到的……” 莫翎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听见皇甫锦的话,心中没来由的一跳。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一愣神儿间,只闻一声马儿的嘶鸣之声,抬头便见皇甫锦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紧接着便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如倾泻的银河之水,从天空滚滚而降,仿佛要把整个大地给淹没…… 第二百八十四章 似梦非梦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色渐浓,窗外的雨声叮咚作响,秋意更凉。 上官霁月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望向床榻上依旧沉睡的男子。 温黄的烛光下,皇甫宸躺在锦被之下,虽然双眸禁闭,但脸色明显好了很多,已经不似两天前看起来那么苍白虚弱。 她伸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俯身隔着锦被,轻轻的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已经五天了,皇甫宸,你怎么还没想醒?你这样究竟还要睡多久?” 眼泪无声的滑落,滴在上好的蜀锦被面上,晕染出一圈儿模糊的湿意。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秋明绯双手各持一碗药出现在房间内。他往床榻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叹一口气,转身把两碗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上官霁月快速直起身子,偷偷擦了擦眼角,看向秋明绯:“我……只是在床上躺的太久了,所以……” 秋明绯像是没有听到上官霁月的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把皇甫宸的手从锦被下拿出来为他诊脉。秋明绯的动作粗鲁,上官霁月有些心疼,张了张嘴想要让秋明绯轻一点儿,但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最绝情、最狠心、伤他最深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啊!她没有资格对秋明绯要求什么。更何况,秋明绯身为医者,他自己心里有根秤。 很长时间过去,秋明绯垂眸闭目,不发一语。 上官霁月不仅有些着急,终是忍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秋明绯睁开眼睛,把皇甫宸的手重新放回锦被下,一把抓起上官霁月的手腕,切上她的脉搏。 “秋明绯,皇甫宸他……” 上官霁月的话还没说完,秋明绯忽然抬头看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再这样下去,他醒了,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了。然后,本神医就又要为你操心,再然后,这头公狮子再为了照顾你旧疾复发,半死不活!最后,恶性循环的结果就是:本神医估计这辈子就只能住在宸王府走不了了!” 说到最后,秋明绯突然眼珠一转,贼兮兮的看着上官霁月:“小月,你要是舍不得本神医,”斜斜往床上瞟了一眼,“你看这样好不好?要不,咱们趁着这头公狮子还没醒,咱俩私奔吧!” 上官霁月:“……” 这秋明绯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抽风了吗? 见上官霁月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秋明绯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他一甩宽大的袖袍,刚转过身就止不住的唇角微微勾起。为了掩饰自己的得意,他轻咳一声,强忍着大笑出声的冲动,端起桌上的一个药碗递给上官霁月:“喝了它!” 上官霁月看着面前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又看一眼板着脸的秋明绯。她在想,如果自己不喝,是不是他还会说出一些语出惊人死不休的话来。这样想着,她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刚放下碗,秋明绯又把桌上的另一碗递给她,笑笑:“这碗也是你的!” 上官霁月咬牙:“……你是不是故意的?!” 秋明绯一脸无辜状:“小月你这是在嫌弃本神医给你煮的药太少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明天我不介意多辛苦一点儿,给你再加一碗。反正废不了本神医多大点功夫……” 秋明绯的话还没说完,只觉手里一空,抬头便见上官霁月已经喝完了碗里的药,把空碗放在桌子上了。 她回头望向秋明绯,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这样可以了吗?!” “呵呵……”秋明绯摸摸鼻子干笑两声,一拍脑门,“哦对了!本神医忽然想起来,炉子上还熬着皇甫宸的药呢!小月你好好休息,本神医就先走了!” 说完,秋明绯不等上官霁月反应,就脚下生风,快步出了房门。 秋明绯走后,上官霁月重新回到床榻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皇甫宸,只觉得心里头又疼又酸。 曾经那个英武挺拔,孤傲冷峻的男子,用那样绝望的眼神看着她,那样放低姿态的求她留下来…… 上官霁月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衣,缓缓躺在皇甫宸的身边。 她伸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把头轻轻枕在他的颈窝,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皇甫宸,我错了,我错了……我求你,你快点醒过来好吗?你知道吗?皇上已经为我们赐婚了。你醒过来我们就成亲,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关系,我会陪你一起。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霁月的意识渐渐模糊,就这么抱着皇甫宸睡着了。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皇甫宸醒了,温柔的看着她,动情的亲吻她。从耳畔、脸颊到唇瓣,再到颈窝……夜色中,他与她青丝缠绕,耳鬓厮磨……他的吻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细腻过,吻得小心翼翼,辗转反复,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也许这个梦太过真实,直到醒来时,上官霁月还觉得脸颊有些痒,唇瓣也有些酥麻。 上官霁月的脸有些红,这还是第一次,她居然做了一个这样旖旎的春梦。而且,咳咳……在梦里,她好像是比较热情主动的那一个……虽然梦里的那个男人是他,但是,他还在昏迷中啊!她对他就那么亟不可待了么? 上官霁月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她红着脸偷偷看向躺在身侧的男子。他还是如昨晚一般睡姿,只是胸口处的衣衫变得皱皱巴巴,衣领也微微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她的脸再次一红,难道昨晚她真的对他做了什么?! 上官霁月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偷偷从指缝里又望了皇甫宸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皇甫宸的脸色好像比昨晚红润了不少。仔细看去,好像就真的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多日不醒的模样。 上官霁月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他还是没有醒来么? 她用指尖轻抚他的眉骨,描绘他的每一寸轮廓。最后,她缓缓低下头去,却在离他的唇瓣一公分不到的距离又停下了。 她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上官霁月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简直是乘人之危,也或许是她做贼心虚,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有些不稳。这样一想,她快速抬头,想要远离他的唇瓣。 忽然间,她腰间一紧,一只长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瞬间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并把她强行拉了回去。她的唇不偏不倚堪堪印上了他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婚期已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发懵,随即,她惊喜的抬头看向身下的男子,然后,她对上了一双亮若星辰的黑眸。 “我以为你会亲下来,没想到还是要让本王亲自动手。” 熟悉的男子低沉沙哑的嗓音传进上官霁月的耳朵里,她觉得恍若隔世,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就那么姿势暧昧的压在他的身上,咫尺之间,与他凝望对视。 他抬头,唇又印上她的,在她的唇齿之间流连忘返。她忘了反应,呆楞如木。 他渐渐移到她的耳畔,诱惑一般低声细语:“本王还是喜欢月儿主动一点,之前你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本王很喜欢。” 上官霁月闻言,脸红如煮。难道之前的那个不是梦,是……是真的?她真的那么热情的回应了皇甫宸?她可记得,在梦里她不止吻了他那么简单,她还摸了他的…… 咳咳……这也实在太丢人了一些。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她想逃。 然而,下一秒,皇甫宸突然反客为主,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像是看透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想法,沉声道:“月儿,别想再逃。你已经是本王的准王妃,就算我现在要了你,那也是天经地义,没有人敢说半个字闲话。”他说,“但是,我想给你最好的,现在我刚刚醒来不久,我怕留下遗憾,所以,我现在不会对你怎样。”顿了顿,“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想过要对你怎样,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陪着我。” 上官霁月红着脸听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皇甫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皇甫宸闻言,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动容,他抱紧怀中的女子。良久,他轻声问:“月儿,你可不可以咬我一口?” 上官霁月一愣:“为……为什么?” “我怕自己这是在做梦……” 上官霁月心口倏地一疼,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上:“这不是梦,是真的。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好!永生永世就很好!”皇甫宸又情不自禁的收紧了手臂的力道,低头吻上她的唇,厮磨良久,“那月儿现在可不可以咬本王一口?” 上官霁月红着脸,声音极低:“咬……咬哪里?” 皇甫宸低笑一声:“本王整个人都是你的,月儿你想咬哪里就咬哪里。” “一定要……咬吗?” “一定要咬!” 上官霁月红着脸纠结良久,这才缓缓伸手拉开皇甫宸的衣领,轻轻咬在了他左边的胸口上。他的肌肉柔韧有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咯牙。 上官霁月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坏了,她居然居然觉得咬下去的口感特别好。她甚至有些不舍得松口,咳咳…… 当女子柔软湿润的唇瓣印上他的胸口的肌肤的时候,皇甫宸明显身躯一震,眸色也在瞬间变得深沉幽暗。他只觉得被她触碰的地方灼热烫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的感觉快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完全覆盖了轻微的刺痛感。 “月儿……”他动情的轻唤一声,低头就再次印上了女子的唇瓣…… 窗外天色蒙蒙,雨声也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没有风,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室内烛光温黄,一对璧人在榻上辗转缠绵,深情拥吻…… 翌日。不到半天的功夫,昏迷五日,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宸王醒来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座建安城,而秋明绯秋神医的医术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让人不仅感叹其能“活死人肉白骨”真的是并非虚传。 当日上午,皇甫宸便只身一人进了宫面见皇上,在御书房内,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下午,便各有一道圣旨降临在宸王府和将军府。至此,二皇子宸王和女将军齐雨在一个月后成婚的消息也随即传遍了大街小巷。 太子府中。 当莫翎把这个消息告知皇甫锦的时候,皇甫锦手中的毛笔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莫翎偷偷看一眼看着自家主子出乎意料的平静的俊颜,心中不仅有些担心。 自从三天前太子殿下淋了一场雨回来,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也从未再提起过齐将军半个字。甚至在宸王还在昏迷不醒之时,还派他去宸王府送了一些珍贵的药材以示慰问。 可是莫翎知道,在太子殿下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风平浪静,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就在莫翎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皇甫锦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奏折交到莫翎的手里。 “把这封奏折立刻呈交父皇。” “殿下,这是……” “夜家所有未婚适龄的女子名单。”顿了顿,“本王也是时候要娶太子妃了。” 莫翎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奏折有些烫手:“殿下,这……这……” 皇甫锦静默片刻:“皇甫宸大婚在即,即便本王不亲自上疏,父皇的赐婚圣旨也会很快降临到太子府。” 闻言,莫翎忽然有些明白了。北沧自开国以来,还没有王爷比太子先成亲的道理。太子殿下说得对,即便他今天不这样做,皇上的赐婚圣旨也会很快降临到太子府的。 “可是,您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愿意娶夜家的女儿,难道就这么……”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皇甫锦闻言笑了,笑的苦涩至极,“如果太子妃不是她,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翎忽然有些心疼自家主子:“太子殿下……” “你快些去吧!说不定父皇现在已经在母后的凤栖宫中了。母后她一直被父皇误解,这么多年来,她已经过的很辛苦了,本王不想再让母后因为我受委屈。” 莫翎心里有些堵,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把奏折揣进怀里,垂眸退了下去。 莫翎走后,皇甫锦望着窗外又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 月儿,你一定会是我皇甫锦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见流夏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再次见到飞歌是在三天后,宸王府的后院。 他还是穿着跟以前一般无二的青色衣袍,面朝竹林笔直而立,寂静又沉默。他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上官霁月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发现。 飞歌一愣之后,拱手行礼:“参见齐将军!”他的声音和动作都有些僵,不如以往那般随意自然。 “什么时候你的警觉性这么低了?”上官霁月笑笑:“如果我是刺客,你现在估计已经死了,还怎么保护你的二殿下?” 飞歌低下头去,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更是显得越发沉寂。沉默良久:“殿下已经不用我再保护了。”他说。 “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飞歌沉默。 “那是你自己猜的?” 继续沉默。 上官霁月静静的望着他,缓缓道:“既然他什么也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他不用你保护了?” “殿下他最恨被人欺骗,我……我骗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你后悔了吗?” 飞歌抬起头,眼眶微红,不明白上官霁月这句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后悔待在他身边默默保护他、陪伴他这么多年?不然,你现在就是皇上身边的二品带刀侍卫了。” “没有!”飞歌这次答的很快,“属下从未后悔过!” “那你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在他身边,到底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还是心甘情愿的把他当成你的主子?” 飞歌愣住了。 上官霁月又问:“那你为何拒绝了皇上的封赏?为何还会坚持留在宸王府?” 飞歌低头沉默良久,有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滴落,艰难开口:“属下……舍不得殿下……” “即便他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 上官霁月伸手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这么多年对他舍命相护,虽然有些事情隐瞒了他,但是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都是真的。虽然你们名为主仆,但是实际上却是亲同手足。你的殿下面冷心热,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有些事情,他或许一时接受不了。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飞歌霍然抬头,双眸满含希翼的望向上官霁月:“齐将军,你是说殿下他……他……” “我今天跟他说,想让你在大婚前负责本将军的安全,他答应了。” 飞歌闻言,向来沉稳如他,竟也有些手足无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将军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可以说远远胜过他自己,既然殿下亲口答应让他留在齐将军身边。那么,殿下迟早有一天会原谅他的。 飞歌突然感觉,笼罩在心头多日的漫天乌云散去,一下子畅快了不少! 上官霁月将飞歌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在心中偷笑几声,却故意拉下一张小脸,面色沉肃而威严:“怎么?难道你还嫌弃本将军的身份,不愿意?!” 飞歌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单膝跪地而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连连道:“不不不……!属下只是一时太开心了,没有反应过来,还请王妃莫怪!” 飞歌的这声王妃叫的极其顺口,上官霁月听得心头一颤,忍不住红了一张小脸,连耳根都觉得隐隐发烫。好在飞歌正单膝跪在地上,头也低低垂着,并未看见她的窘迫。 她微微松了口气,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起来吧,今天你好好收拾收拾,从明天开始,你就住到将军府吧。” “是!属下遵命!”飞歌的声音一扫刚才的阴霾,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告别了飞歌,刚出了门就遇到了流夏。 两人俱是一怔。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张脸,再想起他的真实身份,上官霁月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男子。 流夏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酒坛,对着她拱手行礼:“齐将军!” 他的声音异常的沉稳,这样的声音跟上官霁月在宫里假山后听见的一般无二,沉稳又陌生。他在她面前,已经不用掩饰什么了。 上官霁月想起了皇甫宸,心中一酸,笑笑,问:“你来看飞歌?” 流夏沉默了几秒才答:“是。”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上官霁月道:“好,那你去吧。” 流夏点点头,也没有多作停留,提起地上的酒坛,抬步转身离去。 很快,一道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后院越墙而来,传进上官霁月的耳朵里:“飞歌!飞歌!你个闷葫芦还不赶快出来?看看本公子给你带了什么?十年的桂花酿!今天你一定要陪我一醉方休!” 这才是属于她认识的那个流夏的声音。上官霁月站在原地良久,只觉有百般说不出的滋味儿涌上心头! 淡淡的酒香飘进鼻子里,她忽然间也想大醉一场。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两声咳嗽声,回头,就见秋明绯站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柳树下,也不知道在那里已经站了多久。 上官霁月顿时心头一震,刚刚她和流夏…… 她又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向秋明绯走去。 两人在石子小路上并肩而行,似是有默契一般,都沉默不语。 良久,上官霁月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秋明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秋明绯面色平静,语气清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边走边道:“当时,我有一些想法,但是不敢肯定。自从那天夜皇后去将军府探病,然后你就冲了出去。再到今天,看见你和流夏……所以,我才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说重点!” “大概三年前吧。” “三年前?” 秋明绯微微仰头,看向远方:“那次流夏替皇甫宸挡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后来,皇甫宸亲自把他连夜送到了我的问枢天,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当时他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喊着姑母,称自己是灏儿。我一时好奇,就多问了几句。”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告诉皇甫宸?” 秋明绯闻言,停下了脚步,笑了,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上官霁月沉默良久:“事关重大,我答应过夜皇后,不会告诉任何人,也包括他。” 秋明绯闻言,一甩宽大的袖袍,笑着继续向前走:“本神医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流夏可以为了皇甫宸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才不会管他到底是谁或者是谁安排的人!” “可是你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不是吗?觉得流夏到底还是欺骗了皇甫宸,所以,自从流夏从你的问枢天治病回来以后,你每次见他就变得喜欢捉弄他。” “是,没错!”秋明绯看了上官霁月一眼,坦然承认,咬牙道,“流夏那小子实在是太能装了!明明心机深沉的一人精,却总是一副没心没肺、迷迷糊糊的二货模样,所有人都被他耍的团团转,本神医看了就生气!要不是看在他真心实意对待你家那头公狮子的份儿上,本神医真想拿砒霜毒死他!” 上官霁月被秋明绯逗笑了,打趣道:“你既然这么讨厌他,当初在问枢天为什么不让他自生自灭?” “你以为本神医愿意救他?”秋明绯翻个白眼儿,“救他还不是因为你家那头公狮子!当时,你没看见皇甫宸那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放狠话说本神医要是救不活他的兄弟,他一定拆了我的问枢天!兄弟,什么兄弟?!明明就是个骗子!跟飞歌一样!都是骗子!”顿了顿,“其实我挺同情皇甫宸的……” 上官霁月听得胸口一堵,有些闷,有些难受,心头微微发苦。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笑笑:“我会很爱他,穷尽我毕生之力……” 第二百八十七章 阳奉阴违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凤栖宫中。 夜幽凰拉着皇甫锦的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信非信:“锦儿,你真的想明白了?” “母后,”皇甫锦叫了一声母后,牵强的笑了笑,“其实,儿臣的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夜皇后一愣:“锦儿你……” “母后先听儿臣把话讲完。”皇甫锦打断了夜幽凰,继续道,“她是儿臣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儿臣自然也希望能与她携手白头。”顿了顿,“可是,儿臣也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道理。她心里没有我,我若强求……她那样刚烈的性子,只怕儿臣也强求不来。更何况,父皇已经御笔亲书,为他们赐了婚,昭告天下,儿臣也无力回天。所以,母后,儿臣是不得已才想明白的。因为儿臣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不可改变。” 皇甫锦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极为苦楚,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失落。 夜皇后听的心口一疼。 如果说她之前还有些怀疑皇甫锦不可能这么快想通,那么在听完他的这情真意切又酸楚至极的一番话后,那仅存的一点疑虑也抛诸脑后了。 显而易见,皇甫锦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直言不讳,坦然承认自己对上官霁月还未曾真的完全放下。这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是混肴不清,让夜皇后难以辨识。 夜幽凰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皇甫锦的手,柔声劝慰:“锦儿,这世上,唯有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你要尽快学会放下,不然,以后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谢谢母后教诲,儿臣明白。只要她过得幸福开心,儿臣也就会高兴。从今以后,儿臣会把她当成弟妹来看待,也会和二皇弟之间多加走动。相信总有一天,儿臣会真正做到放下这份感情的。” “会的,锦儿,母后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夜幽凰拭了拭眼角,“你父皇子嗣单薄,就你和宸儿两个皇子。如果以后,你们兄弟二人能相互扶持,那么母后就是死也瞑目了。” 皇甫宸闻言一惊,赶紧道:“母后,好好的你说这些干什么?!母后一定福寿绵长,而且,等儿臣把太子妃娶进门,以后再有了孩子,还得要劳烦母后照顾呢!” 闻言,夜皇后破涕为笑,连声说:“好好好,本宫的孙子自然要本宫疼。等锦儿你和宸儿都有了孩子,母后就把他们都接到宫里来,一手抱一个。” 皇甫锦的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眸中锋芒一闪便快速恢复了原样:“那是当然。不过,儿臣觉得,二皇弟的孩子一定没有儿臣的孩子讨人喜欢。” 夜皇后一愣:“为什么?” 皇甫锦笑了,扶着夜幽凰坐到软椅上,才缓缓道:“母后你想啊!二皇弟他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生出来的孩子要是和他一样整天板着个脸,那得多无趣啊!” 夜幽凰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用力的点一下皇甫锦的额头,嗔怪道:“你啊!都快要娶亲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正经!小孩子刚生下来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的,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 说到这里,夜幽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忽然停住了。 皇甫锦见状,担心的问:“母后,怎么了?” 夜幽凰微微怔愣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母后好像还没有准备孩子的衣物。” 皇甫锦:“……母后,您这也太着急了!我们成亲还有将近一个月呢!就算是成了亲就有了身孕,那不得十月怀胎?儿臣向您保证,您一定有大把的时间为您的孙子准备衣物。” 夜皇后想想又笑了,看着皇甫锦道:“锦儿,这么些年,母后有你在身边,真的已经很知足了。你从小就懂事,只是……这次大婚有些仓促,委屈你了。” “母后,这有什么委屈的,一切都有礼部按祖制督办,要说委屈,夜家的那位千金大小姐都没有说委屈,儿臣就更不觉得委屈了。” “锦儿,母后向你保证。月华那孩子无论才情相貌,还是品德礼仪,都是我们夜家这一辈孩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个。母后相信,她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皇甫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母后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顿了顿,“儿臣也在这里向母后保证,从她进太子府的那天起,她就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一定会好好对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夜皇后闻言很欣慰,却没有看到皇甫锦在低下头去的那一刻,轻轻挽起的唇角和眸底隐藏的暗流。 —— 这天,皇甫宸来将军府的时候,上官霁月正坐在亭子里专心致志的编着同心结。他远远望着那抹儿纤细的素色身影,整颗心都是软的。 路过飞歌的时候,飞歌向他行礼,他淡淡扫他一眼,冷冷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冷冷的一声,也让飞歌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殿下终于肯理他了!虽然态度又冷又硬,但是终于不再无视他。 为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效果,飞歌很有眼力价儿的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即将成亲的有情人。 上官霁月闻声回头望过来,便看见皇甫宸向她缓步走来。他着一身墨色劲装,更显身形修长、挺拔,宽肩窄腰,整个人看起来英武不凡,像一棵笔直苍劲的松。 他的双眸漆黑幽深,目光却一直凝注在她的身上,专注又温柔。他唇角微微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上官霁月觉得,他这个笑容有点儿坏坏的味道。就像每次他把她吻的浑身发软,还偏要问她感觉好不好。那时候他的唇角就是轻轻挽起,眼眸也晶亮如如星。 上官霁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红绳,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 “本王当然是来看自己的王妃。”他在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漆黑。 上官霁月把脸转向一边抬头望天,无视皇甫宸俊朗的容颜:“本将军还没嫁给你,不要乱喊!” “是吗?”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长臂一伸就把她禁锢在了怀里,附在她耳畔低声道,“那你现在喊救命,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上官霁月闻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估计没人来。” “是肯定没人来!”他纠正。 上官霁月笑着捂脸。 皇甫宸眼角越过她瞥见石桌上那鲜艳的红绳,问:“那是什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同心永结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也随着他的目光向那还未编完的同心结看了一眼,答:“同心结。” “同心结?” “嗯。” “是要与本王总结同心的意思?” 上官霁月忍不住又笑了,软软的捶他胸口一下:“你堂堂一个王爷,难道就不能矜持一点儿?” 谁知皇甫宸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幽怨:“本王要是像月儿一样矜持,估计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 上官霁月听见他说“孤独终老”这个词,心里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如针扎般的一疼。 她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胸膛里那强劲用力的心跳声,慢慢道:“有我,你不会孤独终老。我会陪你一起,直到暮发苍苍。” 女子的声音轻柔却又无比的坚定,听在皇甫宸的耳朵里,仿佛阵阵暖流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的整颗心都是暖的,整个身体也是暖的,就连这萧瑟的秋风也有了暖暖的温度。 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住了全世界。 半晌,皇甫宸松开一只手,轻轻拿起那条编了一半儿的同心结,像欣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仔细打量良久,缓缓道:“同心结很好,本王很喜欢。” 上官霁月脸上一热:“它还没编好。” 说着上官霁月就想从他手中拿回来。 谁知,皇甫宸长臂一抬,上官霁月手里就扑了个空。 “那月儿现在编,我想现在就要。”说完,皇甫宸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还随手一带,上官霁月便毫无防备的坐在了他的腿上,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双臂和石桌之间的那方寸之地。 上官霁月:“……” 最终,上官霁月拗不过皇甫宸,只好坐在他的怀里编好了那条同心结。 皇甫宸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在那双纤纤素手上,看的专注又认真。 上官霁月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这幅神情,不禁婉尔失笑。很快,她把剩下的一点收尾编好。仔细打量一下,她偷偷笑了。 好像有点丑。 她低头轻轻的系在他左手手腕上,拍拍手,骄傲的宣布:“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将军的人了!”却不想,一抬头就望进了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里。 上官霁月的脸微微一红,想要起身离开,皇甫宸扣在她腰间的那双手臂突然收紧,她的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前一扑,整个人便贴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隔着几层柔软的衣物,那灼热的温度仍然源源不断的向她传来,鼻翼之间也满满的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青草气息。上官霁月觉得,今天的阳光太好,天气有点热。 “月儿,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他低头压在了她的唇上…… 厮磨良久,皇甫宸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瓣,但却依然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他拿起了是桌上剩余的红绳,修长的十指快速又灵活的动起来。 大概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一条同心结出现在他的掌心里。看起来甚至比她刚刚编给他的那一条还要好看三分。 上官霁月看的目瞪口呆,一个愣神间,皇甫宸便把那条同心结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怎么会编这个?” 皇甫宸一脸平静:“刚刚跟你学的。” 上官霁月:“……天才原来是这样练成的……”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皇甫宸的手腕,就要把他的那个同心结给撸下来。 “月儿你干什么?” 上官霁月头也不抬:“不行,我编的那个太丑了,我要重新再给你编一个。” 皇甫宸静了一瞬,倏地笑了。他手臂一勾,便把上官霁月勾进了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一点儿都不丑,这是本王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看的定情信物。” 上官霁月小脸一热,也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永远都戴着,任何时候也不许脱下来!” “本王保证,”皇甫宸举起三根手指,“和月儿永结同心,永远都不会脱下来。” 上官霁月听的心中一阵感动,眼眶一热,回抱住他:“我也永远不会脱下来,死也不会。” 动情之处,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唇齿相依,深情拥吻,才能安慰彼此胸口中那颗不安躁动的心。 此时,缠绵缱绻。此刻,岁月静好。唯愿此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午后。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一同来到宇文府的时候,宇文靖和宇文逸正在园中的一个小亭子里下棋。远远看去父子二人皆是盯着棋盘,神情专注。 宇文逸手持一子,却迟迟不落。看样子,眼下棋局着实是让这位性情飞扬的少年将军有些为难。 宇文靖虽然头发花白,但体格硬朗,精神矍铄,他看一眼犹豫不决的宇文逸,伸手取下了宇文逸指间捏了很久的那颗白棋,又看一眼从远处向他们走来的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温声道:“既然还没下定决心,不妨今天先到此为止。也许过了今日,你就会豁然开朗了。到时候,咱们父子二人再来把这局棋下完,如何?” 宇文逸回头,目光也望向相携而来的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上,若有所思。静默片刻,他便笑了:“孩儿听父帅的。” “好!”宇文靖站起身来,爽朗一笑,大手在他的肩膀重重一拍,“不亏是我宇文家的男儿,忠义两全!” “走吧父帅,他们已经过来了。”说着,宇文逸起身就要去扶自己的父亲。 谁知宇文靖一掌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花白的眉毛胡子同时一翘,嫌弃的道:“谁要你小子扶?难道父帅年老体衰到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这句话他说的很大声,上官霁月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朵里,她忍不住莞尔一笑,直笑的眉眼弯弯。谁会想到这位威名赫赫、征战四方的老将军在私底下居然会像一个老顽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了看身侧的皇甫宸一眼,果然见他眉梢眼角也俱是笑意,整张脸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唇角更是悄悄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上官霁月看在眼里,心情也不自觉的飞扬起来。她轻扯他的衣袖,问:“他们父子二人平时就这样相处的?” 皇甫宸笑着看她一眼,却故意卖了个官司:“月儿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的话刚落音,就传来了宇文逸更加张扬怪异的声音。 只见宇文逸看一眼自己被拍的通红一片的手背,表情极其夸张的用另一只手扶着举到宇文靖的面前:“哎呀呀!父帅你好狠的心啊!你看看,你看看,都快被你给打残了!想我堂堂一代名将,正值青春少年,玉树临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却被自己的父帅一掌给打成了这幅模样,只怕以后再也拿不起三尺长剑了啊……” 宇文逸的最后一个啊字尾音拉的特别长,还极有技巧的抑扬婉转,听着像极了某个地方的戏曲曲调。上官霁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武功卓绝、威震三军的少将军宇文逸会有这么搞笑滑稽的一面。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时之间只笑的眉眼弯弯,喜不自禁。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有舍有得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相互见过礼之后,宇文靖狠狠瞪一眼还在嗷嗷叫的宇文逸,心中暗骂一句:“臭小子!真能装!”接着回过头来对上官霁月道,“你不用理这臭小子!他今天抽风抽的厉害,我们当他不存在就好!” 宇文逸顿时哑口无言:“……” 父帅!有您这样损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吗? 闻言,上官霁月又忍不住笑了。 几人很快在凉亭中坐下来,随意的聊着家常,中间仆人来奉过一次茶,便退了下去。 几人围桌而坐,品茶闲聊。天空湛蓝,微风习习,阳光温暖澄亮,斜斜的透过树梢的缝隙照下来,晕染出一层淡淡的光。 上官霁月觉得,这样的氛围真的很好,那感觉,就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悄悄看了一眼皇甫宸,果真见他面色沉静,嘴角挂着平时少有的舒心的笑。 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他也朝她看过来,黑眸里全是温柔的宠溺和满足。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她的脸微微一热,移开了目光,低头喝茶。 皇甫宸也笑着收回了视线,却很自然的提起茶壶为她把茶添上了。 一旁的宇文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微光,然后慢慢的笑了。 这时候,老将军宇文靖看着两人笑道:“大婚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 上官霁月一愣,脸上快速窜上两片绯红。 皇甫宸已经笑着回答:“回师父,一切都有礼部按祖制规办。” “嗯,”老将军呵呵笑着,花白的胡子笑的一抖一抖,“好!好!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师父讲。” 皇甫宸听着就抿唇笑了,他放下茶杯,看着宇文靖:“师父,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宇文靖一愣,随即爽朗的哈哈大笑:“这才是你今天突然来看我这老头子的真实目的吧?” 皇甫宸淡笑不语。 宇文靖笑了好一会儿:“好!宸儿你说,只要你不是故意为难我这老头子,我一定给你办到喽!” 皇甫宸神秘一笑:“不但不是为难您老人家,而且还是件大喜事。” “哦?”宇文靖挑眉,“喜事?” “喜事!” “那你说说看,我也想知道我老头子这把年纪还能有什么喜事?” 皇甫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道:“我想让月儿从宇文府出嫁。” 宇文逸,猛然一怔,望向皇甫宸。 而宇文靖却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上官霁月要嫁的可不是普通人家,她现在身边并无至亲长辈,大婚那天,总不能从她的将军府直接抬进宸王府吧,这样也实在说不过去。如果她能从宇文府出嫁,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上官霁月跟皇甫宸一起前来,想必这两人早就商量好了。 想到这里,宇文靖看一眼皇甫宸,又看一眼他身旁的上官霁月,果真见她面色平静,并没有太多惊诧。他忽然笑的更加爽朗开怀:“我宇文靖老年得女,此生儿女成双,果然是件极大的喜事!”笑过之后,他突然神色陡转肃然,亲自真满一杯新茶,起身抬臂,高举过肩,铿锵有力的对着头顶的虚空说道,“沛泽兄,想不到你我之间居然有这般缘分。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你!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与我神魂相交,满饮此杯!” 说完,他缓缓将杯中香茗尽数倒在地上,然后端起自己的那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上官霁月瞬间红了眼眶,她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对着宇文靖深作一揖:“当年一别,父亲也曾多次提起老将军,说他和您虽然各为其主,但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早已将您当做至交好友。今日老将军之言,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听见,也一定会因为有您这样的好友而倍感欣慰。” “丫头,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宇文靖闻言,也红了眼眶,他双手把上官霁月扶起来,“丫头,当年我看见你就觉得特别喜欢。你不知道,当年我还跟你父亲提过……” 就在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宇文逸突然站起身来出声嘲笑:“父帅!齐雨还没喊您义父,您就高兴的开始语无伦次了!她要是喊你一声义父,你岂不是要把整座宇文府都送给她当嫁妆?!” 宇文靖一愣,看着齐雨又看看宇文逸,吹胡子瞪眼训斥道:“你小子在这儿乱吃什么醋?!我就是把整座宇文府当嫁妆送给丫头怎么了?!你管的着吗?啊?!” 宇文逸:“……” 就在这时,皇甫宸也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对着宇文逸说:“少将军,恭喜你!你有妹妹了!” 宇文逸闻言,脸上的表情只僵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宸王殿下,也恭喜您!从此您不但有师哥,还多了一个大舅哥!” 皇甫宸:“……”厚颜无耻果然最无敌! 俗话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宇文靖本就是军旅之人,性情爽朗阔达,当下就要求上官霁月给他敬了茶。 当上官霁月喊他一声“义父”的时候,他乐的胡子都快要笑掉了。 可是宇文逸就不一样了,上官霁月那一声“兄长”喊的他心里泛酸,喉间发苦,但他还是眉眼带笑的样子唉声叹气的道:“这下完了!以前有个师弟跟我争宠,现在又多了个妹妹,父帅这下肯定会把我这亲儿子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官霁月忍不住又笑了。 宇文靖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转眼暮阳西下,时近黄昏。皇甫宸和上官霁月起身告辞,宇文靖却喊住了他:“宸儿,师父有话跟你说。” 上官霁月闻言,立刻轻声对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皇甫宸点点头:“嗯。” 宇文逸随即道:“齐雨,我送你。” 上官霁月也点了点头,笑了:“那就有劳兄长了。” 宇文逸只觉得胸口一阵滞涩的疼,他干笑两声,说了句“乖”,便跟着上官霁月一起向园子外走去。 直到两人走远了,宇文靖才看向皇甫宸,缓缓道:“宸儿,你还不肯原谅你的父皇吗?” 皇甫宸沉默。 宇文靖也静了片刻,叹了口气又道:“昨天,我进宫见了皇上,他的气色很不好,正个人看起来都没有精神,也瘦了很多。”顿了顿,“听江公公说,近些日子,皇上他夜里不用安神香都睡不着。” 皇甫宸的两道清眉微微皱了一下,:“看过御医了吗?” 虽然他的语气淡淡,却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冷硬了。 “看过了,御医也都是开了一些温补的药,慢慢调养。”宇文靖静默片刻,“我记得,上次见皇上这样,还是二十二年前……宸儿,这么多年,皇上他也过得很苦……” 园子外。 上官霁月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绚烂的晚霞几乎映红了半边天。 淡金色的余晖中,她一身素衣,青丝如瀑,容颜清丽,裙摆微扬,仿佛她下一秒就会乘风归去,消失在漫天晚霞的尽头。 宇文逸就这样静静的偏头看着她,看着看着,他就忽然来了一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妹妹。” 上官霁月回头,便看到那一双含笑的眸子里,然后她莞尔一笑:“怎么?你还在担心义父会把整个宇文府给我当陪嫁?” 宇文逸闻言,倏地笑了。只是这笑,却隐隐带了一丝苦涩。 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暮色苍茫,映着他清秀俊逸的脸,沉静又沉默。 半晌,他突然看着她道:“就算父帅把整个宇文府都给你当陪嫁,我也会举双手赞成。” 上官霁月:“……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宇文逸又笑了,忽然对着她喊道:“上官霁月!” 上官霁月有一瞬间的怔愣,这还是宇文逸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她怔怔的看着他。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他笑。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眸子里有隐隐期待的光,让她不忍拒绝。 “……好” 她的话未落音,宇文逸便一把把她拉在了怀里,给了她一个熊抱。 上官霁月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之间愣住了。她只感觉他的双臂很用力很用力,勒的她的肩膀都有些疼。这看似是一个战场上兄弟之间的拥抱,但上官霁月却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迅速将她包围,可他的身体似乎比她自己还要僵直和紧张。她甚至能听到他胸膛里那颗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快速又有力。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来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超不过十秒。 然后,宇文逸望着她,眸子里没有了笑,全是沉沉湛湛的光。 “上官霁月,以后我会像亲哥哥一样对你好,再见!” 说完,他不等上官霁月反应,就径直抬步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 上官霁月望着他极速离去的背影,她心头一跳,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她愣住了。 —— 宇文逸从另一条小路回到凉亭的时候,皇甫宸已经不在了。暮色中,只有宇文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等他,面前还是那局未下完的棋局。 宇文靖没有抬头,眼睛依旧盯着棋盘:“回来了?” 他点点头,走过去:“嗯。” “想好了?” 这次宇文逸没有回答,他抬步向前,弯腰夹起一颗白子,毫不犹豫的落在了棋盘上。 宇文靖看一眼他的落子之处的一片死棋,叹口气幽幽道:“这可是切肤剜心之痛啊!” 而宇文逸一颗一颗捡起死掉的棋子,语气沉静无波:“有舍有得。” 半晌,宇文靖才道:“去了平阳,每个月记得给我这个老头子报平安。” 宇文逸伏地跪在地上:“谢谢父帅成全!” 第二百九十章 酸酸甜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时值华灯初上,夜市正起。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也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建安城的夜晚竟也是热闹非常。 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牵手走在人群里。他的手很暖,与她十指交错,紧紧纠缠。他一直没有说话,面色淡淡,目视前方,仿佛周边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在茫茫暮色点点灯光中,越发显得的冷俊挺拔。 上官霁月看他一眼,明明是那么的年轻俊帅,可那眉头轻蹙的神情却内敛老成的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想起他的身世和经历,她的心顿时酸软的一塌糊涂。 她知道,他有心事。她也知道,关乎谁。虽然这些天他在她面前从未提起过那个人,但是,她明白,他是渴望而又矛盾的。父子亲情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陌生又遥远。那些冰冷又孤独的岁月在他心里已经沉寂了千年,是他永远不愿触碰的伤。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更加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 他自然觉察到了,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语气异常温柔:“怎么了?” “我饿了。”上官霁月轻扯他的衣袖,表情也有些委屈,“我想吃饭。” 看着她尽显小女儿姿态的撒娇神情,皇甫宸先是微微一愣,倏地就咧开嘴笑了,宠溺的道:“好!我们这就回府。” “我不想回去吃,我们在外面吃好不好?”上官霁月向前方伸手一指,“我们就吃那个。” 皇甫宸顺着上官霁月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馄饨摊儿,很小。只有四五张方桌,其中的两个桌子上都已经有人了。有男有女,他们之间好像认识,隔着桌子时不时说笑。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花白,身形微微佝偻,正在锅炉旁煮馄饨。 “你确定想吃那个?”他问。 上官霁月赶紧点了点头:“嗯嗯,想吃!” “那走吧!” 皇甫宸又笑了,牵着她的手向馄饨摊儿走了过去。他的月儿今晚千年不遇的对他撒娇,他的整颗心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在他的胸腔里温柔的荡漾。 上官霁月偷偷看一眼皇甫宸,见他眉头舒展,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她也慢慢笑了。她决定,今晚一定要带着他逛遍整条街,吃遍整条街,她要让他开心起来…… 两人很快在馄饨摊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摊主婆婆立刻热情的走过来问要吃什么馅儿的。 最后,上官霁月选了野菜肉馅儿的,皇甫宸也要了跟她一样的。 小摊儿的桌子很矮,坐的板凳更矮,皇甫宸本就长的很高,坐在矮凳上虽然脊背挺得很直,但手脚却不能舒展。 上官霁月看着他就笑了。 “月儿笑什么?”他问。 “笑你啊!” “本……”刚说出一个字,他便立刻改口,“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上官霁月憋着笑,对他眨眨眼:“没有,没有,你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皇甫宸看她一眼,也笑了,俯身向前在她耳边轻声说:“嗯,月儿知道就好。” 上官霁月用手捂脸,笑的肩膀微颤。 …… 这一晚,真的像上官霁月所说的那样,两人几乎吃遍了夜市上的所有小摊儿。直到夜市渐休,两人才打道回府。 皎洁的月光从头顶泄下,把一切都晕染的朦胧又温柔。上官霁月看着手中的实在吃不下去的一串儿糖葫芦,秀眉微拧。 她眼珠一转,伸手把糖葫芦递到皇甫宸面前,道:“宸王殿下,看在你今天表现的很好的份儿上,本将军决定,这串糖葫芦奖励给你了!” 明明是她自己吃不下去了,还故作大方的说要奖励给他吃。皇甫宸看着上官霁月,只觉得又好笑又为难:“……月儿,你知道的,我不吃酸的。” 上官霁月:“……” 她有些懊恼,皇甫宸他从来不吃酸的,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看看皇甫宸,又看看手中的红艳艳的糖葫芦。 浪费是可耻的!浪费食物更是不能原谅的!浪费这样美味的糖葫芦更是天理不容!纠结良久,她把心一横,低头就从竹签上咬下来一颗山楂。 皇甫宸看的直皱眉。 当上官霁月从竹签上咬下第三颗山楂的时候,皇甫宸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 而上官霁月一边吃,一边看着竹签上只剩下两颗山楂了,暗自给自己打气:“就剩下最后两颗了,坚持就是胜利,回府之前一定能吃的完!” 当她咬下第四颗的时候,皇甫宸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身形微动,速度极快的一把把她拽进了一旁昏暗的小巷子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压在了墙上,低头就印上了她的唇瓣,舌头一勾,就从她嘴里把那颗山楂给吃到了自己的嘴里。 上官霁月只觉得,自己口腔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一滑而过,然后就空了。等她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皇甫宸皱眉嚼着什么。那表情怎么说呢?嗯,很酸爽……很难受…… 上官霁月震惊:“……你不是不吃酸的吗?” 他艰难咽下口中的山楂,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月儿喂的就算是毒药,本王也吃的下。” 上官霁月:“……” 哪里是我喂的?明明是你自己从我嘴里抢的……咳咳…… 他好像觉察到了她的想法,慢悠悠的拿起她握着的只剩一颗山楂的竹签,举到自己的唇边,把最后一颗山楂咬进了嘴里。 他的目光灼灼,一直盯着她,好像这么看着她,嘴里那极酸的味道也变得有些甜了。 这一次皇甫宸吃的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进了肚子里。上官霁月也望着他,心里跟糖葫芦似的又酸又甜。 然而,下一秒,皇甫宸确已经低头再次压上了她的唇,与她纠缠在一起。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从两人的唇齿之间一直蔓延进他们的心里……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停下动作,把她拦腰抱起,几个起落便已经来到了将军府中上官霁月的房间。然后,他把她直接抱到了床榻上,再次欺身而上压了上去…… —— 皇甫锦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小巷里,低垂的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墙壁——那是皇甫宸和上官霁月刚刚亲吻的地方。 他从来没有想过,像她那么冷如冰雪的女子,居然也会柔软娇羞成那般模样。这一晚跟下来,他发现:她会撒娇,会耍赖,会那样甜蜜而开心的笑,会那深情凝望着一个人,含羞带怯却又温柔异常……甚至,她会让那个人那么放肆的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她都温柔以对…… 他多希望,能把她抱在怀里的那个人是他,能吻她的那个人是他啊!可是那个人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真的嫉妒的发狂,嫉妒的身体僵直发冷,嫉妒的整颗心都撕裂一般的疼,嫉妒的他就快失去理智…… 他知道,那个人发现了他。可是,他已经管不了了,也不在乎了。当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有意要把皇位都给那个人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么多年,父皇的心里真正爱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从来不受恩宠的宸王。 他身为一国的太子,国之根本,这么多年来居然都是笑话一般的存在么?怎么可以?!江山美人,他势在必得,只能是他皇甫锦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突发变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上官霁月觉得,自从皇甫宸这次醒来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温柔,更加小心翼翼。即便情到深处,他明明隐忍的很艰辛,却从不对她提出一丁点儿过分的要求,做进一步的举动。 就像现在,上官霁月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抵在她小腹上的坚挺滚烫,听到了他粗重紊乱的呼吸声,看到了他眸中幽暗,甚至连他喉结滚动了几下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他早已是意乱情迷,却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 皇甫宸慢慢的松开了她。依依不舍。 上官霁月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恶从胆边生”就握住了那坚硬傲然之物。 皇甫宸浑身一震,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猛然绷紧。 “月儿,松开……”他艰难开口,漆黑的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幽深,有暗光隐隐流动。 她望着他,咬着下唇不说话。 纵使她的脸已经烫的随时会变成水蒸气蒸发掉,她也没有退缩,始终仰着头望进他漆黑如墨的眸色里。 皇甫宸低头看着她,眸色深深。 女子的青丝如瀑,肌肤胜雪,一剪水眸,鼻子秀挺,唇若桃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般模样是有多诱人,她也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是有多大胆,她更不知道他身体里膨胀到快要爆裂的渴求。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坚硬滚烫隔着几层薄薄的衣物,紧紧包裹在她的手心里。他的尺寸太大,她一只小手根本就握不住。 皇甫宸喉结滚动一下,在心里低咒一声,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剧烈的刺痛总算勉强唤回了他就快离家出走的理智。 “月儿,听话,松开。” 上官霁月终是慢慢松开手。 他抱紧她,沉默半晌:“我不想让你想起来那晚的事,我本就不该那么对你的。” 皇甫宸想起那个他与她坦诚相对的夜晚就无比后悔。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发生,但那晚的他实在太过粗暴,居然对她是用咬的。他清楚的记得,当时他几近失控,是真的想就那么把她拆吃入腹,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他很怕在经过那一晚之后,她会怕他,会怕他跟她亲近,怕她会留下心结。所以这些天以来,他才拼命压抑自己对她的渴望,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她,温柔的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在她面前,他从一只威风凛凛的公狮子,彻底变成了一只吃草的梅花鹿。自从他醒来以后,他就没有问她为什么。在他心里,只要她肯回来,她还爱着他,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在这场爱情里,他已经变得更加成熟,更加隐忍,也更加稳重。 上官霁月听着皇甫宸的话,一阵滞涩的疼从胸口泛起,快速蔓延至全身。若是说当晚的他太过粗鲁,那也是因为她太过狠心,才会让他几近失控。他绝望的眼神,每每想起,她就后悔的无以复加,心痛的连呼吸都要凝滞。她是那么彻底的、狠狠的伤了他,伤了那个爱她至深、可以为她连命都不要的他…… 泪水抑制不住的滑落双颊,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搂住他的脖子哽咽出声:“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 变故是突然之间发生的,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北沧皇帝皇甫昊一夜之间病倒,神志不清。宫中的御医尽数出动,却查不出任何原因。 皇帝卧病,即将大婚的太子皇甫锦理所应当的监国,朝中一切大小事务尽数落于太子之手。夜皇后昼夜不眠不休侍奉在君侧,劳心伤神,没几天时间也卧病在榻。 一国国君和国母相继病倒,北沧国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太子的身上。七日后,皇甫昊病情没有丝毫好转,皇甫锦当朝宣布:暂缓太子府大婚,婚期押后,直至父皇母后病愈。自此,北沧太子仁孝之名誉满天下。 随着太子令一出,就连宸王和上官霁月的婚期也受到波及,很可能会变得遥遥无期。因为没有人知道皇上这突如其来的病到底是有多严重,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国孝之期至少三年。三年之内,民间不得嫁娶,不得大摆宴席,不得张灯结彩,不得作乐,逢年过节也不得门前贴红…… 神医秋明绯因为刚好暂时离京,等他收到皇甫宸的信再返回建安之时,已经是皇甫昊病倒的第八天。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位北沧皇帝的病把称作“小神医”的云儿都难住了。 秋神医的大名谁不如雷贯耳?就连太医院的御医都望尘莫及。虽然他们也想亲眼看看大名鼎鼎的神医诊脉,但是秋明绯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乖张,怎么可能会让一群讨人嫌的路人在自己眼前晃荡。 于是,当秋明绯出现在皇甫昊的病榻前的时候,寝殿内的闲杂人等早就被清了个干净,在场之人只有皇甫宸、上官霁月、皇甫锦和侍奉了皇甫昊几十年的江公公。 夜皇后是后来来的,她扶病而来,由宫女搀着,容颜憔悴,眼眶微红,看着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她一进殿,皇甫锦就立刻上前搀扶住了她。 上官霁月和江公公都上前见了礼,皇甫宸也面色淡淡的对着她微微躬了躬身子。他没说话,动作也有些僵硬。 秋明绯自然不会跟夜幽凰行礼,他直接无视了身为一国之母的夜皇后,姿态散漫的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就直接向皇甫昊躺着的龙榻走去。 夜皇后自然也不会跟秋明绯计较这些,她只是满眸担心的向里侧张望着。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一起站在一旁看秋明绯把脉,谁也没有说话。 偌大的龙床上,皇甫昊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他面色枯黄,双眸紧闭,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两颊的肌肉也深深陷了进去,眼角额头都是深深的皱褶。才几日不见,他整个人都枯瘦衰老的厉害。这倒让上官霁月暗暗一惊。 而皇甫宸面色沉寂,眉头紧蹙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床榻上的病容。上官霁月看他一眼眼,心中微疼,轻轻牵起他的手,缓缓握紧。 皇甫锦看一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双眸微微眯起。但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扶着夜幽凰在靠窗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母后,御医不是说让您卧床休息吗?您怎么又下床了?”他小声的问,语气里难掩关心之意。 夜皇后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锦儿,你父皇他……他……” “有秋神医在,父皇他会没事的,母后放宽心就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往事经年(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夜皇后低头拭泪,不时的向屏风里面张望,神情是焦急而不安的,眸中却又饱含希翼的光。 里面病榻上的男人是她深深爱着的,一直爱着。不为荣华富贵,不为母仪天下,就只是纯粹而又浓烈的爱着他。 当年的她还是如花般年纪,乌发雪颜正值豆蔻芳华。赛马场上那惊鸿一瞥,她便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马背上那个英姿天纵的少年。 夜氏的女儿生来就是贵不可言,可是却也是最身不由己。明里她们相亲相爱,姐妹情深,背地里却都暗自为了那个凤凰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本来,她对那个尊贵的位置从未有过一丝期待。一来是她在众多姐妹中除了相貌略胜一筹之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有一样是能与他们比肩的。二来是因为她性烈如火,热爱自由,根本就对那个看似尊贵却犹如牢笼一般的皇宫不屑一顾。 可是,十四岁那年她扮成男子混进皇家赛马场,然后,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少年一身银色劲装,身姿修长挺拔,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却又晶亮如星,那深邃的五官轮廓仿佛鬼斧神工般雕刻而成,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俯视天下的傲气凛然。然后他一个简单的翻身上马的动作,在她脑海中永久定格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怦然而动的声音。 当她从大哥口中得知他就是当朝太子皇甫昊的时候,她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宿命,身为夜家女儿的宿命。 她要走到他的身边,她要得到那个凤凰之位!从此,她将成为为了争夺那个位置而拼命的夜家众多女儿中的一员。 只有夜幽凰自己知道,她是因为爱那个男人才心甘情愿走到皇宫这座牢笼里来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她在众多的夜氏女儿当中脱颖而出,背后吃了多少苦。 为了把女红礼仪学好,她的手指不知道被绣花针扎了多少次,为了做对一个礼仪动作,她反复练习一直到双腿酸疼都还不罢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为了不和其他的姐妹差的太多,她也很努力的追赶。 为了练好骑射,她从马背上摔下了无数次,身上青伤未愈又添红伤,手心里因为握弓拉箭都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子。不过,她疯疯癫癫痴迷于骑射,整日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一身伤,其他的姐妹们倒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少了一个对手,因为她现在的这个形象实在是跟那个尊贵的位置搭不上一点边儿。 可是只有夜幽凰明白,自己想要脱颖而出,就一定要与众不同。最重要的一点儿是她打听到皇甫昊喜欢骑射,且骑术精湛。她如果有一天能与他一起赛马打猎,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心中激荡难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骑射功夫突飞猛进,大有所成。两年之后,机会来了。皇家春猎,三年一次的盛大场面,圣上特准朝中大臣携家眷前往。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春猎之后的篝火晚宴才是女儿家的战场。除了夜家的女儿,所有人也都蠢蠢欲动。因为这一次,太子要选太子妃了。虽然那个正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也只有夜家的女儿能得到。但是,太子身为一国储君,身边可不会只有一个女人,还是有很多机会进太子府的。一旦进了太子府,即便为妾,日后也是皇妃之尊,尊贵无比。 春猎前一晚,夜幽凰激动的一整晚都翻来覆去,一颗心躁动又不安。 事实证明,她所有的和辛苦都是值得的。 当她一身骑装,墨发高束,英姿飒爽的打败所有的男儿,以区区女儿身拔得春猎头筹,大庭广众之下,在御前亲受嘉奖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用那种或震惊、或嫉妒、或惭愧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即便晚上的焰火晚会再如何精彩,也不能掩盖她今天的惊世之姿。 然而,这一切,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他也注意到了她。隔着众人,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下来。因为这一眼,她的心幸福雀跃的快要跳出胸膛。 也是在这次春猎之后,她夜幽凰实至名归的成为了北沧第一美人儿。因为,这次春猎,圣上曾亲口夸奖她的名字,说她不愧是夜家飞出来的一只金凤凰,才貌双全,绝世无双。 很快,册封她为太子妃的圣旨降临到了夜家。宣旨公公走后,她捧着手里的那一方明黄颜色的锦帛喜极而泣。她终于在历经艰辛之后,如愿以偿。 大婚那晚,他是温柔又小心的。温黄的烛光下,她望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英俊睡颜,却幸福的浑身颤栗。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女人,从此与他举案齐眉,朝朝暮暮。 后来,他成为了北沧的王,成为了天下的主宰。她也被封为皇后,成为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他亲手在凤栖宫为她种了满院的枫树,每到秋凉叶红之际,他都陪她站在树下看满树红叶如火。他说,她本就性烈如火,这红枫,像她。 那是一段美好又温馨的时光。他们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缠绵又缱绻。 再后来,宫里有了很多女人,数也数不清的女人。渐渐的,他只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能到她的凤栖宫里来。她心痛却又无奈,因为她知道,她选择的这个男人,她爱的这个男人是北沧的王,永远不缺的就是女人。即便有一天她年老色衰,他的身边依然会有数不清的风华正茂的女人前赴后继。而她能做的就是故作大方的端着母仪天下的架子,笑看那些抢了她夫君的女人来每日向她请安。 她以为,他跟她们只是逢场作戏,并不会真的爱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可是后来一次他巡游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她叫姜暖瑜。 怎么说呢?姜暖瑜实在是太美了,美的不像是人间的女子,美的仿佛是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化身而成,冰肌雪骨,出尘脱俗让人不敢亵渎。夜幽凰想,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估计也就长成她那样的吧? 夜幽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他果真爱上了姜暖瑜,爱上了那个仙子一般的女人。而她只能看着,不能作为。只因是他爱的,她不想让他为难。 可是,夜幽凰渐渐发现,那个女人明明得到了他的爱,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却似乎从未真正的开心过。她的笑从未漾到过眼底。她的眼睛也是极美的,可是里面总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愁绪。她有好几次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大半天,不动也不说话。 第二百九十三章 往事经年(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可那周身萦绕的哀伤气息夜幽凰却能感受的到。 那是一种背井离乡的愁,那是一种思念的痛。夜幽凰敢肯定,这个女人的心早就随着她凝望着的白云飘到了不知何地。每当这个时候,夜幽凰就有一种错觉,好像姜暖瑜随时会化成一阵轻风飘走。 然后,夜幽凰的心猛地一震。姜暖瑜如果有一天不在了,那他岂不是会很难过?他对她的情她都看在眼里,他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女子,就如她爱他一样。她不舍得他有一丝难过,她决定,她要走近这个女子,她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护着她。护她周全,护她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只要他开心,她夜幽凰也就欢喜。尽管这欢喜的背后是苦涩的煎熬,她都可以不在乎。 所以,当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姜暖瑜在生产之际,却发现因胎位不正而导致难产之时。他不在宫中,御医问她要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她以皇后之尊几乎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大人的命令。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身为御医的程清芦是震惊的。事关皇嗣,自然是要保皇子。 刚刚生产才几天的夜幽凰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去了暖瑜宫。 终究,事与愿违。 姜暖瑜却死死的哀求她,说她可以死,她的孩子一定不能死。如果孩子没了,她也不会独活,因为她早就不在乎生死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她从来没有爱过他,给他留下一个孩子,就当是还了他今生的情了。她想此生谁也不亏欠,来生也就能好好的跟他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了。姜暖瑜还告诉她,其实她是南迟的平罗公主,来北沧不过是为了刺探情报…… 夜幽凰当时是震惊的,茫然的。可是,她能怎么办?留住一个总比一个也留不住的好。等他回宫了,没了姜暖瑜,至少还有她和他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看在还能有个念想的份儿上,他也许不会那么伤心欲绝吧? 望着姜暖瑜冰冷的尸身和她枕边嗷嗷大哭的婴儿,夜幽凰整颗心都乱成了一团麻。孩子长得很漂亮,白白胖胖的甚至比她的孩子结实多了,哭声也很有力。小小手在空中乱抓,左胳膊上有一块儿小小的圆形胎记,像极了姜暖瑜给她的那枚羊脂玉。 她想,他若是回宫了,今后一定会很爱很爱这个孩子吧?他会把对孩子母亲所有的爱都转化到这个孩子的身上。这个孩子没了母亲固然可怜,可是他一定会更加加倍的补偿给孩子。那到时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会被他忽视呢?答案是:一定是! 一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想法,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涌进她的脑海中的。 于是,在皇甫昊听闻噩耗归来之时,当他看着两个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冷冷问她哪个是姜暖瑜的孩子时,她犹豫了一下,指向了自己的孩儿。 然后,他再没看她一眼,抱起孩子就出了凤栖宫。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向前猛冲几步,跌坐在门边。 她有些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她是六宫之主,一国之母,日后这两个孩子都会养在她的名下的。她会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都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的孩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而她和他之间的感情也彻底决裂,恩爱全无。他亲手为她种下的红枫又被他亲手砍了,如今凤栖宫中仅剩的那一棵也是她以命相护才留下来的。从此,再没有与她一起笑看红叶如火,只余满院秋风悲凉,卷起一地枯叶萧条。 因为,她说不清楚姜暖瑜出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能告诉他姜暖瑜的真实身份,现在又牵扯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她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她解释不清楚为何自己当晚会出现在暖瑜宫,解释不清楚为何她要把所有宫人都支走,独自一人留在姜暖瑜身边,她也说不清楚姜暖瑜弥留之际的遗言。难道真的就要像姜暖瑜说的那样吗?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从未爱过他,告诉他她用一个孩子还了他今世的情? 她都不能,她怕他受不住。她只能匍匐在他脚边一遍又一遍的跟他保证,拿生命保证,她从来没有害过姜暖瑜,哪怕是想想都没有过。可是,他不信她,完全不信她。他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绝然而去。 那一晚,他在暖瑜宫中借酒浇愁,悲凄长嘶,一夜突添华发。她站在门外心痛如绞,滴泪成冰,如受凌迟之刑。一窗之隔,从此陌路。 他认定了是她趁他不在宫中对姜暖瑜做了手脚,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事情的真相,她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他知道的。误解她也好,恨她也好,她都认。可是如果所有事都公之于众,他会痛不欲生,夜家也会因为她偷偷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而受到株连。所以,她连夜去求了大哥,告诉了大哥事情的始末。大哥虽然骂她糊涂,但是却也没有真的不管她。 夜家的势力在朝中根基深厚,接下来,迫于各种压力,他终于忍痛停止了追查事情的真相。而夜家,在此事之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慢慢的退出了朝堂。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那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他认为,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他的瑜儿就不会死。然后,他下旨封了暖瑜宫,对那孩子不闻不问。 夜幽凰得知消息时,是崩溃的。那暖瑜宫里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跌跌撞撞去求了他,希望他能把那个孩子交给她抚养。可是他那样冰冷的看着她,一句话没说,拂袖而去。 从此,她再也没能将那孩子要到自己的身边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五年后,那孩子终于到了入学启蒙的年纪。她才终于得见他一面。那小小的一张脸竟然出落的与他的父亲年轻时的样子有八分相似,可是那冷漠却又怯怯的神情刺痛了夜幽凰的心,她背过身去,泪如泉涌。 宸儿,她的孩子……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更让她心痛难当。有流言蜚语开始在宫中四下流传,说她当年如何如何因为嫉妒害死了姜暖瑜。那小小的人儿心里从此就对她种下了心结,她成了害死他母妃的恶毒的女人。 杀母之仇,这样的深仇大恨要她如何才能解的开? 她想靠近,可是他们母子之间早就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她想对他好,可是,那孩子冰冷又仇恨的眼睛让她却步。再后来,她发现,她关注他越多,皇甫昊就对他越冷漠,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跟他多说。 十三岁那年,他终于受不了自己父皇的冷漠,偷偷跑出了皇宫。她都快急疯了,暗中派人四下寻找,终于在南迟境内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她不能让那些人光明正大的把他带回来。他都没有找到的人却被夜家的人找到了,他会怎么想?夜家本就已经如履薄冰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罪恶之花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于是,她只好自己深夜出宫,一支箭书射到了宇文靖的府中。回来之后,她看着手中的那弯长弓就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无声。当年的她就是凭借着这一把弯弓才拔得春猎头筹,走到他身边的。 再后来,他的宸儿人是找回来了,却也枯瘦如柴只剩下了半条命。还没等他身体完全恢复,他这个父皇便一道圣旨把她的孩子发配到了南疆。 从此,一去经年,数载不能相见。 不过,好在她早早就把灏儿安排在了宸儿的身边,她能知道她的宸儿过的好不好,也能知道她的宸儿受了多少苦。可是军旅生活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哪里有什么好可言?虽然他是皇子,但是一个远在南疆的落魄皇子,有时候还不如一名普通士兵。 她的心备受煎熬,悔不当初。她想,这就是她的报应。如果不是她当初一念之差,她的宸儿又怎么会受这些苦楚?于是,她只有加倍的对姜暖瑜的儿子好,把自己所有的母爱,连同压抑在内心的那份对皇甫宸的爱,全部的、好不保留的都转移到了皇甫锦的身上。 虽然,这个孩子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宸儿的一切:父爱、母爱、亲情、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太子之位。但是这些又能怪得了谁呢?造成这一切的背后的那双手是她自己啊!她夜幽凰这辈子磊落坦荡,唯独这件事见不得光…… —— 夜幽凰想到这里,忍不住再次抬头,含泪望向站在大殿一角的皇甫宸和上官霁月。她的宸儿真的是像极了他的父亲,甚至比当年的他还要挺拔俊朗,英武不凡。可是,这孩子的眉目之间永远沉寂着千年的落寞与冰冷,让人难以靠近。 不过好在,他有了上官霁月。一个美丽善良又聪明的女子,却刚烈坚韧,敢爱敢恨的不输任何男儿。这样的女子比之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很喜欢。夜幽凰想,只要是他的宸儿喜欢的,她都会喜欢。 上官霁月觉察到夜幽凰的目光,也侧眸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的那一刻,她微微颔首便移开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上官霁月却读懂了夜幽凰那复杂的眸光中的全部含义。因为,她们都爱着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表面如冰,内心却如火炙热的男人。 这时候,秋明绯已经把脉完毕,缓缓的从里面晃了出来。皇甫宸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问:“怎么样?” 秋明绯不说话。 夜幽凰也由皇甫锦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秋神医,皇上他……他究竟怎么样了?”她含泪问。皇甫锦也面色凝重的问:“秋神医,我父皇他……” 江公公虽然没有过来问话,可也在榻边一边为皇甫昊掖被角,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秋明绯面色淡淡的扫视一圈儿围着他的几人,缓缓开口道:“你们这么多人问本神医,难道本神医长着三张嘴?” 夜幽凰和皇甫锦一愣,皇甫宸已经冷冷的开口:“秋明绯,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秋明绯冷嗤一声,心里暗想: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关心着自己的老子,还一幅别别扭扭的冰块脸!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眼看皇甫宸就要发作,他甩一下宽大的袖袍“咳咳”两声,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上官霁月,一脸欠扁的模样笑着道:“我只告诉小月一个人。” 所有人都望向她。 上官霁月微怔,拧眉看向秋明绯。在场的这些人哪一个也比她跟皇甫昊的关系近,干嘛要选她?莫不是皇甫昊的病情…… 就在这时,上官霁月只觉自己的手臂一紧,已经被秋明绯强行拉到一边去了。足足走了几十步的距离,都快要走到大殿门口了,秋明绯才停下松开上官霁月。 “秋明绯,你到底在搞什么?!”上官霁月甩了一下被他抓的生疼的胳膊,狠狠瞪着他,“你明知道皇甫宸心里有多担心,却还是要摆你神医的架子,在这里故意卖官司。你真的过分了啊!” 谁知道秋明绯讨好似的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嘟囔:“你以为我不想说?” “你什么意思?”她看一眼皇甫宸的方向,皱眉问,“是不是皇上的病很严重?” 秋明绯有些难为情的看着上官霁月半晌,欲言又止。 “你到是说啊!” 一丝可疑的红云飞上秋明绯的脸颊,他低着头声如蚊蝇:“……其实,我……我不确定老皇帝他得了什么病……” “什么?!”上官霁月闻言,声音骤然高了八度,秋明绯一惊,立刻抬起头来左右看看,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讨好道:“小月你小声点儿!你这么一嗓子喊出去,我秋明绯以后还怎么混?” 上官霁月神情严肃的看他一眼,又拉着他向外走了几步,这才问道:“你怎么会不确定?什么病能难得住你秋明绯?” 秋明绯苦笑:“小月,你这么看的起我,我很高兴。可是就算我是神医,我也不是神仙。”顿了顿,“本来皇甫宸给我飞鸽传书说云儿那小鬼没有诊出病因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那小鬼为了整我,让我跑一趟才故意这么说的。现在看来,那小鬼估计这次是真没撒谎。”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云儿说诊不出病因,可是你却说不确定,这还是有差别的吧?” 秋明绯有些为难:“我是看出来一些端倪,可是,我不敢保证啊!”他向皇甫宸的方向看了一眼,怯怯的说,“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家那头公狮子的老子给医死了,那他还不得把我给五马分尸?!就算他不会,那皇甫昊可是皇帝,万一误诊了,我还能有命活着回去问枢天?”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更低,闷闷的道,“我可还没娶媳妇儿,暂时还不想死。” 上官霁月听得一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跟什么?连她都想掰开秋明绯的脑壳儿,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见上官霁月不说话,秋明绯心里更没底儿了,双肩和脑袋同时一耷拉:“大不了我神医的招牌不要了,我不治了!” 上官霁月:“……” 能让心高气傲的秋明绯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样子,皇甫昊的病情确实很棘手。她心头一软,温声道:“那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唉!”秋明绯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才神神秘秘的道,“我从那老皇帝身上诊出了不可能出现的病症。”见上官霁月疑惑,他又补充道,“至少从我来到这个时空后,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那种花。” 上官霁月更疑惑了:“……什么花?” 秋明绯看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罂、粟。” 上官霁月浑身一震,倏地睁大双眼,看向秋明绯。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绝世倾城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罂粟?!” “你没有听错,”秋明绯看着她,神情沉肃,“确实是罂粟。” 上官霁月沉默。 秋明绯静静的看着她严肃的侧颜,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如她那般冰雪聪明,她一定明白了其中深意。皇甫昊根本就不是病,而是被人算计了。 在这个大陆上,上官霁月确实从未听人说起过罂粟花,更是从未见过。但是,没有见过并不代表它绝对的不存在。如果真的像秋明绯所说,皇甫昊的病是罂粟之毒造成,那说明什么?是有人想要加害于他,故意为之。何人会如此大胆猖狂,敢加害九五之尊? 天下初定,虽然周边各国皆都俯首称臣,但也不排除有个别狼子野心之辈想要再掀起血雨腥风,浑水摸鱼。也或许,皇甫宸此次回京,手握天下兵马大权,身份不同往日,让某些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想要除掉天子尽快让太子登基皇位? 想到这里,上官霁月心头一颤,望向正在低声安抚夜皇后的皇甫锦。会是他吗?但上官霁月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皇甫锦本就身为一国储君,多年来一直深受皇甫昊的喜爱,背后又有夜家这棵大树。他的太子之位无人可以动摇,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完全没有必要对自己的父皇下手。毕竟骨血至亲,皇甫锦看起来也不像是那样沉迷权势的丧心病狂之徒。 二来,皇甫宸虽然暂时还没有上交兵权,但他从来就没有争夺皇位之心,相信这一点身为太子的皇甫锦他也很清楚。既然无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他不会傻到为了早登皇位而对自己的父皇下手的地步。否则,他也就不是皇甫锦了。 可如果不是他,朝中那些大臣,还有宫中那些并无子嗣的各宫娘娘们也没有任何动机会毒害皇上。 上官霁月一时只觉得自己身在迷雾之中,看不清前方路在何处。 她沉默良久,才又问:“你有没有把握治好他?” 秋明绯想了想,摇摇头:“小月,别人不知道罂粟的厉害,难道你还能不清楚吗?在我们那个时代罂粟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明白。凡是沾染上那种东西的人,有几个是有好结果的?” 上官霁月垂下头,不说话。 秋明绯心里顿时一软,甩了甩宽大的袖袍,咳咳两声:“不过,依照老皇帝的病情来看,他应该不是吸食成瘾,而是有人将此物放到了他日常的饮食之中。神经中枢系统受损,再加上他本来的身体就已经损耗过度,所以才会神志不清。”顿了顿,“也许他能清醒过来,但是,机会不大。” 上官霁月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半晌,忽然道:“其实你已经确定了,不是吗?” “……什么?”秋明绯目光闪烁,摸了摸鼻子,侧过身去不去看上官霁月。 上官霁月继续盯着他,眸光深沉如水,好像把一切都已看透。 秋明绯败下阵来,又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不情不愿的说:“是,我承认,我是确定老皇帝中了罂粟之毒。”偷偷看她一眼,声音低了下去,“可是……你要我医好他,我确实没有什么把握。” “可他是皇甫宸的父皇啊!”上官霁月往皇甫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口一疼,眼圈儿就红了,“他还没有来的及好好跟他的父皇……” 秋明绯低下头去,低声嘟囔:“如果不是看在你家那头公狮子的份儿上,我管他是皇帝还是王爷,本神医才懒得管他死活!” 虽然秋明绯这句话说得有点儿不近人情,但是,也确实是他秋神医的做事风格。他“王不留行”的名号也是这样得来的。 上官霁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就算是为了皇甫宸,我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小月……”秋明绯叹一口气,“即便我救了那老皇帝又能怎样?找不出下毒之人,他随时会被再次下毒,到时候,说不定就不会只是神志不清这么简单了,很可能会……” “那就找出下毒之人!”上官霁月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异常,表情也冷冽如铁。 “小月,你……” “我一定会找到幕后黑手!但是,我需要你的配合!” —— 夜凉如水。 上官霁月只身一人坐在将军府的凉亭中,抬头望着墨青色的天空中那几颗稀落落的星子,想起秋明绯白天在宫中跟她讲的话,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儿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就像他说的,皇甫昊会中罂粟之毒绝对不是偶然。那背后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复杂了,可以说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当夜皇后问起她皇甫昊的病情之时,她只是说秋神医已经知道了病因,今晚要先随她回府准备准备,明日就会入驻皇宫正式为皇上治病,相信很快就会痊愈的,让她放宽心就是。 她当时特别注意了皇甫锦,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甚至,连以往那双眸子里对她的那份炙热都没有那么强烈了,好像真的想通了,释然了。 一阵冷风吹来,上官霁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皇甫宸今天没有回来,他要留在宫中侍疾。这些天以来,他心中的那点儿郁愤,只怕是早就被父子亲情消磨的没了踪影。 血浓于水,他又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心里只怕是早就原谅了。 “你在这里想了这么久想明白什么没有?”秋明绯手提一壶酒,缓缓走到凉亭中,随意的在她身边坐下,也静静的望着漆黑的夜空。 上官霁月眉目不动,淡淡回答:“没有。” 秋明绯闻言笑了,仰头灌一口酒,递给她:“一醉解千愁,喝不喝?” 上官霁月斜斜瞥他一眼,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秋明绯也不生气,浑不在意的把酒壶收回来,仰头又喝了一口,朗朗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近酒,杯莫停……” 他的声音清朗,语调急缓伸张有度,又隐隐带着一丝散漫的轻狂和惆怅。在这寂静幽暗、月色朦胧的夜晚朗诵出来,还真的有几分应景儿。 上官霁月听到最后,居然也不知不觉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夺过秋明绯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如男儿般潇洒豪爽的仰头一阵猛灌。 烈酒入喉,没有想象当中的辛辣刺激,却是香烈甘醇,口感绵柔悠长。上官霁月只觉一股热流直入腹中,心中顿时畅快了不少。 她随意的拿衣袖一擦唇角,由心而发,清爽利落的说了句:“好酒!” 本是一身女儿装,这豪迈的姿势动作做起来却自然流畅的没有一丝违和感。清凉朦胧的的月光之下,只有她素手持玉壶,丝毫不输男儿的绝世之姿。 佳人绝世而独立,倾国又倾城...... 第二百九十六章 药中有毒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秋明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忽地笑了,难得斯文的对她说道:“小月,如你方才这般模样,我要是早遇见你几年,说不定也会对你动心。” 谁知上官霁月看也不看他一眼,隔空把酒壶抛给他,兀自笑了:“秋明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她的话说的那么肯定,让秋明绯猝不及防的一怔,连刚刚喝进嘴里的那口酒也差点给呛出来。然后,不知是被酒呛得还是被说中了心事,他的脸就那么熏熏然的红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问。他这样说,也算是承认了。 上官霁月把目光凝于远处的夜空,不答反问:“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几时有过像今晚这般满腹愁肠的模样?若不是心有所牵,闲云野鹤般的秋明绯又怎会深夜无眠,借酒抒情?” 秋明绯闻言,自嘲的笑了。想起深埋在自己心里的那抹儿倩影,他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的是她还是另一个人的影子。明明两个人是那么的不同,可是那感觉却又那么强烈,那么似曾相识。 可是不管怎样,他自己很清楚,正如上官霁月所说,那个截然不同的女子确实已经在她的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以至于,他才离开几日就想要回去看她,以至于在他诊出老皇帝的病情之后,下意识就不想掺和进这件超级麻烦的事情里来。 他居然也很没出息的只想和那个女子朝暮相守,厮守一生,看她一颦一笑,许她一世安好。 上官霁月似是早已明白他心中所想,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他,表情异常认真:“秋明绯,我向你保证!无论结果如何,我和皇甫宸一定不会让你有半分危险,一定会让你安全的回到她的身边!” “切!”秋明绯冷嗤一声,“我可是鼎鼎大名的秋神医!可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未来人,谁能为难得了我?再说了,我还不是欠你家那头公狮子一饭之恩吗?这次我为朋友两肋插刀,再救了他的老子,看他以后见到我还敢不敢跟我摆脸色!” 他虽说的愤愤然,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让上官霁月心中一阵感动。 她笑了:“好,等你大婚那天,我和皇甫宸一定亲自到场为你祝贺!” “那是必须的!”秋明绯放下酒壶,一甩宽大的袖袍,“不但如此,本神医大婚以后,我管你家那头公狮子是不是王爷,见到梦乐一定要喊一声嫂子才行……” 说到此处,秋明绯突然一个激灵打住了。他怎么一不小心把李梦乐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他可还没有跟人家姑娘表白提亲,万一到时候被拒绝了他还娶个什么老婆?只怕他秋明绯的面子里子都会没了。 他看一眼旁边眉眼含笑的上官霁月,老脸一红,话也有些说不利索:“小……小月,那个……那个……我其实还在单相思…” 上官霁月憋着笑,站起身来,在他肩膀上一拍,正色道:“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秋明绯:“……” 他杵在原地半晌,等他回过神儿来时,上官霁月已经走远了。 第二日一早,秋明绯便像模像样的提了个药箱入宫去了。 为了表示对秋明绯的看重,夜皇后专门为秋明绯另辟了一个偏殿让其居住。此偏殿与皇甫昊的寝宫毗邻,也方便他照顾皇甫昊的病情。另外,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随时待命,听候秋明绯的吩咐和指派。 一时之间,秋明绯成了皇宫之中的新晋之贵,所到之处宫人侍婢皆都对其问安行礼,言语恭敬。就连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对其以礼相待,敬重有加。着实让秋明绯体验了一把被人高高捧上云端的感觉。 可是,只有秋明绯一人知道,他过的并不像表面那般春风得意。因为他知道,自从他踏入这座皇宫开始,他就等于卷进了一场血雨腥风的阴谋里,随时都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秋明绯没有对外公布皇甫昊的真事病情,而是找了一堆现代医学名词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然后借询问皇甫昊病情为由,把太医院所有的御医还有先前侍奉君侧的各路人马都聚集到了一起。 当那帮守旧的御医们在听到一系列的稀奇古怪的现代医学的专业术语以后,基本上都是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这位秋神医说的是什么。 再然后,大家公然认为,秋神医果然是医术高深,名不虚传。 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直到询问完最后一个宫人,也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一切看上去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仿佛皇甫昊的病就真的是个意外,事情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毕竟,人食五谷杂粮,哪里会有不生病的?更何况,皇甫昊年逾半百,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又多年为国事操劳过度,突发病患也实属正常。根本没有人知道,皇甫昊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而这个人,就隐藏在这些人的中间。 时间一晃就过去三日。 这三日来,秋明绯都在费尽心力的救治皇甫昊,虽然表面皇甫昊看上去还是精神恍惚,眼神呆滞,但是醒来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多了。 眼看情况有所好转,可谁也没想到就在第四天的晚上,江公公就端着一碗再次加入了罂粟之毒的汤药送到了皇甫昊的面前。 当时,秋明绯刚刚为皇甫昊行针完毕,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正准备去一旁的矮榻上休息一下。就在江公公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从他面前经过,正准备喂给皇甫昊的时候,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 当时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药不对!有人动了手脚! 他立刻神情凝重的阻止了江公公:“慢着!” 江公公心头一跳,停下了脚步,看着秋明绯也神色肃穆,低声问道:“秋神医,怎么了?” 秋明绯静静的打量了江公公半晌,才一拍脑袋,倏地笑了:“哎哟!瞧我这脑子!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老皇……皇上的服药时间要延迟两个时辰,我这一忙,便忘了告诉你。”他故作愧疚状,“你看这……我这一忘,就连累江公公你劳累这么久白煎了这服药。真是对不住啊!” 江公公一怔,旋即也笑了:“秋神医你真是吓了老奴一大跳!看您刚才的神色,老奴还以为是这药出了什么问题。”他松了口气,“不就是皇上要晚上两个时辰服药嘛,没关系的,老奴去炉子上热着就行了。等到了时间,老奴再端过来。” 说着,江公公就要端起桌上的药丸准备离去。 秋明绯立刻护住了桌上的药碗:“是这样,江公公,”他挠挠后脑勺,“这个药煎好之后如果放的时间太久,药效就会流失很多,所以……所以……” 江公公是何等聪明的人,虽然秋明绯只说了一半儿,但他也完全明白了。他笑眯眯的道:“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再重新为皇上煎一幅药去。” 秋明绯干笑:“那……那也只好辛苦江公公了。” “无妨无妨,老奴伺候皇上一辈子了,为皇上做事是本分更是情分。只要是为皇上好,老奴做什么都愿意……”看了一眼桌上那碗秋明绯像是母鸡护食一样护着的药碗,“那这碗药……” “没事儿没事儿,放在这里就好,本神医正好要研究研究这碗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改进药方,早日把你家皇上医好。”秋明绯立刻道。 “那好,那就辛苦秋神医了。老奴这就先退下了。”说完,江公公就对着秋明绯微微拱手见礼,退了下去。 秋明绯赶紧还礼:“江公公慢走。” 江公公走后,秋明绯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非常,快步走到桌边那碗汤药前,先是嗅了嗅,又拿起里面的汤匙舀了一汤匙药汁送至唇边浅浅尝了一口。然后,他两道长眉紧紧拧起,快速吐掉口中的药汁,骂了一句:“我靠!居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将计就计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当秋明绯把所有事情都告诉皇甫宸和上官霁月的时候,两人都面色沉沉,静默不语。 他们显然谁也没想到会是江公公,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总是一脸笑眯眯的,侍奉在君侧大半辈子,深得皇甫昊信任的江公公。 秋明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顿时不耐烦了:“我说你俩这一句话也不说到底几个意思?” 上官霁月望向皇甫宸,只见他面色更为阴沉,薄唇紧抿,整张脸的线条都冷硬的像是块毫无温度的铁,尤其是那一双黑眸里散发出来的目光,更是冷冽迫人,仿佛要把一切都冻成冰。 她知道,他生气了,愤怒了,还是那种非常非常的生气和愤怒。她也知道,当年他年幼之时,在暖瑜宫中受尽冷眼之时,是江公公不止一次的对他伸出援手,教训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宫人奴才。 在皇甫宸的心里他是不愿意相信,一向对他的父皇衷心耿耿的江公公会做出背叛甚至毒害他的父皇的事来。别说皇甫宸,就算是上官霁月,她也不太相信江公公跟这件事有关。 江公公这些天来对皇甫昊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可以说尽心尽力,没有一丝懈怠和疏忽。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可也掩饰的太好了。 沉思半晌,皇甫宸冷冷吐出一句:“本王不相信江公公他会对父皇不利。” 秋明绯一怔,气笑了:“皇甫宸,你不相信?!那他端来的那碗药里为何会有罂粟之毒?你不要忘了,本神医每次都是亲自配好药,又是亲自交到他的手里,又再三叮嘱他事关你老子的安危,一定要亲力亲为煎药,不要假他人之手的。可是结果呢?!”秋明绯愤愤,“他当着本神医的面,端来了一碗毒药要喂给你老子!他当我秋明绯是傻子吗?啊?!” “就是因为他当着你的面松了一碗毒药,所以本王才怀疑这里面另有隐情。”皇甫宸扫他一眼,淡淡道,“江公公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是他在药里动了手脚,他又怎么会亲自当着你秋神医的大驾端给父皇喝?这不是他当你傻子,而是他自己是傻子。因为药一旦出了毛病,第一个找上的便是他。以他的为人,他不会蠢到这种程度。” “你就凭这个就相信他是清白的??”秋明绯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你不要忘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诊出了你老子是中了罂粟之毒,毕竟那东西谁也没见过。在他看来,他这样做不叫铤而走险,而叫明目张胆!” 皇甫宸脸色更加阴沉,抿唇不言。 秋明绯见状,看向一旁一直垂眸不言,若有所思的上官霁月:“小月!你说!” 上官霁月沉思片刻,缓缓道:“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会是江公公。” 两人同时都看向她。 上官霁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首先,江公公他没有要毒害皇上的动机。像他那样的人,最大的依靠就是皇上,皇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在宫中还会有今天的地位吗?” 秋明绯:“如果有人给了他比现在更大的好处呢?” 上官霁月笑了:“他现在已经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是宫中的掌事总管。”她看向秋明绯,“你说什么还会比他现在的地位更好更牢固,值得他拿性命去赌、去投靠?” 秋明绯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一边,不说话。 上官霁月接着道:“其次,他深得皇上信任,真想要动手有的是机会,又怎么会非要在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神医面前动手呢?这根本就说不通。”顿了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没错,”一直仔细听着的皇甫宸接过话头,说道,“月儿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秋明绯原本还有些不服气,听着两人的话态度也软了下来,只是不说话。 上官霁月觉得这样孩子气的秋明绯,真是有些不讲道理。她无奈的笑笑,问他:“从那碗药里你还发现了什么?” 上官霁月这一问,秋明绯立刻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连眉目都是端凝的,正色道:“你不说我差点儿都被气忘了!那碗药里的罂粟之毒分量拿捏的非常准,不多也不少。如果这次让他得逞,只怕本神医这几天来的呕心沥血就前功尽弃了。老皇帝也永远都不会有清醒的机会了。” 他这样心直口快的说着“老皇帝”这几个字眼儿,惹得皇甫宸冷眉一竖,他立刻噤声了。 上官霁月看在眼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忍笑问:“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跟你一样精通医术?” 秋明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只怕此人不但精通医术,而且还是个中高手!” 上官霁月神色一凛:“那我们就更要小心防备了。” “那你们说现在要怎么办?” “既然那人按耐不住了,那我们就——”上官霁月和皇甫宸相识一笑,不约而同的道:“将计就计!” 事实果然如两人猜测的那般,江公公确实是被人利用了。今天白日里煎药之时,他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就让小六子看了一会儿。 小六子是从小就进宫的,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但人很机灵,深得江公公的喜欢。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有子嗣,就想着人到老了的那一天总要有个人给自己送终的,就认了小六子做干儿子。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平日里对他也照顾提携有加,这事儿宫里人大部分都知道。 可是当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找到小六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尸体是从御花园的一口荒废的水井里打捞上来的,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现场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表面看起来,像极了是失足跌落井中意外身亡的。 一个小太监的死,在皇宫这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除了填实了那口井,宫中一切如故,也只有江公公看着小六子的遗物老泪纵横,心痛不已。看来,他是真的把小六子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夜色凄迷,连月亮都在厚厚的云层里忽明忽暗。 上官霁月觉得,整座皇宫都好像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阴影,就好像一只掩藏于黑暗中的野兽,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掉每一个人。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没有回府,而是留在了宫中陪皇甫宸。她的脑子很乱,心情也莫名的有些烦躁。 对于皇甫昊中毒这件事情,她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有任何进展,甚至连一个怀疑的对象和方向都没有。 已经进了九月,夜里的风有些凉,上官霁月站在窗边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肩。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乌城来客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已经进了九月,夜里的风有些凉,上官霁月站在窗边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肩。 忽觉身上一暖,上官霁月转过头去,便见皇甫宸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肩头。她低头嗅了嗅,墨色的衣袍还带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让她整个人都暖到了心里面。 他顺势把她抱在了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喃:“在想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耳垂,声音也是低沉温软的,上官霁月只觉得自己半边脸发烫,整个耳朵都是酥麻的。 她靠在他的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和依恋。在这一瞬间,她真的想要和他永远都这么静静的待下去,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她叹了口气,没有回头,缓慢而又平静的道:“皇甫宸,我真的好爱你。” 她突然的表白让皇甫宸微怔,旋即就笑了。他把她抱得更紧,在她脸上重重落下一吻,答:“我知道。”他在心里说:“月儿,我更爱你,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两人之后陷入很长时间的静默,都没有再开口。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表达。两人就这样在窗边轻轻相拥,细细感受着这难得的恬静时光,感受着彼此内心深处最纯粹、最真挚的爱意和依恋。 良久,上官霁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皇甫宸,你说,是什么人要对你的父皇下手?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甫宸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初,眸色深深的望着她,语气坚定:“不管他是谁,本王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 “月儿,也许事情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他的声音里有着沉寂的平静,语调也是不急不缓的,他说,“你仔细想一想,父皇这一病,谁会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呢?” 上官霁月垂眸沉思片刻,忽然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皇甫宸,满眼震惊:“……你的意思是……皇甫锦?!” 而皇甫宸却眉目不动,声音冷冽:“父皇病重,朝中大权尽数落在他手中。他又有了正当理由拖延推迟他自己和我们的婚期,让我们成不了亲,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可是……他本来就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说到一半儿,上官霁月想到了什么,突然打住了。 太子又怎样?不是还有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宸王吗?宸王战功赫赫,又手握天下兵权,皇甫锦他能心安吗?这皇位也不一定就是他皇甫锦的囊中之物,不还是有皇甫宸这个变数在吗? “看来,月儿已经想到了。”皇甫宸道。 “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如果要怕你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他不是应该直接对你下手的吗?为何会选择皇上?这可是下下之策!” “问题是,只要有父皇在,他就动不了本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甫宸的声音更为冷冽,“他根本就不想娶夜家的那位大小姐为太子妃,他心中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一直是月儿你!等他登上皇位,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月儿你还能逃的了吗?” 上官霁月闻言,惊得后退一步,双手抵在窗台上才堪堪站稳:“可是……他最近看见我都是以礼相待,也没有再纠缠于我。皇后娘娘她也说让我放心,我以为皇甫锦他……他想明白了……” 皇甫宸见上官霁月满脸震惊神色,心头一软,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月儿,你这么好,谁又会真的舍得放手呢?我不会,皇甫锦他更不会。他越是隐忍,就证明他越是危险。夜皇后他让你放心,只怕他也是蒙在鼓里的那个。”顿了顿,“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以后离他远一点儿,越远越好……我有预感,他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如果有一天,我……” 上官霁月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封住了皇甫宸接下来说的话。她吻得急切又慌乱,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让这个吻也变得极其苦涩起来。 “我不许你有事!”她说,“你生我生,生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 第二日凌晨,天色还未亮,皇甫宸就上朝去了。 上官霁月没想到,墨一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找她,而且还是带着沈裴枫的亲笔书信急匆匆而来的。 墨一的表情似乎很着急,把信递给她,语速极快的说道:“大哥说了,信中所讲之事,甚为重要,请齐大哥看后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齐大哥还交代,如果可以,最好带上秋神医。” 上官霁月接过信,展开,越看下去,脸色越是难看。快速看完之后,她急急抬头问墨一:“你大哥现在何处?” “就在沈府。” “他何时回来的?” “刚刚回来,连夜从乌城赶回来的。”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谁?!” 墨一想了想,答:“陆将军!” “你确定是他?” “确定!虽然他易了容貌,人也清减了不少,但大哥称呼他陆叔,绝对就是他!”墨一又说,“大哥刚进家门就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尽快把这封信交到齐大哥你手里。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大哥紧张成这个样子。” 上官霁月面色凝重,一双秀眉紧拧,她沉思片刻,才对墨一道:“墨一,你先回去带你大哥去将军府等我,我这就去找秋明绯,让他跟我一起出宫!” 虽然墨一不明白大哥为何一定要让秋神医一起跟着出宫,但他见上官霁月一脸沉肃的模样,便也知事态严峻,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当下拱手告别了上官霁月,出宫去了。 墨一走后,上官霁月斟酌再三,没有直接去找秋明绯,而是先去了夜幽凰的凤栖宫。 夜幽凰卧病在榻,还没有起床,上官霁月见到她的时候,她由贴身宫婢搀扶而来,还是一副身着睡袍,脱簪散发的憔悴模样。 她在软椅上落座之后,上官霁月还没说话,夜幽凰便已经先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寝殿里就只剩下她和夜幽凰二人。 “月儿,这个时候找本宫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吧?” 没了外人,夜幽凰面容亲切,语气温和又带着一丝急切,一声“月儿”唤的自然无比,反倒把上官霁月刚刚在心中的那一丝不适都冲淡了。夜幽凰是真心喜欢她的。 事情紧急,上官霁月也不多跟她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皇后娘娘,事关皇上龙体,我不得已才来叨扰您静养。” 夜幽凰闻言,身形一震,本就憔悴的脸色更是煞白一片,扶着桌沿就想要站起身来,急急道:“皇上他怎么了?!” “您先不要着急,”上官霁月立刻上前重新扶她坐下,一边宽慰道,“皇上他没事。” 夜幽凰听上官霁月这么说,胸口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了回去,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一点儿。 上官霁月见她如此激动,本来即将说出口的话也都又咽了回去。 她斟酌良久,才缓缓道:“是这样,”她顿了顿,“我有一个朋友,可能知道一些事关皇上突然发病的原因。所以,我想和秋神医一起出宫去找他问问什么情况。” “那好啊!”夜幽凰神色一喜,“那你们立刻出宫,知道了病因,才能让皇上赶快好起来。” 上官霁月有些为难:“可是,现在皇甫宸他去了早朝,我和秋神医一走,皇上跟前就只剩下江公公一个人了,秋神医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我只好来请皇后娘娘您前去守着皇上,也好多个照应……毕竟,娘娘您是这宫里真正在意皇上的……” 虽然上官霁月说的很委婉,但是夜幽凰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心头一震,看向上官霁月:“月儿,你跟本宫说实话,是不是皇上的病有什么隐情?” 上官霁月沉默良久,终是没有对夜幽凰说出那个名字来,只是模棱两可的说:“……暂时还不确定……” 第二百九十九章 做戏夺权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上官霁月从凤栖宫出来后,心中仍久久都难以平静。 虽然皇甫锦并非是她亲生,但是她把母爱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了他,在夜幽凰的心里,无论是皇甫锦还是皇甫宸,都是她的儿子,不分伯仲。她要怎么告诉她那个残忍的事实? 可是,夜幽凰十六岁进宫,早就见惯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惯了人性的贪婪和险恶。在永无止境的欲望的面前,或为名利地位,或为权势荣华,世人都会不知不觉渐渐迷失其中,不能自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泯灭天良。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人性,也最可悲,可叹。 同时,同样不能平静的的还有夜幽凰。上官霁月走后,夜幽凰整颗心都七上八下,就好像心中一直担心,一直紧绷的那根弦被人故意拨弄了一下,余震久久不停,让她惶惶不安。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脑海中似是有什么模糊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焦虑和惶恐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又涩又苦的滋味从心房缓缓蔓延,遍布全身。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滚烫的温度灼热着她的皮肤,可是她的心却又冷又疼,如坠冰窟。 她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要发生了吗?宸儿,锦儿…… 夜幽凰不知道的是,此时,巍峨的金殿之上,正上演着一出蓄谋已久的夺权大战。 各位大臣一再接连上疏,说宸王回朝已久,却拥兵自重,迟迟不肯上缴兵权。如今皇上病重,太子监国,希望宸王殿下以大局为重,上缴兵符,还兵权于朝堂,免得有心之人借机生事,免得朝野不稳,民心不安。 他们众口一词,一个个含沙射影,拿着朝野不稳,天下动荡的巨大的帽子毫不留情的扣在了皇甫宸的头上。 其中一人说:“宸王随平南有功,但皇上已经论功行赏。现在天下大定,宸王却迟迟不肯交出兵权,着实不妥。” 又一人说:“如今皇上卧病,所有国事都由太子殿下操劳,太子本就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以后更是北沧的未来。宸王虽是皇子,但论位分却也只是个王爷,理应把兵权归还朝堂,尽力辅佐太子,也好让天下百姓安心无忧。” 金殿之上立刻一片点头附和之音: “……此言有理……” “言之有理……” “……” 皇甫宸立于群臣之首,面无表情,眉目不动,心里却在冷笑。这些人前些天还在宸王府门外排着队想要把礼箱抬进府内,眼看太子得势,转身就反咬他一口,真是使得一手见风使舵的好本事。 太子皇甫锦一身朝服端坐在大殿的正上方,俯视众人。他既没有因为众位大臣的提议而喜行于色,也没有借机向皇甫宸发难,而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眉目温和,把上位者的不露声色表现的淋漓尽致。 半晌之后,皇甫锦的目光落在始终一言不发的皇甫宸身上,停留片刻后,他快速扫视一周,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声音极冷的说道:“父皇如今还在病中,你们身为臣子,食君之禄,不但不以国事为重,反而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挑拨本太子与二皇弟的关系,这就是你们的为臣之道?!”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好像重重砸在众人的心坎儿上,让人心头一颤。 殿内众臣见皇甫锦如此态度,立刻乌泱泱跪了一地,高呼:“微臣不敢!” 皇甫锦:“你们不敢?!” 殿下众臣身子俯的更低:“微臣惶恐!” 金殿之上,皇甫锦锦衣玉袍独自立于正上方玉阶之上,殿下百余人俯地而拜,“微臣惶恐”的山呼之声响彻整座大殿。那不怒而威的姿态,除了一个称呼不同,还没有坐上身后的那张龙椅之外,与问鼎天下还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皇甫锦一步步走下玉阶,对着众人正色道:“宸王是孤王的皇弟,多年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天下一统他功不可没!父皇也曾御笔亲书夸奖他文修武德,忠勇无双,功在社稷。”顿了顿,看向皇甫宸,表情更加真诚,语调更加激昂,“二皇弟他心怀家国天下,绝对是一位贤王!就算他要取而代之,想要孤王这太子之位,孤王也甘愿让贤,又何来他拥兵自重一说?!” 皇甫锦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惊世之语,字字惊心,大殿之内一片唏嘘之声: “太子殿下,这……这让贤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啊!” “是啊是啊……您才是一国储君,国之根本……” “……这万万使不得啊!” 皇甫宸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讽刺至极,虚伪至极。好一个一唱一和,好一个仁义皇兄!果真是他皇甫锦的一贯做派。 他冷笑一声,看向皇甫锦,语气淡淡的开口:“皇兄言重了!”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不过,本王从未想过要取代过什么人,也从未想过要得到这天下!”紧接着,伸手一指高位上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面色沉冷,一字一句的高声道,“因为,本王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张椅子!” 说完,他再也不看众人一眼,长腿一抬,转身就向外走去。笔直挺拔的墨色身影在迈出大殿门口的那一刻,只见他顿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来,扬手一抛,一个物什便如疾风一般从他手中射出,“砰”的一声闷响便打在大殿的一个柱子上,入木三分。 然后,皇甫宸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一次头,脚下步子也没有丝毫停滞。 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赫然看见半枚兵符镶在殿内的玉柱之上…… 将军府中。 一名身形高大却清瘦的中年男子卷缩在花厅的矮榻上,浑身抽搐,表情扭曲,如困兽般低声咆哮嘶吼,显然是在努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秋明绯面色沉沉的坐在矮榻旁,正在为他诊脉。沈裴枫和上官霁月各自坐在椅子里都面色沉郁,紧紧盯着那男子不发一言。 片刻过后,秋明绯放开了那男子的手腕,缓缓抬起头来。 上官霁月和沈裴枫见状,立刻站起身来,走向前。 沈裴枫依旧一身月白衣衫,但是那清风朗月般的面容此时却眉头紧蹙,清澈的凤眸之中也不见了往日的温和,覆上了一层焦灼的神色。 他看一眼榻上的男子,对着秋明绯微微拱手,语气急切:“秋神医,他怎么样?” 秋明绯看他一眼,又看向上官霁月,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沉声吐出三个字:“是罂粟。” 上官霁月心头一凛,沈裴枫却有些震惊:“罂粟之毒?!” 他的表情只有震惊,没有疑惑,还一口说出罂粟之毒,让秋明绯和上官霁月同时一震,望向他:“你知道罂粟?!” “罂粟之花,罪恶之花。花朵艳丽,气味芬芳,唯有花房未成熟之时割破表皮,取其白色汁液,方能提取罂粟之毒。此毒安神镇痛,极易吸食成瘾,反复发作,但暂时不会夺人性命……”顿了顿,沈裴枫看向陆尉禾的方向,心有不忍,声音微颤,“可每每毒发之时,如万蚁噬心,苦不堪言,即便是钢铁之身,世上最强大之人,在它面前也会被摧残的意志全无,生不如死……” “你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沈裴枫垂眸沉默片刻,方缓缓道:“此花名唤罂粟、粟子,从不轻易见世,世上几乎无人知晓。一百多年前,此花更是被一场大火全部烧毁,连一颗种子都没有留下。我也只是从风家的秘书上见过图画,却从未见过实物。没想到他如今居然还有此花……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蚕烟之蛊重现之时,我就该想到此花必然还留存于世……” 第三百章 月下舞剑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上官霁月听的心头一震:“你说这罂粟花跟蚕烟之蛊有关?” “息息相关!可以说是罂粟花成就了蚕烟之蛊,没有此花就没有蚕烟。”顿了顿,“但是个中细节,我却并不清楚,书中也没有详细记载。” 上官霁月低头沉思不语。 如果罂粟之毒和蚕烟息息相关,那岂不是就是说和风净之密不可分?而秋明绯也说过,让皇上中毒之人精通医术,用毒分量拿捏的十分精准,而风净之的另一个身份贾星白就是一名大夫,且医术高超。 一个大胆的想法就这么突然跃进上官霁月的脑海:难道皇上中毒与风净之有关?! 上官霁月不说话,沈裴枫也静默不语,仔细打量她。 多日不见,佳人如故。他的心忽然间又酸又苦,还阵阵隐隐发疼。他与她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遥,只要他一伸手,她的容颜就触手可及。他轻轻抬了抬手臂,又悄悄放下…… 此时,秋明绯正在全心全意为陆蔚禾行针,以减轻他的痛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我想知道……”上官霁月猛然抬头,便看见沈斐枫那眸中深藏的情愫,微微一愣,便快速移开目光,看向满头冷汗,面色惨白的陆蔚禾,“我想知道陆将军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沈裴枫苦笑一声,无视心口处那滞涩的疼,快速褪去眸中那不经意,也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情绪,也看向陆蔚禾,缓缓道:“二外公的蛊毒完全祛除以后,我便下了命令,不让他踏出乌城半步。可是,他在陆叔的安神香里混进了罂粟之毒,慢慢让陆叔吸食成瘾,借此控制了陆叔,才让他有机可乘。” “所以,你在信中才说他可能来了北沧?” “二外公他不惜散去一身功力祛除蛊毒,为的就是要来北沧寻回他心爱的女子的尸骨。前几日,我听说皇上病的突然,便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这才连夜赶回了建安。阿雨,你知道的,为了平罗公主,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的。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这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就又会大乱,乌城还有风家,到时候就会成为天下的罪人,难辞其咎。所以,我必须阻止他,把他带回去,让事情尽可能的缩小到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阿雨,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沈裴枫说的情真意切,眸光中赤城一片,上官霁月点了点头:“明白。”顿了顿,“可是现在,你即便来了建安,即便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怕也带不走他了。” “阿雨,你的意思是……” 她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的道:“他如今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太子府。” —— 沈裴枫和陆尉禾在将军府用了午膳就回沈府去了,随他们一同回府的还有云儿。上官霁月的意思是,虽然陆尉禾的毒瘾并没有太好的药物去治疗,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去抵抗。但是发作之时的那种痛苦,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云儿一身医术尽得秋明绯真传,定能在关键时候助陆尉禾一臂之力,帮助他抵抗过去那最难熬的时刻。同时,上官霁月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建安城中局势晦暗不明,让云儿岁沈裴枫回沈府她也不用担心云儿的安危。 沈裴枫在明是建安城中首屈一指的沈府大少爷,在暗是乌城的一城之主,更何况还有个少年成名的将军墨一。即便有一天建安城中情势危急,沈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动得了的。再加上,云儿和墨一的关系向来很好,他去沈府总也好过他独自一人在将军府中闷不吭声的埋头苦读医书的好。 明明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还在顽童的年龄,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小大人模样,她的心就又软又疼。云儿是她的至亲,也是她唯一的软肋。她有和皇甫宸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决心和勇气,但她却只想让云儿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午后的阳光明亮又温暖,她站在府门前,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却只觉得眼角一阵酸涩。 沈裴枫坐在摇摇前行的马车中,隔着车帘的缝隙望着立于府门前的那个素衣女子,直到看不见了,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帘子,靠在车厢上,沉默不言。 爱一个人好难,忘记一个人更难。此生余生,这份求而不得却又铭心刻骨的爱,这段曾拼尽全力却又无能为力的情,即便耗尽他所有剩余的岁月光阴,也不一定能做到真正的放下…… 夜幕深冷,寒星清寂。 宸王府。 上官霁月还没进院子,便隐约听见阵阵破风之声越墙而来。她恍然一愣,顿下身形,站在原地凝神闭目,仔细听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走了进去。 清冷的月光下,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袍猎猎,脚步轻移间,手中三尺长剑早已是剑气如霜,气势如虹。 他面色沉寂,眉目冷肃。每一招每一式都自带千钧之力,时而疾如骤风,时而震如雷霆,威不可挡。 此时的他仿佛杀神降世,置身于那黄沙飞扬之地。他身法极快,三尺长剑在他手中挥洒纵横,幻化成一片白色光影,刹那间铺天盖地。剑锋所指,剑气所到,一切皆无所遁形。 他本就生的英武挺拔,俊朗非凡,这样一套威力无比的剑法由他舞出来更是霸气侧漏,让人心潮澎湃,震动不已。 原本静静的在长廊下看着的上官霁月只觉胸中豪气顿生,心念一动,扬手就折了一段柳枝,注内力于其内,足尖轻点,如蛟龙出海般迎了上去,缠住了皇甫宸的三尺长剑。 黑夜中,月光下。两个绝世身影或你追我逐,或同行并进,激起落叶纷纷,宛如繁花。 良久,两人齐齐收住了攻势,对看一眼,各自笑了。 说起来,这是上官霁月第二次见他舞剑。犹记得,第一次见他舞剑之时还是在淮阳城军营。那晚也是皓月当空。当时,冷静如她,居然也看的有些痴了。只觉得,皎洁的月光在他的面前都尽失了颜色,天地间一切都化为了陪衬,唯有他周身银辉,俊帅矫健如天神一般的风姿,让她移不开眼睛。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知不觉的心动了呢?现在想来,居然也有些恍惚了。 上官霁月想到此处,整颗心都变成了软软的一团,不由得又挽唇笑了。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啊…… 此生有他,足够。 皇甫宸长剑入鞘,抬头便看见几步开外,方才那个英姿烈烈,把一根柳枝都能舞出横扫千军之势的小女人,正笑意盈盈,娇美如花。她就那么动情的望着他,眸光清澈,里面有毫不掩饰的柔情。她的神情太过温柔,连这清冷的月色,都仿佛因她而沾染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他心念微动,放下剑走过去,展臂把她搂进怀里。 她柔软顺从的靠在他的胸前,双手环住他紧实窄瘦的腰身,嗅着他身上独有的青草气息,静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 第三百零一章 势在必得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良久,皇甫宸轻声唤道:“月儿。” “嗯。”她答。 “……以后不要再见那个人了。” 上官霁月微怔,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眸色幽深,隐有微光流动。她旋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沈裴枫。有秋明绯这个大嘴巴在,她和沈裴枫见面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皇甫宸。再说,她也从来没有想瞒着他。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你吃醋了?” 他静默片刻,幽幽叹息一声,吻上她的额头,声音闷闷的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孩子气:“我很介意。” 在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容忍一个别有居心的另一个男人接近自己的女人呢?没有!更何况还是沈裴枫那样一个清华无边,仿若九天谪仙一般的男子。他的手中还有一纸连月儿都不知道的婚书,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烦躁无比,郁闷无比。他来见她他是真的很介意,很介意…… 看着他沉闷的有一丝可爱的表情,于是,上官霁月又笑了。 “你不要乱想,他是来找秋明绯为陆将军治病的。”她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不自觉的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更紧的抱住她,缓缓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会很在意。”最后还特别没道理的强势加了一句,“以后不许见他。” 他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上官霁月一颗心只觉得又酸软又好笑又无奈,她只好答道:“好,都听你的。” 她短短几个字让他胸中的抑郁不安一扫而空,神色瞬间多云转晴,唇角也忍不住弯起一丝弧度。 他们在月下就这样静静相拥。她没有跟他提起关于风净之的事,他亦同样没有告诉她今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她想的是,有些事情在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让他知道。他想的是,有些事情他能一个人扛起责任,不愿让她担心…… 太子府中。 皇甫锦负手站在窗前,从他的视角望去,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夜色。远处树木的暗影在冷风中摇曳,叶落纷纷,枯草萧条。 莫翎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家主子一身清寂的背影。 他想,对自己的父皇做那样的事情,他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毕竟,他是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的。 还记得当日,他奉太子之命去送御书房呈奏折,却无意中听见皇上和江公公在说宸王。他这才知道,原来皇上居然一直都是爱着宸王的。那是一个父亲的爱,那样隐忍又隐晦,真正的父爱如山,寄予厚望,居然想把整个天下都托付给他。 他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但更多是替自己的主子感到悲哀和愤怒。他跟在皇甫锦身边这么多年,在他的眼里,太子殿下宽厚待人,亦有治国安民之才,比那个整日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只会征战沙场的宸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本就该继承大统,执掌天下。可是,宸王半路杀出来是个怎么回事?!一介武夫怎么能跟有治国之才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莫翎本就不擅长掩饰情绪,回到太子府中之时,皇甫锦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异样。一番询问之下,他把听到的话说了个干净,没有一丝保留。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皇甫锦整个人都是僵直颤抖的,脸色更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冰寒,可眼里却又是猩红一片,满是绝望和不愿相信的泪光。 然后,他笑了,眼里的泪流进嘴里,连莫翎都觉出了那又苦又涩的味道。 再然后,太子殿下一天一夜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也不睡。 那个神秘的中年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的。莫翎不知道他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但从此,他就住在太子府的别苑里了。再然后,皇甫锦突然问他,愿不愿意舍命陪他赌一场,他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他愿意为了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于是,太子让他给小六子送一包东西,他照做了。后来,没几天,皇上病了。再后来,小六子也是他给推到井里去的。就为了太子殿下一句一定要死的悄无声息,毫无惹人怀疑。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他不后悔。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荣华富贵,而是对太子殿下的一颗忠诚之心。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他想,这也许就是别人眼中所谓“愚忠”吧! 皇甫锦在这时候缓缓转过身来,问他:“莫翎,什么时辰了?” 他看了看天色,答:“丑时三刻。” 皇甫锦没有再说话,抬步越过他往外走,转眼就出了房门。莫翎没有跟上去,他知道,太子殿下又去见那个人了,那个住在别苑已经住了大半个月的男人。 夜色更加清冷,霜寒露重。皇甫锦只身一人,徒步而行,走到别苑时正好刚过子时。 一个男人,一身素白衣衫,身形修长削瘦,独自立于院中的长亭之中。他微微仰头,目光悠远,看起来比这秋夜更加清冷落寞。 皇甫锦在亭外石阶处停下,没有再向前,也没有出声打扰那个男人。 “太子殿下即将荣登大宝,俯视天下,江山美人都唾手可得,怎么看起来却好像情绪不高?”男人没有回头,但背后却像长了眼睛,把皇甫锦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声音也是低沉的,还有些许沙哑。 皇甫锦静了一瞬:“你知道的,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们逼我的!他有了月儿还不够,还想要与我争天下,呵……”他苦笑一声,“我从小就是太子,就是一国储君,学的是治国之道,做的是安民之事,也每天都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独当一面,执掌天下。可父皇他……我终究于心不忍……” “太子殿下这是后悔了吗?”男人转过头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语气却是冰冷无温的,“你的父皇已经再也没有清醒过来的机会,注定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余生了。你现在才来后悔,不觉得晚了吗?不过,你的父皇应该庆幸,如果不是你心慈手软,我怎能容忍他还活着?!他死了,皇陵照样能打开!” “风净之!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等我继承皇位,我一定把皇陵的钥匙给你,到时候你就可以把瑜妃的尸骨带走。可父皇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风净之闻言,忽然笑了:“太子殿下说笑了,明明是你自己亲手把你的父皇害成这般模样的,怎么会让我不要为难他呢?只怕皇甫昊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你们会父子相残吧?哈哈哈……” 皇甫锦缓缓闭上了眼睛:“从你找到太子府中的那一刻,不就是想要看到现在的这一幕吗?你现在的目的达到了,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风净之一步步步下台阶,走到皇甫锦面前,表情似笑非笑,“难道太子殿下不高兴吗?江山美人儿很快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了,更应该高兴的是你才对吧?” 皇甫锦握紧了双拳,面色沉寂,静默不言。 他不高兴,他的心里除了沉重,真的一点儿都不高兴。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他对那个情不自禁爱着的女子亦势在必得。 第三百零二章 母子离心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忽地一夜之间白霜满地,风吹残叶落,草木皆枯黄。入目之处,尽是一片萧条枯瘦之景,让这深秋的天气更显清寒。 皇上久卧病榻,也不见明显好转,繁杂沉重的朝务都近数落在当朝太子皇甫锦的身上。俗话说得好,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于是,某些“有心之人”就一个个联名上疏,虽然措辞极为含蓄委婉,但字里行间也尽表明了让太子早日登基,以安天下民心,以防藩邦兵变。几天下来,眼看新皇登基已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势不可挡。 凤栖宫中。 夜幽凰一身宫装,虚软的倚靠在软椅上,满脸憔悴疲惫之态。 皇甫锦身着朝服,就站在她的左手边位置,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温声劝慰:“母后,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坚持每天都守在父皇身边照顾他,你这又是何苦啊?” 自他记事起,父皇对母后的冷淡他全看在眼里,可是母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一句怨言。从母后看父皇的眼神,他能体会到母后对父皇的好,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也不因为她是皇帝的女人,那是一个妻子对丈夫深深的爱。无所渴求,只愿他安好的真挚包容却又小心卑微的爱。 母后其实一直过得并不开心,她的心中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久远的往事,就连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止一次的问过她,父皇因为暖瑜宫的那个女人而冷淡疏远她,如果她真的从来没有害过那个女人,为何不跟父皇解释清楚,不要让他再误会下去,也好唤回父皇的心。 可是每次,母后都是一笑置之。可那笑看在他的眼里,明明酸楚至极,苦涩至极。究竟是有多爱一个男人,才能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忍受着他的冷漠和疏离,甚至是猜忌和憎恨? 她是那么高贵贤德的一个女人,对父皇从来都是默默给予和付出,一次次包容他的冷眼相对,不求回报。皇甫锦突然有些为夜幽凰感到不值,暖瑜宫里的那个女人,生前独占了父皇全部的爱,居然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要不是风净之突然找上门,他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居然是南迟的公主,是那个传说中千年一遇的美人儿——平罗公主。 那个女人来北沧本就居心叵测,可人都死了那么久了,父皇还对她念念不忘。现在,她的儿子又来跟他争月儿,争天下……甚至,连父皇都暗暗中意那个女人的儿子。一个他国女奸细的儿子,有什么资格拥有上官霁月那样美好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父皇对他委以重任,甚至,连这江山社稷都想托付于他?他皇甫宸何德何能?!这北沧的大好河山,太平天下,怎可拱手交到一个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血统的人手里?! 皇甫锦想到这里,眸中渐渐蒙上一层阴霾,藏在袖袍中的手也不知不觉的缓缓握起。 夜幽凰自然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忍不住心头一凛。眼前的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付出了她全部的爱。他生性善良,接人待物向来谦恭有礼,对她一直是孝顺有加的。什么时候,他居然会有这样阴狠戾辣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以前那个乖巧孝顺的孩子跟眼前这个身穿朝服,眸色冷肃的男子有着天壤之别,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锦儿,”她唤道,“……还记得你答应过母后的话吗?” 皇甫锦抬头看向她:“母后指的是……”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为难宸儿。这是你曾经答应过母后的,你忘了吗?” 皇甫锦心头一震:“母后您……” “你父皇还在病中,你就夺了他的兵权,现在又暗中笼络朝臣急于称帝。你做这些为的是什么,母后心里都清楚。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们是亲兄弟,血脉相连。锦儿,你难道真的非要走上手足相残的那条路吗?” “亲兄弟?!”皇甫锦突然呵呵苦笑几声,“母后,您一直以来都特别维护他,处处为他着想。可是他呢?他什么时候眼里有过您这个母后?什么时候眼里有过儿臣这个皇兄?!他得到了月儿还不够,还想要与儿臣争天下,就连父皇……都想要把这北沧的天下托付于他!可是,他是平罗公主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残暴的血液。他怎么配拥有月儿?怎么配执掌这万里锦绣河山?!” 夜幽凰闻言,一双凤眸猛然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皇甫锦,声音打颤:“锦儿……你……你” 皇甫锦一下子跪倒在夜幽凰面前:“母后,当年暖瑜宫里的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就是南迟的平罗公主啊!” 夜幽凰如遭电击,身体僵直,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锦儿他怎么会知道平罗的事情?是谁告诉他这些的?! “母后,当初那个女人来北沧的动机就不纯,她是南迟派来的奸细啊!她迷惑父皇,破坏您和父皇的感情,就连死了也要害您多年被父皇误解。像她那样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就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 “锦儿你住口!”突然的“啪”一声响,夜幽凰狠狠一巴掌掴在了皇甫锦的左脸上,打的皇甫锦的头猛地歪向了一边儿。他的左脸立刻通红一片,五个指印也清晰可见。 皇甫锦即将说出口的话骤然而止,大殿中一瞬间寂静无声。他不敢置信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很长时间都没有转过头来,只觉火辣辣的疼从脸上的皮肤,顺着血液一直蔓延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母后居然打了他!母后居然为了那个心思歹毒的女人打了他!母后向来慈爱,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他一句。可是今天,母后居然打了他。这二十几年来,这是母后第一次打他啊! 酸楚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连带着对暖瑜宫中那对母子的恨意,悄然在眸中凝结了一层寒冰。 夜幽凰也愣住了,手掌僵在半空久久都没有动弹。她的心里又酸又苦又疼,满眼痛苦神色,眼泪也在同一时间破框而出,顺颊滑落,哽咽不语。 锦儿,瑜妃她……她是你的母妃啊!是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夜幽凰缓缓伸出手去,想要抚上那通红一片侧脸。可是,她望着皇甫锦那沉寂如水的神色和异常冷漠的眼神,另一个突然又震惊的念头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的窜入了脑海,惊得她浑身一震,如坠冰窟。 夜幽凰看着皇甫锦,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哆嗦着嘴唇艰难开口问道:“……锦儿,你告诉母后,你父皇突然发病……是不是……是不是与你有关?” 第三百零三章 身中迷情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夜探太子府估计是上官霁月这辈子做的最失策的一件事情。 当她在太子别苑见到风净之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子没有半分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祛除了蚕烟之蛊的关系,曾经那张清隽的脸感觉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也可以说,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个真正的中年男人。 他仍然一身素白布衫,在这样清寒的秋夜里,不免显得有几分单薄。可他却浑然不觉,在桌边落座之后,动作极其优雅的斟满两杯茶水,就连声音也是波澜不惊的,沉静淡然的像是招待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坐吧。”他说。 案上的香炉袅袅生烟,倒也生出几分娴雅的意境来。 上官霁月依言在他对面落座,黑巾遮面的她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看一眼风净之,又看一眼放在自面前的那杯清茶。没有喝。 风净之看她一眼,淡淡笑了:“你百毒不侵,还怕我在茶里下毒吗?” 说完,他自顾自拿起自己的那杯茶饮了一口放下,不再相劝。 上官霁月依旧没有动,只是眸色沉沉的看着他,开门见山:“你回乌城吧。” “回乌城?”他面色淡淡,又喝一口茶,说出的话却固执非常,“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接平罗回去,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很多年,也盼了很多年。没有见到平罗,你认为我会就这样回去?” “为了平罗公主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可以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加害?!” “你说的是陆蔚禾吧?”对于上官霁月的疾言厉色,他只静了一瞬,就提壶为自己添茶,“如果他不愿意,谁又能控制得了他?长剑一挥,直接抹脖子就行了,又何必心甘情愿受那种折磨?” 上官霁月听得心头一跳,一把扯下面巾:“你是说陆将军他是心甘情愿受你摆布的?!” “他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受我摆布的。”风净之放下茶壶,看她一眼,缓缓道,“不过,他吸食罂粟之毒是心甘情愿的。” 上官霁月一怔,随即冷冷笑了:“是你傻还是我傻?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沾染那种东西?!” “正常人自然不会。”风净之丝毫不在意上官霁月的冷嘲热讽,反问道,“可是,你知道他多年的失眠之症是怎么来的吗?” 上官霁月不说话,因为她确实不知道。 “他是为了一个女人。” 风净之眼睫微垂,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上官霁月却是一愣。 “他受尽相思之苦,夜不成眠,早就痛苦不堪。恰巧,我知道一个方法能让他见到他心爱的女子。”顿了顿,风净之邪邪的笑了,抬眸看向上官霁月,“你说,他会怎样选择?” 上官霁月听得心头微凛:“你利用罂粟的致幻作用?!” “是不是幻觉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只想见到他心爱的女人,他不想每日每夜都饱受思念的折磨。” “疯子!” “呵……你没有承受过那种失去爱人的痛苦和折磨,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绝望和无助。就像这世间只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置身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永远也等不到黎明的来临。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疼太苦了……” 风静之的情绪有些悲伤,眸色发暗。他想起了平罗。 上官霁月也被他的话感染,只觉得像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堵的难受。她知道,只有真正爱过、付出过的男人才会说出这样让人心尖发颤的话来。他对平罗的思念,就是如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吗?她忽然有些同情风净之,同情他与平罗之间的那份爱情。如果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那么世间将再也没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这样天真的想法也就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是冷静理智的。她静了静心神,看着风静之缓缓开口:“即便这样,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把柄和借口!” “呵呵……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何来我害人之说?”风静之笑了,他的笑清清淡淡,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重颤:“无眠若是强行让陆尉和戒除罂粟之毒,就是在逼他与心爱的女子分开。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上官霁月闻言一怔,不由得想起陆尉和那天在将军府毒发时的情形。 当时,他虽然没有明显的抗拒,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是从未向她和沈裴枫提起过愿意戒毒的只言片语。他的眼神里有着她当时看不明白的东西,现在想来,居然是这个原因么?他根本就不愿意戒毒? 她以为,沈裴枫把陆尉和带到建安来,一是因为他根本不清楚陆尉和的病症。二是他要找到风净之,把他带回乌城。 现在想来,好像也不完全是那回事儿了。像陆尉和那样的铮铮汉子,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戒除罂粟之毒,根本就用不着秋明绯的帮助。可是沈裴枫却跟她提出让云儿去沈府小住一段时间,帮助陆尉和戒除毒瘾的要求。如此一想,刚刚风静之的话,似乎更能说明一切。 见她沉思不语,风静之也不说话,起身把她面前已经凉掉的茶水倒掉,又为她斟满一杯新的,却也不刻意相劝。 上官霁月看他一眼,慢慢端起那一杯茶水,浅浅啜了一口,放下。 风净之笑了:“不怕我下毒害你?” “风丞相既然知道我百毒不侵,自然不会做那徒劳之事。” 听着她硬邦邦的话,风净之但笑不语。 “我会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裴枫,相信他一定会说服陆将军,也一定会有办法带你回去的。” “是吗?”他缓缓站起身来,“只可惜啊!你没有机会回去跟无眠通风报信了。” 上官霁月闻言心头一跳,表面却不露声色,淡淡道:“你在茶里下毒?” 风净之摇了摇头:“没有。我自然不会笨到在茶里下毒,还要亲自当诱饵来引你上钩。而事实上……”他的视线越过上官霁月,缓缓停留在案上那还香烟袅袅的香炉上。 上官霁月浑身一震,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暗暗凝气聚力,却发现丹田虚空,经脉受阻,浑身疲软,根本提不上半丝内力。她的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更要命的是,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了。 “不要白费力气了,没用的。”风净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听说过迷情香吗?” 上官霁月的心彻底凉成了一坨冰。 第三百零四章 身中迷情(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迷情香是什么东西,一听名字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万万想不到风净之竟然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风净之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淡淡笑了:“看来,你是知道这迷情香是什么东西了。你虽百毒不侵,但在这世上,有两样东西却不是毒药。”他说,“迷魂香和药,这两者合二为一即为迷情香。此香只对女子有用,有迷幻作用。中此香者,哪怕你功力再深厚,也会浑身发软,提不起半丝内力。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我不拦你,你只怕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 “你……”上官霁月努力让自己觉的头脑保持清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净之的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与刚才清浅淡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接平罗回去,谁若想拦我,我绝不心慈手软!” 皇甫锦来到别苑的时候,上官霁月已经被迷情香折磨的几乎失去意识。 她匍匐在桌边的地毯上,脸颊通红,双眸迷离。她只觉得自己身体内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焰,烧的她浑身发烫,没有一丝力气。 皇甫锦看到她时也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女子虚软无力的模样像是一只柔软可怜的小猫,让他的心猛地一疼。他快速走过去,把上官霁月扶坐起来,满脸关切:“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男子微凉的气息从她的身后传来,上官霁月忍不住心神一荡,竟然身不由己的想要靠的更近,挨得更紧,想要汲取更多那舒爽的凉意。可待她看清眼前男子的容颜之时,只觉得又羞又窘,本来就已经红透的脸颊更是像火烧一般发烫发热。 她用尽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腥甜的味道顿时充斥了她的口腔,剧烈的刺痛感也让她濒临涣散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你走开!” 她抬手想推开他,可是那迷离的眼神、软绵绵的力道落在皇甫锦的身上更像是情人的抚摸和撒娇,就连此时她说出的话都是软萌温柔的。 这还是皇甫锦第一次见上官霁月对他如此温言软语的模样,虽然他知道其中有猫腻,但他还是忍不住身子一紧,不但没有走开,反倒把上官霁月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同时,他狠狠的瞪向风静之,厉声道:“你把她怎么了?!” 谁知风静之淡淡扫他一眼,道:“太子殿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啊!她如今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待在你的怀里,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结果吗?” “风静之!”皇甫锦怒了,“本王是喜欢月儿没错,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对月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卑劣?!”风静之呵呵笑了,“太子殿下,你若不愿意勉强她,那就把她送到宸王府吧!也算是你这个皇兄做了件好事,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 皇甫锦面色沉沉,不说话。要他把她现在这般模样送到皇甫宸的府上,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真的做不到,光是想想那晚在小巷子里,她在他怀里柔软顺从的模样,他就嫉妒的发狂。 “怎么?你不愿意?做不到了?” “你……!!” “人已经送到你手上,顺便告诉你一句,她中的是迷情香,十二个时辰之内,她必须要有一个男人。还有,她今晚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你自己看着办吧!” 风静之说完,却不愿再多留片刻,抬步拂袖而去。 上官霁月心头一沉,看向皇甫锦。她用力的抓紧他的衣领,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太子殿下……让人把我……送回府……” 皇甫锦闻言,眸色暗了暗,脸色更为阴沉。他一言不发,不等她说完,就抱起她径直出了别苑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对不起,月儿,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你只能是我的…… 布置奢华精致的房间内,上官霁月躺在床上,迷蒙的双眸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可她浑身难受的如在火上炙烤,身体发软,意识渐渐不清。 皇甫锦就坐在她的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睛一眨都不眨。他满心喜欢,夜思夜想的女人此时就在他的床上,这是他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她面如朝霞,眸光似水,唇若樱花,气息微喘,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的躺在那里软软的看着他。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接近过她,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有过一次这样温情脉脉的模样,虽然他心里知道,这都是迷情香所致,都是假像。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 温凉的指腹轻轻划过上官霁月发烫的肌肤,那舒爽的凉意让她的身心都重重一颤,眼神更加迷离。就好似在沙漠中行走了多日之人,炎炎烈日下焦渴难当,突然看到了一汪清泉,那感觉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泡进泉水里,凉个痛快。 “月儿,让我帮你,做我的女人。” 男子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却让上官霁月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慌乱的睁开眼睛,看着皇甫锦近在咫尺的容颜,艰难开口:“……求你……不要碰我……” 皇甫锦的手一僵,缓缓离开了上官霁月的脸颊,眸色也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又是因为他吗?!” “不……不是,我早说过,即便没有他……也不会是你……” 皇甫锦牙关紧咬,低声嘶吼:“为什么你会这样讨厌我?为什么你就不能看到我的存在?身中迷情香者,犹如烈火焚身,万蚁噬心。尤其是处子之身,这种痛苦更为强烈。月儿,皇甫宸他到底哪里比我好?值得你这般为他?!” 如果此时上官霁月没有身中迷情香,她会毫不犹豫的对皇甫锦说:他哪里都比你好,他值得!可是此时此地,她为鱼肉,人为刀俎,她真的怕激怒了皇甫锦,更怕他会对她做出后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于是,她的语气更软:“太子殿下……我……从来没有……没有讨厌过你,你很好……只是感情之事身不由己,亦……亦不能强求……” 女子柔软的态度让皇甫锦的心又酸又疼,他面色阴沉,狠狠一拳打在床榻上,半晌才抬起头来。 “月儿,如果你能撑过这十二个时辰,我绝不对你做什么。可是,”顿了顿,“如果你撑不过去,那就是上天注定要你是我皇甫锦的女人……你不要怪我……” 说完,他抱起上官霁月就向内室的浴池走去。 池水寒凉无温,冰冷刺骨,让上官霁月浑身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明,力气也恢复了三分。虽然身体内里还是燥热的,但至少比刚才那火烧般的感觉要好多了。 她把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池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感激的看向站在浴池边缘的皇甫锦:“谢谢。” “你不用谢我,”皇甫锦也看着她,满眸纠结心疼之色,“月儿,这只是个开始,你会越来越难受,直到欲火焚身,情不自禁。你会……” “我一定能受得住的。”她快速打断了皇甫锦的话,在心里告诉自己,“为了他,我一定行!一定可以!” 皇甫锦的脸色阴沉,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撩起衣摆坐在池边的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现在,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他每次看到她跟皇甫宸在一起出双入对,十指交错之时,他都嫉妒的发疯、发狂,恨不得立刻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好好蹂躏一番,让她的眼里心里从此只有他。可是当她褪去棱角,不再对他冷眼相对,整个人都软下来的时候,他居然狠不下心对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若想要她,她绝无反抗的力气,可他宁愿压抑自己的欲望,压抑对她的渴求,也不愿勉强她。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机会这辈子也许就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迷情香霸道无比,除了与男子行云雨之事,别无他解。或许,他在等,等她最终熬不住的那一刻,他才会趁虚而入。也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他在奢望有一天她能真心实意的接受他,心甘情愿的任他予取予求,那将是他梦寐以求的最幸福的事。但具体是哪一种,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第三百零五章 身中迷情(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天色还未全亮,皇甫宸便从出宫来到了将军府。月儿昨晚没有进宫陪他,也没有让飞歌通知他,是有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吗? 建安城内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波涛暗藏。要不是到了父皇恢复的最关键时候,他昨晚就出宫来找她了。 飞歌很快迎了上来,恭敬的拱手行礼:“殿下。” 对于飞歌,其实皇甫宸早就原谅他了,只是心里还有些过不去。虽然飞歌对他忠心耿耿,但毕竟飞歌骗了他在先。这么多年,他把飞歌和流夏一直当兄弟的。可每每想起他是父皇安排的人,他的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无论拔与不拔,都隐隐发疼。 “嗯,”他淡淡嗯了一声,问,“月儿呢?” 飞歌一愣:“齐将军这几晚不是都和您在一起吗?” 皇甫宸闻言,一张俊脸瞬间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齐将军她昨晚没跟您在一起?”飞歌彻底不淡定了,脸色发青,心里“突突”乱跳。好不容易殿下对他的态度有些起色,他要是把齐将军给保护不见了,他就真的百死莫赎其罪过了。 皇甫宸闻言,脸色阴沉的可怕,一把推开了飞歌,大步流星的冲进了上官霁月的寝殿。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床榻上的被褥叠放整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桌上的茶水早就寒凉无温,六个茶杯全部倒扣在茶盘里,显然没有人动过。 月儿她去了哪里?皇甫宸首先想到是沈裴枫。云儿住在沈府,是不是月儿去看云儿,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就留宿在了沈府呢?可是一想到那个她与那个清华无边的男子共处一个屋檐下,他就莫名的心生一股闷气。 那个沈裴枫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能多见月儿一面,居然把云儿都给拐走了。 其次,他想到的才是皇甫锦。虽然皇甫锦对月儿一直心怀不轨,但是这几天他忙于登基称帝之事,连父皇的病情都不怎么过问了,应该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月儿下手。这不是智者所为,也不是他皇甫锦的作风。 再者,他刚刚出宫之时,正好碰见皇甫锦去上朝。看他的神色,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月儿的武功根本就在他之上,他想要为难月儿,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样一想,皇甫宸觉得,上官霁月还是在沈府的可能性最大。他咬了咬牙,在心里暗自低咒一声那个风华绝世,也狡猾的跟狐狸一样的男子。一定是他,借着云儿的幌子把上官霁月骗到了沈府。 如果秋明绯知道皇甫宸现在的想法,一定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再幸灾乐祸的说一句:果然打翻醋坛的男人会变白痴,公狮子也不例外! 皇甫宸策马去了沈府,临走都没有再看飞歌一眼,只冷冷吩咐了一句:“去太子府打探消息。”飞歌不敢多问,也片刻不敢耽误,领命而去。 同一时间。 太子府中。 莫翎一身劲装,腰佩宝剑,笔直的站在皇甫锦的寝宫外。太子吩咐过他,让他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踏入他的寝宫半步,包括他自己。否则,格杀勿论! 太子殿下昨晚去别院,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人,虽然那人一身黑衣,在夜色中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太子殿下多年来不近女色,府中甚至连侍妾都没有一个,他的寝宫平时连丫鬟都不让入内。 可是昨晚太子殿下居然把那个女人直接抱回了自己的寝宫,还特地下令加强了太子府的防卫巡逻。其实莫翎能想到,这天下间,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在意的女子,除了齐雨没有第二个人。可是,他又不明白的是,齐雨一直钟情的是宸王,可是昨晚,太子殿下抱她回来的时候,她安静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甚至,到现在,齐雨都没有从太子殿下的寝宫里出来,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今天太子殿下去上朝之时,眼下有明显的青色,一看就知道是昨晚一整晚没睡。他神情疲惫,面色沉沉,一点没有抱得美人儿归的欢喜愉悦。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翎一向不善猜度人心,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委,干脆也就不想了,只要他完成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务就够了。主子和齐将军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属下应该过问的。他知道自己的本分。 莫翎不知道的是,上官霁月现在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已经过了一夜,她感觉此时像是被火烧一样,体内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翻滚不停,叫嚣着想要把她吞噬。她咬牙承受,心中只觉得羞赧耻辱难当。 皇甫锦昨晚在这里守了她一夜,他走的时候对她说,上完早朝会很快回来。她没有说什么,也不屑说,更是因为她全身心的都在跟迷情香做对抗,根本抽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来回答他的话。 就像现在,她觉得池子里的水都开始变的温热了,让她更加难熬。她担心,这样下去,池子里的水会不会被她煮沸。 她知道,这是她的错觉。 因为皇甫锦告诉她,这浴池边缘的石头都是用寒玉砌成,池水常年恒凉无温,是他用来练功的地方,从不让人轻易踏入。 她听后,强行扯起唇角,笑了。因为她想到了秋明绯。 当时秋明绯送她寒玉瓶的时候,说的跟个千年不遇的宝贝似的,要是他知道在皇甫锦这里,人家用寒玉做浴池用来泡澡。不知道他是会郁闷的要死要活,还是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宽大的袖袍一甩,装作毫不在乎的走开?亦或者,他会千方百计的偷偷潜进太子府,撬两大块儿回去? 上官霁月想,这事儿绝对是他秋明绯能做得出来的。 还有皇甫宸,他一定会让流夏想法设法的跟踪秋明绯,找机会让他暴露,好丢一丢他秋神医大名鼎鼎的脸,以报被他多次戏弄之仇。 想到皇甫宸,上官霁月心里难受极了,她“哗啦”一声从池子里探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果可以,她刚刚真的想就这样把自己溺死在池水里,可是他怎么办?她舍不得他。 想起皇甫宸,上官霁月心里酸软一片,又燃起了希望和斗志。对,他一定会及时赶到把她救出去的。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轻言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更不会受迷情香的摆布去跟皇甫锦在一起。 她抬起头,快速扫视一周。就在皇甫锦昨晚静坐的那张软塌前,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几个果盘,一把削果皮用的匕首。 第三百零六章 身中迷情(四)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 ngua=&ot;java&ot;sr=&ot;/gaga/pa-tpjs&ot;> 冰冷的锋刃割破肌肤,殷红的血线落入水中,缓缓晕开。剧烈的疼痛伴随清冽的暗香,稍稍减轻了上官霁月身体内那横冲直撞的灼烫感。 上官霁月握紧匕首,趴在池边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早已沁满一层豆大的汗珠,就这么一刀就几乎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望着手臂上那狞狰的伤口,笑了,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每当被迷情香折磨的快要支撑不住时,就狠狠划上一刀,用疼痛来唤醒即将涣散的意识。她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对抗体内霸道的迷情香。 她虽有伤自愈,伤口过了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慢慢愈合,不留一丝疤痕,但是疼痛却是真真切切的。即便伤口完全愈合之后,疼痛感也还会持续良久,并不会马上消失。 她想,如果自己能够狠心多割伤自己几次,说不定迷情香就会随着血液的流失也减轻一些。这样,她或许能侥幸撑过去今晚,也或许能撑到皇甫宸来救她。当然,她也知道,失血过多会让她更加虚软无力,很有可能还会危及生命。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她全身血液流尽而亡,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人知道,上官霁月到底割了自己多少刀,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她只知道伤口割开又愈合,愈合又割开,唯有浴池里的水的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皇甫锦赶回府中之时,入目之处,池水之中尽是一片刺目的鲜红。上官霁月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一潭血水里,脸色惨白,双眸微闔,虚弱的靠在浴池边上。她的一只手搭在浴池边缘,指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把匕首就躺在她手边冰冷的石面上,亮白的刀身上还染着丝丝缕缕的血痕。 皇甫锦心头一惊,几步冲过去跳进池子里,把上官霁月抱进自己的怀里,大声唤道:“月儿!月儿!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上官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皇甫锦那张满是担忧和心疼的脸。 “……贺天星,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她迷迷糊糊的说。 皇甫锦闻言,眉头轻蹙,轻喃:“……贺天星?他是谁?” 她愣了几秒,意识渐渐清明,待她看清眼前的男子金冠束发,一身绛紫蟒袍之时,她才豁然明白,此人不是贺天星,而是北沧的太子皇甫锦。他们两个人只是凑巧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已。 “你放开我……” 她装作没听见皇甫锦的话,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脱。 却不想皇甫锦眸色一暗,更加用力的把她抱紧,下一秒便从水池中猛冲而起,牢牢的站在了石阶上。他浑身湿透,面色紧绷,激起的水花在他身后哗然落下,水声四起。 他缓缓把上官霁月放在一旁的软榻上,不发一言脱下自己已经湿透的外衫,随手扔在地上。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池池水,鲜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上官霁月见状,心中一慌,用手臂撑着半个身子坐起来,神情慌乱的道:“……你要干什么?” “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面色沉郁,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迈步向前,不顾上官霁月的反抗和挣扎,重新抱起她,脚下步子不停,一直出了浴室,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 皇甫宸沈府一行无功而返,沈裴枫刚恭敬的把他送出府门外,飞歌就急匆匆迎了上来,拱手禀报:“启禀殿下,太子府中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太子的寝宫外面突然增加了两倍以上的侍卫巡逻。而太子刚刚骑马回了府中,他的朝服还没换,看样子是从宫中匆匆赶回来的。” 皇甫宸面沉如水,长眉紧蹙,一双星眸微微眯起。 皇甫锦此时应该还在朝中和众位大臣商议三日后登基大典的具体事宜,什么事情能让他连登基大典这样重要的事都弃之不顾? 向来温润清雅的沈裴枫闻言,也忍不住神色微凛,看向皇甫宸,微微拱手道:“宸王殿下,你今日突然到访寒舍,真的只是来看云儿的?” “自然!” “那阿雨她为何没来?” “夫妻本是一体。月儿她已经是本王的准王妃,她来和本王来又有什么区别?”皇甫宸神色不变,不冷不热的道,“还请沈少爷以后称呼她宸王妃,不要再直呼她的名讳。按照我们北沧的习俗,凡是订过亲的女子,除了她的相公之外,别的男子是不能直呼其名的!沈少爷不会是在乌城呆久了,连我们北沧的习俗都忘了吧?” 沈裴枫自然能听出皇甫宸话中的别有深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再次认真的问道:“宸王殿下,请您告知裴枫一句实话,是不是阿……”他顿了顿,改口,“是不是齐将军她出了什么事情?” “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保护好她!就不劳沈少爷费心了!”说完,皇甫宸转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 飞歌见自家殿下离开,也微微对沈裴枫拱手告辞,打马追了上去。 沈裴枫站在门外,望着两人各自离开的的身影若有所思。直到马蹄声渐远,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对着身后静等的阿财问道:“二少爷这两天去哪里了?” 阿财想了想,答:“两天前二少爷收到一封信,说是去见一位兄长。” “兄长?” “是的。” “他说是谁了吗?” “没有,”阿财又说,“但是看二少爷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挺神秘的。” “去把二少爷找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阿财应了句:“是”,退了下去。 阿财走后,沈裴枫站在门外,微微仰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正东方的某一处巍峨府邸,良久都没有动弹。从他的视线望去,他的目光停留的终端,正是太子府的方向。 同一时间。 皇宫中。 浑浑噩噩多日的老皇帝皇甫昊突然睁开了双眼,苍老的眸底一片清明…… 第三百零七章 身中迷情(五)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皇甫锦直接把上官霁月抱进了自己的寝殿,放在了他那张还从来没有女人睡过的硕大的红木浮雕的床榻上。 上官霁月心头一惊,神色慌乱的挣扎着坐起身子向后退去。 或许是身体的血液流失过多的原因,上官霁月虽然觉得体力不支,但是体内那灼热的温度似乎消减了不少,头脑也不似先前那么昏昏沉沉,好像迷情香的药力真的随着血液的流失消散了很多。 两人咫尺之间,四目相对。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很快,上官霁月的背贴上了床头。她已退无可退。 而皇甫锦则俯身向前,双臂撑在她的身侧,把她牢牢禁锢在床头和自己的怀抱之间。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光暗沉幽深,隐有火苗窜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侵略性气息。仿佛他连日来对她刻意压抑,隐忍不发的感情就快要控制不住,转眼之间就能变成熊熊火焰把她吞噬殆尽。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无助感袭上上官霁月的心头,让她心头一震。她的后背紧紧贴在床头上,最大限度的拉开与皇甫锦的距离:“你要干什么?!” “月儿,不要再挣扎了,你抵不过的。”他的目光迫人,“这或许就是天意,上天注定你是我皇甫锦的女人。” 她脱口而出:“你休想!除非我死!” 女子眼中的冰冷和决绝让皇甫锦的心狠狠一疼,也让他焦躁不安。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做他的女人。那满池刺目的鲜红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他如果不及时赶回来,是不是她就会放干自己的血,也不愿被迷情香操控,迷失了心智成为他的女人?答案是肯定的。她对他向来狠绝,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的眼里,心里全部都是另外一个男人,她只有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褪去棱角,变得柔软。如果现在,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他,而是皇甫宸,她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的躺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毫不保留把自己都给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皇甫锦眸中暗芒一闪,缓缓闭上了眼睛。光是想想那样旖旎的画面,他的整颗心都像是被碾碎一般的疼。怎么可以?她是他也深爱着的女人啊!她的美好只能留给他,她只能是他皇甫锦的女人。皇甫宸那样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她?! 嫉妒和不甘几乎淹没了皇甫锦的理智,他重新睁开眼睛,眸中却是暗红一片:“月儿,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你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你知不知道皇甫宸的母妃是南迟皇室中人,他的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的血液啊!他是你的仇人啊月儿!你若跟他在一起你怎么对的起上官府一门惨死的五百冤魂?!你会后悔终生的!” 上官霁月闻言,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皇甫锦。他居然会知道这些事情?! 见上官霁月眸中毫不掩饰的惊愕和伤痛,皇甫锦的心又是一疼,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因为他清楚皇甫宸在她心中的地位。他亦知道,刚才他说的这番话可谓是字字如刀,刀刀都朝她的心坎上扎。 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伤的够狠够深,才能让她看清楚她和皇甫宸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承认,这么做是有些卑鄙,但是,他却不得不如此。为了自己,为了她,就算再卑鄙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他连对自己的父皇都能狠下毒手,区区一个皇甫宸又算得了什么? 皇甫锦静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月儿,皇甫宸他不是你的良人。你若跟他成亲,以后你该如何自处?你会痛不欲生的!只有我,”他指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只有我,才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上官霁月看向他:“你?!” 他亦看着她,眸中目光一片赤诚:“我!等我登基以后,我会封你为后。永远都会疼你爱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上官霁月闻言,突然呵呵笑了。她望向皇甫锦的眼神更加的冰冷无温,连说出的话都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太子殿下,我不管皇甫宸他是谁的儿子,也不管他身体里是否流着南迟皇室的血,我此生只爱他一人。”顿了顿,她的眸色更加幽深难测,缓缓道,“如果我跟你在一起,那我才真的会痛不欲生!” “月儿!”他心中一急,语调也高了几分,一把拉起上官霁月的手,“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我说的都是真的!” 上官霁月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凉触感,让她的心猛地一颤,只感觉身体内的某一处好不容易消减下去的滚烫感又瞬间重新的活跃了起来。她咬牙用尽力气甩开皇甫锦的手,并趁着他怔楞不注意的空档一下子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只是这样,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可是她还是爬着想要离皇甫锦更远。殊不知,身后的皇甫锦看着拼尽全力向门口爬去的上官霁月,眸底终于燃烧起一团熊熊怒火。 为什么她都知道了皇甫宸的身份,却还是不肯接受自己?为了那个男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又宁愿舍弃一身傲骨,想这般爬着也要爬出他的太子府吗?!他到底哪里不好?哪里不如那个皇甫宸? 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的背影,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开,然后再捏紧:“月儿,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要怪我!” 上官霁月闻言,赫然停止了动作,坐起身来靠着一旁的矮几大口的喘气。她已拼尽全力,也不过才爬出了区区十步的距离。 皇甫锦此时缓缓站起身来,伸手脱掉自己湿掉的上衣,赤着上半身,目光灼灼的望着上官霁月。这样炙热又充满占有欲的目光上官霁月当然清楚那是什么,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望向他。 因为她要证明一件事情。 眼前的男子不同于皇甫宸常年军旅偏暗的肤色,皇甫锦的肤色白皙,身上肌肤光滑,也没有一条像皇甫宸那样满身纵横交错的伤疤。但是却因为他常年习武的缘故,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柔韧有力,宽肩,腰身窄瘦,手臂和腹部肌肉块块隆起,暗藏男儿独有的阳刚之力。 但是上官霁月并不关心这些,当她的视线落在皇甫锦左臂上的那个圆形的深褐色胎记时,她恍然一愣,心口倏地一疼。 她想起了皇甫宸。 她想起了溧水河畔他衣衫喽啰,骨瘦如柴;想起了温泉初见他满身纵横交错的伤疤时的错愕和震惊,还有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第三百零八章 硬闯太子府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幽凰没有骗她,果然皇甫锦才是瑜妃的儿子。 皇甫锦,是你从小享受着属于他的一切。他在暖瑜宫中受尽欺凌,孤独度日,你却万事无忧,众星捧月;他心灰意冷,流落南迟,你却已是太子之身,一国储君;他在边疆金戈铁马,血染黄沙,以命相搏之时,你在京都锦衣华服,享尽荣华。是你,顶着他的身份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而他却替你尝尽了风霜苦楚….. 上官霁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望着一步步向她走近的皇甫锦,一字一句的道:“皇甫锦,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不,月儿,你会喜欢上孤王的。”他无视自己听到上官霁月这句话时胸口那剜心似的疼痛,一把把上官霁月从地上抱起,走向床榻,“即便你永远不会爱上我,我也会与你耗尽此生,不会让你离开!” 上官霁月望着他,忽然如烟花一般绚烂的笑了:“是吗?” 皇甫锦刚想说话,下一秒却只觉头上一轻,束发的金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头乌发瞬间散落下来。当他倏地低头,却见上官霁月手中拿着他头上的发簪抵在了他的颈间。 “放开我!”她说,“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谁知皇甫锦看她一眼,居然无动于衷,照旧迈着步子朝前走:“月儿,你杀不了我。你的手在发抖,能夺到发簪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而且……”顿了顿,“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落,皇甫锦突然出手如风,单手从上官霁月手中夺过了发簪。尖锐的发簪在皇甫锦的颈间无可避免的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点点血珠不时向外渗出。而皇甫锦却对颈间传来的刺痛感置若罔闻,目不斜视的把上官霁月放到了床榻上。他一只手将她的手臂举过头顶,一只手缓缓覆上她的脸,低头朝她的唇瓣吻了上去。 这样清丽的容颜,这样柔软的犹如玫瑰花一般的唇瓣,正是他肖想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就连做梦,他都想能拥她入怀,一亲芳泽。现在,她终于在他的怀里,他怎么能舍得放开? “不要……不要碰我!”上官霁月偏头躲过他的碰触,泪水也流了下来。 “月儿,”皇甫锦说出口的话出乎意料的温柔,他用指腹轻轻拭去上官霁月脸上的泪水,望着她的眼神也是温柔无比的,他说,“不要怕,月儿,我会好好对你的。” 上官霁月的心却跌到了谷底。 “我会死!”她哭着哑声说,“你若碰了我,我一定不会活在这个世上!” 皇甫锦一愣,瞬间停下了动作。然而,他接下来的话毫不留情的浇灭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他冷冷道:“你若敢死,我就让皇甫宸不能活!”顿了顿,“月儿,皇甫宸他现在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孤王想要他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心中绝望的滋味几乎让她窒息。 “我会恨你的!”她看着他,眸中满是氤氲水光,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皇甫锦静了一瞬,双眸之中暗芒微沉,心已如坚石:“哪怕你恨我,也比心里从来没有我的好。”说完,他轻轻拭去上官霁月脸上的泪水,慢慢下滑至她胸前的衣襟上,一颗扣子一颗扣子的解开…… 上官霁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染湿了她双鬓青丝。她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皇甫宸,你到底在哪里?求你…….快来救救我! 当皇甫锦解到第四颗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莫翎的声音:“宸王殿下!这是太子寝宫,您不能进去!” “大胆莫翎!你敢拦宸王殿下!”随即飞歌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拳脚相撞的肉搏之声。这大概是飞歌有生以来第一次冲动的上来就跟人动手。不分场合,不管后果,只为了那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 上官霁月心中一喜,刚想开口喊出声,却被皇甫锦抢先一步点了她的穴道,并顺手放下了床幔,转瞬之间,身上便已经穿上了白色的中衣,遮住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同一时间,房门被外力猛然一脚踢开,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身姿挺拔,面目阴沉的出现在门外。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皇甫锦的府上,还是硬闯他的寝宫。 莫翎见状,心中一惊,第一时间挣脱飞歌的缠斗,单膝跪于门前,拱手请罪:“太子殿下,属下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因为他急于脱身,故门户大开,一不小心被飞歌趁虚而入,右脸上立现三道血淋淋的爪痕。 皇甫锦的目光在莫翎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又平平移到稳立于皇甫宸身后的飞歌身上,不冷不热的道:“早就听闻二皇弟手下的飞歌的武功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莫不是在二皇弟的调教下,飞歌已经在建安找不到对手,所以今日到孤王的府中和莫翎切磋武艺来了?” 不等飞歌搭话,皇甫锦又猛然提高了语调,看着一旁脸上已经挂彩的莫翎,大声喊道:“莫翎!” “属下在!” “以后你要向飞歌多讨教,让他多指点你一二!” “……是!” 飞歌闻言,自然知道皇甫锦此话中的深意,毕竟是他在太子府中动手为先,为了不让自家殿下落下纵容属下、任意妄为的口实,他立刻向前一步刚要拱手行礼,却被皇甫宸一把拦住。 飞歌微怔,皇甫宸已经面色沉寂的冷冷道:“若不是莫翎强行阻拦本王,飞歌又怎会跟他动手!要说调教属下,本王自然不及太子殿下!” 飞歌虽不善言辞,但此时也是惊喜之情溢于眼底。殿下这样维护于他,是代表已经原谅了他吗? 皇甫锦淡淡看一眼皇甫宸,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边漫不经心的问:“二皇弟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急着见孤王?” “皇甫锦!你少来这套!”皇甫宸一见皇甫锦发丝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就只觉得一口怒气在胸中燃烧,几乎要把他的心给焚化。可是他扫一眼四周已经围满了的侍卫,他忍了忍,向前一步,走到皇甫锦的面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问道:“月儿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的声音虽低,但是却语气如冰,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让人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之中。 皇甫锦闻言,勾唇一笑,也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淡淡道:“二皇弟说笑了,齐将军她怎么会在孤王的府中呢?估计她最不想来的地方就是我这太子府了,这下恐怕你是找错地方了。” “是吗?!”皇甫宸咬牙,“找没找错地方,本王要找了才知道!”说完,皇甫宸抬步就要越过皇甫锦进入他的寝殿。 皇甫锦自然不让,他也上前一步站在皇甫宸的面前,展臂挡住他的去路,双眼微微眯起:“这是孤王的寝宫!二皇弟还请自重!” “纵然是阎罗殿,本王今天也要闯一闯!” “你敢!!!”皇甫锦的话音未落,皇甫宸便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皇甫锦他到底敢或不敢。 第三百零九章 绝处逢生(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能想到这天下间两位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拳脚相博,打的不可开交。 除了莫翎和飞歌之外,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太子府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没有太子的命令,他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个个手握兵器立在当场,呆若木鸡。 莫翎时刻都在注意着打斗中的两人,生怕自己的主子受半分委屈,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飞歌自然很清楚皇甫宸的实力,趁着莫翎分心之际,一个闪身进到了屋中。 莫翎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打斗中的皇甫锦眼角余光瞥见飞歌的身影进了屋中,不禁心头一沉,稍一分神儿,皇甫宸便结结实实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震得他连续后退数十步才堪堪站稳身形,胸中气血翻滚不停,一口腥甜涌向喉间又被他强行咽下。 趁着这个空档,皇甫宸已经飞身钻进了皇甫锦的寝宫之中。 莫翎赶紧向前扶住皇甫锦,却被他一下甩开,紧紧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方向,眸中怒火早已经蔓延成灾:“今天!没有孤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这个院子半步!违令者斩!!!” 寝宫内。 皇甫宸一眼便看见那低垂的帐幔下露出来的那一节苍白皓腕上红色同心结,那是他亲手所编,亲手为她戴在手腕上的。他怎会认不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中的疼痛和害怕,那样剜心刺骨一般的疼,瞬间遍及他的四肢百骸。他好怕,怕他终究已经来晚。他好怕,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当他颤抖着手一把撩开那低垂的帐幔,对上她那一双绝处逢生的朦胧泪眼的一瞬间,他的一颗心才终于回归到原位。 “月儿!”他快速解开她的穴道,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他刚刚那颗担惊受怕的心。 上官霁月早就泪如泉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他结实温暖的怀抱把她牢牢包裹,那是他用双臂为她撑起的一片天地,让她安心无比。她知道,这个男人,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他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他的心狠狠一疼。她在怕吗?她也在怕吗?什么时候,坚韧如她,冷冽如她,在战场之上纵马狂奔,血杀四方都不曾眨一下眼的她,也会怕的像现在这般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弯腰抱她起来,“我这就带你回家。” 当皇甫宸抱着上官霁月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以莫翎为首的众侍卫团团把他们主仆三人围在了正中央。 同时,皇甫锦手捂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面色沉郁,双眸猩红的望着上官霁月:“今天,谁也不能把她带走!”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语气阴冷的像是从地底下传来,“宸王携下属潜入孤王寝宫,欲行刺孤王。齐将军大义灭亲,冒死通知孤王,却反被宸王劫持。宸王谋逆,现证据确凿,如遇反抗,杀无赦!” 飞歌闻言,心中一沉,立刻上前一步把皇甫宸和上官霁月护在身后,低声道:“殿下,一会儿您带齐将军先走,属下垫后。” 皇甫宸面色沉肃,冷眼看着齐齐把他们包围的数百名太子府影卫,不发一言。 飞歌还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肩膀一沉,抬眼便见是上官霁月用力抓住了他肩膀的衣衫。她本身就没有什么力气,但她抓着飞歌的手却异常用力,使得她的指尖肌肤更加苍白,那双几近迷离的眼眸看着飞歌也坚定一片:“……要走……一起走……!” 飞歌心头一阵感动,他望向上官霁月道:“齐将军,以殿下的实力,一定能带您出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宸冷冷一眼扫过来:“闭嘴!听月儿的!!!” 飞歌闻言,只觉得眼眶发酸发胀,眼底像是有什么湿热的液体就要控制不住的流出来却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原来,不管是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之际,还是此时此地性命攸关之时,殿下待他之心从未变过。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他飞歌这一生也是值得了。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是手无兵权的落魄王爷,一个是即将登基为帝的太子,又有太子亲口玉令,明眼人该如何选择,不言而喻。至此,数百影卫手中冰冷的剑锋齐齐对准了皇甫宸和飞歌。 众人皆明白,纵宸王在军中再骁勇善战,威名赫赫,但在这数百影卫的重重包围之下也定然难留活口,最重要的是太子已经铁了心不会让宸王活着离开。 双方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情势严峻犹如上弦之箭,一触即发。届时,太子府中必定有一场血战,死伤惨重。 “报——”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高亢的通报声远远传来,一名身穿戎装的侍卫穿过众人跪倒在皇甫锦面前:“启禀太子殿下!乌城城主风无眠已经来到府门外,递上拜帖要求拜见太子殿下,拜帖在此,请太子殿下过目!” 说罢,来人双手举过头顶,把拜帖呈上。 皇甫宸闻言,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和上官霁月对看一眼,并不言语。飞歌虽然并不知风无眠就是沈裴枫,但也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风无眠来的可真是时候,不早不晚,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真是再好不过了! 皇甫锦豪无表情的接过拜帖,双手打开,瞧了一眼,面色沉寂,长眉紧蹙。 “报——” 紧接着,第二声通报声传来,又一名身穿戎装的侍卫一路小跑着跑来,跪倒在皇甫锦的面前,高声道:“启禀太子殿下,琉国郡主和郡马爷的銮驾已经到了府门外……” 上官霁月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震,眼眶瞬间发酸:是二哥和小郡主!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了建安?! 飞歌心中大喜。 皇甫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冷冷的看向被围在中央的皇甫宸三人,心中余怒难平,却又不得不暂时压制住。传言说,乌城城主风无眠和皇甫宸交情匪浅,所以当日大军南下之时乌城才不战而降。而琉国郡马爷上官霁扬更是月儿的亲二哥,骨血至亲,非常人可比。 皇甫锦是何许人也,自然能想到这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乌城城主风无眠和琉国的郡主夫妇同时出现在建安,还好巧不巧的同时要拜见他,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第三百一十章 绝处逢生(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但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两个人的身份贵重,不容小觑,眼下再想要对皇甫宸动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来人的身份举足轻重,人已到府门前,断断没有关门闭客的道理。更何况楚倾云愠怒的声音已经透过院墙,远远传来:“大胆!你敢拦本郡主的去路?!” 紧接着,府中侍从极是为难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启禀郡主,已经有人前去通传太子殿下了,要不您先随小的到这边的花厅喝杯清茶,稍等片刻,太子殿下他很快就会过来了。” “听你的意思这是故意不让本郡主进去了?!”楚倾云立刻不高兴了,“本郡主有孕在身,还特地千里迢迢随夫君来到建安拜见太子,这都在门外等了大半天,腿都站酸了,进了府还要本郡主等?!这难道就是你们太子府的待客之道?!” 上官霁月闻言微怔,随即心头一喜。小郡主怀了二哥的孩子?二哥马上要当父亲了?真是太好了! “郡主,您看这……这……这前面已经是太子府的内院了,您这样闯进去实在是有些不妥。太子要是怪罪下来……” 侍从还想说什么,楚倾云已经不耐烦了:“太子内院怎么了?!本郡主也正想看看太子的女人是不是个个都天香国色,娇媚动人。太子他要是真要怪罪下来,由本郡主一人承担!” 侍从哑口无言,好大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哇!霁扬你看!这太子府中的景致还真是没有什么变化,等会儿我们见过太子殿下之后,去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吧!然后我们就去将军府找齐姐姐,我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她了,心里想的紧。你说好不好?” 上官霁扬温和宠溺的声音随即响起:“云儿,你看看你,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不稳重,也不怕三妹笑话?” “齐姐姐见到我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笑我!” “就算三妹她不笑你,这下也该让风城主见笑了!” 楚倾云又说了什么并没有传来,估计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对着上官霁扬做了个鬼脸之类的。于是,上官霁扬无可奈何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对楚倾云说的,而是对风无眠说的:“风城主,让您见笑了。云儿她心直口快,说话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想起什么说什么,我也实在拿她没办法。”上官霁扬笑着叹了口气,“唉!” 上官霁扬的语气虽然无可奈何,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宠溺和幸福的味道。 沈裴枫用他那清润含笑,犹如山间清泉一般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回答道:“郡主她性情直率洒脱,郡马爷您真是好福气,就连风某都忍不住要羡慕了。” 沈裴枫语落,这下楚倾云更得意了:“看!就连风城主都夸我了。霁扬,你以后可不要再总是嫌弃我了。” “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哪里舍得嫌弃你,平时都把你惯坏了。” 闻言,楚倾云如银铃一般“咯咯”笑了。 几人渐渐来到月亮门前,上官霁月这才看清,来的一行四人,走在中间两名同样身形修长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子。 那一身银色衣衫,戴着银色面具都遮不住其惊世风华之人自然是沈裴枫,只是此刻,他的身份不是沈家的大少爷沈裴枫,而是乌城城主风无眠。 让上官霁月诧异的是,他的左手边随行的中年男子,居然是多日不见的陆将军——陆尉禾,而且,此次他没有易容,而是以真面目示人。虽然他形容消瘦,但是双目炯炯有神,步伐沉稳有力,一身寻常衣衫也难掩他周身威武之气。想来,沈裴枫已经说服于他,罂粟之毒对他而言已经不足为惧。 另一人身披白色狐裘披风,乌发雪颜,面容清俊,脚步虚缓的男子就是她的二哥上官霁扬。而他身边搀扶着他,那身形高挑,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自然是小郡主楚倾云。上官霁月朝她的肚子看了一眼,并没有太明显的凸起,想必怀孕的月份并不大。 上官霁月看到上官霁扬的那一刻,忍不住心里发疼,眼眶发酸。她虚软无力的靠在皇甫宸的怀里,张了张口,无声的喊了一声“二哥”。 这才刚入深秋,二哥的身子居然虚弱到要穿上狐裘来御寒,倘若是到了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之时,那该有多难熬? 她的眼前渐渐模糊。 上官霁扬一行人在拱门前突然止步不前,看着院中手握兵器、严阵以待的百余名影卫和被影卫围在正中间的上官霁月三人,全都是惊诧错愕的一愣。 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诡异极了,连空气中都透着浓浓的不寻常的凝滞之感。唯有楚倾云,她仿佛没有看见这满院杀气暗藏的影卫,松开上官霁扬的手就向上官霁月跑着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惊喜的道:“齐姐姐,原来你也在太子府中做客,我刚刚还跟霁扬说一会儿要上将军府看你呢!” “郡主……” “齐姐姐,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楚倾云说着,兴奋的一下抱住了上官霁月,久久都不放开。 在外人看来,琉国的这位小郡主简直是没心没肺,天真到了极点,以至于看不到这满院的肃杀之气。而事实上,只有上官霁月听见楚倾云抱住她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齐姐姐别怕,有我和霁扬在,皇甫锦他不敢对你们动手……” 上官霁月缓慢的点点头,努力的扯起唇角笑笑。 楚倾云自然看的出来上官霁月的异样,但是她并未有太明显的表露出来,仍旧拉着她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这个时候,上官霁扬和风无眠已经和皇甫锦各自见过礼,相互客套的寒暄一阵后,风无眠远远对着皇甫宸点了点头,又看一眼满院的侍卫,诧异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 “哦,是这样,”皇甫锦顿了顿,笑了,“风城主,您也知道,二皇弟他骁勇善战,治兵有方……”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倾云一脸兴致勃勃、恍然大悟一般的模样,指着皇甫锦高声道:“噢!我懂了!一定是太子殿下您请宸王和齐姐姐过来演练什么阵法……” “云儿!”楚倾云的话还没说完,上官霁扬就喝止了她,“风城主和太子殿下说话,你怎么也这样……” 楚倾云闻言吐吐舌头,站到上官霁月身边低头不说话了。 上官霁扬这才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对着皇甫锦无奈的道:“太在殿下,云儿她素来心直口快,失了规矩,霁扬代她跟您赔罪了。” 皇甫锦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却又不得发作,只好喝令众影卫退下,连忙笑着托住上官霁扬,道:“霁扬你这是哪里的话,郡主她的性情孤王还不知道吗?孤王怎么会怪罪她?” “多谢太子殿下。”说着上官霁扬又要拱手为礼,恰恰这时,皇甫宸突如其来的一声“月儿!”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楚倾云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齐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江山独宠最新章节地址: 江山独宠全文阅读地址:/23736/ 江山独宠txt下载地址: 江山独宠手机阅读:/23736/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310章 绝处逢生(二))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江山独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绝处逢生(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众人一愣,全都望向上官霁月这边。只见她面色潮红,嘴唇发白,眼眸迷离,浑身虚软的靠在皇甫宸的怀里站都站不稳,像是要随时都会昏迷过去的样子。 皇甫锦眼中暗芒一闪,想要上前,上官霁扬却已经移步到上官霁月的身边,并伸手扣上了她的脉搏。 “二哥……”上官霁月强行抬起头看他一眼,虚弱的道,“我……” “三妹放心,二哥久病成医,虽然比不得秋神医那般的医术高超,但一般的小病还是难不住二哥的。”上官霁扬一边为她把脉,一边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那意思是,有二哥在,你尽管放心。 上官霁月自然明白上官霁扬话中额深意,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良久之后,上官霁扬清秀的俊颜变得阴晴不定,望向上官霁月的眼神也微微一变。但这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神色便已经恢复如常,直起身来淡淡一笑,缓缓道:“无妨,只是体内一时气血不畅,想必是本就有旧伤在身,却又强行运力不得法门所致,回府休息一晚就好了。”接着,他转过身来,看向楚倾云,“云儿,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三妹吗?既然三妹身体不舒服,你也有身孕在身,就先陪三妹回府歇息吧,顺便也能聊聊你们女儿家的贴心话。” 说完,他又看向面色阴沉的皇甫宸,微微拱手道:“宸王殿下,三妹身体有恙,郡主她又有孕在身,让她们两个女子单独回去,霁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不知道能不能请宸王送三妹和内子回府?” 皇甫宸见状,立刻拱手还礼:“月儿和本王有婚约在身,没有保护好她本就是本王的失误。上官兄您是月儿的兄长,自然也是本王的兄长,本王一定会把月儿和小郡主安全送到将军府内,还请兄长放心!”说完,他拦腰把上官霁月抱起,转头看向飞歌,“飞歌,我们走!” 飞歌应声而动,抬步随着皇甫宸和楚倾云就要离去。 皇甫锦神色一凛,刚想说什么,上官霁扬就回过身来对着拱手又是一礼:“太子殿下,真是对不住,霁扬就这一个妹妹,见不得她受丝毫委屈。本该霁扬亲自送她回去,可是无奈,霁扬残弱病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让旁人送她回去,本就男女有别,又怕有损三妹清誉,落他人之口实。不过,好在她与宸王已有婚约在身,即便外人见了,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故而,霁扬也只能拜托宸王殿下送三妹回去了。只是耽搁了太子殿下特地请宸王来练兵的事实,霁扬实在过意不去,霁扬给太子殿下赔罪了。” 上官霁扬这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又合情合理,皇甫锦完全找不到一丝反驳他的理由。况且,上官霁扬的姿态一直放的很低,他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况且还有一个乌城城主风无眠在此,他什么也不能作为。 可是今天他已经和皇甫宸撕破脸皮,虽然皇甫宸已经手无一兵一卒,但是他在三军之中的威望那可是实打实的。倘若今天让他就这么回去了,那可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将会永远失去上官霁月了。 想到这里,皇甫锦面色沉冷如冰,薄唇紧抿,整颗心都辗转纠结的疼。他望着已经快要走去月亮门的上官霁月和皇甫宸眸色暗沉一片,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强烈的冲动。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家国天下,他统统都可以不要,他只想要她!乌城城主又怎样?琉国郡主又怎样?只要他现在一声令下,他们又能耐他何?! 他的手缓缓握紧,眸色渐渐幽深。 就在这时,一旁静默不言的沈裴枫忽然出声,对着皇甫锦拱手就是一礼:“太子殿下,今日风某冒昧来访,着实是有一件要事要找太子殿下细谈。事关北沧万年基业和我乌城数十万军民的未来,不知太子殿下……” 他的话故意没有说完,留给皇甫锦无限遐想。 世人皆知乌城虽然不战而降,但也却也没有向北沧称臣,而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皇甫锦一向野心勃勃,风无眠此次突然出现在建安莫不是真的有归顺之心,愿意称臣纳贡?如果真是如此,那北沧才能算是真正的一统天下。届时,整个华朔大陆的版图都是北沧的国土,等他登基之后,俯视天下,泱泱大国,疆土无限,光是想想就让人心中热血澎湃,豪情万丈。 皇甫锦眸中的阴冷渐渐的黯淡下去,随之慢慢浮上一丝暖色。他望着已经消失在月亮门外的上官霁月,缓缓收回了目光。 月儿,终有一天,你还是我的…… 皇甫宸抱着上官霁月径直出了皇甫锦的府邸。楚倾云和上官霁扬的豪华马车就停在府门外,赶车的车夫一见几人的身影,立刻跳下马车迎上前去。 “宸王殿下,齐大哥,快上马车!” 听见声音,除了楚倾云以外,上官霁月和皇甫宸甚至飞歌都俱是一愣,纷纷望向面前一身布衣,把头低的极低的年轻的车夫。 居然墨一! 而楚倾云此时一改在太子府中的天真烂漫,表情凝重的对着上官霁月低声提醒道:“齐姐姐,此地不宜久留,先上车离开再说。” 皇甫宸闻言,立刻抱着上官霁月上了马车,楚倾云随后。飞歌没有上马车,而是翻身上马之后直奔皇宫而去。待车厢内几人坐稳之后,墨一一甩马鞭,马车便疾驰而去,快速驶离了太子府的控制范围。 车厢内。 上官霁月躺在皇甫宸的怀里,脸如火烧,浑身发烫,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往皇甫宸的身上贴,想要靠他更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甚至,她此刻控制不住的想要吻他…… 觉察到她的异样,皇甫宸看着她面色沉郁,心如刀绞,轻声唤道:“月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皇甫锦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如此一问,上官霁月更是脸红如煮,她张了张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她中了迷情香这种东西。 上官霁月不说话,皇甫宸不由得更是着急了。他沉声对着车厢外吩咐:“墨一,再快一点儿!” 墨一闻言,又打马一鞭,马车飞驰。 皇甫锦低头,看着上官霁月满眸心疼之色,抱紧她温声道:“月儿你再忍一忍,飞歌已经去宫中找秋明绯了。” “没用的……”上官霁月紧紧抓住了皇甫宸的衣服,摇了摇头“……秋明绯他……他来了也没用……” “他是神医,本王相信他。月儿.......” “我……我中的是……是……” 上官霁月终是说不出那三个字来。 “是迷情香!”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背过脸去,不忍看她的楚倾云突然转过头来看向皇甫宸,“齐姐姐她中了迷情香!” 皇甫宸一怔:“郡主怎么知道?迷情香又是什么?” “是霁扬偷偷告诉我的。”顿了顿,楚倾云看了上官霁月一眼,面露不忍之色,“迷情香具有强烈的催情迷幻作用,此香只对女子有用,中此香者浑身虚软无力,如同火烧,唯有与男子......” 楚倾云虽然已经嫁做人妇,但终是女子,她也实在说不出“与男子行房事”之类的话来,但她说到此处,皇甫宸定然能明白。 果真,皇甫宸闻言身子猛地一震,随即眸中升腾起熊熊怒火,额上青筋暴露,双拳紧紧握起,直握的手背骨节青白一片。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两片薄唇抿成钢铁一般的直线。 他看一眼自己怀中虚软无力、浑身发烫的上官霁月,只觉如锥刺心,双臂不由把她抱得更紧,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江山独宠最新章节地址: 江山独宠全文阅读地址:/23736/ 江山独宠txt下载地址: 江山独宠手机阅读:/23736/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311章 绝处逢生(三))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江山独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夜痴缠(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马车在将军府缓缓而停,皇甫宸吩咐墨一定要保护好楚倾云后,直接把上官霁月抱回了自己的府邸。 楚倾云的意思他已明白,想要解了上官霁月身上的迷情香唯有与她有行夫妻之事。 虽然他以前有很多次吻她吻得情不自禁之时,冲动的想让她尽早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终还是忍了下来。特别是上次她和他不明原因的决裂又和好之后,他变得就更加谨慎,对她也更加的小心翼翼,自己都不敢轻易碰她。 他很清楚自己对她的念想和渴求,他怕一旦碰了她,抱住了必定不舍的再松开。万一他拿捏不好分寸,把她吓跑了怎么办?而且,他也想要给她一个无比温馨美好的一个新婚之夜。 可是,皇甫锦这个混蛋居然对月儿肖想到了如此程度,不惜对她用迷情香这种卑劣下流的手段来逼她就范。新仇加旧恨,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皇甫锦! 时值黄昏,斜阳西沉,余晖落尽,暮色渐渐暗了下来。 偌大的房间内烛光温黄,帐红榻暖。这里是皇甫宸的寝宫,也是日后他与上官霁月成亲后居住的宫殿。 这座寝殿上官霁月并不陌生,上次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张床榻上,皇甫宸与她赤luo相对一整晚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今夜,她知道,她注定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她望着他,脸红如煮,眼眸迷离。 皇甫宸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错,低头吻住她的唇。 男子温凉的唇瓣让她的身子一颤,丝丝凉意从唇间传来,她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可是,当皇甫宸伸手褪去她的外衫,去解她的中衣之时,她突然猛的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神情恍惚的推开了他,流着眼泪,瑟缩着身子向后退去:“不……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皇甫宸一怔,看一眼上官霁月那没有焦距的眼神,随即明白过来。他心中狠狠一疼,不顾唇间的疼痛和血迹,展臂把她轻轻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部,柔声安慰:“月儿,不要怕,是我。不要怕……不要怕……” 上官霁月泪眼朦胧的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是谁。她哭着抱住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皇甫宸……” “是我,月儿。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儿,很快就会好的……” 上官霁月含泪点了点头。 当罗帐内的两人终于坦诚相对,皇甫宸的身子甚至比上官霁月还要紧绷。 毕竟是第一次,他明显也是生涩的。 他缓缓撑起双臂,离开她的唇瓣,眸色幽暗的低头看着她,喉结滚动一下,声音沙哑:“月儿,你准备好了吗?” 她抬头吻住了他的唇,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几颗星子悄悄爬上了天空。深秋的夜有些深冷,屋内却烛红帐暖,一室春色旖旎…… 这一夜,太子府中。皇甫锦彻夜未眠,喝的酩酊大醉,杯盏尽碎,一片狼藉。 这一夜,沈裴枫孤立桃林,一人对月独饮。清寂落寞的背影在这满园落叶纷纷的桃树下,仰望着天空那一轮皎皎明月,沉默颓废的侧颜让人心疼。 他犹记得,她与他亭中初见,她那双幽深沉静的双眸中也闪现着毫不掩饰的惊艳。那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这副相貌,长成了世人口中风华绝世模样。也是在这桃林中,满园桃花灼灼,他与她漫步其中,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她故意整他,他明明知道却故意让她得逞,然后看着她偷偷别过脸去,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儿狡黠又得意的笑,他的胸口居然也泛着丝丝的甜。 可是今夜,他的胸口像是有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在割,钝疼钝疼。 他的眼眶发酸,不知不觉,连天空的月光也渐渐模糊起来。 陆尉禾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轻声唤了一句:“公子。” 他压了压眼角,静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清淡一笑:“陆叔叔。” “已经把二爷带回府中,公子要见他吗?” “不用了。” 陆尉禾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您真的打算把整座乌城都拱手送到皇甫锦的手上吗?” 沈裴枫听着便笑了,淡淡的语气却又笃定异常:“皇甫锦他不会登上北沧的王位的。” 陆尉禾一怔,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沈裴枫终是欲言又止,缓缓退下了。 沈裴枫站在原地久久,才从袖中掏出一根墨玉笛子,轻轻抚摸。清冷的月光下,笛身漆黑如墨,手指修白如玉。 片刻之后,他把笛子送至唇边,凄清的笛声悠悠响起,如泣如诉,久久不散,直至天明方歇。 …… 清晨,天色蒙蒙,鸡鸣声起,整个天空还呈现一片深深的墨青色。 皇甫宸望着臂弯中熟睡的女子的安静容颜,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昨晚缠绵半夜,他却始终觉得要她不够。要不是最后看在她委实累极了的模样,他实在心疼的紧,他必定不会那么容易收手。 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娇媚动人的模样,他的身子又是情不自禁的一紧,锦被下的手也开始变得放肆起来。 掌心传来肌肤柔滑细腻的触感,就好像是一块儿上好的丝绸。那玲珑有致的曲线,令他的身子愈发紧绷。 睡梦中的上官霁月觉察到到异样,刚缓缓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 紧接着,男子含笑的俊颜在她眼渐渐放大,皇甫宸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低沉蛊惑的声音随即在耳边传来:“娘子醒了?” 上官霁月听闻他的称呼,脸倏地就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双手捂脸缩进被子里。 她还依稀记得昨晚她自己的主动,虽然她知道那是迷情香的作用所致,但那也确实热情的跟她仿佛判若两人。然后他还乘人之危,要求她喊他“夫君,相公,王爷,宸……”之类的奇怪称呼。她也记得,当她体内的迷情香渐渐褪去,可他却仍然不舍得放开她。好像中迷情香的不是她,而是他。 直到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向他求饶,他却依旧动作不停,声音沙哑的对她说:“月儿,我放不开,也停不下,怎么办?”她再求饶,他就像是哄骗小孩子一般的亲吻着她哄道:“月儿,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直到最后,上官霁月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他折腾散架了,他才终于消停了下来,紧紧抱着她相拥而眠。 上挂霁月只觉得又累又困,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而皇甫宸根本就了无睡意。怀中躺着他最心爱的女子,他连身体里的血都是沸腾滚烫的,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无比的清醒,心潮激荡澎湃,想睡也睡不着。 他看着她酣睡疲惫的容颜煎熬了这么久,现在她好不容易醒了,他怎么会轻易让她躲开。 皇甫宸伸手把上官霁月的从锦被里剥出来,搂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瓣,身子也在锦被下紧紧贴上她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夜痴缠(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觉察到他的身体的释放的侵略性信息,上官霁月一惊,看向他已经渐渐变得幽深的星眸,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皇甫宸,我……我真的不行了。” “月儿,”他把她散落脸颊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声音温软,“乖,我会轻轻的,就一会儿,好不好?”他说着,不由分说的挤了进去,在她的身体里行动起来。 上官霁月欲哭无泪,然后,这个一会儿直到快一个时辰过去,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他抽干了,皇甫宸才意犹未尽的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这次先放过你!”他伸手刮了她一下鼻子,他翻身下床,赤着身子弯腰抱起上官霁月就走。 “你抱我去哪里?” “沐浴!” “我和你?!” “嗯。” 上官霁月身子一僵,脱口而出:“放我下来,我不要和你一起!” 她刚挣扎了一下,皇甫宸低沉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月儿要是再动,本王不介意把我们刚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继续下去。” 上官霁月立刻不敢动了。 圆形的浴池里飘满花瓣,香气四溢,雾气缭绕。 温热的池水让上官霁月身体的疲累酸疼减轻了不少,她刚刚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吻痕。她的脸一红,身体上的痕迹衣服还能遮挡遮挡,可脖子上的连衣服都遮不住,这要她怎么出去见人? 皇甫宸看见她懊恼的表情,又看一眼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丰功伟绩”,快速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低笑了:“娘子劳累了一夜,想必也饿了,你在这而等着,本王去让人准备些吃的。” 说着他就这么赤裸裸的从水中站起身来,丝丝水流顺着他宽阔坚实的胸膛,紧实窄瘦的腰腹,笔直有力的双腿,缓缓而下。甚至连胯下某个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件,都好不避讳的完全暴露在上官霁月的面前。 上官霁月羞的赶紧闭上了眼睛,用手捂脸,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怎么这个男人好不知羞,脸皮真的是比城墙还厚。 皇甫宸上官霁月一幅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说出的话更让她觉得面红耳赤:“本王都已经第你的人了,王妃怎么还害羞成这个模样?” 上官霁月单手捂眼,循着声音腾出一只手一掌拍出一道水花向皇甫宸泼去:“皇甫宸,你到底知不知羞的?!” 皇甫宸也不躲,站在池边上,任凭凉掉的池水弄得他满脸满身就是,就连刚刚穿在身上的那洁白的中衣也溅湿了点点水痕。 然后,他看着迷蒙水雾中的只露出下半边脸的女子,展颜笑的开怀。 如大雪初霁,似冰川初融的笑容,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展现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让平时冷峻刚毅的他看起来如斯俊美,似天神降世,就连刚刚睁开眼睛的上官霁月都看的有些恍惚了。 这个男人啊!他是这么好,这么好,让她的整颗心都因这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柔软的一塌糊涂。皇甫宸,你可知道,此生,能得你一颗真心,能与你携手白头,我此生再别无他求。 此时此刻,只有皇甫宸自己知道,他的胸口处被一种叫做幸福和甜蜜的东西填的满满的,软软的,有丝丝缕缕的暖流萦绕在心头。 这个柔软又坚韧的女子,是他唯一挚爱。月儿,你可明白,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和温暖。今世,能够与你相遇相知,能与你相伴相守,已经是上天给予我最大的仁慈,弥足珍贵…… 沐浴过后,又吃了些东西,天色也已经大亮,上官霁月刚站起身来,却不由自主双腿一软,低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幸好皇甫宸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月儿,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透着紧张,望向上官霁月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心。 上官霁月被他这样一问立刻窘迫的厉害,红着脸嗔怪的看他一眼,低下头去:“还不是因为你……” 皇甫宸看她一副欲言又止,满脸娇羞的模样,顿时心中明了。他低低一笑,真是爱极了她现在娇羞柔软的小女人模样,情不自禁的想要逗逗她。他故意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着她疑惑道:“因为本王......怎样?” “你还问?要不是你昨晚…….”上官霁月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满是促狭笑意的漆黑眸子里,她即将说出口的话也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皇甫宸却依旧不依不饶:“娘子说说看,本王昨晚怎么了?” “皇甫宸你……” “月儿要称呼本王夫君或者相公。”他循循诱导,眼神炙热,唇似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 上官霁月被他撩拨的浑身发软又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越来越……越来越厚脸皮的不像话了!他本来就生的容颜俊朗,身上又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袍,现在更是衣领处都敞开了,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看他现在这幅衣衫半解,双眸如星的勾人模样,哪里还有一丝冷面王爷的影子? 她又羞又窘,软软一拳锤在他的胸口。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而皇甫宸却夸张的“哎哟”一声,身子后倾,顺势倒在了后面的软榻上。这一下,上官霁月结结实实的整个人都趴在了皇甫宸的身上。女上男下的姿势,一时之间让人浮想联翩。 上官霁月更为窘迫,刚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皇甫宸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唇也随即压了下来,与她唇舌纠缠。 厮磨良久,直到上官霁月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双眸浸染了一层迷离湿润的水气,皇甫宸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 “父皇醒了。”他突然说。 上官霁月闻言一喜:“真的?!” 皇甫宸点点头:“昨晚你睡着的时候,秋明绯来过了,他说父皇昨天下午就已经已经醒了,身体也无大碍。” “那真是太好了!” 他坐起身,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月儿乖,好好在这里休息,我会很快回来。” 上官霁月一愣,拉住他的手,满目担忧之色:“你一定要去吗?” 他静静看她好一会儿,声音清冷:“有些事情本王能忍,但是有些事情忍无可忍,本王就无需再忍了。” “可是……” “相信我,月儿,不用担心我。” 皇甫宸翻身下榻,穿戴妥当,一身绣云纹的墨色劲装更衬得他英武挺拔。他眉目冷肃,薄唇紧抿,仿佛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让人难以接近的冰冷王爷。 上官霁月没有再说话。 世上之事,向来都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皇甫锦能狠下心对自己的父皇痛下毒手,能不顾手足之情想要对皇甫宸赶尽杀绝,无论得到何种结局,都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怜悯的。可是,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皇甫宸。 她有一种预感,该来的总会来,所有的秘密也许从今天以后都不再是秘密了。可是皇甫宸,他真的能接受得那个残忍的事实吗?这样的时刻,她怎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她一定要陪在他身边才能稍稍心安。 第三百一十四章 拨云见日(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北沧皇帝皇甫昊的病情好转清醒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就如他当时突然的发病一样。 这一天早朝时分,当江公公那声特别响亮的“皇上驾到”响起在金碧辉煌的正乾殿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包括皇甫锦。 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身后由江公公亲自搀扶而来的那道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时,他的心中是震惊无比的。 怎么可能?!风净之明明说罂粟之毒无解,太医院的所有御医也都束手无策,就连神医秋明绯都没有诊断出来,不是吗? 想到秋明绯,皇甫锦心头一凛,双眸猛地眯起,随即便自嘲的呵呵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从一开始,秋明绯就和皇甫宸沆瀣一气,串通好了来骗他。他们明面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而已,包括皇甫宸会那么痛快的交出兵权,也只不过是故意示弱而已。 是他太过自负,太过大意了。到头来,他机关算尽终成一场空啊! 他望着大殿上方那把硕大的蟠龙坐椅,眸色暗红,袖中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起。就差一天的时间,只差一天的时间,他就可以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就可以娶到他想要的女子为妻。可是如今,为什么一夜之间,他竟输掉了所有,什么都不剩了? 偌大的正乾殿中,皇甫昊在正上方的龙椅上端坐下来,苍老却不失威严的眸缓缓扫视一周。 “参见皇上!!!” 所有人立刻行俯身跪地,行山呼之礼,洪亮的声音一时间充满整座大殿,竟是从未有过的高亢。好像这样,就能表明他们对于君主的不二忠心。 皇甫昊轻轻抬了抬手,淡淡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又是一片谢恩之声。 皇甫昊的目光再次环视大殿一周,最后在皇甫锦身上一扫而过,神色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捏着眉心道:“今日,朕有些乏了,朝事改日再议,众位爱卿都退了吧。” 殿下众人一片唏嘘之声。江公公已经手中浮尘一甩,拉长声音喊道:“退朝——” 当所有人都尽数退去,整座大殿之上只剩下皇甫锦独自一人之时,皇甫昊才慢慢睁了眼,眸底一片沉痛之色。 “锦儿……” 他刚开口喊了一句他的名字,便觉心痛难当,已经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眼前这个一身绛紫蟒袍,高大英俊的男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亲生儿子啊!他待人接物向来谦恭有礼,宽厚仁孝,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对他这个父皇都能狠得下心来下毒手,还要置宸儿于死地…… 他虽然因为夜皇后的缘故,并不怎么亲近于他,可是,在他的心里,他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是爱他的啊! 皇甫锦双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眸中死寂一片,嘴角也扬起一抹儿嘲讽的笑。 锦儿?!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父皇第一次这样亲昵的唤他吧?世人皆以为他这个太子在御前甚得恩宠,可又有谁知道从小到大,他的父皇根本就没抱过他一次,连对他的称呼都是不冷不热的“太子”二字。 小的时候,他还不太懂事,每次他都跑去凤栖宫里去问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他? 每次母后都是眼圈儿微红,却笑着对他说:“锦儿,父皇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不要乱想,父皇他是因为朝务太忙了,太累了不想多说话。” 他当时就天真的信了,还信誓旦旦的说:“那锦儿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治国之道,为父皇分忧。”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才明白,父皇他根本就不喜欢母后,甚至还对母后心存怨恨。为此,父皇常年都不踏进母后的凤栖宫半步,所以,连带着对他也就喜欢不起来了。再后来,他明白了中原委。一切都是因为暖瑜宫中的那个女人,那个来路不明,早就死了二十几年的女人。 不知何时,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也出现在大殿之上,望着携手并排而立的两人,望着她那如山颠雪莲般的清丽面容,毫无温度的幽深双眸,皇甫锦只觉得如刀剜心。 她今天能站在这里,所中的迷情香已经解了吧?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而他如今,却一败涂地,什么都留不住了…… 想到这里,他低低的“呵呵”笑了,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眼底死寂一片却透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恨意。 皇甫宸,我皇甫锦此生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父皇,事已至此。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儿臣一定……知无不言。”他说。 皇甫昊沉痛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动了动嘴唇,良久才问道:“锦儿,你可知错?” “儿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北沧的万里锦绣河山不落入他人之手,儿臣何错之有?!” 他答得轻松干脆,嘴角还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愣。 “你到如今还不认错?”皇甫昊颤抖着手指向皇甫锦,“难道朕身中罂粟之毒不是你的手笔?难道皇后被软禁在凤栖宫不是你下的命令?难道不是你要对宸儿赶尽杀绝,想治他于死地?!” “呵……父皇,儿臣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是父皇,”他双眸陡转猩红,转头向皇甫宸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您为什么不问问儿臣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知是大逆不道也非要这么做?!” 上官霁月闻言一惊,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果然,该来的始终会来。 皇甫锦呵呵冷笑着站起身来,转身一步步走向皇甫宸,在离他三步的距离缓缓停下,抬起手臂指向他,恨声道:“因为他!是南迟皇族小公主司徒瑜的儿子!他的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的血!父皇!我怎么能甘心您把我们北沧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天下交到他一个外族人的手里啊!” 皇甫锦一番话似惊天之雷滚滚劈下,瞬间击懵了在场所有人。 “锦儿!你胡说什么?!” 皇甫昊猛地站起身来,皇甫宸一愣之后也上前一步,伸手就死死揪住了皇甫锦的衣领,怒不可斥:“你血口喷人!!!” “哈哈哈......”皇甫锦看着眼前男子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指向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的道,“我血口喷人?!皇甫宸,你可知道,你的母妃她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南迟的平罗公主?姜暖瑜不过是她为了接近父皇,混进我们北沧皇宫打探情报的假名字罢了!你的母妃她就是是南迟派来的奸细,是不惜牺牲色相勾引父皇的……” “你胡说八道!!!”皇甫宸不等他说完,便狠狠一拳放在了皇甫锦的那张俊脸上,打得他一下子后退好几步,半天直不起腰来,嘴角也鲜血直流。 而皇甫锦却丝毫不在意的随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唇边的鲜血,笑道:“我刚刚所说句句属实,这一切都是风净之亲口所说。你若不信,自可去乌城风家去问他!风净之想必你也知道吧?南迟曾经的少年丞相,天下名声远播。世人皆知他与平罗公主两情相悦。他,就是你母妃至死都不能忘记的人!你的母妃她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喜欢过父皇,你有什么资格来继承这北沧的天下?上官府一门忠烈五百八十三口尽死在南迟皇族手中,你与上官府一门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拥有月儿,来娶她为妃?!” 皇甫宸面色沉寂,双眸暗红一片,垂下的双手也紧紧握起,直握的手背青白一片,骨节咯咯作响,连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他缓缓抬起头,向上官霁月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时只觉心痛如绞,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月儿,当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与我决裂的吧?才会那么决绝的跟我说缘尽情灭的吧? 上官霁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看着皇甫宸泪眼婆娑。她连连摇头,想起她上官府一门惨死的冤魂,悲从中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皇甫宸,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相信他…….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噗”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江公公焦急的“皇上!皇上!来人!快传御医!” 众人回头,便见皇甫昊胸前衣衫尽是斑斑血迹,人也倒在了江公公的怀里…… 江山独宠最新章节地址: 江山独宠全文阅读地址:/23736/ 江山独宠txt下载地址: 江山独宠手机阅读:/23736/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314章 拨云见日(一))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江山独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五章 拨云见日(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在秋明绯为皇甫昊诊治完毕后,他就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寝宫内,只留下了江公公一人。 这位北沧的帝王,天下的主宰者,此时此刻只能,虚弱无力的倚靠在床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他脸色惨白,那双曾经不怒自威的眸,如今眼窝深陷,看上去毫无神采,只剩下了苍老和沉痛。本就花白的头发也似乎更添银色,额头上的几道皱褶也更深了些,还时不时的咳上几声。 江公公微躬着身躯双手递上一杯清茶,还不等他开口,皇甫昊便对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江公公站在原地,微楞了几秒,终是也没有再劝,趁着转身放回茶盏的空挡,偷偷拿袖子沾了沾眼角。 “你说,锦儿他今天说的是不是真的?瑜儿她……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从来就没有朕的半分位置?”皇甫昊颤巍巍的问道。 江公公强行扯出一丝笑意,答:“皇上,太子他一时的糊涂话,做不得数的。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好将养,保重龙体最重要啊皇上!” 江公公刚说完,皇甫昊就低着头呵呵笑了,那笑声透着沙哑,透着苦涩,更透着无力和心痛。 他说:“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锦儿他说的都是真的……,瑜儿她就是南迟的平罗公主,可是……朕万万没想到,朕这一生挚爱的女子,她却从来不曾把朕放在心里……” 说着说着,皇甫昊缓缓伸手捂住了眼睛。片刻过后,有什么浑浊湿热的水迹从他枯如松皮的指缝中缓缓浸出。 江公公见状,心里一阵难受,也浊泪滚滚:“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待瑜妃娘娘之心,她怎会不懂?她的心里定是有皇上您的啊!” 皇甫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江公公。 “如今,既然牵扯到瑜儿,那么,当年之事,朕一定要查个清楚的。” 江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当年瑜儿病逝,只有皇后她在暖瑜宫中。多年来,无论朕怎么逼问她,冷落她,她对朕都只字不提当晚之事。现在想来,皇后她想必早就知道了瑜儿的身份,所以才有意瞒着朕的……”顿了顿,“只怕,这么多年,真的是朕误会了她了……” 江公公显然是震惊的:“皇上,您是说皇后娘娘她……她……” 皇甫昊轻轻点了点头,眸中已有悔恨之色:“朕这么多年,对她百般冷淡,她却从无怨言,依旧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瑜儿之事事发突然,朕心痛难当,一时接受不了,以至于为情所困。却忘了当初皇后她对朕的一片痴心,忘了她对朕的一腔痴情啊……” “皇后娘娘现在就在殿外侯着,皇上您要传召她吗?” “不,当年之事绝非那么简单,定然还存会有其他的隐情在里面。朕若直接问她,她还是不肯说的。”他想了想,看向江公公,缓缓道,“如今,朕想要知道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让你陪朕演一场戏了。否则,朕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江公公闻言,立刻跪在地上,含泪道:“皇上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老奴便是了,可千万不要再说什么死啊活的。老奴……老奴……” 皇甫昊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都记住了吗?” “皇上放心,老奴都记住了。” 皇甫昊缓缓闭上了眼睛:“去吧。” 午时过后,刚刚还暖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冷风萧瑟,卷起一地枯叶。 北沧皇宫中,皇甫昊的寝宫内,江公公奉皇命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夜皇后、皇甫宸和上官霁月三人。 皇甫昊由江公公搀着,脚步迟缓的走到外殿的软塌上坐下,便已经气力不足,有些微喘,还重重咳了几声。 夜皇后看见皇甫昊如此虚弱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疼,想要上前服侍,却无奈自己也是扶病而来,刚站起身来就是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幸好被上官霁月扶住。 “皇后,你身体不适,坐下吧。” 皇甫昊一开口,夜幽凰的眼中便蒙上了一层湿意,连捏着锦帕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有多少年,这个男人,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已经没有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跟她主动说过话了。 曾记得,当年他命人怒砍了凤栖宫中所有的红枫,佛袖而去,便再也没有对她像今天这般和颜悦色过。从那以后,当年那个在树下陪她笑看红叶的英俊男子,她就只能在梦中得以相见了。 不知不觉二十二年已经过去,他已满头华发,她亦青春不在,如今再想起往日种种,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待几人都落座之后,皇甫昊才从夜幽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江公公缓缓道:“去吧,把太子也叫来。” “是。”江公公领命而去,很快皇甫锦便到了。 他已经脱去一身蟒袍,在这清寒的天气里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中央,也没有下跪行礼。 夜皇后看着他,只觉心头巨恸,眼泪潸然而下。 皇甫昊也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锦儿,你也坐吧。” 皇甫锦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最后,终还是在江公公的引领下坐了下来,只是一言不发。 “今日在场之人也没有外人,就当是个家宴吧。”皇甫昊缓缓道,“朕劳苦半生,也有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跟你们聚一聚了。就当是……” “父皇,您要是想治儿臣的罪,儿臣绝无半句怨言。要杀要剐,全凭父皇处置。只是这北沧的江山,万万不可交到某些人的手中!”一直不发言的皇甫锦突然站起身来,看着首位上的皇甫昊说道。 “锦儿!不要任性!”夜幽凰立刻喝止了他,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道,“快跟你父皇认个错儿……” “母后,晚了。”皇甫锦的眼底一片死寂,“一切都晚了。” “锦儿你……”夜幽凰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杀父弑君之罪,真的是什么都晚了啊!锦儿,你好糊涂啊! 坐在一旁的皇甫宸慢慢抬起头来,看了夜幽凰一眼,眼底满是嘲讽。果然是母子情深! 上官霁月看看夜幽凰,又看看皇甫宸,只觉得似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胸口堵得难受。 这时候,只听皇甫昊重重咳了几声,直咳得满脸通红,有些喘不过气来。歇息良久,他才缓缓把目光落在皇甫锦身上,眸中沉痛之色一览无遗。然后就见他闭上眼睛,缓缓说道:“罢了,既然太子你非要如此,那么父皇就成全你。” 众人皆是一愣,只听他又轻轻唤了一句:“江公公。” “老奴在。” 他疲惫的摆了摆手,无力的道:“去准备吧。” 江公公应了一声是,就躬身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他手托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杯酒。随着他低头缓步而来,清冽的酒香瞬间充斥着整座大殿。 上官霁月和皇甫宸看着那托盘上金色的酒杯,同时身子一震:居然是鸩酒! 夜幽凰见状,双眸瞬间睁大,一下子从椅子上跌坐下来,匍匐在地上,张开双臂护在皇甫锦面前,望着皇甫昊声泪俱下:“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锦儿他大错已经铸成,朕只能按国法惩办。今日,他饮下此酒,朕会对外宣布他暴病身亡,保留他太子的封号,葬入皇陵,也算是保住了他的颜面,保住了北沧皇室的颜面。” “皇上!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不能这么对他啊!皇上!”夜幽凰哭道。 皇甫昊缓缓睁开了眼睛,两行浊泪缓缓而下:“朕又如何不知道他是朕的儿子,赐他一杯毒酒,皇后以为朕就不难过,就不心痛吗?可是,他身为人子,对朕饮食里下罂粟之毒的时候,他想过朕是他的父皇吗?他在太子府中下令要对宸儿格杀勿论之时,他想过宸儿是他的手足兄弟吗?朕是一个父亲,也是一国之君。他荼毒父皇,残害兄弟,幽禁母后,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罪,今日朕若饶了他,朕以后如何服众?如何对文武百官交代?又如何治国平天下?!”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没有教好他,皇上要怪罪,就请皇上怪罪臣妾吧!臣妾愿意替锦儿去死…….” “母后!”皇甫锦闻言,一下子跪在夜幽凰面前,落泪滚滚,“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此事与母后您没有半点儿关系。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母后就不必为儿臣求情了。” “锦儿……”夜幽凰一把把皇甫锦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是儿臣愧对母后教诲,一切都是儿臣咎由自取,还望母后保重。若有来生,儿臣定还做母后的儿子!” 皇甫锦说完,推开夜幽凰,伸手就从江公公的托盘上端过那杯鸩酒,送至唇边,眼看就要一饮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幽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扬手就打翻了皇甫锦手中的酒杯。金色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金丝绒地毯铺就的地面上,里面的酒水撒了一地。 还不等众人从这一变故中反应过来,夜幽凰已经跪爬着扑倒在皇甫昊的脚下:“皇上!您不能杀了锦儿啊!锦儿……锦儿他才是您和瑜妃妹妹的亲生儿子啊!” 除了上官霁月,所有人都被夜幽凰的这一句话给惊到了,一下子都站起身来却又仿佛被电击一般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尤其是皇甫锦,眼眸瞬间睁大,不敢置信的望着夜幽凰大声嘶吼:“母后!你疯了!儿臣怎么会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夜幽凰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抱着皇甫昊的脚踝,哭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当年一时糊涂……才用自己的孩子换了瑜妃妹妹的孩子.......可是您如果杀了锦儿,瑜妃妹妹她会死不瞑目的…….这是她用自己的命,来换的这个孩子的命啊皇上……” 夜皇后此言一出,皇甫宸身子一震,猛地转头看向夜幽凰。 江山独宠最新章节地址: 江山独宠全文阅读地址:/23736/ 江山独宠txt下载地址: 江山独宠手机阅读:/23736/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315章 拨云见日(二))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江山独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百一十六章 拨云见日(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任谁也不会想到夜皇后会说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连夜幽凰本人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把埋藏在自己心中二十几年的秘密公之于众。 二十二年来,因为这件事,她与皇甫宸母子相见不能相认,还险些成为仇人,心里时刻备受煎熬。现在说出来了,心里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块儿沉重的大石,轻松不少。 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不管皇甫宸认不认她这个母后,她都毫无怨言。 可是皇甫锦,她从小把他养大,早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也对他倾注了所有的母爱,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皇甫宸,眸中那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再也掩藏不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她说:“宸儿,我的孩子……” 皇甫锦闻言,心中撕裂般巨恸。他像是被用钉子钉住一般,僵在原地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突然,他如发狂的野兽,几步冲到夜幽凰的面前,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捏住夜幽凰的肩膀,使劲儿摇晃。 两行清泪也终于落下,言语甚至还有些震惊后的语无伦次和颤抖。他哆嗦着嘴唇,眸底漾着绝望却又希翼的光:“母后,你不要这样……”他想笑,却笑不出来,表情僵硬的像石头,他说,“儿臣不怕死……真的,儿臣什么都不怕,儿臣是您的儿子,儿臣……儿臣怎么会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啊?母后……您一定是骗我的!对,您一定是骗我的!您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救我对不对?”说到最后,他双肩无力的垂下,像是自言自语般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夜幽凰泣不成声,只觉心痛难当,伸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锦儿,”她艰难开口,“母后……说的都是真的……” “不!!!”他突然站起身来,如困兽般悲凄,高声咆哮嘶吼,“母后您骗我!您骗我!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不是!!!” “锦儿,对不起……”夜幽凰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枚圆形的羊脂白玉,流着泪递给皇甫锦,“这是你母妃的,是……南迟皇族的象征……你看看就明白了……” 皇甫锦闻言,看着夜幽凰手中的那枚圆形的羊脂白玉,眸中那最后的一丝希翼的光终于暗淡下去,被从来没有过的无边绝望而覆盖。 他颤抖着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左臂,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僵直而泛白,可见力道之大。那模样恨不能把自己的手臂给生生捏断,就这样抹去他身上耻辱的印迹,永不复在。 此时此刻,他像是孤身一人被遗弃在了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心又冷又疼,而脚下的冰却在支离破碎,渐渐融化。他的心随着他的人慢慢下沉,一直下沉。直到最后,整个人都沉入了冰水之中,刺骨寒冷。让他喘不过气,也挣不脱,只能溺死其中。 暖瑜宫的那个女人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上天究竟是跟他开了一个什么样的玩笑?想起他曾对父皇,对母后,对月儿说过的话,他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兀自慢慢笑了,大声的笑了。 原来,他才是他口中那个不耻的平罗公主的儿子,他才是那个身体里流着南迟皇室血液的外族人;原来他才是那个没有资格执掌这北沧江山,没有资格坐拥天下的那个;原来,他才与上官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才没有资格去拥有上官霁月,没有资格娶她为妃,甚至,连他这北沧的太子之位都名不副实,都是偷来的…… 夜幕降临,漆黑的天空又深又冷。 放眼望去,星月全无,黑暗无边无际,只有呼啸而过的东北风吹过萧条的树梢的响声。 宸王府中。 皇甫宸一身墨色衣衫,身姿笔直的站在庭院中的一排翠竹旁。他面色沉寂,一言不发,任由冷风扬起他衣袍猎猎。很长时间过去,都没有动过一下身子,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要与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今天白天,夜幽凰对他说的那句话:“宸儿……我的孩子……母后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也不断浮现出夜幽凰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的痛苦模样,还有那双凤眸中再也藏不住的浓烈的母爱。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不止一次。可是那时,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认定了夜幽凰是在演戏,认定了她是害了他母妃的恶毒女人。 可是,事实却是,夜幽凰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竟恨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可笑至极。 不远处,长廊下。上官霁月静静看着他沉默孤寂的背影,心中钝钝的疼。她缓缓走上前,展开手里的披风,为他披在肩头。 “外面风大,霜寒露重,我们回去吧。”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 感受到手指传来的冰凉温度和柔软触感,他反手握住她的,包裹在手心。另一只手顺势环住她的腰身,把她搂进怀里,纳入他的披风之下。 “我没事,反倒是你,手这么凉,还陪我在这里吹冷风。” “皇甫宸,”她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缓缓道,“……不要在意好吗?” 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多的惊讶。再细想当初她与他莫名妙的决裂之时,听说夜幽凰去过她的将军府探病。之后,她便心意回转,还主动去求父皇为他们赐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她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他缓缓把她抱紧,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缓缓道:“月儿,本王在意的从来都是你……” 皇宫中。 皇甫昊的寝宫内。 夜幽凰双眸红肿,半跪在龙榻前,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皇甫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深深伏地一拜,哽咽着道:“皇上,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多年,我……我……” 皇甫昊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几丝银白上。什么时候,当年那个性烈如火,在猎场之上纵马张弓,技压众人的英气女子,如今发间竟也徒添了霜色? 他犹记得,当年猎场之上他对她的惊鸿一瞥。明明一个倾城绝色的俏佳人,却英姿飒爽的不输任何男儿。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肆意而张扬,却又是那么的扣人心弦,让人深陷其中。即便是飞蛾扑火,也甘愿为了那一瞬间的光明和温暖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他也记得,洞房花烛之夜,他与她翻云覆雨,她在他身下羞怯颤栗,旖旎绽放。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美得不可方物,让他舍不得松手。 他更记得,当他一怒之下下令毁了他为她种下的满院红枫,她拿命来换也要保住他和她一起亲手种下的那一棵。而他却不顾她脸上悲恸交加的眼泪,绝情的拂袖转身而去。这一去,竟是二十年再也没有踏进她的凤栖宫半步…… 原来,他曾伤她如此之深,她却始终无怨无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默默守护在被他忽视掉的角落里,只愿他一人安好…… 皇甫昊的眼眶渐渐湿润,颤抖着手抚上她的发,轻轻唤道:“凰儿……” 闻言,夜幽凰身子猛地一僵,很长时间过去才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看向眼前这个虽容颜苍老已不复当年,却仍然让她深深爱着的男人。 有多少年,她已经没有听到过他如此唤她了?仿佛轮回隔世千年之久,她终于再次听到他唤了她“凰儿”。 她的眼泪刹那间汹涌成江海,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甫昊伸出枯槁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长叹一声,缓缓道:“凰儿,这辈子……终是朕负了你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尘埃落定(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没想到,再次踏进太子府,看到的会是这般光景。 门前高悬的鎏金匾额歪斜,早就蒙上了一层灰尘。正值深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满是枯黄的树叶,却再无人打扫。长廊下,纱幔脏污破损也无人换洗。 四顾所及,半枯荷塘,几颗衰柳。一阵风吹来,枯叶纷乱,白纱摇曳,满目苍夷。 她和皇甫宸一路走下来,居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除了风声,周围寂静一片。 这才仅仅几天光景,这座昔日门庭若市,奴仆成群,华贵无比的府邸。如今,早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处处透着一股破落的沉寂和萧条。 上官霁月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连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轻轻缠绕心头,挥之不去。 突然指尖一暖,皇甫宸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望向身边的墨衣挺拔的男子。 “怎么了?”他顿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声音温软。 他的手又大又暖,骨节修长,暖暖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来,一直暖到她的心里,连带着她心中的那一丝莫名情绪也消减了不少。 她挽唇笑了笑,摇摇头答:“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府中如此光景,心里有些不舒服。”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莫过如此。”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望着远处天边的一朵流云,眸底沉湛,目光悠远。他说,“世事无常如流云聚散。一切皆为利来,一切皆为利往……现如今,皇甫锦失势,自身都难保。朝中以前和他来往之人都人人自危,避之都唯恐不及,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愿意亲近他?想当年……” 他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把目光深深凝于远山外的天空。 正值暮阳西下,半边天空都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橙红一片。他就站在那余晖之中,明明英武挺拔的身影却透着一种千年的沉寂,只怕心中的万千思绪,早就随着不断变换的流云,飘到了某个尘封已久的时光里。 往事经年,如今再看,依然隐隐心痛,不堪回首。 上官霁月心中突然针刺般的一疼。当年的他,何止尝尽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温声道:“皇甫宸,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在变好,越来越好!” 她的目光太过纯净清澈,如一汪湖水,里面那满满的情意藏都藏不住。他又怎会不懂? 皇甫宸慢慢的就笑了,如蓝天般纯净清透的笑容,从他的唇边缓缓荡漾开来。他展臂把她拥进怀里,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好?”他说,“我们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一直就这么好下去……” 上官霁月被他说的小脸一红,低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低声咕哝一句“没正经!”,就要推开他,却被他抢先一步更紧的扣在胸口。然后上官霁月就听见他霸道又酸溜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月儿,以后不许你为别的男子皱眉,除了本王,谁也不行!” 上官霁月:“……你吃醋了?” 他闷闷答一声:“本王很在意。” 上官霁月闻言,“噗嗤”就笑了。如果她没记错,上次他跟她说这句话时,是因为沈裴枫。原来,他还是个大醋坛子,虽然他并不承认。 心头掠过丝丝甜蜜,上官霁月忍住笑,环住他的腰,答:“好!我也答应你!”她故意加重了那个“也”字,然后,笑眯眯的抬头看他,“以后我只为你哭,为你笑,我的宸王殿下,这下你满意了吧?” 皇甫宸又如何听不出上官霁月故意加重的语气,但他却装作恍然不知,直接忽略掉。然后,极其一本正经的回答:“满意了。” 上官霁月:“……” 皇甫宸别过脸,抿唇偷偷笑了。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皇甫锦一身素白衣衫,席地而坐,专心致志的摆弄着面前矮几上的一套茶具。 今天的他好像刻意打扮过,墨发高束于顶,用一条玉色发带绑着,一丝不乱。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胡子却刮的干干净净。 看他手上动作不缓不慢,不温不火,眼底平静无波。好像此时,没有什么比他现在烹茶,更重要的事情了。那周身散发的沉静气质,乍一看,到颇像是一位清俊儒雅的白衣书生。 上官霁月站在门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觉得,皇甫锦变了,但是又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让她不能完全抓住令她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就在这时,皇甫锦已经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和皇甫宸。 他的眼眸依旧沉静,唇边却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慢慢说道:“我想见的只有月儿,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他呵呵一笑,“也对,看到我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你可满意了?” 他这话明显是对皇甫宸说的,虽然声音不大,语速也不急不缓,可是语气中的生硬和敌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太子殿下多虑了!本王向来没有看人笑话这个喜好,更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皇甫宸淡淡看他一眼,冷冷道,“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全是是咎由自取,丝毫怨不得别人,更与本王无关!” “与你无关?!”皇甫锦又笑了,“现在,你成了母后的亲生儿子,父皇又把我禁足在这太子府中,还遣散了我府中所有人。虽然我这太子的封号还在,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北沧的太子之位到最后非你莫属,这北沧的江山也终会交到你的手上,不是吗?” “这也正是今天本王不请自来要跟太子殿下说的!”皇甫宸斜斜看他一眼,一字一句的道,“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只说一次!”他缓缓道,“本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你争这北沧的江山!是你!被权利和欲望迷了心智,对父皇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是你对月儿执念不改,对她趁人之危……你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本王,”他转头看向上官霁月,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温情脉脉,他说,“自始至终,本王想要的只有月儿一人,这一生只想与她相伴相守,再无他求。” 上官霁月对他突然的表白,心湖震动久久不停。虽然她很清楚皇甫宸对她的感情,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出来。原来,他与她心中所念所想如出一辙,没有什么不同。原来他与她早就心念相通…… 而皇甫锦听完他说的这番话,一时间僵在原地,很长时间过去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皇甫宸,目光平静,语气也没有了方才的冷硬。他说:“……能不能……让我和月儿单独待一会儿?” 皇甫宸静静看他片刻,转身在上官霁月耳畔温声说了一句“我就在外面”就走了出去,再没有看皇甫锦一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让在场之人又能听到。上官霁月如何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他明明就是在告诉她:别担心,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他若有什么别的歪心思,你随时叫我……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的心里涌起阵阵暖流,丝丝缕缕萦绕心头。她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了。这个男人啊!他身上纵有千百般好,却只对她一人情有独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尘埃落定(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皇甫锦看着女子轻轻浅浅的笑意,心里一阵刺痛。他望着她,目光真诚,缓缓道,“月儿,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 上官霁月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来见你完全是因为皇后娘娘,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当日的所作所为。” 她的语气中没有委屈,只有愤慨。皇甫锦苦涩一笑:“是因为我当日要杀他?” 上官霁月不说话,可那眸中的目光早已泄露了她此时心中所想。 皇甫锦看她这样,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余胸口处那滞涩的疼。在这一瞬间,他才忽然明白:人生在世,荣华富贵,名望权利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都及不过,得一倾心之人,携手白头。哪怕……只是柴米油盐,平平淡淡。 两人一时竞相无言。 良久,皇甫锦才缓缓说道:“月儿,其实我对你…….” “太子殿下,如果今日你是来说这个的,那么,我就不奉陪了!”上官霁月硬邦邦的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 “月儿!”皇甫锦也立刻起身,急急道,“等一下!” 上官霁月顿下脚步,背对着他:“太子殿下有话请快说,我还有事。” 皇甫锦静默片刻:“贺天星…….他是谁?” 上官霁月闻言,眼睫剧烈颤抖,猛地转过身来,看向皇甫锦,眸中难掩惊诧之色:“你怎么知道?!” “是那日…….你身中迷情香之时,意识模糊涣散之时,无意中说出这个名字的。” “这就是你今天要见我的目的?” “我只是想弄明白,我们初见之时,你就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我想知道,是不是…….与这个人有关?” 上官霁月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皇甫锦那张与某人一模一样的脸,坦然而又决绝的回答:“是!” 皇甫锦心头一跳,霍然抬眸。 连上官霁月自己都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提起她前世的那段经历,她虽然心中隐隐刺痛,但更多的却是释然。那段往事对她来说,遥远的仿佛是隔了好几个世纪。如今她的心中早就被那个墨色的挺拔身影全部沾满,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而那人,在数千年之后的时空里过的好与不好,她早已经不再关心。或许是一开始还对他有着怨恨,那也终究是因为他负了她而已。而这点儿心思,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值一提。 原来,不管她原谅与否,都已经是殊途陌路……. 皇甫锦听完上官霁月的话,虽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眼眶湿润。他宁愿相信上官霁月说的都是真的,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上官霁月口中说的那个人。那样,至少在几千年之后,他和她终是走到了一起。如果……他还能有幸遇见她,他拼尽所有也不会再辜负她半分…… 他声音微颤的问:“那你……她的名字叫什么?” “沐芷溪。”她望着他,一字一顿的答,“她叫沐芷溪。” 皇甫锦静默良久:“我记住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上官霁月移开目光,再也不看他一眼,抬步就走。走到门口,皇甫锦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月儿!”他说,“谢谢你今天对我的坦诚,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认定的那个人,不管他想不想要这北沧的江山,到最后他都得登上那个位置……你若跟他在一起,届时后宫三千,你确定……你能接受得了吗?” 上官霁月一愣,沉思片刻,转头却已是铿锵之姿:“不管他是乞丐还是王爷,我认定的是他这个人。只要他待我之心如初,我定不离不弃!他若选择做平民百姓,我就陪他柴米油盐。他若选择隐居山林,我就陪他打猎种田。他若选择执掌江山,我就陪他俯视天下,纵后宫佳丽三千,朝野尔虞我诈,又有何惧?!” 皇甫宸因为担心上官霁月,这时正走到门边,准备伸手推门,却不想无意中听到她这番豪情壮语。她这样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对他表白心迹,只听得他心潮激荡澎湃,久久不歇。甚至,比当面亲自对他说,还要让他震动不已。 然后,他就慢慢的笑了。他的月儿果真不是寻常女子,这等无畏气度连他这个男子都心生折服。特别是她说的哪句“他若执掌江山,我就陪他俯视天下,又有何惧?”更让他心头一阵阵发热。 即便是男子,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有这种无畏无惧?可偏偏她一个女子居然能说出这等让人热血沸腾的话来。她愿意陪他上天入地,就像是在战场上一般,愿意与他同仇敌忾,并肩而战。 虽然此时他面前的这一扇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她的容颜。但是他也能想象的出她说这句话时的英气清丽的模样,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里一定是晶晶亮亮,发着光,坚定一片。 皇甫宸此时真的有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把她狠狠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再也不放手的冲动。 他这辈子,究竟是何其有幸,才会得她这样倾心相许? 从太子府中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皇甫宸一路策马,把上官霁月带回了自己的府邸。刚进得屋中,他便把她拦腰抱起,扣住了双手,压在了床榻上,重重的吻了上去。 他的吻疯狂又急切,仿佛隐忍了许久,沿着她的脖子,耳畔轻咬吸吮,最后与她唇舌相依,抵死纠缠…… 直到两个人都稍稍冷静下来,气息微喘,皇甫宸才紧紧抱着她,缓缓开口:“月儿,没有后宫佳丽三千。” 上官霁月一时没有听清楚:“什么?” “没有后宫三千佳丽。”他深深的望着她,“我保证,永远都不会有。只有你!” 太子府中。 皇甫锦孤身站在门前,静静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出神。他的身后一室昏暗,没有掌灯。往昔灯火通明的府邸,如今只余他身单影只,孤寂一人。 他从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何时想过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府中众人散了,莫翎也死了。虽然父皇还未颁下圣旨降罪于他,但是,他也知道,他罪不可赦,就算父皇不忍心饶他性命,可与那个他为之付出一切的位置,今生只怕再也无缘了。 生来骄傲如他,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就这么去了。更何况,今日他见过月儿,得她解惑,可以说已经了无牵挂了。 头顶的天空漆黑一片,他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一如他现在的心境。一夕之间,他的身份已经是云泥之别。可是,属于他皇甫锦骨子里的骄傲还在,他不能让他的最后一丝尊严也被人践踏在地。 他缓缓的收回了目光,低头笑了。然后,他慢慢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放在手心仔细打量。 瓶身漆黑如墨,小巧圆润,即便在这黑夜之中也隐有流光溢动,一看就是不菲之物。自他答应与风净之合作之时,他其实就已经把此物带在身上了。如今,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快就用上了。 他就这么看着,笑得极轻,极淡。黑暗中,却流出清泪两行。然后,他缓缓拔开瓶塞,仰头把里面的红色液体尽数倒进口中,一饮而下……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帝王所求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夜空深冷。 皇宫。 江公公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跪倒在夜幽凰和皇甫昊的面前,面色沉痛:“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他……他……” 闻言,两人俱是一惊,站起身来,同时开口: “太子他怎么了?!” “锦儿他怎么了?!” 江公公低伏在地,声音发颤:“回皇上,皇后娘娘,刚刚太子府那边的人来报,说太子殿下他……他殁了!” 皇甫昊身子猛地一震,颤抖着身子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江公公抬起头来,眼框通红:“皇上,太子殿下……殁了!” 皇甫昊闻言如遭电击,楞在当场。 夜幽凰闻言,只觉胸口处被人狠狠砸了一记重锤,心头巨恸,呼吸凝滞,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夜幽凰缓缓倒下去的身子,皇甫昊方从噩耗中惊醒过来,喊了一声“凰儿”,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满地猩红…… “来人!快来人啊!传御医!快去找秋神医!” 这一晚,北沧的太子殒殁,帝后同时病重,整座皇宫都乱成了一团。 消息传到宸王府的时候,上官霁月正好也在。 那一刻,她心头一震,才忽然明白,在太子府中见到的皇甫锦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原来,那是一个人已经决心赴死的沉寂之气,在那看似平静的眸光之下,真正掩藏的其实是一片死寂。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皇甫宸,却见他面色端凝,眉目冷肃,只对前来传话之人沉声说了一句“本王即刻进宫”,便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显然,连他也没想到,皇甫锦会这么突然悄无声息的死去。甚至,连父皇降罪于他的圣旨都还没下,他就这么自裁在自己的府中了。 同时,他又有些许理解皇甫锦的选择。皇甫锦生来就高高在上,既是皇长子又是嫡出,更是早早就被封为太子。一国储君,身份尊贵无比。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一夕之间,他的身份翻天覆地。他居然是那个他最看不起的,暖瑜宫中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他成了他自己口中的那个身体里流着南迟皇族血液,没有资格执掌江山的外族人。骄傲如他,他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与其等降罪圣旨一下,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苟延残喘的活着,那他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即便他生前纵有千百般过错,如果他已经用自己的命来还,父皇定不忍在他死后还要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这样一来,至少,死前他还是这北沧的太子,死后也定会以太子之名葬进皇陵。无论生死,他皇甫锦的名字将会永远以太子之名录入北沧的史册。哪怕千百年后,被后人提起之时,也会敬他一声“先太子”。 这才是他皇甫锦。 他也有他的傲骨,他这一身傲气不容人侵犯,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上官霁月跟随皇甫宸一同进了宫,皇甫宸守在了皇甫昊身边,而她则去了凤栖宫探望夜幽凰。 夜幽凰伤心过度,虚弱的靠在软榻上表情呆滞,眼圈通红。虽然已经没有流泪,但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了无生气。 她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让她如何不心痛? 虽然皇甫锦并非她亲生,可是,在她的心里,皇甫锦早已经是她的亲生儿子。 如果说,她对皇甫宸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那么,她对皇甫锦,那是真正的母子之情。 这么多年来,是皇甫锦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也是因为有皇甫锦的存在,这二十几年,她才能在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的冷淡怨恨中,独居凤栖宫苦苦支撑,一直坚持到现在。 可是,现在,皇甫锦没了。那个每当她不开心就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的孩子,那个总是在她面前装作大大咧咧,一口一个母后喊她的孩子。以后,她再也看不到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痛难当,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大半儿。 上官霁月见状,轻轻走上前,在榻边落坐,缓缓握住她的冰凉的指尖,柔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皇后娘娘节哀顺变。” 她话一出口,夜幽凰的眼泪就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声音哽咽:“……月儿,锦儿他……他怎么说没就没了……” 上官霁月望着她憔悴恍惚的容颜,心里一阵难受。她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作答,来安慰眼前这个受伤的母亲。 另一边。 皇甫昊寝宫。 这个北沧的皇帝,一代王者。此时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躺在龙榻上,身上盖着金色锦被。 秋明绯正低头专心的为他施针灸之术。本是清冷霜夜,他的额上却已经渗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皇甫宸和江公公各立两旁,都看向床榻的方向。前者面色沉寂,一言不发。后者,满面焦急,坐立不安。最下方,宫人侍女跪了一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遍针灸之术行完,皇甫昊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公公时刻都注意着皇甫昊的动静,见他醒来,脸上已是大喜之色,慌忙向前跪倒在榻前照顾着。 而皇甫宸看着慢慢收针的秋明绯,两道长眉微微拧起,沉沉问道:“我父皇他怎么样?” 秋明绯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向皇甫宸,看了他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一根一根把银针摆好,卷起,收入袖中。 皇甫宸的心渐渐下沉,眼圈也开始发红,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秋明绯,你告诉我,父皇他……到底怎么样了?” “宸儿……”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皇甫昊突然出声唤他,并颤颤巍巍的向他伸出手来。 他立刻上前一步,跪倒在榻前,伸手握住那只枯黄、满是皱褶的手,忍住眸中湿意,轻声道:“父皇,儿臣在……” “宸儿……” “儿臣在。” “你……还怨父皇吗?” 皇甫宸摇摇头,眼眶越发红肿。 “宸儿……”皇甫昊强行扯出一丝笑意,“父皇有些话要……要单独与秋神医讲……你去凤栖宫……看看你的母后吧……她……她……” 接下来,是一连串儿的剧烈咳声。 江公公赶紧上前为他顺气。 “父皇……” 皇甫昊对他摆摆手:“去吧……你母后她……这些年过得其实很苦,你不要怪她……” 皇甫宸红着眼眶点点头,没有说怪还是不怪,起身向外走去。只是,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眼泪终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破框而出。 皇甫宸走后,皇甫昊又命江公公斥退了所有宫人。 偌大的寝殿内,除了皇甫昊,就只剩下江公公和秋明绯。 “秋神医,”皇甫昊让江公公扶着,缓缓坐起身子,虚软的靠在床头,道,“朕想拜托你一件事。” 秋明绯皱眉:“皇上还想让秋某撒谎,继续瞒着宸王?” 皇甫昊摇摇头:“就算你我不说,他大概也猜到了。如今瞒与不瞒,已经不重要了。” “……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甫昊沉思良久:“朕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但是还请秋神医告知……朕究竟还剩多少时日?” 一旁的江公公闻言,轻压眼角。 秋明绯:“罂粟之毒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皇上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万幸。本来,皇上如果悉心调养,还兴许能有一年半载……”顿了顿,“可是,这两日来,皇上伤心过度,心力交瘁,气血逆流,只怕……” 闻言,皇甫昊静了一瞬:“……还望秋神医实言相告,朕也好……早做打算。” 秋明绯沉默良久,反问:“皇上需要多少时日?” “一个月。” “一个月?!” 见到秋明绯脸上的为难之色,皇甫昊苍老的眸低垂,静默片刻之后,连自称都改了,他说,“我知道这样让秋神医为难了。可是,我真的希望……秋神医,无论如何也要让朕撑到……撑到宸儿大婚的那一天……否则,国丧之礼三年不得嫁娶……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拜堂成亲才能走的安心啊!” 此时,皇甫昊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事事皆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的慈父。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秋明绯为之一震,让他不禁想起了从小把他辛苦养大的祖父。 他神色微动,思忖片刻,一改往日的轻挑懒散,锵然道:“好!我答应您!就算穷尽我毕生之力,也一定让您亲眼看见宸王和小月拜堂成亲!” 第三百二十章 宸月大婚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一个月后。 农历十月二十,宸王大婚当日。 这一天,整座建安城都红灯高挂,彩绸遍结,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洋洋喜气。 红妆绵延数十里,马车一直从城门外,密密麻麻排到了宸王府邸。 世人皆知,今日是北沧战功赫赫的宸王,和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齐雨的大婚之日。家家户户都尽数出动,想要一睹这场盛世婚礼。这一日,大街上人满为患,喜乐铮鸣。 宸王身为北沧皇子,身份本就尊贵无比。可是齐雨身为北沧第一女将军,又是老将军宇文靖的义女,身份贵重。不但如此,这场婚礼,送亲队伍的阵势更是空前绝后,非比寻常。 以墨一为首的三军将士开道,琉国国主楚子杰、小郡主楚倾云、郡马爷上官霁扬,神医秋明绯,少将军宇文逸也从平阳驻军之地千里迢迢赶回,还有建安城首屈一指的富商——风华绝世的沈府大少爷沈裴枫也在其中。 虽然乌城城主没有亲自前来,但是听说却早早送来了新婚贺礼。世人还皆都猜测,神秘莫测的风无眠出手送礼,那定是价值连城,天下稀有之物。只不过,任凭他们百般猜测,也绝对想不到他们口中的乌城城主风无眠和沈家的那位大少爷是同一人。 这些身份贵不可言之人,平日里,就算是想要见上其中一人都难如登天。可今日,皆因为这场盛大的婚礼而齐聚一堂,还尽以新娘子的“娘家人”自居。让人不由觉得,这宸王妃的分量可真是一丝一毫都不输骁勇善战的宸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人唏嘘的是,身为新郎官儿的宸王殿下,居然天还不亮,就身穿大红喜服,亲自来到宇文府中来迎亲。 身为堂堂王爷,皇子之尊,居然像普通人家娶亲一样,亲自登门迎娶新娘。自北沧开朝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可见,宸王殿下心里是有多看重这个宸王妃。 当上官霁月一身大红喜服,顶着大红盖头,由宸王亲自牵着出现在宇文府门前的时候,在场之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恰逢初冬的第一缕晨阳破云而出,如金粉一般洒在这一对执手并肩的新人身上。 两人都着同一色天丝云锦织成的大红喜服。男子红衣墨发,身姿挺拔,星眸玉颜,唇角含笑,犹如天神降世。 女子虽然喜帕遮面,看不清容颜,但依稀可见喜帕轻晃间,下巴小巧,唇若桃樱,肌肤胜雪。再加上那窈窕玲珑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真的是恍若瑶池仙子下凡。 金色的晨曦中,万人瞩目之下,两人一步步登上重金打造的车銮,缓缓并排而坐。 刹那间,礼乐齐鸣,锣鼓震天,炮竹满地,车銮雍容前行。 皇甫宸悄悄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端坐的女子,眼底俱是笑意。真好!她终于在天下人面前,名正言顺的成了自己的新娘,成了他的宸王妃!从此,他会倾尽全力疼她爱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他的手始终握着她的,见她始终端坐,也不朝他看一眼,他不由得坏坏的一笑,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快速落下一吻,又快速放回原位,紧紧握住。 上官霁月心底一颤,只觉得从手背的湿润处,升起丝丝酥麻感,瞬间传遍她的全身。她身子一僵,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她偷偷使劲儿挣了挣,没挣脱。 “你做什么?”她小声说,“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要乱来。” 皇甫宸闻言低低笑了,略带无赖痞气的声音自他口中缓缓吐出:“我的王妃今日实在太美,本王一时情难自抑。” 上官霁月盖头下的小脸一红:“不要闹,让百姓看见,你宸王的面子可就没了。” 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娇软,又带着一丝撒娇般的纵容,就像一根羽毛缓缓落在了皇甫宸的胸口,挠的他整颗心都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 此时,他虽然看上去依旧抬头挺胸,坐姿笔直,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里除了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渐渐模糊,漫漶不清。只有她一身红衣,含羞带怯的端坐身侧的娇美模样。 然后,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他的身体居然很可耻、很不合时宜的有了反应,眼眸里的光也逐渐幽深,昏昏暗暗的隔着喜帕,盯着她被遮住的容颜。 他的这些变化上官霁月自然无从得知,直到皇甫宸突然把她的手放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隔着厚厚的几层衣服,她的手依旧感觉到了那滚烫的坚硬肿胀。 她身子一僵,脸颊迅速被烧的通红,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指。 皇甫宸却在这时伏下头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的王妃,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本王很期待,已经迫不及待了。” 上官霁月一下子被他毫不知羞的话呛到,重重的咳了两声,脸更红了,连手指都觉得隐隐发烫。 而皇甫宸却在此时站起身来,大声催促前方的礼队:“冬日清寒,速速回府!没听见王妃都冷的咳嗽了吗?如果王妃感染了风寒,本王拿你们试问!” 盖头下的上官霁月:“……” 她一言不发,不想理他。这个男人!她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 人群中,三道灼灼目光自始至终都聚集在车銮上那道纤细的大红色身影上。 楚子杰面带笑意,虽眼底隐含酸涩,但那眸中真诚的祝福之意却也是挥之不去的。这一份都来不及说出口的情,他会深埋在心底只有自己知晓的角落里,再不会跟人提起。 宇文逸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双眸含笑,唇角微扬。她已经是他的义妹,他真心的希望,她永远都能平安喜乐,一世无忧。而他,从今以后会一直守在平阳那个他曾经无数次向往的地方。走她曾经走过的路,仰望她曾经仰望过的星空。 上官霁扬坐在暖轿之中,看着那一对新人居然眼眶发红。三妹,你今日终于出嫁,二哥真的为你高兴。以后的岁月里,那个对你情深义重的男子,定会护你一生一世。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在天之灵见到今日光景,定也能含笑九泉。 沈裴枫依旧一身月白衣衫,坐在马车之中随行。厚厚的车帘阻隔了众人的视线,把他和她隔成了两个世界。车厢内温暖如春,他却依旧觉得寒意刺骨。那张清华无边的俊颜,那双微挑狭长的凤眸在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早就伤痛一片。 那个他深深刻进骨子里的女子,今日终于成为了别人的新娘,他唯有压下心中那窒息般的疼痛,含泪祝福。 他青葱一般的玉指轻轻挑起车帘一角,望向前面那缓缓前行的车銮上的一对新人。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在乌城之时,她也曾为他披过……想起当日种种,沈裴枫静默良久,虽心痛难当,但终是扬了扬唇角。 阿雨,在你大喜之日,我又怎能落泪?唯愿你此生欢乐长伴,烦忧不欺,纷扰永不至,一辈子与他相亲相爱……即便,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也希望,终有一天,就像你说的那样,会有另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来拯救我这颗已如枯木的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结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入夜。 星空灿烂,明月皎皎。 热闹了一天的宸王府中却依旧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各桌之间,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一天的流水宴席下来,身为新郎官的宸王殿下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飞歌、流夏还有府中仆人撑着场子没有倒下。 流夏已经满脸通红,醉眼模糊,脚下步子也晃晃悠悠,没了准头儿。 飞歌纵然性子沉稳,也实在经不住这一波又一波前来敬酒之人的围攻。他虽没有流夏那般半醉之态,但也是面红耳赤,脚步微熏。 其实,他本来以为少将军一定会不怀好意的要把殿下灌醉,好让他出丑。可是,没想到,少将军今天一整天都异常的沉默,不但没有灌殿下喝酒,还替殿下当了不少的酒。后来,天色渐晚,他更是早早就回府去了。 墨一这小子到底年轻几岁,阅历不够。凡事前来敬酒者皆一一接下,几番下来,早醉成了一滩烂泥,被送回了沈府。 抽个空挡,流夏迈着猫步,踉跄着走到飞歌的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骨头似的大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含糊不清的笑道:“飞歌你说……这殿下好不讲义气!明明……明明今日是他成亲,干嘛挡酒的是我们?!” 飞歌横他一眼,嫌弃的一下推开他。向来话不多言的他许是因为喝了这么多酒,破天荒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能给殿下挡酒是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乐意了?!小心殿下他听见罚你去军中扛麻袋去!” 流夏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扯起一丝猥琐的笑,再次没骨气的贴了上来,伏在飞歌耳边低声说道:“你说……是不是殿下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怕这些没眼力价儿的人坏了他的洞房花烛夜,怕在王妃面前失了面子,所以才特地嘱咐你我给他挡酒喝?!” 飞歌红着脸:“……你知道就好!” 他的话刚落音,流夏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飞歌大声道:“哈哈!飞歌!你个死木头居然会脸红!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洞房花烛!快说!你是不是想女人了……唔……” 流夏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是飞歌一把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恨声道:“闭嘴!你个醉鬼!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流夏看着飞歌气急的样子,虽然嘴里说不出话来,但是一双眼睛却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肩膀一抽一抽的乱颤。 这边院内两人打闹成一团,那边喜房之中却是烛红帐暖,情意绵绵。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夺目的红色。帐子是红的,锦被是红的,烛台上龙凤烛也是红的,就连那温黄的烛光都透着暖暖的红色。 上官霁月头上的盖头早已被皇甫宸掀下,凤冠也被一并取下。女子三千青丝如瀑,直垂腰际。一室红光中,更显面容娇美,肤若朝霞。一剪长睫水眸,眼波流转,含羞带怯,美的令人窒息。 皇甫宸看的呼吸微滞,喉咙发干,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愈发幽暗。 觉察到他的灼灼视线,又想起白日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大胆之举,上官霁月的脸不由得红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她的话刚落音,皇甫宸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月儿,你今天真美。”他说。声音透着沙哑。 上官霁月还没来的及回答,他却已经低头吻了下来,并沿着她的耳畔、脖子轻咬,一路向下。手也开始不老实的隔着衣物轻轻揉捏。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灼热,上官霁月也被他撩拨的身体发热,心中一阵阵悸动。 就在她以为他会这样继续下去时,他突然动作一顿,在她耳边呢喃:“月儿,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上官霁月红着脸,双眸满是水气,小声道:“嗯。” 就见他已缓缓起身,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精钢匕首。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已经手起刀落,割断了她一缕秀发。 上官霁月看着他,微怔。 他却笑了:“世人都说结发夫妻,不结发又怎么算是真正的夫妻?” 语闭,他挑开自己一缕发丝,挥刀割断。然后极其认真的把两人的发丝缠到一起,打了个结。 烛光下,男子一身喜服,侧颜如玉,仔细的把放在手心里的那一缕发丝轻放进床头的福袋中。那虔诚认真的态度看的上官霁月一阵心悸,整颗心都酸软一片。 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让她感动的想要落泪,他是这么用心的爱着她,他是如此的看重这份情,不遗余力。这辈子,她要如何回报他才好? 似是觉察到上官霁月的沉默,他抬起头望向她,却不经意间撞进她雾气氤氲的眸子里。 他一愣,她却含泪吻上了他的唇:“皇甫宸,我爱你!” 皇甫宸闻言,心中那片本就波涛暗涌的湖水,再次变得翻滚不停,掀起的滔天巨浪仿佛要把他淹没其中。 在这样满室旖旎的颜色中,这样温柔的烛光下,自己心爱的女子含情脉脉,宣誓一般的对你说“我爱你”三个字。那眼眸里情意坚定又毫不掩饰,只怕是个男人都会为之疯狂。 皇甫宸也不例外,他很快反客为主,牢牢扣住她的双手,把她压在了身下。 动情处,他轻咬她的耳垂,眸光昏昏暗暗:“月儿,今晚不要说不,就让我尽情一次,好不好?” 上官霁月脸红如煮,但终是轻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当两人喜服尽褪,烛光送暖。只余美人如玉,一室温柔…… 凤栖宫中。 那本该枯瘦萧条的枫树,却依旧枝头红叶似火,恍若繁花。树下,两道人影相依而坐,抬头仰望这一树红叶。 “凰儿……你看,朕终于把这满院红枫还给你了。” 夜幽凰眼眶通红,落泪成冰:“皇上……” 皇甫昊抬手,轻拭她脸上泪痕:“别哭……今天是宸儿大婚,不要哭……” “臣妾没哭……”夜幽凰强行扯出一丝笑意,“臣妾是高兴……” “好……高兴,我们要为宸儿高兴。”皇甫昊无力的枕在夜幽凰肩头,苍老的眸已经逐渐涣散,他说,“凰儿,若有来生,朕……一定好好对你!你也要答应朕,即便朕走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爱宸儿,连同朕的这一份儿一起……你要答应朕……好好的……活着……” 陡然肩膀一沉,夜幽凰身子一僵,瞬间眼泪汹涌成河。半晌,她缓缓将身边的男人紧紧抱进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如梦呓一般自言自语:“我答应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爱……我们的孩子……” 漫天星空下,月光如雪。茫茫冬日,唯有院中那一片红枫似火。一阵寒风吹来,枝头红叶飘落。近的跟前才发现,那满树火红颜色,却原来是绢帛裁剪而成…… 三日后,北沧皇帝皇甫昊葬入皇陵。这一日,天空飘着小雪,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白幡,满城尽是一片惨白颜色。 同日。 漆黑如墨的地下皇陵中,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就是在这样湿滑难行的陵墓甬道中,一道清瘦修长的白色身影手持一颗夜明珠,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在一间墓室门前缓缓停住脚步,几番摸索之下,才终于找到机关,打开了墓室的门。 随着石门开启,他脚下步子毫无停顿,义无反顾的弯腰踏入其中。 他无视墓室内价值连城,堆积如山的陪葬物品,目光直直落在墓室正中央的那口透明冰棺之上。 在那一瞬间,他的身形猛然一僵,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短暂的凝滞之后,他一步一步向着冰棺走去。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脚下的步子都似有千金之重。近的跟前,快速向前几步,一下子扑倒在冰棺之上,。 隔着厚厚的一层寒冰,依稀可见棺内平躺着一位年轻女子。她身穿一身素色宫装,乌发如云,姿容绝色。她双目紧闭,长睫微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看上去神色平静温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平罗,”他隔着冰棺轻抚女子容颜,声音哽咽,两滴清泪砸在冰棺之上,落地有声:“我是净之,我来晚了……” 很多年后,连日天降暴雨,皇陵进水坍塌。后人重新修葺皇陵之时,发现其中一间墓室内的冰棺之中,一男一女并排而卧,面容安详,栩栩如生……. 十月二十八日。 宸王登基为帝,成为北沧新一代帝王。同日,宸王妃被册立为皇后,母仪天下。 一年后,皇后诞下一对龙凤胎,长公主取名为皇甫若,皇长子取名为皇甫越。 同年,夜家失散多年的大公子终于寻回,认祖归宗。传言,这位大公子生的与宸王府的旧人流夏一般模样。 世人皆知,帝后情深。这位北沧的新帝,整个后宫虚设,一生只有皇后一人,传为佳话。 十六年后,长公主皇甫若下嫁给乌城城主风无眠,风无眠的聘礼居然是把整座乌城奉上,携妻周游天下。至此,整个华朔大陆都纳入北沧的版图,天下一统,盛世千秋。当然,这就是另外一个荡气回肠的公主追夫的爱情故事了…… (全文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番外(一)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转眼,皇甫宸登基为帝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多来,他整肃朝纲,轻减赋税,朝中大小事务亲力亲为,从不懈怠。终于换得北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下盛世太平。 天下百姓皆对皇甫宸这个皇帝称赞有加,奉若神明。身为皇后的上官霁月也在一年后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百姓更是心中关系,直呼天佑北沧,江山社稷后继有人。 皇甫宸更是在两个孩子的满月宴上降旨昭告天下,册立大皇子皇甫越为太子,长公主皇甫若为宁阳公主。 自北沧开国以来,册立太子之位最早也要等皇子启蒙之后才能册立,公主也要等及笄之后才能有自己的封号。皇甫宸为大皇子和长公主屡屡破例,可见,他是有多重视这太子殿下和宁阳公主。 让人更想不到的是,这位万民口中的北沧皇帝却在长公主和大皇子的满月宴上突然晕倒。经太医诊断,说是终日为国事操劳,劳累过度,一时累倒病榻,多休息几天,好好将养,身体自然就会好了。 于是,当日,在众位大臣的恳求下,皇甫宸“勉为其难”的决定暂时休朝七日,修养身体。这七日内皇帝本人不上早朝,不理朝政,静养在寝宫,不许任何人打扰,只让皇后一人侍奉在身侧。 世人皆为这位忧国忧民的皇帝陛下担心,纷纷去附近寺庙上香请愿,为君主祈福。 朝中文武百官也各司其职,对朝中一切事务都尽心尽力,希望能尽己微薄之力为君分忧,让皇上不再那么劳累到病倒。 一时之间,朝中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朝中事务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没有半点荒废之势。 可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位因国事繁重“病倒”的皇帝陛下,此时此刻正虎视眈眈的把他的皇后压在身下,不让她逃脱分毫。 他望着身下肌肤如雪,双颊绯红的女子,双眸漆黑如墨,眼神灼热烫人,哪里还有一丝病态?活脱脱一头饿极了的狼。 上官霁月的双手被他像铁钳一般,牢牢扣在头顶。她使劲儿挣了挣,却没有挣动分毫,只能用眼神儿狠狠的瞪向眼前的俊朗男子:“皇甫宸!你够了啊!你装病也就算了!害我白担心你一场我也忍了!可是,你都已经两天两夜不让我下床了!你不要太过分!” 谁知皇甫宸唇角微微勾起,邪魅一笑:“我怎么过分了?我宠幸自己的皇后天经地义!” 上官霁月气结:“皇甫宸!你再这样,我……我就喊人了!” 他却低下头来,薄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脸颊,伏在她耳边低声蛊惑:“月儿,你想喊就喊吧。反正,这座寝宫里除了你和我,便再也没有别人了。再说了,即便有人在……月儿觉得,在这皇宫里有何人敢管朕的事?” 他说完,舌尖突然在上官霁月的耳垂快速添了一下。上官霁月身子一僵,只觉浑一阵酸麻酥痒,从被他舔过的地方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小脸一红:“皇甫宸!你……无耻!” 皇甫宸低低笑了:“我的娘子,良宵苦短……” 说着,他已经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去,身体某处的紧绷坚硬也紧紧贴上她的。 她身子一震:“皇甫宸!停下!我真的不行了,你先停下来,我……我有话跟你说!” 皇甫宸抬头看她,笑的魅惑:“月儿有什么话要吩咐?是不是朕还不够卖力?” 上官霁月猛摇头,放软了语气:“不不不……是我,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 “明明出力的是朕,”他坏笑,“怎么累的反倒是月儿你了?” 上官霁月:“……” 饶是他油腔滑调,却也停止了动作,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丝丝入扣,拥紧。 “月儿,自从你怀了若儿和越儿以后,你就总是把我拒之门外。甚至,为了躲我,还狠心丢下我一人跑到问枢天,一去就是快三个月。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回来以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吧?”他说,“你可是答应我的,要陪我七天七夜。” 上官霁月闻言,突然脸红如煮,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去看他。 当时,她去问枢天小住,那完全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两个多月,他却每天都一封书信的给她,跟她报告他的点点滴滴。到后来,他的书信就有些按耐不住了,说她要是再不回去,他就要亲自到问枢天要人了。 甚至,直接有一封信是给秋明绯的。 秋明绯见到书信后,二话不说就把她和飞歌扫地出门,赶出了谷。 她骂秋明绯不讲义气,秋明绯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她的袖子,道:“小月啊!本神医刚刚成亲,跟你嫂子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你嫂子她又刚有身孕,如果我的问枢天成为一片废墟,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要露宿街头啊!小月,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也不忍心看见梦乐她娘儿俩没个遮风避雨之所吧?所以,不是本神医不留你,实在是惧怕你家那头公狮子的淫威,不敢留你啊……” 上官霁月:“……” 于是,她只好和飞歌一起回了建安。 回来当晚,她就被那头公狮子吃干抹净。一次不够,两次还不够,还要继续。她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肯依? 他却死缠烂打,抱着她说,他皇甫宸的儿子可是未来天下的王者,哪里会有那么娇气?。还说让她放心,他有分寸。 上官霁月:“……” 就算他有分寸,可是,一想到他那物件的尺寸……咳咳…… 她是真的放心不下。 于是,在他软磨硬泡之下,她用手帮他解决了一次,并答应他,等生完孩子,他想怎么着都行,陪他七天七夜都没问题。 明明当时是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就那么随便一说,哪里想到这头公狮子居然一直都记得这档子事儿?她权益之下的一句玩笑话,现在反倒成了她的话柄,让他揪住这根小辫子不放。 这不,孩子才刚出满月,他却一刻都等不及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病倒”在大殿上了。 而且,他还借御医之口,在众位大臣的千跪万拜之下,才“勉强”答应暂时放下朝事,以江山社稷为重,好好保重龙体。光明正大的不理朝政,只宠美人儿。 如果那些还在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的大臣们,如果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其实是在装病。不但生龙活虎,还夜夜在龙榻上如鱼得水,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但他们怎么想,上官霁月是不会知道了。因为在这座皇宫中,没有人敢把他装病一事抖出去,除非是不要命了。可是她却清楚,身边的这个抱着她的男子,计划的如此周详。如若不给他一些甜头,只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于是乎,皇甫宸心安理得的在自己的寝宫“静养”了七日。这七日来,上官霁月日夜守护在身侧,从未离开过半步。 第八日早朝,当皇甫宸一身龙袍,容光焕发,威武挺拔的出现在众位大臣面前的时候,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全部热泪盈眶,伏地跪拜,山呼之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早朝结束之时,更是有大臣上疏,说:“皇上龙体能康健如初,皇后娘娘尽心尽力侍奉榻前,功不可没。皇上理应嘉奖。” 紧接着一片附和之声: “皇后娘娘跟秋神医是至交,秋神医的徒弟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想必皇后娘娘也定然精通这岐黄之术,才能把皇上照顾的这么好……” “……是啊!听说皇后娘娘连日操劳,憔悴了不少……” “……” 当消息传到上官霁月耳中的时候,上官霁月正软趴趴的窝在椅子里。 闻言,她心头一跳,站起身来,忙问向跪地而拜的侍女:“那皇上怎么说?” 侍女立刻眉开眼笑,脆生生的答:“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她的心里一沉,就听侍女说道:“皇上说,为了不拂众位大臣的好意,也为了更方便照顾他。免除他再次病倒,要让您从今天开始,搬到皇上的寝宫同住。现在,宣旨的公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上官霁月闻言,脚下一软,晃了两晃扶住桌沿才没有跌倒…… 第三百二十三章 番外(二)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上官霁月觉出李梦乐的不同是在她住进问枢天的半个月后。 当时,已经身为北沧皇后的上官霁月被御医诊出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一定要小心安胎。 于是,为了躲避皇甫宸那头欲求不满的公狮子,她借看望云儿之名,便和飞歌一起来到了问枢天小住。 问枢天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又风景秀丽,宛如画廊。比起北沧又干又冷,白雪纷飞的寒冬,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上官霁月本就身体畏寒怕冷,又有秋明绯这个天下闻名的神医在,去问枢天安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临行之前,已经身为北沧皇帝的皇甫宸千叮咛万嘱咐,还亲自骑马冒雪送出足足百里之外。 纷纷扬扬的雪地里,他不顾一身风雪,痴痴望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才策马返回宫中。 初到问枢天,上官霁月大多数的时间是和李梦乐呆在一起。因为两人同为女子,年龄相仿,又都是新婚不久,自然话题就多一些。 几天下来,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但却志趣相投,倒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姐妹情意也日渐浓厚。 李梦乐虽不如上官霁月那般倾城绝色,但也是温婉大方,秀外慧中的美人儿一个。更何况,她对秋明绯痴心一片,每当她看着他时,那眸子里流动的情意藏都藏不住。想必,她心里是爱极了秋明绯的。 上官霁月觉得,像秋明绯这样乖张的性子,能娶到李梦乐如斯贤惠的女子。照顾他,包容他。这小子福分不浅。 可是日子久了,上官霁月也就逐渐发现,李梦乐心里藏着很重的心事。在她看来,那些事深沉又久远。那些事,定与秋明绯有关。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知道了李梦乐的真实身份,她才忽然明白,秋明绯对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万万没有想到,李梦乐竟然同她一样,都是来自未来之人,身体里住着的是来自未来的灵魂。她更没有想到,李梦乐就是秋明绯口中那个欺骗了他的女子,那个秋明绯曾经深深爱过却又被伤透了心的女子。 当李梦乐哭着对上官霁月说“我就是害他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个坏女人”的时候,上官霁月望着她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的面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之事,她也曾听秋明绯提起过一二。知道那个女孩儿欺骗了秋明绯的感情,利用他去开启一处皇陵机关,偷盗里面的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之物。最后遭遇意外,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华朔大陆。 可是,秋明绯不知道的是,在他遭遇意外之后,那个利用他的女孩心痛如绞,并义无反顾的跳下深渊,随他而去。 她以为,八百里黄泉路,她能陪他一起走。但却不知为何,当她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变成了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李梦乐。 望着镜子里稚嫩又陌生的一张小脸,她悲喜交加,又哭又笑。 悲的是,她居然连跟他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喜的是,她既然能来到这个时空,那么,秋明绯呢?是不是也在这个时空里的某个角落?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重新燃起了希望。 从此,她便以李梦乐的身份活了下来,并暗中打探秋明绯是否也来到了这个莫名时空,是否也变成了别人的模样?始终不曾放弃过。 直到有一天,这个大陆上突然出现了一位神医,而这位神医的名字就叫秋明绯。她听着民间传言,突然间就泪流满面。她知道,那一定是他。 向来不信奉神灵的她第一次去了寺庙上香跪拜,感谢上天垂怜,他真的还在。只是,他依然是他,她却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也好,这样他就认不出她,她和他兴许还能重新遇见,抛却前世种种。再也没有欺骗和谎言,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后来的几年里,她却只闻他秋神医的大名,却再无缘得见…… 李梦乐说到这里,情绪已经难以自抑:“……我是真的爱他的啊!” 上官霁月看她一眼通红的眼眶:“既然那么爱他,当初又为何要骗他?” “我身不由己,我没有办法……”李梦乐满眼泪痕,咬紧下唇,摇头道,“如果我不那么做……那些人会杀了明绯的。他们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他是那么的单纯、善良,心里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污垢……” 她永远记得,初见那个干净清隽的少年,他就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阴冷黑暗。她爱上了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你来问枢天找过他吗?”上官霁月问。 李梦乐点点头:“我来过。”顿了顿,“当时我的兄长从军,一死一伤,我来过问枢天找过他……可是,他已经闻名天下,谷外求医问药之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身份显赫贵重之人,又哪里是我一个平凡的女子想见就能见的。我在问枢天外,苦等半月有余,最后无功而返……” “你来求医问药还是来见他?” 李梦乐擦掉了擦脸上的泪痕,静默良久:“……都有吧。我希望能见到他,却又怕见到他……” 上官霁月看着李梦乐,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 她能明白李梦乐当时心里的挣扎和彷徨,也能理解她想见又不敢见的矛盾心情。一份用谎言编织的爱情,即便是善意的,也能把人伤的足够深。说到底,终究是她让秋明绯陷入了那样精心设计的一个局,只是不知不觉,她也付出了真心,成为了布局者手中的牺牲品。这一场爱情,究竟谁对?谁错?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 临走之前,上官霁月李梦乐:“如果有一天,秋明绯他知道了真相,察觉了你的身份,你该如何?” 她说:“从我在澜江再次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因为这都是我欠他的。但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会以李梦乐的身份去爱他,照顾他,直到死去……” 李梦乐走后,上官霁月望着她的背影,在原地又静坐了很久,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阵微风吹来,她才觉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 她心头一跳,慌忙起身,走向拐角处的那一片矮松林,却赫然发现秋明绯笔直的站在那里,早已经泪流满面…… 尖锐的松针刺穿了他身上的衣衫,划破了他手背的皮肤,殷红的血珠丝丝往外冒,他都浑然未觉。 上官霁月忽然明白了什么。静默良久,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新婚之夜。”顿了顿,“梦乐她……向来不胜酒力,一杯合卺酒就足以让她醉倒……那晚,在梦里,她迷迷糊糊叫了我的乳名。那个名字除了我爷爷,就只有那个女人才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她是我的妻,不管她是李梦乐还是其他人,她都是我秋明绯的女人。只要她还肯爱我,我就会好好对她,护她一世无忧。”笑了笑,“她如果……不想说,我就会装作永远不知道……” 前世今生,你的爱都以谎言开始。可是,若真心不假,情意不假,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徐徐清风中,男子容颜清隽,衣袍微扬,立在原地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凝视着远处的山峦云雾。 “那你相信有灵魂穿越这种事吗?” “我不知道。”他说。 上官霁月看他一眼,又想起自己的前世种种和昨晚做的那个梦,缓缓道:“其实,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沐芷溪,还是……沐芷溪只是上官霁月昏迷那半年里做的一个梦。” 半晌之后,他忽然唇角微弯,甩一下宽大的袖袍,就地坐下身来。问:“听说过庄周梦蝶吗?” 上官霁月低头沉思不语。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就犹如庄周梦蝶,谁能说得清楚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呢?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秋明绯笑了,他说,“既然我们生来都在梦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惜取眼前人,又何必管它是谁入了谁的梦,何时会醒来呢?” 上官霁月静默片刻,倏而也笑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番外(三) - 江山独宠 - 浅月沐雪 秋夜微凉。 三楼一间男生寝室里鼾声四起,偶尔还传来男生一两句含糊不清的梦呓之声。 清幽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而入,斜斜照在男生的身上。他上身精瘦修韧,面目清秀,一双眼睛幽深黑亮。 黑暗中,他却再也了无睡意,几番辗转,最后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痴痴望向外面那墨青色的浑浊天空。 但这里,也有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新奇事物。这里高楼林立,霓虹绚烂。这里没有北沧那般鲜明的尊卑有别的等级制度。这里言论自由,人人平等,还有那摸不着,看不见,却又无所不在的神奇的网络。 是上天怜悯他吗?听到了他死前的祈祷和忏悔?所以,才把他带到这个她曾经生活过的时空里,变成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 他不知所措。 但同时,他心中又隐隐升起一丝希翼。既然他已经来到了月儿之前所说的这个时空里。那么,她是否也在这里?可是,即便在,他只知道一个名字。茫茫人海,又该如何去找?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皇甫锦心头涌起一阵滞涩的疼。是啊!他已经不是北沧的那位曾万人瞩目的太子皇甫锦了,他现在是贺天星。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普通人家的儿子,是这所大学里的一名普通的大二学生。《江山独宠》第三百二十四章 番外(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