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跃龙门日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国,帝宫。 赵怀雁立身于一众文武子弟之中,衣着简朴,面容清隽,嘴角一直萦绕不断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今日是燕国帝君面向全国招贤纳士的日子,燕国百姓戏称这一日为“跃龙门日”。 为什么会这样戏称? 因为一旦这一日,招贤纳士榜上有你的名字,不管你曾经出身如何,地位如何,身份如何,过往如何,都将成为过去,招贤纳士榜一贴,你就会被打上“权贵”的标签,自此,不再同日而语。 燕国是原冰大陆上最强的国家,这个国度之所以能保持着遥遥领先的大国地位,就是因为燕帝不拘一格纳人才的深谋远虑。 赵怀雁虽身为赵国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可遗憾的是,她从没那幸运,登上燕国皇宫。 之前因为她小,她父皇不放心她,不许她出赵国半步。 后来,她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却又一心扎在了治国平天下的帝王术里,不曾出国门远行。 今年,她及笄了,学有所成,便出来游历,正好遇上燕国三年一庙的跃龙门日。 既碰上了,那就不可能错过。 头一回来帝宫,赵怀雁还是相当的好奇与激动的,她张着明眸大眼,四处张望,那神态,那举止,那气度,毫无怯弱卑微,以及敬畏。 她用一种闲庭信步似的目光端详着帝宫的一切。 曲昭站在她的身后,见她目光肆意,就伸手小小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点。 赵怀雁笑着回头,看着她道,“紧张什么,我又没乱动。” 赵怀雁是少年模样的打扮,曲昭就是小厮模样的打扮,主仆二人女扮男装,混进招贤纳士人群里,无非是想看看燕国皇宫,见识见识远播原冰大陆的跃龙门日到底是何等盛况。 这个时候的赵怀雁压根没想入燕国皇宫,更没想入朝为相。 但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也许在她踏出赵国国土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在她的脚下转悠开了。 赵怀雁说完,曲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想,你没乱动,那眼睛在滴溜溜地瞅啥? 曲昭小声警告道,“说好了只是出来游历,转一圈就回去了,你可别捅篓子,让我们这一趟出门有出无回。” 赵怀雁笑道,“放心吧!” 曲昭嘀咕,“我能放心才怪了。” 她主仆二人说话,虽然压低了声调,可周边有文人,也有武者,文人没有隔耳闻声的能力,可武者有。 站在赵怀雁左手下侧方有一个武者,看上去稚嫩青涩,可耳力却极为惊人。 他不但听出来了赵怀雁主仆二人的对话,还听出了她二人声音里的不正常沙哑,以及这主仆明显有些主次颠倒的对白,明明前面的少年是主子,可似乎,后面的小厮比主子还凶。 少年狐疑地盯了一眼曲昭,又盯了一眼赵怀雁,拱手搭话说,“公子。” 赵怀雁没理他。 没名没姓,谁知道他喊谁。 曲昭倒是朝少年看了一眼,见他是朝她们这个方向拱手,就回敬了一礼,照原样喊了一声公子。 少年笑道,“我姓朱,单名武,字玄光。” 曲昭怪异地蹙起眉头,被少年这热情的自我介绍给弄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心想,我管你姓啥叫啥,我家公主是你能随便搭讪的吗? 她以批判的眼光丈量着少年的衣着、气度和发带,就连鞋,也不遗余漏地瞅了一遍。 最后总结,差强人意。 ~ 【朱玄光出来了,看过繁华错的朋友们应该还记得朱帝,记得陵山,记得黄炀朱氏。其实朱氏的真正起源地就是黄炀,为什么后来会分到陵山,那就是历史的演变了,而黄炀朱氏的开辟者就是朱玄光,黄炀是他的封地,可以说,朱玄光是朱帝的先辈始祖了,千百年后,黄炀一带就成了朱氏的故土。】 ~ 第2章 姓赵无名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曲昭轻哼一声,拱手说道,“我姓曲,见过朱公子。” 压根不说自己叫什么,也不介绍自己的主子,可见,并不想与他攀扯,也不愿意与他结交。 朱玄光虽然是武者,却也不傻。 他听得出来这位小厮的疏离淡漠,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剑眉星目被笑容牵扯,带出醉人的暖风。 这样温和的一张脸,真不该是一个武者该有的。 曲昭嗤鼻。 从始至终,赵怀雁都没搭理朱玄光一腔。 朱玄光朝那个笔直站立着的纤瘦少年看了一眼,但可惜,没看到正面,只看到了一个侧颜,可哪怕只是一侧颜,都美的让人心惊。 用美字来形容一个少年,其实有些过分,可朱玄光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么一个侧颜了。 他收回视线,却在心里默念,“正面转过来看看呀。” 不知是不是上天厚待他,或是,天地间真有神明,他刚默念了两声,正准备念第三声,处在他右前方的少年倏地转过了身,面向他。 他一懵,紧跟着心底操一声,先不是去看这个少年何等美丽,而是仰头看天。 可惜,头顶没有天,这里是帝宫,仰起了脸,看见的只是错落有致的横梁,以及横梁上雕龙贴玺的壁画,还有隐隐绣着飞龙的顶盖。 没有神明。 他顿时就放下心来,这才低头,正正当当地看向赵怀雁。 当目色触上赵怀雁的那张脸时,他又一惊。 少年长眉入鬓,眉黛深远,嘴角噙着淡笑的弧度,肤白唇红,一双眼灵动清秀,闪着极为透亮的光泽,那光泽里面似乎还有光,甫一看过来,似有清泉漫过眼帘,再看一眼,就觉得他那双眼极为深邃漂亮,明明不是桃花眼,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魅力,一对上那眼,就仿佛被巨大的磁石吸引着,陡然间,朱玄光脑海里闪出《惊涛观词》里的一句话来——云雾波涛万里寻,一入深海缥缈踪。 他怔然愣在那里,平生头一回被一个少年的容貌给震住了。 当然,天下之大,他拜师学艺多年,又游走过原冰大陆一大半的土地,见识过的人不计其数。不论男女,英俊漂亮有之,潇洒风流有之,尊贵神圣有之,才华横溢有之,却唯独,没见过他这样的。 怎么形容呢? 有男人的俊,有女人的美,似乎阳刚与柔美被上天之手全都塞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一瞥一笑既透着阳刚之气,又掺和着柔美之感,总之,气质独特,特吸引人。 朱玄光看的痴了,直到赵怀雁低笑一声,朝他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地说,“在下姓赵,单名怀,字无名。” 他才从痴然里回神。 然后,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回礼,而是呢喃,赵无名?这是什么见鬼的名字? 姓赵,无名? 朱玄光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再瞅一眼赵怀雁,灰白的长衫,样式极为简单,腰间坠着一块蓝玉,看上去也不是极为上等的,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少年,贵不可言。 朱玄光伸出手摸了摸头,看看曲昭,看看赵怀雁,有种被这对主仆戏耍的感觉。 他盯着赵怀雁,半信半疑地问,“你当真姓赵,字无名?” 赵怀雁点头,笑道,“是呀,我拿这个骗你做甚?你又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值得我费心思骗吗?” 朱玄光额头一抽,心想,看着是个漂亮的可人,说话怎就这么难听? 他轻咳一声,回礼道,“赵公子。” 第3章 北斗七才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咧开白牙,笑的真诚无比,“朱公子,久仰大名。” 朱玄光被这句话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叫——久仰大名?他有过大名吗?他怎么不知道?再者,久仰?他听说过他?或者见过他?不可能,这般气质独特的公子,他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朱玄光不解,就要当下弄个明白,他挺挺腰背,武者的语气刚硬地问道,“我与赵公子见过面?” 赵怀雁摇头,“不曾。” 朱玄光道,“既没见过,何来久仰?” 赵怀雁笑道,“没见过不代表没听过呀。” 朱玄光越发奇了怪了,他一屈屈不才之人,居然能传播到外人耳中,还能让人听之记之,着实让人虚荣心暴升。 可事实上,他就是从燕国九十三州之一的南梁州县下的一个小渔村出来的默默无闻之辈。 虽然他十岁之后因为家里太贫苦,便出门寻生,后来拜师学艺,也算武艺超群。 可他从不打架,也不滋事,更不与任何人比武显摆。 可以说,他活的非常低调,所有心思全都用在了精进武艺上,从不拉人情网脉。 从渔村出去,到进入帝宫,这期间,知道他名字的人十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他认识的人多,可真正结识的人却极少。 但这个少年却说久仰大名! 嘿,光着脑袋打他脸嘛! 朱玄光年轻稚嫩的脸板着,虎着黑意,瞪向赵怀雁,半天不吭一声。 赵怀雁见他生气了,噗嗤一笑,软着声音给他一个台阶下,“我说久仰大名,不是给你没脸的意思,朱公子拜过长三生学艺,还被长三生收为关门子弟,实乃奇才,我说久仰,便是此事。” 朱玄光大惊失色,“你知道我师傅?” 赵怀雁轻轻浅浅地笑着点了一下头。 朱玄光眸底翻涌。 长三生是谁? 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山林鬼怪,但其实,他不是鬼,就是人。 之所以被称为山林鬼怪,是因为他精通鬼步,又独居山林,活了一百零八岁,还没有死的迹象,依然精神矍铄。 他平生不收徒,却在他七十岁那年,收了一个女徒弟,后来九十岁,又收了一个男徒弟,直到一百岁,他又收了朱玄光,还把朱玄光收为关门子弟。 所谓关门子弟,那就是等他死后,要继承鬼步一脉的人。 当然,长三生不被世人所知,他所收的徒弟自也不被世人所知。 赵怀雁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她赵国藏书经阁里有这些人的记载,像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其实有七个。 在那本残破的天卷书上这样形容他们七个人——北斗七才。 赵怀雁原本是不想搭理朱玄光的,但听到他的名字后,她觉得还是结交一番比较好,毕竟,鬼步不仅仅是一种武学,它还是一种行兵布阵的兵法。 偷学朱玄光武艺这种事儿赵怀雁不会干,可是,拉拢这个人,那是必须要做的呀! 虽然要拉拢,却也不能冒进。 朱玄光是燕国人,此番来帝宫,定然是要为燕帝效劳的。 赵怀雁眯了眯眼,笑着又朝朱玄光拱了一个手礼,便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子,面向帝宫前方的高台。 高台上摆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四周椭圆,雕刻着木龙,腿柱四根,长不足三尺,原木色,漆金,腿柱半尺外是九层台阶,两边是垒起的龙烛柱子,柱子后面用镂空的屏风隔挡了一条路,此刻,那条路的末端,似有隐隐的脚步声传来。 第4章 不见最好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站的笔直,身个虽小,却有一股不输于周遭任何男人的气势,她一手自然垂落,一手虚虚地背在身后,眼睛落在那镂空雕花的屏风后,静耳倾听。 脚步声由远及近,由轻及重,不一会儿,那空荡无人的走道里就晃出了暗沉的衣摆。 不光赵怀雁听见这脚步声,看见这衣摆了,帝宫里面但凡有点武力,或者说眼尖的人,也都听见,看见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跟着赵怀雁的目光,瞅向那个走道。 走道不长,很快那人就走了出来,露出全身样貌。 赵怀雁定睛一瞧,啧一声,原来是个公公。 确实是公公,但这个公公身份不简单,他是近身伺候燕帝的人,名叫旬安,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都管他叫旬公公。 旬公公双手抱着拂尘,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年纪挺大,满脸皱纹,笑容挂在唇角,眼中流露着长辈般的慈爱温和的光。 他不疾不缓地将今日来帝宫参加招贤纳士的各路人员看了一遍,这才哑着声音,以一种抱歉的语气说,“今日是三年一届的帝宫招贤日,可皇上昨日意外感染了风寒,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但皇上念着你们,本坚持带着病体来面见你们,可被御医们挡着,实在无奈,就遣老奴过来,先考第一关,过了第一关的公子们可直接面见我朝太子,由太子亲自面考,分配宅坻和官职。” 赵怀雁皱眉唔一声,心想,怎就这么巧了,碰到燕帝感染风寒! 赵怀雁很想一睹燕帝的风采,倒不是说她对这个燕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情,燕帝儿子都好几个,最小一个也二十了,女儿也有好几个过了及笄,年龄与赵国皇帝不差几二,赵怀雁对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她只是遗憾,没有看到她父皇口中那个咬牙切齿的敌人。 当然,是敌人,也是故友。 赵怀雁没打算进入招贤纳士榜的行列,她只想走一圈之后就离开,所以,对于考试,她一点儿都不上心,对于那个让众人一听就开始低下里窃窃私语的燕太子,她也没产生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 每天都在听他的传奇,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燕太子嘛,名声贯九州,不见其人就已经对他望而生畏了。 赵怀雁才刚满五岁什么都懵懂不知的时候,这个燕太子就已经问鼎了天下风云榜第一,听说,那一场风云战,他几乎把原冰大陆上九个国家的少女都给迷倒了。 这样说大概有点夸张,但令八成以上的女子们倾慕是必然的。 当时他才几岁呀,十岁! 赵怀雁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心想,十岁就开始祸害少女,这太子,不见最好。 旬公公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有第二个动作了,他说他代燕帝来考第一关,可他就站在那里,笑眯眯的,什么都不做。 赵怀雁摸着下巴,蹙起眉头,总觉得这所谓的第一关考试,会让人大吃一惊。 结果,还真是这样。 旬公公在笑眯眯地站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后,从袖兜里掏出一张折本来,他打开折本,开始念名字。 第5章 被留下了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徐乐泉徐公子。” “在。” 旬公公往那个声音处看一眼,随即道,“你可以离开了。” 徐乐泉顿时惊懵,他指指自己,不太相信地问,“我被淘汰了?” 旬公公道,“是。” 徐乐泉急了,“公公,这还没开始考试呢,我怎么就被淘汰了?” 旬公公将折本轻轻合起来,看着他说,“在我走进这个帝宫开始,考试就开始了。” 徐乐泉脸上顿时显出惊讶之色。 不单他惊讶,就是旁的学士或武者,也都跟着露出惊讶之色。 赵怀雁若有所思。 朱玄光抱着双臂,像蹲石雕似的,一声不吭。 旬公公知道很多人不解,开口解释说,“这第一关考的不是文凭,不是学识,不是腹有多少才华,而是为人的基本素质,以及城府心思。你们从踏进帝宫开始,面对的就是整个皇家,过了考核,未来要侍奉的,是燕国之主,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是因为不当的场合你们说了一句不当的话,惹来杀身之祸,或是九族诛灭,那怪谁呢?为了避免未来有这种惨况发生,也避免皇上千辛万苦挑选出来的人才腰折,就有了这第一关的考试。” 说着,他停顿一下,似乎是缓了缓气,又道,“从我踏进这里开始,我就在观察你们每个人的神色,在我说了皇上偶染风寒,不能来亲自监考,过了第一关,后面会有太子主监后,你们有些人就在底下小声咬耳,面面相觑了,这等场合,你们尚不能稳住情绪,更何况以后了,所以,刚有说话的人,一个不留,全都会被淘汰掉。” 解释完,他冲徐乐泉道,“还有疑问吗?” 徐乐泉一脸土色,简直始料未及。 不单是他,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谁能想到,这就是考试呀! 徐乐泉在毫无防备之下就被踢除出局了,他张了张嘴,很想说点什么弥补,可看着旬公公那张含笑却不容置喙的眼睛,他想说的话就那般卡在了嗓眼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他低垂下头,失落地说,“没有,皇上顾虑的对。” 旬公公就不看他了,继续念名字。 但凡点到名字,有人应声,他就会望过去,然后说是留还是走。 一刚开始赵怀雁也没看出明堂,直到旬公公解释完她才恍然大悟,然后,愁苦着一张脸,殃巴巴了。 可怎么办,她刚刚表现的太沉稳了呀! 她应该找曲昭说说话的嘛! 这下好了,她铁定要被选上。 这样出奇不意的考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原本赵怀雁是打着落选的主意的,不管旬公公考什么,她只要装憨装傻,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铁定会被扫地出门。 可现在…… 哎! 她伸手蒙住脸,有点欲哭无泪。 曲昭看她这样,小声说,“公子,还有第二关,第二关是燕太子亲自监考,公子可以在他那里被刷下来。” 赵怀雁双眼一亮,放下手,笑道,“对呀。” 曲昭道,“但愿第二关的考试是正常的。” 赵怀雁,“……”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渗人呢?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有点不妙啊。 主仆二人的对话又被朱玄光听去了,他挑挑眉头,正要问一句,“赵兄难道是想落榜的?” 结果,还没问出口,旬公公喊到了他的名字,他立马激灵灵一怔,高声应道,“在。” 旬公公看他一眼,说,“留下。” 朱玄光嘴角一咧,高兴地笑了。 又喊了三个人名,这才念到赵怀雁。 不过,赵怀雁报上去的名字不叫赵怀燕,而叫赵无名。 听到旬公公念出这个名字,赵怀雁无比紧张,心里祈祷着他说离开的话,可遗憾的是,旬公公说了留。 朱玄光好笑地看了一眼赵怀雁皱起来的小脸,见旬公公往别处看了,他走了一小步,原是想挨近赵怀雁的,结果,还没近人三步的范围,就被曲昭毫不客气地挡住了。 她冷瞪着他,低声警告,“做什么?离我家公子远点!” 朱玄光摸摸鼻子,被她吼的一愣一愣的,心想,怎么了怎么了?我近你家公子一步怎么了?会吃了他不成?又不是女子,谁有兴趣! 他抿了抿薄唇,见赵怀雁不搭理他,任由一个小厮叫嚣,他哼一声,抱臂,扭头,看向别处去了。 第6章 原冰大陆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第一关的考核虽然让所有人都有点猝不及防,但好在能进到帝宫里面让皇上来亲自监考的人,也并非芸芸之辈,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被淘汰后,大多数人还是被留了下来。 这些留下来的人分成一小批一小批,按秩序被宫人们领到太子监考的地方。 因为赵怀雁跟朱玄光站的近,他二人自然就被分到了同一批。 原冰大陆上的武者,一般身边都不带小厮,当然,有钱有身份的人除外。 朱玄光来自渔村,家境贫寒,自己养活自己都困难,更不可能再养一个小厮,是以,他就一个人。 赵怀雁是公主,又扮演的文人,她身边带个小厮,无可厚非。 赵怀雁落拓地垂手站着,漂亮的黛眉轻蹙,频频地看向站在高台上方主持着这一场招贤纳士会的荀公公,看了好多次之后,她用肩膀搡了一下曲昭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去问一问这个公公,我们能弃权吗?” 曲昭讶然,“公子要弃权?” 赵怀雁唔道,“我是为了保险起见嘛,你看这第一关的考核这么奇葩,谁知道后面那太子会不会也弄个稀奇古怪的命题出来,让我躺着都能过,这要是过了,再说走,大概就来不及了,趁没有被殿选上,还是赶紧走人吧。” 曲昭觉得赵怀雁说的极有道理,她们这趟出来,只是为了游历,并不需要建立什么丰功伟绩,就算要建功,那也是在赵国建,而不是燕国。 燕国与赵国并非友国,说敌对,倒也不算,反正不亲不疏,还不到彼此非要搞死对方的地步。 原冰大陆是草原地和冰山地的集合,三分之二的领土是草原地,草原地上座落着九个国家,三分之一的领土全是冰雪高山,九个国家里有三大强国,三个中等实力国家,三个弱国,而在这九国之外,还有一个毗邻国,就是朝圣王朝。 而三大强国里,燕国领先第一,秦国为二,齐国第三,至于赵国,排在三个中等实力国家中的第三,九国中排名到了六,这已经相当于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了。 赵国主赵显一生只得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不行,若非赵怀雁满了及笄年龄,来年就得随着他出入金銮殿,参与朝政,他也不会放她出门游历。 赵怀雁未来是要继承赵国大统的,一朝天子,自要亲自丈量丈量周边各国,这样才能在登基为帝后不被别人左右,人云亦云,做出不切合本国实力的冒失决策来。 赵怀雁知道赵显的用意,这趟出来,一为游历,二就为见识了。 燕国三年一庙的跃龙门日远播九国,赵怀雁老早就想来看看,今日,看到了,也算圆了心中一大梦想。 燕国是她出赵国之后的第一国,她踏上燕国国土后第一个冲刺的方向就是京都,别的地方都还没去呢,她得去看看,而除了燕国,她还要去别的国家看,而除了这九国外,还有朝圣王朝以及雪山,她都要去拜观一番,要去的地方还很多,赵怀雁自不想再多停留。 曲昭跟她一个想法,闻此二话不说,去找荀公公了。 在曲昭去找荀公公的这个空档里,朱玄光趁机又跟赵怀雁搭话,他一脸正义惋惜,非常纳闷,冲赵怀雁问,“赵兄,你为何要弃权呀?” 赵怀雁无声翻了翻眼,心想,刚刚还是赵公子,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赵兄了,套近乎套的挺快。 不过,朱玄光跟赵怀雁套近乎,赵怀雁乐见其成。 她也想拉拢他呢! 赵怀雁笑了笑,说,“我这个人没大才,装装样子还可以,但真要亮底子就不行了,与其一会儿在太子面前丢脸,我还不如早点回家,保留一点儿颜面,也让太子殿下少累一会儿。” 朱玄光斜瞥她一眼,抱臂哼道,“装。” 第7章 大智若愚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一愣,额头立马淌下几根黑线,心想,我就是装了怎么着了,我才不要为燕国效力呢! 赵怀雁也学着朱玄光的样子,抱起双臂,斜瞥着他,笑着说,“我没大才,也很惜命,刚荀公公可说了,伴君如伴虎呢,我人小胆小,经不起帝王的虎威,还是乖乖地走人比较恰当。” 朱玄光兴味地挑眉,开口问道,“你既不想侍奉君王,又为何要来帝宫参加招贤纳士会呢?”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不单朱玄光觉得赵怀雁有毛病,就是荀公公,他在听了曲昭说她家公子要弃权后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而曲昭,没能给荀公公一个满意的回答,是以,荀公公拒绝了她们的弃权。 当然,这个时候赵怀雁还不知道。 在她个人的看法里,她觉得荀公公会很轻而易举地答应她的弃权。 但事实上,招贤纳士会进来容易,出去就很难了。 招贤纳士会是燕帝亲自主持的,燕帝虽然没有统御九国,却是九国之中最强国家的帝王,他打一个喷嚏,可能都得让其他八国的帝王们惊上一惊,故而,这些敢来帝宫直面燕帝的人,能是凡夫俗子吗? 当然不是。 既不是,荀公公能随便放人吗? 不能。 进来的时候没门槛,只要你有胆有本事,帝宫就为你敞开大门,可出去的时候门槛就高了。 哪怕被淘汰,也得在披荆斩棘之后。 无故怯场,劝弄君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一个字——斩! 不过,今天燕帝没来,荀公公自不可能越俎代庖行使帝王的特权,是以,只挥手打发了曲昭。 赵怀雁听了朱玄光的问话,一脸坦坦荡荡的笑意说,“我是慕名而来的呀,我非燕国人,小时候就听说了燕国远近闻名的跃龙门日,一直想亲临其境感受一番,如今感受到了,我也算圆了小时候的梦想,但我并非本朝中人,留下实在不妥,朱公子就不要再过多的规劝了。” 朱玄光虽然不敢自诩自己是诸葛天眼,一眼就能洞悉人的七筋八脉,可从看面相这个技能来说,他行走原冰大陆多年,也算略知一二。 从赵无名的衣着气度来看,他绝非一般世家子弟,而敢来帝宫,还敢无故弃权,弃权之后又表现的如此从容不惊,他并非他口中所说的“没大才”。 相反,他很可能是大智若愚! 那么,他非燕国人,来了帝宫,又弃权而去,只是为了见识见识闻名远播的跃龙门日,圆一圆小时候的梦想吗? 十有八九不是。 朱玄光觉得,自己要是信了他,那自己就真的傻了。 朱玄光眸底的兴味之色越发的浓烈,他淡淡地说,“你既小时候就听说了跃龙门日,那应该很清楚,燕国的招贤纳士,不分国度,不分人别,不分尊卑,但凡有能力,皆可来帝宫面圣,不然,百姓们如何会戏称这一日为跃龙门日呢?所以,你说的借口,并不成立。” 赵怀雁一噎,正想怼他一句,“我就是不想了,怎么着了吧!” 结果,这嚣张的话还没出口,曲昭回来了。 赵怀雁就不再跟朱玄光废话,直接看向曲昭,眼神询问,“如何了?” 曲昭摇摇头。 赵怀雁眼一沉,“不准弃权?” 曲昭点头,小声地回了一个嗯字。 第8章 等待传召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背起双手,仰起脖颈,微眯着眼看向高台上的荀公公,荀公公此刻也看过来,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 荀公公在曲昭胆大包天地来说要弃权的时候就对他的主子很好奇了,曲昭的主子是谁,荀公公不知道,是以,曲昭离去后,荀公公的视线就追着他,一路追到了赵怀雁身上,见赵怀雁看了过来,荀公公微微一笑,冲她和蔼可亲地点了下头,眼中毫无责备以及怪罪。 赵怀雁心底里咒骂一声,心想,果然是老狐狸手下的人,精明着呢! 赵怀雁脸色不好,却也只能顺其自然,这里是燕国帝宫,不是她赵国皇宫,出入禁地全然不由她,既然不同意,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她冲曲昭招了一下手,曲昭立马本职本份地又站在了她的身后。 朱玄光笑了一声,打量着这一对奇怪的主仆,突然觉得这一趟帝宫之行比想像中的有趣多了! 他不再说话,知道荀公公驳了赵怀雁弃权的要求后他竟奇迹地安心了,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也来的毫无里头,朱玄光想不通,便也不想了,他收回望向赵怀雁的视线,静静地等待着传召。 赵怀雁知道走不开,也出奇地安静下来,等着传召。 等了一个时辰,轮到他们这一批人。 这批队伍里面一共有六人。 除了赵怀雁和朱玄光外,还有四人,三人武,一人文。 这四个人从进入帝宫开始就一脸肃穆严谨,完全将心底里的敬畏表现的淋漓尽致,与赵怀雁的闲适、朱玄光的淡定形成了极度的反差,但反差是反差,却不影响这几个人身怀绝技的现实能力。 三名武者,有一人带了小厮,其他二人跟朱玄光一样,光杆汉子一个。 另一名文人身边也带了小厮。 这四个人从进入帝宫到被小太监领着出了帝宫,一路穿过雕着龙形的灰城墙似的地面的时候都不曾冒然说一句话,眼睛斜上半分,直到被领到太储宫,小太监笑着让他们六人先候在殿门外,他到里面去通传,等小太监走了,四下里无人的时候,这四个人才将目光放在了赵怀雁和朱玄光身上。 四人之中,三人是武者,又是跟赵怀雁分到一批的人,那么,既分到一批,就说明刚刚在帝宫内,这三名武者离赵怀雁并不远。 朱玄光离的近,听到了赵怀雁与曲昭的对话,那三名武者也听见了。 那时不敢说话,彼时四下无人,三名武者就与赵怀雁和朱玄光打了个招呼,自报了姓名,文人也跟着自我介绍,赵怀雁和朱玄光回报一礼,也告知了姓名。 知道了姓名后就要问候一番,但还来不及问候,刚刚离开的小太监从拐角处走来,亦步亦趋地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太子宣。” 六个人神色镇定,毫无紧张与慌乱,齐齐地嗯了一声,说了句,“有劳。” 然后被小太监领着进入太储宫内。 在这之前,赵怀雁真的对闻名遐迩的燕国太子没什么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兴趣、爱好、相貌、人品、才学、能力等等这些,全是听来的。 而自古有句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赵怀雁既躲不过这一场殿试,那就只能亲眼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燕太子是何等的天人之姿了。 第9章 燕太子迟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太储宫是太子在宫内办公休息之地。 燕迟既封了太子,就有了自己的太子府,他的太子府不在宫里,而在宫外,太子府座落在燕都京华大街上,那里地处西北,人丁稀少,是条极为僻静的街道。 太储宫不大,就一个院落,中间座落着一独栋宫殿。 宫殿里面划分着很多区域,而此刻,燕迟在书房里面,他的身后,分左右方位,一边站着一名带刀护卫,左为女,右为男。 在他的右手边上,还站了一个人,此人名叫元兴,是燕迟的随身护卫,这个人正伸手接过燕迟递来的问卷宗。 问卷宗很薄,记录着单批次进来那些人的考核项目,以及结果。 元兴将问卷宗接住后,打开手底里的书匣,将问卷宗放进去,等会儿这书匣要拿到燕帝的寝宫,让他过目察看的,元兴自不敢马虎。 他稳稳妥妥地放着,还没放好,外面小太监恭敬的声音就传了来,“太子,六位公子到了。” 燕迟伸手端起茶杯,那手指微白,细长均称,骨节分明,贴在芽色茶杯上,似有轻烟漫起,但其实那不是烟,而是光,是那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折射在芽色茶璧上而反弧形成的光,光很薄,微淡,投在漆黑色的袖口,覆下一小片清浅的阴影,他垂眸看着那片阴影,目光一如那微光一般淡薄,他缓慢地抿了一口茶水,轻声说道,“请进来。” 小太监哎一声,立刻领着六人进了那道高大的雕龙木门。 一进到门内,满室奢华的龙涎香就冲进了鼻内。 这种香对赵怀雁而言并不陌生,她父皇身上常年累月就有这种香,赵国宫殿里也四处漫延着这种香,她从小浸润到大,可以说,司空见惯,闻之乏味了。 赵怀雁垂手立着,眼睛穿过第一道拱门,望向书房里面。 书房正中间摆了一道镂空的雕花屏风,屏风是横式,坐基,半空以上挂着江河图,以下全是镂空的,有点本末倒置之感,但其实,这并非本末倒置,而是强大国家的皇室成员用来震慑外围国家以及进朝之人的一种手段。 赵怀雁默默地嗤笑了一声,准备收回视线。 结果,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眸底触及了一片衮服,黑质地,边缘压金线,随着那个人脚步的抬起,闪出大段金黄色的底纹,底纹随着衮服的起伏而摇晃,那绣于黑与黄交替地方的隐龙也跟着拔地而起,龙爪张扬,龙眼犀利,虽绣于衣摆底纹内,却有一股傲然临世、睥睨天下的气势。 赵怀雁眼眸眯紧,冷冷地想,此人就是燕国的太子吧? 来人确实是燕迟,上一拨考核文人较多,他就选择了室内考核,这一拨,据上报来的信息显示,武者较多,那他就到户外考核。 这是在宣召之前燕迟就做好的决定,他并不知道此批人中,还有一个“旧识”,也并非是要故意刁难他。 当然,赵怀雁也不知道这个燕国太子会是她出赵国驾马飞驰到燕国之后,在彭济广州遇到的美人。 说起那一段相遇,赵怀雁实不愿意想起,真是一想起就是泪呀! 赵怀雁是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就被淘汰下去的,是以,听到这脚步声,她除了好奇燕太子本人的长相和气度外,别的一概不担心。 朱玄光还是从容淡定的模样,哪怕知道出来的人是燕迟,他也毫无紧张之感。 反倒是另外四人,在听着这样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屏风这边来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体两侧的衣服。 燕迟十岁就问鼎了天下风云榜第一,如今他二十岁了,十年的时间,他的才华和武艺只会精进,不可能倒退。 那么,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如今有着何等惊人的实力! 如果是燕帝来殿试,这些人可能还不会如此紧张。 可换成了燕迟,这些人心里多多少少冒了一层薄汗。 虽然他们自诩能力非凡,可在天才强者面前,他们渺小的如蚂蚁。 而才华和武力都惊人的燕迟,考核的内容自也不会一般。 四个人伸手擦了擦头,没有冷汗,却止不住的就想做这个动作,手刚垂下来,眼前有衣袍一晃而过,屏风后面的男人走了出来。 第10章 冤家聚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在前,元兴在后,二人步子极为一致,走出屏风后落地的声音都是齐整划一的。 燕迟双手负后,出了屏风之后就站在门口正中间的方向,视线微抬,扫向这一批的六个人。 而在他观察这六个人的时候,这六个人也在观察他,其中就有赵怀雁。 赵怀雁站在最末尾,曲昭落她一步,守在她的后方。 一开始赵怀雁很漫不经心,直到燕迟看完前五个人,斜过头来看她,二人视线撞上,她才陡然一惊,眸底深处汹涌地翻着涛天大浪! 她一副见鬼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直直地锁住眼前男人的脸。 这张脸,对赵怀雁而言,那真是记忆深刻的存在,美的歇斯底里,俊的人神共愤,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到嘴巴,到整个脸型,都好像是神明的雕刻,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总之,恰到好处,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正因为这张脸长的太好看了,让她头一回撞见的时候以为是天女下凡,偏巧那天他穿着白衣,雄雌莫辨,又黑发落地,躺在一片草地里,惊了她的马蹄,她当然慕色下了马。 虽然,就事实而言,是她骑马惊扰了他,但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人呀! 赵怀雁想到当初的场景,再对比着眼前男人的容颜,真是郁卒的想撞墙,这叫个什么事啊?送上门找死吗? 她力持镇定,可眼神却左右飘乎了起来。 不是她怂,实在是撞上冤家,他身份在上,她身份在下,嚣张不起来呀! 赵怀雁感觉那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逗留,似乎没有收回的迹象,被盯的发毛了,她忽地收回飘乎不定的目光,迎上他的,恶狠狠一瞪。 她想装作不认识,可显然,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她,既糊弄不过去,那她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好了,最多是被他赶出帝宫,轰出燕国,那样最好了,省了她一番力气,她正好也想出燕国了呢。 燕迟在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后也颇为吃惊,被他瞪了一眼,他英气的眉梢微挑,笑着勾了一下唇,他抬起脚步,往他走来。 男人很高大,漆黑的祥龙衮服将他颀长的身子拉伸的越发挺拔,黑发挽着纯金色的帽冠,两耳边垂下黑色丝绦,丝绦贴在黑发上面,随着脚步的走动而轻轻摇晃着,那丝绦颇长,直缀向腰际,末尾端正好与他腰上的缠金丝带相撞,单调的色彩,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醒目,黑色衮服冷的高调,却被这点睛之色带出无限的贵气与雍容之度来。 赵怀雁暗暗吸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走近。 燕迟走近他,歪着头细细地又打量了他一遍,确认自己没认错人后,笑着说,“你怎么在这?” 赵怀雁很想再瞪他一眼,可现在,元兴在后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朱玄光以及那四个人也在好奇地望着她,她敢在没人的地方给这个太子没脸,却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对他放肆。 她深吸一口气,强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以及懊恼,一本正经地回道,“太子这话问的奇怪,今天是燕国三年一庙的招贤纳士日,我出现在这里,太子不知为何吗?” 第11章 犀利逼问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微微调侃,“我燕国的招贤纳士日招的是贤士,不是风流之士。” 赵怀雁一噎。 朱玄光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燕迟转头看他。 朱玄光连忙拱手说,“抱歉,在下不是在笑太子,而是觉得太子对赵公子的评价实在有趣。” 燕迟淡笑,“有趣?” 他转回头,看向赵怀雁,促狭道,“本宫也不想对一个来参加招贤纳士会的有志青年做这样的评价,但这位少年。” 他又逼近赵怀雁两步,眯眼说道,“这位少年,曾经调戏过本宫。” 最后一句话,男人说的低沉缓慢,腔调平缓如水,可赵怀雁还是听出来这话语里暗藏的杀气。 而“调戏过本宫”刚过耳,朱玄光当即就石化住了。 另四个人用一种既敬佩又祷告的眼神望向赵怀雁,大概在想,你好有种,燕国太子都敢调戏!想好墓碑上刻什么字了吗? 曲昭也瞬间提紧了心,神经全被调动起来,准备随时护主。 赵怀雁也觉得燕迟逮住了她,不刮一刮她的皮,让她里三层外三层地痛一痛,肯定不会甘休。 就在她也紧张应对的时候,男人却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姓赵?” 赵怀雁一愣,不动声色地点头,“是。” 燕迟问,“赵国人?” 赵怀雁轻嗯了一声。 燕迟笑了笑,说,“你一个赵国人,千里迢迢跑来我燕国,就是为了参加招贤纳士会的?” 赵怀雁很想说不是,她就是纯粹好奇,过来瞄一眼,并不想入围! 可这话在这个场景,在这个当时之际,无论如何是说不出来的,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她硬着头皮说,“是。” 燕迟眸底异色顿生,耐人寻味地说一句,“真是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什么,他没有说,但他的下句问话,昭然若揭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你见过赵国公主吗?” 赵怀雁心底一惊,气息滞了滞,缓慢回道,“没有。” 燕迟唔一声,“应该没有,如果见过,你就不会跑来我燕国了,听说赵国国民们,不论男女,对这个赵国公主都极为喜爱,但凡国中男子,尚未婚配的,都梦想着做乘龙快婿,为此,赵国男子,凡过了弱冠,就一定会报名参军,积极为国效力,原来赵国的国力排在第六,可如今本宫瞧着,要跃居到第四了,这不是赵国皇帝的功劳,而是那位传说艳色倾天下却从不露面的公主的功劳。” 他顿了一顿,漂亮的眼尾扫向赵怀雁,问道,“本宫说的对吗?” 赵怀雁心想,你倒是对赵国的国情甚为了解! 这既是问题,又何尝不是试探? 赵怀雁恭敬地说,“太子所言极是。” 燕迟笑了,目光清清淡淡地看着他,玩味道,“赵国公主既艳色倾天,那你为何不为本国效力,却跑来燕国,为我燕国效力呢?我燕国可没有令人垂涎的公主,以你风流的品性,你该去为公主抛头颅洒热血的,可你没有,反而跑来我燕国,你难道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赵怀雁在听到前面一句“以你风流的品性”的时候,额头一抽,心想,谁风流了?你才风流呢! 可听完整段话,她重重地蹙起了眉头。 这句问话,寻寻常常,简简单单,语气也是如常的,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子犀利逼问的味道。 一个回答不好,很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第12章 见招拆招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在今天之前,从没跟燕迟打过交道,除却在彭济广州发生的那一段小插曲,她对这人的所有了解全来自于别人之口,传说中的燕太子让人不可小瞧,如今对上了,越发让人心惊胆颤,不容小觑。 一个笑容满面却游刃有余对你抽丝剥茧的敌人才是最危险最难对付的。 赵怀雁想起了在赵国皇宫,赵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两国之间的战争,那是血流成河的,可两个国家帝王之间的战争,那是杀人不见血的。” 以前,赵怀雁对这句话似懂非懂。 当然,以她的聪明天质,她不可能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听得懂,不代表能身临其境的感受。 如今,望着眼前的男人,赵怀雁首次彻悟了这句话的本质内涵。 杀人不见血么? 呵! 很好,对手强则我越强啊。 赵怀雁摊摊手,无奈地叹一声,一脸苦恼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确实对公主存在着仰慕之心,原也报了名,参了军,可刚去就被赶出来了,实在是在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心去报效,却无能为力啊,为了能做出一番成就,我就只好来燕国了。” 燕迟嗤笑,“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何以以为我燕国会收你呢?” 赵怀雁道,“比武我是不行,可比文,我可以呀。” 燕迟挑眉,兴味十足地看着他。 赵怀雁掸掸眉,豪气十足地道,“太子不必这般看着我,你若怀疑我在文学上的修为,大可随便出题考我,我若落榜,我就不叫赵无名。” 燕迟暗自呢喃了一句赵无名这三个字,慢条斯理地笑道,“挺猖狂。” 赵怀雁立刻颔首,“不敢,只是尽我所能,让太子满意。” 燕迟道,“你赵国难道只招武兵,不招文士的吗?” 赵怀雁四两拨千金地道,“这等国家军机要事,我一介草民,哪能知晓。” 燕迟点了点头,看上去是信了,他轻轻拂了一下袖子,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话题,“你们赵国之人全都长的如此好看吗?” 他微微抬头,看向赵怀雁这张阴阳通杀的脸,“你这么一介草民,都长了这么一张高贵的脸,本宫真无法想像,你们赵国公主,该是何等的绝色了。” 赵怀雁努了一下嘴,心里鄙夷不耻地想,三句话不离赵国公主,你是有多明显的企图? 赵怀雁在心底哼了一声,却不应话,绷着脸站在那里。 燕迟眉头又一挑,心想,他还生气了呢!怎么,赵国公主矜贵的别人提都提不得? 燕迟抿了抿唇,淡声说,“所以你来我燕国,想建立丰功伟绩,也是要做给赵国公主看的?” 这句话又是陷阱,赵怀雁冷笑一声,坦坦荡荡道,“太子不必试探我,我既站在了这里,就是把忠心摆在了你的面前,我若有才,你便留,我若无才,我自走。” 燕迟眸底赞赏之色顿显,他笑一声,伸出双手为他鼓了一个掌,随着掌声落下,他有力的声音也跟着落下,“你既如此有决心,本宫拂了就可惜了,赵国虽对我燕国构不成大的威胁,可他赵国风水好啊,养出一个那么活色生香的公主,还养出你这么一个高贵的草民,实乃风水宝地!既是风水宝地,不去抢夺实在有愧于我燕国养的那么多的雄兵铁骑,今天你便留下,入我太子府,未来你就可助我,攻下赵国,到时候,你想娶赵国公主,本宫亲自为你主婚。” 第13章 甘愿滞燕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的话一落,这不大不小的书房外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之中,赵怀雁瞳孔狠狠一缩,听明白他话里话外侵赵的意思后,薄唇抿的死紧,冷笑蔓延进漆黑不见的潭底,她心想,狼子野心! 原本赵怀雁没打算留在燕国,就算今天过了燕迟这一关,被留了下来,她也有办法在未来的日子里成功脱身。 可现在,听了燕迟的话,她倒打算破釜沉舟非留燕国不可了,在你还没有侵赵之前,我先把你们燕国朝纲给祸乱了! 赵怀雁心中杀意横生,却是微笑着拱手说道,“太子不嫌弃,赵无名定当为太子解忧。” 燕迟道,“你既有才,本宫自不嫌弃。” 赵怀雁依旧是笑容温和的模样,“那太子就出题吧。” 燕迟笑道,“已经考完了。” 赵怀雁一愣。 燕迟道,“刚刚就在考试啊。” 赵怀雁一脸懵逼,所以,这又是什么奇葩的考试呀!传说中的跃龙门日就是这样的吗? 赵怀雁觉得简单,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 刚刚燕迟问她的那些问题,都不是简单的问题,看似闲聊,实则,不管哪个问题,都暗含着置她于死地的玄机,只不过,赵怀雁反应机敏,又神色自如,对答如流,燕迟不用拿文学造诣来考他,只单看他应对的语气和神态就能判定他到底是不是能做大事的人。 跃龙门日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葩,考核内容奇葩,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考题因人而异,不同的人,考题不一样。 燕迟考核赵怀雁,考的是她的忠心度,但考核别人,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赵怀雁被燕迟留下,元兴赶紧拿笔,记入册子。 燕迟转身往外走,黑袍拂槛而过,他低声喊,“朱玄光。” 朱玄光立马应声,“太子。” 燕迟道,“随本宫出来。” 朱玄光面色一肃,整了整两袖,抬步跟出去。 出了门,燕迟却又不走了,他往后看一眼,没看到赵怀雁跟上来,英俊的眉头立刻蹙起不满来。 元兴瞧见了,当即就喊,“赵无名!” 赵怀雁应声,“在的。” 元兴道,“出来啊,你刚刚没听清楚?你过了考核,入了太子府,如今就是太子府的人,太子在哪儿你就得跟在哪儿。” 赵怀雁哦一声,立马跟出来。 曲昭随后。 出来后,燕迟轻飘飘地往他脸上一定,不辨喜怒地说,“果然是草民。” 赵怀雁一愣,虚虚地抬眼看他。 只不过,燕迟已经收回了视线,她没有看到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和面色,她只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子往左拐了去。 她伸手挠了挠头,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草民怎么了? 他那语气,是轻蔑瞧不起吗? 轻蔑瞧不起你还要留人? 毛病! 赵怀雁嗤一声。 元兴瞪他,“赶紧跟上。” 赵怀雁只好干干一笑,追着燕迟去了。 曲昭随后。 元兴看一眼曲昭,面色冷淡,拿着问卷宗也跟了过去。 燕迟把朱玄光带到了太储宫正殿的西门后方,那里一片空地,什么都没有,随着燕迟的到来,小太监们鱼贯搬来太师椅、桌子、茶壶、玉杯、果盘,以及宽大的遮阳伞。 燕迟往太师椅里一坐,支起下巴,一脸的雍容华美,矜贵无双,他望着朱玄光,淡淡出声问,“如果两军对垒在草原旷地,何以取胜?” 第14章 神与妖孽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朱玄光低头想了想,缓慢出声说,“两军对垒,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草原对战,素来讲究稳打稳扎,要获胜,首先得有对等的兵力。若兵力持平,就看出战之人的能力了,这需要执掌帅印的人对己方以及敌方的所有对战前锋熟记于心,并能深知他们所习武功套路以及所用兵器的特点,这样才能在派兵迎敌的时候压敌一筹。若兵力相差悬殊,那就需要很多外力辅助,比如天气,比如阵法,比如风水,比如兵法,而这些外力的辅助,也全在于一军统帅。” 燕迟听的认真,见朱玄光说到这里就停了,他挑挑眉,笑道,“所以你的观点是一场战争的胜败与否,全在于统帅?” 朱玄光摇摇头,“然,非然也。” 燕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请说。” 朱玄光道,“一军统帅确实重要,他的指令和言行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军队的士气,所谓一将难求就是这个意思。但在真正对战中,靠的却不是统帅一人,而是整个军队。统帅的决策非常重要,用人或罢人,出兵或收兵,全在于统帅,他是旁观大局的人,亦是操控整场作战方向的人,此人若废,那整个战场就会乱。但这也不是绝对的,若军队齐心协力,彼此之间默契,配合得当,将敌人玩于战场之中,那就跟这个统帅没什么关系了。所以,我觉得,一场战争,胜败于否,在于统帅的机智和勇略,在于士兵的服从与齐心。” 燕迟唔道,“说的好。” 朱玄光虚心颔首,“太子谬赞。” 燕迟转头看向赵怀雁,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近手边的桌面,赵怀雁没看懂什么意思,元兴却看懂了,他给赵怀雁投递一眼,压低声音说,“去给太子倒水。” 赵怀雁一怔,睃地转眼看向燕迟。 燕迟却没再看她,就雍容沉稳地坐在那里,黑袍逶迤,金龙盘肩,雪白俊美的脸露出一截轮廓分明的弧度,他一只手自然垂放在椅把上,一只手轻敲着桌面,姿势雅贵,三分清隽,三分权色,四分霸气。 赵怀雁眯了一下眼,抬步走到遮阳伞下,靠近方桌,提起玉壶,向那芽白的瓷杯里倒了一杯玉露。 玉壶搁下来的时候,赵怀雁说,“太子喝吧。” 燕迟掀眉,不温不热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端起瓷杯,喝了起来。 等冰凉的液体入了喉,润了一肺舒坦,他将瓷杯放下,冲赵怀雁问,“以前没伺候过人?” 赵怀雁隐含不动地勾唇笑了下,淡声说,“一门心思地苦读圣贤书了,哪里有时间去做别的。” 没直接回答,却也间接说明,她以前确实没伺候过人。 曲昭眼眸动了动,看一眼坐在那里的燕迟,又看一眼站在那里的赵怀雁,薄唇努了努,心想,我家公主金枝玉叶,不说在赵国了,就是在整个原冰大陆,那也没人敢使派她,可如今,在你燕国太子手下俯低称小,还被你吆喝来吆喝去,往后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要你好看! 燕迟听了赵怀雁的话,不置可否,笑着说,“难怪眼神这么笨了。” 赵怀雁翻白眼。 燕迟道,“往后你就近身伺候本宫吧,练练你眼神。” 赵怀雁一惊,“啊?” 燕迟道,“一个连主子都伺候不好的人,你觉得能干大事吗?” 赵怀雁没想干大事,也不想伺候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抬步往他坐着的太师椅近了一步,她微垂头,压低嗓音,用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太子就不怕我近身伺候你,再调戏你?” 燕迟勾唇一笑,目光抬起看向他,“你敢吗?” 三个字,轻飘飘的,毫无份量,可那字里行间却压着波澜不惊的轻嘲,尤其,当他脸面抬起来,眉尾斜挑,日光从遮阳伞底洒下来,落在他天人一般的容颜上,那一刻,似桃花遮了面,流水撞了东风,天地间所有颜色全都黯在了这一方小小的遮阳伞底下,这个男人,高贵邪雅,偶尔又妖孽的不似人,他不艳不俗,贵不可攀,却在言语神态间把骨子里的那股妖孽劲发挥的淋漓尽致,抬眉间似神,赐你一场三千桃花源,万丈神光沐,低首间更甚阎王,渡你一座奈河桥枉生,死局一场。 赵怀雁呼吸窒了窒,头一回在一个男人的容颜里看到了人间与黄泉,她敛息闭目,缓缓道,“不敢。” 第15章 鬼步初显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道,“那就好好学着吧。” 赵怀雁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哼一声,倒是什么都没再说,本本分分地站在他身边了。 元兴瞅一眼伞底下的情况,低头继续记载着考核细节。 燕迟对朱玄光很满意,但文考过了,还得有武试,单有文韬却没有武略,那叫军师,不叫帅。 今天考试的人很多,燕迟不可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他争对不同的人会制定不同的考试,对于朱玄光,他打算重用,那就不得不要求高一些了,他摸着下巴,抬头看了一眼高旷远淼的天空。 天空很蓝,有稀薄的白云飘荡,偶有几只飞鸟振翅掠过,留下无痕之影。 燕迟眯眼听了一会儿,出声道,“来人。” 立马有小太监从三米开外的地方走来,恭敬地弯腰道,“太子。” 燕迟道,“拿把弓来。” 小太监应是,转身就去拿弓。 弓拿来后,燕迟让他把弓递给朱玄光。 朱玄光伸手接了弓,从箭槽里取了一支箭出来,他扭头看着燕迟,问道,“射什么?” 燕迟笑道,“鸟窝。” 朱玄光抬头四处张望,视线所及,哪里有鸟窝? 他闭目静听,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极远的山谷里有鸟群嬉叫声。 既是山谷,又有鸟群,那必然就有鸟窝。 但山谷太远,朱玄光就算箭术超然,也不可能从九重深宫里射箭,射到山谷里,再射中鸟窝。 再者,射中了鸟窝,他也得拿到手,让燕迟过目,这才算完成考核。 所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考的不单有内功修为,还有临场应变的能力,武力、智力,还有箭术。 朱玄光将弓往腋下一收,箭握在手,提步一走,霎时,鬼步应运而生。 第一步,百里横空。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一百里横一道天空,也就是每隔一百里会出现一个节点,用以支撑身体的意思。 但节点短如昙花,一瞬即逝,如果掌控不好,就会跌落天空,粉身碎骨。 所以,鬼步并不好学。 第一步就如此困难。 但朱玄光掌握的很好,只见他淡青色衣袂掠风而过,尚无声息,人已飘然至半空,又在下一瞬,第二道鬼步走起。 这第二步,叫万里归尘。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一万里归一尘,也就是万里行程全纳于脚下的意思,这一步一走,方圆万里之内,全在朱玄光的掌控之中,通俗点解释就是第二道鬼步一展开,从鬼步走起的节点为中心,形成一个万里为半径的圆,在这个圆内,朱玄光想要去哪里,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这种鬼步用在战场上,那是很可怕的。 所以赵怀雁说,鬼步不单是一种武学,它还是一种兵法。 鬼步一开,朱玄光就轻轻松松地掠到了山谷地,看到了很多鸟窝,他瞅准一个里面没有鸟儿伸头的,搭弓拉箭,一击射中。 等鸟窝从树杈中落下来,他飞过去,捡起来,一步万里归尘,眨眼间就回到了九重深宫里面。 等稳稳落地,他将鸟窝呈给燕迟看。 第16章 儒子可教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看着那个插着箭的鸟窝,又抬头看向朱玄光,眸底翻滚,激动的两手往椅把上一拍,站了起来。 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会鬼步! 燕迟高兴激动的不行,看着朱玄光,目光热切的不得了,这样的目光,看的朱玄光心头冷汗直冒,他心想,太子你干嘛?你别对我有非份之想,我对男人没兴趣的呀! 燕迟当然不可能对朱玄光有那种心思,他只是没想到,长三生竟又收徒弟了。 这对他燕国而言,是非常可喜可贺的啊。 燕迟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鸟窝,伸手往朱玄光肩头拍了一掌,大笑道,“好。” 一声好字落下,他又喊,“元兴!” 元兴也被朱玄光所使出的鬼步给惊到了,听到燕迟的叫喊,他精神一振,收回神思应道,“太子。” 燕迟道,“记下朱玄光,入九杼内权阁,至于担任什么职位,等本宫与父皇商议了再记。” 元兴回一声是,立马着手记下。 燕迟又笑着拍了拍朱玄光的肩膀,对他道,“先下去休息吧,晚点再入帝宫,面见皇上。” 朱玄光能被录取,还是被安排在燕国最强的兵畿重地九杼内权阁,他当然很高兴。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笑道,“嗯!谢太子!” 燕迟道,“去吧。” 朱玄光被小太监带出门,安排休息之地。 燕迟又坐回太师椅里,这一回,赵怀雁很上道,还不等他的手敲上桌面,她已经提起玉壶,给他斟了一杯玉露。 燕迟挑眉,莞尔道,“儒子可教。” 赵怀雁又翻了个大白眼,无声嘀咕,“这种伺候人的事情,谁想学了?” 燕迟见她嘴唇在蠕动,却没听到声音,就问,“在说什么?” “没有。”赵怀雁敷衍地回道。 燕迟笑,“莫不是在心里偷偷地骂本宫?” 赵怀雁垂首,“不敢。” 燕迟道,“你再怎么卑躬屈膝也不像一个草民,不用刻意去装,本宫不管你为了什么而入燕国皇宫,但有一点儿,你得切记,无论贫贵与贱,你服侍本宫的时候就得忠于本宫,哪怕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得扎扎实实地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了,明白吗?” 赵怀雁觉得这个燕国太子就是一条毒蛇,每一句话出来都在想着怎么将她吞吃入腹。 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可真真是在诛她呢! 赵怀雁微沉着脸,不太高兴地说,“太子既觉得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何必要留我?” 燕迟挑眉反问,“你是吗?” “当然不是。” 燕迟微微一笑,“那你何必在意。” 赵怀雁一噎,脸色瞬间黑的有如锅底,特么的,这是在玩人啊!赵怀雁很抓狂,这燕太子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 燕迟笑着看他一眼,见他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脸色还超极难看,他就觉得把他留在身边果然是对的,敢调戏他?呵,不死也让你脱三层皮。 燕迟收回目光,往后招了一下手,“带下一个人过来。” 小太监立马毕恭毕敬地应一声,飞快转身,去刚刚的书房,带人来。 第17章 主仆分离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被燕迟留在了身边,一直端茶伺候他,从日中到日落,中间去吃了一回饭,休息了一会儿,可后面就一直站着,站的赵怀雁两条小腿不住的抖。 她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从小被人捧着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罪? 等跃龙门日结束,赵怀雁两腿都在打飘,走路都不稳了。 曲昭心疼的不行,伸手扶住她,以身为她代步。 燕迟转头看着这一对主仆,好看的眉头微挑,冲曲昭道,“松开他,让他自己走。” 曲昭没松,反而抓紧了赵怀雁,抬头,以一种冷冽的眼光看向燕迟,“我家公子从小身体就弱,你让他站这么久,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你再怎么看不惯,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 这话说的真严重,可对燕迟而言,惊不起一点儿风浪。 他轻淡的目光从曲昭脸上扫过,落在赵怀雁身上,问道,“他是你的小厮?” “嗯。”赵怀雁低声应。 燕迟道,“这么有个性,那以后就跟着元兴吧,让元兴好好调教调教。” 这一句调教可不是闹着玩的,赵怀雁顿时眯起了眼,“不用。” 燕迟道,“本宫没在跟你商量。” 赵怀雁冷笑,“我的小厮,去留由我,你没权力使派他。” 燕迟慢腾腾地睨着她,那目光温润有礼,却又强势霸道,带着久居上位者的睥睨气势,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赵怀雁就感觉头顶一阵强烈的压迫逼至。 她不惧不畏,可身体很不争气,她父皇说,她的气穴还没打开,尚不能修习武道,滋养真气,而什么时候打开,完全看天意。 赵怀雁从不信天由命,故而,及笄宴一过她就出了门。 游历,能增长见识,亦能增长能力。 赵怀雁就不信自己出来历练一番,身体里的气穴会打不开,总会打开的,早晚的问题而已,如果她有武功,她一定把燕国皇宫闹的天翻地覆,哪能让燕迟这般嚣张,欺她欺她又欺她!但目前,她没武功傍身,这是致命伤。 赵怀雁低叹一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她沉默一瞬,伸手推开曲昭。 曲昭一愣,“公子。” 赵怀雁道,“你随着元兴去吧,我这里暂时也不需要你照顾了,我得照顾太子,你跟着我反而是累赘,元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能力定然不弱,你跟着他,有他保护你,我很放心。” 曲昭摇头,眼里隐忍着绝望。 这是他们赵国的公主,亦是他们赵国未来的君王!她的使命就是护她,以自己的生命护她,怎么能离她而去? 不能! 曲昭死咬着唇,手臂用力拉住她,用一种誓死也不离开她的眼神望着她。 赵怀雁知道曲昭的忠心,也知道但凡自己有危,她定然九死一生赴汤蹈火也要护她周全,她又叹一口气,拍了拍曲昭的手,笑着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摆这脸色做什么?太子身份高贵,又声名远播,哪可能会对我这么一个草民下杀手,说出去让人嗤笑啊,再者,我跟在太子身边,能学习很多东西,这对我是有益而无害的。” 曲昭喉咙微重,很想大吼一声,“公主,这人是燕国太子,他身边很危险,不能去!” 可在燕迟和元兴面前,这话死活不能说。 曲昭的眼神几度变幻,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愤怒,最终,在与赵怀雁的几番对视下,松开了手。 她与赵怀雁主仆十几载,早已默契一心,赵怀雁只一个眼神过来她就能体会其中意思。 去元兴身边吗? 曲昭抬头,往元兴看过去。 元兴也在看他,却是极为挑剔的目光。 曲昭冷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奴才! 曲昭甩甩衣袖,走到元兴面前,拱手行了个礼,“曲昭见过元公子,往后还望元公子多多照拂了。” “嗯。”元兴鼻孔里发出一个简练的字腔。 第18章 帝宫面圣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看着赵怀雁,见他在没了曲昭的支撑后依然站的笔直,就淡声说,“你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当你知道自己无人可依的时候,你就会强迫自己变强,刚刚站不好,这会儿不站的挺好?” 赵怀雁笑了笑,虚心受教地道,“太子睿智。” 燕迟转身,“走吧,去帝宫。” 燕迟身边除了元兴这个随从外,还有一个女护卫,一个男护卫,就是刚刚在书房里,守在他后方的那两个人,只不过,那两个人并没有随着燕迟的离开而离开,他们就一直守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跟燕迟去帝宫面圣的,就是当下的三个人。 元兴肯定是要跟着的,而赵怀雁是今天入围人员名单上的一员,又被燕迟专门留在了太子府,自要让燕帝看一看,免得他以后认不得,曲昭如今跟了元兴,元兴去哪儿,她自然也去哪儿。 如此,一行四人,有条不紊地朝帝宫去了。 帝宫是帝王寝宫,面积很大,殿门外守着六名御林军,左门三人,右门三人,这六人看到燕迟来了,恭恭敬敬地行礼,又恭恭敬敬地开门,目送他进去。 从门口到帝王寝殿,足足走了一个礼佛的时间。 这其间,赵怀雁目无斜视。 反正已经滞留在燕国了,又被燕迟留下,那往后,她想参观燕国皇宫,有的是机会,不必猴急。 到了帝王寝宫前方,还没登上那道台阶,荀公公就已经喜笑着跑了下来,冲燕迟弯腰行礼,“太子。” 燕迟问,“我父皇还在床上躺着?” 荀公公脸上绷着一道裂痕般的微笑,他低咳一声,小声说,“皇上想起呢,可周太医愣是不让皇上起,刚才还大闹了一番,这会儿还在吵着。” 说完,荀公公一脸无可奈何。 燕迟闻言一笑,“本宫去看看。” 荀公公立马哎一声,让开身子,殷勤地簇拥着他上了台阶。 元兴、赵怀雁、曲昭三人跟上。 推开门,还没入到寝殿里面,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姓周的,你给朕滚!” “臣受太医院院正一职,就是要照顾皇上的病体安康,你受了寒,我就要守着你。” “就是风寒而已,朕还没这么脆!” “你以为你年轻啊?风寒入体,对老人伤害极大。” 老人…… 赵怀雁听着这个词,忍不住就笑了,这姓周的是谁啊?敢这么说皇上,还敢这般顶撞燕帝,关键是,这么说了,这么顶撞了,居然没死? 赵怀雁摸着下巴搜刮了一下脑海中的人员名单,敢跟燕帝呛舌,又自称是太医院的院正,还是个女人,姓周……唔,周药神吗? 正猜测着,荀公公扬起声音,冲里面的主子汇禀道,“皇上,太子来了!” 里面的争吵声停了,不一会儿,燕帝道,“快让他进来,把这姓周的给朕轰走。” 燕迟又笑了一下,提步走进去。 视线刚触及到龙榻,周别枝就从龙榻上起身,站在那里,冲他行了一礼,“太子。” 燕迟笑道,“周姑姑不用多礼,我父皇好些了吗?” 第19章 燕帝此人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别枝道,“好是好了些,但他不静养,这寒气没法被银针吸走,滞留在身体里面,往后会伤害身子。” 燕帝瞪眼,“你别在我儿面前信口雌黄,这区区寒气,还能祸害到朕了!皇儿,别听她的,把她轰走,你是来跟朕说今天招贤纳士会的情况的吧?过来说。” 燕迟笑着点头,走近床榻。 周别枝退开身子,站的远,但是,没走。 燕帝一看她像根木桩一般杵着不动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指着她,“你怎么这般冥顽不灵!” 周别枝眼皮动都没动,只道,“皇上才冥顽不灵呢,你不乱动,这会儿银针该拔出来了,可你动来动去,银针到现在都没办法取出,是我非要呆在这里吗?是你自拙的,害的你不能起床,我也回不了家。” 燕迟眼见燕帝听了这话又要发怒,他赶紧往床榻一坐,伸手往燕帝肩膀摸了摸,蹙眉问,“有银针?” 周别枝的银针是从肩部入穴,这是她的独门秘法,是以,燕迟惯性的就去摸燕帝的肩膀。 燕帝哼道,“她趁我睡觉的时候扎的。” 燕迟道,“身体里有银针,你瞎折腾个啥?” 燕帝瞪他,“你是不是我儿子,我让你来是帮我说话的,不是帮那个女泼妇。” 燕迟笑,“儿子当然是帮爹,但你身体里有银针,不能儿戏。” 燕帝默然瞪他两秒,悻悻地往床上一躺,不理他了。 燕迟转头问周别枝,“这银针还得多久才能离体?” 周别枝说,“不用太久,一个时辰就好了。” “好。”燕迟道,“周姑姑出去歇歇,这一个时辰由我看着父皇就是。” 有燕迟在,周别枝当然放心,她嗯了一声,屈膝行了个退礼,没拿医用箱,就独个走了出去,找偏殿休息。 等室内安静下来,燕迟问燕帝,“爹要看今日的考试卷吗?” 燕帝转脸,仰头瞪他,“我在生你气。” 燕迟笑道,“儿子知道。” 燕帝怒目,“那你还不哄哄我?” 燕迟道,“儿子的作用不是用来哄爹的,是用来帮爹分担家国事的,哄爹的人是妹妹们,或者,我让荀公公把后宫嫔妃们叫过来,她们肯定很愿意把爹哄开心。” 燕帝,“……”他能不能不要这个儿子了!戳他心啊,他不要嫔妃!他这把老骨头,会被她们折腾死的。 燕帝一颗心在滴血,果然儿子就不是亲生的! 他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把背枕给我支起来。” 燕迟笑着弯腰,将背枕摆到燕帝身后,却不扶他,这龟毛的男人都已经八十多岁了,却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尤其死不承认自己老了。 燕迟不扶燕帝,这让燕帝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等他靠稳,他就说,“考试卷拿来看看。” 元兴脚步一动。 燕迟却没喊他,而是道,“在爹看考试卷之前,儿子先给你介绍一人。” 燕帝问,“谁?” 燕迟道,“赵无名。” 燕帝长眸一掀,眯眼道,“赵无名?” 燕迟道,“是。” 燕帝问,“赵国人?” 燕迟笑道,“嗯。” 燕帝猛地一下子坐直身子,扬声喊,“赵无名,过来!” 第20章 伶牙俐齿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被传唤,从很远的黄帘后走了过来,她虽然没武功,却自动自发的能听见一帘之隔卧室里面的对话,这大概是因为她拥有着凤血天脉的缘故,而这个燕帝,传说中令九州列国听之就惊怕的男人,怎么那么像个老顽童啊? 赵怀雁怀揣着好奇之心,走到寝宫卧室的正中间,恭敬却又不失卑微地拱手弯腰,朝龙床那个方向行了个礼,“赵无名参见燕皇。” 龙床很大,四周布满明黄的帐子,燕帝看不到他,说一声,“到床边来。” 赵怀雁只好继续往前走,在距离龙床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住,堪堪好停在脚蹬下方,恰好能让燕帝一抬头就能将她整个人看清。 赵怀雁低着头,不直视圣颜。 燕帝瞅着他,半晌后眯眼问,“你赵国人来我燕国,为我燕国鞍前马后,你家主君知道吗?” 这里说的“你家主君”,指的就是赵国皇帝赵显。 赵怀雁淡淡道,“在下身份卑微,入不了我皇的眼,赵国那么大,人口众多,我皇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关注到,像我这种草民,去哪里,做什么事,全由自己做主,燕皇多虑了。” 燕帝轻哼,收回视线看向燕迟,“伶牙俐齿,这就是他的能力?” 燕迟笑道,“人各有用。” 这句话,燕帝听懂了,他缓慢眯起那双浸满了岁月与风霜的眼晴,随着眼睛眯起,眼睛四周的皱纹也跟着变深,那深深的沟壑像他这一生之中的杀戮一般,烙在他的血液骨脉里,历经时间,变得深不可测。 他侧了一下头,问燕迟,“这个人你给他什么职位?” 燕迟道,“儿子的近身文僚。” 燕帝一愣,狐疑地盯着他,“近身文僚?” 燕迟笑道,“嗯。” 燕帝,“……” 近身文僚比文僚要高级的多,这种人一般都是贴身伺候主子,主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个赵国人,干嘛让他近身伺候? 燕帝摸着下巴,一双眼带着深思,盯了燕迟很大一会儿。 燕迟道,“爹不用这么看我,儿子用他自有儿子用他的用意。” 燕帝冷哼,“谁看你了?” 他收回思忖的视线,冲赵怀雁招手,“过来,让朕看看。” 赵怀雁只好上了脚蹬,抬头,看向燕帝。 而在她朝燕帝看的时候,燕帝也拉长视线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一对上,惧是一惊。 燕帝忽地双手撑着床面,像根弹簧一般咻地坐起,他眼睛死死盯着赵怀雁的脸,须臾,又对上她那双清澈纯净的眼,那一刻那一秒,燕帝眼眶泛热,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抬起那双秋水剪眸,冲他笑着。 而在他被赵怀雁的这双眼睛触动的时候,赵怀雁也被他的眼睛给惊着了,燕帝射过来的那一眼,充满了鹰隼一般的锐利,完全不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该有的。 赵怀雁默自地想,不愧是燕帝。 燕帝本名叫燕行州,行州这个名字是太上皇亲自赐的,意思就是横行诸州的意思,变相的理解,也就是称霸九州列国。 虽然燕帝没有收复九国,统一霸土,可他的名字早已传播在原冰大陆上,让人闻之就不自禁的生起臣服之心。 赵怀雁想到她父皇每每提及燕行州的时候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扪心剖析,像燕帝这样的人,被人嫉恨是正常的。 第21章 无名之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行州毕竟八十多岁了,见多识广,又身为皇帝,什么事情没见识过?什么场面没应对过?那情绪波动只在短暂一瞬间,很快他就恢复了寻常的状态,变得深不可测,只是眸底依然聚拢着复杂波光,他看一眼赵怀雁,又看一眼燕迟,默默地、默默地抿起唇角笑了。 赵显那个老家伙,居然舍得放女儿出来游历! 这个女儿是仙如华生的,她是仙如华的女儿,燕行州只要一想到这个,心情就激动的不能自抑。 仙如华,他一生挚爱,可最终,仙如华嫁给了那个一无是处的赵显! 燕行州只要一想到仙如华最终选择的人是赵显,他的心口就仿佛被蜂涌的蚂蚁千吞噬万啃咬一般,痛的难忍。 年轻时的燕行州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只可惜,他与赵显比起来,他更看重权,而赵显更看中情,一开始仙如华也倾慕燕行州的,那个时候,他二人算彼此爱慕,虽然没点明,却在彼此眼神对视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义,燕行州肩负着燕国强霸之路,他的使命和责任比赵显大的多,赵显在燕行州回国之后不遗余力地陪伴着仙如华,最终感动了她,三年的时间,燕行州一去不返,仙如华在濒临的绝望里,嫁给了赵显。 结婚那天,燕行州没有去。 仙如华已经绝望,可那一天,似乎更绝望。 婚后她与赵显和睦相处,却极少在一起。 赵显爱她,虽然很想日夜都与她颠鸾倒凤,但也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夺得的这个女子,并不光明磊落,又加上他爱她,不想她痛苦难过,就极少强迫她。 她若不愿,他从不碰她。 因此,赵显在很晚很晚的七十岁才老来得女,而因为生产时年龄太大,仙如华生下赵怀雁的当天就撒手西去了,赵显悲痛之余只能把所有的爱寄托给了女儿。 这个女儿,赵显何其的宝贝,整个原冰大陆的人都知道,九州列国,但凡皇室提到赵国,都会调侃赵显把女儿当香馍馍一般的藏着掖着。 但其实,真的在藏着掖着吗? 如果真是藏着掖着,他赵国公主何以会出现在燕国国土上,还来他燕国皇宫,站在了他这个帝王面前? 赵显这个人,敢从他燕行州手上抢女人,胆子可不小,而能把仙如华哄到手,还让她甘愿为他生一女,可见赵显心思也很深。 那么,此女来燕国,到底是为了何? 女扮男装,混入太子府,又将意欲何为? 燕行州眯紧眼眸,心想,不管这位公主想做什么,他燕国都不怕。 一来他燕国比赵国强大,二来他儿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年轻的时候赵显横刀夺爱抢了他的女人,那么现在……燕行州缓慢将背又靠在了后枕上,眼睛直直地盯住赵怀雁,心思却如潮汐一般,汹涌地翻了起来。 老话真是说的太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年轻的时候赵显抢他女人,那么现在,他就让他儿子抢他女儿! 燕行州想到这里,止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现世报! 燕行州忽然豪放而笑,吓了燕迟一跳,同时也把赵怀雁给吓着了,她不解地蹙眉,看向燕行州。 燕行州摆手,冲赵怀雁说,“下去吧,往后好好伺候太子。” 只要一起到赵显的女儿随身伺候着他的儿子,燕行州就扼制不住心底的喜悦和骄傲,还有解气。 等赵怀雁退下去,燕行州对燕迟说,“这个人你选的很好。” 第22章 神皇天骨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眯眼,问道,“爹刚忽然大笑,在笑什么?” 燕行州翻眼,“笑是因为开心,还能因为什么?” “开心?”燕迟冷哼,“爹这笑声是因为在看了赵无名之后,难道是他取悦了爹?” 明明是打趣和挖苦的话,燕行州却一字不落地接下了,接下了不说,还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是呀,爹忽然想到,她一个赵国人,又弱不经风的,却千里迢迢跑来燕国,也许没到燕国就一命呜乎了呢,她爹能放手让她出来,真是傻。” 燕迟不解,“赵公子的爹傻,跟你什么关系?” 燕行州笑道,“她爹傻,我就高兴呀。” 燕迟,“……”明明得的是风寒病,怎么就变成智障了? 燕迟觉得他爹老了,偶尔脑回路当机一下也很正常,他作为儿子,得理解,别跟他较真,他是年轻人,得尊老爱长辈。 燕迟不跟燕行州纠结这个话题了,扬手喊了元兴进来,把考试卷呈给燕行州看。 燕行州顺势就把赵怀雁翻了篇,反正这位公主已经入了太子府,进到了他燕国皇宫,那么,来容易,想走,哼,赵显不来跪着求着,他是坚决不会放人的! 燕行州收起自己的那点小肚鸡肠,在元兴打开书匣,取出里面一册问卷宗交给他的时候,他伸手接过,然后翻开看。 在他看问卷宗的过程里,燕迟伸手贴在他的肩头,用内力感知了一下他体内的银针。 周别枝的银针独具一格,虽然叫银针,可材质并非银,也不是铁铜等,而是骨。 这骨也并非一般的人骨兽骨或是畜骨,而是神皇骨。 神皇骨是什么呢? 它是诸天神殿中刀皇九央在封印魔界出口的时候仙体凝结而形成的尸石,这种尸石能通百病,解百乏,可以说是上等仙物了。 但这只是传说。 当然,原冰大陆上有很多古老而神圣的传说,与神皇骨有关的,就是封魔刀。 相传仙魔时期,人未诞生,天有九皇,魔有九帝,他们坐拥天地宇宙,掌混沌初始,在盘古开天辟地,女祸造人之前,仙魔两类种族就经常大战,只不过,这两类种族各自强大,虽战争不断,却谁都在对方那里讨不到好处,经年历月,他们也就在这打打杀杀里和平相处了下来,但天地辟开,人类开始繁衍以后,魔之九帝就把目光锁定在了人间,他们要抢夺人间资源为自己所用,要抢夺人间版土来育养魔界众生,因此,人间刚开辟就遭到了灭顶之灾,九皇不能坐视人间被魔帝吞噬,就各自领兵,迎击九魔。 封魔刀讲的便是天神九皇之一,刀皇九央。 刀皇九央是刀之统领者。 刀乃兵之意,而非刀之意。 刀皇所掌,便是天下所有兵刃。 刀皇一出,天下兵刃莫不俯首称臣。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如若对方实力与刀皇不相上下,或者,实力在刀皇之上,那么,刀皇就没办法控制对方的兵器。 而当时的年代,能与刀皇不相上下的,除了九皇和九魔外,也没别人了。 是以,刀皇还是很厉害的。 因此,刀皇领兵,首当其冲对付当时九魔帝中最强魔帝梵尤。 梵尤不是普通的魔,九魔更不是那么能轻而易举杀死的,为了能一劳永逸,刀皇就牺牲了自己,以仙身为介,神刀一裂为九,形成天地之极的最高阵法,封印了梵尤。 经过时间的演变,这被分裂开的刀之九纹在岁月的侵蚀下慢慢累积了风霜,累积了灰尘,经过一次又一次大陆版土的动荡,最终变成了九条路。 而在九条路的中间,被版土运动填充成了岛。 这座岛位于彭济广州,人称九路岛。 九路岛的名字是一辈又一辈的祖先们传承下来的,因这岛上插了九条路,这九条路又好巧不巧的通向了九个国家,是以,先辈们就这样叫了下来,但随着年轻人一代一代的出现,就有人戏称这座岛叫九州岛或是九国岛。 九个国家的人想要出本国,去往别的国家,一定要经过这个岛。 是以,当时赵怀雁出赵国后先登了这岛,下了岛就是彭济广州,在彭济广州,她撞见了燕迟。 有时候,命运是很奇特的存在,在不知不觉间,它就静悄悄地来了。 第23章 入太子府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感知到了银针在缓缓撤离燕行州的身体后,终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银针在撤离,说明燕行州体内的寒气已经被吸完了。 燕行州靠在龙枕上逐页逐页地看着问卷宗,燕迟也不打扰他,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燕行州看完一册宗卷,他再拿另一册递给他。 如此,父子二人一个看一个等。 问卷宗还没看完,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在偏殿休息的周别枝拂帘进来,收针。 收针的时候燕行州不跟她闹口舌了,乖乖地让她把针收了。 针入手,冰滑湿润,可见燕行州体内的寒气有多重。 周别枝将针收到针囊,弯腰给燕行州把脉。 收手的时候燕迟问,“我爹的身体没大碍了吧?” 周别枝道,“嗯,寒气吸出来后,熬一盅热火参汤,晚上再睡一觉,明天他就能上朝了,想要再加固一下身子,就再吃几剂药。” 燕迟想都没想,说道,“那就劳烦周姑姑给我爹开几剂药。” 周别枝笑道,“药我当然要开,太子别这么客气,照顾好皇上的身子是我一生职责,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出事。” 燕迟欣慰一笑。 燕行州哼一声,抬眼瞪她,“要熬汤赶快去熬,要开药也赶快去开,别在这儿打扰朕!” 周别枝虎着脸瞪他一眼,对燕迟笑笑,收了医用匣盒,退身出去。 经过赵怀雁身边的时候,赵怀雁觑了她一眼。 周别枝,名闻天下的周药神,燕帝之所以活到八十多岁还这么精神抖擞,中气十足,就全赖于这位周药神。 一个帝王,打江山不易,坐江山更不易。 而燕帝能打江山,更能稳江山,就因为他手边有良臣,有良医。 良臣在手,江山不倒,良医在手,身体不倒。 赵怀雁扫了周别枝一眼,认识了这张脸后就收回了视线。 赵怀雁从三岁开始熟读经诗书籍,从五岁开始学习帝王权谋术,而除了文诗史籍、帝王权术外,她还涉猎了很多天下奇书,可以说,她虽足不出户,却对九州列国甚至是朝圣王朝以及雪山传说都有很清晰的了解,各国人物她也熟记于心,只不过,知其名却未逢其人,不认识而已。 如今,看到周别枝,就认识了周药神。 周别枝离开之后燕行州继续看问卷宗,又花了半个时辰,他将问卷宗看完了。 每一届的跃龙门日,都会有很多奇人异士来,燕帝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这一届,似乎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燕帝的手指扣在最后一册问卷宗上面,轻轻地敲拍着,他略微沉吟,苍老的目光落在匣盒内,似乎在寻找着某个踪迹,过了半晌,他开口问,“朱玄光真的会鬼步?” 燕迟笑道,“嗯,儿子亲眼所见。” 燕帝道,“册子上写朱玄光年方二十,刚及弱冠,跟你年岁一般,他什么时候被长三生收为徒弟爹不知道,但他区区二十岁就能学成长三生毕生所钻研的鬼步,这人,可大用。” 燕迟道,“儿子也这样想的,所以我把他放在了九杼内权阁。” 燕帝想了想,说,“九杼内权阁是燕国最高兵权机构,朱玄光虽然学得了鬼步,可毕竟年龄太小,怕难服众,如今内阁里面也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他,爹觉得放你身边培养培养比较好。” 燕迟蹙起眉头,“可儿子身边已经有很多武将了。” 燕帝道,“你府里的那些武将全是皇宫护卫,跟在你身边的也都是隐卫,摆在台面上的只有元兴,太少了,朱玄光这个人出身不太好,虽然游历了很多年,却基本上没见过皇室成员,让他跟在你身边,多见见原冰大陆上九国的皇子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皇权力量,既能提升他,也能对其他皇子们形成一种震慑,往后需要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再将他提出来。” 燕迟觉得燕帝考虑的很周到,就点头应了。 而关于赵无名这个文人,二人都没有多说,在燕迟心里,赵无名这个人就是用来打发他无聊时间里的一个调和剂,谁让他当初调戏他呢?燕迟能在十岁就问鼎了天下风云榜第一,文学造诣会差吗?他身边没文僚,没卫武,除了一个随从元兴外,再无其他人,不是没人来伺奉他,而是他不需要。 如今把赵无名留下,无非是要整他修理他。 既是留下修理的,提来作甚? 而燕帝不提是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放赵怀雁离开了,扣着她坐等赵显上门,是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闲等大鱼落网就行了。 至于燕迟留下赵怀雁后,未来会有什么结果,燕帝表示,他其实很期待,呃,偶尔坑坑儿子,内心很愉悦呀! 燕帝偷偷地笑了笑,笑的很不怀好意。 安排好朱玄光后,燕迟打算跟燕帝说说其他人的岗位安排问题,可一抬头,见自家老爹笑的那个鸡贼,他眼一眯,问道,“爹又在笑啥?” 燕帝笑容一收,轻咳一声瞪他,“你管爹在笑啥,爹笑一下还不行了?” 燕迟哼道,“你平时能三天笑一声就不错了,今天却很反常,就这么一会儿,你已经笑了不下三次了,你觉得没诡异吗?” 燕帝道,“有鬼。” 燕迟眯眼。 燕帝道,“爹是因为鬼步而开心啊。” 燕迟冷哼,“儿子信你才有鬼。” 燕帝摸摸鼻子,觉得儿子太厉害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但他是老爹,糊弄儿子还不是家常便饭? 他又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其他的人你准备怎么安排?” 燕迟道,“正想跟爹商量呢。” 燕帝道,“你安排吧,反正从上一届开始,这些奇人异士都归你管理了,给什么职位,怎么用,你有分寸,爹也放心。” 燕迟干脆地将匣盒一盖,站起身,整了整黑底纹衮金边龙袍,说道,“那我走了,很晚了,爹一会儿喝了周姑姑熬过来的热汤后就睡,我也回太子府休息了。” 他一起身元兴就极有眼色地将匣盒拿了起来,随伺在他身边。 燕帝也乏了,毕竟八十多岁了,一天都在跟周别枝吵架,刚又看了那么长时间的文书,着实累,得休息,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挥手让燕迟走了。 燕迟背手走出来,出来后荀公公立刻就进去伺候燕帝了,赵怀雁顿了片刻,跟着出了帝王宫寝,曲昭见赵怀雁走了,她也跟上。 四个人出帝宫后,元兴问,“太子是要直接回太子府吗?” 燕迟道,“今天有点儿累,不去别的地方了,回府吧,你去通知朱玄光,让他也来太子府。” 元兴应了一声,举手就将匣盒塞进了赵怀雁的怀里。 赵怀雁立马双手一托,接住,她眨眨眼,问他,“给我?” 元兴道,“你拿着,先随太子回府。” 赵怀雁一愣。 元兴已经收了手,叫上曲昭,去找朱玄光。 月光下,赵怀雁捧着匣盒站在那里,看着燕迟。 燕迟对他笑了一下,分明是很不怀好意的样子,促狭道,“走吧,今天月色挺好,就不坐撵轿了,本宫也活动活动身体,就走回太子府吧,你手中的匣盒很重要,那里记载着这一届很可能会成为未来燕国栋梁之才的人员信息,你摔着了它都不能摔着,抱稳了。” 第24章 公主底色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是纯纯正正的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这个匣盒看上去不大,可里面实实沉沉地装着十来卷册子,十来卷册子的重量已经不轻了,再加上一个匣盒,这重量,没得说了。 赵怀雁就那么捧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膊有点发沉发酸,这要是从皇宫走回太子府,那她的两条手臂不得直接废了? 这可不行。 赵怀雁不知道燕国皇宫离太子府有多远,可这么明显吃亏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做? 赵怀雁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轻声说道,“太子,天色很晚了。” 燕迟道,“本宫知道。” 赵怀雁道,“太子今天面考了一天,累了吧?” 燕迟狐疑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怀雁笑弯了眼睛,“太子累了,等回去我给你揉揉肩,保准揉完肩以后你睡的踏踏实实,中间一个梦都不做。” 燕迟越发狐疑地盯他,“你会揉拿?” 赵怀雁点头,“嗯,我晚上的功课就是帮我爹揉肩呢,揉了十年了,技术保准让你满意。” 燕迟见他一副邀功的模样,勾起唇角,无声笑了笑,说道,“好啊,本宫就试试你的手艺。” 说完,他转身,迈开一步。 赵怀雁跟上去,笑着道,“既累了,太子回去就不处理公务了吧?” 燕迟毫无防备,应道,“不处理了,等你伺候完,本宫就歇了。” 赵怀雁趁胜追击说,“既然太子不处理公务了,那这问卷宗带回太子府也没用,还是先留在宫里吧,这样你明天来的时候就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拿了。” 燕迟脱口而出就要说好,可好字滑到了嘴边,忽地被他一咬,他倏地转身,瞪着他。 赵怀雁被他瞪着,不避不躲,笑眯眯地道,“我既被太子留在了身边,自万事都为太子考虑。” 这句话,其实是在打燕迟的脸。 它所表达的真正意思是另一层意思,燕迟聪明异常,如何听不懂? 这个少年无非是在说——我被你留在了身边,我万事为你着想,可是你呢?却处处刁难我。 损人不带脏字,骂人不带损字,还一脸笑眯眯的。 燕迟忽然趣味横生,他盯着赵怀雁看了很长时间,蓦地就笑了,刚开始笑声是轻微而短促的,后来就变的绵长,再后来声音渐大,慢慢的就变成了大笑,可哪怕是这样的大笑,他都一丝不苟,贵气不散。 等笑声停歇,他看着他,目光微冷,“你的嘴巴果然很厉害。” 赵怀雁缓缓笑道,“嘴巴不利害,如何当得起太子的近身文僚。” 燕迟又笑了一声,却笑意不达眼底,他唔一声,道,“罢了,匣盒子搁着吧,今晚本宫确实没时间再去看它了,你用你的口才证明了你的实力,本宫留你不屈,走吧,回府,看看你的按摩手艺是不是如口才一般厉害。” 赵怀雁见燕迟松口了,赶紧喊一个太监过来,让他把匣盒拿到太储宫放好,还有模有样地放话,这匣盒若有闪失,太子拿他是问。 小太监是看到燕迟了的,听赵怀雁这般一说,哪里还敢马虎,几乎是把匣盒当性命一般地捧着,捧到了太储宫,妥善放好。 等小太监走后,燕迟转身就往宫门外走了去。 赵怀雁跟上,问道,“太子还要走回去吗?” 燕迟低声道,“嗯。” 赵怀雁已经“以下犯上”一次了,不会再做第二次,她在燕迟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心想,免了一场胳膊之灾,却躲不过一场腿劳! 从皇宫到太子府,路程还是挺远的,皇宫座落在燕都的正东方位置,由此俯瞰整个燕国,而太子府却在僻静的西北方向,一东一西,两个相反方位,走路特别耗时间,自也非常费体力,但燕迟无所谓,他本身有很高的功夫,不说从燕都的东方走到西方了,就是从燕都走到赵国,他可能都不会喘一下。 苦就苦了赵怀雁。 她今天已经伺候这个作死的太子站了大半天,本身腿就酸疼,再走这么长的路,难保不会累坏两条腿。 可哪怕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赵怀雁也不再投机取巧,靠巧言令舌来为自己博得坐撵轿的机会了。 攻帝王术,当知帝王之心。 燕迟今天是在考验她,不过午夜,他对她的刁难就不会停止,她能化解上一个刁难,这一个刁难,却不一定能化解下一下,或是下下一个,再者,这个太子大概也在报复她在彭济广州调戏他的事儿,故而,不让他把心里的怒气撒出来,这事儿就不会完。 赵怀雁摒气凝神,寸步寸足地跟在燕迟身后,出了燕国皇宫。 走出宫门之后,燕迟脚步停了一下,他站在那里,双手背后,宽袍被微风吹拂,似雪带一般轻轻荡漾开,在他身后形成飘仙欲飞之姿,他微眯着眼,抬头,往空中的某一个方向扫了过去,须臾,又收回,继续迈步往前。 赵怀雁先是见他停了,她也停下,见他往空中的某个地方看,她也跟着看过去,只不过,她如今没武力,压根感知不到那个方向有人,见燕迟看一眼就收回,迈步走开,她也跟着走开。 一刚开始,燕迟能听到身后一步一踏的声音,声音虽然弱,却还算有力,而除了那样的声音外,就是周遭的风声。 后来,那声音里掺加了轻微的喘息。 再后来,这喘息变得急促,偶尔伴随着几声痛苦的轻呼,再后来,似有汗水滴落石板的声音响起。 燕迟听着,无动于衷,还是照原本的速度行进着。 走了五分之四的路程,已经拐入了京华大街,眼看着太子府应该不远了,身后的人依然一声不吭地坚持着,燕迟想,他若能坚持一路走到太子府,那他调戏他的罪名,就此一笔勾销了。 可刚这样想着,身后“咚”的一声重响,某人不给面儿地摔倒了。 燕迟眉头一皱,调脸转过来。 月光下,半昏明的无人街道,赵怀雁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板上,重重地喘着气,她一脸雪白寒霜色,发丝漆黑,大半从肩头滑向脖颈,再从胸前坠下来,她毫无形象地坐在那里,两只手臂撑在灰色的布靴上,胸膛紧贴大腿,一边喘息一边做着深呼吸,看上去难受之极。 燕迟抿了一下唇,慢声说道,“如果不能坚持,你就不用勉强。” 赵怀雁猛地一抬头,额头上汗水涔湿,因为刚刚她低了很大一会儿,造成睫毛也被汗水浸润,此刻看她脸,仿佛小雨蒙了纱窗,春花逢了雨露,她应该是极难受极难受的了,看她泛着乌青的唇就知道,可她却倔强地说,“我能坚持。” 燕迟眯眼。 赵怀雁在一脸汗水的喘息里扬起微笑说,“这点路,我还走得动。” 那一刻,燕迟在这个扬着笑脸却一身弱态的少年身上看到了锋芒而出的锐色,直到后来很久很久,燕迟才知道,那一晚她身上露出来的何止是锐色,还有她身为一国公主而有的底色与傲气。 第25章 夜与龙气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说完那句话后见燕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她摊了摊手,“不过,得请太子稍微等我一小会儿,我揉揉腿。” 她说完,也不等燕迟答应,手已经灵活地按压在了小腿上,开始慢慢揉捏起来。 揉完小腿,又揉大腿。 她此刻应该累的没有任何力气,可随着她灵活又熟稔的指法展开,她脸上的汗水在渐渐的蒸发,发紫的唇色也在渐渐变红,难受的面色渐渐和缓。 明明燕迟看不到她肌肉的舒展情况,可此时此刻,他就是觉得她的肌肉在慢慢的放松,从疲劳里解脱。 燕迟顿时往他近一步,盯着那灵活跳跃着的手指看着。 看了很长时间,直到赵怀雁按完一套指法,全身放松,轻盈灵活地站起身,他也没收回。 他盯着那垂在身体两侧的小手掌,眯眼道,“手拿来让本宫瞧瞧。” “啊?”赵怀雁一懵。 燕迟却不再废话,直接伸手一抄,将她的左手拿了起来。 手很小,压根就不像一个男人的手,不过,这个少年本身长的就小巧,手小也不奇怪,燕迟奇怪的是,这小巧的手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 太虚空灵指。 他居然会太虚空灵指! 燕迟将这雪白的小手抓在手里,佩服不已地看着,不停地抚摸着,摸的赵怀雁两边脸颊腾的就烧起了红云。 她长这么大,除了赵显这个父亲外,可从没被其他异性摸过手! 赵怀雁微怒,用力抽手。 燕迟挑眉看他一眼,见他脸颊微红,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似的,他内心一恶,又低头见自己在捏着他的手,他闪电般地松开,掏出帕子就用力地擦着手,擦了半天,觉得那滑腻的触感还残存在指腹间,他就恶狠狠地朝赵怀雁一瞪,“上一次的帐还没跟你算清,你又来?” 赵怀雁当然知道他说的“上一次的帐”是什么,她撇撇嘴,一脸无辜道,“这次可是太子你先抓的我的手,要真算起来,是你在调戏我!” 燕迟英俊的脸顷刻间黑下一大片,冷哼一声说,“本宫调戏你?”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嗤之不屑,“就凭你?” 赵怀雁一噎,心想,凭我怎么了?我有哪点是你能瞧不上的?哼,是本公主瞧不上你,你在那里嫌弃个屁。 赵怀雁翻了翻眼,反正身体已经在太虚空灵指下变得轻盈,不怕再走一个来回,她掸掸腿,双手往后一背,正儿八经地挑起眉头,有模有样地说,“上一回是赵某无礼,唐突了太子,但这一回可是太子唐突了我,如此,我二人就算扯平了,往后丁是丁,卯是卯,太子不能再拿那一件事来给我难堪,更不能再给我穿小鞋。” 燕迟冷笑,“你的身份能跟本宫比吗?” 赵怀雁抿唇,“自然…” 她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眸中有晶亮的雪色闪过,不过须臾她就像变唱脸谱一般,笑着朝燕迟鞠了一躬,哈腰谦卑道,“草民自是不能与太子比,你乃天上龙,我乃地下虫,怎可同日而语?但身份是身份,事件是事件,身份悬殊大,可事件的本质是一样的。” 她眉尾一挑,三分妖艳桃花色,七分狎昵,“刚太子可是摸了我……的手呢。” 燕迟额头青筋一蹦,回想自己刚刚摸他手的举动,他脸色极冷,却压根不担这样的指责,他盯着他,漠然轻哼,“之所以会碰你手,是因为你刚刚用的那套指法,不然,你以为本宫会碰你?” 赵怀雁心一惊,却故意装傻,“指法?”她眨眼道,“什么指法啊?我就是纯粹瞎按的呀。” 燕迟睇着他,吐一字,“装。” 赵怀雁,“……” 燕迟感受到了另一个人渐渐逼近的气息,他缓缓眯眼,视线掠过赵怀雁的肩膀,望向他的身后。 空旷的大街,除月光外,毫无人影。 燕迟收回视线,袍袖一甩,转身道,“走吧。” 赵怀雁眼观鼻鼻观心,以为躲过一劫,其实是因为有外人在,燕迟不愿意多说。 赵怀雁伸手擦擦额头,轻哎一声,抬脚跟上他的步伐。 剩下的路赵怀雁走的十分轻松,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他二人就走到了太子府门口。 刚到门口,就与从京华大街另一条路骑马而回的元兴、朱玄光、曲昭撞个正着。 元兴一愣。 朱玄光一愣。 曲昭也是愣了小片刻。 直到元兴翻身下马,冲着燕迟喊了一声太子,他二人才回神,也立马翻身下马,冲燕迟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太子,最后,曲昭又冲着赵怀雁喊了一声公子,喊完,瞅她一眼,担忧之色很甚。 赵怀雁冲她摇摇头,意思是,我没事儿。 曲昭收回视线。 元兴狐疑地看着燕迟,问道,“太子怎么是走回来的?” 燕迟唔道,“坐那里监考了一天,身体又僵又酸,走走路活动活动。” 元兴哦一声,余光却扫向了赵怀雁,心想,太子活动身体是假,故意惩治这个敢调戏他的少年才是真吧? 没看到赵怀雁手中捧有匣盒,元兴也不问。 既没捧,就说明是太子授意了的,他没必要再多此一问。 元兴去敲门。 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去。 这是赵怀雁第一次进太子府,夜晚、漆黑、月薄,抬眼间雕龙画栋的建筑隐在一层又一层的婆娑树影里,宫灯幔幔,环绕着九檐飞阁,假山巍巍,堆砌着乱石耸峰,园林萋萋,簇拥着亭台榭桥,从眼前望过去,夜不再是夜,而是一地龙气。 赵怀雁缓慢眯了一下眼,不动声色地勾唇笑了。 太子府! 燕国太子府! 很好,十天内她要是画不完一张完整的太子府砚图,那她就枉称太虚指传人了。 而一旦画出燕国太子府的地貌图,卖到游市街,那他太子府就会被很多虎视眈眈的人给盯着了,一张太子府图,不单能卖到好价钱,还能让这个脾气臭心眼小长的像个仙人似的太子应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唔,赵怀雁表示,坑一坑敌国太子,她可以延年益寿好多年,而看到他有麻烦,她就爽了呀! 一路进入院中,四周静悄悄的,宫女太监们大概都睡了,隔三岔五会看到伫立在行道两侧的太子府兵,威严、肃穆,一眼扫过去就觉得这些兵都不简单。 院很大,穿过多级廊檐台阶,才走到正主殿。 赵怀雁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漆黑金纹底的牌匾上篆写着三个龙腾飞舞的大字——燕霄殿。 第26章 名不虚传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元兴到了门口,要跟进去,燕迟抬手止了一下,对他说:“很晚了,你先带朱玄光和曲昭去养義殿休息,明早再带他们熟悉一下太子府里的规矩,等用完膳,带他们到凌燕阁来,今晚你就不用伺候本宫了,去吧。” 燕迟身为太子,不可能没人伺候饮食起居,燕霄殿里宫女太监很多,元兴是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却很少伺候他饮食起居,偶尔,燕迟会谴退宫女,让元兴近身伺候,但这种情况并不多,只不过,不管元兴近不近身伺候,他都会在燕迟歇下后再离开,故而,头一回被燕迟挡在殿门外,他先是一怔,后余光扫到赵怀雁,他又一下子明白。 元兴点了点头,应声道:“好,那我先带朱公子和曲公子去休息。” 燕迟嗯一声,手带起风,卷起袍袖一甩,背身于后,跨腿进了大殿的门槛。 元兴见赵怀雁还站着,提醒道:“赵公子,太子今晚就交给你了,好好伺候着。” 赵怀雁还没应腔,曲昭先着急了,她一步迈向赵怀雁,抓住她的手,急道:“公子!” 她看着她的脸,目光中折射出的担心那般明显。 赵怀雁知道她担心什么,一来她是女子,近身伺候这个太子确实有点儿麻烦,二来她的脸是经过太虚手改造而来的,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太虚空灵指是北斗七才之一虚灵空发明的独家秘法,虚灵空一生残疾,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双腿无感,亦不能直立行走,而与此障碍相反的就是她的手,天生奇脉,遇风能握,遇水能掬,指腹所过之处,无物亦有物。 她一生致力于恢复双腿的行走能力,故而,凭一双手,练就了神乎其神的绝技,就是太虚空灵指。 这既是一种推筋活络的指法,亦是一种易容术,还是武学。 而这种武学,传言中能撕风控雨,极为恐怖。 不过,这些只是传言。 从北斗七才这四个字传扬开来到至今,还没有人见过谁能撕风控雨的。 虚灵空收的徒弟不只赵怀雁一人,当然,因为赵怀雁身份特殊,虚灵空从没对外宣称过,不过,在赵怀雁之前,虚灵空也收过五个徒弟,那些徒弟也会太虚空灵指。 只不过,人各有异,每人所学也各有不同。 有些人领悟了精髓,有些人没有。 而纵观这几个徒弟中,唯赵怀雁一人精通了真正的太虚空灵指,又因赵怀雁是赵国公主,而虚灵空是赵国人,故而,虚灵空就传授了独家武学灵虚掌给了赵怀雁。 灵虚掌亦掌亦手亦指,是一种以手为媒介,变化无形的惊天武学。 传言并不虚,这种指法一旦练到最高境界,确实能撕风控雨。 不过,赵怀雁气穴未开,丹气未修,灵虚掌在她手中有形而无实,自也发挥不了如此惊天的技能。 但是,一旦她气穴开启,丹气精修,灵虚掌在手,那真真就不得了了哇! 太虚空灵指能易容,所用也不过是推筋活络的手法,这不是普通手法,一个弄不好会毁容,所以,哪怕学了太虚空灵指的人,一般也不会用。 不过,赵怀雁指法精绝,并不害怕,就一路用了下来。 之前怎么样都没关系,因为身边跟着曲昭,赵怀雁就是当着曲昭的面变脸也没事,可如今,入了太子府,一切都不会那般自由,尤其还要伺候燕迟,更得提防。 曲昭担心的问题赵怀雁懂,但她不急不燥,脸上也毫无负担之色,笑着拍了拍曲昭的肩膀,说道:“去吧,你既跟在了元公子身边,就要服从元公子的安排,我这边也得跟太子进去了,好晚了,伺候完太子我也要睡了,你不用担心我,还是那句话,太子天皇贵胄,断不会欺负我这么一个草民的,再者,我入了太子府,已属太子文僚,他只会照顾我,而不会为难我,明白吗?” 曲昭明白,可还是没办法不担心。 朱玄光笑着看了赵怀雁一眼,伸手一拉,将曲昭拉了过来,调侃道:“好了,你家公子那么大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走吧走吧,确实好晚了,得睡觉了。” 曲昭怒瞪他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 朱玄光摸摸鼻子,松开手,心想,这姓曲的小厮,眼神想杀人啊? 元兴扫一眼曲昭,又扫一眼赵怀雁,面无表情道:“走吧。” 曲昭临走前又朝赵怀雁看一眼,可是,这个压根不懂手下人担心的主子已经转过了身,抬腿迈进了燕霄殿。 曲昭在心底叹一声,只得随着元兴、朱玄光走了。 赵怀雁在外面耽搁了一阵,进来就找不到燕迟的人了,她拍着脑袋,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看着陌生又漆黑的太子寝殿,横眉无语了。 这太子,有当人主子的自觉性吗? 她可是第一次来,不怕她迷路啊! 正这般想着,忽然一道声音隔了很远的距离传来,“傻站着干什么?这边。” 赵怀雁顺着声音望过去,呼吸猛然一窒。 黑夜、镰月、红宫、危檐,那个男人单脚立在檐尖,黑袍滚滚,袖服飞扬,金冠玉带,丝发泼墨,面庞在月光的印照下波光莹莹,碧玉生烟,俊到邪乎,那一刻,那挽动的气流里,这个男人的妖孽和神姿,开到极致。 赵怀雁心一紧,眯眼想,传说中的燕国太子,果然……名不虚传! 赵怀雁微微垂下眼睫,冷笑地勾了勾唇,掸掸手,提起裤摆往燕迟所站的方向走了过去,只不过,等走近,才看到那个男人真正所站并非屋檐,而是地面红漆木的镂空凭栏。 他一边肩膀抵在栏杆上,黑袍平整,目光慵懒地落在栏杆外侧的假山流水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斯文懒散的气质。 赵怀雁心又一惊,豁地抬头往檐顶看去,视线所及,是月白的月,深夜的深,哪里还有刚刚那一抹惊天动地的神姿了! 赵怀雁目光骤然缩紧,垂在两侧的手也不自禁的握紧。 如果刚刚檐顶的那个人并非他的实体,那么,这个燕国太子,刚刚用的,便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禁武,御影术。 而据她翻古书记载,此等功夫,练至最高境界,可御任何人的影子。 赵怀雁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就低头看向脚下的影子。 还好,影子尚在。 而她已经走至燕迟所倚栏杆的下方了,她这么明显的动作,燕迟当然看到了,他轻笑一声,垂在衣袖下的食指却骤然一弹,霎时,气流发出“啵”的刺响,眨眼间赵怀雁只感觉手背一疼,似被重物狠狠地敲击了一下,可明明,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的袭击,手却被东西重重地打了! 她倏地抬头,仰脸看向燕迟。 燕迟道:“正如你心中所想。” 赵怀雁真真觉得这个燕国太子诡的不行,她有点儿后悔留在太子府了,这臭小子,不好对付呀! 赵怀雁薄唇一抿,撇脸望向一边,哼道:“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嗯?”燕迟眸光一垂,便如泰山压顶一般,天威顿至。 赵怀雁立刻转过头,屈服于他的龙威,摆手装弱,“哎哎哎,你别一脸杀气的呀,我是真的……啊!” 不知道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莫名的又被打了一下。 赵怀雁怒目。 燕迟挑眉,“还没看出来?那本宫打到你看出来为止。” “别!” 赵怀雁急忙出声,哭丧着脸说:“太子用的是失传已久的御影术。” 燕迟轻笑,可那笑意看上去真的不太友好啊,赵怀雁冷汗充背,脚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就想跑。 面对高手,打不过的时候,终极杀招就是跑啊! 可还不等她有所行动,燕迟已经如鬼魅一般掠到了她的面前。 赵怀雁惊目抬眼。 燕迟居高临下看着他,“口若悬河,机智伶俐,会太虚空灵指,还识得御影术,本宫觉得,你这个草民,草的很有格调,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赵怀雁已经听的头皮发麻,她吭吭哧哧,弱弱道:“太子,我是文人,又敢来帝宫,当然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上观天文下知地理的啦!就因为我是草民,没钱玩乐,没人玩乐,只能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投注在看书上面了,古书虽难寻,可对我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唯有以读书为乐,而又时间多的只能不停读书的人而言,想寻来,并不难呀。” 燕迟闻之一笑,“所以,本宫请你帮个忙。” “啊?” 剧情还能这样反转? 赵怀雁懵了,却是脱口而问:“什么忙?” 第27章 文武搭档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默然盯他半晌,却未出声,身子一转,往后面的寝宫走了去。 赵怀雁伸手摸摸头,觉得这个太子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满身落寞啊,赵怀雁纳闷不已,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脸不甚在意地跟了上去。 进了寝宫,燕迟直奔卧室。 卧室里没有宫女,也没有太监,看上去有点冷清。 赵怀雁伸长脖颈往里面探了探,却没有立马跟着燕迟走进去,虽然她自认有能力处理一切突发事件,可这个太子是男子,又是大晚上的,他让她伺候他更衣睡觉可以,要是让她伺候他洗澡怎么办? 虽然,看美男沐浴,很赏心悦目,尤其看这个既似妖又似神的太子洗澡,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既难得,机会来了就得牢牢抓住,但是,时机不对,场合不对,还是不要了吧。 赵怀雁磨磨蹭蹭,杵在门口半天,直到燕迟扬声喊了一句进来,她才不甘不愿地走进去,进去后看到燕迟支着额头,闭着眼坐在龙椅里,她就上前,低低地喊了一声,“太子。” 燕迟没掀眼皮,只道:“帮本宫按按肩膀吧。” 赵怀雁嘟嘴说:“手很疼,刚太子打了我两下。” 燕迟眼一睁。 赵怀雁吓的立刻咻一声蹿到了他的身后,手一抬,落在他的两侧肩膀,开始揉拿起来。 燕迟又将眼睛闭上,随着她的指法开启,整个肩背的肌肉都带动着重塑了一遍,他问她:“你拜过虚灵空为师?” 赵怀雁并不隐瞒,聪明的人不会在强者面前故弄玄虚,那样只会证明自己傻,然后加速自己的死亡时间,她诚然道:“拜过。” 燕迟问:“学到几层了?” 赵怀雁道:“不才,赵某虽然读书厉害,但学这手艺却不擅长,只学到五成,勉勉强强能够靠这一手绝活混口饭吃,赚点买书的钱,再赚点来燕国的盘缠。” 燕迟闻言,勾唇笑了一下,却不再吭声。 这个少年,看着弱不经风,刚在京华大街上摸他手,也没感知到他有内力,是名副其实的文人一个,可他会太虚空灵指,还知道御影术,气质卓绝,草民装扮,贵族底派,偶尔眼神倾泄间有不输于他的霸色显露。 在太储宫考核的时候谦卑又猖狂,刚刚被他逼问,一边示弱一边装憨一边又得意骄傲! 呵,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 真是……大言不惭! 燕迟阖着眸,手指缓缓曲起,敲在了桌面上。 赵怀雁不动声色扫过去,继续有条不紊地帮他按摩,让他肩膀得到放松。 大约揉了半个时辰,燕迟抬手,说了句:“好了,可以了,本宫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赵怀雁哦一声,问道:“我睡哪儿?” 燕迟没回答他,而是扬声喊,“来人。” 立马的,宫门被推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太子。” 燕迟道:“带赵先生下去休息,不用安排到别处,就与你睡一个院,往后他要随身伺候本宫,住远了不方便。” 那人本本分分地嗯了一声,随即喊道:“赵先生,请跟我来。” 赵怀雁看一眼燕迟。 燕迟对他道:“去吧,他是太子府的管家,叫甘阳,往后你有任何事都可找他。” 赵怀雁唔了一声,朝他施了一个退礼,不再说什么,往门口走了去,等二人要离开的时候,燕迟又道:“把宣音叫过来。” 这话显然是对甘阳说的,甘阳点头道:“是。” 随即带着赵怀雁出了门。 关上门后,甘阳抬头往赵怀雁看了一眼,大概在丈量他的“成色”,看到他一身不减贵族的气度还有他那一张亦俊亦美亦刚的脸后,心里给了一个评价,及格。 夜已深,甘阳就算想跟赵怀雁说说话也没时间了,他还得去喊宣音进寝殿伺候燕迟,是以,毫不耽搁地把赵怀雁带到荣安院,又给他指定了一间大房。 大房挺大,进门是客厅,左手边是书房,右手边是琴房,琴房过去才是卧室,而卧室里面有床有茶几,有衣柜,还有洗澡间,可以说,一应俱全了。 赵怀雁笑着说了声:“谢谢。” 甘阳道:“你歇着吧,这眼瞅着都快到丑时了,太子每天卯时一刻起床,二刻就去上朝,你既随侍在了太子身边,自要跟太子一起去上朝,没多少时间睡了,你抓紧吧。” 赵怀雁说了句知道,甘阳便不再废话,离开去喊宣音。 这一夜赵怀雁睡的还算安稳,她不认床,也有很强的适应能力,这一路从赵国到燕国,她走过的地方也不少,早已能快速地适应各种不同的睡眠环境。 从丑时到卯时一刻,只有短短四刻钟的休息时间,赵怀雁不浪费,洗了个澡后就立马歇下。 第二天起床还算精神良好,她不等别人来喊,收拾好后就赶紧去了太子寝宫。 燕迟在吃饭,看到他来,明显有些诧异。 而比起昨天晚上寝宫里面的冷清情况,此刻的太子寝宫,宫女很多,而在燕迟的左右手两边的位置,分别蹲着模样俏丽的宫女,都穿着蓝色绸花宫服,发丝别着玉簪,肤白唇红,眸若秋水,美丽之极。 赵怀雁愣了一下。 燕迟往窗外扫一眼,看时辰将近卯时二刻了,他就问:“你吃过饭了?” 赵怀雁摇头,“没有。” 燕迟道:“那你先去吃饭,今天不进宫,吃完饭让元兴带你来书房。” 说完,遣一个宫女带赵怀雁去吃饭的地方。 在膳堂里,赵怀雁看到曲昭、元兴和朱玄光了,这个膳堂不大,似乎就是给他们四个人用的,四个人围饶着方桌,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曲昭问:“公子,你昨晚睡的还好吗?” 赵怀雁还没回答,朱玄光笑着截一句,“你家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一个大男人,晚上不用伺候还能睡不好觉吗?我从小到大就没被人伺候过,不也睡的妥妥的?” 曲昭心想,你这个山野莽夫,能跟我家金枝玉叶的公主比吗? 她哼一声,没搭理朱玄光,只看着赵怀雁。 赵怀雁笑道:“睡的挺好的,太子府果然比外面的客栈舒服。” 元兴慢悠悠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只要好好伺候太子,往后有你更舒服的。” 赵怀雁咧嘴一笑,“听元公子的。” 元兴低头,继续吃饭。 朱玄光伸出筷子,捣了捣赵怀雁的肩膀,笑道:“元公子说往后我与你一同伺候太子,你主文,我主武,那我们以后就是文武搭档了,你可别太娇气,拖了我后腿。” 第28章 万能神石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眼角微斜,扫向他顶在肩膀上的那一只筷子,眯起眼角,不温不热道,“朱公子,我是文人,你刚也说了,以后我们是要一起伺候太子的人,你主武,我主文,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这一上来就对我动粗,是当着元公子的面欺负我么?那以后,咱俩还如何和谐相处啊?” 朱玄光嘴角一抽,瞪着他俊美弱白的脸,从外出游历至今,头一回被一个文人给捏住了腔脉。 赵怀雁当着元兴的面说这话,无非是在向元兴传递一个意思——往后我若跟朱玄光相处不和谐,那绝对是因为他欺负我的缘故。 特么的,还没开始搭档呢,就在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朱玄光睨着身侧少年俊美的脸,重重地哼一声,收起筷子,用力地扒起了饭,压根连个眼神儿都不愿意搭理她了。 赵怀雁乐的自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 元兴往赵怀雁看一眼,见他优雅斯文,吃相一如气度一般令人折服,他缓慢眯了眯眼,心想,是骡子还是马,拉出去溜一溜就知道了,反正等会儿吃完饭要去凌燕阁,这个少年是否忠诚,是否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有才,太子自会验证。 元兴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吃饭。 等四个人用完早餐,元兴带着赵怀雁、曲昭、朱玄光去了凌燕阁。 凌燕阁是太子办公的主楼,那里有书房,有议室亭,还有琴房、茶房、会客亭等等。 一般能让燕迟亲自会见的人,很少。 故而,这凌燕阁的最大用处就是办公,偶尔,燕迟会在这里弹弹琴,放松疲惫的大脑和身子。 今天燕迟本该要上朝的,但他却没有。 他坐在书桌后面,垂眸翻看着一本书,在他后面,隐约站了一个人,不是管家甘阳,而是太子隐卫统领青海。 青海见燕迟又在翻着那本书,微叹道,“太子自九岁那年,练御影术伤了周小姐后,就一直在找这本《破秘录》,找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了,也翻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根据这本古书记载去了一趟九路岛,却没能找到万能石,但上古传言,天神九皇虽是神,可死后依然会轮回,轮回之人一旦开启神皇血脉,就拥有着三分神皇之力,若找齐这九人,利用九人之力,想必也能破这夺影之伤。” 燕迟微微伤感道,“要找出一个神皇转世之人,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儿,更何况要找九人了,这种方法不可取。” 青海试探地问,“那我们再探一次九路岛,找一找万能石?” 燕迟道,“上次去九路岛,我们碰到了秦国人,还有齐国人,他们大概也是冲着万能石去的,而从那里回来,带了好多条尾巴,如今秦太子和齐太子还在九路岛,这些尾巴跟着本宫,藏头藏尾,暗处监视,就怕本宫再去九路岛,坏了他们主子的好事,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去了,坐观他们二人鹬蚌相争。” 青海蹙眉,“如此,没有万能石,周小姐的病怎么办?” 燕迟修长指腹从纸缝中缓缓滑过,眯眼道,“除了万能石,还有刀皇九央的刀,《破秘录》有写,刀皇是万兵之主,主宰着天下兵刃,他的刀气,能斩一切邪力,所以,如果能找到刀皇的再世轮回之人,也许能试一试。” 青海沉声,“那属下现在就遣暗卫去往原冰大陆各地,寻找此人。” 燕迟手一抬,“不急。” 青海不解了,“太子不是一直很着急周小姐的病吗?怎么又不急了?” 燕迟道,“本宫是很着急,可是,你知道怎么找出此人?” 青海一愣。 燕迟道,“古书上并没有记载如何找到此人,也没写刀皇的抬胎转世之人有什么特点,大海捞针也得有针可捞,没针,你就是翻遍了海底也无用。” 青海猛拍一下头,“属下一着急就有点短智。” 燕迟没功夫跟他开玩笑,指腹轻点着桌面,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渐渐东升的天空,耳边隐隐能听到凌燕阁外各种忙碌的声音,还有,脚步声。他的指尖一顿,慢声道,“除了万能石,除了刀皇的转世之人,还有一种可以尝试的方法。” “是什么?”青海好奇地问道。 燕迟道,“太虚空灵指。” 青海道,“我们之前也找过虚灵空啊,不过可惜的是,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后来我们也找过她的那五个徒弟,没有一个人有传说中的惊天能力,不说撕风控雨了,就是简单的掌控无物之物也办不到,以属下看,太虚空灵指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厉害。” 燕迟道,“虚灵空还有一个徒弟。” 青海一愣,“啊?” 燕迟道,“这个徒弟,虚灵空从没向外界透露过,本宫昨晚想了又想,觉得十有八九,虚灵空的真正传人便是此人,不然虚灵空不会刻意隐藏他,而隐藏他的目地就是保护他,但不巧,被本宫发现了,他说他只学会了五成太虚空灵指,呵。” 燕迟冷笑,“本宫信他才鬼了。” 青海脑袋瓜子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惊疑道,“太子说的是赵无名?” 燕迟低声道,“嗯。” 声音刚出,外面就传来元兴的声音,“太子,我把朱玄光、赵无名、曲昭带过来了。” 燕迟手一挥,青海霎时如鬼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燕迟道,“进来吧。” 元兴推开门,四个人陆续走进去。 进去后,四个人分别向燕迟见了礼,起身的时候,燕迟对元兴说,“曲昭头一天跟着你,你带他去历练历练,最近太子府周围的昆虫太多,昨晚还有人跟踪本宫,此人不简单,偶尔有声,偶尔无声,敢这般明目张胆跟踪本宫的人,若非秦太子身边的,就是齐太子身边的,你小心应对,若有需要,可让青海协助,本宫的要求是,这些人,来可以,走,由你。” 元兴垂首,重重地应道,“是!太子放心。” 燕迟点头,对他的能力还是很信得过的,他说,“去吧。” 元兴便带着曲昭,先行退下。 当曲昭经过身边的时候,赵怀雁余光与她的对视了一下,曲昭的功夫,不见得在元兴之下,跟着元兴去铲草除虫,赵怀雁不担心,她担心的是,曲昭很可能会藏拙,把自己置于危险而陷元兴于不义。 当然,元兴如何,赵怀雁是不管的,她只在乎曲昭的生死。 眼看着曲昭要走到门口了,赵怀雁喊一声,“昭昭。” 曲昭一愣,身子猝地转过来,眼中闪着惊喜,瞅着赵怀雁。 赵怀雁看着她,笑着说,“你家公子我如今可是入了太子府,你跟着元公子,可要好好表现,若你建了头一份功,公子我在太子府也能有面儿了,沾你的光,旁人也得敬我几分,所以,你别让我失望,更别让公子掉脸啊。” 这句话,身为主仆多年的心有灵犀,曲昭自然听得懂。 好好表现,说的是让她倾尽全力。 不让赵怀雁掉脸,说的并非是在燕太子府,而是在赵国,以她一国公主的身份,她堂堂公主的近身侍婢,未来天子的带刀侍卫,出门一趟,若无成果,岂非丢人丢大发了? 而这成果,既包含收集燕国太子身边强兵强将的各种信息,还包括那些昆虫杂草的。 曲昭微垂了垂眼睫,点头道,“公子放心,昭昭从不会让公子失望。” 赵怀雁咧嘴一笑,“去吧。” 曲昭转回身子,出门。 等门合上,燕迟把他二人喊到身前,把他刚刚看的那本《破秘录》摆在了他们面前,下巴微抬,雍容沉稳道,“你二人看一看,看完告诉本宫,如何才能得到万能石。” 第29章 心上之人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和朱玄光本在一左一右地站着,当燕迟把书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二人不约而同地垂头看了去,当看到蓝娟纸封面上“破秘录”三个大字时,赵怀雁眸孔忽地瞪大,朱玄光则是陌生又新奇,伸手将那书拿了起来。 于朱玄光而言,他所遇所学全是中下级武士接触到的世界,像《破秘录》这等高级的书籍,他自然没听过,没见过,更没看过。 他无比好奇,先赵怀雁一步翻看了起来。 而对赵怀雁而言,她出身赵国皇室,所看所学全是帝王之术,而帝王术关键有二,一御人,二御武,御人得自身有才,心有天地,才能正他人天地,御武就得通晓古今奇书武志,最好的是自身修习武学,那样才能让人忌惮并心生敬畏。 可赵怀雁气穴未开,武艺尚不能学。 为了弥补这一缺憾,赵怀雁就将古往今来的所有能搜集到的武功秘笈以及残章杂本研究了一番。 她在太储宫敢放话让燕迟随便考她,又敢自夸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因为她博览古今。 那些话并非自夸,而是她确实有这样的本领。 在赵国皇宫,赵怀雁看过《破秘录》手抄书,也知道有万能石这种神物,但这种事情太虚幻了,她从未当真过。 但显然,听燕迟这话的意思,世上真有万能石? 赵怀雁睫毛动了动,目光在朱玄光翻动书页的手上扫过,落向龙桌后面的香鼎炉架。 如果《破秘录》所言是真,那么,据赵怀雁的个人理解,那万能石,无非就是香鼎炉架里的一块烧饼。 你问一块烧饼在哪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烧饼,无非就在烧炉里。 而这个烧炉,就是《破秘录》里记载的那个统御四荒八域,主宰天下兵刃,又以神之之躯封印了梵尤的刀皇九央。 所以,万能石很可能就是刀皇九央的心脏。 当然,这心脏早已死亡,但它却是刀皇九央死后仙气以及仙体凝结化练在岁月的千锤百炼下炉造出的终极产物。 那么,要找到万能石,就必然得入九路岛。 入了九路岛,还得找到上古时期刀皇九央封印梵尤的地方,唯有那个地方,才会有万能石。 赵怀雁双臂环抱,左手托起支着下巴,回忆着她曾经翻看过的九路岛地图。 但可惜,那地图就是普通的路志,旁的稀奇古怪之物一概没写。 那么,前人不种树,后人乘不了凉,就只好靠自己的大脑来解决这些难题了。 其实不难分析,九路岛的九条路是刀皇九央的刀,那么,他的心脏所在位置,要么是九路岛,要么是这九条路所通往的九个国家。 而具体是哪里,这就真不好说了。 既是神物,那么,要它出现,必然得有神一般的机遇。 而这机遇,可遇不可求啊。 一个月前赵怀雁在彭济广州撞见了燕迟,那个时候燕迟去彭济广州,就是登九路岛,寻找万能石的,但那一次,大概是听闻了他的动静,秦太子祉、齐太子闻纷纷带人随后跟来,三大强国的准太子,未来诸霸的天子同时汇聚在九路岛,惹起了不少的震荡。 燕迟想寻万能石,却不愿意有秦祉和齐闻这两个跟屁虫跟着,他登上九路岛,撞见这二人后就下岛住在了彭济广州,暗查万能石一事交给了暗卫统领青海。 而燕迟一走,秦祉和齐闻也走了。 燕迟有暗卫,秦祉和齐闻也有。 燕迟下榻在燕巡馆,秦祉下榻在秦巡馆,齐闻下榻在齐巡馆。 九个国家在彭济广州都有自己国的巡馆,这主要是因为九路岛通向九个国家的原因,故而,彭济广州是九国共同治理的产物。 既是九国共治,那各种天下活动就都在这里举行了。 名闻天下的风云榜争雄,也在这里举办。 而又因这里是九国共治,所以没有出入城禁止,故而,那天赵怀雁撞上燕迟,真的是一场躲不开的命定。 朱玄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破秘录》,随着他一张一张的书页翻过去,他眸中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显,直到最后,他将整本书看完,骇然之色布满眼眶,他陡然望向燕迟,惊疑不定地问道,“天下间竟真的有此等神物?” 燕迟点头,目光望向赵怀雁。 赵怀雁装模作样地接过朱玄光手中的书,垂目看着。 在她看书的时候,燕迟问朱玄光,“看完你觉得万能石若当真存在,会在什么地方?” 朱玄光摸着下巴寻思了片刻,斟酌道,“据古书记载,万能这个词是根据上古神刀皇可御天下兵刃的能力而出的,因为刀皇可控天下兵刃,故而后人称他为万能神,这个词既是为刀皇起的,那么,万能石必然也跟他有关。而石谐音尸,想来,万能石指的就是刀皇九央的尸骨,或者说,经岁月沉淀后的他的仙泪,或是仙气凝结的某物。” “而原冰大陆上听过封魔刀传说的人都知道,刀皇九央的刀是九路岛的九条路,那么,刀皇此人,要么在九路岛上,要么在彭济广州,要么就在九国的某一国,所以,太子要找这个万能石,得翻遍这十一个地方,可惜的是,古书上并没有记载万能石的形状和样子,那怎么才知道找到的东西是否是万能石呢?” 燕迟听着朱玄光头头是道的分析,目露赞赏,想着此人能被长三生看中,收为徒弟,又传授他鬼步,着实有几分才能,能武亦能文,而学了鬼步也不见他在江湖上兴什么风浪,可见此人心性秉正,至诚至善,是个可造之才。 燕迟点点头,笑道,“你分析的很对,正因为知道有万能石,也知道它必然跟刀皇九央有关,却不知它是何种形状,何种样貌,所以本宫每年都去彭济广州好几趟。” 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赵怀雁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燕迟道,“太子真相信天下间有此等神物?” 燕迟挑眉反问他,“赵先生以为呢?” 赵怀雁笑道,“原冰大陆是个美丽而丰富的大陆,这个大陆上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奇人异士,要说神这种生物存不存在,我真不知道,可神物,哪怕真有,也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得到的,就算有那幸运得到了,是吉是凶,不好说啊。” 燕迟手指微抬,轻敲桌面,若有所思的眼光定在他的脸上。 赵怀雁又道,“太子为何要寻此等神物呢?你燕国已经非常强大了,没有必要来靠这些传说中虚妄的神物来提升自己的国力,与其花时间找这个有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不如强兵强国来的实在。” 燕迟微微一叹,“赵先生说的很对,但本宫找这个万能石,不是冲着强国去的。” 赵怀雁问,“那是?” 燕迟侧过脸,目光投向斑驳窗花的户外,看着自东方升起的冉冉日头,这日头从东往西,极力挣扎海平面,如火如荼地展露着自己的锋芒,而看着这样朝气蓬勃的阳光,燕迟想到了那个尚不足十七,本该如这蓬勃的阳光一般极力绽放自己生命的女子,可她,因为他,非但不能绽放,反而要枯萎了。 燕迟眸中露出痛色,英俊的侧脸弧线也缓缓收紧了力度,他抿紧薄唇,并不隐瞒地说,“本宫找万能石,是为了给周小婵治病。” “嗳?”赵怀雁傻眼,“万能石还能治病?” 燕迟道,“不知道能不能,总得试一试。” 朱玄光道,“古书上写万能石拥有着万物之能的力量,以我看,它应该是能治病的。”说完,又问,“太子,那位周小婵姑娘得的是什么病?” 说到这个,燕迟眸中的痛色越发的加剧了,浑身上下都透着极为浓烈的伤感气息。 赵怀雁眨眨眼。 朱玄光也眨了眨眼。 他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神中读到了一个讯息——这位周小婵姑娘,很可能是太子的心上人啊。 第30章 受宠若惊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心想,周小婵没听过,可周别枝她听过,莫非,这个周小婵跟周别枝有什么关系? 正这样想着,燕迟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九岁那年,本宫练御影术,不小心伤了她,自那以后,她的影子就在逐渐的衰弱,一开始她还能见阳光,可以在户外活动,可后来她一见阳光就会痛的呕血,而痛一次就会病上好几日,等不痛了,她就更加虚弱了,而身子一虚弱,不说阳光不能见了,就是房门都不能再出一步,见风她都会痛。” 朱玄光在听到“御影术”这三个字的时候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乖乖,他想,御影术呢!太子竟然会御影术! 因为太过震惊,他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他没听到,可赵怀雁听清楚了。 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想到昨天晚上这个太子忽然在她面前展现惊人的御影术技能,又在她识破这个技能后说请她帮个忙,她鼻孔里哼出一腔,心想,在这等着她呢! 而回想昨夜的情景,燕迟之所以会向她展露御影术,又说请她帮忙,无非是他识破了她的太虚空灵指。 世人盛传,太虚空灵指,可撕风控雨,指腹所过之处,无物亦有物。 周小婵姑娘的影子很可能在燕迟的意外伤害之下慢慢死掉了,御影术的强撼,莫过于它不仅能操控影子,亦能杀死影子。 而影子是人体的第二道血脉,影子一死,本体也离死不远了。 燕迟是在九岁的时候伤害到了周小婵的影子,如今燕迟二十岁,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周小婵还没死,要么是当初燕迟掌控的御影术还没那么厉害,要么就是这十一年来有周别枝这个药神在旁悉心照顾。 但不管怎么说,御影术一旦伤害了人的影子,想要恢复,极难。 不然,御影术也不会是一种让人听之就闻风丧胆的存在了。 赵怀雁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如此说来,太子找万能石,是为了治周小姐身上萎缩的影子?” 燕迟点头,清贵的目光看向他。 给一个人的影子治病,这听上去有点儿天方夜谭,但其实,原冰大陆本就是一个神奇的大陆,这片大陆上光怪陆离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未来真有神魔出现,赵怀雁可能都不会惊奇,毕竟,在九国之外,还有一个朝圣王朝,而在朝圣王朝之外,还有雪山灵狐和天巫一族。 而这三类国度,所习所学,均非常类! 赵怀雁既明白了燕迟自昨晚到今天这一系列行为和话语的动机后,自然不会傻到去装逼,她摊摊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对周小婵的病很上心的样子说,“太子昨天说让我帮你一个忙,指的就是这个?” 燕迟说,“嗯。” 赵怀雁问,“怎么帮?” 燕迟道,“太虚空灵指是虚灵空独家秘创的指法,她天生残疾,两腿不能直立行走,肌肉从出身就是死的,可在她死之前,她亲自走过原冰大陆,用自己的两腿丈量过这片土地,可见,太虚空灵指能够化死为生。” 这倒没有说错,太虚空灵指之所以那般出名,就是因为虚灵空用此指法治好了自己先天之疾。 所以,人能胜天,这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虚灵空虽然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了赵怀雁,可赵怀雁身体里的气穴没有开,没有真气护体,没有真气输出,太虚空灵指在她手上也仅仅是一种指法,而不是一种神技。 赵怀雁微蹙眉头说,“虽然我会太虚空灵指,但所学有限,太子不要对我报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时候我治不好周小姐的病,太子可莫怪罪我。” 燕迟道,“你只要尽了力就好。” 赵怀雁道,“自然倾尽全力。” 燕迟欣慰地站起身,伸手往他肩头拍了一下,赵怀雁顿时脸就黑了,心想,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 她脸色一变化燕迟就看到了,他低头瞅过来,挑眉道,“怎么,本宫拍不得你?” 赵怀雁低咳一声,颔首道,“太子多虑了,我是受宠若惊。” 燕迟莞尔,又睇一眼他的面色,心想,受宠若惊吗?没有宠,只有惊吧?他笑了笑,宽袍一掸,出声说,“走吧,去周府。” 去周府的路上,朱玄光和赵怀雁坐在马车的前头,燕迟坐在马车里面,随身跟着宣音和商柔这两个宫女,朱玄光拿着缰绳在驱马,赵怀雁单腿曲起,手臂架在腿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瞅着燕都繁盛的街道。 行出四五里路后,朱玄光朝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是虚灵空的徒弟?” 赵怀雁收回投放在街道上的视线,转回头看他,笑道,“误打误撞,被师父看中,教了一套听说很厉害的指法,但我没内力,这指法于我,也只是赚点糊口钱的手艺而已。”说着,问他,“你呢?” 朱玄光不解,“什么我了?” 赵怀雁道,“你会鬼步,必然师承长三生,而长三生素来不爱收弟,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钻研古书,也喜欢听市井八卦,所以知道的事略微多一点儿,我听说长三生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云灵,是云雪山上灵狐云飞羽的女儿,另一个人叫秦义,是秦皇的胞弟,不过已经病死,想来这套鬼步,他已传给了秦国的当朝太子秦祉,而不管是云灵还是秦义或是秦祉,他们的身份,都凌驾在凡夫俗子之上,想来长三生收徒弟,是要看身份的,而你。” 赵怀雁上上下下地将朱玄光打量一遍,挑剔的口吻说,“不符合他的收徒标准啊。” 朱玄光额头一抽,瞪着他,心想,拐弯抹角骂我身份低下呢? 赵怀雁笑道,“你别介意,我这个人向来对好朋友说话都比较直接,哪句真诚就冲哪句说。” 朱玄光幽幽哼道,“那我还得感谢你把我当成了好朋友,讲话真诚了?” 赵怀雁扑哧一乐,抬眉轻轻款款道,“你早上吃饭那会儿说了,咱俩以后是太子的文武搭挡,自然得和谐,是吧?而和谐的第一步就是从朋友做起,而对朋友,那就得掏心掏肺,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当然,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出身差又不丢人,我不也是草民呢嘛?我只是好奇,像长三生这种收徒的习惯,他不该收你为徒啊。” 朱玄光哼道,“有什么奇怪的,你能误打误撞,我就不能了?” 赵怀雁眼一突,“你也是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地盘,被他收为徒弟的?” 朱玄光洋洋得意道,“我可跟你不一样。” “嗯?”赵怀雁伸长了脖颈,洗耳恭听。 朱玄光却不说了,他眯眼道,“我师父除了我外是没收过几个徒弟,你刚刚说的云灵,还有秦义,他们会被收为徒弟那都是有原因的。云灵师姐是灵狐,常年居住在云雪山,除了与天巫一族互相走动外,从不与人类接触,我师父因为性子孤僻,不懂如何与人打交道,就住在了深山老林里,与他打交道的全是森林里的动物们,这些动物,自也包括狐狸,而云灵师姐就是因为常常陪师父玩耍,后来她进化成人后,师父就收她为徒,成为他的第一个弟子。至于秦义,那是因为秦义曾经救过我师父。” 赵怀雁兴叹道,“居然还有这等缘故的。” 朱玄光低沉道,“是啊,但这些都是秘辛,除了关门之弟外,别人是不可能得知的,你又是从何看来,从何听说来的?” 赵怀雁一愣,呵呵呵地尴尬笑了两声,这才轻咳一声,笑道,“我刚说了啊,我喜欢钻研古书,当然是古书上看的。” 朱玄光看着他,半是调侃半是讽刺,“你当我师父到底有多古呢?你看的古书时间最短的也是百年以前的吧?而百年以前我师父才多大?还是你当我是傻子,只有匹夫之勇,没有脑子的?” 赵怀雁一噎。 朱玄光又道,“尤其云灵师姐,因她不是人类,我师父甚少提及,哪怕是我,他也很少谈论,可是你却知道。” 朱玄光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口吻问,“莫非,你也是灵狐?” “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师傅收了个徒弟叫云灵?知道秦义我倒不惊讶,可知道云灵,这就很匪夷所思了呀!” 赵怀雁转转眼珠,“这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你师父是长三生,我师父是虚灵空,他二人都属北斗七才,暗地里肯定有过接触,你师父收云灵为徒弟的事情我师父知道啊,我就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只不过,她老人家不在了,我不想拿她来说事儿,就跟你说是看古书看来的,你听着就行了,非得刨根问底。” 赵怀雁的话音刚落,车厢里面就传来一声轻嗤。 燕迟微阖着眼,嘴角挂着一丝兴味,昨日因为要主考招贤纳士会,他穿的是太子衮服,那服装贵气庄重,王者之威很甚,而今天因为是要去周府,他就没穿那么霸气的衣服了,今日的他穿着浅紫的流纹袍,袖口一样的宽大,腰束青带,尾袂流苏,整个人通体透着儒雅精致又潇洒懒贵的气息。 他轻轻嗤了一声之后,正蹲在地垫上为他泡茶的宣音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虽闭着眼睛,可唇角却挽着笑弧,她就道,“赵先生听上去是个很油嘴滑舌的人呢。” 燕迟轻哼。 商柔笑道,“这位赵先生昨日才入太子府,我们对他还不太了解,虽然听上去他是有点油嘴滑舌,可同样也证明,他十分的机智。” 燕迟微微睁眸,看着伺候自己多年的两位宫婢,淡声道,“他的嘴确实很厉害。” 宣音道,“难怪太子要把他带在身边了,往后再去彭济广州聚宴,太子稳坐不动,这位赵先生都能凭着一张嘴大杀四方啊。” 商柔笑道,“太子招这位赵先生到身边的用意,可不是为了秦太子和齐太子的,他二人哪能让我们太子念想啊,这全是为了周姑娘。” 但其实,燕迟在太储宫留下赵怀雁并不是为了周小婵,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赵怀雁会太虚空灵指。 留下他,无非是因为他之前调戏过他。 还因,他姓赵。 赵是赵国国姓,可这个国姓并非皇室专有,很多平民百姓也姓赵,这是赵国独有的特点,而因这特点,赵国人特别爱国,尤其份外的团结,所以,赵国人从不去别国求谋生,不管清贫与富,他们都在自己国家,为本国图谋,是以,昨日的招贤纳士会上,燕迟在听到赵无名的赵姓后,对他盘问了很多。 燕迟听着两个宫婢的对话,不吱一声,他只是轻转目光,看向窗外。 第31章 燕都周府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朱玄光明明是咄咄逼人的一方,可三五句话下来,他倒被赵怀雁说的哑口无言了。 他看着近在身侧的少年。 少年此刻淡笑着一双眼,那双眼,看人的时候,灵动清秀,笑着的时候神采飞扬。 昨日是在帝宫看的他,今日却在阳光下看的他。 而此刻,他那双眼,不知是因为阳光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本身就长了一双绚丽多彩的眼,猝然望过去,那眸底深处似开了无数朵鲜花,一朵一朵的缤纷摇曳,花色荡漾在深邃又如镜面一般的潭底,随着眼神流转间绽放出万丈光辉。 这光太耀眼了,一时刺的朱玄光瞳孔缩了一下,紧跟着他就闭了闭眼,低低地叹息一声,捏紧马鞭,认真赶马车,不再搭理他了。 朱玄光觉得,这个少年有毒,嘴巴有毒,眼睛更有毒。 赵怀雁并不知道朱玄光此刻对她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见朱玄光紧绷着一张脸,手中的缰绳捏的勒紧,端正着身子不理她,明显是生气的模样,她咧嘴一笑,双手交叉往后脑一枕,脚顶在栏杆上,悠闲自得地靠着车厢壁,仰脸,眯眼,欣赏东升而起的日光。 赵怀雁没套出朱玄光是如何被长三生收为徒弟的内幕,也不心急,反正以后是搭档了,不怕问不出来,而从朱玄光的嘴里,赵怀雁也证实长三生确实收了云灵和秦义为徒弟,所以,雪山上真的有灵狐一族和天巫一族。 朱玄光不搭理赵怀雁,赵怀雁也不搭理他,二人安静地坐在车厢外沿。 周府跟太子府不在一条街上,京华大街除了太子府,再没有第二家官坻,京华大街在西北头,而周府在南街,处南方,马车要从西北街到南街,穿过的马路比较多,时间也较久。 不过,现在尚不及辰时三刻,大街上人并不多,马车行的还比较快。 辰时三刻,朱玄光在宣音的指路下把马车驱赶到了周府门口。 马车停稳,朱玄光和赵怀雁先下车。 宣音和商柔一左一右挑开帘子,燕迟弯腰走出来,下了马踏。 待三人脚步落稳,朱玄光道,“我来敲门。” 燕迟嗯一声。 朱玄光抬手敲门,敲了两声,有人隔门喊,“谁啊?” 朱玄光道,“太子。” 几乎是在太子二字响起的时候,那门呼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然后露出一张喜笑宴宴的脸,是个中年男子,他不惊不慌,十分周到有礼地冲燕迟拱手俯身,“晋平参见太子。” 燕迟提步往门口走,如常的语气问道,“小婵醒了吗?” 晋平道,“小姐已经醒了,正在房中用早饭。”说着,问,“太子吃过饭了吗?” 燕迟道,“本宫吃过了。” 晋平道,“那我先带太子去坐一会儿,喝口茶?” 燕迟道,“不用了,本宫直接去映月院。” 映月院是周小婵住的院子,晋平听了,脸上以及眼中一点儿波澜都不起,想来燕迟经常来这里,经常看望这个周小婵,是以,晋平见怪不怪了,他垂首应一声,将赵怀雁、朱玄光、宣香、商柔迎进来,关上大门,带燕迟往映月院走。 燕迟不让他带,摆手说,“你去忙你的吧,本宫知道怎么走。” 晋平也不勉强,应了声是,转身忙自己的了。 周府并不大,三进院,前院住着府上的佣人,中院是待客和吃饭的地方,后院才是主子们的休息之地。 映月院就在后院,按理说,后院属于内院,寻常男子或是客人很少有直接进后院的,但燕迟身份高贵,又经常出入周府,不单对晋平来说司空见惯了,就是周府里的下人,看到燕迟走了进来,也毫无惊讶之色,纷纷低头恭敬地行礼,看着他走进院子。 赵怀雁、朱玄光、宣香、商柔一路随行。 进了院,燕迟熟门熟路地穿过花园小路,来到一处宽楼前。 还没进楼就有守门的丫环看到了他,纷纷奔下来行礼。 燕迟抬手让她们起,双手往后面一背,走上门前台阶,进了木楼。 赵怀雁和朱玄光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跟上还是该停在门外,赵怀雁觉得应该跟上,燕迟今天带她来这里的目地就是给周小婵治病的,不可能让她候在外面,如此想着,她抬脚往前迈一步。 刚站稳,燕迟就转头看了过来。 赵怀雁立马道,“我站这里等太子传唤。” 燕迟道,“不用了,都跟着吧。” 赵怀雁哎一声,朱玄光跟在赵怀雁身后,宣香和商柔亦步亦趋地跟着燕迟,五个人,很快就上了木楼。 楼不高,可楼面很宽,一登上二楼视野就一下子开阔。 赵怀雁仰头,看到了一扇天窗。 再环顾四周,二楼所有的墙壁全是窗户的形状。 窗户即是门,门即是窗,窗即是墙,此时那些似门的窗户全都在关着,而天窗,大开。 燕迟走上来,看到天窗开着,他脸色一沉,眼中含着担忧,急切地走进了拱月门内。 门内隔着方屏,方屏后是周小婵的卧室。 燕迟走进卧室,卧室颇大,一间房,摆着床、桌、椅、榻、琴、书、棋等,这几个地方全都没有用屏风隔开,就呈一种一眼可观的样子摆在面前。 燕迟一进来周小婵就看到了他,笑着喊一声,“迟哥哥!” 第32章 化死为生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眉头微挑。 朱玄光刚踏进门内的脚也忽地一顿。 他二人当然不是因为这声迟哥哥而出现情绪波动,之所以纷纷变色,是因为周小婵那弱不经风的声腔。 赵怀雁抬头,往屋内看。 朱玄光也抬头,往屋内看。 然后,他二人一同看到了那个坐在方桌前,瘦弱、白皙、病态,却又极力让自己笑着的女孩。 女孩看上去好小好小,整个肩膀佝偻着,平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也细的惊心,脸颊削瘦,一双眼明明应该是漆黑灵秀的,却因为影子萎缩的原因,失去了所有神采,眼眶凹陷,灰色瞳孔斑驳着死亡气息。 赵怀雁心一紧,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抬腿迈了过去,抄手就将周小婵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拿了起来。 她不号脉,就用太虚空灵指轻轻揉捏着她的掌心。 而她突然的冲过来,吓了周小婵一跳。 就连伺候着周小婵的映兰和凝月也被吓着了,她二人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个冒失闯进来的人,心想,这谁呀? 燕迟面色平静,虽然一开始赵怀雁冲过来的时候他也惊了一惊,委实想不到他竟这般主动。 燕迟抬头往赵怀雁紧绷的侧脸上扫了一眼,轻声与周小婵说,“这个人叫赵无名,是昨日招贤纳士日里进名的文士,留在太子府,今天带他来就是给你瞧一瞧病的。” 周小婵虚弱的声音道,“他能给影子治病吗?” 燕迟道,“他会太虚空灵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治不治得好,但有希望就得尝试,如果他也无能为力,那我还会继续找万能石,你放心,迟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周小婵弱弱地对他扬起一抹笑脸,“我相信迟哥哥。” 燕迟看着她几乎要濒临死亡一般的笑容,心下大痛,眸中分裂着显而易见的伤痕,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迟哥哥不会让你死的。” 可这句话,他不敢说。 燕迟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怕过,他从小就聪明异常,不管是学文还是练武,他都有着神一般的天赋,几乎学什么成什么,年纪轻轻就离国游历,九州列国他都走过,朝圣王朝和雪山他也去过。 而不管去哪儿,面对怎么样的暗杀高手,面对怎么样的困局死局,他都没变过一下脸色,从容不惊地应对。 唯有这个女孩,让他尝受到了害怕的滋味,他怕,怕他对她食言。 燕迟从不敢承诺“不会让你死”这五个字,因为太沉重,而希望太渺茫。 燕迟狠狠地压下心中的悲痛,压下眼睫,低头看着桌面。 宣香和商柔对视一眼,彼此都叹息一声,想着太子每回来周府,情绪都格外的低落,而每回从周府回去,都会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 朱玄光来到赵怀雁身边,看他施展太虚空灵指。 赵怀雁对太虚空灵指的运用不压于虚灵空,只不过虚灵空生了一双天生奇脉的手,是以,她研究出了这套指法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自己的腿。 可赵怀雁没有天生奇脉的手,她身体里的气穴也没开,体内没内力,更没真气,想要把太虚空灵指用到神乎传神的境界,完全不可能,她按了一会儿之后就颓然地收手。 映兰紧张地问,“赵先生,我家小姐的病有得治吗?” 凝月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殷殷期盼地等着他回答。 朱玄光抱起双臂,视线若有若无地停在赵怀雁泄气的眼尾,然后无声无息地砸巴了一下嘴。 宣香道,“赵先生,怎么样,你的太虚空灵指能治周小姐的萎影症吗?” 商柔也问。 唯有燕迟与周小婵不言不语。 周小婵见赵怀雁迟迟不回答大家的话,知道是不可能治得好,就轻柔又虚弱地喊道,“映兰,凝月,你们别为难赵先生了,给赵先生沏杯茶过来,让赵先生先喝口水,他一进来就急切地为我看病,心意真诚,这就够了。” 燕迟在赵怀雁收手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脸上无可奈何的颓然神情,他握紧双手,闭眼沉痛地想,还是不行吗? 而就在所有人又一次失望的时候,赵怀雁扭头冲朱玄光说,“武搭挡,给我来点内力或是真气。” 朱玄光眼皮一掀,问道,“有内力有真气就行了?” 赵怀雁道,“不确定,得试。” 朱玄光看一眼燕迟。 燕迟冲他点点头。 朱玄光扬手拍在赵怀雁的肩头,随着他的大掌贴在他后背的衣服上,真气也缓缓从他的手掌传输到赵怀雁的体内,那真气太强,罡气太重,赵怀雁气穴未开,七窍难通,这真气入了身体后无处流放,像野兽一般在她身体里乱蹿起来。 赵怀雁瘦小的身板承受不住这么强劲的内力,不屑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冒出了层层冷汗。 朱玄手瞅见了,眼一眯,另一手抬起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捏,那真气仿佛得到了指引,悉数往赵怀雁的这只手跑来。 朱玄光沉声说,“就现在,快点!” 赵怀雁眼疾手快,就在真气强力压向手指的时候,她豁地按住周小婵摆在桌子上的左手,太虚空灵指诡异的指法运起,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所有人都看到她在给周小婵揉拿,可又似乎没看到,明明见她手指动了,可定睛一瞧,那手指又稳稳不动。 其实确实是动了,只不过动作太快太迅速,眨眼之间一套指法已被她收起,又换了另一套。 没有真气的时候,这指法就是简单的按拿术,可有了真气,这指法就是传说中的太虚空灵指了,可化死为生。 短短不足一柱香的时间,赵怀雁已经变幻了六种指法,皆是活筋生脉,化血生机的,又一柱香的时间后,火候恰到好处,不早不晚,赵怀雁瞅准时机,收回手。 而手一收,真气反噬,她猝然一声惨叫,口吐鲜血,眼前一黑,人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啊!” “赵先生!” “赵无名!” 齐齐的惊呼声响起,燕迟一站而起,还没伸手接住他,朱玄光率先一步伸出胳膊将赵怀雁接住了。 接住后,抱到怀里,眉头一蹙,心想,这小子的身子怎么这么轻? 他握在赵怀雁腰上的手恶劣地捏了一下,轻嗤,腰也好软。 再瞅一眼他倒在怀里的雪白脸庞,美的惊人。 朱玄光内心嘀咕,真不像男人! 燕迟见朱玄光接住了赵怀雁,刚刚见赵怀雁要倒地的那一股紧张感就松懈了下来,他对朱玄光说,“抱他到楼下的客房休息休息,可能是你内力太强悍,收手的时候内力来不及刹住,反噬了他。” 朱玄光又看一眼怀里的少年,蹙眉道,“要不要给他开点药?” 燕迟道,“他没受伤,不用吃药,你的真气大概还有一些残存在他的体内,下去帮他疏导一下,真气散尽后他就会醒了。” 朱玄光唔一声,抱着赵怀雁下了楼。 映兰紧随其后,给他们安排客房,等客房安排好,朱玄光抱着赵怀雁进了去,映兰在门外守着。 第33章 做你后盾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朱玄光将赵怀雁放在床上,脱掉他的鞋子,让他盘腿坐着,他从他的后背慢慢将那残留的真气疏散,疏散后他又将赵怀雁放平,坐在床头打量他,看了一眼后又低头去看脚蹬上的鞋子。 真没发现,这鞋子小的可怜。 朱玄光弯腰拎起一只灰布靴,上下翻转着,也不嫌脏,啧啧称奇地看着,边看边说,“赵无名这小子,身子轻的像棉花,腰软的像水,鞋子也小不拉叽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说完,他抬起自己的一只腿,拿赵怀雁的布靴在自己的脚掌上丈量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只有我的一半。” 话音刚落,笑声还未歇止,床上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说谁不是男人?” 朱玄光一怔,笑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着脖颈,呆呆地怔立了半天,这才堪堪将头转向大床,干咳一声,呵呵笑道,“你醒了?” 赵怀雁瞪着他,“你刚说谁不是男人呢?” 朱玄光摸着脑袋,装傻地不吭声,对一个男人来说,莫大的耻辱就是别人对他性别的歧视,文人最忌讳这个。 赵怀雁眼一斜,看到他手上拿着自己的布靴,她脸又一冷,“你拿我鞋子比什么比,嫌你脚大吗?” 朱玄光轻抿薄唇,悻悻地将他的鞋子放下去,待鞋子落稳,他拍拍手,站起身,踢了一下腿腰,往门外走。 赵怀雁喊住他,“你给我站住。” 朱玄光额头一抽,转头瞪他,“你别没完没了。” 赵怀雁冷哼,“你打内心里歧视我,我若不跟你计较,我就真不是男人了!” 朱玄光又走回来,站在床边看他,半晌,憋一句话,“我说对不起还不行吗?” 赵怀雁抱起双臂,挑眉横他,“暂且原谅你,下回你要是敢再说我不是男人,我就跟你没完。” 朱玄光翻白眼。 赵怀雁撑着身子下床。 朱玄光眉头一挑,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拦住,“你不躺了?刚都吐血晕倒了。” 赵怀雁挥手,“我没事。” 朱玄光蹙眉道,“就算你是文人,也不能一点儿内力真气也没有,你这样的身子跟在太子身边,往后吃亏受伤的地方就太多了,这样好了,以后我教你修练内力和真气吧?” 见赵怀雁张嘴就要说话,他及时阻止他反驳的话语,“不许拒绝,如果你没跟我搭挡,我才不管你呢,可你如今跟我是文武搭挡,你不行也就间接证明了我不行,如今咱们是为太子办事,未来要迎接的危险很多,趁现在有时间,多提升提升自己,现在的提升是为了减少未来的死亡机率。” 赵怀雁不是要拒绝他,而是她没办法学。 她努了努嘴,叹道,“我也想学呢,艺多不压身,谁不想变强变大变富呢?可是我学不了。” 朱玄光奇道,“怎么就学不了了?” 赵怀雁道,“你刚给我输入真气,没发现我的气穴未开吗?” 朱玄光道,“发现了呀,没开就开呗。” 赵怀雁翻眼,“你说的简单。” 朱玄光道,“本来就是简单的事儿。” 赵怀雁心想,对你们来说或许是简单的事儿,可对她来说,就是极难极难的了。 身为赵国公主,她怎么可能不事先为自己谋划? 再者,以她的身份,想要请武功高手来给她开穴也很容易,但就是,不管是谁,有多大的本事,都没办法打通她的任督二脉。 赵怀雁惆怅,“反正我的气穴就是一直开不了。” 朱玄光睨着他,好大一会儿之后胳膊一伸,将他一拎一转,双掌推出,大喝一声,两掌推出浑厚内力,打向他的任督二脉,原本是很轻易就能冲破的,却不想,那内力打过去之后似乎被一道坚实的城墙挡住,不管朱玄光怎么使力,都没办法冲破那道墙壁。 朱玄光额头滴下汗来,勉强硬撑了一滴漏的时间,实在没办法,就收了手,收了手后,眉头深锁,看着自己的手,颇为怪异。 赵怀雁转过身子,对他摊手道,“你看,是吧?” 朱玄光转脸看他,“你的任督二脉被禁了?” 赵怀雁道,“说禁也不是,就是天生废武之驱,不能学武,所以我才苦钻文学的。” 朱玄光蹙眉道,“不对,我打你任督二脉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阻挡。” 赵怀雁道,“不光你有这种感觉,帮我打通任督二脉的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但知道了也没用,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啥,怎么破解移除,所以,我还是不能练真气,聚内力,修武学。” 朱玄光低叹,“可惜。” 他收回手,却又说一句,“那往后你的生死,交给我吧。” 赵怀雁一愣,抬头看他。 朱玄光冲他阳光一笑,“你不能习武,那我就做你的后盾,我的搭挡,自然有我罩着。” 赵怀雁听的心头发暖,一股感动油然而生。 敢说出对别人生死负责的话,这个男人倒是很猖狂。 而她与他,说到底是谁不与谁亲,若非招贤纳士会,他二人也不会撞到一起。 即便撞到一起了,那也是你是你,我是我。 虽然说成了搭挡,却也只相处了一天。 而对于只相处了一天的陌生人,他却说,我做你后盾。 赵怀雁真诚地伸出双手,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里接受了这个少年成为她搭挡的事实。 她歪了一下头,笑着说,“你愿为盾,那我就愿为矛,还是那句话,虽然我武不行,可比文,天下间我若认第二,大概没人敢认第一了。” 朱玄光轻笑,睨他一眼说,“这话很猖狂,可不知为何,我却份外喜欢,不愧是我朱玄光的搭挡啊,有气魄。” 赵怀雁挑眉,“彼此彼此。” “哈哈哈!” 朱玄光大笑,手一伸,握住他伸过来的小手,力斩千均道,“今日握手为证,往后风雨共度,欢乐共享,有难同背,有福同分。” 赵怀雁力声应道,“好!” 朱玄光又笑了,握了很大一会儿之后彼此松开手,他一掌拍在赵怀雁瘦弱的肩头,把他揽到怀里,笑道,“赵兄,我二十,你多大?” 赵怀雁被他半搂着,额头青筋直跳,心想,说话就说话,非要动手动脚作甚? 她忍着踩他一脚的冲动,没大好气地说,“十七。” 但事实上,赵怀雁只有十五岁。 朱玄光道,“那我比你大,你叫我哥好了。” 赵怀雁才不叫呢,哼一声,对他道,“胳膊拿开。” 朱玄光没拿开,还故意搂紧了他,笑道,“今日得了一个小弟,心情高兴,搂一下怎么了?往后说不定咱们还要同睡一榻,同沐一水呢,搂搂又不碍事。” 他将他瘦小的身材打量了一遍,啧道,“男人长的太弱,找不到媳妇的。” 赵怀雁脸一红,猛地推开他,骂道,“得意忘形,谁要跟你同睡一榻,同沐一水,找不到媳妇也不关你事!” 朱玄光撇嘴,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祝你一辈子光棍。 赵怀雁整整衣衫,瞪他一眼,抬步就往门口走。 还没走出去,凝月急急忙忙地冲下来。 一脚冲进客房,看到赵怀雁,往地上一跪,激动喜悦到难以自抑。 她仰脸看着赵怀雁,喜极而泣道,“赵先生,我家小姐的手……她的手……” 大概是太激动,以至于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赵怀雁眼一沉,急忙问道,“周姑娘的手怎么了?” 凝月高兴地说,“我家小姐的手变好了!” 赵怀雁一听,当即就撩起裤摆大步走了出去。 凝月赶紧站起,跟上。 映兰也跟上。 朱玄光也跟上。 四个人一前一后上楼。 上楼后就看到宣香、商柔围在周小婵的左手边,啧啧不休地感叹着。 燕迟也挪了一把椅子坐在周小婵的左手边,低头看着她的手。 周小婵的手原本枯瘦如柴,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而是因为在影子萎缩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也在跟着衰弱,就像人到了耆耄之年,不管怎么山珍海味、大吃大补、医药调理,她的身体还是会坏死。 那只手原本像死鱼的皮,可如今,那只手像鲜嫩的豆腐,吹弹可破。 宣香小心翼翼地拿起周小婵的左手左看看右看看,叹道,“果然传说没有错,太虚空灵指真的能化死为生。” 商柔也见证了这神奇一幕的变化,跟着道,“赵先生虽然油嘴滑舌了些,又看着弱不经风,可别说,他还真有一手呢。” 两个宫婢分别看完周小婵的手后松开她,看向燕迟。 燕迟眸底涌着激动,还有看到希望到来的无可言喻的高兴,他伸手将周小婵的左手握住,感受到了她手掌里蓬勃的生命流蹿力后,连他激动的都想哭了。 整整十一年,他多次充满希望又多次无限的失望,他已经快要绝望了。 之所以持续不断地寻找着各种方法,只是因为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不能让她死。 但十一年的时间,各种方法用尽,她的身体依旧在加速衰弱。 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他怎能不激动? 燕迟握紧周小婵的手,沙哑着嗓音说,“既然太虚空灵指能治好你的身子,那往后就让赵无名隔一段时间来一次,给你治一治。” 周小婵也想自己的身子好起来,看到左手恢复到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状态,她也是高兴和激动的,闻言就道,“会不会太麻烦赵先生了?” 燕迟道,“不会。” 宣香道,“既然赵先生能治好周小姐的病,那为何不今天一次性治好啊?” 燕迟蹙眉,想到赵怀雁那一副弱不伶仃的身板,他除了那一双手有点作用外,浑身上下没一处是他看得顺眼的,但看不顺眼也得照顾着,毕竟,如今赵怀雁的身子可是关乎着周小婵。 燕迟眉头蹙紧,没回答宣香的话,而是松开周小婵的手,对商柔道,“抱小婵到床上躺着。” 商柔哎一声,弯腰将周小婵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刚放稳,赵怀雁、映兰、凝月、朱玄光就走了进来。 四人一进门,看到周小婵已经躺在了床上,映兰和凝月连忙过去伺候,赵怀雁也要过去,被燕迟喊住。 赵怀雁看着他。 燕迟问,“身体好了?” 赵怀雁道,“嗯,没大碍,劳太子记挂。” 燕迟瞥他一眼,道,“去看看小婵,她想亲口对你表达感谢。” 赵怀雁笑着摸了摸头,往床走了去。 燕迟跨过门槛走出来,伸手拉开一扇形如木门一般的大窗,窗一开,四月的微风伴着花香吹佛进来。 他深深吸一口气,闻着这花香,迎着这微风,眼角微挑,看着那淡淡金黄的日阳,心想,终于,她也有希望重新沐在阳光下了。 赵怀雁走到床边后周小婵挣扎着要起来,可她除了刚刚恢复的那双手有点力量外,身体的其它地方全都没有力气。 映兰和凝月见她要起,连忙熟练地一左一右扶住她胳膊。 映兰拿了一方靠枕垫在她后背,等她靠稳了,赵怀雁才道,“你不用起来,躺着就是。” 周小婵虚弱地笑道,“赵先生是我的恩人,对待恩人,怎么能躺着见礼。” 赵怀雁道,“不必客气,我是太子文僚,为他分忧排难是本分。” 周小婵道,“还是要谢谢你。” 赵怀雁唔道,“接受了,你躺着吧。” 周小婵,“……” 宣香在一旁听着,噗嗤一笑。 而她一笑,商柔也跟着笑。 映兰和凝月也笑了。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心里头压抑了十一年的阴霾散了,个个笑的开朗明媚。 一时间,这阴暗的房间不再阴暗。 哪怕四周围的严实,阳光难入,风声难入,她们也仿佛找到了自己的阳光。 而这阳光,就是赵怀雁。 赵怀雁见大家挺乐呵,她也跟着笑了。 朱玄光站在他身后,瞅一眼他笑起来份外动人的脸颊和眼睛,不知为何,心竟因为他的笑而微微悸动了一下。但此刻的朱玄光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就轻描淡写地把这种情绪掩埋掉了。他说,“你既有能力帮周姑娘,那就再帮她恢复另一只手吧。” 赵怀雁毫不推辞,点头说,“好,反正手艺在身,不用白不用。” 可还不等她行动,门口传来燕迟淡淡却又不容置喙的声音,“今天就不用了,本宫发现,你身上若没内力真气,太虚空灵指就没法发挥它化死为生的神技,而靠别人给你渡真气,你会受伤,你身子弱,一天伤太多次,会自己难支,既然找到了能够治愈她的方法,那就不必急在一时,你如今的身子很重要,不能儿戏,更不能玩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助你修内力,聚真气,那样小婵的身子才有更大的希望恢复。” 赵怀雁愁闷地摊摊手,瞥一眼朱玄光。 朱玄光对燕迟道,“他身上的气穴打不开。” 燕迟挑眉,“哦?” 朱玄光将刚刚在楼下欲要打通赵怀雁的任督二脉,却被一道坚实的城墙挡住的事情说了,说完,燕迟若有所思,沉声道,“那就回府。” 燕迟带赵怀雁带的目地就是试试他的太虚空灵指有没有用,如今知道有用了,就不必再多停留。 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是赵怀雁没有内力修为。 在燕迟看来,一旦赵怀雁修了内力,养了真气,太虚空灵指不单能治好周小婵的身子,还能治好她萎缩的影子。 影子是一种无形之物,抓不到摸不到,自也无法医治,可传说中的太虚空灵指,指腹所过,无物亦有物。 燕迟眯了眯眼,跟周小婵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后就走了。 回到府上,燕迟就把青海喊了出来,让青海帮赵怀雁打通任督二脉。 青海是暗卫统领,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由他出马,燕迟觉得应该能打的通。 但可惜,青海出手,一样的被一道坚厚的城墙挡住。 燕迟拧眉,又喊甘阳,甘阳也没能成功。 燕迟又喊了府上的其他一些功夫了得的幕客,结果,那些幕客都没办法打通赵怀雁体内的任督二脉。 燕迟食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审视着赵怀雁,半天不发一语。 大约过了两盏茶功夫,他轻微地眯起眼角,冲赵怀雁说,“过来。” 赵怀雁一愣。 燕迟道,“到本宫这里来。” 青海一听,惊了。 甘阳一听,惊了。 朱玄光没听明白。 而那些跟随了燕迟很久的幕客们听了,也是惊了。 燕迟这句话的下层意思就是,他要亲自为赵怀雁打通任督二脉,而天下间,能得燕国太子亲手打通任督二脉的人,还没出生吧? 众人惊异地看着赵怀雁走向燕迟,看着燕迟在赵怀雁近身后伸手按住他的一边肩膀,另一只手同时点中任督二穴,再手掌一运,霎时,浩然内力排山倒海一般从燕迟的手掌心注入到赵怀雁的任督二脉上。 可奇异的是,燕迟也同样的碰到了那一道坚实的墙壁。 燕迟眉头一挑,按在赵怀雁肩膀上的另一只手运出另一道真气。 这道真气,称为龙皇之气,是燕皇一族的独家秘学,也是只有世代称帝的人才能修习的王者之气。 因为燕行州八十多岁了,身子再强健也在走下坡路,燕行州多次要卸掉王位给燕迟,可燕迟都不答应。 不是他不要,而是他如今全部的心思都在恢复周小婵的身子上面,根本无暇去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 他既不想对周小婵失信,亦不想对国民们不负责,是以,就拖着没有继承皇位。 而等周小婵的身子恢复了,这燕国帝王宝座,自就是燕迟的了。 故而,燕行州在身体渐渐衰老前就把王之一族的秘学传给了他。 那道墙壁是什么,燕迟不知道,但王者之威,天神难挡,诸恶难挡,不管他身体里面那道禁制是什么,王者真气一出,那墙壁再坚实,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瓦解了。 而墙壁一倒,燕迟的真气就强悍地闯入,一下子将困扰了赵怀雁十五年的任督二脉给打通了。 随着二脉通开,难以忍受的巨大疼痛也在全身蔓延开来。 赵怀雁痛的大叫,全身筋穴似乎全在爆炸,她痛的冷汗淋漓,在最后一次大爆炸中,她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而随着她的尖叫声出喉,那绑束着发丝的丝带也一下子散开。 原本施加在脸上的太虚空灵指受不住她脸部肌肉的抽搐,失效了。 发丝散,长发扬,在她痛的晕倒之前,那昙花一现的容颜震惊了燕迟。 当赵怀雁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燕迟伸手就将他抱住了,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竟不愿意让书桌另一方的几个人看到他的这张脸。 这才是他真正的脸吧? 赵怀雁倒下去之后朱玄光心一紧,走出一步问道,“太子,打通了吗?” 燕迟道,“嗯。” 朱玄光目露敬佩,拱手道,“不愧是太子。”又见赵怀雁晕倒在他的怀里,他担忧地问道,“赵无名没事吧?” 燕迟垂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年,手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腰,而随着手指力量加剧,他也觉得怀里的少年腰软的不像话,一时间竟生出了与朱玄光在周府时同样的想法,这个少年,是男人吗? 再想到刚惊鸿一现的那张脸,燕迟眉头皱紧,冲对面的一屋子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朱玄光问,“赵无名呢?” 燕迟道,“让他先躺着,他刚打通任督二脉,被真气反噬,晕撅,最好不要挪动。” 朱玄光唔道,“那就先让他躺一会儿。” 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甘阳怪异地看一眼燕迟搂抱在少年腰上的手,又想到燕迟竟然允许赵怀雁睡在他的书房,着实震惊。 他心里惊疑不定地想,太子打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哪怕是宁公主和乐公主,太子也极少抱她们,就是与太子感情甚好的周小婵,太子都没抱过,而不管是宁公主还是乐公主,还是周小婵,与太子之间的感情,远比赵无名亲厚的多,身份也比赵无名高贵的多。 但就算是那三人,太子都不碰,今天却碰了赵无名! 为他打任督二脉的时候碰他就不说了,那是没办法的,可这个少年晕倒,太子没躲开,或是喊人来扶,而是他自己扶了,扶了后还搂到了怀抱,真是……匪夷所思啊! 甘阳八卦的视线来来回回地在燕迟和赵怀雁身上扫,直到燕迟一个眼神扫过来,他才陡然一惊,仓促收回视线,忙不迭地俯了个身,退下去了。 他一走,其他幕客也跟着离开。 青海鬼影一般消失不见。 等书房的门关上,燕迟抱起赵怀雁,把他放在了自己平时休息的那个榻上。 当少年躺平,那张脸印入眼帘,燕迟呼吸一紧。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燕迟自认自己拥有一张绝世容颜,这世上怕难再找到第二张能与他匹敌的脸,可今天,这个少年,露出了他本真的脸后,令燕迟都汗颜了。 雪白的脸毫无一丝瑕疵,眉毛软若烟行,朦胧似雾,又细若柳叶,眉尾微张,透出一丝妖精般的灵气,鼻头小巧挺直,额头饱满,唇瓣莹莹泛红,似桃汁出了水,樱花绽了颜,轻抿着的形态,传递着诱惑的气息,让人很想抵开这张唇,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如这外形一般香艳色甜,鹅蛋脸庞无形中勾勒着仙神一般的气质,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那脸都毫无死角,美的令人摒息。 饶是见过无数美女的燕迟,也不禁被这一张出尘的仙气脸给迷的痴了,他想,传说中的赵国公主,大概也长不出他这么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吧? 想到赵国公主,燕迟眸光骤然一缩。 他紧盯着床上的少年,脑中回忆着昨日他的一切言语神态以及气度,然后,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产生了。 赵国公主? 赵国……公、主!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4章 脸与性别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冷笑,忽地一掸裤摆,坐在了榻沿,他伸手,抓向床上少年的胸口,摸了一下,眉头微蹙,又摸一下,没摸到不该形成的弧度,他手又往下,当摸到那明显的男生象征时,他蹙起的眉头缓缓展开,捞起一床薄被,盖在少年身上。 他转身,去洗手,洗手的时候他一脸平静,看似跟寻常无异,可脑中却一片空白,洗完手,他没再去看赵怀雁的状态,而是坐回书桌前,处理公务。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赵怀雁醒了。 醒来就觉得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当然不是指肉体上的,而是指灵魂上的。 她觉得整个灵魂似被重炉了一遍,身体的各个器管都得到了升华,眼睛睁开,视野所见之物比以前更清明,手腕动了动,也似乎更加灵活。 她撑开双臂坐起身,只觉得身体也轻捷如雁。 赵怀雁怔然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心想,难怪那么多人要学武了,原来武者的身体这般有优势! 赵怀雁离地下榻,动静传到燕迟耳朵里,他侧头,往坐基屏风后看了一眼,看到赵怀雁长发披散,似乎正围在榻前找着他的发带,他出声说,“发带在这,过来拿。” 赵怀雁哦一声,穿过屏风过来。 燕迟盯着他的脸,眸色微深,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见赵怀雁从桌上取走了他的发带,他继续低头看公本,耳边是少年窸窣扎头发的声音,燕迟轻抿薄唇,眼前的字变得有些凌乱,他微叹一声,手掌撑住脸,食指和中指摁在眉心,揉了揉,他想,大抵是因为少年那张脸的原因,让他心神有些错乱,果然强大如他,也会被美色迷心吗? 燕迟面色微沉,扬声喊,“甘阳!” 甘阳立刻推开门,立在门口道,“太子。” 燕迟道,“拿一面镜子来。” 甘阳一愣,“啊?”他眨眼道,“拿镜子?” 赵怀雁是背对着门的,甘阳没看到赵怀雁的脸,但看到他醒了,甘阳就笑着喊了一声赵先生,赵怀雁正要转头与他应话,谁知燕迟竟一抬手,几乎眨眼之间,甘阳被扫地出门了。 等书房的门自动合上,甘阳摸着后脑袋瓜子一脸懵逼。 太子今天……很反常啊! 甘阳前后寻思,琢磨着燕迟今天反常的症结在哪儿。 一开始觉得因为周小婵的一只手被赵怀雁治好了,太子高兴,可能是高兴过了头,神经有些失常。 后又觉得燕迟是在赵怀雁倒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不对劲的,所以症结还是在于这个赵先生?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赵无名一屈屈草民,怎么能让太子反常? 甘阳想了半天,没想通,也就不想了,虽然他照顾了燕迟十五年之久,却也猜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 甘阳甩了甩头,下去拿镜子。 镜子拿来,燕迟让他放在门口,也不让他进来,放好后就让他出去把门关上。 甘阳照做。 等门关上,燕迟对赵怀雁说,“去把镜子拿过来,照照自己。” 赵怀雁的头发很长,比之男生还要稍微长一点儿,之前都是曲昭给她打理,不管是挽发盘发还是插簪,就算女扮男装,扎男辫子,也都是曲昭一手包办的。 昨夜曲昭不在,赵怀雁早上起来自个捣腾了半天,才将头发扎稳。 手艺不熟练,这会儿又是自力更生,自然扎的很慢。 甘阳去拿镜子,一个来回的时间她还没扎好。 燕迟让他去拿镜子的时候他才刚把发带捆上去。 赵怀雁不明白燕迟让她拿镜子照自己干嘛,但他是太子,他下达了吩咐,她自然照做。 赵怀雁唔一声,边缠发带边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后,她将最后一层发带系紧,扎牢,然后松开手,弯腰,把摆在门口的镜子拿起来。 拿起来后就对着自己的脸照着。 这一照,可想而知,赵怀雁受到多大的冲击! 镜子中的脸,是她原原本本的,盛传在九州大陆上的,被人们津津乐道却又无限向往的赵国公主的脸。 赵怀雁眼眸瞳孔一张一缩,握在镜子框沿的手蓦地加大了力道,指骨泛着青白,她的整个人都僵硬如石,眸色里的讶色一点一点的被放大,然后又变成惊恐! 她薄唇抿的死紧,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面那一张绝世容颜。 好久好久之后,她猛地闭上眼睛,在心底哀嚎,娘的,要死了! 赵怀雁想到刚刚被燕迟打通任督二脉后自己痛的撕心裂肺,脸也跟着不停的抽搐,而太虚空灵指是通过指法对面部肌肉进形重塑,进而暂时改变人的脸型和样貌,而一旦受强大外力的冲击,这指法就会散。 想来就在那个时候,她施加在脸上的太虚空灵指失了效。 那么,刚刚,甘阳要进来,反被燕迟一掌刮出门,是不想让甘阳破识她的这张脸吗? 也就是说,燕迟有意要瞒下这件事。 但在替她隐瞒之前,她大概得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赵怀雁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 赵国公主艳冠天下,十五岁的生辰日时,以空中翱翔的鹰姿舞动了一场震惊天下的飞鹰舞,鹰上起舞,翩若惊鸿,凤走游龙,丝袍软带,天人神姿,鹰的黑羽,舞的红裳,交织成了那个空中最绝美诧异的画面。 而也在那天,默默无闻,从不参与任何国家皇室活动,也从不出现在任何国家的她,声名鹊起了。 也就在那天,赵国公主的艳色,传遍天下。 但,即便众人皆盛传她美若天仙,人间天上难得一回寻,却无一人见过她真正的样貌。 当然,赵国皇室成员除外。 而对燕迟来说,他虽听闻,却也没见过。 既没见过,那骗起来就很容易了。 赵怀雁眼珠转了转,将镜子慢慢收起扣在怀中,她双手环抱在胸前,重重地叹一声,转身,抬脸,隔着五米远的距离望向对面的燕迟。 燕迟倚靠在长背椅里,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赵先生,你好像隐瞒了本宫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赵怀雁干干笑一声,用手指着脸,“太子是说我的这张脸吗?” “嗯哼。”燕迟挑眉。 赵怀雁咽了咽口水,努力地挤出一泡泪出来,如数家珍地痛诉这张脸给她带来的“噩梦”。 她对燕迟说,因为她小时候长的太美,她娘就给她穿女儿家的裙子,还给她梳辫子,盘头发,把她当女儿一般的养着,小时候她不懂男女之别,也就让她娘任性着,可长大了,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子了,她娘再给她穿女儿装她就不乐意了,因为她长的太美,又一直被她娘当女儿一般养着,村子里有名望的少爷们都上门去提亲,而悲催的是,她娘竟然应允了!后来她男儿身暴光后,又惹来村子里很多少女们的追逐,还有一些心思不正的男生,照样打她的主意,可以说,她的童年就在无限惊恐中度过的。 赵怀雁的口才极好,又机智聪明,把一个男孩被当成女孩的悲惨童年描绘的淋漓尽致,听得燕迟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等赵怀雁说完,燕迟开口问,“所以你就离开了村子,去报了名参军?” 赵怀雁摇头,“不,我敢顶着这张脸去参军吗?” 燕迟闻之一笑,倒是颇为赞同地点头,“不说在你赵国了,就是在我燕国,你拿着这张脸去参军,我们也不会收。” 赵怀雁哭丧着脸,“是呀,太子不知道,因为这张脸,我吃了多少苦,而为了能堂堂正正做个男人,我就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能够变脸,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听说太虚空灵指学到一定的境界后,有易容的功效,所以我就爬山涉水,找上虚灵空,找到灵空山的时候我还担心这位大师不会收我为徒弟,可谁知,她命不久亦,不等我开口,她就把我困在山上,传授太虚空灵指给我了。” 燕迟淡笑,“天下间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怀雁道,“便宜不便宜我不知道,但在山上的日子,真不好过啊,我其实是很后悔的,但为了自己能有一张正常男人的脸,我就一路咬牙忍了下来,只可惜,师父生命晚期,没有将太虚空灵指传授完她就撒手西去了。” 燕迟眯眸,极具兴味的眼睛盯在面前少年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燕迟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少年说出这番话的用意,除了向他解释他这张脸前后不一的一事外,还有太虚空灵指一事。 燕迟曾经怀疑赵怀雁身份不简单,这才让虚灵空对收他为徒一事隐瞒着。 而如今听起来,并非是隐瞒,而是因为虚灵空死了,尚没来得及说? 燕迟略微沉吟,身子朝前倾了一下,指腹落在桌面,压了压,轻声道,“所以,你先去学了易容术,换了脸后,又去报名参军?” 赵怀雁点头,“是啊。” 燕迟唔一声,似乎是信了,关于他之前或之后的事再也没问,只道,“把脸易过来吧,你这张脸,确实不适合安在你这副身子上。” 隐含的意思就是说,脸与性别不匹配。 燕迟不过份的追问,这让赵怀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能在燕迟心里,对他还存着疑,但这疑问远不及他如今的作用重要,所以他不追讨,但往后就说不准了。 而白杉树村,其实不存在。 燕迟若较真地命人去查,定会查出蹊跷来。 赵怀雁想,若有可能,还是得尽早离开燕国啊,呆久了,恐性命不保。 但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怀雁垂首道,“嗯,我这就去把脸易过来。” 燕迟挥挥手。 赵怀雁跑到屏风后面,用太虚空灵指将脸变回之前的样子。 变好后,她拿着镜子走出来。 燕迟听到脚步声,这次没抬头看他了,低头翻看公文的动作不变,只声音轻轻传来,“你身上的任督二脉已经打开,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开始让朱玄光教你一些基本的聚气纳气之法,往后你就跟着他修练武学吧。” 身为公主,身为赵国未来的天子,除了文韬外,自然还得有武略。 以前是因为任督二脉总是打不开,赵怀雁没办法练武,如今打开了,她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她用着十分感激的语气说,“我身体里的任督二脉是太子打开的,我定然会好好学习,报答太子的付出。” 燕迟闻言,稍稍抬了抬头,沉声说,“本宫要的是小婵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赵怀雁诚挚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周小姐恢复身子。” 燕迟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去吧。” 赵怀雁嗯一声,拱拱手,退身下去。 走出书房之后,她立在台阶前,看着外面已经快爬到头顶的阳光,轻轻地吁一口气,总觉得这是劫后余生,却又是短暂的劫后余生。 还没来得及换第二口气,朱玄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从侧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大跳,等她回身看过去,看到是他,她怒骂,“你是鬼啊,神出鬼没的,走路都不带一点儿声音?” 朱玄光笑道,“这么精气十足,看来任督二脉一通,果然不一样了。” 赵怀雁捋捋袖子,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迈步走下台阶。 朱玄光跟着。 二人往凌燕阁外面走,赵怀雁道,“太子让我跟你学武呢,往后多劳你费心了。” 朱玄光道,“这么客气做什么,早上不是说了吗,我为盾,你为矛,我俩既生死相依了,我自会毫无保留地教你,你武学精进了,我的脑袋也就越发的安稳了。” 赵怀雁背起手,笑着看他,“很聪明的想法。” 朱玄光洋洋得意,“当然。” 赵怀雁笑。 朱玄光也笑。 他二人各自负手走在青板砖上,四月微风带着晌午的燥热迎面刮来,一高一低,一壮一瘦,一青灰底袍,一蓝衫长袍,两个完全迥异的人,和谐地走在大道上。 出了凌燕阁,赵怀雁和朱玄光分道了。 赵怀雁住在燕霄殿的荣安院,朱玄光住在养義殿,二人不同路,赵怀雁早上那会吐过一次血,刚刚又晕过一次,今天是万不能再耗费心神了,她听话地回自己房中休息。 朱玄光没拦他,目送他离开后,他也回养義殿,练武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甘阳遣了一个宫女来叫他。 吃完饭,赵怀雁继续休息。 晚上,他被燕迟传唤到了寝宫。 宣香和商柔这两个宫女也在,看到赵怀雁进来了,她二人齐齐地喊一声赵先生。 那语气,客气又尊敬。 果然,实力证明一切啊。 赵怀雁笑着点头,算是与她们互动着打了招呼。 宣香将他带进去。 燕迟没睡,坐在龙床很远地方的一张宽榻上,榻上铺着雪白绒垫,他换了一身衣服,是青黄长衫,很居家随和的样子,他正低头看一封信,大概信里的内容不太好,他整张眉头都在皱着。 赵怀雁来了之后,燕迟瞥他一眼,说道,“磨墨。” 赵怀雁心想,大晚上的喊我过来就是让我给你磨墨啊?你身边不是有两大宫女吗?她们就不能磨?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本本分分地走过去,低头磨墨。 磨墨的过程中,燕迟将整张信纸看完了,他将信纸往桌上一放,又取出一张干净的信纸来,拿起狼毫,开始蘸墨水写字。 燕迟写字的时候赵怀雁没有偷看,目光认真地盯着砚台,手上的动作娴熟而专业,要说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这么擅长磨墨?那是因为赵显在她能识文记字的时候就让她陪在身边看奏折了,而赵怀雁陪看的时候所做的事情就是给赵显磨墨,磨了十年之久,这技术自然炉火纯青。 燕迟写完信,招手唤来宣香,让宣香拿信去找甘阳。 宣香领命,接了信就走。 燕迟看一眼赵怀雁,起身说,“今晚你伺候本宫沐浴吧。” 赵怀雁手中拿着墨条,正准备放下,听了他的话后吓了一大跳,轻啊一声,墨条没握稳,“啪”的一声倒进砚台里,溅起墨汁四散,还好砚台里的墨不多,没造成大的灾难,但还是将铺着明黄桌幔的桌子给溅脏了。 赵怀雁连忙伸出袖子去擦。 燕迟皱眉看他一眼,出声道,“不用擦了,让人换洗一下就行了。” 赵怀雁歉意道,“我不是故意的。” 燕迟笑道,“没说你是故意的。” 赵怀雁离砚台最近,在墨条倒下去之前她的手还在握着呢,而墨条一倒下去,她的手第一个被溅的黑黑点点,她没管,只无限惊恐地想,让她给他沐浴? 赵怀雁低咳一声,收起袖子,干巴巴地看着燕迟,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说,“太子,我……” “不想伺候本宫沐浴?” 她刚开口,燕迟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波澜不惊地开口问道。 赵怀雁确实不想呢,可看燕迟那洞若观火似的目光,想到今天她本尊的脸被他发现了,这到底是想让她伺候他沐浴呢,还是试探她呢! 赵怀雁心如擂鼓,小心翼翼地回道,“不是,能伺候太子殿下是我的荣幸啊,只不过,我打小没伺候过人,怕服侍不好。” 燕迟道,“无妨,一回生二回熟,多服侍几次自然就熟练了。” 说着,他从宽榻里起身,挪开身子走出去。 赵怀雁心想,什么叫一回生二回熟啊?你还想让我伺候你多少次洗澡?她无语地翻了翻眼,顿了很大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燕迟的寝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赵怀雁这么一个幕僚住的屋子里都有洗澡间,燕迟的不可能没有,他有,还不仅仅是洗池,而是温泉池。 温泉池坐落在室内,却又与外界的背景山相连,这既是室内温泉,也是天然温泉。 温泉池很大,三面封了墙,一面是约摸六米长的推拉门,门是木质的,漆着厚重且极有档次的棕黄漆,门上雕花,大气雅致,从门顶到门脚,挂着一排同色明黄系的窗帘,窗帘垂直落地,又被户外的风吹拂,极有规律地飘荡着。 温泉池的四周全是琉璃,非常漂亮,不远处有一道很大的屏风,屏风上挂着男人穿的外黄内衬白的里衣,想来是宣香或商柔老早摆好的,而池旁还罗列有洗澡用的各种皂具或搓具。 温泉池上方氤氲着薄薄的雾气,这雾气是热的,飘荡在室内,让室内也跟着升温了一些。 燕迟进来后直往温泉池的方向走,目地很明确。 赵怀雁从没伺候过男人沐浴,不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没有,不过,她没伺候过别人,不代表别人没伺候过她,身为皇室一员,她自然知道皇家人都是怎么洗澡的。 燕迟站稳之后冲他招了一下手,“过来。” 赵怀雁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燕迟展开双臂,下巴微微压了压,看着他说,“先帮本宫把衣服脱了。”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可燕迟这会儿没看他,双目笔直地望向对面的屏风。 对燕迟来说,赵怀雁只是来伺候他洗澡的一个下人而已,他对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让他来伺候他沐浴也不是为难他或是试探他,纯粹是懒得再喊人。 那句脱衣服说的也很正常,洗澡前不就得先脱衣服吗? 他说他之前没伺候过人,燕迟也不介意教一教他流程,他已经在他身边伺候,往后侍奉他沐浴的机会还多呢,早点儿学会,早点儿上手。 燕迟心无负担,可赵怀雁心中的负担就重多了! 尤其,看了他的身子后,她的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呀! 临到这个时候了,想做缩头乌龟也不可能了,赵怀雁硬着头皮近了燕迟一步,她个子矮,没有燕迟高,够不到的时候她只有踮起脚尖,勉强伸长了手臂去解他衣襟内衬里的盘扣。 解盘扣的时候二人离的极近,虽没有呼吸相缠,却也极具撩人。 尤其,这么近距离的给他解衣服扣子,赵怀雁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具男子的雄性之气。 那气息跟她女儿家身上的完全不同,也跟赵显身上渐渐老态的气息不同。 这个男人,正朝气蓬勃,茁壮地成长。 他的气息,也强悍的令人心惊。 赵怀雁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一定得稳住了! 可是,她再怎么横,嘴巴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她稳住了手,却没能稳住心,心脏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尤其,解开了盘扣,那雄性气息越发的浓烈,赵怀雁不自禁的就红了脸庞。 她告诉自己别丢脸,千万别丢脸啊! 可不争气的是,当把燕迟的外衣脱掉,里衣脱了一半,露出他白皙却又泛着点古铜色的胸膛后,她的耳根、脖颈,乃至手都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5章 伺候沐浴 为凌雁打赏水晶鞋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一开始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直到她头顶的发丝老是蹭他的下巴,蹭的他不耐烦了,收回视线,准备把她的头推开,结果,看到了她脸上、耳根还有脖颈处的不正常红晕。 燕迟眼一眯,冲口问道,“你脸红什么?没给男人洗过澡?” 赵怀雁轻咬着唇瓣,快速把头低下去,咕哝着道,“没有,我刚都说了,我从没伺候过人。” 大概是她脸上的红晕太咯人,如果是个女子,面对他的身子露出这般害羞的红,燕迟还能理解,可他一个大男人! 燕迟嫌恶地推开他,三下五除二地褪掉剩下的衣服,穿着袛裤,踏进了温泉池。 泡了一会儿之后,他粗声粗气地喊,“过来搓背,眼睛闭上!” 赵怀雁暗自地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你不能忍受,我更不能忍受,你直接换个人不就得了吗,非得折腾自己折腾我! 赵怀雁两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挪过去,拿起一旁的皂角和搓布,蹲下身子,脑中回想着她在皇宫里面曲昭每回给她搓背的流程,照原样用在燕迟身上。 男人的背宽大结实,隔着一层布的距离,赵怀雁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脉博强有力的跳动,似乎连血液都带着奔腾的力度。 这个男人,真的有一副很强悍的身子。 赵怀雁眼观鼻鼻观心,竭力不让自己被这个男人的身子给迷惑住了,不就是……肌肉发达,孔武有力吗。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 说的她好像看过很多男人身子似的。 但其实,她就直挺挺地看过燕迟一个人的身子。 至少,在这之前,她真没这么赤果果地直面一个男人的身子。 搓完后背,搓前面。 燕迟仰躺在温泉池壁边,赵怀雁为搓的方便,就下了池子,站着搓,而自上而下看燕迟的胸膛,有力的腹肌,还有那隐隐落在池子里的修长结实的双腿,简直诱人极了! 尤其,这个男人的长发一散,落于水中的模样,真是,妖孽啊! 赵怀雁一股子气血上涌,她慌忙一蹲,伸手按住鼻孔,要流鼻血了! 她一只手狠狠堵住鼻子,一只手快速地给燕迟搓着澡。 燕迟在闭着眼睛,没有看到她丢人的一幕,如果看到她竟然面对他的身子流鼻血,他铁定会一掌拍飞她。 还好,赵怀雁虽说没伺候过人,但毕竟她会太虚空灵指,给人搓背的时候,那指法自然而然的就带了一些,搓的燕迟很舒服,闭着眼不愿意睁开,舒服享受极了。 而燕迟来让她服侍洗澡,无非也是冲着她那神奇的指法。 不然,他何必呢? 搓完后背搓前胸,搓完前胸,搓腿,搓完腿,还有脚。 赵怀雁气死了,平生头一回给一个男人洗脚! 好在,从头到尾,燕迟没脱袛裤。 这让赵怀雁少了很多尴尬。 泡了有一个多时辰,在赵怀雁柔软的小手以及她那套推经活络的指法下,燕迟洗了平生最舒服的一次澡,而因为这一次的享受,往后,他洗澡的事,多半都包给了赵怀雁,虽然对于她每次来服侍自己,在看到自己的身子后都会脸红的反应很不满,也很嫌恶,但最终,为了练赵怀雁的指法,也为了自己的筋脉更加的有力,他忍了。 换衣服的时候燕迟没让赵怀雁伺候了,燕迟还泡在温泉池里,享受过一波推拿,他的声音都是倦懒的,带着懒洋洋的气息,对赵怀雁说,“回去吧。” 赵怀雁也不想多逗留,站起身就走。 燕迟道,“搓布扔到垃圾篓里,明天有人清理,旁边的偏殿里有很多备用衣服,大概没你穿的,你就先穿元兴的吧。” 赵怀雁不在意这些,低声说了句好,赶紧走了。 第二天吃完饭,燕迟带着她跟朱玄光,进了宫。 早朝过后,燕迟去了御书房。 赵怀雁和朱玄光随行。 御书房里,燕行州坐在龙桌后面批折子,荀公公伺候在一边,而除了荀公公外,这个御书房里还有一个男人。 燕迟推门进去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跟燕行州说,“皇上,昨夜雷州传来八百里加急告危书,驻派雷州的定江侯发现陈国边境有异动,似有人想向我雷州边境进犯,来人气势汹汹,势不攻克雷州不罢休的样子,而雷州北面,全是齐国地盘。” “十五年前,三位皇子以死血战齐秦两大强国,使得齐秦两国元气大伤,那一战,我燕国损失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秦国损失两位皇子,齐国损失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为了防止周遭其他国家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燕秦齐三国秘密签定了十年互不侵犯的条约,还用和亲的方式加固这一约定,如今,十年之约未到,定江侯不敢贸然发兵往北进军,故而,告危书请示皇上旨意。” 燕帝低头批改折子的手没动,身子也没动,依然垂着头,认真地圈圈画画,对逼上门来的危机毫无一丝慌乱,只腔调低沉地问,“是陈国人来犯吗?” 那人道,“告危书上写的是陈国有异动,并不一定是陈国人。” 燕帝嗤一声,甩了朱笔,身子往后一仰,这一仰,看到了正进门的燕迟,他扫了燕迟一眼,又把视线落在眼前男人身上,漫淡道,“既是陈国有异动,管他是不是陈国人,那必然是借道陈国而来的。” 他冷笑,“既是从陈国来的,管他是谁,打就是,一个屈屈陈国,敢挑衅我燕国,明显是想死的节奏。” 那人一噎,心想,皇上,你能不能别这么干脆直接?这年头不流行打打杀杀了,得和平处理争端。 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组织这样的语言,燕迟进来了,他立马向燕迟颔首行礼。 燕迟挥了一下手,让他不必多礼。 那人直起身子,冲燕迟道,“太子知道雷州那边的事情吗?” 燕迟点了点头,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去,坐稳后抬头,没有立马说雷州之事,而是把赵怀雁和朱玄光喊到跟前,跟他俩介绍,“这位是燕国右相,段东黎。”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6章 不服就打 为关于青春打赏水晶鞋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立马拱手行礼,“赵无名见过右相。” 朱玄光也跟着行礼,“朱玄光见过右相。” 段东黎看着这二人,笑着说,“今年的招贤纳士日,听说太子留下了两个人,本相还想着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太子亲自发话留用呢,昨儿在分发晋格的那些人的住宅以及分配官职和衣服,没来得及去太子府,想着今日去呢,却又赶上了雷州之事,原还想着得好几天才能见到,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 他冲两人拱拱手,“以后太子就劳二位费心了。” 赵怀雁笑道,“右相客气了,为太子分忧,是我等职责和荣幸。” 段东黎道,“听你说话,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水平的文人。” 赵怀雁,“……” 段东黎拍拍他肩膀,甩一句,“以后可堪大用。” 可堪大用这四个字丢出来,燕迟往段东黎脸上看了一眼,朱玄光也往他看了一眼,就连燕行州,也往段东黎脸上看了一眼,不说朱玄光是不是老谋深算的人了,可他能在招贤纳士会上面对燕迟的提问,说出那么精辟的一段话来,足以证明朱玄光也是一个很有文底的人,燕迟,燕行州就更不必说了,他二人何等精明,一下子就听出来段东黎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燕迟是知道段东黎的,段东黎向来主和不主战,但凡能避免打仗,他就坚决不让出兵。 不是这年头不流行打仗了,而是打仗劳民伤财,会死很多人。 段东黎素来把燕国百姓看的重于一切,大概比燕国皇室还要重要,雷州那边忽然遭到陈国进犯,这事儿本身听上去就很稀奇。 陈国弱小,毗临卫国和齐国,卫国向秦,与陈国也交好,可卫国比陈国还弱,压根给不了陈国保护,能保护他陈国的,只有齐国。 而陈国与燕国之间不单隔了一个齐,还隔了一个楚。 唯一与燕国有接壤的,就是雷州了。 雷州是燕国瞭望陈国的门户,多年来风平浪静,就陈国那弱不伶仃的国力,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进犯燕国啊! 可昨夜,燕迟也收到了驻雷州定江侯庞恭宝的秘函,言明,齐借陈地,伐燕。 如今战事还没挑起来,以段东黎的做事风格,他必然要先派文人去陈国威压,用文人之力将这一还没升华到非打不可的战争给拦下来,那么,他如今给赵怀雁的这四个字,无非就是打着要用他的目地。 燕迟淡淡挑了挑眉,目光在赵怀雁身上扫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挥了一下手,让他跟朱玄光站到一边儿去,他看向燕行州,说道,“父皇,儿子昨夜也接到庞侯的信函了,庞侯信中说,雷州之事,怕不是借道那么简单。” 燕行州冷哼,“他特意提到十五年前我燕国与秦齐签订的十年互不侵犯合约之事,不就是指这两个国家在捣乱吗!” 燕迟笑道,“父皇睿智。” 燕行州道,“朕的意思很简单,灭陈!” 段东黎忙道,“皇上,不可!” 燕行州挑眉,“有什么不可的?如今是他秦齐两国要撕毁合约,我燕国是受害方,也是占尽道理的一方,不说灭陈了,就是灭他秦齐两国,朕也站得住脚!再者,陈国可与我燕国没有什么见鬼的和平条约,灭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段东黎忧愁着一张脸,“皇上,这年头不流行打杀。” 燕迟闻言一笑。 荀公公也憋了一脸的笑。 燕行州瞪他,“你别尽跟朕说你那套歪理,朕的信条只有一个,不服就打!” 赵怀雁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嘴角也抿起一层薄笑,不服就打这四个字还真像是燕帝的风格,所以,他一个喜欢舞兵弄枪的帝王,为什么会用一个主和派的人当丞相啊?真是诡异。 赵怀雁不动声色,继续安静地听着。 段东黎苦口婆心道,“皇上,十五年前的烽火战,我燕国也损失惨重,虽然经过十五年的休养,我国国力恢复了七成,眼看势头也越来越好,可也经不起你这老是喊打喊杀的糟蹋啊,如今国民们安居乐业,皇上忽然要打仗,会吓坏他们的。” 燕行州瞪眼,“是朕要打吗?是人家欺到头上来了。” 段东黎道,“太子也知雷州之事,想必庞侯也向太子阐明了详情,不如听听太子的意见?” 燕行州哼道,“叫他来不就是为这事吗?”他看着燕迟,“你说。” 燕迟今天进御书房自也是说这件事的,昨夜里他已经写了信交给甘阳,让甘阳连夜处理,如果没有意外,这会儿南陈夫人的信应该已经出燕国了。 南陈夫人是陈国丞相的胞妹,名叫裴芳乔,早年四海游历,结识了刚刚封了功勋的南丘寒,二人互生爱慕,但因南丘寒是燕国人,裴芳乔是陈国人,而当时陈国与齐国连襟,陈国的大公主又嫁给了齐国的封疆王,陈自然帮着齐对抗燕,一个是燕国手握重兵的大臣,一个是陈国名相的妹妹,两国又不和睦,这二人的恋爱就谈的非常费劲,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地走到了一起,裴芳乔自不会让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藏送。 尤其,她爱南丘寒,也不会看着南丘寒因为陈国的举动而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旦打起来,南丘寒身为南国公,肯定要领兵出征,那么,一边是他的母国,一边是她的娘家,南丘寒必然要左右为难。 所以,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不能打起来。 燕迟把自己昨夜里在看完庞恭宝的秘函后立马着手写信又让甘阳连夜去到南国公府把这一信函呈给南陈夫人的一事说了,说完他道,“父皇要打陈国,儿子是赞成的,但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借助陈,先灭齐。” 燕行州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燕行州的儿子,这野心好。” 段东黎真是对这一对父子无语了,但能够不开战,或者说晚开战,推辞开战,他乐见其成,他忽略掉燕迟后面的野心,问道,“南陈夫人真的能处理好这事儿吗?这可不是简单的操持家里矛盾,这是两国战争。” 燕迟笑道,“当然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她身上,她那边的作用只是牵制住陈国丞相,让裴连甫站在我们这一边,如此,我们再安排文人过去,裴连甫就能从中帮衬,这样劝服陈国国主或是劝退这一场无名而起的战争就容易多了。” 段东黎一愣,甘拜下风道,“太子思虑的真周全,能在接到庞侯信的当下就想到用南陈夫人来牵制陈国丞相,果然厉害,臣佩服。” 燕迟道,“别给本宫戴高帽了,想想派谁出使陈国吧。” 段东黎眼睛一转,落在燕迟一旁的赵怀雁身上。 燕迟笑道,“本宫的人,你就别打主意了,出使这么一个陈国,用本宫的人,太屈,也太大材小用。”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7章 楼经阁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段东黎一噎。 赵怀雁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朱玄光隐而不藏地睇了段东黎一眼。 燕行州看一眼赵怀雁,想着她是赵国公主,出使陈国确实不恰当,放在儿子身边培养培养感情还好,放出去祸害别人,还是算了吧。 燕行州点名道,“让章进去。” 章进,燕国文臣之一,擅长连纵,专精齐国地志与陈国地志,他一生致力于灭陈齐两国,有他出马,再适合不过。 段东黎想了想,觉得可行,就拱手道,“那臣下去安排。” 燕行州挥挥手。 段东黎朝他行了退礼,又朝燕迟行了个退礼,然后转身出了御书房。 等御书房的门合上,燕行州拿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没阅览几行,他就抬头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燕迟瞪了过去,“你老爹我都八十多岁了,身体日渐衰弱,视力在逐层下降,你身为儿子,年纪轻轻的,这盯文本的事你不代劳就是不孝。” 燕迟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裤摆,仰头笑道,“爹是八十多岁了,但依然生龙活虎啊,我听洗夜局的楼危说,爹你昨天传召了嫔妃伺寝。” “咳咳咳!” 燕帝猛地重重地咳了几声,老脸瞪住他,“朕是皇上,传召嫔妃侍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燕迟道,“所以,爹你连伺寝这么费力的事儿都还做得动,区区几本奏折,又怎么能累倒你?还是你自己看吧,我陪你坐一会儿。” 燕帝气死了,他昨夜是传了嫔妃,可压根没让那女人碰他,更没让她上他的龙床! 他都这岁数了,哪里还做的动了? 无非是因为昨天看到了赵怀雁,想到了仙如华,触动了心底里那埋葬的一根弦,有所思念,就找人来陪陪他。 年轻的时候,一旦想起仙如华,他肯定会大战一夜,可现在身体不行了呀,再者,美女对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是解语花,是诱惑,可对他这个年龄的老人来说,那就是催命符,是毒药啊! 他又不想死,能让她们碰吗? 燕帝哼一声,想想又不对劲,虎着脸问,“朕传嫔妃伺寝的事儿,是楼危告诉你的?” 燕迟点头。 燕帝道,“朕要灭了他,敢背后咬朕的耳根,活腻了。” 燕迟幸灾乐祸,“你灭吧,到时候外婆来找你算帐,你别拿我当挡箭牌。” “外婆”这个词一出,强大如燕帝,面色都不由紧了一下。 他忽然呵呵干笑两声,沉下头,继续批奏折,装傻去了。 燕迟瞅他一眼,心想,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最能镇得住老爹的人,只有娘的娘啊。 燕迟的外婆是谁? 一个楼氏女子,姓楼,单名姜,字君仪,是一名非常厉害的以人之肉身修习了远古秘法的人,并创建了闻名遐迩的楼经阁。 原冰大陆上有很多奇人异士,而这些奇人异士所学所悟,全来自于楼经阁。 楼经阁藏书,名闻天下,被称为海纳百川,人间百科店。 楼经阁的书可租可借,但不能买。 如果有租借的人擅自誊抄书本上的内容,就会遭到楼家一族骇人听闻的楼魂令的追缉。 燕迟所学的御影术,就是楼君仪给他的。 楼危是楼君仪的命定接班人,也是楼魂令的令主,之所以入宫为洗夜局的尚宫,是因为他打小调皮顽劣,没个正形,而皇宫是约束人的最好地方,又因为皇家与楼家的关系,楼红也不担心楼危在宫中能有什么危险,故而,这一放就没再要回来。 燕帝也就是说说大话,他还真不敢对楼危怎么样。 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他抬头问,“你什么时候跟楼危聊上的?” 燕迟道,“下朝那会儿。” 燕帝撇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小子都能如此长舌。” 燕迟笑,“不是楼危长舌,而是不管是谁遇到昨天爹做的那事儿都得好奇,他找我聊也很正常,总不能找周姑姑聊吧?” 一提到周别枝,燕帝越发黑着一张脸了。 他重重地哼一声,不再搭理儿子。 这儿子,明显就不是自己亲生的,老拆他的台! 燕帝又低头去苦命地批阅奏折了,这一次,他不让燕迟坐着了,开口赶人,“回你的太储宫去,别在这儿妨碍朕处理正事儿!” 燕迟挑眉,不置可否一笑,却没走,而是冲荀公公道,“给本宫沏杯茶来。” 荀公公应是,连忙下去沏茶。 燕帝眯眼,微抬头看他。 燕迟道,“有事跟爹说。” 燕帝问,“什么事?” 燕迟道,“有关雷州,有关齐国,有关秦国,有关……万能石。” 燕帝眯了一下眼,将朱笔放下。 万能石,他当然知道,而燕迟为了寻万能石,每年都要去好几趟彭济广州的事他也知道,周小婵的身子,他也知道。 但以前,燕迟从不在他面前提万能石,也不提及这件事。 他不对他说,也不对别人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一旦提及这三个字就会想到自己伤害周小婵的事情,一想到他就会痛苦。 他谁也不说,只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去登九路岛。 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万能石上,燕帝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是很冒险的,而燕帝也很清楚,万能石这种神物,有可能真的不存在,哪怕存在,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这几年,他看着他不停的寻找,一次次的充满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可他还是要去,还是要找。 大概是去的次数太多了,引起了秦齐两国太子的注意,这两个太子在最近两三年内也去彭济广州凑热闹。 那么,从不在他面前提万能石的儿子在雷州一事后忽然提了,这是为何呢? 燕帝眯紧眼眸,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沉声道,“你说。” 燕迟道,“昨天晚上,儿子想了很久,觉得雷州一事不单是陈国借道,齐国伐兵这么简单,我让甘阳送信到南陈夫人手上,一是让南陈夫人牵制住裴连甫,再让裴连甫规劝陈国国主,加上章进章大人的出使,让陈国国主对于借道一事存在着压力,以此来拖延齐国进兵之日,二就是秦国和卫国那边了,儿子分析,秦齐联盟了。” 燕帝怒拍桌子,“什么!” 燕迟道,“爹别激动,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但这猜测,十有八九不会错,庞侯不是一个危言耸听之人,也不是遇事没有头脑之人,他用兵有道,面对陈国的来犯,他压根不用给爹,给我写信,他自己就能解决,可他却连夜加急,发了两封告危书。” “本来齐地在北,而陈国在偏西,庞侯就算出兵讨陈,也跑不到北地去,可他却顾忌着那一片土地,不敢妄动,想必,在西方,还有一个秦国,在虎视眈眈。而齐在北,秦在西,陈处于齐与秦之间,雷州一旦出兵去了陈国,就等于入了秦齐的双面夹击之下,若雷州失陷,秦齐陈卫四国就有了侵吞我燕国的门户。” 燕帝冷笑,“这两国打的好算盘呀,十年和约没到,他们倒先联合起来反我燕国。” 燕迟点头,“确实是这样,因为签约那十年和平之约的是燕秦齐三国,若齐国单方面毁约,不单燕国会讨伐他,就是秦国,可能也会趁机分一杯羹,出兵这么不利,有可能沦丧整个国家,齐国又为何会做呢?无非是,与秦联盟了。” “这个和平约定只束缚了燕秦齐三国,如果秦和齐结盟,撕毁约定,那就不存在背约之说了,反正背约不背约,他们都要挑衅我燕国。而他们忽然这般有胆,大概是因为秦祉和齐闻在彭济广州发现了什么。” 燕帝眼一眯,“万能石?” 燕迟微沉着脸点头,“大概是发现了万能石的踪迹,不然我猜不透他们忽然不怕死的发兵原因了,他二人很清楚我这么多年在找什么,一旦让我发现万能石显露了踪迹,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得手,所以,他们就先下手为强,联合二国国力,先灭燕。” 燕帝冷笑,“如意算盘打的很好。” 燕迟道,“所以我担心,章进章大人这一趟去陈国,恐有去无回。” 燕帝瞪眼,“那你刚刚不阻止?” 燕迟缓缓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那扳指通体碧翠,色泽上乘,随着他的转动间折射出高贵又冷漠的光,如同此刻男人凤眸中斜射而出的利刃,赵怀雁就站在他的旁边,低头间就能触及这个男人鹰隼一般犀利的瞳孔,他轻勾了一下唇,开口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一刻,赵怀雁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张扬不羁的霸气还有漠然心惊的狠色,而在霸气和狠色之外,还有对一切事情执掌于心的自信从容。 所以,他要怎么驱退秦齐两国的大军呢? 赵怀雁想,一旦你燕国动了,那我赵国也不会坐视这么好的机会而不动啊,我赵国与你燕国可是毗邻呢,你发兵前可得小心了。 邻居吃邻居,那不是翻个墙头就能办到的事儿吗? 而且,我在你燕国呢。 赵怀雁无声勾了勾唇角,觉得这趟燕国之行真是来的恰到好处,燕迟说的很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燕行州听了燕迟这一番话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了,在于万能石。 诚如燕迟所言,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万能石,也许一刚开始秦祉和齐闻并不知道有万能石这么一回事儿,也许知道,但存在着将信将疑的心思,毕竟,燕行州都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等神物。 但见燕迟那么坚信,燕行州被传染了,秦祉和齐闻大概也被传染了。 后头的几年里,燕迟在找,他二人也在找。 既信了这个神物,就不可能不研究这个神物的作用。 万能石有什么作用呢? 古书记载,万能石产自于刀皇九央,而刀皇九央是天界众所周知掌控万兵之刃的神,从他身上出来的万能石,有着操控天下兵刃的作用,也就是说,一旦有人得到了万能石,他就拥有了操控天下兵刃的可怕力量。 当然,古书所言可能有些夸张了,因为哪怕是刀皇九央本身,也并不见得能操控天下所有兵刃,但七成以上的兵刃,还是妥妥地能操控的。 这样的能力,不说七成以上了,就是只有三成四成或是五成的功效,也会有人趋之若鹜,挤破脑袋,想尽办法抢到手。 而除了这种能操控天下兵刃的可怕力量外,万能石还能治愈一切伤害。 所谓的一切,就是不管阴间阳界,天上还是地下,但凡是伤害,它都能治愈好,这就是万能之力。 燕迟要寻万能石,就是冲着这股万能之力来的。 他想治好周小婵的萎影症,仅此而已。 关于万能石另一个可怕的作用,他压根没去关注过,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能操控天下兵刃,对燕迟来说,都不重要,强者,可俯瞰一切强大的东西。 但他不要,不代表他允许别人来抢。 尤其,他还没得到呢。 周小婵的病也还没治好,他怎么可能允许万能石落入了别人裤兜? 燕迟看着燕行州,正要开口说话,荀公公沏好了茶过来,他就先喝茶。 喝茶的时候赵怀雁和朱玄光的目光对上了,他二人皆对今日在御书房听的这一番话有了独自的领悟。 对赵怀雁来说,秦齐联合攻燕,完全有利于她赵国,燕迟考核那天说的话很正确,赵国之前的国力确实排在第六,可那是五年前,这五年来,赵国看着默默无闻,实则是卯足了劲增长经济,养兵养战。 九国之中,赵国版土排在第三,比齐国还要宽广,这样的一个大国,士兵一旦养起来,那可是不得了的战力! 赵国与韩国交好,而韩国国力也不弱,韩以西是周与秦,一旦齐国动了,秦国动了,那燕国必动,这样一来,整个战场就蔓延在了西北东三地,而她南地,上可伐北,西可制秦,东可灭燕,形势一片大好呀! 看就看,燕国应不应这一场战争了。 赵怀雁眼珠转了转,垂头,视线落在慢条斯理喝茶的男人身上,然后眉头不可察的一蹙,有这个太子在,这场战争,想打起来,悬呐。 赵怀雁不动声色地又错开视线,本分地站着。 朱玄光则觉得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他才刚入围招贤纳士会,就有人敢上门挑衅,他若不自告奋勇上阵杀敌,那他就枉生为男儿了! 朱玄光一脸冰冷,目光透着杀气,肃穆地站着。 燕迟一口一口优雅斯文地喝着茶水,喝完,杯底落桌,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抬起脸对着燕行州说,“爹不用担心,儿子等会儿出宫后去一趟南国公府,见一见南陈夫人,她似乎有好几年没回陈国探亲了,这正好赶上了,就放她回娘家走走。” 燕迟的能力,燕帝还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但凡他愿意出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燕行州点点头,唔一声,“去吧,爹这把老骨头也不适宜奔波了,就在宫里面稳稳局面,外头的事儿,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燕迟一笑,双手扶着椅把站起身,“那儿子告退。” 燕行州挥挥手。 燕迟带着赵怀雁、朱玄光出了御书房。 三个人沿着宫中大路往皇宫外走,半道上经过御花园,听到了花园里面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 赵怀雁眉头一挑,心想,在帝宫的御花园里嬉闹,除了燕国尚在的两名公主外,不会有别人了。 那些燕帝的嫔妃可不敢在这里嬉闹喧哗。 而燕行州此人,非常奇怪,从他登基至今,一直未封后,面对大臣们的惶恐谏言,他给出的话,石破天惊,却又令九国的帝王们心生佩服。 她老爹经常阴阳怪气地复述燕帝回答臣民们的话,燕帝说,“朕不封后,便是一视同仁,封了后,朕的孩子就有了嫡庶之别,可在朕这里,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那都是朕的宝贝,都是嫡,而后位一立,后宫嫔妃们就会绞尽脑汁地去夺,那样我的后宫就不和谐了,你们难道想看朕一边忙着处理国家大事,又一边去疲于应对后宫吗?” 一句话把大臣们问的哑口无言。 燕帝一生不封后,他的皇宫,没有皇后。 但他确实做到了一视同仁,不管是哪个嫔妃生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都视他们为嫡脉。 没有皇后这个高杆在,嫔妃们的孩子就没了身份差别。 是以,燕帝的孩子都很和谐,也很齐心。 这或许就是燕帝异于常人的地方吧?他能雄霸列国诸君之上,让列国君王们忌惮,不是没道理的。 但后来赵怀雁才知,燕帝之所以不封后,不是因为他想给予孩子们平等的对待,而是因为他的后位,只能是他心爱的女人去坐,而这个女人,嫁给了她爹,成了赵国皇后。 嬉闹声一声一声地传来,燕迟没有受影响,依然走的笔挺。 不过,有人眼尖,看到了他,大声喊一句,“七哥!” 燕迟脚步一顿。 燕乐欢快地跑过来,一袭大蓝色的斜襟宫裙,清凉可人,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跑动晃的厉害,却也亮的璀璨,她跑的风声四起,笑声伴着欢乐声一下子就蹿到了面前。 赵怀雁定睛一瞧,啧道,好漂亮的公主。 朱玄光也往燕乐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眸光,问燕迟喊七哥,不用想,这个女孩,是燕国九公主。 直视公主圣颜,大不敬啊。 朱玄光不敢看,可低头瞬间瞧见赵怀雁盯着燕乐看的一眨不眨的,他额头一抽,心想,这小子,风流病又犯了! 他见燕迟扭头去与燕乐说话了,他就趁空把手背到后面,又横过去,打了一下赵怀雁的手臂。 赵怀雁立刻瞪他。 朱玄光对他努努嘴,眼神警告,你小子安份点,咱俩现在是搭挡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不! 赵怀雁无声翻白眼,心底里鄙夷,胆小鬼! 燕乐欢乐地道,“七哥,你要出宫啊?” 燕迟看一眼她玩的满头大汗的额头,又看一眼她跑的发红的脸,轻蹙眉头,嗯了一声,说道,“四月的日头看着不烈,但最能把皮肤晒坏,你别在外面玩久了,回去让宫女给你敷敷脸。” 燕乐笑道,“七哥放心啦,我是来找父皇的,但露过御花园,看到好多花开了,一时玩心大起,就多留了一会儿,我也怕父皇在面见朝臣,就没敢过去。”她吐吐舌,问道,“御书房这会儿没人了吧?” 燕迟道,“没了。”又问,“你找父皇做什么?” 燕乐眼神飘啊飘,飘到了赵怀雁身上,眼神一亮,飘到了朱玄光身上,眼神又一亮,她不回答燕迟的话,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七哥,这两人以前没见过啊,他们是谁?” 燕迟瞅一眼赵怀雁,又瞅一眼朱玄光,解释说,“招贤纳士会上入围的人。” 他指着赵怀雁给燕乐介绍,“七哥身边的文僚,赵无名。” 又指着朱玄光,“七哥的护卫,朱玄光。” 又对赵怀雁和朱玄光介绍燕乐,“本宫的九妹,燕乐公主。” 赵怀雁和朱玄光立马齐齐地向燕乐见礼。 燕乐笑看着他们,眼神一会儿落在赵怀雁身上,一会儿又落在朱玄光身上,身为公主,她见过的帅哥不少,可这两人,唔,怎么说呢,气质截然不同,可神色间各有几分凌驾于其他人身上的傲色。 燕乐道,“七哥挑的人,素来都是万中挑一的。” 燕迟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温和道,“好了,七哥还有事儿,先走了,你去找父皇吧,别在外头玩了,御书房这会儿没人,去晚了小心又有人。” 燕乐一听,立马扭身跑了。 燕迟失笑,摇摇头,虽不明白她这个时候去找燕帝干嘛,却也不问,小姑娘嘛,偶尔会有一些小心思的,而且,燕迟觉得燕乐去找燕帝的最大用意就是获得出宫玩的许可令,十六岁的小女孩,正是贪玩的年纪。 燕迟甩了甩袖,背起双手,又往宫门外走了去。 一路出宫,坐马车,去南国公府。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8章 南陈夫人 含打赏南瓜车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昨夜里甘阳在接到宣香拿过来燕迟写的信后片刻没耽搁,骑马就去了南国公府,今儿个燕迟又亲自上门,南丘寒自然知道他所来是为何事。 恭恭敬敬地将燕迟迎进来后,南丘寒道,“不必太子多跑一趟,我夫人昨日已经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陈国丞相府了。” 燕迟笑道,“南国公这话说的,好像本宫来催债似的。” 南丘寒一噎,虚抬眼皮看向他,心想,你不是来催债的,可你一来,我压力就陡增啊,若是小事,何必您亲自跑来?而既然您来了,就说明这次事件,非同小可呀,而这次事件又牵扯到我夫人,我能不忧心吗? 南丘寒一脸忧心忡忡,对着燕迟道,“太子,我夫人从嫁给我后就很少回陈国,也极少与娘家人书信来往,不管她是哪国人,她嫁给了我,嫁入了燕国,就是我燕国人了,不管这仗打不打得起来,都跟我夫人无关。” 燕迟笑道,“本宫不是糊涂人。” 南丘寒放心地松一口气。 燕迟问,“南陈夫人呢?” 南丘寒道,“昨夜里接到甘阳的信,看了信的内容后她气的不行,她觉得愧对皇上,愧对太子,愧对于我,一大早就去祠堂里跪着了。” 燕迟一惊,“啊?” 南丘寒心疼道,“我劝解她半天,她不听,她觉得跪着心里能踏实,我就只能依着她了。” 燕迟眉头蹙起,扬声喊,“赵无名。” 赵怀雁立刻应声,“太子。” 燕迟道,“你随南国公一起去看看南陈夫人,把她带过来,就说本宫没怪罪她呢,这事儿也跟她没关系。” 赵怀雁唔一声,面带微笑地冲南丘寒说,“南国公带路吧。” 南丘寒点点头,先向燕迟行了退礼,这才带着赵怀雁去祠堂那边。 路上,南丘寒问赵怀雁,“赵先生,你认为这场战争打得起来吗?” 赵怀雁笑道,“南国公忧心夫人,忧心家国,精神可贵,品质可佳,但说到行兵打仗,在下认为,国公要比我深谙其道的多,不过,国公既问了,我也不能搪塞您,太子今日在御书房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想开战。” 南丘寒吁一口气,“还好有太子顶着,若是皇上,大概二话不说,直接打了。” 赵怀雁听着噗嗤一笑,“南国公对皇上倒是很了解。” 南丘寒摸摸头,“忠君自当理解君心。” 赵怀雁眉梢微挑,笑着看了南丘寒一眼,心想,不愧是早年跟过燕帝的人,大概从燕帝手下过了一遍的人,都知道燕帝好战的本性。 不过,这个太子…… 赵怀雁眼眸转了转,笑道,“太子虽然不愿意动辄战争,可若秦齐两国逼的太甚,而陈国又上赶着借道,那往后的情形就不好说了呀。” 南丘寒能被封为国公,早年能跟在燕帝身边出身入死,自不是泛泛之辈。 一句话,让他听到了关键点,那就是陈国。 所以,太子亲自登临南国公府,又让近身文僚请他夫人出来,怕是有事情要交给他夫人呢! 南丘寒深深眯着一双眼,不再说话,安静地带路。 到了祠堂,守门家丁看到他,慌忙行礼。 南丘寒问,“夫人还在里头?” 家丁惶恐道,“是啊,老爷,夫人这……” 南丘寒抬手,家丁立马闭嘴,半字不敢说了,他朝赵怀雁看了一眼,赵怀雁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他也跟着笑,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却也毕恭毕敬地见了礼,可见素养极好。 南丘寒道,“把门打开。” 家丁哎一声,利索地掏钥匙,将大门开启。 门开了后,南丘寒带着赵怀雁进去了。 祠堂不大,供奉着南家祖祖辈辈的先人排位,半人深的供桌前跪着一个女子,女子的旁边又跪了两个丫环,听到脚步声,女子没有动,两个丫环往门口扫了一眼,看到南丘寒,齐齐地喊道,“老爷。” 这句老爷一出口,跪着的女子就将头转了过来,看到南丘寒,她道,“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我跪到心静自然就出去了。” 南丘寒看她跪着的样子,无奈又心疼,“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可太子过来了,还差了人来,喊你过去呢。” 南丘寒侧开身子,赵怀雁就露了出来。 裴芳乔看到他,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赵怀雁拱手,不等南丘寒介绍,率先自报姓名,“在下赵无名,刚担任太子文僚,南国公说的没错,不是他要来打扰夫人,确实是太子口谕,要传夫人过去,还请夫人起来吧,随我去见一见太子。” 裴芳乔一听,哪里还敢再继续跪了,张口就喊,“秋意,秋浓,快扶我起来!” 秋意、秋浓两个丫头听了,高兴地对望一眼,站起身就去扶她。 等她站稳,走过来,赵怀雁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眼前的妇人大概有四十多岁,保养得当,衣着得体而精致,梳着贵妇头,一眼看去,很有气派,却又不张扬,内敛中尽显一府女主人的干炼,陈国丞相裴连甫的妹妹,果然有几分让人令眼相看的风华。 赵怀雁收回视线,客气地道,“夫人请吧。” 裴芳乔笑道,“先生先。” 赵怀雁不客气了,左手往后一背,右手提起裤幅,跨出门槛。 裴芳乔跟上。 南丘寒跟上。 两个丫环也跟上。 五个人回到前厅,燕迟坐在宽背椅里喝茶,裴芳乔、秋意、秋浓三人上前见礼,见了礼,裴芳乔道,“太子,昨天信已经发出了,五天后我大哥就能收到信。” 燕迟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茶盖,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水后扫了面前的几人一眼,随即对着南丘寒和裴芳乔说,“坐着说话吧。” 南丘寒一愣,裴芳乔一愣,却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燕迟道,“本宫今天来,不是问信的事儿,本宫相信这么一件小事南陈夫人肯定能处理好,本宫今天来是跟你们唠唠家常的。”说着,问,“子衍呢?” 南子衍,南丘寒的二儿子,与燕迟同岁。 裴芳乔道,“他姐姐前日回门,他跟着去幽州城了。” 燕迟笑道,“本宫把这事儿忘了,子娜嫁到幽州城的明家去了。” 南子娜,南丘寒的大女儿,长燕迟三岁。 裴芳乔道,“去了还好了,免得他听说这事儿后背着我们跑到陈国,找他舅舅的麻烦,这小子,性子刚着呢。” 说到刚,裴芳乔瞪了南丘寒一眼。 南丘寒无辜地摸摸鼻子,心想,儿子像老子,老子又是军人,能不刚吗?你当时爱上我的,不也是这股刚劲吗? 燕迟将茶杯盖一合,慢淡道,“要说回陈国,本宫记得南陈夫人至少有三年没回去了吧?” 裴芳乔叹道,“是呀,三年零九个月呢。” 燕迟道,“三年多不见家人,你一定很想念。” 要说燕迟亲自登门定国公府是为何,一开始南丘寒猜错了,可这会儿,从燕迟的三言两语里他倒是听出了眉目。 裴芳乔也听懂了,她笑道,“确实想,太子也知道我跟丘寒相爱不容易,走到一起也不容易,而为了这份不容易,我很少回去,前几日子娜成亲,我原是想告诉家人的,但想到路途遥远,我爹娘年纪都很大了,受不起这长途跋涉的颠簸,我大哥倒是身子骨健朗,但他是陈国丞相,身份过于敏感,我就没通知他们,如今能有机会回去,我就去幽州一趟,带上子娜,带上明岭,再带上子衍,好好回去跟家人聚聚,也让他们看看我现在过的多幸福,夫君疼爱,子女孝顺,一家和乐呢。” 燕迟笑了。 赵怀雁听的敬佩不已,一是敬佩燕迟这么一个大男人,堂堂太子,竟这么会聊天,二是敬佩南陈夫人的机智。 这句话应的好哇! 顺坡而下,接了燕迟抛来的看似闲聊实则是皇命的旨意,又话里话外言明自己是回娘家省亲的,把丈夫、儿子、女儿,甚至是女婿都带上,但其实,这是压上全家性命的一种表态,表什么态呢?后面的话也说了,让她老爹老娘还有大哥看到她在燕国活的多么幸福,而她的幸福,靠的是什么呢?两国和平。 所以,这趟省亲,可不单单是省亲。 燕迟听了裴芳乔的话,感叹道,“难为南陈夫人了,你既想回去,本宫也不能拦,思念亲人,人之常情,你们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本宫派人护送。” 裴芳乔屈膝施了个礼,“谢太子。” 南丘寒也道,“劳太子费心了。” 燕迟搁下茶杯,站起身,“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走了。” 离开南国公府后,燕迟没让朱玄光回太子府,而是让他赶车到周府。 昨天赵怀雁给周小婵治好了一只手,当时周别枝不在府上,去了皇宫,晚上回来听说周小婵的一只手被太子近身文僚给治好了,周别枝别提有多惊讶了。 本来想去感谢一番的,但考虑到时间晚了,太子府又不是寻常府坻,她就没去。 今日早早地下了朝,她回到家,去了映月院,没坐一会儿,燕迟就带着赵怀雁、朱玄光进来了。 又是四下里行礼,见完礼,燕迟脚步一抬,往周小婵走了去。 周小婵的左手昨天在赵怀雁的帮助下恢复到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状态来,周小婵高兴极了,当时他们在场的时候,她没有表现的太激动,但等他们走了后,一晚上,甚至是隔天的一天一夜,她都看着自己的左手,欣喜不已! 哪个女孩儿不爱美啊?除了爱美之外,周小婵还没到十七岁,就如同燕乐一样,这个年纪的她也喜欢玩耍,喜欢嬉闹,可因为这副身子的原因,她所有的本真童真以及快乐都没了。 她没有怪过燕迟,是真没怪过,可不怪不代表她不渴望,她也渴望她的身体能恢复,能像正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燕迟这些年为了能治好她的病,千辛万苦的奔波,周小婵看在眼里,她不敢表现的太急切,就怕燕迟误会她有多渴望似的,虽然她是渴望身体健康,却不愿意让燕迟看出来,因为她知道希望很渺茫,几乎没有。 既没了希望,她就不愿意再搭上燕迟为此事焦心焦虑。 所以,她一直表现的很淡定。 但其实,她也很在意。 原先是没有希望,可昨天赵怀雁帮她治好一只手,她就看到了希望。 周小婵一见赵怀雁也来了,连忙高兴的大喊,“赵先生!”又挥动那只已经治好的左手,喊道,“映兰、凝月,快给赵先生搬椅子,倒茶!” 完全把这里最大最尊贵的男人给忽视了。 燕迟额头一抽,心想,这小丫头,以往对他是最热情的,每次他一来,她都高兴的喊他,现在好了,心思移到别人身上去了。 燕迟没好脸色地扭头瞪了赵怀雁一眼。 赵怀雁无辜地耸耸肩膀,笑着走到周小婵身边,映兰和凝月一个人挪椅子,一个人倒茶水,殷勤的不得了,这让一边坐着的周别枝看的直砸舌,心想,我这个当娘的来,也没这么殷勤啊! 周别枝看着圆桌对面的赵怀雁,想着前天在帝宫的寝殿里扫了他一眼,却没在意,不过当时这个人是被太子亲自带着去往帝宫寝殿的,想来能力不一般,却没想到,竟不一般到如此境界,连小婵的萎影症都能治! 女儿的病拖拖拉拉了这么多年,眼看无望了,只能一天一天地等死,可突然,有人能治好了,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高兴。 周别枝很是敬畏地起身,朝赵怀雁施了一礼,又一拜。 周小婵一愣。 在旁边殷勤接待赵怀雁的映兰和凝月也是吃惊地看了她一眼。 燕迟也抿了一下唇角。 朱玄光抱臂而立,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赵怀雁身上。 赵怀雁一见周别枝在向她行礼,还拜恭,慌忙站起身,回礼道,“周大人。” 周别枝真诚道,“现在是在家里,不在宫里,不用叫的这么生疏,老臣得太子蒙爱,以姑姑相称,你既是太子的文僚,也这般称呼我吧,你昨日治好了婵儿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呢,这一拜是我当娘为女儿做的,你就受着。” 赵怀雁含笑地看着她,“周姑姑爱女心切,在下理解,但这拜礼就算了,我是太子文僚,为太子办事那也是份内之事,能治好周小姐的病在好不过了,可若我能力有限,没法将她完全治愈,也请周姑姑不要怪罪。” 周别枝道,“你有心,又愿意出手,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会怪罪于你?” 赵怀雁露出雪白牙齿,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太虚空灵指能化死为生,为周小婵死去的肌肉赢得重新活过来的机会,可她那萎缩的影子,着实不好治啊。 也不是不好治,是压根治不了。 赵怀雁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把一个人的影子给治好了。 这简直天方夜潭嘛! 昨日给燕迟打了预防针,今日又给周别枝打了预防针,往后周小婵的身体好了,影子却继续萎缩,她也能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赵怀雁笑了笑,说,“那我就露拙了。” 赵怀雁当然知道燕迟带她来周府是干嘛的,就是给周小婵治病,她如今对他最大的用处就是这个了,而但凡来周府,她就得露两手不可。 周别枝前日没见到赵怀雁一手神奇的指法,今日就擦亮了眼睛。 周别枝被称为药神,可见其在医学上的专精造诣。 而她这么高超的医术都对周小婵的病束手无策,更遑论别人了。 但前日小婵说,这人会太虚空灵指。 周别枝听过太虚空灵指,但没有见识过它的厉害,如今有人当着她的面用,她自不会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她盯着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的手不大,小巧玲珑,白皙如雪,手指按在周小婵的手上,甚至比这个常年不见日光的姑娘的手还白,而最让人惊奇的不是这雪肌一般的颜色,而是她那手指的灵活度。 周别枝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从没见过有人能把手指操控到如此惊人快速的境界。 怎么形容呢? 疾如闪电,快如飞驹。 等到赵怀雁的指法落定,周别枝大叹,“神奇呀!” 赵怀雁收起手,笑了笑,没应声,只转头看向朱玄光,“再借你内力一用。” 朱玄光二话不说,运起全身内力,跟昨日一样,一手打向他肩膀,一手去抓他给周小婵施指法的那只手,将真气输导过来。 赵怀雁有了一次与他的配合,这第二次就熟稔多了,眼看真气被朱玄光导着全聚于指尖了,她快速将周小婵的手一抓,刚刚已经通过周小婵手上的经脉穴道,这一次就是加诸真气的力量,将她死去的肌肤细胞给复活。 完事儿之后赵怀雁又被朱玄光强大的真气反噬,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朱玄光皱眉将他抱住,熟门熟路地将他带到楼下的客厢房,为他运通身体内残余的真气,并陪着他。 燕迟、周小婵、映兰、凝月四个人昨日已经见过赵怀雁这个样子,倒不惊奇,知道他休息一会儿就会好,也没多大担心,倒是周别枝,脸上担忧很显,站起身就要下楼。 燕迟道,“周姑姑不用担心,赵无名是因为没有内力,借用朱玄光的内力,一时支撑不住,气血翻涌而已,他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周别枝忧虑道,“他昨日给小婵治病,也是这样?” 燕迟点头。 周小婵很过意不去地说,“赵先生每次给我治病都得吐血,还要晕倒,这次数多了,他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啊?” 这个问题,燕迟自然也考虑过。 所以昨日他亲自动手给赵怀雁打通了任督二脉,让他能自己修习武学,聚敛真气,而真气从他体内发出,被他灵活运用,收纳自如,他就不会再出现这种吐血晕倒的情况了。 燕迟安抚周小婵说,“他晕倒吐血是因为没有内力,等他也习了武学后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你不必介意这个。” 周小婵一听,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忧心了,“赵先生看着很单薄啊,他是文人,能练武吗?” 燕迟笑道,“为什么不能练?但凡有心,他就一定能练成。” 这个但凡有心,指的就是赵怀雁为周小婵治病的决心。 只要赵怀雁是秉着倾尽全力的心思来给周小婵治病,那他就一定会让自己学武有成。 若不然,燕迟就得怀疑他的忠诚了! 但其实,赵怀雁下定决心练好武学,并非是冲着救周小婵,而是冲着她自己的身份,也是冲着赵国,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强大自己的祖国,她这趟出门,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 显然,燕迟有所试探,赵怀雁有所图谋,二人目地不同,却不约而同的,因为周小婵,目标一致了,就是要增进赵怀雁的武学。 为此,周别枝建议道,“这样的话,不如让赵先生没事儿的时候去九杼内权阁拜个将军学习吧,九杼内权阁是燕国最高兵权机构,有那里的人手把手交他,他一定进步很快。” 燕迟对这个姓赵的少年还不是完全的放心,本来赵这个姓就很敏感,再加上昨天燕迟见到了少年隐瞒的脸,他觉得这个少年来燕国动机不纯,放在身边好看管,放出去就不一定了,虽然九杼内权阁也是他的地盘,属皇宫禁卫军管辖范围,不怕这小子做什么事,但九杼内权阁是燕国最高兵权之地,焉能让他这么一个赵姓之人入内? 燕迟沉吟道,“暂时先让他呆在太子府吧,让朱玄光教他一些入门武学,看他的领悟情况,若他有练武天份,到时候再推荐到九杼内权阁。” 周别枝觉得燕迟思虑周到,九杼内权阁是燕国兵权圣地,里头的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副将还是小兵,每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每天的工作内容,要抽调一个人出来专门教赵无名,也确实不像话,尤其,如果赵无名是个废材,倒白白浪费别人的时间。 周别枝点头道,“太子考虑周全。” 燕迟转头看向周小婵,昨天施了指法后,大概有两盏茶的功夫,周小婵的手才恢复到正常状态,这离两盏茶的时间还得一会儿,燕迟温声道,“让映兰和凝月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晚点再看看情况。” 因为身体的原因,周小婵每日活动的时间有限,也不能长久坐,她没反驳燕迟的话,乖乖地让映兰和凝月扶着去床上躺着了。 映兰和凝月伺候在床边。 周别枝说,“我去楼下看一看赵先生。” 燕迟没应声,独个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喝茶。 周别枝一个人下楼。 楼下,赵怀雁刚醒,朱玄光抱臂靠坐在床头,见他醒了,斜过脖子扫他一眼,见他躺在那里,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副闲云野鹤般的悠闲样,忍不住敲打他,“每天放一次血,小心以后失血太多,换你躺那里等别人医治了。” 赵怀雁冷哼,“乌鸦嘴。” 朱玄光捂着胸口道,“天地良心,我是在担心你。” 赵怀雁道,“真这么担心我,晚上就教我练武,只要我有了真气,就不会再吐血晕倒了。” 朱玄光睇他一眼,忽地将脚一抬,肩膀往下一促溜,仰躺在他身侧了。 赵怀雁秀眉狠狠地一跳,抬脚就去踹他。 朱玄光眼尖,耳力也惊人,他刚欲有动作,朱玄光就发现了,他先发制人,长腿往他小腿上一压,堪堪将他压住。 赵怀雁怒目,激怒着一张脸瞪他,流转千目里,那愤怒的火焰像开到最艳的曼陀罗花,渗透着迷人蛊惑的气息。 朱玄光被这样的眼神一瞪,禁不住就软下了心肠,真是见鬼的,这个小子每每一用这样有力的眼神看他,他就会心脏砰砰跳呢! 朱玄光眉头皱起不解的弧度,迎着这种能让自己心乱的视线,抿唇道,“今晚就算了,你都吐血了,明天教你。” 赵怀雁道,“我没事。” 朱玄光道,“练武不同看书,光用脑就行了。” 他觑一眼他横架在脑后的小胳膊,又横一眼被自己压在腿下的他的小腿,不想打击他,却又没办法不打击他,“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今天吐了血,晚上不休息,明天你就得连晕。” 赵怀雁磨牙道,“你别小瞧人,我细胳膊细腿怎么了?细胳膊细腿就练不好武?” 朱玄光道,“没说你练不好,是怕你受不了。” 赵怀雁哼道,“你只管教,受不受得了,那是我的事。” 朱玄光翻侧过身子看他,二人躺在一张床上,枕在一头,他一侧身就直直地面对着赵怀雁白皙又俊美的脸了。 而在那脸上,那双唇,刚刚吐过血。 虽然血迹擦过了,可那唇色,红的妖冶。 鬼使神差的,朱玄光伸手,想要摸一摸那唇瓣。 结果,手刚抬起,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明明没做亏心事,朱玄光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猝地将手收回,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起身,站在一旁去了。 周别枝敲了一下门框。 朱玄光走过去,将她迎进来。 进来后,周别枝就走到床前,见赵怀雁醒了,她就关心慰问了几句。 赵怀雁坐起身,说自己没事,又问周小婵的手怎么样了,周别枝说不知道,赵怀雁就双腿离床,下了地,要上楼看周小婵。 朱玄光斜他一眼。 周别枝也很想看一看周小婵的手如何神奇的变化,见赵怀雁没大碍,她就领着他又上了楼。 两盏茶还没过去,周小婵的手无任何变化。 燕迟安静地坐在圆椅旁,不惊不慌,淡定地喝着茶水。 映兰和凝月二人围在周小婵的床头边,等待奇迹的再次到来。 赵怀雁、周别枝、朱玄光上楼,脚步声传到门口后燕迟抬起脸看了一眼,见赵怀雁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进来,他将茶杯搁下,挑眉问一句,“恢复好了?” 赵怀雁道,“嗯,劳太子挂心。” 燕迟已经喝了两杯茶了,想着时辰也该到了,他点点头,起身往床边走。 三个人也跟上。 刚近床畔,还没来得及去瞅周小婵的情况,映兰和凝月先惊呼出声,喜叫道,“啊啊,小姐的手恢复了!竟然又恢复了,我的天!” 二人惊喜不已,周别枝一听,立马伸手将二人拉开,她凑到床前,近距离地看着周小婵的右手。右手原本枯干如柴,皮如糟糠,如今鲜嫩的像刚剥开壳的鸡蛋! 周别枝瞠目诧眼,连连惊叹,伸手将周小婵的右手拉过来,摸在掌下观察,一边观察一边又是啧啧稀奇。 周别枝虽没有燕行州大,不到八十这样的高龄,可年纪也不小了,足有六十岁。 她不是晚来得女,而是周小婵并非她亲生。 周别枝一生研究医药,并没嫁过人。 周小婵是她在行医问药过程中收养的一个孩子,说收养,也不是很贴切,准确的说,是她捡来的。 之所以给周小婵起名叫小婵,是她在七月盛夏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捡的她。 当时那个庙的四周,蝉声很响,不远的地方还有钟声禅寺,周别枝就给周小婵起名为婵。 六十岁的周别枝,行医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看过? 不说行走江湖了,就是跟随着燕行州南征北战的那将近三十年的岁月里,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到过? 可纵然她行走江湖,见识广阔,也从没见过谁有这样的本事。 普通人的肌肉出现坏死或是濒临死亡的时候,靠通天的医术或是补天神药能够挽一挽,但想要彻底治根,基本不可能,尤其,在御影术的伤害下出现的身体坏死,那就更不可能恢复了,除了等死,别无他治。 周别枝称为药神,一来她医术高明,二来她对药材的精通,可以说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人了。就是这样的她,面对周小婵的病,那都是束手无策的,可赵无名却轻轻松松地解决了。 周别枝一脸感叹地说,“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 赵怀雁笑道,“周姑姑见笑了,我这手艺是师父传的,也没学的很好,勉勉强强混口饭吃,要不是有朱玄光借内力给我,我也没法将师父教我的指法用到如此传神的境界。” 周别枝道,“虽然你这手艺是北斗七才的虚灵空传授的,研究出这套指法的人也是她,但治好我女儿病的却是你,昨天来我没碰上,今天就留在府上吃饭吧。” 赵怀雁眨着眼睛看向燕迟。 燕迟道,“想留就留。” 赵怀雁笑着冲周别枝拱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句话刚说完,床内就传来了一道轻轻的笑声,赵怀雁抬头望去,见周小婵看着她,嘴角含着笑,一副专注有神的模样,那目光看着她,带着毫不自知的钦慕与崇拜。 赵怀雁眉头一挑。 燕迟也听到了笑声,抬眸朝床内的周小婵扫一眼,看到她看赵怀雁的眼神有异,他薄唇微抿,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 中午在周府用的饭,吃完饭,燕迟回了太子府,赵怀雁和朱玄光跟上。 下午申时一刻,燕迟在书房看公文,甘阳带着南国公府的口信来了,说是南丘寒与南陈夫人打算后天出发,先前往幽州城的明府,接南子娜、南子衍还有明岭,然后再从幽州城绕道雷州,从雷州去往陈国。 燕迟听着,缄默片刻,开口说,“派十名太子府卫去往南国公府,随行他们一起,去陈国,人带去的时候告诉南丘寒,这十人任由他调遣,将在外,军令可以有所不受,他若在陈国遇到了危机,只管见机行事,该怎么做,无需顾忌。” 甘阳道,“是,我这就下去挑人。” 燕迟嗯一声,挥手让他走了,过一会儿后他又喊了一个守卫进来,让他去传唤赵怀雁,那守卫去了荣安院,没找到赵怀雁的人,后来打听才知道赵怀雁去了养義殿,他又去养義殿找人,可找到了人,却发现赵怀雁正在练习扎马步,而这套扎马步,朱玄光说一柱香不烬,人就不能动。 守卫无奈,只得回去如实禀告燕迟。 燕迟听说赵怀雁在练扎马步,颇为吃惊,翻着公文的手一顿,眉头轻挑着抬起脸来,问道,“在养義殿练武?” 守卫拱手道,“是的,殿下。” 燕迟笑道,“难为他这么积极。”挥了挥手,让守卫下去,暂时也不传赵怀雁了。 等守卫出去,门关上,伺奉在燕迟身边的宣香道,“赵先生今儿去周府不是吐血了吗?练武受得住吗?” 另一边的商柔说,“我也挺担心。” 两个宫婢同时看向燕迟,说道,“殿下,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燕迟抬头,左右看了她二人一眼,好笑地说,“你们倒是把他看成一块豆腐了,哪里会有那么弱,他吐血并非是受伤所致,只是因丹气太虚,昨日他身上的任督二脉没打通,可能伤到了一点本体,但今天就不会了,不然他也不会去练武,该在床上躺着了。” 宣香和商柔想想也是,昨天赵先生回来后就哪里没去,只管休息。 看来,这个人也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既爱惜,就不可能无故糟蹋。 想来他确实没事。 宣香和商柔不再吭声了,一左一右地伺候着。 燕迟看完今天的公文,帮他那个八十多岁的老爹处理了一半的奏折后,起身,迈步,往书房外走。 本来喊赵怀雁来的目地是帮他揉一揉肩膀的,如今他在练武,那还是他过去吧,也瞅一瞅他扎马步的针脚如何。 燕迟去养義殿,宣香和商柔跟着。 此时日头渐渐往西偏了去,四月的燕都,虽褪却了冷意,可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一股滨海雪梅的淡淡香气,这滨海雪梅开在云雪山,四季不败,可香气却因四季的气候渐变而或浓或淡,夏冬最甚,春秋转淡。 云雪山立于潮汕之上,而潮汕汐的尽头便是东部大陆,燕国坐落在东部大陆上,与这临海雪梅呈顺风坡之势,故而,九国之中,唯燕国能闻到此香。 这香很淡,刮于风中,若非燕国人,基本识辨不出来。 燕迟迎着这股微香,去了养義殿。 养義殿是元兴以及青海等隐卫们住的地方,并非幕客居所。 太子府幕客很多,所住之地都不同,分布也不同,寻常无事,这些幕客都不会私自行蹿,他们每日都有功课,而有能力倨显者,会每日进宫,学习行兵布阵之道。 因朱玄光和赵怀雁刚来,还没过完考察期,是以,就跟元兴和青海住去了。 青海是隐卫,时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朱玄光住了两天,也没在养義殿里见过此人。 元兴带着曲昭办事去了,也不在养義殿。 此刻养義殿里就只有朱玄光和赵怀雁二人,还有守门的府兵。 燕迟进门后举目一望就看到了赵怀雁。 偌大的院子,基本都是可练武的场地,大概是日头还没彻底进入西山,朱玄光怜惜赵怀雁那白皙瘦弱的身子骨,没选空场地让他扎马步,而是选了一处有亭子的六角敞亭,亭子用六根柱子支起,中间没有木桌,四周通风,是个观赏用闲亭。 赵怀雁正一板一眼地扎步在正中心,朱玄光斜靠在两柱之间围起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指导着他的步姿。 燕迟没进亭子,就在远处的假山旁边端详了数刻,见朱玄光虽有些吊儿郎当,可纠正赵怀雁错姿时又很严苛,一点儿都不给他放水,赵怀雁两腿小幅度地打着颤,却咬着牙不喊停,远远看过去,他面上有汗,偶尔瞪向朱玄光时含着几丝憋屈,但好在,是个能忍的,也拎得清孰轻孰重,没有让燕迟失望。 燕迟欣慰道,“他若每天这般坚持,小婵的病离完全恢复也不远了。” 宣香笑道,“赵先生乍看上去不太靠谱,可实际上还挺靠谱的嘛。” 商柔道,“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呀。” 宣香接话说,“不怕,我觉得赵先生是有毅力的。” 商柔老远就瞧见了赵怀雁那一直发颤一直发颤的双腿,明显体力不怎么好的样子,担忧道,“有决心有毅力好,可身体吃不消也不行。” 燕迟轻抿着唇角,觉得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太瘦弱了些。 他着实也担心赵怀雁的身体,想了想,说,“从今天晚上起,给他加餐两道钟鸣肉和解乏酒,夜宵也备上。”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39章 爱情来临的前兆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宣香和商柔应是,到了晚上,厨房那边就把这两样东西备上了。 元兴和曲昭不在,青海也不跟他们一起吃,其他幕客各有各的吃饭场所,故而,这一顿加餐就惠顾了赵怀雁和朱玄光二人。 吃饭的时候,看到明显多出来的肉盘和酒壶,朱玄光笑道,“看来太子还是很关心你啊,怕你练武,身子骨吃不消,特意给你加餐。” 赵怀雁心想,是关心我吗?是关心周小婵呢! 只不过,不管燕迟打着关心谁的名头给她加餐,她都很高兴呀!她乐呵呵地吃着白来的钟鸣肉,说道,“那你就是搭我的光了,说一声谢谢。” 朱玄光看一眼他“小人得势”的样子,笑道,“也不算是全为你,我也在出力,太子是顾及着我二人呢。” 赵怀雁撇嘴,“好的歹的都让你说了。” 朱玄光哈哈一笑,筷子伸过去捣了一下他的头,“赏了就趁热吃,你这身子骨,也确实得好好补补,练武很辛苦的。” 赵怀雁一脸无所畏惧地道,“不怕。” 朱玄光看着他,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股不服输的气势,恍然间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动手打人,然后被县衙的捕快逮捕,他力争与他抗衡,然后被那个捕头一指头按压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半晌后说,“小子,打人不是这样打的。” 朱玄光当即就问,“要怎么打?” 捕头凉凉看他一眼,然后把他揍了。 那一次,他在衙门呆了一个月,养身体养了半个月,后半个月里全在监牢里度过,而放行前的晚上,捕头过来问话,他发狠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顿,就像你教我的那样。” 教? 捕头大概对这个字眼挺玩味,一向凉寒的眸中渗出了半丝笑意,他道,“等你真有能力的时候再来撂狠话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朱玄光道,“你等着。” 捕头凉漠地看了他片刻,伸手拍拍他的头,并未放在心上,笑道,“好,我等你,但我得告诉你,你想揍我,光长大没用,还得练武,而练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我不怕!” 当时,朱玄光也是这样说的。 他看不见自己的目光,但他想,当时他眼中的神色,一定跟此时的少年一模一样。 朱玄光微垂下眼,收起儿时的回忆,唔一声,道,“不怕就好。” 朱玄光夹了一筷子肉放进赵怀雁的碗里,见赵怀雁抬眼看他,他说,“你多吃一点儿,我身体比你强壮。” 说着,又把一旁的酒壶拿起来,揭开壶盖,给两人倒酒。 倒酒的时候,赵怀雁道,“我不喝。” 朱玄光道,“这是饮之解乏的酒,燕国皇室独有的宫廷秘制,若非你的缘故,我也喝不上啊,快尝尝,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你身体练结实了,太子就不会再给你备这酒了,不喝你会后悔。” 赵怀雁狐疑,“真的假的?燕国皇室秘制?” 朱玄光点头,“骗你做什么,解乏酒不是行家们做出来的,而是周别枝这个一代药神做出来的,据说是专为皇上所制,后来皇上喝着不错,就分给了太子,但公主们不能喝,据说这酒不单能解乏,还能壮阳精,不然皇上都八十多岁了,哪能这般生龙活虎啊。” 赵怀雁正将酒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口下去,品着味,突然听到后面的一句“还能壮阳精”,她噗的一下就将刚喝进嘴里的酒给吐了出来,骇然道,“壮阳精?” 她这惊恐的反应足足让朱玄光愣了不止一刻两刻,好半天后他才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是壮阳精啊,不是壮阴,你放心喝。” 赵怀雁气死了,谁要放心喝! 她将酒杯放下,闷不作声地吃着菜。 朱玄光纳闷,“这酒对男人来说可是宝啊,你不喝?” 赵怀雁心想,对你们男人来说是宝,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梗,喝个鬼! 但身为男人,推掉这样的酒,未免太过奇怪。 赵怀雁寻思了半晌,还是将杯子端起来,喝了,壮阳就壮阳吧,一杯酒而已,她不多喝就是了。 喝完,为了防止朱玄光再给她倒,她立马发话,“就一杯,我从小到大不沾酒,不是不喝,是没那种条件消遣,酒量不行,我晚上还想酝酿酝酿今日学的马步呢,别让我醉了。” 朱玄光本来是打算再给他倒第二杯的,见他这般说了,他也不勉强了,这酒是好酒,他不喝,那就是便宜了自己呀。 朱玄光笑道,“你不喝算了,我喝。” 赵怀雁嘟嘟嘴,心想,酒鬼,但她什么都不说,只认真吃饭。 等吃饱喝足,燕迟又将她传唤到了燕霄殿,让她给他揉肩。 揉肩的时候,想到今天晚上餐桌上增加的肉和酒,赵怀雁抿了抿唇,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燕迟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诗册在看,左手撑在旁边的小几上,玉冠取了下来,已洗过澡,身上披着软黄丝袍,皂香和龙涎香极具清冽地蔓延在他的周身,长发从肩膀两侧垂下来,黑与黄的颜色,衬着那张英俊的脸越发的高贵。 他听了赵怀雁感谢的话,眉峰未动,只指尖从页面上滑了下来,翻到下一页,继续看,一心二用地说,“感谢本宫的最好办法不是用嘴,而是用实力。” 赵怀雁道,“明白。” 燕迟问,“真明白?” 赵怀雁道,“真明白。” 燕迟道,“好好练武,小婵是本宫的心结,如果你治好了本宫的心结,那往后,你在燕都,甚至是整个燕国,都可横着行了。” 这是利诱,赵怀雁听的懂。 她笑道,“太子不用这么大的阵仗,我答应了周姑娘会尽全力去治愈她,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练武不是我擅长,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好。” 燕迟唔一声,不再吭话了,他继续看诗词。 当看到一首秋词写着“秋风瑟萧过,君在盼归来,相望两情惑,一天一揣怀”时,他想到了今日周小婵看赵怀雁的眼神。 燕迟虽然只有二十岁,没经历过情事,到目前为止,也尚为对某个女子动过心动过情,不明白爱情是个什么样的,但好歹他是问鼎了天下风云榜第一的男子,又蝉联好几届,才华和武力都是逆天的,他不用亲身经历,就能读懂今日周小婵看赵怀雁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是爱情来临前的征兆。 燕迟微支着额头,手将诗册一合,扔在了榻上,他闭着眼,全身心放松地享受了一会儿赵怀雁的指法,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赵先生家中还有亲人吗?” 这问话来的突然,话里面的内容又太突兀,冷不丁地让赵怀雁寒了一下,她眼珠子转了一转,斟酌道,“我爹健在。” 燕迟问,“娘不在了?” 赵怀雁嗯道,“去世很多年了。” 燕迟没说节哀的话,只道,“你娘不在了,那你的亲事就是你爹一人作主了?” 赵怀雁惊愕,“啊?”她嗓音猛地拔高,“亲事?” 见鬼的,怎么扯到这里了? 燕迟低声微笑,“这么惊讶,想来你在家中并无相好的。” 赵怀雁一阵脑皮抽搐,心想,这太子也太不忌讳了,跟自己的幕客聊这种事,就算有相好的,那也不可能说呀! 再者,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不符合他的身份呀。 赵怀雁无语之极,却是一板一眼地回,“我出身不好,家中又没钱,身无长物,一生清贫,吃饭都困难,满脑子都是读书,扬眉吐气,哪有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再者,我这年龄,压根够不上提亲事啊。” 燕迟点头道,“十八岁,确实有些小。” 赵怀雁本身年龄是十五岁,只不过报上去的年龄是十八岁。 燕迟又道,“小婵也快十七了,年龄相仿,往后能更和谐。” 赵怀雁听的云里雾里,压根不知道这个太子怎么又忽然提到周小婵了。 听不懂,那就不用接话,装憨就行了。 但燕迟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的全是周小婵的事儿。 周小婵十六岁多,尚不足十七,年龄与燕乐挨的极近,当然,周小婵是周别枝捡回来的,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但具体是几个月,周别枝也不知道,所以,周小婵的年龄是从周别枝捡她那天算起的。 现在是四月,周别枝捡到周小婵的时候是七月,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月,周小婵就十七岁了。 而燕迟说的有关周小婵的一切,全是从周别枝捡到她的那天说起的。 燕迟比周小婵大三多岁,在周小婵被周别枝捡回来的时候,燕迟已经三岁多了。 三岁多的孩童,记忆其实很强悍,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儿时的一些记忆会模糊,然后淡化,最后完全不记得。 但燕迟对儿时发生的事,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周别枝捡到周小婵的那一年,燕乐出生了,燕迟有了另一个妹妹,而这个妹妹与周小婵抱养回来的时间只相错了两个月,燕乐是九月出生的,故而,燕迟对那一年的印象份外深刻。 燕迟把周小婵的来历说了,还说了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以及她长大后的一些讨人喜欢的性格特点。 说这些,无非是先给赵怀雁打打预防,让他在未来接受周小婵的时候没有心理负担。 虽然他姓赵,可若周小婵真的喜欢他,燕迟也不会反对。 因为,他虽姓赵,却进了燕国皇宫,为他燕国效力,而赵国,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燕国九十三州版土上的另一州。 所以,到了最终,还是一个国家的人。 尤其,这个少年会太虚空灵指,指法也远比虚灵空收的其他五个弟子强太多,往后有他照顾着周小婵,燕迟就更加放心了。 而有了周小婵这个束缚,赵无名也会更加尽心地辅佐他。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燕迟都乐见赵无名跟周小婵能有个好的结果。 赵怀雁是女子,别人不晓得,她却是不会搞错自己的性别的,既知自己是女子,又知周小婵是女子,自不可能把思想打歪。 而因为压根没朝那方面想过,燕迟说了半天,她依旧云里雾里,只能理解为她如今负责给周小婵治萎影症,燕迟大概怕她不上心,或是怕她对周小婵说一些不当的话,所以提前跟她透露一点儿周小婵的底细,让她悠着点。 故而,等燕迟说完,赵怀雁就表态道,“太子放心,我不会在周小姐面前乱说话的。” 燕迟话语一滞,侧头往上斜了他一眼。 赵怀雁笑道,“周小姐是个幸福的人,虽然被亲生父母抛弃,可她遇到了周大人,又遇到了太子,有周大人和太子这么呵护她,她往后的余生,一定会平坦。” 燕迟勾唇莞尔,说道,“借你吉言。” 赵怀雁不接话,心想,怎么就借我吉言了?明明是借你的龙威浩荡啊。 赵怀雁觉得这个太子并不好应付,她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但要退,也得退的水到渠成,贸然离开,只会惹来这个太子更大的猜忌,尤其,她如今肩负着治愈周小婵的重大使命,想走也走不成,只能时刻警醒,时刻提防,不让自己落入燕迟的圈套里。 然而,燕迟这一次可不是试探他,他是真诚地接纳了他,才跟他说这么多的,不然,他堂堂太子,干嘛跟自己的幕僚扯这些闲言碎语,还把周小婵的一切事情都说与他听? 燕迟说完了该说的话,重新拿起诗册看了起来。 又一盏油灯熄灭之后,燕迟挥了挥手,懒洋洋地道,“可以了,你下去休息吧,今晚就不用伺候本宫了,回去好好休息,本宫看你今日扎马步的时候两腿直打颤,想来腿劲不行,往后闲了可以在太子府里跑跑圈,反正你会揉拿的指法,跑累了就用一用,不出半月,你腿力就该上来了。” 赵怀雁唔道,“听太子的。” 燕迟将诗册放下来,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立马的,宣香和商柔走了进来。 燕迟道,“今晚你二人守殿。” 宣香和商柔应是。 赵怀雁退身出门,大概是今日吃的好,还喝了一杯酒,又因今天上午耗费了一场耐力,下午又耗费了一场体力,回去梳洗后躺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第二天是在晨梆子的打更中醒来的。 醒来时辰尚早,不足卯时。 赵怀雁掂量了一下天色,还是掀被起床,自己将自己梳理干净整齐,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跨入大院,迎面就看到了甘阳。 甘阳是太子府管家,管的可不仅仅是家这么简单,他每日事务特别多,太子忙朝务,忙接待,忙一切他的身份该担之事,他这么忙,自不可能再分神来顾着府上。 而太子府没有女主人,没有女主人,就没有管家之人。 这偌大的一个府邸,里里外外全靠甘阳一人操持,他每日都起的特别早,几乎鸡鸣前起,鸡鸣后歇。好在,他也不是普通的肉体凡胎,倒不是说他是神是灵,他也是人,只不过比普通人有着更深的修为,比练武之人有着更强大的武力。他不会吃不消。 而太子府这么多事,也不是他一个人做,他的手底下还有好多名二等管家,这些二等管家都是从太子府幕客中提拔上来的,能力都很强。 荣安院是他一个人的院子,往前没有人住,现在住了赵无名,他是没想到赵无名能起来这么早,所以一转身看到一道影子立在将辰未辰的阴影里,他着实骇然一跳,心想,这天下间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可没有几个。 定睛一瞧,瞧出那人面貌是赵无名,他扬声就喊,“赵先生!” 赵怀雁也没想到这么早出门就能撞见甘阳,她原本是想在太子府溜达一圈,摸一摸太子府的底,好画一张太子府图,拿到游市街去卖。一来挣钱,二来让那些各怀鬼胎的人们顺势借图,来扰燕迟清静。但撞见了甘阳,赵怀雁就不能擅自行动了。 赵怀雁笑着朝甘阳拱了一下手,“甘管家。” 甘阳瞅他一眼,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赵怀雁笑道,“昨晚太子加餐,又赐了酒,吃的好睡的好,自然就起的早了。” 甘阳听着这话,抿唇笑了一下,心想,宣香和商柔都觉得这个赵先生油嘴滑舌,前两天他倒没觉得,如今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他道,“吃的好睡的好就好,来太子府也有两天了,还适应吗?” 赵怀雁嘴角一咧,露出齐茬茬的白牙,“适应,哪能不适应,不管是吃的住的还是接触到的人,都比我之前的好了百倍千倍。” 甘阳笑道,“文人都像你这么能说会道的吗?” 赵怀雁不答,只笑道,“甘管家是太子府的管家,太子府上的文客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吧?你见识比我多,自也比我清楚。” 甘阳道,“他们可不敢像你这般卖弄口才。” 赵怀雁怅叹道,“只能说,太子府的所有文客中,我是最低等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感慨,我嘴上说的,全是我心中想的,这不是卖弄口才,是情之所诉。” 甘阳哈哈一笑,背起手说,“看来你很感激太子能把你留下。” 赵怀雁言不由心地说,“当然。”她更愿意让燕迟把她刷下去。 甘阳问,“起这么早,有事没有?” 赵怀雁摇摇头,纯粹是生物钟到这里就醒了,没办法再睡。 甘阳道,“那正好了,我今天缺个人手,你先帮我一把吧,也算是你情之所诉的表达。” 赵怀雁一愣。 甘阳迈步往门外走。 赵怀雁回过神,连忙跟上去,问道,“要帮什么忙?” 甘阳笑着往前走,他穿着素里日最偏爱的褐蓝色斜襟长衫,腰间系着同色系的袍带,脚踩布靴,虽然上了年纪,近四十五岁,可走路稳实,双手背后的姿态有一股铁骨般的军人气度。 听了赵怀雁的问话,他道,“也不是什么难做之事,是你最拿手的,你是太子文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也不会让你做体力活,就是动嘴皮子的事儿。” 赵怀雁心想,动嘴皮子的事?那她妥妥的能办好呀,这九国中,不是她自夸,能凌驾在她口才之上的,可真没几人,虽然她打小不出宫,不出国,看似对天下事一无所知,实则,她什么都知道。 论才,能跟她拼的,除了燕国太子燕迟外,大概就只有步惊涛了,那个著有《惊涛观词》这本令天下所有文人都诚服膜拜的巨著的作者,那个一揽众山色,白衣浩瀚,人称一步一惊涛的太子少保,秦国太傅! 不过,这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燕国的。 燕迟更不可能跟她斗嘴。 那么,这二人不来,她就不怕谁还能在言论上击败她。 赵怀雁豪气千丈,拍着胸脯道,“甘管家放心,要真是动嘴皮子的事儿,我保证你带上我就对了。” 甘阳笑着回头看他一眼,点头道,“那等会儿就有劳赵先生了。” 赵怀雁道,“没问题。” 甘阳笑了一声,问道,“赵先生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赵怀雁想了想,说,“四月十五啊。” 甘阳唔道,“赵先生自称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你可否知道,四月十五是什么日子?” 赵怀雁摸着头,心想,什么日子?寻常日子呗。可不等她把这句话讲出来,甘阳又接着道,“天下风云榜的名单,每六年刷新一次,而每次刷新都要进行一次闻名天下的风云战,此风云战,比文亦比武,只有胜任了文豪第一,又兼具了武者第一的人才能问鼎风云榜一号宝座,而这样的风云战,起初的比赛时间,都是每年的四月十五日。” 他说完,背转身望向赵怀雁,笑道,“太子在十岁那年,问鼎了天下风云榜第一之后,每逢四月十五日这天,都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上门挑衅。” 赵怀雁一听,立马懂得甘阳喊她帮忙是帮什么忙了,她眸子一瞪,气呼呼道,“甘管家是准备拿我去当挡箭牌啊?”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0章 世之无双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甘阳笑了笑,纠正道,“什么挡箭牌不挡箭牌的,如今我二人都是为太子做事,自然是为太子分忧,我今日带你去应付的不是群雄,就只有一个人,你完全镇得住场子,不用怕。” 赵怀雁狐疑,“就一个人,甘管家难道应付不来,还得带上我?” 甘阳笑道,“我不擅长与人吵架啊。” 赵怀雁一懵,吵架? 甘阳详细地解释说,“这个人叫秦双,是秦国太子秦祉的八妹,上一届天下风云争榜大会上,她随着秦祉去了,在文榜单上挑战太子,结果被太子三言两语击败,从此她就懒上太子了,每逢四月十五这天,她必然会单枪匹马地跑到燕国来,找太子叫嚣,因为她身份敏感,太子每次都不出面搭理她,可不搭理的后果就是她会在太子府门外败坏太子名声。” 赵怀雁听着,心想,秦双啊,这个人她晓得。 秦国皇室中,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的一位奇葩公主了。 说她奇葩,还算是客气的了。 据文史以及赵国皇宫专门负责收集各国情报的谍报暗线呈上来的资料所言,这位公主打小脾气就不好,生下来的那会儿哭嚎的惊天动地,秦双今年十五岁,十五年前正是燕秦齐三国烽火战的末年,那一年,这三大强国被战争拖的精疲力尽,再打下去恐怕就是三国俱焚,成全其他周边小国的虎视眈眈了,故而,三国言和,又秘密签订了和平约定,而签完约定的当下,秦帝的容妃就产下了一名公主。 秦双的哭声没有让秦帝反感,反而让他备为惊喜,他当时看着乌云散去的秦国上空的天,感叹一句,“我儿这哭声,把乌云都哭走了。” 因着这祥瑞,因为这样有力的哭声,秦帝认为这个女儿的诞生,非同小可,故而,他就给她起名为双,意为不可兼比、世无双之意。 得皇帝亲赐名字,又得皇帝宠爱,这位公主可谓活的风声水起啊,一岁能认字,二岁能看懂字迷,三岁能背千字文,五岁能作诗,七岁的时候才名已经远播,九岁习武,十岁参加天下风云榜,只不过,有燕迟这个碍事的太子在,她没能问鼎第一,却打败了文豪之首的步惊涛,问居第二,仅次燕迟之下。 大概是因为燕迟挡了她拿第一当老大的道,秦双记恨上了他,故而每到这天都来找他麻烦,也可能是因为秦双对这个太子动了凡心,毕竟,传言,燕迟在天下风云榜大会上可是迷倒了一大片少女少妇的心,秦双当时十岁,懵懂年龄,被这个太子迷惑也很正常。 而这个公主,才华高,脾气也基本上与才华同等了。 尤其,她本人虽是金枝玉叶,却没有一点儿金枝玉叶的娇态和弱态,行为大胆,却又不失伦理纲常,说话从不顾忌,大概因为她被秦帝一路呵护疼爱着长大,而秦国皇宫乃至整个秦国的人都以秦帝的喜好为信号灯,秦帝宠这个女儿,别人自也是巴结奉承的讨好,得她一句骂都是高兴的,谁敢当着她的面说一个不是? 如此一来,这个公主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巅峰,不出名都难。 大概甘阳也知道这个公主名声家喻户晓,在说完那段话后,问赵怀雁,“赵先生听过这位公主的事迹吧?” 赵怀雁笑了笑,说,“听过。” 甘阳道,“听过就好,知己知彼,等会儿就不会失误了。” 赵怀雁道,“甘管家,这位公主非常有才,你带我一个人去应对她,怕会失太子府脸面啊。” 甘阳道,“你若在这里把太子府的脸面丢了,回头太子得让你把脸给丢了。” 这话说的温蔼和亲,可听着那么瘆人呢! 赵怀雁无声翻了翻白眼。 甘阳道,“赵先生也不用自谦,那公主再有能力,也是靠嘴皮子的功夫,太子是不想以大欺小,也不想以强欺弱,故而每一年的这一天,这位公主只要一上门,太子就会派文客来会她,今日是凑巧看到你了,我便喊了你,赢不赢得了她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她驱赶走就行了。” 赵怀雁道,“不是刚巧碰到我了才喊的我吧?是太子府往届的文客压根说不过这个公主吧?” 甘阳手掌一蜷,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赵怀雁就知道,说是驱赶,其实也是不想太子府掉面儿,这个公主才华一流,缠人功夫也一流,尤其,她是秦国公主,这些文客再不客气也得给她三分薄面,为什么要给薄面?还不是因为燕迟从未真的想把这个公主给得罪了。 而之前不得罪,是因为三国尚和平。但今年嘛。 赵怀雁想到在御书房听到的雷州一事,眼睛珠子又骨碌碌地转了转,以前给这个公主薄面,是念在三国和平的协约上面,而今,协约既将要撕毁,那就不必再给她面子了,赵怀雁觉得这事儿八成不是碰巧的,哪怕今日甘阳没在大院里撞上她,也会在这个公主来的时候把她叫来,那么,她的作用就是痛击这个公主一顿,让她颐指气使的来,灰头土脸地回,往后再也不敢来太子府纠缠! 想明白甘阳的用意,想明白燕迟的心思,赵怀雁心境开阔了,不手下留情的战争,打起来比较带劲,也比较好发挥啊。 甘阳不回话,赵怀雁也不再追问,有条不紊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太子府大门。 本来太子府就座落在十分冷清的街道上,又加之现在还早,门前更是冷清,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见有人,赵怀雁就问甘阳,“那公主真的会来吗?” 甘阳也不确定,“往年都会来。” 赵怀雁指指天色,“这个时辰?” 甘阳道,“时辰早晚不定,有时早,有时晚。” 赵怀雁不再问了,时辰不定,那就是故意的呗!而这么早就把她带出来,说明那位公主之前也确实来过这么早,那就等吧。 赵怀雁凭住气地等着,不为燕迟,就是为了自己,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秦国公主到底有多大的才华。而秦双是秦帝的心头肉,她断不可能让秦双爱慕上燕迟,又让燕迟爱慕上她,促成燕秦两国结亲结盟,本来燕迟就有侵赵的心思,若又得了秦这么一大助力,赵国焉有活命喘息之机了? 不能让他二人互生情愫。 而不让他们互生情愫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太子府的名誉将这个公主狠狠地踩一脚,让她哭着跑回秦国,找秦帝诉苦,秦帝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燕国太子府欺负了,焉能无动于衷?再加上如今雷州之事,就算借陈来攻雷州的不是齐秦合军,而有了秦双这一出委屈,秦帝大概也会凑上一脚,燕国再强大,也一时禁受不住齐秦两大强国的联合攻击,那么,如此一来,战争不可避免,燕国也会无暇南顾。 赵怀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安静地等着秦双。 但可惜,等了很久,秦双没来。 赵怀雁等的腿都酸麻了,她甩甩腿骨,无语地瞄了一眼甘阳,问道,“甘管家,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到吃饭点了,这公主不会来了吧?” 甘阳摸摸头,四下里张望了下,没有察觉到那公主的气息,他也是不解了,蹙了蹙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先回府用饭吧,大概这次要到晚上来。” 赵怀雁唔一声,二人回府。 这个时候燕迟已经起了,也吃过饭,正带着朱玄光准备进宫,半道上遇到进来的甘阳和赵怀雁,他瞅着赵怀雁,打趣道,“本宫以为你还在睡呢。” 赵怀雁道,“老早就醒了。” 燕迟见他是从门外进来的,就问,“出门了?” 赵怀雁道,“在门口站了近一个时辰。” 朱玄光不解,“你好端端的在门口站一个时辰做甚?”想到昨天他教他练的扎马步,他笑道,“你不会到门口扎马步去了吧?” 赵怀雁翻他一眼,“谁没事儿会到门口扎马步。” 朱玄光笑他,“别人是不会,或许你会呢。” 赵怀雁冷哼,想怼他一句,但看在燕迟在场的份上,她就哼了一哼,小眼神怒瞪了他一眼,没说过份的话。 朱玄光接收到了他小眼神里的不满,低声笑了笑,心情莫名就欢畅起来。 甘阳接话说,“是我把赵先生喊出来的。” 燕迟、朱玄光都挺好奇地看着他。 甘阳道,“今天是四月十五日。” 这个日期一出,朱玄光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燕迟一下子就懂了,他轻轻笑了笑,说,“本宫都忘记这一天的特殊性了。”他仰起脖颈往外瞅了瞅,“那位公主已经走了?” 甘阳道,“还没来呢。” 燕迟道,“那赵先生就留在府上吧,今日不必跟本宫进宫了,等那人来了,你好好招呼她。” 这句好好招呼,说的可真是不遗余力。 赵怀雁揣明白了燕迟的意思,拱手说道,“太子放心,若秦公主真来挑衅,我定让她来这一趟之后,再也不敢来了。” 燕迟挑挑英气的眉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嘴巴一张,就有一股低调的猖狂劲,他太子府的幕客不下千名,文僚也不少,但对上这个公主,能胜一时,却不能阻止她来年再犯的步伐,可这个少年却说,“让她来这一趟之后,再也不敢来了!” 燕迟点点头,一副很看好他的样子说,“辛苦了。” 赵怀雁立马回之“这是我应该做的”等等客气的话,燕迟没应,带着朱玄光进了宫,而等燕迟走了之后,赵怀雁就随着甘阳一起去吃饭了,吃饭的时候,想到好几天没见着曲昭了,就随口问了句,甘阳说,“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赵怀雁便不问了。 这一天燕迟都呆在皇宫里,中午没回来,晚上也没回来。 赵怀雁一开始精神抖擞,打足了鸡血等着秦双上门叫嚣,可等了半天,到了晚上,依然不见那公主来,她扭头望向一边儿陪着她的三个文僚。 这三个文僚一个叫杨素沉,一个叫康逸,一个叫杜诗山,这仨人住在一个院儿,今日无事就结伴出来溜达,碰到了赵怀雁,四人寒暄着打了招呼,同是太子府幕客,彼此对彼此也不隐瞒事情,反正都是下人嘛,有什么好隐瞒的,当那仨人问起她在这里做什么的时候,赵怀雁就将自己等秦双的事情说了,这一说就不得了了,这仨人相望瞪视一眼,俱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声说,“怎把这事儿忘了,今天是四月十五日啊!” 看来,这一日对太子府的所有人而言,都是特殊的。 赵怀雁支着下巴瞅着这仨人。 这仨人没辜负赵怀雁那八卦的小眼神,详细地将他们进到太子府的这几年在四月十五日这一天遭遇过的事情说了,杨素沉先康逸和杜诗山入太子府,他进太子府有七年了,康逸和杜诗山是一块进来的,少说有五年,他仨人全都亲自会过这名秦国公主。 杨素沉道,“这位公主有点刁蛮,但文才确实不弱,你应对的时候还是得谨慎一些。” 康逸道,“赵先生能被太子留在身边重用,想来文学造诣颇深,你倒不用畏惧那公主的才华,我觉得你要当心的是她的身份,还有她阴阳怪气损咱们太子府的可恨样,若是一时忍不住,会被她激怒,那就中了她的圈套了。” 赵怀雁一听,笑问,“康兄被她激怒过?” 杨素沉偷偷地抿了一嘴笑。 杜诗山则是光明正大的笑了出来,这笑声惹了康逸的一记瞪眼,可杜诗山没管,笑完还对赵怀雁说,“赵先生是没见识过那公主的气人样,等你见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说康兄被她激怒过,就是我,也被她激怒过,还有卢兄,文兄等。”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没数过来,摇头失叹,“太子府文僚,但凡被太子派出来应对过这位公主的,十有七八,全都被她激怒过。” 赵怀雁眉头一扬,“这般厉害?” 仨人全都诚然地点头,“这激怒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厉害,你真得当心了。” 赵怀雁抚摸着下巴,笑道,“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了。” 仨人瞪眼,寻思着你还上赶着呀? 杨素沉年龄最大,用着长辈的语气关切地道,“要不要我们在旁边助威?” 赵怀雁道,“能助威吗?” 康逸点头,“可以在公主看不见的地方为你打气。” 赵怀雁失笑。 杜诗山说,“因为公主是一人,我们这边也得一对一,不然就会被传太子府公开欺负人,那公主更有话头埋汰太子府了,所以每一次应对,都是一人。” 赵怀雁道,“这样好啊,我也喜欢一对一。”顿了一下,笑道,“一对一地欺负人。” 欺负人三个字说完,她站起身,甩甩袖袍,步出凉亭。 大概是没等到秦双,有点儿扫兴,要回荣安院。 杨素沉、康逸、杜诗山没有追上去,而是就看着他走远,等他走的没影了,杨素沉道,“赵先生好像很笃定自己能战胜这个脾气不好的公主。” 康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知道这个公主今天啥时候来。” 杜诗山笑道,“管她啥时候来,反正,总会来的。” 他这样想,赵怀雁也这样想,她觉得秦双肯定会来,之所以来这么晚,就是故意的啊,兵法上有讲一种打仗的方法,叫拖延战,也可以叫疲惫战。 秦双千里迢迢从秦国来到燕国,哦,说千里迢迢肯定不对,这个公主八成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入了燕国皇都,投了店。晚上睡一觉,第二天故意来早或来晚,让太子府的人摸不透她到底啥时候来。这般以来,谁对战她,谁就得从早上开始提着一颗心,一直提到晚上闭眼之前。 当她一来,耗费了一天心力的对手就没多大的心思与耐力了,故而,她很容易就把对手给激怒了。而能入太子府的文客,那可不是一般的文客,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被她给激怒。所以,总结下来,这个公主,还真有几分能耐呢! 但可惜,她碰上了她,这能耐就得大大折扣了。 赵怀雁躺在床上,衣服没脱,鞋子没脱,双手抱头枕在脑后,看着床顶的幔维,嘴角勾出几缕不怀好意的笑来。 九国之中,要说哪国情报最专精,当属她赵国的金谍网。 金谍网有暗与明两条线,明线在前,负责应对九国俗事,暗线在后,专门搜集各国皇室资料,所以,对于这位秦国公主,赵怀雁可是“知根知底”的很。 这回,就看谁激怒谁吧! 赵怀雁笑的一双眼亮晶晶,秦双不来,她也不着急,晚上吃了饭,见朱玄光没回来,她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扎马步,甘阳忙的一天不落屋,也没空管她,反正交待给她的事情,她办了就行了,结果如何,他不强求。 赵怀雁要练武的事情经由燕迟、朱玄光、甘阳的嘴传到了太子府的武客们耳中,吃了晚饭,完成了当日功课的武客们就结伴成群地来荣安院,指导赵怀雁的马步姿势,有这么多人的帮忙和指正,赵怀雁的马步扎的很标准很到位,腿也不像昨天那般打颤,坚持的时间也更长,武客们看的频频点头,直言她是块料子。 赵怀雁虚心求教,练的很认真,诸武客们在她周边说着话聊着天,气氛一度很热闹。 三柱香烧下来,赵怀雁累了,收起两腿,准备休息一会儿,听一听武客们嘴中的江湖秩事,或是朝廷趣事,武客们也不怕她听,把她喊到身边,愉快地聊着天,聊着聊着,那公主就忽然踢门了。 赵怀雁淡定地理理袖子,朝门口走了去。 武客们彼此对望着,毫不客气地跟上,话说,秦国九公主踢馆燕国太子府的行径,真是香艳的让人不八卦都难啊。 你说堂堂一国公主,每年都要来跑一趟,是为何呢? 真是咽不下那口气吗? 不见得吧! 太子府里的武客们都觉得是这位公主瞧上了太子,又不好意思说,就以这种行径来表达,每年都来,不管刮风下雨,风雨无阻,可见其一片赤诚真心。 大概是碍于这真心,太子从没有下过狠手。 但到底是不想以强欺弱,以大欺小,以太子之身欺负一国公主,还是舍不得,只有太子自己知道了。 武客们到了这一天都是很鸡血的,连成一片来看赵怀雁,大概也是知道今天要迎战秦国九公主的人是她,故而,来凑热闹。 武客们来了,文僚们也来了。 不过,都没露面,就只有赵怀雁一人,单枪匹马,去门口,迎敌。 夜已经很浓,但月光尚明,大门打开,赵怀雁清晰地看到了门外的一主一仆。 秦双原本在背对着门,听到开门声,扭头一转,红白相间的长裙在半空中划开一抹潇洒的弧度,长长的发丝也随着风势而走,又随着她稳住身形的同时,垂落在肩侧,头上的金钗折射着耀眼光辉,白底红裙,张扬着火一般的嚣张之气,稚嫩而白皙的脸,细长的眉,圆润的脸庞,无一不昭显着这位公主年轻的底蕴。 她见太子府大门打开,走出一人,尚没看到正脸,只瞧了瞧身形,矮不拉几的,大概还没她高,就扬眉笑了,“今年燕迟竟派了个小侏儒来吗?”她呵笑,“是不是太子府没人了?那今日本公主一定打到燕迟的房中去!” 赵怀雁低低地笑,一身青衣,于月色下份外幽深,似江南烟雨里的竹篁,散发着清冷却又高贵洁雅的光,她听了秦双的话,往前迈近五步,直到二人罩着面了,她拱拱手,眼眸斜挑,一边审视一边打量一边揶揄道,“在下赵无名,奉太子之命,前来会一会秦国九公主,还请九公主不要手下留情的好,不然,我真怕你贻笑大方。” 贻笑大方这四个字,但凡读过书的人,没一人不懂它的意思。 门内的武客们听到这四个字,不约而同的挑眉赞了一句,说的好哇! 而文僚们则是心惊肉跳,杨素沉心想,开门见山就挑衅,真直接真敢;康逸想,怕后头有大招;杜诗山想赵先生果然不愧是太子亲选的近身文僚,这话说的到位,骨气不弱,胆色更不差,有好戏看了。 所有人都隐在门后,观这一场踢门事件。 秦双不是好脾气的人,尤其,她这趟来是挑衅的,哪能让别人压了势头,一听赵怀雁这话,她当即就冷笑,“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才华是不是也如口气这般大。” 赵怀雁不疾不缓地笑道,“才华不高,但足以让九公主您…”她故意顿了一顿,笑的漫不经心,“甘拜下风。” 又是石破天惊的四个字结尾,配上赵怀雁那一副明明没小瞧她却又处处透着蔑视她的样子,一下子就把秦双激怒了,然后,这位九公主炸了。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1章 一战成名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双从小到大没被人这般挤兑过,谁敢?不说在秦国了,就是在外面,也无人敢拿蔑视的眼神看她,拿蔑视的语气怼她,可这个小子却敢! 秦双眯起泛冷的眼,刚刚离的远,她没瞧清楚这个小子的长相,如今二人罩着面了,她倒是将此人的面貌看了个仔细,长的很秀美,这种秀美不是单纯的秀,也不是单纯的美,而是一种掺和了容貌与气质的特殊美。 秦双是秦国公主,又深受秦帝宠爱,打小的所见所闻所接所触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哪怕是男子,能来到她跟前的,非富即贵,非贵即才,总之,能让她低下昂贵的头颅来看一眼的,基本都是人上之人,既是人上人,那尊容气度自不一般。 在秦双心中,她所遇之人,就属燕迟最高贵华美。 可如今,瞧着这个少年,她倒觉得,此少年比之燕迟,虽少了尊贵的出身,少了霸气,却多了刚柔并济的美,比之前她所遇太子府的文人们都矮都小,甚至一眼扫去,是最弱不禁风的那个,可态度是最嚣张的,口气也是最大的,容貌也是最上乘的。 秦双抱起双臂轻哼,高傲的脸上写满了轻狂,她扬声喊,“西罗!” 西罗往前走一步,“公主。” 秦双道,“出题。” 西罗伸手,准备从袖兜里掏文纸,结果,手刚摸到衣袖的边缘,还没来得及伸进去,赵怀雁好听却又充满讥讽的声音传来,“我说公主,你是打算让你的侍女拿一卷破纸来应付我吗?” 秦双娇蛮纵性道,“拿一卷破纸杂了?你别小看这破纸,一张纸就能将你击败。” 赵怀雁听明白了,敢情这公主在骂她连一张纸都不如呢! 好嘛,还没开战,就开始煽风点火,这大概就是杜诗山口中所说的“气人样”。 赵怀雁好整以暇地往后退开两步,双手抱握成拳,深深往下弯了一个九十度的腰板,直起身的时候,她说,“领教了。” 三个字,虽短,却一语双关,既言明自己应了她的战约,又暗讽她这不上台面的下流手段。 来踢门,却让侍女拿纸应对,完全没把太子府放在眼里啊! 这等嚣张,那燕迟也真是能忍。 赵怀雁如果没有身处太子府,没有被指名点姓来迎对这个公主,她大概很乐意在旁边看笑话,可迎敌的人是她,她就必须全力以赴。 秦双敢单挑燕迟,当然不是笨人,她听懂了赵怀雁的话,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西罗眼尖,看到自家公主一上来先被这小子给激的失了冷静,她立马掏出预先准备好的纸张,往前一跨,挡住秦双阴森森割在赵怀雁身上的视线,把纸一展,开口道,“赵公子,敢问你今年多大?” 赵怀雁挑眉,“我多大跟你们有关吗?” 西罗道,“当然有关,看你样子,年龄远不及我家公主大,若我家公主胜了你,传出去胜之不武,这样好了,你进去,再换个人来。” 赵怀雁失笑,“燕国太子府是你能做主的吗?你说换就换?” 西罗一噎,越发觉得这个小少年是个不好应付的主,往年的那些文客,哪一个能上来就把公主气成这样的?都是公主把他们气的哆嗦不定。 西罗想换人,可秦双不干,她忽的伸手将西罗推开,盛气凌人地瞪着赵怀雁,一字一句道,“念你年龄小,不知分寸,本想给你个机会,是你自己不要,那好,等会儿你被打的灰头土脸,可不要怪本公主没提醒你!” 赵怀雁又是拱了拱手,客气有礼道,“多谢九公主关心,但我既被太子派出来了,就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她挺挺腰杆,站的笔直,从容地说,“公主出题吧。” 秦双见她油盐不进,也不跟她废话了,可能以前都会让西罗先用纸来羞辱太子府的文客们一番,以达到激怒他们的目地,但今天,她不用纸了,可能秦双觉得,今天出来迎战的小少年,并不是一张纸能够激怒的,再者,今年的时局与往年也不同,秦双来的时候秦祉提醒过她,让她小心应对,顺便探查太子府的动静。 什么动静? 当然是关于雷州那边,太子府的应对策略。 秦双前天入的燕都,已经探明了燕帝以及燕迟所做的应对,就是让南陈夫人回国,借探亲为由,上书裴连甫,以达到向陈帝觐言的目地。 秦双每次来燕迟都不出面,她也习惯了,她重重地哼一声,双手撸起袖子,那动作自然流畅,想来是经常这样做。 西罗在后面看着,额头微抽,小声提醒,“公主,这里是燕国,你讲究点。” 秦双没理她。 西罗也习惯了秦双这大大咧咧的样子,常常是不顾公主之尊,撸袖子,撸裤腿,她无奈地叹一声,知道秦双不会听她的,她也不多说,只是身为侍女,该出声提醒的时候不能装聋作哑,故而,说一嘴,说了公主不听,她也就不上赶着去讨没趣。 赵怀雁看着西罗将袖子撸起来,一副要跟她打架的样子,吃惊地瞪了瞪眸,心想,果然这公主跟传言没两样,不过还好,那袖筒撸起来后,里面还有一层紧缠着的白衣理子,没有露出公主那高贵的玉肌,这让赵怀雁松了松脸色,暗道,这公主虽然行为无忌,但至少还知道礼义廉耻。 秦双撸了那长长的又碍事的袖子后,觉得爽快不少,仰起下巴,一副山寨女匪般的模样,冲赵怀雁道,“赵先生,你姓赵,是赵国人?” 赵怀雁毫不避讳地承认,“是的。” 秦双道,“赵先生是赵国人,何以来燕国,为燕迟效劳呢?” 赵怀雁笑道,“九公主这话问的奇怪,难道赵国人就不能来燕国,为太子效劳吗?” 秦双理所当然的点头,“不能,纵所周知,九国中,唯赵国人不卑躬屈膝,向他国谄媚,以求己身的富贵荣华,除非是那种忘国忘本,忘恩负义的奸佞小人。”她斜睨着他,“赵先生舍国来燕,不会就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奸佞小人吧?啧啧啧。”她很是愁眉苦展地道,“燕迟能收你,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下子得罪两人,这公主也真是够狠了。 对文人来讲,名声高过一切。 文人可以清贫,可以清苦,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没有骨气,没有节操,没有名声。 一旦这三样东西没了,那他就等于活挺尸了。 秦双这话,看似聊家常,实则就是冲着赵怀雁的姓氏来攻击她。 这嘴的泼辣劲,果然让人吃不消。 太子府内的文僚、武客,甚至是知道秦双来踢门而晚来的甘阳,在听到这里的时候,都不免为赵怀雁捏了一把汗。 饶是谁,站在那里,被秦双这般攻击,都会怒的。 这怒不单单是对自己的嘲讽,还有对自己祖国的蔑视,谁能不当回事? 尤其,还牵连上了燕迟也跟着抹黑。 众人都担心赵怀雁会发飚,中了这个九公主的计,但实则,赵怀雁风平浪静,脸上一点儿怒的痕迹都没有。 普通凡人大概会因为这句话而心生恐惧,怕这话传到赵国,传到国主耳里,落得个家破人亡或是诛连九族的后果,可她是赵国公主,她怕啥? 至于燕迟的名声,赵怀雁压根不关心。 赵怀雁依旧站的挺直,消化了秦双的话后,一板一眼道,“公主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出去乱说,以免影响两国邦交。我赵国虽不济,却也不能任由着外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我皇是明理人,从不拘束国民们的言行举止,他爱民如子,最想看见的是国民们幸福安乐,不管国民们去哪里,他都不会私下过问,而我等愿意忠心护国,就是因为敬重我皇,外出游历,在他国学习,也是为了丰富自己的阅历,增强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返国,为我皇尽忠尽责。所以公主口中所言,什么忘国忘本,背信弃义,压根不存在,至于你说的诋毁太子的话,等太子回来,我会如实向太子汇报,还希望公主你敢说就敢当。” 秦双一噎,怒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赵怀雁就截断她,美丽的脸庞一抬,咄咄逼人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是否是奸佞小人,自有太子决断,公主你管太宽了。” 管太宽的意思就是手伸的太长,连燕国太子的事都敢多管! 这是什么? 擅权! 再加上如今的时局,雷州那边的晃动,借道陈国的不明军队,实不难让人多想啊。 甘阳眯了一下眼。 府内的文僚们面色微沉,武客们一个个目露凶光,一瞬间,一门之隔的太子府内的近前院里,杀气在漫漫滋生。 这就是赵怀雁要的效果。 秦双再张狂无忌也不敢管燕迟的事,她有几个胆啊?秦祉都不敢,她敢?她回回来挑衅燕迟,无非是因为天下风云榜大会的规则有言明,输了不服者,可自行挑战对手,她纯粹是冲着风云榜的规则来的,跟两国政事没有点丁关系,可如今被赵怀雁一说,秦双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秦双眉头皱紧,狠狠地怒视着赵怀雁,咬牙道,“你休在这里胡说!” 赵怀雁不冷不热地冷笑,“是胡说吗?” 她陡然往前迈两步,明明身高不如秦双,此刻的文客身份不如秦双,巴掌大的小脸漂亮的过份,也不如秦双那张脸有威慑力,可就在她贸然前进两步,忽地抬脸直视着秦双的时候,杀伤力大的惊人。 秦双毫无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西罗就在她后面呢,她一退她也退。 而等主仆二人双双站好,秦双才发觉自己怯场了,一瞬间,她的脸色超极难看。 赵怀雁无视她难看的脸色,依旧用着不把这位九公主逼到绝路誓不罢休的语气说,“公主怕不是今日到的燕国,老早就到了吧?你来燕国说是为了讨了一口气,实则是来打探燕国情报的吧?雷州一事,波及到燕秦齐陈四国,身为秦国公主的您不可能不知道,而您知道,却还要在这么敏感时期孤身来燕国挑事,是仗着三国联军的势,完全不把太子,不把燕皇放在眼里吗?” 这一句逼问,可真是诛心的很! 不单秦双被问懵了,就是西罗,也陡然被吓住了,还有太子府内的文僚、武客以及甘阳,都因为赵怀雁这般胆大而直接的话而小幅度地皱起了眉头。 甘阳觉得赵怀雁有点口无遮拦,太子让他来,是应付这位公主的,不是挑事的。 可甘阳不知道,赵怀雁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打消掉秦双往后再来太子府的心思,所谓打蛇打七寸,不打到她疼,她都不会长记性。 赵怀雁的话说完,秦双当即就怒吼,“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本公主来这里就是冲着天下风云大会规则上写的输了不服者可以自行挑战,关雷州什么事?” 赵怀雁问,“九公主是今日到的燕都吗?” 秦双心虚地别开脸,重重地哼一声,不言。 而她不回答,不单赵怀雁知道她是提前来了,一门之隔里面的所有旁观者也全都知道了,赵怀雁笑了笑,顺着秦双的坡势往下走,并不为难她,只道,“就当我胡说罢了,九公主别当真,如今我燕国的边防重镇雷州出了这事,九公主又恰巧这个时候来,我若不多想,太子会责备我办事不利,九公主没这层意思,就不必在意我的话,那么,在下很疑惑,九公主每年都来,可太子每年都不出面,你很清楚,不管你来多少次,来多少年,太子都不可能迎战你,那你为何还来呢?放长线钓大鱼吗?” 最后一句话,又是在和平的语气里猛地蹿进了刺,直戳人的脊梁骨啊! 秦双这会儿算是弄明白了,这个赵无名,丫的就是笑面虎。 秦双眯眼道,“我败给了他,内心不服,来挑战,谁也没得说。” 赵怀雁伸出双手拍了几掌,说道,“坚持了五年,勇气可嘉啊,若九公主不是以这个为借口来探我燕国的情报,那我不得不理解为,九公主您爱慕上了太子,故而,风雨无阻,每年都来,非得见上太子一面,不然就不甘心。” 秦双脸一红,“谁、谁爱慕……爱慕那燕迟了。” 她忽然结巴,明显是底气不足,还有,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怀雁心想,果然是冲着燕迟的美色来的。 她笑道,“太子天人丰姿,九公主爱慕他,也不奇怪,但可惜啊,太子他有心上人,九公主您还是不要再来的好,以免往后让九国众皇室之人笑话,咱输了比试可以,但不能失了一国公主的风范和尊严,九公主以为呢?” 秦双惊目,压根没听到后面,只听到“太子他有心上人”这里,眸光骤然一缩,咻地奔到赵怀雁跟前,伸手抓住她胳膊,问道,“你说燕迟有心上人?” 赵怀雁瞅一眼她抓在胳膊上的手,冷寒地眯了一下眼,却没掸开她,只平静地道,“是,太子确实有心上人。” 秦双失腔道,“不可能!”她急急地问,“是谁?” 那一副被抢了心爱之人的暴躁感浮上眉梢,清晰地印在赵怀雁的眼中,那么明显,像燕迟那种精明过份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大概就是知道,燕迟才每年都不出面。 而太子府内的文僚武客们也大概看出来了,故而,都不提。 不提的后果就是失去了拿捏住这个公主的先天优势。 赵怀雁把秦双逼的失控,靠的也不是才,而是她的敢言。 甘阳全程听到这里,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大概是觉着赵怀雁能稳妥妥地完胜了秦双,也就不杵在这儿了,他转身就走。 文僚和武客们面面相觑半天,还是坚持往下听。 不能有头无尾。 再者,结局如何,他们也想看个究竟。 赵怀雁猜测燕迟是爱周小婵的,但这等事,她哪可能会对这个公主讲? 她无非就是用这样的话来试探秦双,如今试探出来了,赵怀雁也不敢再拿燕迟说事。 她背起双手,悠悠道,“是谁我就不能告诉九公主了,不然太子回来会刮了我的皮的。我只能说,太子有心仪的对象,九公主还是早早收了心的好,免得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背负着九国嗤笑的屈辱,那般以来,可真就丢尽了你一国公主的颜面了。丢了你一人的颜面不要紧,若是连秦帝的颜面都丢了,那可损失大了,为了一个不爱你又屡年来连出面见你一面都不肯的男人,这不值当啊。” 这话,既是说给秦双听的,也是说给西罗听的,更是说给秦祉和秦帝听的。 秦双若真是冲着爱幕燕迟来的,那不管赵怀雁说什么,秦双来年还会再上门,可这话传到了秦祉耳中,传到了秦帝耳中,他二人万不会再允许秦双来燕国吃闭门羹了,秦帝再疼宠这个女儿,也不会为这个女儿失了一强国帝王该有的脸面。 故而,这次秦双踢门,没落得好,反而葬送了往后再来燕国的自由。 秦双逼问赵怀雁无果后带着伤心绝望的心情离开太子府,回到秦国,秦祉见妹妹情绪不对,秦帝也看不惯宝贝女儿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宣了西罗问话,当西罗把秦双在燕国太子府门口与赵怀雁一番“切磋”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地讲给了秦帝和秦祉听后,这二人傻眼了。 秦帝挥挥手,让西罗下去。 秦祉道,“爹,我怎么总感觉这话是燕迟授意说的呢?” 秦帝道,“不是燕迟授意的,若真是燕迟授意的,你九妹哪可能登得了太子府的门?燕迟不出面,就是在表达他拒不理会双儿的意思,那个文僚……似乎姓赵?” 秦祉道,“是姓赵没错。” 秦帝伸手抚摸着龙头椅把,缓慢眯眼,“赵显竟会放赵姓子民出国?” 秦祉沉吟,“爹的意思是,赵显有问题?” 秦帝摇摇头,“说不好,赵国近几年来沉寂的很,不知道底下里在搞什么鬼事,但是,燕迟接纳了姓赵的子民,这是不是一种信号呢?” 秦祉眼眸一紧,“他燕国想与赵国结盟?” 秦帝说,“爹也不知道,但赵国往西临韩国,韩国又跟赵国亲如一家,一旦赵国与燕国交了好,那韩国也会顺着杆攀过去,我秦国立定西方,左连卫,右连周,而周国以东,是韩赵两国,再往右,就是强大的燕国,若燕赵韩结了盟,那对我西秦可是极为不利的呀。” 秦祉拍桌而起,“燕迟那浑小子,竟来这一手!” 秦帝道,“雷州之事,齐国使臣带了手书来,齐帝的意思是,联手制燕,你以为呢?” 秦祉道,“得先探探赵国虚实。” 秦帝点点头,食指敲了敲椅把,说道,“那你安排吧,赵国这几年大气不吭一声,可国民们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团结,这是赵显的能耐,也是那位公主的能耐。赵显就只这一女,未来赵国就是那位公主的,若你能想办法面见到这位公主,娶她为妻,那我秦国就得到了整片南地的广袤势力,这般以来,不用联齐就可抗燕了。” 秦祉双手背后,一脸雍容地笑道,“九国百姓们将赵国公主传的神乎其神,说她美的连仙子都要惭愧三分,这等人间绝色,儿子也想见一见呢。” 秦帝道,“信一半就行了,女人嘛,再美也还是女人。” 秦祉不置可否,掸了掸手,“那儿子下去准备?” 秦帝道,“嗯。” 秦祉问,“齐国那边的信?” 秦帝道,“再看看吧,齐想借陈伐燕,也只是试探燕国水深,他断不敢真的攻上去的,而双儿说南陈夫人带着家眷回了陈国,那不用想,这一场战役怎么样都打不起来,你且去赵国探虚实,等我们弄明白赵国跟燕国的关系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秦祉唔一声,告退离开。 燕国这边,赵怀雁凭借着一张嘴轻轻松松把秦双送回老家后,太子府里的文僚和武客们都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看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好像很容易的样子,其实一点儿都不容易。 站在那个对立面,面对着一国公主,还得临场发挥,一来不能失了太子府格调,二来还得处处压制着那公主,三来还得把话题不断地掌控在自己手中,面对公主的刁难,一得化解,二得引导,三就是破解,四就是发难,这前前后后,脑袋瓜子稍微迟钝一点儿,那就前功尽弃,被公主反客为主了。 而公主一旦占了上峰,那赵怀雁就与之前的文僚们无异。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儿是赵怀雁敢说,也不怕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而她之所以敢,是因为她看得清形势,洞察了人心,更因为她自信有能力收场,不管是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她敢说,就不怕收不拢。 这等猖狂劲,这等自信劲,这等敢说敢做劲,着实让燕迟刮目了。 燕迟深夜回到府上,甘阳来向他汇报今日太子府门外发生的事情,当汇报完,燕迟笑道,“这个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甘阳苦着一张脸,“太子还有心情笑,这赵无名是拿太子来当箭靶可劲地往外使呢。” 燕迟道,“敢搬本宫当箭,说明他很有胆,而搬了本宫出来,又没有砸到自己的脚,成功击退了秦双,就证明赵无名很有大才。” 燕迟扣击桌面,缓慢眯起那双深邃有力的眼,问道,“他睡了吗?” 甘阳道,“睡了。” 燕迟恶劣地道,“去把他叫醒,今晚让他守夜。” 甘阳一愣,“啊?” 燕迟道,“这是作为他敢动用本宫当箭靶的惩罚。”他挑挑眉,英气逼人,却又邪气四溢,“本宫是那么好用的吗?” 赵怀雁睡的正香,被甘阳的拍门声吵醒,火气很大,她粑粑头发,咒骂出声,可还是把脸收拾收拾,又披了一件大衣,得体地走出来,忍着满目困意和怒气,怏遢遢地将门打开,冲着甘阳有气无力地喊一声,“甘总管。” 甘阳瞅他一眼,见他上眼皮搭着下眼皮,明显是极困极困的样子,想着太子来喊他的用意,很不厚道地笑了。 甘阳说,“太子宣你去寝殿。” 赵怀雁困意不减,哈欠连天道,“太子回来了?” 甘阳点头,“嗯,回来了,宣你过去呢,快点,别磨蹭。”他说着,把赵怀雁拉出来,关上门,一路带到燕迟的寝殿。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2章 吃的消吗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还没睡,寝殿里也没有宣香和商柔两个侍女,四周静悄悄的,他拿着一卷书坐在龙烛下翻看,红影摇,灯芯晃,龙涎香混和着高贵的幔帐,长发,单衣,静静垂首的样子怡然优美的如同一副山水墨画。 赵怀雁跨门而入就看到这么一副天人画卷,不免短暂失神。 美女能养眼,帅哥更能养眼。 无外乎天下风云榜之后,那些少女少妇们被燕迟迷的神魂颠倒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有权,有势,有才,有貌,还有着俯瞰众生的惊人实力,怎么能不让人动心呢?就连秦国九公主秦双,都不乏疲惫地每年都来。 若非燕迟有侵赵的心思,赵怀雁把他视为头号敌人,她大概也会被这张脸吸引。 不过,这张漂亮的皮囊之外,是一颗欲要挞伐她燕国的心,她能喜欢他才怪了! 赵怀雁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收敛掉眼中的所有神色,抬步走过来。 燕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看到是她,书卷一合,揉着眉心道,“过来给本宫揉揉肩。” 赵怀雁原本是极困的,可一进到这个寝宫,闻到那浓郁的龙涎香,又经过一路上的夜风吹拂,再困的睡意也没了。 给燕迟揉肩,这是她每日来伺候他的必修课,赵怀雁习惯了,什么都没多想,直接来到他的身后,两手按在他的左右两侧肩甲,运出太虚空灵指。 燕迟单手支额,微瞌着眼,极为享受。 中间有一盏茶的功夫,二人都没有说话,时间静谧流淌,烛芯静静燃烧,赵怀雁只管出力,燕迟只管享受,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赵怀雁又困了,现下都什么时辰了?半夜三更都是早的,能不困吗? 赵怀雁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开始犯困,手上的劲道也轻了很多。 燕迟感受到了,赵怀雁站在他的身后,他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但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哈欠声,不难想像出她如今是一副如何困顿的模样。 燕迟抿唇笑了一下,开口道,“本宫回来的晚,没有亲眼目睹赵先生如何击退的秦双,但本宫听甘阳说了经过,本宫有一点儿不明白,想请教一下先生。” 赵怀雁困的不行,听到他说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教她,她精神一抖擞,脱口就问,“太子有哪里不明白?” 燕迟道,“赵先生对秦双说,本宫有心爱之人,本宫怎么不知道?本宫的心爱之人是谁?” 赵怀雁一愣,“周姑娘不是……” “不是。” 燕迟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得让这个赵无名搞明白了,周小婵对赵无名有意思,却不是对他这个太子有意思,燕迟是看着周小婵长大的,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二人彼此都没把彼此当作喜欢的对象,关系好是因为打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这感情就如同兄妹之间的亲情一般,无法割舍,却也不可能再亲近。 赵无名误会他跟周小婵,这真是让燕迟意外之极。 燕迟站起身,不让赵怀雁给他揉肩膀了,他转身看着他,说道,“本宫待小婵是妹妹,小婵待本宫为哥哥,你这般在外人面前乱言,中伤了本宫不说,还会连累小婵的名声跟着受损,你想用本宫的感情来一劳永逸解决秦双这个祸患,本宫没意见,但不能拿小婵说事儿。” 赵怀雁道,“我没有向九公主提起周姑娘。” 燕迟道,“你若真提了,现在你就不可能站在本宫面前了。” 赵怀雁虚心接受燕迟的批评,一脸承认错误的真诚。 燕迟也不为难他,只道,“小婵往后要多劳烦赵先生照顾了。” 赵怀雁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长远意思,只当燕迟是关心则乱,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跟她说着这话,她说,“太子放心,我答应过太子尽最大努力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燕迟嗯一声,瞅了一眼滴漏,迈步往大床走,边走边说,“过来伺候。” 赵怀雁眨巴一下眼,“太子要睡了?” “嗯,困了。” 赵怀雁提步走过去。 她今天不用伺候燕迟洗澡脱衣服,但得守着他,等他睡着了,她要熄灯。但不幸的是,她的瞌睡虫远比燕迟的来的快,燕迟还没睡着,她倒先一步枕着床杆睡着了,睡着后,意识支持不了身体,“咚”的一声,她的头扎进了龙床,倒在了燕迟的怀里。 燕迟额头青筋一绷,反手将她一推,骂道,“混帐!” 赵怀雁刚睡,燕迟这一推就将她推醒了,她看自己是躺在龙床上的,头顶上方,一道煞气极重的视线在盯着她,她浑身一拔凉,倏的弹跳而起,弯腰请罪,“太子恕罪,我实在是太困了!” 燕迟道,“滚出去。” 赵怀雁先是一愣,接着二话不说,麻利地滚出去了。 等出了寝宫,她拍拍胸口,吓死了。 但同时,也庆幸。 被赶出来了,那就意味着不用再伺候这位爷了,那她就可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赵怀雁迎着夜色,回到自己的屋,关门睡觉。 燕迟沉着脸盯着自己的胸前,上回倒进自己怀里也就算了,这回还倒!他真当他不会发脾气?又想到彭济广州的那一次,燕迟的脸越发的黑。 而想到自己屡次被同一个少年“轻薄”,他嫌恶极了。关键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轻薄”了自己,按照自己的本性,竟还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地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真是见鬼。 燕迟气呼呼地伸手,将明黄软袍给脱了下来扔到地上,往床上一躺,也不熄灯,就那样睡了。 实在是困倦之极,一眨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赵怀雁依旧起的早,今天甘阳没拉她去应付某某某了,她一个人无拘无束地在太子府的各个殿院里逛着,逛到亥时一刻,她赶紧去燕迟的寝殿,见燕迟在吃饭,她也不逗留,跑到膳堂,先喂饱自己。 在膳堂里,看到朱玄光,她打了声招呼。 朱玄光回来后也从一些八卦的武者嘴里听说了赵怀雁跟秦双在太子府外的交锋,他的面前已经摆了碗碟,虽说大家在一块吃饭,但基本上各吃各的,因为每个人进饭堂的时间不一样,有些人来的早,有些人来的晚,上回是因为元兴在场,就一块叫了饭菜,又上一回是朱玄光和赵怀雁一起在场,故而一同叫的饭菜,今天朱玄光先到,他也不知道赵怀雁什么时候来,就自己叫了饭菜吃。 太子府的伙食还是极好极好的,每顿都有肉,菜色也极佳,入口更是美味。 朱玄光吃着早餐必备的蛋花肉羹,见赵怀雁走了过来,他说,“没给你点菜,你自己去厨房通知。” 赵怀雁哦一声,去厨房选菜。 选好菜过来,朝朱玄光对面一坐,拿起筷子把玩。 朱玄光看着她,笑着说,“昨天你击退秦国九公主的事,在整个太子府都传遍了。” 赵怀雁将筷子挪到一只手上,另一手支着下颌,灵活地把玩着两只筷子的同时,她的视线斜向朱玄光的方向,笑道,“以前常听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我这回算是替太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算是功德了,能传到千里,于我有益呀!” 朱玄光额头一抽,“你这小子,合着是借这事来给自己谋名气的?” 赵怀雁道,“哪能,我是实打实为太子办事。” 朱玄光撇嘴,“确实是为太子办事,前前后后都拿太子当靶,你这文人,做的也太有水准了。”他凑近头,小声问她,“昨晚太子宣你了没有?” 赵怀雁说,“宣了。” 朱玄光问,“没为难你?” 赵怀雁摇摇头,“没有。” 朱玄光故意阴阳怪气地说,“太子对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赵怀雁笑道,“哪是对我好,是因为周姑娘,他才这般放任我的,不过我也没做让他太子府丢面的事儿啊,打发了秦国九公主,他乐见其成,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为此,我得负责起周小婵姑娘的一切了。” 朱玄光纳闷,“这话怎么说?” 赵怀雁把之前燕迟对她说的有关周小婵的一切身份信息还有昨晚的重复叮嘱说了,说罢,赵怀雁叹息一声,“太子把希望都压在我身上,我压力很大呀。” 朱玄光道,“你可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学过太虚空灵指没假,能帮周姑娘治愈失去生命力的皮囊,可她那萎缩的影子,你压根没办法治。就算你现在打通了任督二脉,能学武了,可你那点武力,离能治萎影症还远着呢。再说了,没有一个人敢确保你武艺精通后就一定能用太虚空灵指治好周姑娘的萎影症,所以,太子今早在御书房跟皇上说了,他打算再去一趟彭济广州,寻万能石。” 赵怀雁一愣,“啊?太子要去彭济广州?” 朱玄光点头,“嗯。” 赵怀雁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关于雷州那边的事情,太子跟皇上都不担心?” 朱玄光想了想,道,“今日没见提起。” 赵怀雁道,“看来是心有城府,不怕。” 朱玄光道,“以燕国的国力,就算齐秦真联盟了,也不需要害怕,太子和皇上心中有数呢,无须我们多担心,你现在只管帮太子把周姑娘的身子治好,再来就是每天苦学武功,不该操心的别操心。” 赵怀雁唔一声,刚好点的饭菜由宫婢们端了上来,她也不跟朱玄光闲聊了,埋头吃饭。 用罢饭,太子府来了两名贵客,一是燕乐公主,一是燕广宁公主。 赵怀雁上回在宫里头见过燕乐,没见过燕广宁。 燕广宁比燕乐大一岁,比燕迟小三岁,排行八,别人都叫她八公主,八公主和九公主驾到,甘阳连忙亲自去迎接。 燕乐笑嘻嘻的,燕广宁很沉稳,二人去了燕迟的寝殿,燕迟刚让人撤走早餐用具,见她二人来了,燕迟就问,“怎么这么早?吃过饭了?” 燕乐道,“吃过啦。” 燕广宁也道,“吃了。” 燕迟问,“来找七哥有事?” 燕乐嘟嘴,“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七哥了?想七哥了就来了呀。” 燕迟笑,“说吧,你又想去哪里玩,爹不同意。” 燕乐一把抓住燕广宁的手,不乐意道,“八姐姐,你听七哥什么意思啊,我来找他,是冲着玩的吗?” 燕广宁心想,你不就冲着玩的呢嘛,不过,她想是想,却没挑明,因为她也是来找燕迟求玩的。到哪里玩?当然是彭济广州。昨天听说燕迟向燕帝请示要去彭济广州一趟而燕帝也批准了之后这两位姑娘就凑到一起打歪心思。 讲真的,身为公主,外表光鲜亮丽,但其实骨子里又孤独又寂寞,皇宫是很大,可每天都在那环绕的宫墙内,抬头就是那片天,低头就是那片地,哪怕天空包裹着富贵金龙,地上铺陈着光芒万丈的大道,她们也厌倦了。 彭济广州她们去过,是燕迟每次去参加天下风云榜的时候,她二人跟去的,但天下风云榜每六年才召开一次,她们已经有四年没有去过了,特别想念那种自由飞翔的滋味,故而,一听说燕迟又要去,她二人一大清早就跑来了。 燕广宁拍了拍燕乐的手,示意她别激动,抬头看向燕迟,说道,“七哥也知道九妹妹贪玩,她这个年纪,不玩一玩,等到再过一年,爹要给她说了亲,那就没得玩了。” 燕乐瞪大眼睛听着燕广宁将她出卖,她恨的跺脚,“八姐!” 燕广宁侧头看她,“七哥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用跟他藏着掖着。” 燕乐气的一噎。 燕迟看着她二人唱双簧一般的表演,早已习以为常了,笑着道,“果然还是冲着玩乐来找七哥,说吧,这回你们又想去哪儿?” 见燕迟松了口,燕乐忽腾着跳了起来,冲到燕迟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殷勤期盼地说,“我听说七哥跟爹要了旨意,要去彭济广州,你把我跟八姐姐带上呗,路上有我们陪着,有人说话解闷,不会孤单。” 燕迟笑道,“你确定我带上了你们,你们在路上不会只顾着玩,而压根没空搭理我?” 燕乐听着燕迟这话,先是怔了怔,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冲坐在一边拿她无语的燕广宁说,“八姐,七哥这是在吃醋呢!这回咱不要不搭理他了,陪他一路说话解闷吧?” 燕广宁知道这是燕乐打的感情牌呢,这话一说出口,燕迟就没理由不带她们了,燕广宁当然是顺风推车,接话道,“你别尽顾着玩就行了,我肯定是要陪七哥说话解闷的。” 燕乐一拍胸膛,打包票道,“一定,当然陪七哥说话解闷。” 燕迟真心觉得这两个妹妹越来越上道,也越来越会编瞎话哄人了,带了她们两次,她们何时陪他说过话,解过闷?再者,他身边的宫女侍婢护卫随从多不胜数,真要打发着解闷,也用不上她们,有的是人陪他,就宣香和商柔这两个丫头,都能让他这一路不闷,如今又多了口才极好的赵无名,他更加不会闷了。 燕迟这趟去彭济广州,不光是冲着万能石,也是因为雷州一事。 南丘寒带着南陈夫人还有家眷回陈国探亲,据太子府的影卫回报,他们一行人已经出了京都边境,往幽州城去了,而从京都到幽州城,马车行路,大约需要十五天,到了幽州城,他二人可能还会在明家住上一两日,再动身赶往陈国,这得五天,进了陈国国界,回到裴相府,也得个一两日,所以,统统算下来,也得大半月,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带着周小婵去彭济广州了。 雷州一事让燕迟怀疑秦祉和齐闻已经探到了万能石的踪迹,不知道他二人得到了没有,应该没那么容易得到,若得到了,何以要借陈伐燕?直接会联合攻上来。 他们既还没得到,燕迟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不过,元兴还没回来,不知道周边的杂虫处理完了没有,他这次是要带上周小婵一起的,原先不带是因为周小婵的身子,如今有赵无名在,燕迟也不担心周小婵的身子在半道上会出什么事,而带上周小婵,就不得不顾忌这一路上的明杀或是暗杀,因此,他这次的行踪,不能被泄露。 燕迟掸掸袖子,喊宣音和商柔过来,让她二人陪着燕乐和燕广宁,他去书房,等元兴。 燕乐和燕广宁没有听到燕迟亲口答应的话,死活不放他走,燕迟无奈地笑道,“七哥这回去彭济广州是要带着小婵一起的,你们别跟着捣乱,若真想出去玩,七哥倒有个好地方推荐,你们若去,我让青海亲自陪同护送,怎么样?” 燕乐一听有好地方,当即就问,“哪里?” 燕迟道,“万海浮青寺,连绵圣地,朝圣王国。” 燕乐惊愕道,“朝圣王国?九国之外的万佛圣地?” 燕迟道,“嗯。” 燕乐扭头看燕广宁。 燕广宁道,“那个地方不是佛者都进不去,而唯一对九国开放有通行权的,就是九国的帝王以及储君,七哥,我们想去也去不了呀。” 燕迟道,“七哥既有通行证,就能让你们进得去,你们只说,想不想去?” 燕乐一举手,大声说,“想!” 燕迟笑。 燕广宁无奈抚额,心想,又被七哥忽悠了,但这个地方太诱惑人了,连她都抵制不了诱惑,更何况燕乐? 彭济广州是对九国所有人都开放的,想去就能去,但朝圣王国就不一样了。 燕广宁道,“我也想去。” 燕迟道,“那七哥下去安排。” 燕乐和燕广宁都点点头。 燕迟不陪她们了,他下去安排朝圣王国的出行以及彭济广州的出行。 为什么要让燕乐和燕广宁去朝圣王国? 一来她二人确实没去过,那个地方一说,她二人必然心生渴望,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二来朝圣王国不对俗世凡人开放,若非佛者,一律进不去。 而九国中,能凭借着身份进的,也唯有各国的帝王以及储君。 明面上他太子府派出队伍,前往朝圣王朝,实则暗地里,他会带着周小婵去彭济广州。如此一来,就把所有人的眼线都转移走了。 眼线被转开,燕迟这边的出行就会无人得知,既不会暴露他的行踪,也能一路平安无事,减少周小婵和赵无名的伤亡率。 至于燕乐和燕广宁那一队人,有青海保护,也不会有闪失。而青海高调做了护卫队,越发会让那些线人们以为此行是燕迟无疑了,毕竟,青海是直属燕迟的暗卫首领,除了燕迟,他谁也不奉。 燕迟想好一切,去书房后就喊来甘阳,把这事跟他说了。 甘阳道,“如今秦齐两国态度不明,雷州那边又不太平,太子从彭济广州回来后带的尾巴也不少,太子这一明一暗的出行,确实很有必要。” 燕迟道,“等本宫走了,太子府你可要看守好。” 甘阳道,“太子尽管放心,有老奴在,谁都别想来太子府放肆。” 燕迟唔道,“去把朱玄光和赵无名喊来,本宫有事跟他们说。” 甘阳哎一声,下去喊人。 等朱玄光和赵无名过来,燕迟就对他二人说了欲要前往彭济广州一事,他二人谁也没意见,反正都已经身在太子府了,燕迟吩咐做什么就做什么,吩咐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但问题是,燕迟要带上周小婵。 赵怀雁忧虑道,“从京都到彭济广州,路途遥远,周姑娘的身子吃的消吗?” 燕迟反问,“有你在,她为何吃不消?” 赵怀雁一噎,觉得若真论起口才来,这个太子才是最能说会道的,她翻了翻白眼,骂自己瞎操心,以燕迟对周小婵的在意劲,怎么会考虑不到路途遥远对她造成的影响?燕迟肯定已经想好了如何解决,才不怕这么长远的路。 ~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3章 三国齐动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嘟嘟嘴,不吭声了。 朱玄光听着这话,控制不住地笑了。 燕迟看他。 朱玄光低咳一声,解释道,“我是听着太子这话,觉得太子是打算把周姑娘托付给赵兄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太子别介意。” 燕迟挑眉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朱玄光摸摸头。 燕迟道,“赵无名能医治小婵的病,本宫把小婵托付给他,也是情感所至,不过,小婵虽身体不好,可也不是一个能将就的人,本宫虽是太子,却也没那资格去介入她的私人感情,本宫因为信任赵先生,才觉得有他在,小婵会一切安好的。” 说着,抬头望向赵怀雁,问道,“先生觉得本宫说的不对?” 赵怀雁低头应道,“太子所言极是。” 燕迟道,“那你二人就下去好好准备吧。” 赵怀雁说了一声是,朱玄光也说了一声是,二人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后,朱玄光两手插在腰间的围带上,腰板挺的很直,目视着道路两侧郁郁蓊蓊的翠竹以及夹杂在翠竹之间的四月牡丹花,那牡丹花卷卷如浪,有黄色的高贵品种,还有金红与大红,穿插在碧绿一片的翠竹之中,醒目而又辉煌,朱玄光看着那些花,朝赵怀雁努了努嘴,“赵兄,看到那花了没有?” 他指指翠竹中的国色天香牡丹花。 赵怀雁说,“看到了。” 朱玄光问,“漂亮吗?” 赵怀雁说,“漂亮。” 朱玄光笑道,“就晓得你小子爱美色呢,招贤纳士日那天,太子还说你曾经调戏过他,至于你这么一个草民,哪来的胆子调戏燕国太子,我就不问了,经过如何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也不会说,我只是提醒你,太子可是有意将周小婵推给你呢,你斟酌点,别色心一犯,往后后悔都来不及。” 赵怀雁蹭的一下瞪大眸子剜着他,“你说的什么话!” 朱玄光耸耸肩,“你听得懂。” 赵怀雁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毁我名声没关系,可你因此而毁了周姑娘的名声,太子会扒你皮的。” 朱玄光闲闲道,“太子怎么会扒我皮呢?他刚那话的意思明明就是有将周小婵托付给你的意思,你是文人,不懂托付什么意思吗?” 赵怀雁道,“不管托付是什么意思,到了我这,都得按我的意思来理解,太子想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应不应,是我的事。” 朱玄光哟呵一声,敬佩地看他,“敢跟太子对着干,不错啊。” 赵怀雁瞪他,“就说你这张嘴讲不出好话来,懒得再跟你说,哪怕不是因为太子,我在看到周姑娘那副身子知道自己能治后,我也会帮一手忙的。”她哼道,“干好你武客该干的事,该听的听,该说的说,不该听的不该说的,你就当自己耳聋眼瞎。” 说完这句话,赵怀雁不再搭理朱玄光,率先提起脚步走了。 朱玄光看着赵怀雁气呼呼地走了,自语地嘿道,“我说什么了?我还不是担心太子强买强卖?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稀罕多此一嘴啊!” 朱玄光努努嘴,抄小路回养義殿。 燕迟等在书房,以他的推算,元兴该回来了,他一边翻看着文书一边等元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元兴果然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曲昭,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门。 进来后,二人先向燕迟行礼,燕迟道,“说说。” 说什么?当然是说这一趟出去的成果。 曲昭只是跟着赵怀雁混跑过来的,压根不算亲信,她当然不可能上赶着去汇报什么,就是汇报,那也是向自己主子汇报,她很有眼色地不开口,本本分分地杵在一边当一个局外下人。 元兴汇禀说,“在太子府周边打草的确实是秦太子和齐太子派来的人,但这些人只是一些江湖游士,没什么身份,就靠这种打探小道消息赚些钱,这些人身上没什么有用信息,但顺着这些人,我查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秦祉手下的十二卫之一广德,一个是齐闻手下的儒将白显。” 要说这二人是来秦国干嘛的,只是监视燕迟吗? 曲昭回去如实向赵怀雁汇报了这二人后,赵怀雁摸着下巴道,“广德不仅仅隶属于秦祉,他还隶属于秦帝,而秦国皇家十二精卫是非常出名的,广德身为十二卫之一的统领,身份堪非一般,他不在秦国皇室守卫,反而跑到燕国,来监视太子,真的太大才小用了,还有白显,他是良臣圣儒诸葛天眼的徒弟,在齐国文人中有着很高的威望,齐闻派他来监视燕迟,这委实太大小才用了呀。” 赵怀雁琢磨着说,“有鬼。” 曲昭笑道,“燕太子也跟公主一样的想法。” 赵怀雁挑着,看向曲昭。 曲昭道,“燕太子说,这是秦国和齐国联合的信号,也是燕国既将要面临着一场浩劫的讯号。” 燕迟确实是这么看的,原本秦国和齐国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为人君者,为国帝者,都不会想要安居一隅,但凡能为国民们谋得更大的土地,谋得更多的资源,国君们都会抓住时机,绝不放过。 原本燕迟去彭济广州,秦祉和齐闻听说了,也纷纷赶过去,就是为了把燕迟堵在彭济广州回不来,而没有太子的燕国,一旦燕帝出了事,那燕国就会群龙无首,秦齐大军一压境,燕国必然手到擒来。 但可惜,计划失败,燕迟回到了燕国。 好吧,回就回了,他不是找万能石吗?秦祉和齐闻就借这个由头,让燕迟以为他二人已经探到了万能石踪迹,以燕迟这般精明之人,靠传小道消息来让他中计是很愚蠢的,故而,就有了雷州一事。 而雷州一事一发,燕迟果然把根结归到了万能石身上。 那么,他寻万能石多年,知道万能石可能现出了踪迹,他焉能不理会? 秦祉和齐闻都敢打包票,燕迟绝对会再次登临彭济广州。 确实,燕迟已经请了旨意,要再去一趟彭济广州。 而这次他一旦去了,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原本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走,但横空插出一个姓赵的人,这就不得不让秦国和齐国掂量掂量了。 九国之人都知道赵国国民最爱国,也最团结。 若不能一举拿下赵国,最好别轻易对这个国家发动战争,因为很可能会两败俱伤。 赵是国姓,一般而言,国姓是禁止平民百姓使用的,但赵显很放得开权,只要国民们喜欢,赵姓随他们用。 而用了赵国国姓,那就证明此人一定十分的忠君爱国,不然,他何必要改姓为赵呢? 那么,一个十分忠君爱国的赵国人,突然出现在了燕国太子府,这意味着什么? 叛国肯定不可能,那就是连横! 如今九国林立,谁都想一统九国,成为原冰大陆上的霸主,是以,哪个君王会嫌盟友多啊? 一旦燕赵联盟了,就意味着秦齐失去了东南两片主战场,再加上楚国和韩国这两个国家在外面辅助,战争一旦发起,很可能是自掘坟墓。 那么,打还是不打,真成了严峻的问题。 秦祉接到暗信,说广德被元兴发现了,二人还大战了一番,最后广德受了伤,差点被抓,若非燕国有他秦国的商人,广德就真的陨了。 彼时秦祉正在前往赵国的路上,他看完信里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冷弧,扬手把信递给了身畔的步惊涛。 步惊涛接过信,一字一行地看着,看完他道,“广统领现如今出了燕国?” 秦祉道,“随着行商队伍,已经出来了。” 步惊涛道,“那就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齐国皇室,交到齐太子手中。” 秦祉挑眉,“找齐闻?” 步惊涛道,“嗯,广统领出了事,那白显定然也出了事,这个时候,齐闻可能也接到了暗线,太子就敞开天窗着跟齐闻说,你要去赵国,把去赵国的目地也讲明,齐闻是聪明人,听了你去赵国的缘由,必然会想到燕国太子府外的那一场比试,九公主败北,赵无名名声大燥,那么,齐闻定然会带着诸葛先生亲赴燕国,会一会那个赵无名。” 秦祉听着,大手拍赞,“太傅分析的极对!” 步惊涛一身白衣,端坐在车厢内,毫无富贵之感,可通体而来透着很强烈的莲花洁白之气,他轻轻将信合上,还给秦祉,看着秦祉接信的瞬间,指尖用力,那信纸就在他的手中灰飞烟灭了,一点儿渣渣都不剩。 步惊涛面色不变,说道,“太子尽快写信吧。” 秦祉道,“唔,现在就写。” 他喊人进来磨墨,等墨磨好,他就提笔铺纸,写信给齐闻。 齐闻前一脚接到驻燕国暗线的信,后脚接到秦祉的信,两封信看完,他脸色很不好,拍桌而怒道,“燕迟既敢杀我白显!” 诸葛天眼一听,大惊,“什么?白显死了?” 齐闻气的将信甩给诸葛天眼,“你自己看看。” 诸葛天眼拿过信,上下快速地看起来,看完他道,“白显被抓了。” 齐闻道,“白显到了燕迟手中,不死也等于死了。” 诸葛天眼道,“这就看太子怎么做了。” 齐闻眯眼,背起双手走出书桌范围,他站在窗前,盯着窗户外面的景致瞧着。 齐国地处北方,逢此四月,天气还很冷,昨儿才下了一场雪,雪不大,隔一夜就化了,雪水洗刷过的青灰石板很澄澈,有宫女穿梭着在上面走来走去,步子轻盈,小心翼翼,而因为这一场雪,空气骤然冷了好几度。 窗在开着,冷风盘旋,齐闻穿着加里棉的锦衣,肩披纯黑色狐裘,长身而立,他静静地吹着冷风,任由气怒的情绪缓缓沉淀,稍顷,他说,“桌上还有一封秦祉捎过来的信,你也一并看了。” 诸葛天眼诺一声,找到信,拿起来看。 看完,他道,“秦祉既亲自去了赵国,那我们就走一趟燕国,这样以来,既能救下白显,也能表达我们赤诚的联盟之心,还能会一会赵无名,看他是投靠了燕国,还是充当了赵国的连横使者。” 齐闻眯起深邃的眼角,半晌后道,“好!我这就进宫,向父皇申明此事。” 诸葛天眼道,“臣与太子一起。” 齐闻道,“不必了,你准备出行之事吧。” 诸葛天眼道,“也好。” 在秦祉冲着赵国而去,齐闻冲着赵无名而来的时候,赵怀雁正在曲昭的服侍下准备睡觉。 曲昭被划拨到了元兴身边,原是不能再伺候赵怀雁的,但这次抓获白显有功,燕迟问他要什么,曲昭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求每天晚上能伺候自己的主子休息。 燕迟当时听着这话,别提心里有多翻腾了。 他心想,赵无名这个油嘴滑舌又风流市侩的文士,身边能跟这么一位忠诚耿耿的奴仆,真是他百世修来的福气。 燕迟已经从元兴那里听了曲昭的功绩,这回出去抓害虫,燕迟没多派人,就怕打草惊蛇,故而只派了元兴和曲昭,说是让元兴应付不来的时候喊上青海,但元兴能在青海面前丢这个脸吗?不能,是以,元兴谁也没喊。 而那些小杂草小杂虫好清理,像广德和白显这样的高手就不好清理了,对方是二人,我方也是二人,那必然是一对一,元兴对上广德,那曲昭就对上了白显,而曲昭能以一己之力将白显抓获,还让他没机会逃脱,可见实力相当不凡。 燕迟对曲昭很满意,又念着他的一腔忠诚,便依了他。 但太子主殿与养義殿离的远,曲昭来回的跑也不是事儿,燕迟的意思是让曲昭搬过来好了,反正太子主殿里的客厢多的是,收拾一间出来给曲昭住就行了,但后来考虑到赵无事如今在跟着朱玄光练武,又加上曲昭要照顾他,还住在燕霄殿的话,不说曲昭要两头跑了,就是赵无名,也得两头跑,最后,折中,让赵无名搬到了养義殿。 之前把赵无名放到手边,是想折磨他的。 如今他有大用,伺候人这种事谁都会干,但给周小婵治病的人却不是伸手一抓就有的。 搬去了养義殿后,燕迟也很少宣赵怀雁来伺候,顶多是隔三岔五,喊他来给自己揉拿捏肩,偶尔会顺便让他帮他洗澡搓背。 今天赵怀雁没被燕迟传唤,又练了一天的武,朱玄光也不来打扰她休息了,屋中就只有主仆二人。 赵怀雁用太虚空灵指将脸变回来,曲昭在后头给她梳头,想到因为赵怀雁非要来燕国见识见识风靡九国的招贤纳士会而迫不得已滞留在燕国让她赵国堂堂的公主沦为太子府下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公主,我就说了招贤纳士会不能来不能来,你偏要来,现在好了吧,想走都走不了。” 赵怀雁端端正正地坐在镂空的三椭圆柱弯拢的圆椅上,看着镜子中自己倾国倾城的脸,再看一眼头顶上方曲昭埋怨的样子,宽笑道,“来都来了,抱怨这个也没用,既走不了,那我们就多做点事儿,不说能不能搅乱燕国朝纲了,至少能搅乱太子府,哦,对了。” 她想了想,手指轻点着桌面,眯眼道,“你得空去联系一下驻燕国的暗线谍报员,让他向其他的谍报小组发一封金谍令,查询彭济广州是否真有万能石,并想办法找到它,若有其他人也在寻找此物,那就趁机破坏并歼灭,一个不留!” 曲昭听着赵怀雁这样杀意凛然的吩咐,面上一惊,问道,“燕太子在找此物?” 赵怀雁沉吟道,“不只是他,还有秦祉和齐闻,而我猜,过后不久,其他几国也会闻风而来,故而,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曲昭眨眼,问,“什么是万能石?” 赵怀雁从镜子里看着曲昭倒映的那张脸,通俗地解释说,“就是能解决任何问题的石头,一块神奇的石头。” 曲昭纳闷,“能解决任何问题?真有这么神奇?那它能助弱小国家强大起来吗?” 赵怀雁道,“若真有这种神物,大概是能的。” 曲昭唏嘘,“如此说来,此物是宝啊!” 赵怀雁道,“是呀,所以,等万能石昭告天下后必然要被九国疯抢,到时候,战争一触既发呀,而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做点事,来保未来赵国不受到伤害。” 曲昭点头,“那我明天或后天,抽空去联系花雕。” 赵怀雁嗯一声,不再说话,瞌上眸,等着曲昭将她头发盘好,衣服脱下来挂在屏风上。 伺候完沐浴,赵怀雁躺到床上就睡。 曲昭熄了灯,小声地关上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宽衣洗浴,睡觉。 后来的几天,燕迟很少进宫,因为要忙着安排燕乐和燕广宁去朝圣王国,又要安排去彭济广州的事,也很少出府。 而燕帝听说燕迟要把燕乐和燕广宁送到朝圣王国,燕帝不乐意了,他将燕迟宣进宫,说他不同意让两个宝贝女儿去那些和尚遍地扎堆的地方。 燕迟笑道,“爹是去过朝圣王朝的,那里虽说是佛门圣地,但带发修行的僧人很多,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一禅叶或是佛广或是九游僧人那样,能够坐禅十大金刚座,又能得九香焚顶,剃发进入圣慧殿堂的,朝圣王朝虽是佛门圣地,可也有女眷,有佛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让青海护送她们,以燕国太子的名义进入朝圣王国,一禅叶方丈定会好好接待两个妹妹,不该让她看接触的人,他也不会让她们接触,爹放心好了。” 燕帝听燕迟这般说了,还是不很放心,就宣了燕乐和燕广宁进来,说他不大同意她们去那和尚扎堆的地方玩。 两个姑娘一听,急了,一左一右地拉扯着燕帝的胳膊,非让他同意不可。 燕帝无奈,八十多岁的人了,哪经得起这两个姑娘的聒噪和拉扯,最后只得同意。 前脚燕乐和燕广宁在青海的护送下离开燕国,后脚齐闻就来了。 曲昭也在赵怀燕的交待下联系上了花雕。 齐闻入燕国前给燕帝写了一封信,信中说了,齐闻这次入燕,是抱着两国友好来往的诚意,最近从燕国的雷州传来很多疯言疯语,说他齐国借陈地伐燕,这真是莫须有的事儿,而陈国也断然不敢进犯强大的燕国呀! 为了撇清两国嫌疑,齐闻亲自赴燕,与燕太子共同对抗敢来进犯燕国雷州的不明军队,他说的情真意切,句句肺腑,另外,他还喊了陈国襄北、淮南两王一起来燕国证明清白,这般积极主动,誓要与燕一起共存亡的恳切言辞,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燕帝都不免拍案叫绝。 他把燕迟喊到御书房,给他看齐闻的信。 燕迟看完,慢悠悠地将信合上,兴味道,“前不久,儿子抓到了齐国驻燕国的密探白显,白显在齐国没有挂职,但他是诸葛天眼的徒弟,是齐国儒将团中的一员,从雷州消息传播至今也有大半个月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白显被我抓了后来,如此明显的挂羊头卖狗肉,当我们都傻呢。” 燕帝道,“他是为救白显来的?” 燕迟道,“很显然,确实是这样。” 燕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那就让他来呗。” 燕迟抬眼看他。 燕帝道,“白显在你府上啊,他想救,自然得找你,我一把老骨头了,就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了,你出去吧,把门关好。” 燕迟额头一抽,瞪着他,“爹真是越活越精。” 燕帝咳一声,反瞪过来,“说什么呢!把爹说成妖精了啊?齐闻既是冲着白显来的,白显又在你府上,那他还不得去求你?我若插一手,那他得来求我了,他一旦来求我了,你还怎么从他嘴里套出万能石的事儿,是不是?爹的出发点全是为你好呢!” 燕迟失笑地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走到门口,燕帝又道,“这般以来,你就去不成彭济广州了!” 燕迟单手背后,雍容沉沉道,“能不奔波,对小婵而言,是好事,齐闻来我燕国,于公于私于身份,都不应该爹出面,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儿子让他来的舒服,走的……更舒服。”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4章 不速之客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帝闻言大笑,笑着看着燕迟步出了门。 等门合上,荀公公眯笑着眼说,“齐太子有好多年没来燕国了吧?” 燕帝伸手拿朱笔,回应道,“是啊,从他封太子后来燕国走了一圈外,基本上他就没踏足过了,不过私下里他与迟儿有没有独自见过面,朕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俩肯定不陌生,六年一届的天下风云榜大会他们会见面,还会切磋武艺,每年迟儿都要去彭济广州好几趟,打打闹闹的,就让他们去闹吧,能在朕的儿子身上讨得便宜的人,如今还没出生呢。” 荀公公笑道,“皇上所言极是,那您就可以放心了。” 燕帝道,“放心,朕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放心的。” 荀公公不再说什么了。 燕迟回到府,临下午,原本是定在明天出发去彭济广州的,但齐闻这一来,彭济广州之行就要不了了之。 燕迟让甘阳去知会朱玄光和赵怀雁一声,但甘阳去了养義殿,却没见到俩人,问了守门的护卫才知道,赵怀雁带上朱玄光还有曲昭,还有杨素沉、康逸、杜诗山,外加贺侦,房冲等武客去了金瓶馆。 金瓶馆座落在燕都西南郊的桂花街,是一条老街,原街就叫花街,一条龙的名伎客馆。 在十五年前,此街盛名堪比朝圣王朝以及九州各国君王轶事,但在那一场旷日持久的燕秦齐三大国家的战役之后,此街就没落了。 后来又经朝廷改建,查封了很多腐朽不正当的馆营,又临街建了桂花树,洗涤这一片的污浊之气,久而久之,经过十五年的肃整和规划,此街如今改头换面,再不复花街的名头,司建局就把此街改名了,名为桂花街。 如今,桂花街的经营全都是合法合理的,不存在做非法买卖,或是卖一些不正经生意的勾当,但饶是如此,听到赵怀雁又去了桂花街,燕迟眉头重重一沉,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不在养義殿练武,怎么又跑到那条街去了!” 算算下来,从八天前,赵无名去逛了一次街,回来第二天就往桂花街跑去了,听说,那一整天,他都在梅雪馆听一个叫忍冬的女子弹琴。 隔天倒是去了周府,给周小婵治病,顺带着在那里练武,那天燕迟没去,回来听朱玄光说,赵怀雁练武的时候周小婵一直在旁边为他打气鼓舞,周小婵的势头比赵怀雁都还高昂。 燕迟听着,就想着,这件事赵无名办的好,回头嘉奖他一回。 而转眼,他又跑到桂花街去了。 这回不是听那个叫忍冬的女子弹琴了,而是跑到望仙馆跟一个叫梦笙的姑娘喝酒,然后喝的酩酊大醉,当天晚上都没回来。 后三天他安分了,大概宿醉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府上,燕迟批评了他,他后三天老老实实地在太子府练武。 燕迟原以为他收了心,没想到,又去风流了! 燕迟气急,想着自己怎么就用上这么一个风流成性的小子!关键是,那小子这么风流,还能入了虚灵空的眼! 若非虚灵空传授指法给这浑小子,他堂堂一国太子何以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本来招他入府就是要虐待他的! 燕迟紧抿着唇,一张英俊的脸上刻着显而易见的怒火,背在身后的手掌一会儿握成拳一会儿又散开,做了好几次这个动作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甘阳道,“你去备马车,本宫去一趟金瓶馆。” 甘阳一愣,“啊?太子要去金瓶馆?” 燕迟沉着眉头道,“嗯!” 甘阳急道,“万万不可呀太子!那个地方……” 话没说完,燕迟怒瞪过来,“那个地方怎么了?” 甘阳舌头一僵,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没没没,那个地方很好,我这就下去备马车。” 等甘阳把马车备好,燕迟就带着元兴去了金瓶馆。 入馆之前,燕迟在想着等会儿见到了赵怀雁该不该让他沿着整条街走一圈,卖卖他的风流相,但想着他来自太子府,如此做了,丢了赵无名自己的脸是小事,连带着丢了太子府的脸,那就是大事了! 丢太子府的脸,那就是在丢他燕迟的脸! 要说赵怀雁老是逛这些风尘伎馆丢不丢人? 若在以往,那肯定是丢人的。 但现在,那不叫丢人,那叫抬桩。 谁都知道桂花街的这些源远流长的没有被风月吞噬的古老营馆有多么的高档,但不是说这些馆子高档,而是里面的人。 就是燕帝他丈母娘,燕迟他外婆,在这条街上都有产业。 很多人想在桂花街上买一个铺子都买不到,因为店面租金或买金贵的吓人。 所以,很多人来这里听曲享乐,却不敢轻视这里的任何一人,保不齐坐在那里弹着琴的小姑娘随便叫出来一人都能将你吓死,谁敢闹事? 名馆有各馆的营生,各馆有各馆的馆主,一般客人来,那是无论如何见不到馆主的,可赵无名这几天去的馆子,每次见的都是馆主,想来今天,他去的金瓶馆,亦是馆主花雕陪同的他。 燕迟冷冷地想,要么是他那张嘴实在是太能说,哄的这些馆主们心花怒放,要么就是他那张脸,引诱那些馆主们垂涎,要么就是太子府的光环罩在他身上,让他出门随心所欲,走哪儿都有人捧着奉着! 燕迟着实想好好惩罚一下赵无名,可到了门口,他坐在马车车厢里面,愣是不挪动一步。 元兴下了马车,隔着一帘车窗,问里面的男人,“太子,不下吗?” 燕迟支着额头,透过轩窗飘起的车帘,看向外面的街道和隐约而见的台阶以及门蹲,他轻抿一下薄唇,说道,“你先进去,通知馆内的人,谁也不许大声喧哗,该做什么做什么,把馆主先叫下来,本宫要同她说几句话,切记,不能惊动赵无名,本宫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元兴笑了笑,说,“好。” 他率先进到金瓶馆内,先是按照燕迟传达的意思去办,然后去找花雕。 在整个燕都,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燕迟身边的这个得力助手。 元兴一出现,果然引起了轰动,但好在,轰动还没来得及掀起巨浪,元兴就已经制止了。 等元兴安排一人去把花雕叫出来后,元兴就带着花雕去门外见燕迟。 赵怀雁是不知道燕迟会来这种地方的,花雕一走,她就眯着盹歪在了贵妃榻里。 曲昭、朱玄光、杨素沉、康逸、杜诗山、贺侦、房冲或坐或立,或饮酒作诗,或对棋成双,或比武划拳,当然,陪同他们的,全是金瓶馆里的名伎们。 一屋子人都在开心的玩乐,曲昭也不例外,但玩乐之余她也不忘记去关注赵怀雁的状况。 原本有花雕陪着赵怀雁,曲昭就不往跟前凑,这会儿没了,她就将手中的骰子递给身旁的名伎,她倒了一杯果酒端到赵怀雁面前,胳膊搡了搡她,压低声音道,“花馆主出去了。” 赵怀雁眯着眼不睁,唔道,“我知晓啊。” 曲昭道,“有你在,她却还出去了,想来这个客人很不一般。” 赵怀雁没应声,只虚睁眼皮投了她一眼。 曲昭将手中的果酒往她面前伸了伸,意思是给她喝,但其实,喝果酒只是障眼法,暗藏的意思无非是曲昭有话要跟赵怀雁说。 赵怀雁静默地盯视了她一小会儿,单手支着贵妃榻的靠椅背,上半身直起来,往后背一靠,接过曲昭伸过来的酒杯。 曲昭顺势坐在她旁边,凑近耳朵,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楼经阁那边来人了?” 赵怀雁品茗着香酒,闻言眉梢一挑,怔道,“不会吧?” 曲昭道,“不然,花雕怎么会把少爷您撇下呢?” 赵怀雁道,“她是一馆之主,去外接客也很正常。” 曲昭蹙眉,“我觉得不正常,我出去看看。”说着,站起身就要出门。 赵怀雁拉住她,笑道,“不用惊慌,就算是楼经阁来人了,那也跟我们没有关系,最多是……”赵怀雁眯了一下眼,“花雕可能会有点儿麻烦,但她若连这点麻烦都处理不好,那也不配再做这一馆之主了。” 曲昭一愣。 赵怀雁松开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如果说赵国的金谍网是信息收集专家,有着非常强大的信息链,可经由明暗两线窃取任何国家的机要秘事,那楼经阁就是成对立面而存在的破坏者。 楼经阁藏书名闻天下,轰动九州列国,就是朝圣王朝的最大主持一叶禅,都亲自上门向楼姜求取过佛法经书。 而楼经阁借书除了收钱外,还会让租借者为其做一件事,这事因人而易,文人借书,得留下一副他的亲笔对诗,武人借书,得为楼经阁去杀一人,这人不是旁人,就是金谍网的暗谍线人。 故而,楼经阁和金谍网是不生即死的存在。 桂花街的出名,不单因为这里曾是一条龙的花伎街以及如今贵的离谱的地契和产业值,还因为此街座落着天下闻名的楼经阁。 楼经阁不单藏书惊人,令人叹为观止,就是楼魂令的存在,都让人闻风丧胆,此街最大阁主楼姜,行事泼辣,杀伐果决,又因她是当朝燕帝的丈母娘,燕国太子的外婆,外人越发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桂花街上的所有馆主和阁主都奉她为老大,每逢过节都会提着礼物上门去讨一杯酒喝,既是一街上的邻里坊亲,大家又这么尊敬她,爱戴她,楼姜也不拿这些人当外人,平时有事没事都会来各馆走一走,蹿蹿门。 假如真是楼姜来了,赵怀雁也不担心。 一来楼姜并不知道花雕是赵国金谍网一员,还是专门负责燕国暗线谍报中的头目,二来,哪怕楼姜有所怀疑,以花雕的能耐,也能应付。 赵怀雁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正准备侧头对身边的曲昭说一声,“你不用担心,要相信花雕。” 只是,此话还没出口,酒杯刚落桌,细白的手还没从杯壁上挪开,朱玄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往她对面的软铺上一坐,一高一矮的姿势,他看看赵怀雁,又看看曲昭,笑问,“你们主仆二人在嘀咕什么呢?” 曲昭翻他白眼,“管你什么事?” 朱玄光觉得从帝宫初遇开始,这个叫曲昭的小厮就比赵无名这个主子难搞的多,说话难听不说,还特别戒备,以前朱玄光是觉得曲昭争对他,可后来入了太子府,赵无名跟太子府里的文僚武客们混的熟了,曲昭就对那些人也充满了戒备。 朱玄光砸砸舌,心想,你当你家公子是宝贝,不见得别人会当他是宝啊?谁会打他主意?真是操瞎子的心! 朱玄光哼一声,起身就去拽赵怀雁的手臂,“走了走了,去跟我们玩,你这太不够义气了,来了金瓶馆,朝那一坐,只跟馆主唠嗑,把我们这些朋友甩在一边,有这么办事儿的吗?走走走,正好三缺一,你来顶。” 赵怀雁目前在跟着朱玄光学武,说句不好听的话,朱玄光就是她的师傅,但赵怀雁从没拿朱玄光当师傅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朱玄光也没跟她计较,已经很大度了,除了平时教习她练武,但凡去周府,朱玄光定然陪同,一是给她渡真气,二就是在她被真气反伤的时候陪伴她,凭心而论,朱玄光对她极好极好,践行了他曾经的承诺——做你后盾。 朱玄光这么随心所欲地拉着赵怀雁,赵怀雁没怎么放在心上,跟朱玄光相处的这些日子,赵怀雁已经习惯了朱玄光时而的勾肩搭背,时而的与她同榻,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 可她习惯了,曲昭却没习惯。 一见朱玄光去勾搭自家主子的手臂,她当下就冷呵出声,“你干什么呢?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她作势去拉朱玄光。 朱玄光闪了一下,没让她拉着,挑眉诶道,“你这个小厮也真是的,对主子管东管西,我拉他一下怎么了?你不在的时候还不是我陪着他?” 曲昭想说,“就是因为你老是陪着,我才不放心。” 曲昭忧心地望向赵怀雁,用眼神表达,“公主,你就任由这个草民莽夫对你这么放肆?” 赵怀雁收到了曲昭的眼神暗示,她收回杯壁上的手,拍了拍曲昭的手,笑道,“别紧张,朱兄平时对我很照顾,出门在外,不必讲究太多,打牌三缺一,那得多着急,正好花馆主出去了,我就陪朱兄去玩会儿。” 她说着,不顾曲昭的阻拦,随朱玄光去打对牌。 打对牌是燕国文人雅士们在琴棋书画之外的另一项排遣娱乐活动,当然,对牌出源于文人雅士之手,却深受整个燕国百姓们的喜爱,闲野渔夫,过了农忙季的农民们,私孰教堂里的莘莘学子,游走在江湖上的散客侠士等,有事没事都会四人成桌,玩一玩这无伤大雅的牌戏,就连精品旅馆客馆,琴舍,茶楼,都设有对牌桌子,可以说,打对牌这种桌面牌游已经渗透进燕国大街小巷了,几乎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会! 赵怀雁一开始不会,后来也在杨素沉、康逸、杜诗山的熏陶下,渐入佳境。 当然,跟太子府的这些人打对牌,纯属娱乐,从不玩钱,但今日是在金瓶馆,牌桌上还坐了一名女伎,这就不可能白玩了,那是要押庄的,也就是赢要赢钱,输要输钱。 三个人,一个是文人杜诗山,一个是名伎陆小婉,一个是武客朱玄光,还差一人,杨素沉和康逸是文僚班子中的成员,就不去凑热闹了,贺侦、房冲是武客中的成员,也不占这个优势,最后思来想去,只能让赵无名来凑和,一来赵无名是赵国人,对打对牌不太精通,二来他虽是文僚,却更倾向于家医,故而,由他上场,显得公平又公正。 赵怀雁跟朱玄光坐对面,杜诗山与陆小婉坐对面,四个人各就各位后,桌面上就响起了哗啦哗啦的牌声。 曲昭没能阻止赵怀雁,只好挪到她身边观看。 杨素沉在跟一个名伎聊步惊涛的山水墨画,康逸在跟一个名伎下棋,贺侦和房冲在与两位名伎玩骰子,除却这些人外,门外还守了两个小童,清一色灰衣灰裤,头发挽成丸子,一丝发梢都不往外掉落,面庞清洁,显得很是干净,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燕迟宣花雕马车前说话,也没说什么事,就问她赵无名是何时来的,来了多少次,每次都呆了多长时间,来这里都做了什么等等,花雕一一详细且如实地对他说了。 燕迟听后,沉默半晌,伸手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下来后,花雕没敢抬头,弯腰定在那里。 燕迟看她一眼,往后轻甩了一下袖袍,矜贵的龙涎香随之逸出,他单手背后,脚步一抬,入了金瓶馆内。 此刻赵怀雁正在牌桌上杀的不亦乐乎,燕迟在花雕的带领下进入厢房内的时候赵怀雁刚刚好又赢一局,哈哈哈的嚣张笑声充斥在整个房间内,她两只手臂往金锭子前一伸一揽,成水中捞月之姿将金锭子全都揽在了自己怀里,那一副见钱眼开的贪样真真是闪瞎了燕迟高贵的眼。 燕迟骤然一声冷哼。 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听见了。 其实在燕迟走进来的时候屋内的人就听到了开门声,只不过,赵怀雁耳力弱,又加上打牌太专注,故而没听到。 就算听到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肯定是花雕。 既是花雕,她又何必去在意? 赵怀雁呵哧呵哧地揽着金锭子,曲昭还没来得及去扯她衣袖,花雕先看不下去了,重重地咳一声。 这一声咳成功地将赵怀雁的视线拉了过来,她赢了钱,自然高兴无比,头往花雕那个方向转的同时豪爽的声音也跟着响起,“花馆主,今儿赢了钱,等会儿我请你吃一顿,你说吧,想在哪里……” 最后一个吃字还没说出口,目光在扫到立在那里矜贵华美的男人后大吃一惊,哪里还顾得上说话和得意了,立马起身,拍拍有点褶皱的挡幅,伏礼喊一声,“太子。” 一屋子里的人也赶紧向燕迟行礼。 燕迟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不让他们起,也不动,深邃的视线在整个房间中瞅了一圈。 平时他很忙,哪怕闲下来,也没空来逛桂花街,就是来,那也是去楼经阁看望楼姜,此街上的其他阁楼他基本没踏足过,头一回来,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完,他挪步走到牌桌前,看了看,侧头问赵怀雁,“学会了打对牌?” 赵怀雁小声回道,“嗯。” 燕迟问,“今天赢了很多钱?” 赵怀雁抿抿嘴巴,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很想说,不多,就一点点儿,可真金白银就摆在桌子上呢,想哄骗也哄骗不住,她只好实诚实地回道,“是赢了一些钱。” 燕迟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肩膀,“既赢了钱,怎么能只请花馆主一人呢?正好本宫撞见了,那就连本宫和太子府的人一起请了吧,你跟朱玄光一人一半,算是入太子府后,给前辈们的见面礼。” 朱玄光一听,骤然往赵怀雁脸上狠狠瞪了一记。 赵怀雁很无辜,心想,你瞪我干什么?我哪知道这个太子会来这里! 朱玄光身上哪有钱啊?请太子府的人吃饭,那得花多少钱!朱玄光又不好意思当着此屋子里的这么多人说自己没钱,不然往后还怎么在太子府混,怎么在桂花街混,怎么在燕都混? 他打肿脸充胖子,硬撑了下来,等转头去了酒楼,他把赵怀雁拉到一边,对她说,“你把钱全部出了,我身上没钱。” 赵怀雁尖声,“什么?我全出!你没钱我也没钱呀!” 朱玄光瞪她,“谁让你赢了一点儿钱就得意忘形,被太子抓了个现形的?若非你,哪里会有请客这事儿!”他哼道,“不管,反正这事因你而起,就得你自己负责,反正我没钱,等会儿你记得付全款。”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赵怀雁急急拉着他,“话不是这么说的,帐也不是这么算的,我……” 朱玄光是知道赵无名的口才的,但凡有事,千万别给他机会说话,不然,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他立马伸手,打住他的话,“你别跟我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你刚赢的钱不少,就算不够全部的餐费,也差不了多少,差的你就先欠着,回头我来补上,行吧?” 赵怀雁梗着嗓儿眼瞪着他,“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挺好,大头让我出,你只出小头,贼会算帐啊!” 朱玄光摸着头呵呵笑道,“谁让我穷呢?咱俩是搭档,你就多担待点。” 赵怀雁哼一声。 朱玄光长胳膊一伸,揽住赵怀雁的肩膀,英气十足地说,“还是兄弟够义气。” 赵怀雁拽他手,“谁跟你兄弟,手拿开,不然我不帮你付帐了!” 朱玄光一听,赶紧把手撤下来。 为了不承认自己在金钱面前犯了怂,他扬手就招来掌柜,要菜单来看。 掌柜的菜单还没拿来,就有不速之客来寻燕迟了。 这些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远道而来的齐国太子齐闻,享誉九国各国被世人称为玄相大师坐拥天下风云榜第五名的诸葛天眼,还有齐闻的随身护卫骆凉,以及陈国襄北王陈继和淮南王陈栎。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5章 意外之吻 含钻石满2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一行五人来到酒楼,虽刻意在穿着上做了收敛,可这五人,至少有四人,身份气度是不凡的,故而,他五人往门口一站,就十分的打眼。 赵怀雁、朱玄光就站在柜台侧后方不远处,他五人一进门,他二人就瞧见了。 朱玄光早年游历九国,虽没那荣幸进入各国皇室,拜谒各国皇族之人,但闻名诸国的天下风云榜大会他是去过的,既去过,就自然见过这些皇室之人,而赵怀雁就更不必说了,她虽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事,亦对九国的皇室成员知之甚详。 看到齐闻,看到诸葛天眼,看到陈继,看到陈栎,看到骆凉,赵怀雁眸底一惊,伸手去拍了一下与她一样在看到齐闻出现在这里后露出吃惊之色的朱玄光。 朱玄光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无人可见的地方,小声说,“齐国太子怎么来了?” 赵怀雁抬眸看他,“你认识齐闻?” 朱玄光道,“认识。” 赵怀雁余光朝门口扫去,五个人已经进了门,小二正在接待。 骆凉在与小二低着头说话,齐闻、诸葛天眼、陈继、陈栎四人面含着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酒楼的一楼景致。 等骆凉问好话或是订好了包厢,小二走了,居然没领着他们上楼。 骆凉走到齐闻身边,俯耳说了一些话,齐闻便往头顶的二楼看了去,不出片刻,一行人全都上了二楼。 赵怀雁看着,皱眉低声说,“大概是来找太子的。” 朱玄光眯眼,“齐国太子突然出现在燕国国土上,还好巧不巧来了今日大宴太子府门客的望京酒楼,大概不是来吃饭那么简单。” 赵怀雁收回手,环抱胸前,听着五个人上楼的声音,冷笑地推测道,“当然不会简单,你看到后面那两个人了吗?他们是陈国的襄北和淮南两王。前脚太子把白显抓了,后脚齐闻就来了,那他的企图就很明显了,就是冲着白显来的,而他来就来吧,还带了陈国的襄北王和淮南王,这大概就与前几日雷州所报之事有关。” 说着,她摸了摸下巴,啧叹道,“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化干戈为……” 朱玄光接话道,“玉帛。” 赵怀雁低笑,“非也。” 朱玄光眉梢一挑,“嗯?不是化干戈为玉帛?那是?” 赵怀雁笑着伸手,拍了拍朱玄光胸前的衣服,好整以暇地道,“齐太子携陈国两王来燕,确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干戈玉帛就得打上折扣,恰当点说,是化干戈为试探。” 朱玄光道,“谁试探谁还说不定呢!太子推测齐闻与秦祉二人大概打探到了万能石踪迹,这一趟来燕国,齐闻若不留点什么,太子很可能让他走不出燕国皇城。” 赵怀雁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应这话,只道,“好了,去点菜吧,这五人一来,就多了五张嘴,菜得多点些,我去点菜,你上楼就是。” 朱玄光道,“我陪你一起点。” 赵怀雁道,“不用,你上去接待贵客。” 朱玄光道,“太子府的文武幕客都在,还有元兴和甘阳呢,再不济还有太子坐镇,不差我一人,我先陪你点菜,点好一起上去。” 赵怀雁无奈,见他态度坚决,也不驱赶他了,二人再次将掌柜喊过来,一起点菜。 几乎将望京酒楼里的九九菜谱点到了尽头,他二人才将菜单递还给掌柜,让他赶紧下菜。 掌柜也知道今日所接待之人是太子以及太子府的人,哪里敢耽搁?说了几句客气的话,立马就下去安排人准备了。 赵怀雁和朱玄光结伴上楼。 二楼被包了场,最里间那一个厢房是太子所在的房间。 赵怀雁和朱玄光上楼后就直奔那个厢房。 到了厢房门口,发现甘阳在守门。 赵怀雁一愣,朱玄光也一愣。 甘阳看到他二人,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近前来。 赵怀雁和朱玄光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到甘阳跟前。 甘阳小声道,“里面有贵客,你们进去说话做事稳着点,别丢了太子府的脸。” 赵怀雁和朱玄光刚刚在楼下已经看到了齐闻等人,自然知道甘阳口中的贵客是指谁。 赵怀雁没多问,朱玄光也没多问。 二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齐齐地开口说道,“甘管家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甘阳伸手,把门推开,让他二人进去。 望京酒楼是燕都里数一数二的名旺食府,一楼大厅摆堂,二楼满镶屏纸,三楼至尊名帖,原本以燕迟的身份,上三楼都是掉身价,可考虑到赵怀雁和朱玄光二人的财力,燕迟勉强选了二楼最雅致的一间包厢。 包厢雅致,人也雅致。 赵怀雁先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望京酒楼请了专门的调茶师在为燕迟调茶。 燕迟独自坐在靠墙一侧的贵妃榻上,双腿优雅地交叠着,元兴立在他身边,肃穆严寒,原本这间包厢只是太子专用,可现在,除了燕迟和元兴外,还有五人,他们分别坐于燕迟对面,而与燕迟最近的,就是齐闻。 诸葛天眼、骆凉坐在中间那张铺着苏绣缎花的桌子旁边,一人一手一盏茶杯,陈继和陈栎居于齐闻之下,与燕迟对望。 似乎他们谈过话,这个功夫是喝茶的功夫,屋内静悄悄的,只有调茶声轻脆地在耳边响着。 赵怀雁和朱玄光一进来,屋内的几个人就听到了脚步声,都抬头看了过去。 齐闻等人不认识赵怀雁和朱玄光,看这二人堂而皇之地进了燕迟所在的包厢,齐闻挑了挑眉,率先问道,“这二位是?” 燕迟道,“太子府的幕僚。” 齐闻兴味的目光在赵怀雁脸上转了一圈,又在朱玄光脸上转了一圈,轻轻瞌着茶杯盖,说道,“太子不给介绍介绍?” 燕迟道,“没什么介绍的,两个区区下人。”说罢,抬头看向赵怀雁和朱玄光,问道,“菜点好了?” 赵怀雁应声,“点好了。” 燕迟道,“那下去吧,本宫这里有客人,你们不必奉着了。” 赵怀雁其实不太想走,能多听一点儿齐闻和燕迟之间的对话,对她就多一点儿好处,但燕迟都发话了,她也不敢忤逆,遂唔了一声,见了退场礼,往门口退去。 朱玄光二话不说,冲几位客人拱拱手,不失礼节地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赵怀雁往门口退去。 但二人还没退到门口,齐闻就抬头问一句,“你们二人中,谁是赵无名?” 这句问话一出,燕迟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赵怀雁和朱玄光往后退的步子一顿,二人同时抬头,看向齐闻。 齐闻却没看他们,只是看着燕迟,说道,“前段时间听说太子府一个姓赵的先生跟秦国九公主比试了一番,把九公主说的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跑回了秦国,大概此后再也不敢上太子府闹了,这事儿传遍了九国的各个脚落,都说这位赵先生口才极为上乘,我今日来了,就想见一见,燕太子不会介意吧?” 燕迟伸手端起调茶师递过来的小酌杯,举到嘴边轻抿一口,大概是茶太香,让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沁出了一丝笑,可细细去看,那笑又显得的那般的淡漠,如那茶水中升腾而起的烟雾,转瞬即逝。 他品了一口香茶后这才抬头,迎着齐闻的视线,不温不热地道,“齐太子来我燕国,是留一天就走吗?” 齐闻道,“我千里迢迢的来,不说是带着诚意了,就是来玩乐,也不可能只一天就走。”他指指旁边的陈继和陈栎,又道,“再者,还有陈国襄北和淮南两王在此呢,我负责带他们来,就得负责带他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写过书信给燕帝,想必燕太子也看过书信了吧?” 燕迟道,“看过。” 齐闻不大高兴地哼道,“那你既看过书信,就知我是为何而来,干嘛还要赶我走?” 燕迟挑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要长留,还怕见不到赵无名?” 齐闻一噎。 诸葛天眼抬头扫了燕迟一眼。 燕迟抬手往门口挥了一下,停在那里不动的赵怀雁和朱玄光立马加快速度退出了门。 等包厢的门合上,甘阳道,“去别的房间吃饭吧。” 赵怀雁和朱玄光应一声,找包厢去了。 赵怀雁去找曲昭。 朱玄光跟着她。 赵怀雁不想朱玄光跟着她,使派给他活干,让他去催掌柜的抓紧时间上菜,朱玄光起初不愿意,但赵怀雁抱怨说饿死了,她出了大头的钱,还要挨饿,这算什么事儿。 一路上碎碎念。 赵怀雁那张嘴,厉害的不得了,还没找几间包厢,朱玄光就被她念叨的头壳发疼,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楼下催掌柜了。 赵怀雁笑着看朱玄光下楼,转手推开一间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曲昭在这个房间。 而除了曲昭外,还有好几个太子府的文僚和武客。 这些人赵怀雁已经混的熟悉了,彼此打了声招呼,赵怀雁就坐到曲昭旁边去了。 原本赵怀雁想借着赢了钱,专门请花雕吃饭,顺便说一说万能石之事,但燕迟横空而降,打乱了赵怀雁的计划,让赵怀雁没法与花雕单独说事儿,赵怀雁恨死燕迟了,但只能暂时忍着。 原本打牌也在计划之外。 如今计划又出了变化,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怀雁吃着果盘里的瓜子,与曲昭和身边的文僚武客们闲唠嗑,唠嗑没多久,菜陆续地端了上来,赵怀雁着实饿,也不吃瓜子了,喊一桌子人动筷子,赶紧吃,都是平级的文僚武客们,也不讲究个上中下,吃饭还得客气个啥的,赵怀雁一喊,大家都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朱玄光原本是要找赵怀雁,要跟她坐在一起吃饭的,可上了楼,被甘阳领进了太子所在的那个包厢,名曰,陪酒。 朱玄光酒量还不错,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武功和酒量是同比增长的。 虽然来人身份尊贵,可燕迟的身份,比这些人更尊贵。 让他喝一杯,意思意思是可以的,但让他一直陪这些人饮酒,那是万不可能的。 故而,饭桌上多了一个朱玄光,又多了杜诗山。 元兴被唤着也坐在了餐桌边,处于燕迟的下手位置,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替自家主子挡酒。 齐闻见燕迟喊来这么多人来搅局,不乐意了,酒杯一搁,冲燕迟说道,“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你喊这么多人替你挡,啥意思啊?” 燕迟笑道,“我酒量不怎么好,你不是不知道。” 齐闻道,“素来没见你开怀畅饮过,谁知道你真是酒量不好还是故意不喝?” 燕迟无奈地耸耸肩,“我真不能喝。” 齐闻道,“不行,我远来是客,你是东道主,怎么能不陪酒呢!” 燕迟正要说话,元兴举起酒杯向齐闻敬酒,朱玄光也举起酒杯向齐闻敬酒,还有杜诗山,也举起酒杯向齐闻敬酒。 齐闻瞪着这些人。 这些人却无惧他杀过来的视线,齐齐出声说,“齐太子,我三人陪你喝,你远来是客,我们一定陪你喝尽兴了。” 燕迟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齐闻气死了,转头瞪他,“你还笑!你太子府的人就是这般待客的?” 燕迟忍住笑,任漆黑的眸底爬进愉悦的底痕,他低咳一声,浅浅笑道,“他们也没说错,你远来是客,总要把你陪好了。你也别缠着我,我一向不嗜酒,喝一两口品个味可以,但要多喝,你还是找他们吧。我知道你对酒很有研究,刚让掌柜拿上来的酒,是这个望京酒楼最出名的头牌,叫不归人。” 齐闻嗤一声,“还头牌呢!这到底是说酒还是说人?” 燕迟道,“自然是酒。” 诸葛天眼、骆凉、陈继、陈栎坐在一边儿,基本不插话,一来对方是燕迟,那身份远高于他们之上,只有齐闻有那身份地位与他平起平坐,与他闲话常长,诸葛天眼虽声名远播,却只是齐闻手下的文客,骆凉是下人,更搭不上话,陈继和陈栎倒是皇室中人,但陈国太弱小,在强大的燕国面前,那是连根草都不算的,在齐闻面前他二人都没插话的机会,更别说在燕迟面前了。 四个人不插话,可一听到“头牌”“不归人”,诸葛天眼眉头一皱。 诸葛天眼不懂酒,可他精通玄学,读过很多法相玄关之书,而“不归人”这三个字,曾出现在一本名叫《纵法天地问九冥》的书籍里。 那本书很厚,分上中下三卷,讲的全是妖魔鬼怪之事。 其中“不归人”指的便是拥有梵鬼邪身的冥王。 冥王统领九冥地府,是下九地的主宰者,当时下九地的势力比上九天的势力还要大,冥王梵邪比玉皇大帝还要威风,阴间鬼也比天上仙更令人忌惮,因为势力悬殊太大,阴界与天界之间的天平失衡,故玉皇大帝邀梵邪上天庭论法,其实就是学习的意思,当时天地两界是和睦的,互不侵犯,梵邪收到了玉皇大帝的请书,什么都没多想,就去了,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梵邪是死了还是被封印了,无人得知。 后人所记载的史料是真是假,也无人得知。 但“不归人”这三个字,既是从这里出的,那就不是好的意思。 可如果用于酒,具体是何意,那就不好说了。 诸葛天眼眯眯眼,问燕迟,“这酒的名字很奇怪,有什么说法和讲究吗?” 燕迟看着他,笑道,“诸葛先生以玄学闻名于世,想必知道‘不归人’三个字的由来,但其实用这三个字来命名此酒,跟它的由来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称不归,是因为此酒里面含了当归,用其反意而已,人之一字,便是指酒里的相思之意。这酒是一个妇人做的,也不是旁的妇人,就是此间酒店掌柜的妻子,不过,死了很多年,这制酒手艺也遗失了,我们今日喝的这酒,是存了二十年以上的,旁人来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的,此酒不伤身,不伤胃,不伤肺,喝了回去睡觉,会梦见所思之人。故而此酒命名不归人,而因为喝过此酒的人,回去后真能梦中所梦,又是掌柜亡故妻子留存在世间的稀罕物,是以,就成了此酒楼的头牌酒。” 诸葛天眼听得啧啧称奇。 齐闻虽然对酒颇有研究,但因他很少来燕国,对燕国的名酒知之甚少,乍一听闻世间还有这种酒,拍案叫绝啊。 元兴时常跟在燕迟身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没见过?他不是第一次知道这酒,所以面上一丝变化都没有。 杜诗山本就是燕国人,又在燕都呆了多年,在太子府呆了多年,也听过此种酒,故,跟元兴一样,他也没啥惊奇。 唯朱玄光,在听了此酒的名堂后,感叹,“好巧妙的心思,好巧妙的制酒之方。” 陈继也道,“是啊,这妇人厉害。” 陈栎道,“这妇人祖上是制酒师吧?” 陈继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元兴看他一眼,接话说,“不是制酒师,就一寻常妇人。” 陈继、陈栎一听,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在地下议论起来,一时,比较冷清的餐桌变得热闹而有人情味了。 朱玄光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当然,上一回喝的解乏酒也很好,但两种酒性质不同,层次不同,不能放一起比。 他既是第一次喝这酒,想必赵怀雁也是。 但赵怀雁没他这么幸运,能进到太子包厢里,与太子同饮,还饮这么有名的酒。 朱玄光敢打堵,此酒唯太子包厢有,其它包厢都没有。 朱玄光还在举着杯子,杯子里的酒微黄,清凉,透辙,挪至鼻端,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飘浮,但真正饮下,却无一丝药味,入口是甜的,但一蹿进喉咙,就感觉有火在燃烧,这个时候,你会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而等外界的凉气经由鼻囊吸入喉咙,那火就猛的变凉,却未熄灭,霎时间,你感觉喉咙里的火在煮着雨,那雨一点一点的蒸腾,到最后,随着火一起,流进胃里,蹿进肺里,在周身的血液里化为泉液,而那蒸腾开的热气又慢慢从体内逸出,挥散在口腔内,盘桓成无尽甘甜的酒味。 朱玄光砸巴了一下嘴,开口道,“赵无名肯定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酒,太子,要不,让他也来尝一尝?” 齐闻趁火打劫道,“是啊,赵先生帮你击退了秦双,你怎么着也得犒劳犒劳,反正你都喊了两个人来了,再喊一个赵无名又不打紧,我想见见他呢,你把他喊来。” 燕迟轻抿薄唇,慢声道,“他没那福份。” 齐闻一怔,没听明白。 朱玄光努努嘴,他是听明白了,太子是打心底里不相信那个赵无名,之所以容纳他,是因为赵无名的太虚空灵指能治周小婵的病。 燕迟拒绝了,朱玄光也不再多说。 几个人又陆陆续续地喝起来,但喝酒喝的少了,吃饭吃的多了。 齐闻原本是想搅燕迟醉酒的,可一听说这酒的来历和名字,他就知道这酒是好酒。 其实不用燕迟说,齐闻喝了一口后就知道这酒是好酒。 既是好酒,那肯定很贵,这场宴是燕迟买单,齐闻当然毫不客气,能多喝就不会少喝,宰燕迟一顿不容易呀! 但制酒人死了,又没传人,这酒就喝一口少一口,像齐闻这般爱酒的人,哪里会忍心这样的酒从此绝迹? 平时这个掌柜大概也不会拿这酒来卖,就是卖,也少之又少。 掌柜的想珍藏,齐闻也想,索性不饮了,吃饭为主。 但临走的时候,他还是让掌柜包了一壶给他。 虽是一壶,却也贵的离谱。 赵怀雁在结帐的时候发现帐单远远超出预算,她心疼死了,说掌柜在坑她,掌柜很无辜,跟她核对帐单和菜单,所点菜名无一丝出入,就是酒,多了一种。 赵怀雁道,“不到一坛酒,你卖五千两?你宰人啊?” 掌柜解释说,“这酒是望京酒楼的头牌酒,要不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五千两一杯你都喝不到,现在一坛收你五千两,你还嫌贵?” 赵怀雁当然嫌贵,可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硬着头皮,掏了腰包,赵怀雁在金瓶馆赢的钱一丁点儿不剩,还自掏腰包,掏了七千两,她是赵国公主,身上是不差那七千两钱,可,她有钱是她的事,没道理她有钱就得免费为别人花啊! 出了酒楼,她把燕迟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他忽然跑来金瓶馆,有这档子事儿吗! 简直克星! 赵怀雁踢着路,碎骂着往太子府走。 曲昭跟在她后面,见她走一步骂一句,忍不住笑了。 赵怀雁瞪她,“你还笑!这太子欺负我!” 曲昭收住笑,一本正经问她,“那公……公子想要怎么办?我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任人欺压也是没办法的。” 赵怀雁冷哼,“晚上他再宣我给他捏肩揉背,我让他狠狠地舒服一回。” 曲昭左右看看,见没人,小声警醒道,“你别乱来,我们已经跟花雕取得了联系,等摸清楚万能石,我们就从这里脱身,公主你忍一忍。” 赵怀雁在心里想,忍,我当然会忍。 她不单要弄清楚万能石,得到万能石,她还要把燕国搅的天翻地覆。 一路回到太子府,不出意外,燕迟又宣了她去伺候。 赵怀雁进到殿里,跟往常一样熟练地朝寝宫深处走,燕迟一般会在卧室旁侧的书房看书,今天也一样,只不过,今天进门后,燕迟没有直截了当地喊她去伺候,而是指了指太师椅对面的小方桌,说道,“你今日请客有功,那酒赏你的。” 赵怀雁之前喝过燕迟赏她的解乏酒,今日这酒,不知道是什么酒,就问,“什么酒?” 燕迟掸掸书扉,轻描淡写瞟她一眼,说,“望京酒楼的头牌酒,不归人。” 赵怀雁一听,顿时就来了火了,我操,原来就是这酒害得她白白多花了七千两银票! 她不敢瞪燕迟,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那酒壶一眼,咬着牙根子,走到方桌前,蹲下去,看那酒壶。 虽然赵怀雁的酒量不好,可这酒壶看着不大,喝完应该也没事。 再者,这酒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不喝岂非亏的更大? 赵怀雁哼一声,杯子都不用,直接拎着酒壶,对着壶嘴猛灌。 燕迟在看到赵怀雁往桌边去的时候就又低头继续看书了,可没看多久,一抬头的功夫,赵怀雁就喝醉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燕迟一愣,将书本往右手边的桌子上一倒扣,人站起来,走到倒地的赵怀雁身边,伸脚踢了踢,“赵无名?” 赵怀雁没反应。 燕迟又踢了她几脚,地上的“死尸”依旧没反应。 燕迟想,醉了。 他扬声冲外面喊,“甘阳!” 甘阳立马推门进来,“太子。” 燕迟道,“赵无名喝醉了,你过来把他弄走。” 甘阳哦一声,麻利地往寝宫深处走,快走到拱月门前,燕迟忽然又道,“不必了,你下去休息。” 甘阳一愣,大为不解,“太子不是说赵先生喝醉了吗?” 燕迟没应声,只皱眉瞪着地上的人,看着他的脸慢慢的变成另一副样子,他很头痛,难道喝醉了太虚空灵指也会失效? 甘阳还要进来,燕迟冷声道,“出去!” 甘阳着实不解,“太子,赵先生喝醉了的话,我得把他弄走啊,不然,他晚上睡哪?” 燕迟道,“让你出去。” 甘阳不敢逞强了,燕迟已经连续说了两个出去了,再逼他说第三个,那他这条老命大概要交待在这里了。 甘阳虽好奇,却不敢再多问,转身就匆匆地出了寝宫,关上门,走了。 燕迟站在那里,瞪着地上的人半晌,最后转身,去床上扯了一床薄毯出来,丢在赵怀雁身上。 想让燕迟抱赵怀雁去床上睡或是榻上睡,不可能。 燕迟这么矜贵的人,怎么可能为一个下人服务? 给他丢一条薄毯,允许他在他的殿里头睡觉,这已经是恩赐了! 燕迟将薄毯丢在赵怀雁身上后转身就走,可还没跨出一步,腿就被人抱住了。 原本醉死过去的人,双手搂抱着他的腿,口中喃喃有词。 燕迟原本可以一脚将赵怀雁踢开,可他没那样做,不是他心疼他,而是他比较好奇,在这个姓赵的少年醉酒后,会说一些什么“真言”。 燕迟弯腰,蹲身,去听赵怀雁在喃喃什么。 可不等他把耳朵凑过去,原本低喃着什么的少年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后猛的伸手抱住了他,轻喊,“娘。” 燕迟额头一抽。 不单因为他喊的那一声娘,还因为他此刻搂抱着他的手臂。 燕迟想甩开赵怀雁,可低头瞧去,眸色微微一怔,少年恢复到了原本的脸,吹弹可破的皮肤白的透明,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边腮颊嫣红嫣红的,像刚出土的樱桃,鲜艳水嫩,眉黛深长,眼皮叠着,睫毛如羽扇一般轻轻抖动,抖动着抖动着就睁了开来,眼一睁,那眸里的光不期然的撞进燕迟心底,如黑雾一般猝不及防地蹿进了他的心房,让他有短暂的失明,而在那短暂的失明里,他看到了少年眼中深处的思念、哀伤,以及哭泣。 哭泣? 燕迟一愣,定眼去瞧,并未看见少年的眼泪。 鬼使神差的,燕迟伸手,摸了一下那漂亮的眼睛,只这么一摸,他就觉得糟糕了,一来他被那眼睛柔软的触感给惊到,二来少年在他的手触上他的眼时,一骨碌蹿起来,钻进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腰,大喊,“娘,娘!” 燕迟沉着脸,却没有立马推开他,而是冷哼道,“本宫不是你娘。” 赵怀雁听不进任何话语,只是抱着这具身子,想像着这是她娘。 仙如华在怀上赵怀雁后身子就变得极差极差,而在生了赵怀雁后,没出几日就去世了。 赵怀雁其实没见过她娘生前的样子,也没被她娘呵护过,搂抱过。 大概出生那会儿她娘亲过她、抱过她、呵护过她,可赵怀雁没有丝毫印象。 她生于皇室,上有父亲疼爱,下有群君和百姓们的爱戴,衣食无忧,尊贵无比,如今是公主,未来就是整个赵国的王。 可以说,她现在风光,未来会更风光,可这样风光的她,内心深处,是渴望母爱的,她渴望娘亲,渴望母亲的爱抚和怀抱。 这些情感她一直压抑,从来不在赵显面前表现一分。 赵显当爹当娘的照顾她,教导她,已经很是辛苦。 赵怀雁小时候不懂感情,可长大了就知道她爹很爱她娘,她娘的死对她爹的伤害也很大,她打小懂事听话,自不会再在赵显的伤口上撒盐,故而,她从不在赵显面前说思念娘亲想念娘亲的话。 憋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不归人这种酒的影响下,全面爆发了。 赵怀雁紧紧地搂着燕迟的腰,哪怕搂不住,她还是拼了命地去努力搂住,因为喝醉了,完全没有意识,那手劲就出奇的大,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燕迟这么一个大男人都被她勒的有点疼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把脸蹭在他的胸前,像小奶狗找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喊着娘亲。 燕迟忍无可忍,被一个男人蹭胸蹭怀已经够他容忍的极限了,他还不停地问他喊娘! 谁是你娘! 本宫是太子! 燕迟伸手,将黏着他像水蛭一般的赵怀雁给狠狠拉开,刚拉开,手中的少年就发了疯一样的大喊,“娘!娘!娘!不要推开我!不要!” 那声音凄悲伤痛,听的燕迟英俊的眉头狠狠蹙起。 但他没有产生怜悯,也没有恻隐之心。 他的心若能那么容易就被别人的感情左右,那他就不是燕迟了。 燕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看着,他忽然一伸手,将少年头上的发带扯了。 发带一散,那乌黑长发就泼墨一般的垂下来。 而在少年发丝垂下来的瞬间,少年眼中的泪也跟着滚落。 燕迟啧一声,看着那眼泪从脸上滑地,他轻抿了一下唇,心想,这回倒是真哭了。 他伸手揉揉赵怀雁的发,那发丝柔软馨香,跟他的发质完全不同,摸上去非常舒服。 但也只是舒服,燕迟并没对这发丝产生什么奇怪的感情。 他收回手,拍拍赵怀雁的肩膀,“你娘不在了,你自己说的。” 燕迟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赵怀雁心底一慌,她大概知道她身边的温暖要走了,她很恐慌,很惊恐,不!不能走!娘,你不能走! 赵怀雁飞身一扑。 燕迟毫无防备,就这般被娇小瘦弱的少年扑倒在地。 当脑壳撞上地毯的时候,燕迟头脑一阵发晕,等缓过那阵眩晕感,他扭头瞪过来,劈头盖脸地要骂他,结果,头一转,堪堪与熊抱着他,正准备把脸埋下来的赵怀雁的唇撞个正着。 两唇相贴,四张唇瓣,黏在一起,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诡异地安静了!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6章 三只猪的故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长这么大,从没有被一个少年这般侵犯过! 不说少年了,就是女子都没有。 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敢碰他唇! 燕迟气息一沉,脸色难看的要命,他都不知道要如何来表达此刻自己抓狂的心了,他只知道,这个臭小子,真有向阎王点命的潜质! 若在以往,燕迟铁定会一掌劈了此人。 可现在,周小婵需要赵无名。 燕迟微眯着眼,为了周小婵,他没有当场毙了赵怀雁,只伸出手,想要把她拉开,只不过,他的手还没触上赵怀雁的肩膀,他的唇被人一咬。 猝不及防的一咬,惊悚了燕迟。 而这一咬,不单咬在了唇上,还咬在了燕迟的心上。 他心尖一阵悸麻,眼眸由深转沉,慢慢的,黑的不见天日,他一点一点地抬高视线,望向在他唇上作乱的少年。 燕迟活了二十岁,没碰过女人。 像他这个年龄的皇室成员,就算没娶正妻,也多多少少历经过女人之事,可他没有,所以,他也压根不明白,两片唇贴在一起有什么吸引人的? 以前不懂,现在恍然懂了。 赵无名不是女子,可唇却软的要命,那种软直抵心脉,让一向内心防备极重的燕迟都不禁心思恍惚了。 可肇事者还不知收敛,咬一口不够,又咬一口,咬完还评价,“娘的唇好软哦,也好温暖。” 她说着,又要去咬。 燕迟立马伸手将她一扯,气息微沉,盘坐起来,左手扣住她腰,右手死死地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再乱动。 他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赵怀雁还要动,燕迟冷着脸厉喝,“安份点!” 可这个时候的赵怀雁哪里会安份?她压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丝毫感受不到燕迟的怒火,更听不见他的警告声。 下巴一抬,娇嫩的脸直接贴在了燕迟紧绷的俊脸上,可怜兮兮地喊,“娘。” 燕迟火冒三丈,丫的,谁是你娘! 赵怀雁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在燕迟怀里,燕迟为了防止她再咬他,手臂也在死死地摁着她的腰。 二人缠的极紧,赵怀雁的脸此刻又贴在燕迟的脸上,一冷一热,呼吸相闻,心跳声都叠加在了一起。 燕迟洗过澡,穿的是单衣,而因为摔倒和这一系列动作的缘故,那单衣的带子微散,露出他白皙又透着古胴色健硕的胸肌。 赵怀雁搂着他,毫不自知地伸手穿了进去。 当又小又软的手掌触上他的胸膛,燕迟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体被这只小手点燃了似的,热的烫人。 他想到刚刚的那个吻,不,确切的说,不是吻,因为他并没有回应他,可他咬他的时候,那细细的、密密的、如淬了麻药一般的滋味刺进皮肤,让他从唇到心,一路都酥麻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说不清楚。 可燕迟知道,他并不讨厌,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自己有问题,这明明是个少年,这个少年冒犯了他,他非但没给他一掌,没觉得恶心,反而还觉得这滋味很美。 尤其此刻,他的小手不安份地在他身上乱摸,他没拍开他,还把他搂抱得更紧了。 燕迟黑沉着脸,一把抓住赵怀雁的头发,把她的脸从自己脸上挪开。 他看着这个嫣红的水嫩的,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完全失去意识的少年。 看着少年那张美的过份的脸,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痕,眸色被泪水洗过,清湛净明的如同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此刻正倒映着他,而他在这样的眸光里看到了楚楚动人的美丽,以及风情。 再看那唇,红而饱满,透着邀请而诱惑的气息。 燕迟心口一动,完全是中了邪似的低头就在那唇上咬了一口。 赵怀雁吃疼,轻呼出声,“啊,疼!” 燕迟眸色转深,扬手就把她给打晕了。 等人倒进怀里,燕迟重重地吐一口气,见鬼的,他刚刚,竟然想……吻他! 燕迟脸色发青,粗鲁地将赵怀雁抱起来,打算把他甩到榻上,任他自生自灭,可抱了起来,丢的时候又丢不开了。 人虽然被燕迟一刀劈给劈晕了过去,可那抓在他衣服上的手却紧紧地拽着不丢。 燕迟怎么扯都扯不掉,本想咬咬牙,一狠心,把衣服脱了给他好好的抓,可低头,看到少年又哭了。 明明晕了,为什么还会哭? 燕迟久久地凝视着那泪珠,最后,抿唇,转身,将赵怀雁抱到了自己的龙床上。 燕迟是洗了澡的,躺下就睡,可赵怀雁没洗澡,又一身酒气,满脸泪的,浑身都脏,但这脏气和酒气没有让他难闻,反而在燕迟躺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体香。 很迷人的香气,不是脂粉香,不是他床上的香气,也不是男子们身上该有的香气,可说是女子的香气,也似乎不像。 当然,燕迟从没这么近距离地与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过,他也不知道赵怀雁身上传的这香是什么香,但很好闻。 燕迟凑近头,在她脖颈间闻了闻,最后把她往怀里一搂,枕着她的颈窝睡了。 第二天赵怀雁醒来不是在龙床上,也不是在燕迟的寝宫,而是在偏殿的一张休息椅上,身上搭了一条薄毯。 她起身的时候薄毯滑落在地,露出她完好无损的衣衫。 赵怀雁摸摸头,纳闷自己怎么会睡在了这里? 头有点疼,她小手握拳,轻轻捶了捶了太阳穴,可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睡觉的。 她记得,她昨天被燕迟宣进了寝殿,去伺候他。 可进去后,他赐了她一壶酒。 酒? 啊! 赵怀雁猛地弹跳而起,在偏殿里面转着找镜子,找到了镜子,她凑上去一看,果然,脸已变成她原本的脸了。 赵怀雁郁闷之极,双手搅着头发,想着她喝了酒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可左想右想,敲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头发是披散的样子,莫非,她醉酒以后发了酒疯? 赵怀雁想到当时是在燕迟面前醉的酒,忍不住内心开始哆嗦了。 她醉酒后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吧! 赵怀雁想哭,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赵怀雁用太虚空灵指将脸易容过来,又将头发梳理好,整整衣服,推开门出去。 一出去就被明晃晃的阳光给刺的不行,她连忙伸手一挡,旁边,宣香的笑声轻轻传了过来,“赵先生,你醒了?” 赵怀雁陡地收回手,转头看向一边。 宣香大概等了有一些时候,额头有些薄汗,今儿天气挺热,赵怀雁一出来就感觉有热浪扑面,宣香又穿的多,热是正常的。 四月的天气,在她赵国,那是最舒适暖和的,可在燕国,似乎就比较古怪,时冷时热,冷的时候像过冬天,热的时候又像过夏天。 今天的气候大概回温了,毕竟已经入了春,渐渐的暖气也上来了。 赵怀雁抬头扫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拍了拍衣衫,走到宣香跟前,问她,“你怎么守在这儿?” 宣香笑道,“是太子让我守在这儿的。” 赵怀雁诧异挑眉,“太子?” 宣香道,“嗯,太子说你昨天晚上伺候他太晚,就让你睡在了偏殿,还说你睡前喝了酒,醉的不行,怕你早上起来头疼,就让我在门外候着,等你醒了,先给你端一碗醒酒汤来。” 赵怀雁摸摸头,“是有点不舒服。” 宣香道,“我去厨房端醒酒汤,你先等一会儿。” 赵怀雁唔声,宣香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过来,手中拿着青花瓷碗,边缘镶了金线,很有档次,碗中醒酒汤深于十分之九的高度。 宣香走的又快又稳,那汤一丝一毫都没洒出来。 走到赵怀雁面前,她将碗往他面前一伸。 赵怀雁伸手接了,一口一口地喝着,喝完,宣香将碗接过去,对他道,“太子在西厢阁接客,朱公子已经去了,赵先生吃了饭也过去吧。” 赵怀雁问,“是太子的意思?” 宣香点头,“嗯。” 赵怀雁说,“我知道了。” 宣香拿着碗离开。 赵怀雁去厨房找饭吃,吃饱之后,也不让宫女太监领路,一个人晃到西厢阁。 西厢阁风景极佳,山水环绕,花草遍野,水中茯苓、睡莲缠绕,水仙花洁白一片,描摹在四周。 阁楼坐落在水中央,面积很大,俯瞰着整片山水。 八根柱子,八道高檐,柱与柱之间挂着蓝白相间的花帘,阳光大好,投照在水面上,折射出波光麟麟的影子,风微拂,花帘卷着交谈声,掺风飘来。 赵怀雁远远地看见西厢阁里坐了很多人,昨日燕迟把她赶出了包厢,今日却又把她宣了来,想必是齐闻又提到了她。 赵怀雁垂眸,亦步亦趋地沿着河上长廊走到阁前。 刚站稳,坐在里间谈笑风声的男人们就把视线转了过来。 赵怀雁先见礼,向燕迟喊一声,“太子。” 燕迟眸光微微一动,抬头看向他,见他还穿着昨日的那套衣衫,不知为何,他的脸有片刻的烧红。 昨天他是抱着这个少年睡的,睡到半夜,他的衣服散了,少年的衣服也散了,两个人各自搂着彼此。 少年的外衣虽然散了,里衣却规规整整,燕迟没有看到他衣服下的风光。 他当时说不清心底里是什么滋味,虽说时风开放,好男风这种性取向并不被世人歧视,可他是太子,他怎么能好男风呢! 燕迟对女子无感,一直也没对哪个女子产生过那方面的渴望,可昨天晚上,他抱着这个少年,竟然出奇的想吻他。 尤其,他身上的香味让他十分着迷。 燕迟很纠结,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让他揪心之事,他是太子,对一个男子有那方面的心思,真是活见鬼了啊! 燕迟一看到赵怀雁就觉得浑身有些发热,匆匆收回视线,却不经意间扫到赵怀雁唇上的一点破口,是他昨天晚上被他连咬两口后出恶气反咬的。 燕迟喉咙一紧,顷刻间那柔软又香腻的触感涌上心头,不用刻意做些什么,他的身体就开始起微妙的变化。 燕迟脸色微变,狼狈地端起茶杯,闭上眼,狠狠地喝着茶水。 茶水是温的,可风是凉的,再加上他定力强大,不一会儿就将身体里的火给熄了下去。 他搁下茶杯,沙哑低沉道,“过来见过齐太子和他带来的客人。” 齐闻一听这话,眸光骤然抬起,盯向亭口的少年。 少年站在那里,身材清瘦,直如竹竿,可身量娇小,衣服简洁雅致,发丝扎的一丝不苟,远远一望,是个特严谨古板的人。 可就是这样古板的人,把秦双击败了。 再看那脸,总觉得有点儿面熟。 齐闻眉头挑了挑,问燕迟,“他就是赵无名?” 燕迟道,“嗯。” 齐闻伸手摸着下巴,沉吟道,“赵先生的威名以前没听过,可自从秦双从燕国离开后,赵先生的威名就传播开了,我敢打堵,我是头一回见赵先生,但怎么感觉很熟面儿呢?” 他微眯着眼,问,“赵先生,我们以前见过?” 赵怀雁笑着看向他,“齐太子,我们昨天在包厢见过。” 齐闻一愣,“包厢?” 赵怀雁点头,“嗯。” 齐闻又认真看他两眼,忽然一拍大腿说,“是你,昨天去包厢里面向燕迟汇报点菜情况的!” 赵怀雁道,“是。” 齐闻转头看向燕迟,不满道,“昨天赵先生就在我面前,你却硬生生地把他赶走了,明知道我想见赵先生,你却故意让他在我面前走开,太不够义气了。” 燕迟抿唇,声音不辨喜怒,“昨日没见着,今日不是见着了?既见着了就不要再说那么多废话。” 齐闻哼一声。 燕迟道,“你想见的人本宫给你宣来了,本宫还有事,就让赵先生陪你坐一会儿。” 齐闻巴不得自己跟赵无名说话的时候燕迟不在身边碍事,一听燕迟要走,他连虚与委蛇都没有,直接道,“你忙你的吧,有赵先生陪着我就行了。” 燕迟起身,裤袍一撩,走了。 下亭台石阶的时候,经过赵怀雁身边,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直接从她旁边走开了。 元兴跟上。 燕迟去凌燕阁的书房,一推门进去,他就冷声下令,“派人去赵国的白杉树村查一查,看看此村是不是真有一个叫赵无名的人。” 元兴略带惊奇地问,“太子怀疑赵无名有问题?” 燕迟背手站在书房的窗前,目光落在窗台下方那一小片一小片扎着堆的郁郁青草,青草中混和着几缕杂花,虽是杂花,却也姹紫嫣红,他眯眼盯着那嫣红的花,脑海里陡然就袭进了昨晚赵怀雁醉酒后的那一种媚态。 那种媚态让燕迟的心产生了相当高的警醒,同时的,他也迫切的想印证一个问题。 燕迟没立马回答元兴的话,而是提起步子,又往窗台走近几步。 近的身子都挨着窗棂子了,他才停住。 修长玉指微抬,拇指扣住食指往外一弹。 气流受他内力的推动,咻的一声飞向近在咫尺的一朵紫色四瓣花。 花朵受到袭击,骤然破出一个洞口来。 他盯着那洞口,目光深邃而有力,带着漫漫淡淡的轻嘲,低沉道,“本宫怀疑,他人是假,姓名是假,来历,更是假。” 元兴大惊,“啊?” 燕迟道,“但这只是本宫的怀疑。” 他盯着那破了一个口的鲜艳花瓣,犹如在看某个人鲜艳欲滴的红唇。 眸色微沉,一字一句道,“查完白杉树村,再去查赵国公主,看这位深藏而不露的公主是否真在赵国皇宫。” 元兴越发的惊讶,“太子是怀疑……赵无名……是……赵国公主?” 说到后面“赵国公主”四个字的时候,尾音不自觉的就拔高了,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嗓音。 燕迟道,“嗯。” 元兴咽了一口唾沫,眸底铺陈着匪夷所思,简直为燕迟有这种怀疑而惊悚。 他想问,“太子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猜测?” 但终究没问。 他相信燕迟,既然燕迟这般交待了,那此事必有蹊跷! 元兴凝重着脸,沉声说,“我这就下去派人前往赵国,彻查这两件事。” 燕迟提醒,“小心点,赵国的金谍网无孔不入,每个国家都有渗透,在别的国家势力不大,不足为慎,可在赵国就不一样了,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遍地都是眼线,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察觉,九国以外的八国到现在为止连这位公主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因为这些谍人的存在,别到时候功亏一篑了,而本宫要的,不是功亏一篑,而是实实在在的信息。” 元兴保证道,“太子放心,我定然让这些谍人无所察觉。” 燕迟略一沉吟,说道,“你先下去安排人,本宫给外婆去封信,让她调几个楼魂令的人出来分散金谍网那些谍人的视线,如此,你们潜入赵国就会无声无息,到时候查消息就轻便的多。” 元兴佩叹道,“还是太子思虑周全。” 燕迟挥手,“别贫嘴了,下去挑选人,要机灵的。” 元兴嗯一声,拱拱手,走了。 燕迟返回书桌前,拿笔墨写信,写完信,他传来甘阳,让他把信送到楼经阁。 甘阳接了信就离开,等信到了楼君仪之手,楼君仪二话没说,抽调了三人出来,去扰乱混淆金谍网那些谍人的视线。 燕迟兀自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书,起身前往西厢阁了。 燕迟很清楚齐闻来燕国的目地,而不管齐闻来干嘛,燕迟很清楚自己留他的用意,齐闻带了诸葛天眼来,一为增加战斗力,二就为挑衅赵无名了。 赵无名言语击退秦双后,很多人都对他产生了好奇。 而好奇归好奇,谁敢来他太子府叫嚣? 走了一个秦双,又来一个齐闻,燕迟边走边冷笑,当他燕国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燕迟故意在昨天不给齐闻介绍赵无名,就是让赵无名心里明白,这齐闻来找他,绝没好事,让他掂量着点。 燕迟相信,经过昨天的提醒,以赵无名的才华和心思,今日见了齐闻,也不会居于下风,哪怕齐闻带了诸葛天眼来,也为难不住他。 刚刚离开,就是给他们腾地方。 这么些时间,应该聊了很多话了。 燕迟一边走一边揣摩,待来到亭子中,正看到齐闻扬手拍桌,诸葛天眼哈哈大笑,可那笑并非是愉悦,反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有陈继、陈栎两兄弟,对赵无名投以复杂又莫名敬畏的光。 坐在一旁的朱玄光仿佛置身事外,只冷不丁地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赵无名的面前。 赵无名正要伸手去端,燕迟走了进来,他连忙收回手,站起身行礼。 朱玄光也起身行礼。 燕迟伸手挥了下,二人连忙往后退开。 燕迟走过来,坐在赵怀雁刚刚坐的那个木椅上。 齐闻挑眉笑问,“你怎么又来了?” 燕迟道,“齐太子来我燕国,本宫怎么能不好好招待?有事的时候没办法陪你,办完了事就过来了,刚在说什么?本宫见诸葛先生笑的很开怀呀。” 诸葛天眼被点名,立马拱手见礼,见完礼,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赵无名,笑道,“刚赵先生讲了一个笑话。” 燕迟兴味,“笑话?” 诸葛天眼道,“是呀,赵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幽默又极会说话的人,难怪能把鼎鼎大名的秦国九公主击败,连在下都自愧弗如。” 燕迟挑眉问,“什么笑话?” 齐闻道,“三只猪的故事。” 燕迟一愣,那表情明显的是没有听过。 齐闻说,“你没听过吧?我也没听过,他们,”他伸手指了指诸葛天眼、陈继、陈栎、骆凉、朱玄光,“也都没有听过。” 燕迟伸手把玩着桌上的杯子,唇角微勾起一抹深沉的弧度,说道,“本宫确实没听过,而这个故事能让见多识广的四位津津乐道,那定然是很不错的故事,说来听听。” 齐闻双手一抱,环肩抬头,睨着对面的赵怀雁,眼角微冷,却是笑着说,“让你家的文僚说,等你听完,定然跟我一样,触动颇深。” “哦?” 燕迟转头,深邃难辨又高深莫测的眸子对上赵怀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了半晌,出口道,“那你讲讲。”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7章 逼她现形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讲的这三只猪的故事不是经典,不是历史,也不是市井小编,而是她自纂的一种暗讽,讽的谁?自然是燕秦齐三国。 她对齐闻讲这个故事,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的。 她知道齐闻听得懂,却也知道,哪怕齐闻听懂了,也不会拿她怎么着,只能自己憋着受着,所以,她讲的很麻溜。 可这会儿让她对着燕迟讲一遍,说真的,赵怀雁有点儿怂了。 毕竟,她如今可是在燕迟手下讨生计啊! 得罪了齐闻没关系,但得罪了燕迟,她会不会晚上就被他杀人灭口? 赵怀雁抿抿嘴,干巴巴地笑一声,对燕迟道,“太子,我有点儿口渴。” 燕迟道,“说完赏你一壶酒。” 赵怀雁眸色大变,她想到了她昨晚喝酒后断篇一事,那些记不起来的时间里她做了什么,她一无所知,而燕迟故意提起酒,莫非,她喝醉后说了什么不当之话? 赵怀雁心口拔凉,她没把自己给出卖了吧? 自己酒品是什么样的,赵怀雁还是很清楚的,她一喝醉就会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赵怀雁双手扣紧衣衫,原本早上起来觉得昨晚应该没啥大事儿,可如今,她觉得昨晚肯定发生了大事儿! 赵怀雁眸子动了动,弯腰凑近燕迟的耳朵,轻声说,“太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燕迟偏头,阴暗不定的眸光锁住她。 赵怀雁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浑身发冷,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就占用太子一会儿时间,一会儿就好了。” 燕迟收回视线,站起身,沿着廊前路,走到一处无人的花亭,他倚靠在花亭的柱子上,目光倨傲,带着薄薄的冷意扫在赵怀雁的脸上,“说吧,想与本宫说什么悄悄话。” 赵怀雁咳一声,“也不是什么悄悄话,我就是想问,昨晚我喝醉后,没有对太子说什么不敬的话吧?” 燕迟骤然冷哼,心想,你没对本宫说不敬的话,可你对本宫做了不敬的事! 不是不敬,是非常的大不敬! 想到昨晚的那个吻,燕迟总是没法释怀。 怎么可能释怀? 那是他的初吻,他堂堂燕国太子的初吻,却被一个少年给掠夺了! 掠夺了就掠夺了,可最气人的是,他自己纠结的不行,他却一无所知! 这好比土匪逞完凶,拍拍屁股走人,却留下烂摊子让他烧心。 燕迟气息微沉,从昨晚到今天,他都没办法将那一吻翻篇作废,可真要去计较,又不可能,因为赵无名是男子! 他怎么跟他计较呢? 让他以生相许? 还是自己收了他当禁栾? 一来他没养禁栾的嗜好,二来他也不可能向外透露他被一个男子给吻了,不然脸面何存? 不能说,而赵无名自己又不知晓,那他就只能吃哑巴亏,窝在心里,自个去尝那种欲说又不能说的憋屈滋味了。 燕迟冷冷地盯了赵怀雁很久,平生头一回,将一股脑的火气塞进自己的肠胃里,他淡淡转开脸,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低哼出声,“没有。” 这两个字说的其实不大痛快,赵怀雁是何其眼色何其精明的主,如何听不出来燕迟语气里的忍让? 听出来了,却不点破。 不管昨晚发生了何事,燕迟不追究,那就说明她并没有出卖自己,如果她真的把自己的身份说漏了嘴,燕迟不可能这般平静。 而身份不泄露,昨天晚上不管她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敬的事,那都不值得她去在意。 赵怀雁暗自松一口气,笑道,“没有就好,我真怕我喝醉了冒犯了太子,往后太子别赏我酒了吧?我不太能喝,而一喝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在太子面前丢脸是小事,可若丢脸丢到了齐国太子面前,那就很难看了。” 燕迟依旧看着远处的水平面,矜贵的脸上分辨不出喜怒,淡声道,“喊本宫过来不是为了昨天喝醉一事吧?你不想当着齐闻的面给本宫讲三只猪的故事,是不是?” 赵怀雁确实不太想讲,诚实地点头,“嗯。” 燕迟倏地转头,看向他,“若本宫对你足够了解,应该所猜不错,这三只猪的故事,怕是一种讽刺吧?” 赵怀雁缩着肩膀低应一声。 燕迟冷笑,“三只猪,燕秦齐?” 赵怀雁越发把自己缩小了,恨不得钻到缝隙里去,可燕迟的目光罩着她,明明那么的轻,却仿似有千斤顶,压的她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嘴,想澄清一下,可如何澄清? 她委实对燕国存在着敌意,那个故事也委实把燕国囊括进去了。 她还没讲,燕迟还没听,一旦她讲了,燕迟听了,那他一定听得出来那故事里的浓浓讽刺意味。 而在燕迟发飙之前,赵怀雁先自我检讨,“太子,我错了。” 燕迟看着他,“错了?” 赵怀雁一脸知错就改的样子,“往后我再也不拿故事讽人了。” 燕迟冷冷地看着他,蓦地出声说,“跪着认错,本宫就不再追究这件事,等会儿你在齐闻面前讲了这则故事,本宫还能帮你兜着。” 赵怀雁一惊,豁地抬眼瞪他,“跪着认错?” 燕迟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赵怀雁心想,怎么没问题?有大大的问题!她堂堂赵国公主,亦是赵国储君,与他身份平等,地位平等,她怎么能跪他? 这一跪,折的是膝盖吗?是她赵国皇室的脸面! 赵怀雁握紧手指,脸上绷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她目光直直地看向燕迟,表达着强烈的不屈之意,可燕迟无动于衷,就那般沉默无声地睨着他。 燕迟高大,赵怀雁娇小,单从身高来讲,赵怀雁就处在明显被动挨打的地位。 如今,又因她隐藏身份,越发输了燕迟一筹。 燕迟是太子,若赵怀雁不是公主,就是纯粹的一介草民,燕迟让她跪,她会毫不犹豫地跪下。 这点,她明白,燕迟也明白。 燕迟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对面少年的跪地,他的抗拒和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瞳眸里闪过挣扎,却丝毫不妥协。 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跪地认错,对任何一个犯了错的下人来说,那是很容易接受的。 尤其,他刚也说了,只要他跪地认错,他不但不追究,还会帮他兜着。 这么大的恩赐,他非但没高兴,当即就跪下谢恩,反而充满了抵制。 为什么抵制? 燕迟眯眼,那一瞬,他的面色出奇的平静,可内心却掀起了惊澜,他不得不再一次怀疑,这个少年……就是赵国公主! 只有拥有公主之身的她,才不能跪他。 太虚空灵指能易变她的脸,那是否也同样的,能易变她的…… 燕迟目光骤然往下,看向他腰带下方的位置。 视线刚落定,少年单腿往前一跨,撩起裤幅,破釜沉舟一跪。 膝盖还没落地,胳膊就被人一抓,接着,整个人被人提起。 燕迟抓住赵怀雁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赵怀雁懵了,眨着眼睛看向燕迟。 燕迟也看着她。 他的手还没松,依旧抓在她的胳膊上,二人的距离不是很近,却也不远,他背光而站,颀长的身子挡住了大半轮冉冉而升的阳光。 今天的阳光很烈,有微风,气温回升,燕迟穿着常服,紫色,缠金龙,富贵逼人,被挡住的日光在他身后挥散开来,让他周身都沐浴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围拢着他,越发显得他光芒四射,矜贵斐然。 他目光有力地盯在少年的脸上,须臾,薄唇微启,淡淡道,“不用跪了。” 赵怀雁“嗳”一声,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又不用跪了?” 燕迟松开她,单手往后一背,不解释,不言语,直接抬起脚,走了。 赵怀雁摸摸头,怀疑燕迟是抽风了,一会儿跪一会儿不跪的,纯粹是在拿她消遣呢!大概昨晚真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才让他这么折腾她! 不过,能不跪了,这确实是好事。 赵怀雁躲过一劫,也不去想别的了,立马转头跟上燕迟,回到了西厢阁。 一回去,齐闻就八卦地问,“你们主仆二人说什么悄悄话去了?” 燕迟道,“说什么要向你汇报?” 齐闻一噎,却是笑道,“问一问不行?我以为赵先生怕当着你的面讲三只猪的故事,借说话潜逃呢,既然没逃,那赵先生就讲一讲吧。” 赵怀雁垂着脸嘀咕,你明明听过了,还非得让我讲,故意让我惹燕迟着恼呢!小人! 燕迟虽然猜到了那三只猪的故事是在暗讽燕秦齐三国,可不知道赵无名是怎么编的,总觉得,经他的嘴出来的故事,哪怕是讽刺人的,也一定很好听。 燕迟好整以暇地等着。 赵怀雁眼见躲不过,只好将刚刚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 三只猪的故事讲的是三只住在栅栏里的猪,这三只猪以前被猎人关着,每天猎人给它们一盆食物,盆很小,食物自然就少,三只猪每天都抢着吃食,猎人站在上方看着,但凡谁抢赢了,他都会再给它单独弄一盆食物,久而久之,这三只猪就被训练出了狼性。当这三只猪体内的凶残兽性被激发出来后,猎人放了它们,让它们到森林里去角逐,可猪就是猪,哪怕被激发出了体内的凶残兽性,依然是猪,在如狼似虎的远古森林里,它们一旦去争抢,就是死路一条。最后,三只猪都死在了抢夺他人地盘或是食物的路上。 燕迟一边听一边喝着茶水,等赵怀雁讲完,他扭头看了她一眼。 赵怀雁心虚,不敢看他。 燕迟将水杯搁下,点评道,“确实是个令人省思的故事,这个故事让本宫想到了雷州。”他手指轻敲在杯壁上,漫不经心道,“小小陈国,也敢在我雷州放肆,不就像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猪一样吗?” 陈继陈栎一听,脸色猝变。 陈继道,“太子严重了,雷州那件事,跟我陈国没有关系。” 陈栎也道,“我兄弟二人陪同齐太子来燕国,就是想向燕帝和燕太子您证明清白,有我兄弟二人在此,若陈国真派兵犯了雷州,不用你们出一兵一卒,我二人亲自出城迎敌。” 燕迟嗤笑,“襄北王和淮南王远来是客,本宫怎么可能让你们上阵杀敌?再者,本宫若用了身为陈国两王的你们,我燕国将士该怎么想?” 陈继陈栎一噎。 齐闻做和事佬地说,“你雷州现在不是风平浪静吗?那些子虚乌有的事,你也真信?” 燕迟挑眉,“为何不信?若真是子虚乌有的,你干嘛来我燕国?” 齐闻瞪着他,“我来燕国当然是看望你!” 燕迟一愣,继尔哈哈大笑起来,他也不提齐闻来燕国前写的那封信,更不提白显,而是悠悠道,“说实在的,若非你突然跑来我燕国,本宫这会儿大概就在前往彭济广州的路上了。” 齐闻道,“你原本是要去彭济广州的?” 燕迟道,“是呀。” 齐闻眯眼,“去那里做什么?” 燕迟道,“寻找万能石。” 齐闻微怔,余光对接了一下身旁的诸葛天眼,陈继、陈栎从来没听过万能石,闻言大惊,虚心求教道,“什么是万能石?” 燕迟笑着看向他二人,不厌其烦地冲着他们解释了一遍。 听完,陈继、陈栎瞠目结舌。 世上竟还有此等宝物! 他二人眼眸转了转,心思也跟着一转。 燕迟道,“万能石确实有很神奇的功能,但本宫找它,只为给小婵治病,本宫听说,齐太子你跟秦太子合伙找到了万能石,是不是真的?” 齐闻皱眉,“这是哪里来的传言?我若真与秦太子得了万能石,现在能坐在你这里?” 燕迟道,“说不定,你二人私下里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齐闻拍桌,“燕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迟道,“你别生气,这也只是本宫的自我猜测,若没有就算了,那块石头很难找,你既来了燕国,要不你就与本宫一起去找吧?” 齐闻万般不解地盯着他,“你让我陪你一起去找万能石?” 燕迟点头,“嗯。” 齐闻道,“你不怕找到后我私吞了它?” 燕迟反问,“你有那本事吗?” 齐闻又一噎,他哼一声,却是拒绝道,“我不去!” 燕迟笑了笑,没勉强,他说这么一番话无非是在试探齐闻,而从他拒绝的话语里不难推测,他与秦祉,并没有找到万能石。 若真找到了,齐闻定然会高兴地答应陪他前往彭济广州,看他像傻子一样的东找西找,而他自己,握着万能石,看他的笑话。 知道万能石并没有被齐闻和秦祉得到,燕迟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了。 燕迟起身,喊了几个侍卫和宫女过来,让他们带着齐闻和诸葛天眼以及陈继和陈栎在太子府转转。 燕迟知道齐闻是冲着白显来的,那么,他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露出马脚。 安排完伺候的人,燕迟就带着赵怀雁和朱玄光走了。 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回寝殿,直接出门,去了周府。 离开前,甘阳来向他汇报了信已送达以及楼经阁已经派出人,燕迟点点头,让他去通知元兴,可以行动了。 甘阳去找元兴,燕迟嘱咐他,看好齐闻。 甘阳听进心里,让燕迟放心。 燕迟就不再多说,喊了宣香和商柔两个侍女,坐上马车,走了。 周小婵在赵怀雁的治疗下身体已经渐渐好转,虽然萎缩的影子没办法治愈,可至少,有赵怀雁的每天一疗,周小婵的身体再不济,也能出门走动走动,只要头顶撑着伞,挡住所有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就能跟正常的人一样,在花园里散步,呼吸空气中自由的气息,感受这蓬勃的,日渐温暖的春天。 此时,映兰和凝月正陪在她的左右,一个丫环撑着黑布大伞,一个丫环搀扶着她,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花团锦簇的院中小路上。 周别枝上朝去了,不在府上。 晋平张罗着府中一切,因为周小婵的精气神越来越好,她也经常往院子里晃,晋平为了保险起见,多派了几个人来照看她,这些人不像映兰和凝月那般,随时随地跟在她的左右,她们离的很远,若无大事,她们不会上前打扰。 燕迟、赵怀雁、朱玄光、宣香、商柔入府的时候,周小婵手中正拿着刚刚采摘下来的一朵四月牡丹花低头轻嗅。 当远处的婢女过来传话,说赵怀雁来了,周小婵立马展开了笑颜,把花往发髻上一插,问凝月,“我这样好看吗?是不是特别的有精神?” 凝月笑道,“自从小姐的身体恢复后,你的脸色是越来越好了,也越来越漂亮,就算不插花也特好看。” 周小婵嗔她,“贫嘴。” 凝月轻轻一笑,她转头问映兰,“我是贫嘴吗?小姐是越来越好看了呀,是不是?” 映兰道,“嗯!小姐真的越来越好看。” 周小婵又嗔她。 映兰偷偷地凑上唇,对着周小婵的耳朵说,“小姐这花一插,越发的娇艳,赵先生定然非常喜欢。” 周小婵一听,脸颊蓦地染了红晕,她伸手就打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瞎说什么呢,叫赵先生听见!” 尾音刚落,小路另一边就传来赵怀雁轻轻扬扬却是潇洒如风,自带笑意的声音,“你们三个人在说我的坏话吗?怕我听见?” 周小婵心一紧,想到自己对赵无名的爱慕之心,脸越发的红,心口发烫,两手紧张地绞着衣衫,一副既将面对心爱之人的忐忑和不安之色。 在赵怀雁那抹湛蓝的衣摆闪进眼前之时,周小婵伸手一抓,将头上的牡丹花给抓了下来。 映兰低声,“小姐干嘛呀?那花戴着真好看。” 周小婵不理她,只是隔着一道宽大的伞檐,看向渐渐走来的少年。 少年身后还有一个瞩目的人,可她却看不见,此刻在她眼中,走在花间两侧,衣摆横飞,俊美淡笑的男子是她的所有天地。 周小婵看的一眨不眨,直到赵怀雁近前了,她才掩饰似地垂下眸光。 赵怀雁打趣地问,“刚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周小婵立马抬眼,摆手说,“没有。” 赵怀雁道,“我明明听到你们提起我了。” 周小婵脸一红,贝齿轻咬,羞涩的难以开口。 凝月替自家小姐解围说,“我们刚刚是提起赵先生了,可并没有说赵先生的坏话哦,我们在敬叹赵先生的医术。” 赵怀雁似疑非疑地轻笑,“医术?” 凝月重重点头,态度诚恳认真。 赵怀雁道,“周姑姑被称为药神,你们伺候周小姐,定然也见识了周姑姑的医术,跟她的医术比起来,我这就是小儿科的杂技,你们可别敬叹了,回头我得不好意思来了。” 凝月轻笑,每次听这个赵先生讲话,都觉得很有幽默感。 映兰道,“赵先生别自谦,我家夫人虽然医术了得,可她治不好小姐的病呀,先生能治,就证明你确实有能耐,值得我们敬叹。” 赵怀雁挑眉。 周小婵缓过内心的紧张羞涩,出口说,“赵先生确实不必自谦,在我心中,你与我娘一般厉害。” 赵怀雁歪着脖颈看她。 周小婵咬住唇,暗骂自己怎么说这样的话了? 这话不是说的太明显了吗? 她生怕赵怀雁听出这话里的爱慕之意,张嘴又要解释,可还不等她张嘴,赵怀雁就头一勾,钻进了大伞下。 周小婵心口一跳。 赵怀雁入了伞底,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周小婵的脸色,见她气血比之前几天更好,她就露出了欣慰的笑。 她伸手拉过周小婵的手,在大伞的阴影下,运出太虚空灵指,去感受她的生命脉博的跳动。 松手的时候,她问,“很热吗?手心怎么这么多汗?” 周小婵紧张死了,以前见到他,她还没这么紧张,可随着她的身体渐渐好转,他每次来都陪她谈天说笑,经常给她讲笑话,让她枯燥的生活变得精彩纷陈,偶尔他还会拉着她去逛花园,自在随意地牵着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温暖的爱人。 周小婵心脏怦怦怦的直跳,少年离她很近,与她共乘在伞下,低着头,微蹙眉,一手捏着她的手,一手伸进腰兜,掏了一张帕子出来,认真而细致地给她擦着手心的汗。 那一刻,周小婵的心甜蜜的无以复加。 而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燕迟,英俊眉头越拧越深,最后一伸手,将赵怀雁拉了过来,低沉着声音喊,“商柔,去扶小婵到凉亭里坐。” 周小婵立马道,“我不热。” 燕迟道,“不热会出汗?这会儿太阳起来了,去凉亭坐会儿,喝点茶,让赵无名再给你把把脉,我看你身体渐好了,往后赵无名就早上来,下午让他练武,过段时间让他想办法看能不能治一治你那萎缩的影子,若赵无名没办法,我们还得去彭济广州,所以这段时间,你得养好身体,别老是在外面晒,我怕你的影子会加速萎缩。” 周小婵喃喃地哦一声,她一向很听燕迟的话,虽然很贪恋赵怀雁刚刚给她擦手的温柔,可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急。 她爱慕赵无名,却不知道赵无名对她是什么心思呢。 周小婵抬头,看了一眼被燕迟拉到身后的赵怀雁,听话地让商柔扶着,去到花园中心的凉亭。 一行人跟上。 坐稳后,丫环们忙碌着沏茶、奉茶、摆糕点,赵怀雁尽职尽责地为周小婵探脉,燕迟微垂着眸光看着他,朱玄光抱臂守在一侧,等赵怀雁需要他的时候,他再出手,不过,周小婵的身子在太虚空灵指的神奇指法下已经获得了重生,赵怀雁无需再借内力,每天来就只是做一下简单的加固,以防周小婵萎缩的影子再带来身体的恶化。 但养身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太虚空灵指只起外力辅助,真正要想将周小婵的身体治好,根本在于萎影症。 故,治影子才是重中之重。 上午在周府呆了半天,陪周小婵说话解闷,下午赵怀雁就回了养義殿练武,朱玄光一直陪着她,指点她。 练武练到晚上,二人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元兴,只有曲昭在,赵怀雁也没在意。 吃完饭,照常的被燕迟宣到寝殿伺候。 只不过,这一次,她刚走近龙椅后面的男人,男人就出声说,“把你那脸恢复过来,往后进了本宫的寝殿,就不必再挂着一副虚假的脸,本宫看着烦。”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8章 是少年还是女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说完,目光从书本里抬起,看向龙椅左手侧的少年。 是少年还是女子? 燕迟在心底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元兴刚走,还没查到白杉树村的情况,也没查到赵国公主的情况,那他就保留心中的猜测。 若元兴所查事实符合,白杉树村真的存在,赵无名也真的存在,他确实是男子,而非女子,那他就把他塞到九杼内权阁去,免得放在眼前膈应。 可若他不是赵无名,而是真正的赵国公主,那…… 燕迟眯起深邃冷寂的眼,拿书的手用力将书册攥紧,弧线优美的唇勾起极为妖孽而嗜人的笑来,若他真是赵国公主,那她近了他身,还轻薄了他的吻,想走,不说门没有了,就是窗户,也休想有。 碰了他,她就得负责到底! 堂堂赵国公主潜到他燕国,侍奉在了他身边,居心何意他就先不跟她计较了,可沾染了他的人,他会让她深刻地理解,什么叫——插翅难飞! 燕迟松开手上的力道,将书慢慢扣合在桌面,身子往后一仰躺,躺在宽大的龙椅靠背上,眼梢微挑,带着薄薄的调侃,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纳闷地问,“我这张脸不好看吗?” 燕迟漠然道,“跟好看不好看没关系,本宫不愿意看你这张假脸。” 赵怀雁道,“太子之前不是看的挺好?” 燕迟道,“看腻了。” 赵怀雁一噎,心想,你还真难伺候,我这么漂亮的脸,你才看了多久啊,这就看腻了?由此可见,这太子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赵怀雁内心里鄙视,却不得不用太虚空灵指把脸给纠正回来。 说真的,赵怀雁每次一展现太虚空灵指的神技,燕迟都控制不住的佩服。 自然不是佩服赵怀雁,而是佩服虚灵空。 能在天生残疾的状态下独创这么一套天下绝技的指法,可见虚灵空是一位多么有毅力,有耐力,有恒心,有才华的人。 此人若没死,那定然是很多人膜拜的对象。 可惜她死了。 燕迟虽然惋惜,却也没多大的遗憾,毕竟,虚灵空是赵国人,她所收的徒弟,传授的指法,全都惠顾了赵国人,别的国家的人,没有沾到她的半丝荣耀。 而其他五个虚灵空的徒弟,燕迟为了周小婵亲自去拜访过,可惜那五人虽学了太虚空灵指,却只学了花招,没学精髓。 赵无名展露的这一手,那五个人全不会。是资质不行,还是虚空灵压根就没有把真正的太虚空灵指传授给他们?那么,虚灵空不传别人,唯独传给了赵无名,这是为何呢? 是因为赵无名赶在她快死的时候进了山? 这种低劣的借口燕迟怎么会信? 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赵无名身份远远凌驾于那五人之上,虚灵空是赵国人,自也十分的爱国,从她收徒弟只收赵国人就可以看出。 那么,爱国忠君的虚灵空,在临死之际,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给谁? 答案显而易见,赵国公主! 赵国皇室无男丁,唯一个公主,将来要继承赵国的帝王玉玺,统领赵国,与其他八国遥遥相对,若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夫,何以震慑得住其他八国的君王? 燕迟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少年就是赵国公主无疑,再一回想从彭济广州初遇这个少年的情景,想到彭济广州是九国共同治理的产物,九国之人想要离国去别的国家,第一个要出现的地方就是彭济广州。 所以,那一次她撞见自己,必然是刚离开赵国。 而后来的帝宫考核,加上在太子府她回答自己所提问题的话,那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如今一剖析,竟全是漏洞! 燕迟冷笑,目光锁定赵怀雁那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慢慢的,视线往下,盯在她吹弹可破的红唇上。 经过一天的过度,那唇上的破口结了伽,凝成一个血疙瘩,停留在她唇上某处。 燕迟冰冷的视线从那血疙瘩上挪过,冷意微微消散,他低下头,重新拿起扣在书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他不说话,也不下命令,赵怀雁自动自发地走过来,给他揉肩。 揉完肩,燕迟让她伺候洗澡。 赵怀雁不是第一次给燕迟洗澡,她给他洗过很多次,也算上了手,前几次可能还会脸红、羞涩、不好意思,时间长了,她也没啥反应了。 洗就洗呗。 可以往她伺候燕迟洗澡,燕迟从不脱袛裤,可今晚,他靠在温泉池的玉璧一侧,微阖着眼,声音混和着温泉池里的氤氲水气,慵懒散漫中带着丝丝的嘲弄,出声说,“把本宫的袛裤脱了。” 赵怀雁已经按照以往的流程洗好了,正想起身去拿干毛巾,给燕迟擦擦,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没成想,燕迟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赵怀雁被惊的一个起身不稳,趔趄着摔进了温泉池里,一头扎进去,灌了满耳满鼻满嘴的水。 想到这水才被燕迟糟蹋过,这水里不单有他身上搓下来的东西,还有脚上搓下来的东西,赵怀雁一阵恶心,犯呕地冲出水面,趴到池边吐起来。 燕迟阴冷地瞪着她,“你这是什么反应,嫌本宫脏?” 赵怀雁立马捂住嘴,其实一点儿脏味臭味都没有,全是香味,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一想到这水泡了燕迟全身,又被她吸进去不少,她就没法不恶心。 可这个太子凶神恶煞的,今天估计吃了火药,一会儿说看到她这张假脸烦,一会又让她给他脱袛裤,这明显是在故意刁难她! 赵怀雁忍着作呕的胃,扭头看过来。 燕迟道,“愣着做什么?本宫刚刚的话没听明白?” 赵怀雁扫向池水里男人健壮的腿,再视线往那两腿间…… 她实在看不下去,倏地将脸别到一边,轻咳着说,“太子,你身份尊贵,我一介草民,怎么能伺候你洗那种地方呢,还是你自己洗吧?” 赵怀雁站在水中,燕迟自上而下扫过去,没有看到起伏的胸部。 不知道她是真没胸,还是被太虚空灵指淡化了。 总之,没看到该成形的弧度,燕迟微微不满。 他想到外界传言的赵国公主,天香国色,人间绝品,舞姿纵横天下,能在空中伴鹰起舞,那是何等的猖狂,这张脸确实不负盛名,当得起他的垂爱,可若她没有凸凹的身材,就这么干瘪瘪的,谁乐意要! 燕迟皱眉,对自己所看的平板身材嫌弃的很。 但嫌弃归嫌弃,这位公主夺了他的初吻,那就得成为他的人,身材不好,他也只能将就着。 燕迟今天就是故意恶整赵怀雁,也是要逼她,不管是谁来伺候他沐浴,他的袛裤从没脱过,更甚者,侍女进来伺候的时候,他一向是不脱裤子的,只让她们捶捶肩,唯有赵无名过来,他才脱裤子,让她揉腿,毕竟,她的太虚空灵指确实对活络经脉很有裨益。 脱袛裤确实有很大的挑战性,不仅对赵怀雁如此,对燕迟亦如此。 那么私米的地方暴露在外人眼中,燕迟也很难为情,所以,他也并非是要让赵怀雁真脱,就是试探她敢不敢。 燕迟眯眼道,“本宫让你脱你就脱,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赵怀雁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就是不敢看燕迟,她虽然看上去惊慌不已,可脑海里已经在急速地想着怎么破解眼前的局面,这个太子忽然抽风,她不能跟着抽风,尤其,她打死也不会去脱他的袛裤! 赵怀雁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可法子还没想出来,歪躺在那里的男人不耐烦了,直接踹一脚水,打在赵怀雁的脸上。 赵怀雁明显一怒。 燕迟厉声道,“过来!” 赵怀雁伸手擦掉脸上的水,含怒地瞪着他,“太子,我洗不来。” 燕迟挑眉,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你都不给自己洗的?” 赵怀雁语噎,心里头一排草泥马飞过,这太子是中邪了吧! 赵怀雁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洗,僵硬了半晌,她硬着头皮说,“我能给自己洗,但不能给太子洗。” 燕迟玩味调侃,“你能给自己洗,却不能给本宫洗?” 他忽然转口,“那你过来,本宫看看。” 赵怀雁大惊,猛地往后退开一步,惊恐出声,“太子,你,你,你……” 燕迟道,“要么你过来给本宫洗,要么,本宫看看。” 赵怀雁是实打实的女子,虽然利用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变化了脸,又通过指法将胸部的脂肪往四周疏散,造成一种没胸的假象,也让她的身子看上去健壮些,但真要脱了衣服,那是一定会暴露的,所以,她不能让燕迟看。 那么,二选一,否定了自己给燕迟看的可能性,那她就只能去给燕迟洗了。 赵怀雁真不想去,可又挡不住燕迟那满眼凛冽的压迫感。 她僵硬片刻,赴死一般挪开步子,淌着水走到燕迟面前,与燕迟对视了很大一会儿,见这位太子爷没有丝毫收回命令之意,她在心里抽噎,一脸苦瓜相,弯腰,低头,伸手,穿过温泉水,触上燕迟的袛裤裤头腰围。 都到这个地步了,水中的男人依然不吭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咬咬牙,心一横,用力一拉。 可下一秒,袛裤没掉,她的手被人猛然一握,那力道很大,攥着她的手的手劲,几乎要将她辗碎了一般。 她很疼,却呲牙忍着。 可太子爷不愿意她忍着,见她还能站着,他又加大了力道。 赵怀雁的小手几乎被他捏的变了形,疼意经由四经八脉传遍全身,终于,莫大的疼痛让她难以维持站立的姿势,“噗通”一声重响,她重重地跌进了水里,倒在了燕迟的胸膛上。 燕迟顺势搂住她,垂眸,睥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闻着她发丝飘过来的香气,闻着她口中吐出来的幽香,他眸色暗了暗,却凉凉地滑过一抹厉色。 他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是男人! 燕迟已经摸透了太虚空灵指的易容之法,就是当这易容术遭到了强大的外力冲击,那此术就会破。他刚刚用了五成功力施加在赵怀雁的手上,那五成功力足以打乱她的筋脉,让她施加在她身上的太虚空灵指消失,进而,现出她的本尊来。 赵怀雁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她倒进燕迟的怀里时,她立马就要站起。 可燕迟紧紧攫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赵怀雁出声道,“太子,你松开我,我还没给你洗好。” 燕迟玩味看她,距离那么的近,近的他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毛绒,大概是抱着她软棉棉的腰,十分舒服,也大概是他很喜欢看她眸底惊慌却装的一脸镇定的样子,他没松开她,还故意圈紧了,用着洋洋洒洒的声音说,“你的手还能洗吗?” 赵怀雁一愣,“嗯?” 燕迟伸手拿起她一直发抖的那只手,问道,“不疼吗?” 赵怀雁心惊地看着他轻轻握着自己的手,那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充满了凶险,因为他又在虐待她的手了。 赵怀雁疼的心肝肺都在抽抽抽,温泉池很暖,可她却冷出一头汗,她觉得右手已经没知觉了,她咬着牙说,“疼。” 燕迟咧开唇,把她的手拿到嘴边哈了一下,关切道,“疼就不用洗了,休息一会儿。” 赵怀雁是想休息,可不想在这里,更不想在他的怀抱里! 尤其,他不停地加诸内力在她的手上,她就算对自己的指法很有自信,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初在书房,燕迟给她打通任督二脉,冲破了她施加在脸上的太虚空灵指。 但再坚强的堡垒,让他不停地输入内力,也有破裂的时候。 赵怀雁胆颤心惊,一边忍着手上传来的疼意,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没事儿的,这点疼……还,还……能,能忍。” 她一边说,燕迟一边加大内力。 赵怀雁已经疼的全身快没知觉了,可还是咬着牙根,说,“我先帮太子洗好,伺候太子睡下,我再回养義殿休息。” 燕迟冷哼,骤然甩开她,站起身,拿了干毛巾,自己给自己擦身子。 擦好,他自己穿衣服。 这期间,他没去看水里的赵怀雁。 等穿好,他扭头看她一眼,甩一句,“到床上来给本宫擦头发。” 说完,他率先走出温泉房。 赵怀雁松一口气,虚弱地趴在池台边上,喘息不止。 等脸色恢复,气息恢复,她又检查了一下身子,又加固了一层指法上去,她才从水中起身,找一条新的干毛巾,边擦头发边去穿衣柜里翻自己预备的衣服,翻到后,她打开衣柜门,身子缩进去,缓慢地换着。 换好,出来,右手疼的直打颤,她也没管,径自去了燕迟的龙床边上,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擦头发的时候燕迟没为难她了,他闭着眼,看上去是真累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赵怀雁擦完,他微掀眼皮,说道,“今晚守在这。” 赵怀雁一脸苦闷,弱弱地说,“太子,我手疼,能不能让我回去擦点消肿药再过来?” 她把右手抬起来给燕迟看,已经肿了。 燕迟抿唇,深如古潭般的眸中蹿进一抹戾气,他瞪着她,“你在控诉本宫虐待你?” 赵怀雁低头,小声说,“没有,可是我这手若不擦药,明天指不定就要废了,我废一只手没关系,可周小姐那边我就没办法照应了。” 燕迟眯眼,“你威胁本宫?” 赵怀雁道,“不敢。” 燕迟看着她低着头的模样,像一只顺从的小绵羊,可说出来的话,哪像是一只绵羊该咩咩的? 她明知道周小婵需要她,她还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不是威胁是什么? 再看那手,肿的真的有点恐怖。 燕迟皱眉,他刚有下那么重的手吗? 他伸手,要去摸一下她的手。 可赵怀雁已经害怕了,见他又要来,她立马把手一缩,浑身都开始哆嗦。 燕迟眉尖阴沉,见她脸白身抖,被他吓的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很不舒服,觉得堵得慌。 尤其,刚刚没有试出来她到底是男是女,越发的烦躁。 他翻身躺在床上,压低声音道,“出去。” 赵怀雁立马如大赦一般翻身下床,连蜡烛都没熄,就这般冲出去了。 等回到养義殿自己的房间,她拍拍胸口,那里,心跳声已经如擂鼓了。 来不及给手擦药,她就到隔壁去找曲昭。 曲昭在等她,原本听到了隔壁有开门声,她就要过去的,但还不等她过去,赵怀雁倒先过来了,过来的时候脸色还很难看,曲昭一惊,立马走上去,问,“公子怎么了?” 赵怀雁冲她使个眼色。 曲昭立马把门拉开,往门外瞅了瞅,见外面没人,她又将门关上,手掌贴住门,施加内力在上面,隔绝外面的人偷听。 转身,见赵怀雁已经坐在桌边了,她走过来,担忧地问,“公主怎么了?那燕迟欺负了你?” 赵怀雁摇摇头,脸色极为难看,“他不是欺负我,他是怀疑了我。” 曲昭怔然,“什么意思?” 赵怀雁道,“燕国不能久留了,得想办法离开。” 曲昭道,“公主有这个想法,我也有。今天花雕那边传信,楼经阁的楼魂令出动了,所行方向,是我赵国,而元兴,也在今天,离开了太子府。” 赵怀雁抬眸,“楼经阁出动了楼魂令?” 曲昭点头,“嗯。” 赵怀雁道,“楼魂令一旦出动,就是冲着我赵国的金谍网去的,而楼魂令在前,元兴在后,所行方向又是我赵国,他们是想干什么呢?” 曲昭道,“探我赵国国情?” 赵怀雁摇头,“不像,若真是探赵国国情,那不该出动楼魂令,楼魂令一出动,势必要惊动赵国的金谍网,那就等于人还没到赵国,就先引起了赵国的注意,那样的话,还怎么探国情?”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大概在为元兴铺路。” 曲昭问,“铺什么路?” 赵怀雁道,“元兴忽然离开太子府,楼魂令又恰巧这个时候出动,又是冲着我赵国去的,那我不得不怀疑,元兴是领了燕迟的秘密指令,到赵国,查……” 曲昭眼眸一转,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也抬头看她。 主仆二人视线一对上,俱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曲昭道,“查公主。” 赵怀雁道,“查我,亦是查赵无名。” 曲昭道,“如此,元兴不能进到赵国。” 赵怀雁道,“若没有楼魂令,元兴进不到赵国,就算进到了赵国,也寸步难行,可多了楼魂令者,那只怕,他有的是时间和功夫去查白杉树村,以及赵无名这个人。” 曲昭骇然,“那要怎么办?” 赵怀雁道,“传信给我父皇。” 曲昭道,“若元兴真是去赵国查公主的,那这个时候信鸽恐怕很难送出燕国,也很难到达皇上手中。” 赵怀雁道,“是呀,燕迟今天的种种行为已经明显的在怀疑我了,这个时候,出燕国的人或信都会被严密劫查,或许燕迟就在等我们暴露,所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们不能送信出去,却可以让人替代。” 曲昭问,“找谁替代?” 赵怀雁伸手点点桌面,狡猾地笑道,“齐太子,齐闻。” 曲昭一愣,“齐太子?” 赵怀雁道,“嗯。” 曲昭道,“齐太子也是一个贼精的人,你去找他,他不可能白白帮这个忙,再者,我们写信是要交给皇上的,而如今我们的身份是燕太子府上的文僚和武客,私下里找齐国太子帮忙传信给赵国皇上,这要是被逮到了,那可就惨了!” 赵怀雁道,“齐闻突然造临燕国,目地非常明显,就是来救白显的,而负责关押白显的人不是甘阳,不是元兴,不是燕迟,也不是太子府上的任何一个护卫,而是朱玄光。” 曲昭惊讶,“公主怎么知道是朱玄光在看守白显?从白显关到太子府后,就没他一丁点消息了呢!” 赵怀雁伸腿勾了一把圆椅过来,把腿放上去之后接着说,“燕迟让朱玄光看守白显的用意,不只是看守,还有考验,这是燕迟把朱玄光提拎到九国皇室面前的一个台阶。而白显最终能不能被齐闻带走,也完全在于朱玄光,不在燕迟。所以,这一次,齐闻真正要交锋的人,是朱玄光,但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只要有人稍加提醒,他就会明白。我们不用出什么力,只要提醒他一下就好了,他若没法从太子府将白显救走,那我们也不用找他传信了,此等无用之人,不能帮忙,反而会坏事,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传信,才不会让太子府的人以及燕迟发觉。” 曲昭道,“让朱玄光自己说出来。” 赵怀雁笑道,“主意是好,可怎么做呢?” 曲昭转了转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赵怀雁一听,眼眸一亮,冲着她说,“小昭昭越来越聪明了!” 曲昭笑,“我是受公主的智慧熏陶的。” 赵怀雁轻笑,却笑着笑着脸就抽筋了,接着就疼呼出声。 曲昭脸色大变,慌忙问,“怎么了?” 赵怀雁苦巴巴地看着她,半秒后,哭出声来,“乐极生悲,手好疼啊!” 曲昭立马去看她手,左手完好无损,搁在桌面,右手…… 曲昭看到隐藏在衣摆下的那只肿的像馒头一般的右手,心脏狠狠一缩,眼中蹦裂出极强的杀气,压低着声音问,“谁弄的?” 赵怀雁道,“燕迟。” 曲昭一掌拍在桌面,“这个该死的太子,早晚我帮公主收拾了他!” 赵怀雁道,“不用,我喜欢自己报仇。”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49章 公主真狠 为数字与顽童打赏水晶鞋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曲昭道,“公主出手,那太子不死也会脱三层皮。” 赵怀雁道,“别恭维我了,手好疼的,快来给我涂点药,我可不想我的手就此废了。” 曲昭瞪她,“瞎说什么,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手废?” 赵怀雁道,“真的很疼。” 曲昭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右手拿起来,拿起来后就看到赵怀雁白皙的手掌上有被人勒过的紫色痕迹,顺着痕迹往下,是几乎变了形的五个手指头。 赵怀雁的手指头纤细圆巧,一根一根的极为漂亮,可此刻,这些漂亮的手指头基本上要绞在一起了。 曲昭光这样看着就觉得疼,更甭说赵怀雁本人了! 曲昭眼中杀气翻腾,一边隐忍着将赵怀雁扶起来,让她躺到床上,一边去怀中掏虚灵空独家研制的活血丸。 这活血丸跟普通的活血丸不同。 从虚灵空手中传过来的东西,都有着神奇的力量。 不管是她传承给赵怀雁的太虚空灵指,还是她传承给曲昭的独家所创活血丸,都因为她本人的天生残疾,却在后来,人定胜天后,被人蒙上传奇的色彩。 而事实上,曲昭所掏出来的活血丸也确实有它的不同凡响之处。 与平常的活血丸相比,虚灵空研制出的活血丸加诸了很多异草,这些异草并非天地自然生长,而是受虚灵空的太虚空灵指影响,伴随灵空山上逆气候的变化而异变出来的草,这些草最大的作用就是治淤化血,辅助经脉。 此活血丸对治疗周小婵的身子也有极大的用处,但因为虚灵空已死,那些异草就此绝迹,没有那些异草,就制不出这等神奇的活血丸,而虚灵空死前,手中唯剩了一瓶,故而,曲昭很宝贝,除了赵怀雁,她谁也不会给用。 曲昭拿出活血丸,坐在床沿,弯腰给赵怀雁的手上药。 上药的时候,她问,“燕迟为何对公主下这么重的手?” 赵怀雁叹气道,“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怀疑了我,然后就用各种方法试探我。” 曲昭冷眸,“各种方法?” 她抬头看向床上的少女,“他还对公主做了别的事?” 当然做了。 赵怀雁心想,他让我给他脱袛裤呢! 不过,万幸的是,没有脱成功。 若真的脱了,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赵怀雁敢打包票,她往后的余生都会在浓重的阴影里度过。 大概燕迟自己也别扭,所以在最后,拦住了她。 只不过,代价有点儿大。 手差点废了。 而脱袛裤那件事,赵怀雁打死也不会跟曲昭说的,她努努嘴,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说,“别的事都不打紧,我能应对,就是一旦动武,我必吃亏。” 曲昭凝眉,“公主的任督二脉既然打通了,那就好好练一练武学。” 赵怀雁道,“我知道。” 曲昭道,“要我教公主吗?” 赵怀雁道,“你的武学师承夜鬼,所练也是鬼剑的招式,那招式太霸道太阴戾,我学不来,还是跟着朱玄光学吧,他早年游历过五湖四海,所学功夫千奇百怪,总有一款适合我,而且,跟他学习,能跟他套近乎,弄清鬼步的窍门,以后若为敌,对上了,也好破解。” 曲昭听着,点点头说,“听公主的。” 赵怀雁闭上眼,“练武这事儿不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父皇送信。” 曲昭道,“这事儿大概不会这么快就能办妥。” 赵怀雁忧心忡忡,“若信没有赶在元兴进入赵国前送到,我们就危险了,所以,得派人先拖住元兴。” 曲昭道,“要我给花雕传个口信吗?” 赵怀雁抬起左手摸着下巴,眼睛盯着头顶上的白色纹帐,眯眼道,“让花雕活动活动也行,燕国的楼魂令老是针对我们的金谍网,花雕在这里深藏十几年,已经成了老江湖,楼君仪再强悍,也查不到她身上来。但是,金谍网一动,楼魂令必然也跟着动,到时候,元兴是拖住了,可楼魂令也会因此而紧咬着谍人不放,他们在私下里斗了十几年,这一次能顺藤摸瓜,他们绝不会轻易错过,必然倾巢而动,我就担心,到时候花雕会有麻烦。” 曲昭道,“这事若不让花雕去做,我不放心,元兴并不好对付。” 赵怀雁无奈道,“也只能花雕去做,除了她,旁人我们也用不住。” 曲昭道,“好,晚点我与花雕联系。” 赵怀雁嗯一声,又交待,“让花雕小心些,楼经阁那里,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没空去插手,让她尽管放手去做,最好,把楼魂令派出的人一并消灭了。” 曲昭笑了,“公主真狠。” 赵怀雁把左手往后脑勺一枕,笑道,“宁为执刀人,不为刀下肉。” 主仆二人在曲昭的房间中一边擦药一边秘密商讨大事,另一边,燕国对齐的驿馆里,齐闻、诸葛天眼、陈继、陈栎也在秘密商讨大事儿。 齐闻说,“今日在燕国太子府转悠了一整天,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打听到,果然不愧是燕国的太子府,家规严谨,护卫缜密,走哪儿都有人盯着,完全施展不开,也问不到白显被关在哪里。” 诸葛天眼道,“明的不行,咱们可以来暗的。” 齐闻眼一眯,“暗的?” 诸葛天眼点头。 齐闻看他。 诸葛天眼说,“我们可以从赵无名身上下手。” 齐闻眉尖一挑,颇为耐人寻味地呵笑了一声,“赵无名可是燕迟的人。” 诸葛天眼道,“然也,非然也。赵无名从表面上看确实是燕迟的人,可他本质上,却是赵国人。他今日讲的那三只猪的故事,明显的把燕国、秦国、齐国都卷了进去,而为什么他明明身在燕国太子府,却还把燕国带进去暗讽一通呢?我今天想了一整天,觉得他很可能并非是真的想留在燕国,九国的人都知道,赵国人最为忠君爱国,能在其他国家找到一个安居定业的赵国人都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是一个姓赵的赵国人呢?” 顿了顿,诸葛天眼下了一个定论,“他很可能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四个字不单让齐闻玩味了,就是陈继、陈栎两兄弟,也颇为玩味。 陈继问,“真是迫不得已的话,他怎么会帮着燕迟驱退秦双呢?” 诸葛天眼道,“形势所逼。” 陈栎道,“说到形势,从赵无名驱退秦双来看,这很可能是燕国向秦国传达的某种讯息,以往每年秦双都会上燕国太子府挑衅,但每一年,这位九公主都是胜利而回,从没有铩羽而归过,想来今年,因为雷州一事,燕国也在积极排外了。” 一提到雷州,齐闻就冷哼出声,瞪着陈继和陈栎道,“还不是你二人办事不利,让庞恭宝发现了端倪,若不然,声东击西,拿下雷州不是轻而易举的?” 陈继惶恐道,“齐殿下,这实在不能怪我们,只能说,庞恭宝的眼线太长了。” 陈栎也道,“雷州距我淮南相遥五百里远,距襄北更远,我兄弟二人绕北绕南去包抄雷州,可以说,纹风不动,本应该胜券在握,可谁知,庞恭宝竟事先就洞晓了此事,在我二人行动后,他立马点了烽火台。齐殿下知道,每一国边境城门上的烽火台,是战火之意,一旦点起,就意味着迎战,不得已,我二人只好退了。” 齐闻道,“本来也没让你们真打,但还没出兵就被人按住动弹不了,想想就憋的慌。” 陈继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栎道,“这事儿来的突然,过后我们也调查了,并没有查到有内奸,但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等随齐殿下这趟差使结束,我回了淮南,还要查的。” 诸葛天眼道,“是得好好查查,若队伍里真有叛徒,不揪出来,往后还会坏事儿。” 陈栎、陈继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齐闻也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但提到雷州一事,就不得不提南陈夫人,想到南陈夫人携着丈夫、儿子、女儿以及女媳回了陈国,他备为担忧。他问陈继,“南陈夫人已经回到陈国了吗?” 陈继道,“据探子汇报,五天前她已经到达了陈国。” 齐闻眯眼,“如此说来,她现在已经处在陈府了?” 陈继道,“若无意外,是这样的。” 齐闻冷笑,“南陈夫人一旦见了裴连甫,这陈国到底站在哪一边就不好说了。” 陈继一惊,飞快地回道,“我陈国一向是唯齐国马首是瞻的。” 陈栎迫不及待地点头,证明他也是这样想的。 齐闻看看他二人,忽然仰头一叹,“我是相信你二人的,但不相信陈帝啊。” 这句话相当的惊心,也可以说是诛心的,陈继和陈栎都闭嘴不敢言了。 一时,客桌周遭的氛围有些萧冷。 诸葛天眼笑着打破僵局,说,“陈国有襄北和惟南两王,于我齐国,足够了呀。” 齐闻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不言语,却低声笑开了。 陈继、陈栎一个是襄北王,一个是淮南王,二人与当今陈帝是亲兄弟,陈帝之所以能稳坐帝王宝座,不是说他有远超于这二人的雄才武略,只因丞相裴连甫忠心护他,才得以让他在帝王坐上稳坐不倒。 而论武力,陈继远在陈帝之上,论智谋,陈栎也远在陈帝之上,但偏偏,这二人没有被先皇选为皇位继承人。 为什么呢? 因为这二人吃里扒外。 一心把齐国供着奉着,完全忘记自己姓甚名谁,该为哪国百姓谋福利了! 先皇的眼睛是雪亮的,哪怕陈帝各方面才能都不尽如意,可还是得到了帝王宝座。 而在陈帝被封太子之后,先皇就把陈继和陈栎发派到远远的,并有圣旨限令了他二人,若无传召,不得进京。 他二人对先皇有没有气?有。 对陈帝有没有嫉妒和不服?有。 诸葛天眼精通玄学,又会识人看相,他不用拿生辰八字,亦不用看手相,单从这二人面部的表情变化就能推测出这二人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大概在想怎么推翻陈帝吧。 但陈帝有裴连甫的辅佐,想推翻陈帝,首先得拿下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 怎么拿呢? 现下就有一个好时机。 但陈继和陈栎不提,诸葛天眼也不会上赶着去教唆人家叛国,免得往后他们拿这个捣他齐国脊梁骨,说他齐国不仗义。 陈继和陈栎不是傻子,一秒钟就听懂了诸葛天眼的意思。 陈继和陈栎对视一眼。 陈继道,“诸葛先生洞若观火,我兄弟二人佩服。” 陈栎道,“眼下的危机是燕国,雷州的烽火台还没有熄灭,我兄弟二人着实没心情去想别的。” 诸葛天眼笑道,“两位王爷心之所想,也是我齐国太子心之所想,这次来燕,之所以叫上两王,就是为了解决雷州的烽火台一事,但眼下要做的,就是拉赵无名入伙。他是燕迟的近身文僚,所听所知远比其他幕客要多的多,从他下手,很可能就能探出白显被关之地。” 齐闻一拍桌子,沉声道,“明日就去找他。”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0章 楼魂令VS金谍网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第二日,燕迟去上朝,带上了赵无名和朱玄光,齐闻去太子府扑了个空,把燕迟恨的牙痒痒的,而赵无名,一天的时间都被燕迟锁在了宫里头,没办法跟齐闻碰面,也把燕迟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是敌国的太子,一个是近身文僚,都在打着鬼主意。 燕迟全无所知,退了朝后,燕帝把他喊到了御书房,甩给他一封信。 燕迟伸手拿信,问道,“陈国的信吗?” 燕帝道,“嗯。” 燕迟挑眉,“南陈夫人的?” 燕帝道,“不,裴连甫的。” 燕迟微微一怔,却是笑道,“看来,这对兄妹已经见着了。” 燕帝道,“见着了,裴连甫信中所写全是感谢的话,说什么我燕国愿意放他妹妹回国省亲,真是大国风范,还说他爹娘有生之年能见着他妹妹,还有他妹夫,以及他的侄子、侄女、侄女婿,高兴坏了,他爹娘老了,眼神不好,他做为长子,理应代长辈写一封信来感谢。” 燕帝撑着额头,看着燕迟将信展开,他哼道,“你说这陈帝庸庸碌碌一辈子,身边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能人呢,这信写的无可挑剔,不管被谁扒出来看,那也说不出一二三来,他借着一封感谢信,既撇清了自己,又保全了妹妹,还诠释了友好邦交,这样的能人,我怎么就没有呢!” 默默站在一边的段东黎轻咳一声,“皇上,你是嫌臣能力不够吗?” 燕帝一噎,瞪着他,“别对号入座,朕又没影射你。” 段东黎小声嘀咕,“这信若让臣来写,臣写的比他还好。” 燕帝人老了,耳力没年轻的时候灵敏,段东黎的声音很小,燕帝没听见,可赵怀雁和朱玄光听见了。 赵怀雁这段时间练武,真的有所收获,她明显感觉听力比以前更好了。 赵怀雁抬头看了段东黎一眼。 朱玄光也抬头看了段东黎一眼。 不过,他二人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等着燕迟将信看完。 燕迟看完信,将信又重新装起来,装好,往桌上一放,淡声道,“裴丞相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这信写的我都感动了。” 说完,看向段东黎,“下次我燕国若也有这样的差使,右相你就多劳了。” 段东黎一听,知道刚刚燕迟是听到了他的嘀咕声,他摸摸头,笑呵道,“太子若需要,我随时伺奉,不过,你身边有赵先生这样的人才了,大概用不上臣。” 燕迟眉梢一挑,睨了一眼旁边的赵怀雁。 眸色微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理,看到他似乎是高兴的,可又止不住心底的怒气。 气什么?不知道。 大抵是因为他自己心中上了一层枷锁,而他却逍遥法外。 轻薄了他,却忘记了有那么一回事儿。 怎么想怎么气。 燕迟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想动赵无名,又实在下不去手,一来他隐隐觉得动了他他会后悔,二来周小婵的病也确实需要他。 所以,看一个人不爽,却又不得不天天看着,心情能好吗? 燕迟冷哼一声,轻蔑道,“他一屈屈文僚,怎么能跟我燕国的右相相提并论?” 段东黎眨眼,这话听上去有几分不对劲啊。 赵怀雁默默地垂了垂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朱玄光诧异地瞅了燕迟一眼,可燕迟面无表情,虽然话说的重了,可面色毫无异样。 燕帝一双老辣深沉的眼八卦地在燕迟身上扫了扫,又在赵怀雁身上扫了扫,燕迟虽然不知道赵无名是女子,是赵国公主,可燕帝知道呀! 燕帝就想让这位公主被他儿子给搞到手呢,这一听燕迟的话就觉得他二人定然发生了什么事,燕帝心想,赵显挺能行,拐了他女人,这位公主也挺能行,都扮成男子了,还能把我儿子给招惹上,不愧是盛名在外的赵国公主! 好,当爹的总是要坑一坑儿子的。 背后再加一把火,烧的儿子跳跳脚。 燕帝眯眯眼,说道,“朕觉得赵先生很有才能,能轻松击退秦国九公主,这不是谁都能做的,也不是谁敢做的,这样好了,你若觉得你的文僚不行,那换给朕,正好朕这里还缺一位左相,朕看赵先生能胜任。” 燕迟冷着脸瞪着燕帝,“挖墙角挖到儿子身边了!” 燕帝咳一声,“不是你觉得他够不上你身边的档次吗?” 燕迟冷声,“我何时这样说了?” 燕帝道,“你蔑视赵先生的话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 燕迟哼道,“就是不够格,我也不给你用!” 说完,他站起身就走。 燕帝扬声喊,“信拿走啊!回头你给回信。” 燕迟脚步不停,漆黑的蟒袍甩身在后,气场强大,负手而走的步伐从容浩瀚,低沉威严的嗓音随着开启的门而呼啸传来,“自己写!” 燕帝,“……”不大敬的儿子! 燕迟离开后,回信之事自然就交给了段东黎。 段东黎身为燕国右相,自然懂得两国邦交之语,他拿了信,下去发挥去了。 燕迟带着赵怀雁、朱玄光去太储宫。 而在去太储宫的路上,燕迟阴晴不定地将赵怀雁暗挖明挖地挖苦了一遍。 朱玄光在一旁听的心惊不已,直叹赵无名怎么就得罪了太子?昨天不还好好的吗?难道是晚上伺候的时候,没伺候好? 赵怀雁一耳朵听一耳朵出,心里鄙夷不耻地想,小肚鸡肠的男人,就因为昨晚上没…… 赵怀雁想到晚晚的某一幕,立马打住。 这个变态的神经质的太子! 哼,不跟他计较。 去了太储宫,燕迟就不停地劳役赵怀雁,一会儿让她泡茶,一会儿让她研磨,一会儿又让她去跑腿传人,一会儿又让她捶肩捏背,把赵怀雁累成了狗。 赵怀雁恨极,却不敢对燕迟怎么样。 这里是燕国,是太子储宫,周围守卫森严,而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像雕塑一般的护卫,一男一女,就是上次来考试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人。 而这两人,除却在太储宫能见着外,在旁的地方都见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守太储宫的,还是他们是燕迟身边的暗卫,只在来了太储宫才现身。 而不管是什么情况,这两人身上冒出来的气息都是带着寒刃的。 可想而知,这两人,厉害着呢! 赵怀雁跑的腿疼,昨晚上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早上起来肿意是散了,可还隐隐地疼,这本来就是燕迟作的孽,可他却不闻不问,一句关心之语都没有。 不关心就不关心吧,他没说让她的手休息一天,还使派她给他揉肩捶背,可劲地使唤着她的手,当她手是铁打的吗? 赵怀雁捏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张口说,“太子……” “太子!” 她的话刚一开,门外也同样的传来一声呼喊,而随着呼喊声而来的,还有一位身穿斜领暗纹,胸前盘着飞禽走兽图样,面目清冷,身材高大,一眼扫去异常年轻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进门,守在赵怀雁身后的两名护卫就往两边撤了。 赵怀雁正诧异,燕迟回应道,“楼危。” 楼危,楼君仪的孙子,楼魂令真正的掌管者! 赵怀雁眸底惊诧,楼危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花雕那边,出了事? 赵怀雁收回手,不给燕迟捶背捏肩了,她轻攥起小手,眯着眼,打量着进门的楼危。 楼危进来,连礼都没有行,直接走到燕迟身边,俯耳与他说了几句话。 说完,燕迟猛地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赵怀雁。 那一眼,深邃莫测之极。 不过转瞬,燕迟就转回了头,撑着扶手站起身。 楼危低声道,“赵国的金谍网忽然间全线出动,必然因为出了大事,可最近燕京一切太平,并无大事发生,这是为何呢?” 楼危想不明白,他身处皇宫,外界一切事务都是楼君仪在打理。 今早,他刚起床,就收到了楼经阁那边的消息。 当他听完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太储宫来找燕迟了。 燕迟站在书桌后面,比楼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挺拔身子静默不动,他眯着眼看向窗外,深邃的尾眸盯着半空中的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他轻笑一声,却是低冷着声音说,“不管是为了什么而动,杀就是。这么多年,金谍网一直深藏不露,潜伏在我燕国,窃取我燕国的国情和信息,他们隐藏极深,饶是楼魂令追查多年都没有查出这个燕国的幕后头目是谁,如今,不剿他们,他们倒自己送上门寻死了。” 他猛地一甩袂袖,气势凛然,“也不知道是在给他们胆子!” 这句话,似乎说的无心,却似乎又说的有意。 赵怀雁默默地垂下眸。 朱玄光听了之后,一马当先道,“太子,我游走其他国家的时候也听过赵国的金谍网,听说这金谍网无孔不入,又很难摧毁,是块极难啃的骨头,以前我就很想会一会他们,这次太子就把杀这些人的任务交给我吧,我定然不会让太子失望。” 燕迟扭头看他。 朱玄光双手一拱拳,“太子。” 燕迟看他一眼,又去看旁边的赵怀雁。 当视线落在赵怀雁身上时,他漆黑眸底飞快地滑过一抹暗流,嘴角勾起极为冰冷的笑来。 金谍网在他燕国潜伏多年,一直是能藏则藏,从不会倾巢出动,更不会做出如此大的动静,惹来楼魂令的注意。 可这次,明显的是反其道而行。 俗话说,太过反常的事就意味有妖。 而他前脚刚派出元兴去赵国查人,后脚金谍网就动了,如此巧合,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燕迟越发觉得,此刻立在他面前的少年,绝对就是赵国公主! 好,她想她,他就陪她玩。 燕迟转脸对朱玄光说,“本宫相信你的能耐,但这些人行踪莫测,与楼魂令交手十几载,彼此就算没有搞清楚对方的套路,也能猜其行迹七七八八,再者,楼魂令的存在就是斩杀这些暗处的谍人的,这事若交给了你,他们做什么?你还要教赵无名练武,这是很重大的责任,别分神想其他的。” 朱玄光道一声,“哦。” 燕迟把楼危喊到跟前,对他说,“外祖母要守着楼经阁,不能亲自动身,这事就交给你了。” 楼危顿时眼眸一亮,“太好了,终于能出宫了!” 燕迟瞪他,“不是让你出宫玩的!” 楼危摸摸头,呵呵笑道,“我当然不是出宫玩了,但在宫里憋坏了,一听到能出宫我就兴奋,你放心吧,事情交给我,我一定能办妥。” 燕迟皱眉看着他,着实有几分不放心。 楼危贪玩的性子从小表现到大,活到二十岁了也没见收敛,平时在宫里头,最喜欢去找燕乐,因为燕乐也十分贪玩。 燕迟不太放心让楼危去,但楼危是楼魂令的真正令主,早晚他要独当一面。 楼君仪把他放在宫里头,就是修练他的心性。 这也很多年过去了,他比原来可靠了很多。 现在不让他去磨炼磨炼,未来真正对上了强敌,燕迟真怕他会一命呜呼。 这次的事听上去很严重,其实就是抓几只苍蝇的事。 能抓到再好不过,若抓不到,也无伤大雅。 所以,这个时候派楼危出去,好处很多。 燕迟思虑半晌,伸手拍了拍楼危的肩膀,轻声道,“小心点,这是你第一次出使任务。” 楼危道,“放心吧!” 燕迟不再多说,手一招,左侧的女护卫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太子。” 燕迟道,“你随楼危一起。” 女护卫应声,听话地跟着楼危走了。 燕迟坐回太师椅里继续看奏折,看着看着,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来才发觉,是肩膀上那个按摩的手不在了。 燕迟拿着折本侧头,瞪向一旁的赵怀雁,“本宫没让你休息,继续按。” 赵怀雁真心手疼,不装腔作势,直言道,“太子昨晚把我的手都捏肿了,今早还疼着,刚给你泡茶、研磨,捏肩捶背,已经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若不休息一会儿,我这手真会废!” 燕迟把折本往桌上一甩,明显是生气了。 朱玄光立马道,“赵兄跟我学武的时候我也跟他学了几招按拿的手艺,要不,我给太子用用?赵兄虽然会太虚空灵指,可他力气不够,大概还没我给太子按的舒服呢。” 燕迟冷哼,“你会太虚空灵指?” 朱玄光噎道,“不会。” 燕迟道,“不会太虚空灵指你给本宫按什么按?拿本宫当试验品呢?” 朱玄光一怔,慌忙道,“不,不是!” 燕迟道,“出去!” 朱玄光无奈地瞅一眼赵怀雁,表示,我也想帮你,可没办法,你自求多福吧。 朱玄光默默地退了出去。 燕迟挥手,让另一个男护卫也退了出去。 等这个办公所用的寝殿房门关上,燕迟把赵怀雁喊到身边,要看她手。 赵怀雁不给看。 燕迟抬头看她一眼,强势地把她背在身后的手给抓了过来。 抓过来放在眼下一看,浓眉狠狠蹙起。 他看着那泛着淡淡紫色淤青的手,抿紧薄唇,问道,“很疼?” 赵怀雁咧唇,不阴不阳地说,“太子也让我这么捏一捏,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燕迟将手一伸,“你捏。” 赵怀雁,“……” 燕迟瞥她,“给你捏你也捏不动,你的力量小的不堪一击。” 赵怀雁不服道,“你的力量是靠武力值堆加的,等我武学达到跟你一样的程度,力量自然就上来了!” 燕迟莞尔,深邃的眸定定地扫了她一眼,说道,“那本宫等你,等你力量达到与本宫一样的境界,本宫给你报仇的机会。” 赵怀雁哼道,“我才不像太子这般小气,报什么仇啊,我只是说说。” 燕迟反问,“是吗?你不找本宫报仇?” 赵怀雁道,“不找。” 说完,在内心里肺腑,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不晓得吧?我说不找,那就是找的意思。 哼,你等着! 燕迟大概是信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他只是看着她的手,目光一层一层地覆上了心疼。 他昨晚鬼迷心窍了,那一刻很想证明他是女的,几乎魔怔了一般只想剖开她的伪装,下手真没留情,他自己的能力他是知晓的,放眼九国,武力值能排在他之上的,屈指可数。 而他能连续坐拥天下风云榜第一,功夫自然不是虚的。 他昨晚虽只用了五成功力,可对赵无名这么一个瘦不伶仃,又弱不伶仃的人来说,那几乎是灭顶的摧毁。 他这么小…… 燕迟忽然就后悔了,昨晚不该对他那样的。 燕迟紧抓着赵怀雁的手,大概出于忏悔,手劲又大了一些,赵怀雁吓的连忙抽手,生怕他又犯神经拿她手出气。 她一抽,燕迟眸底就一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是在害怕,他抿抿唇,手劲松了一些,却没有放开。 赵怀雁抽不动,瞪着他,“太子是真想废了我的手吗?” 燕迟道,“你这手是小婵的良药,本宫就是想废也得在你治好小婵的病后,所以,你不用担心本宫再拿你手怎么样。” 赵怀雁低哼,“那你松开。” 燕迟蹙眉,看着这手的肿度,问道,“你昨晚回去没敷药?” 赵怀雁翻白眼,“肯定敷了呀,我特么傻么不敷药。” 燕迟抬头看她一眼。 赵怀雁不鸟他。 燕迟无视她嘴里的脏话,伸手从蟒袍内衬的兜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那小瓶子极小,贼圆,像个胖肚的葫芦娃,口很窄,形状很美,整个瓶苔光滑流畅,做工极为精湛,通体雪白的颜色高雅圣洁,让赵怀雁想到了云雪山的雪梅花。 燕迟将瓶子掏出来后松开了她的手。 赵怀雁往后退开一步,手背到身后搓了搓。 燕迟将瓶子递给她,“这是周姑姑给本宫的圣御膏,能治一切跌打损伤,对红肿和消炎也有极强的作用,你拿去用吧。” 周别枝被称为药神,她研究出来的药物,基本上都是绝品中的绝品。 这么好的药,赵怀雁当然不会拒绝。 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接了。 燕迟见她接下,嘴角微扬,看上去心情不错,他重新拿起桌子上的折本,看之前,说,“把你的脸变回去,以后没外人在的时候,你就用真面目伺候。” 燕迟不愿意看这一张假脸。 不愿意看,不是不喜欢,而是膈应的慌。 这张脸代表的是男人,而原本的脸代表的是女人。 当然,不管是现在的脸,还是原来的脸,都很美丽。 美丽的事物,任何人都欣赏。 美丽的女人,任何男人都爱看。 燕迟虽是太子,却也是男子,对长的漂亮的姑娘自然也会多看两眼。 倒不是说他是一个看皮相的肤浅之人,只不过,皮相这个东西,能有总比没有的好。 赵怀雁被世人称赞为天上人间难得一寻的美女,这话或许有点夸大其词,可不得不说,她这张原本的脸,着实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燕迟爱看,无可厚非。 可若赵怀雁没有这么漂亮的脸蛋,她碰了他,夺了他的初吻,燕迟也会认定了她。 燕迟说完,赵怀雁就暗自咕哝了一声,不知道咕哝了啥,燕迟没听见,只当她没说,只又强调一遍,往后在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记得换掉这张假脸。 赵怀雁不甘愿用原本的脸侍奉他,却又不得不妥协。 把脸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后,燕迟伸手指了一个对面的椅子,让她坐那里擦药。 赵怀雁不矫情,手确实疼,就听话地坐了过去。 她低着头,很认真地拿瓶子,揭瓶塞,涂抹。 从燕迟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她勾下去的白皙优雅的脖颈,顺着脖颈而下的绑着发丝的飘带,还有她漂亮的侧脸。 燕迟看了一会儿,出声问,“赵国的金谍网,你听过没有?” 赵怀雁擦着药膏的手一顿,心想,那么出名的一个机构,我怎么可能没听过?她微微敛声,尽量表现的自然,说道,“听过。” 燕迟道,“在你们赵国,金谍网是不是无处不在?” 赵怀雁无声笑道,“太子,我现在虽然是你的文僚,可我不出卖自己的国家。” 燕迟挑眉,“没让你出卖赵国,问你这个问题,是看在你姓赵的份上。你既来于赵国,又使用了国姓赵,说明你很爱你的国家。而据本宫所知,金谍网是赵国公主所创,原来叫金鹰网,一开始金鹰网并不是暗谍机构,而是她养鹰的园子。 赵国公主很爱飞鹰,也极喜欢大雁,她的名字里有一个雁字,故而,她打小与雁鹰群居,因此,她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舞技,可站于鹰上起舞而不坠落,可与雁同舞而艳压群芳。但八岁那年,她的一只爱鹰离奇消失,她遍寻赵国不见,就出动了皇宫禁卫三千人去其他国家搜寻,这也就是金谍网最初的起源。 后来那三千人有没有找到那只鹰,有没有再回赵国,还是因此就留在其他八国,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一只爱鹰,她创建了无孔不入的金谍网,这于你们赵国而言,是难能可贵的,于那位公主而言,也是极具有意义的。所以,若这么难能可贵又极具意义的机构被楼魂令毁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赵怀雁听着燕迟一字一句的揭露,又听着他最后一句看似关心,实在暗含威胁的话语,手指慢慢的攥紧了药瓶。 她八岁那年确实失去了一个爱鹰。 那件事,轰动很大,燕迟能知道,不足为奇。 可他竟然知道她有一个园子,叫金鹰网,这就很诡了。 她在皇宫里的住处,宅子,院子,宫殿,数不计数,除了朝中大臣知道她有一个鹰园外,平民百姓很少知道。 就算知道,他们也不清楚她那个园子叫什么名字。 可燕迟,远在燕国,却知晓! 赵怀雁眯眼,他是怎么知道的? 赵怀雁不明白燕迟忽然对她说这些话是想做什么,但后面那一句,她不得不重视。 楼危出动,是想毁她赵国的金谍网吗? 那么,燕迟是猜准了燕国的金谍网出动,是冲着元兴去的? 而元兴,行动的目标,正是赵国。 所以,燕迟很可能是将计就计,利用燕国的这些金谍网,渗透到赵国的金谍网去,进而一网打尽? 呵,赵国的金谍网若能那么轻松地被一网打尽,那还是金谍网吗? 赵怀雁相信自己国家的机构,却又不得不防备。 毕竟,这次出动的不仅仅是楼魂令,还有楼危。 而燕迟,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让她露出马脚? 赵怀雁沉目深思,却又不敢在双眼如炬的燕迟面前失神太久,怕他发现出端倪,她重新掬着药膏,给自己的手擦拭,一边擦一边说,“我是赵国人,自然不想让太子摧毁了金谍网,可若太子真做了,我也没办法阻止,而太子也说了,金谍网是我国公主一手创建的,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它被摧毁的,所以,可惜还是不可惜,不在于我的想法,而在于我国公主。” 燕迟淡笑,问她,“那你觉得,一旦楼魂令进驻了赵国,赵国公主会现身吗?” 赵怀雁道,“不知道。” 燕迟道,“本宫猜,她不会。”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1章 手好了没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垂着眸子认真上药,不再接话。 燕迟道,“她若现身,本宫愿意与赵国永结和平之约,互不侵犯,楼魂令自此消除一切对金谍网的暗杀,从此井水不再犯河水,共谋强国之路。” 赵怀雁笑了笑,抬头扫他一眼,“太子有此心,公主若听了,定会很高兴。” 燕迟眯眼,问,“她会高兴吗?” 赵怀雁道,“会的,我国公主最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劳民伤财,如果有燕国这样强大的国家作为后盾,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燕迟看着她,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错露,但显然,这个公主也是个定力强大,声色不显的人,燕迟看了半天,没能从赵怀雁脸上看出丝毫破绽,他收回眼,淡声道,“你这样认为,那位公主却不一定这样认为。” 赵怀雁勾了勾唇,“是呀,所以太子跟说这些,全没用。” 燕迟无声冷哼,拿着朱笔开始批折子,不搭理她了。 折子批完,燕迟将朱玄光和男护卫喊了进来,又吩咐小太监们将折子都收起来,送到御书房,他起身活动筋骨,却不回府。 在皇宫里呆到晚上,又与燕帝一起吃了饭,这才坐马车回府。 回府后也不让赵怀雁伺候他了。 大概是有了恻隐之心,觉得赵怀雁的手实在不能再折腾了,也可能是看到她就会想到昨晚的事儿,进了府就把她挥退了。 赵怀雁不用伺候燕迟,乐的自在,与朱玄光并排走着往养義殿去。 路上,朱玄光小声问赵怀雁,“你昨晚怎么惹了太子的?”又盯一眼她的手,“手怎么回事儿?” 赵怀雁匝匝嘴,“不小心被门挤了。” “啊?”朱玄光惊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伸手要拿她的手看。 赵怀雁不让他看,只道,“昨晚回来的太晚,天黑,没看清,就被门挤了。” 朱玄光狐疑,“真的?” 赵怀雁道,“当然是真的啊,不然你以为我手是怎么回事?” 朱玄光道,“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赵怀雁道,“门挤的。” 朱玄光不信,却也不再问。 他猜测就是昨晚上赵无名没有伺候好太子,让太子给惩罚了,他一向都是去寝殿里给燕迟揉肩搓背的,所以燕迟惩罚他,也是争对他的手。 但赵无名不说,大概是怕丢面子。 他既想兜着,他就替他兜着。 但手还是得好好看看。 朱玄光又去拿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把手一缩,瞪他,“做什么?” 朱玄光道,“看看。” 赵怀雁道,“有什么可看的,就肿了一点儿,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就会好了。” 说着,二人走到养義殿前。 进了殿门,赵怀雁忽然问朱玄光,“白显被关这么久,太子是不是一次都没提过?” 朱玄光眯眼,“怎么忽然提到了白显?” 赵怀雁道,“觉得很多事凑在了一起,太赶巧了。” 朱玄光道,“你指的是潜伏在燕国的金谍网出动一事?” 赵怀雁点头,“嗯。” 朱玄光道,“金谍网是赵国机构,跟白显又搭不上边,就算赶在一起,也互不相干,你问白显,不是因为金谍网吧?”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把赵怀雁拉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低声问,“你想打白显的主意?” 赵怀雁蹙眉,“瞎说什么呀,我就问问。” 朱玄光睇着他,“白显是我在看管,若他有了闪失,那我也得跟着受累,你跟我是搭档,我们之前可是说过了,往后风雨共度,欢乐共享,有难同背,有福同分,你为盾,我为矛,你可不能在背后戳我一刀。” 赵怀雁嗤他,“想太多。”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很晚了,手还疼着,我先回去睡了,明儿还不知道太子怎么折腾我呢。” 朱玄光不留他,送他出门的时候说,“果然是得罪太子了。” 赵怀雁笑笑不应,穿过一个走廊,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回去她脸上的笑就冷了,她抬头喊,“曲昭!” 曲昭打开隔壁的门,来到她屋里,看着她问,“公主,怎么了?” 赵怀雁道,“今日齐闻来太子府了没有?” 曲昭道,“来了。” 赵怀雁道,“有没有提起我?” 曲昭道,“提了。” 赵怀雁眯眼,手指轻敲桌面,“我刚试探了下朱玄光,他对看管白显这件事相当的重视,想要通过他来获知白显被关押之地,恐怕很难。所以,只能用你的办法,请他喝酒了。” 曲昭道,“这事儿我下去安排。” 赵怀雁嗯一声,想到花雕出动了,那元兴那边怎么着也得被拖个十天八天的。 楼魂令虽然是争对金谍网而生的,但其实,金谍网的诞生早在赵国建国初始就有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个机构不叫金谍网,又秘密存在,故而不被世人所知。 后来因为她撒下天罗地网,派三千禁卫军出动去找喜鹰,轰动了九国,赵显就利用这一机会,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提在了明面上,并顺理成章地过继到了她的手下。 赵怀雁明白赵显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帮她扩大自己的势力。 她身为赵国储君,未来的君王,继位前,总有一天得与其他八国的储君们对上,若她势单力薄,就很容易在那八个储君面前受辱。 而她现在统领金谍网,也为她未来继承王位打劳石基。 赵怀雁什么都明白,故而从八岁那年接手这一神秘机构后就与那些老人们见了一次面,她知道花雕潜伏在燕国很久很久了,是最早一批进入这股暗势力的人,不管是能力还是资质,都绝非一般,若是楼君仪亲自出马,赵怀雁还会担心花雕会不会出事,可这一次,燕迟派出的人是楼危,赵怀雁就不是十分的担忧了。 而有花雕出码,拦个元兴十天八天的绝不是事儿。 在这十天八天里,她只要跟齐闻谈拢,齐闻愿意派人帮她送信,那她可以反将一军,将燕迟派出去意图想摧毁她赵国金谍网的楼魂令者一网打尽。 所以,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赵怀雁眯了眯眼,招手把曲昭唤到身边,小声对她说,“你有办法避开太子府的守卫,去驿馆送个口信给齐闻吗?” 曲昭半知不解,“公主要主动联系齐闻?” 赵怀雁唔道,“我怕明天又见不到他,耽误正事,而燕迟那边已经明显的开始怀疑我了,我若再不行动,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命离开燕国,所以,此事不能缓。” 曲昭道,“如果只是避开太子府的护卫,我能办到,但太子府的外围除了摆在明面上的护卫外,还有看不见的暗卫,那些人不好甩开,我怕晚上行动,会惹来他们的注意,进而打草惊蛇。” 赵怀雁皱眉,叹道,“哎,那就算了,明天我找个借口去看周小婵,并留在那里,你在太子府拖住齐闻,等我回来,会见他。” 曲昭想了想,说,“好。” 赵怀雁道,“那就休息吧。”她站起身,往床铺走。 曲昭跟过来,问她,“公主的手好些了没有?” 赵怀雁道,“好多了。” 曲昭道,“洗个澡再睡,我去拿衣服,顺便睡之前再给你手敷些药,明天起来就该完全消肿了。” 赵怀雁有点累,不想洗澡,可架不住曲昭的催促,只得走到另一道门后,进了洗澡房。 进去后她用太虚空灵指解锁了身体。 身体一解锁,玲珑婀娜的身姿就展露了出来。 十五岁的少女,发育的非常健全,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再配合着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一头乌黑漆亮的发,她单单往那里一站,就是绝美风景。 曲昭拿了一套白色里衣过来,看到赵怀雁恢复到了女儿身,她不苟同地蹙了蹙眉,却什么都没说。 太虚空灵指学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确实能易变人的性别。 但并不能长久维持。 倒不是说太虚空灵指的易容术是短暂的,而是长时间维持着这种对肌肤脂肪和神经做出有悖身体正常成长的异术,会影响身体骨骼的发育。 赵怀雁每次一回屋里头,封锁了门,睡觉前一定会解锁身体。 以前有曲昭守在她身边,她不怕自己的身体被外人瞧见。 现在到了太子府,曲昭住了她隔壁,虽不再近身伺候,晚上亦不能守着她,她也不怕。 毕竟这里是太子府,就算燕迟真怀疑了她,也不会干偷偷摸摸的事,晚上破她门,或是梁上偷看。 曲昭把衣服挂在屏风上,去打水。 太子府里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水供应,随时去取,随时都有。 曲昭拎了热水桶来,又混和了一些冷水,待水温合适,她就替赵怀雁宽衣,并伺候她洗澡。 洗完澡,赵怀雁自己穿里衣,穿好,出去,往床上一躺。 刚脱衣服的时候曲昭发现了赵怀雁怀兜里的小瓶子,这会儿她要给赵怀雁的手上药,就想到了那个小瓶子。曲昭是赵怀雁的随身侍女,不管是银钱还是药物类,全都在她身上,赵怀雁身上是什么都没有的。凭空出来一个小瓶,曲昭不能不问。 她将刚刚揣进自己袖兜里的小瓶子掏出来,问赵怀雁,“这个瓶子公主从哪里弄的?里面装的是什么?” 曲昭拔过塞口,闻过里面的气味,但什么都没闻出来。 赵怀雁的两眼皮已经合上了,听曲昭这么问,她又睁开眼,侧头往床外看了下,看到曲昭手中的小瓶,她努努嘴,道,“燕迟给的,说是周别枝研制的药,叫圣御膏。” 曲昭惊奇,“圣御膏?” 赵怀雁嗯了一声,又将眼皮合上,她着实困了,懒得再说话。 曲昭知道这小白瓶里装的是什么后也不再打扰她,任她慢慢睡去。 而知道了这是疗伤圣药圣御膏,曲昭当然宝贝了,但在收藏之前,她还是用圣御膏混和着活血丸给赵怀雁的右手擦了一遍。 擦好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被褥里。 见赵怀雁确实睡着了,她才吹灭了烛火,退身出门。 出了门,她没有回隔壁的房屋,而是身子一纵,往高高的墙头去了。 曲昭的功夫不压于元兴,她师承夜鬼,而夜鬼也是北斗七才,只不过,他这个北斗七才已经死了很多年,比虚灵空死的早,传闻中的北斗七才全都有着不可预估的实力,可惜的是,这七人,有四人已死,只余三人尚活于世。 夜鬼精通剑法,所传给曲昭的,也是出神入化的剑术。 而最厉害的一招,被江湖剑客们称为“一剑三鬼响”,亦说“三鬼响”。三鬼响这个词来自于民间色彩浓厚的鬼怪事故,三鬼是地府里的三道门符,一符禁,二符变,三符罗,禁鬼掌阴阳两道,变鬼掌生死界限,罗鬼掌天罗地网,这三鬼是地府的守护神,这三鬼从不一起出现,但一旦一起出现,就意味着灾难来临。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版本的说法,还有另外一个版本,说三鬼响并不是特指什么鬼,而是一种阎王催命的叫法。一旦你听到耳边有鬼叫你,连叫三声,那就代表,是阎王在召唤你,也意味着你离死不远了。 民间对于这种奇斋异事描绘纷陈,百家争鸣,无统一概定。 而不管是哪种叫法,“三鬼响”这个词代表的是死亡和灾难,是黑暗和未知。那么,这个词的定义如此黑暗,却为什么会用在一种剑招上?那是因为夜鬼的这一剑,能感知黑夜,进入阴阳两极之间。 曲昭自从继承了夜鬼的衣钵之后,从没有用过这一剑。 不是她不会,而是没机会用。 现在,不得不用了。 太子府里守卫森严,府外更是笼罩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未知之兵气,曲昭敢打包票,这外围,定然潜藏了很多暗卫。 倒不是说她要跟这些暗卫们打架或较劲,她是闲的脑抽了才会想着去惹这些人?她当然不是冲着惹他们去的,而是冲着知己知彼的心态。不管是现如今她要出府送口信或是未来她与赵怀雁离开太子府,这些人都有可能会是障碍,所以,弄清楚这些人对曲昭而言,是很有必要的。 曲昭无声展开轻功,在快要翻到墙头之际,一剑三鬼晌立马运出。这一剑不是用兵器使出来的,而是用体内的真气,真气以剑法之招输出,再配合夜鬼独创的鬼心经,真气、剑法、鬼心经三招达到统一水平界限,才能开出阴阳之道,勘破黑暗中的所有隐藏之物。但凡有一招失利,这个阴阳之道就开不出来。 曲昭汇心凝神,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虽然失利了也不影响什么,但很容易让暗处的人察觉,这些能被燕迟派在外围如防火墙一般的暗卫,能力肯定不差。这也是曲昭出师后第一次运用此剑招,虽然此剑招的真正奥义并非在于阴阳之道,之所以被称为一剑三鬼,是因为此剑招的最终奥义是一剑出,剑、人、气同出,却不是一流出,而是三流出。也就是说,这一剑挥下去,那是三道杀招,而且,基本躲不过去。 不过,曲昭今天没掏剑,也就不存在这种强悍霸道的挥扫。 只御气行剑,开了阴阳之道,便可借着阴道,隐藏施剑者本身以及剑气,如此,外界就感知不到,也就不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 故而,曲昭很小心。 毕竟从出师后,她是第一次再开三鬼响,怕发挥不稳。 但幸运的是,她武学修练的很扎实,眨眼之间就将阴阳之道开启了。 这一开,她就能无视夜的障碍,然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些藏在黑暗里的暗卫们。 曲昭眯了眯眼,很认真地观察了一遍那些暗卫们的分布和排列,惹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无声无息地退回去,进屋,睡觉。 第二天她在赵怀雁起床前来到她屋,向她说了昨晚她夜探太子府墙外那些暗卫的事,说完,她道,“这些暗卫都是以八卦之阵站立守岗的,要闯出去很难,我们以后不能在夜间行事。” 赵怀雁正拿毛巾擦脸,闻言挑了挑眉,抬头扫了一眼净白窗糊纸外面的四月天,此时不及卯时,还处在寅时三刻的时间轴上,天灰蒙蒙一片,太阳还没有从东坡线上升起,那照在窗糊纸上面的光也灰蒙蒙的,赵怀雁看着那样灰暗的颜色,眉心蹙了一下,收回视线,继续擦洗脸。 等洗好,擦罢,她将毛巾重新搓一遍,拧干,搭在木质脸盆架上。 她折身,看向曲昭,“你昨晚用了鬼剑三响?” 曲昭点头,“嗯。” 赵怀雁道,“没被人发现吧?” 曲昭道,“应该没有的,我很小心。” 赵怀雁道,“燕迟派在府外的那些暗卫大概察觉不到,但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朱玄光。” 曲昭不解,“与朱公子有什么关系?” 赵怀雁甩甩手,觑她一眼,走到桌边去倒茶,手刚抬起来,曲昭已经拿了壶,翻开一个暗扣的瓷杯,倒了一杯清水出来。 倒好,她把杯子端起来递给她。 赵怀雁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说,“朱玄光师承长三生,跟着长三生学了鬼步,而你师承夜鬼,学了鬼剑。你二人的武学有所相似,虽然寻本问踪,毫无瓜葛,但你别忘了,长三生的鬼步,学到一定境界,追气瞬移,学到最高境界,可望十重天境。” 北斗七才一共有七人,但有三人出自赵国,故而,赵怀雁和曲昭都对北斗七才的事迹很了解。既了解,那这七人的毕生所学,她们也是了解的。 除了从书本上获得的信息外,还有这三人口中的叙述。 长三生的鬼步也被称为十重天,意思就是,练鬼步如登天一般,一层一层的学上去,你会掌握到飞天之能。当然,说飞天有些夸张。除了轻功能飞外,鬼步是不能飞的,但鬼步讲究的是方圆移速,这种移速靠的不是体内的真气,而是步法。 长三生天生自闭,不喜与外人打交道,他住在深山老林,出门就是森林,左一脚是树,右一脚还是树,他的鬼步就是在这些树与树之间练成的。所以,他的步法,也能无视各种障碍。 而曲昭能用鬼剑开阴阳之道,朱玄光就能用鬼步破一切奇阵异法。 当然,朱玄光目前还是战友,他不会无缘无故爬起来,去盯着曲昭的一举一动。 但这个人,还是得防一防的。 因为她们不知道,鬼步的最高境界,是不是连阴阳之道都能跨越。 赵怀雁说完,又将自己的顾虑表达了出来,曲昭听后,沉默半晌,出声道,“以公主所看,朱玄光是不是已经学会了鬼步的十重天境界?” 赵怀雁摇摇头,“这可不好说,反正提防点总是好的。” 曲昭道,“我记下了。” 赵怀雁将瓷杯中的水喝完,搁下杯子,抻抻懒腰,往门口去。 曲昭跟上。 时间还早,二人出屋后没有去膳堂,就在养義殿里逛着,逛着逛着赵怀雁兴趣来了,想画太子府图,曲昭无语,瞪她,“怎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等会儿就该要吃饭,吃了饭你还得去伺候燕迟呢,哪里有时间作画?” 赵怀雁道,“我又不是一次性画完,这个太子府那么大,我得画好久的,先画一点儿,慢慢累积,不然等哪天我们被燕迟轰出去了,想画都没机会画了。” 曲昭道,“等出去了再画也不迟啊,反正地图不都记在脑子里了吗?” 赵怀雁道,“那些潜显的地图谁没有?谁不会?我要画的是别人没有看到过的地方,那样才好卖,也才好用。” 曲昭瞪眼,心想,一张地图,能有什么用?看一眼赵怀雁的手,问道,“公子的手不疼了?” 赵怀雁握握右手,又伸出来让曲昭看了看,笑道,“没事儿了!连续用了两天的好药,一点儿淤痕都没了。” 她伸手推她,“你快去帮我准备笔墨纸砚。” 曲昭无奈,只得下去准备。 准备好,二人就凑在赵怀雁屋子里的那个书桌前,一直到开饭时间到,她二人才从屋内出来,出来就碰到了朱玄光,三个人彼此打招呼,一路往膳堂去了。 吃完饭,赵怀雁主动向燕迟请旨,去周府。 燕迟没拦,只道,“今日本宫要进宫,没人陪你去,让宣香跟商柔陪着你。” 赵怀雁笑着应话,“好。” 燕迟抬头看她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她的右手,问道,“手好了没有?” 赵怀雁道,“好了,劳太子挂心。” 燕迟道,“拿出来本宫瞧瞧。” 赵怀雁微愣,却还是听话地将右手伸出来,摆在了燕迟面前。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2章 告知身份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看着那手,白而细,软而嫩,他以前怎么会认为这是一个男子的手呢?再瘦小的男子也不可能有这么一双柔软的手。 眼眸微沉,他手臂一抬,将赵怀雁的右手抓在了掌中。 赵怀雁吓的身子一抖。 燕迟道,“不捏你了。” 赵怀雁干干一笑,手指头颤了颤,头顶飞过一片乌鸦,她心想,嘴上说着不捏,可你现在手在干嘛?前天昨天虐待我不够,还要来玩我的手指头? 燕迟确实在把玩赵怀雁的手指头,在此刻这个太子爷的心里,面前的少年,不再是少年,而是那位从没见过一面的公主。 从前天晚上失了初吻之后,燕迟的内心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虽然每天不动声色,可心里迫切地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他逼她无用,现在也舍不得再弄伤她,所以他就凭心静气地等,等元兴那边传来消息。 但在这其间,他着实不能再把他当一个男子来看了。 燕迟把玩了一会儿赵怀雁的右手,发现他前天晚上捏的痕迹全部消散之后,他才放心地松开她,喊来宣香和商柔,让她二人陪着赵怀雁一起去周府,又喊来甘阳,让他准备马车,并安排一个妥当的车夫。 等吩咐完这些,他带着朱玄光进了宫。 赵怀雁带着宣香和商柔去周府,燕迟特意嘱咐甘阳要安排一个妥当的车夫,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没啥不对劲,可不对劲大着呢!燕迟身为太子,何时关注过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只是随口一提,却也足够让人惊悚。 甘阳在安排马车和车夫的时候就心里犯了嘀咕,但燕迟的心思,谁也猜不透,甘阳也不去瞎猜了,但总感觉,最近的太子对赵先生很奇特。 甘阳这样想,宣香和商柔也这样想。 她二人也是伺候燕迟很久的老人了,大前天燕迟让宣香守在偏殿外面,等赵无名醒了给他端醒酒汤,这样的待遇,从太子府建立之始都不曾发生在任何一个幕客或文僚以及下人身上,但偏偏,就发生在了赵无名身上。 马车很大,内置却精致而讲究。 赵怀雁坐在一边软榻上,宣香和商柔分列两边而坐。 两个侍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后,都在对方眼中瞧见了八卦的因子,但二人却不敢贸然打听,也不敢当着赵怀雁的面问一些有的没有。 不问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太子对赵先生,不一般呢! 既不一般,她二人自也要好好伺候。 一路上宣香和商柔都极力地与赵怀雁说话,聊一些燕国民俗风情,问赵怀雁有关赵国的一些有趣的事情,这些话题都不是敏感话题,宣香和商柔极会聊天,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让车厢冷清,亦不让赵怀雁为难,不管是哪个话题出来,三个人都能聊的很开心。 就这般,一路去了周府。 晋平将他三人迎进府,进门的时候,晋平似乎有话要说,看着赵怀雁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没开口,直到赵怀雁一脚跨进映月院,晋平才不得已开口,伸手拦了下赵怀雁,小声说道,“今日府上来了几位贵客,现在都在小姐的阁楼呢,夫人不在,我又实在太忙,赵先生若不嫌弃,代老奴招待一下这些客人可否?” 赵怀雁微微吃惊,问道,“客人?周府的亲戚吗?” 晋平摇头,“不是。” 赵怀雁道,“世交?” 晋平摇头,“也不是。” 赵怀雁纳闷了,心想,应该不是亲戚或是世交,若是亲戚或是世交,晋平不该这么诚惶诚恐才对。而若是熟人,他也不会让她去代为招待。 那么,他口中的贵客,十有八九是这个时候很敏感的人。 谁呢? 动下脑筋就能想出来了。 能是谁? 无非是齐闻等人。 赵怀雁暗自笑了,心想,来的可真是巧。 赵怀雁猜到是齐闻几人,却不点破,很仗义地说,“嗯,晋管家去忙吧,我今日来就是看望小婵的,这些客人既是跟我的目地一样,那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们,你不必再费心。” 晋平长长地舒一口气,脸上的负重散去,对赵怀雁拱了一手,感激道,“多谢赵先生。” 赵怀雁笑道,“谢什么谢,举手之事。” 晋平不再多说了,太客气显得虚伪,他又拱了一礼,转身离开。 赵怀雁抬头,往远处的阁楼看了眼,抬步进院。 宣香和商柔跟上。 大概因为齐闻他们来了,这个院子里多增加了好些仆人。 那些仆人们见到赵怀雁三人,连忙行礼。 赵怀雁笑着冲他们挥手,让他们不必多礼,然后脚步不停,一气呵成地走进了楼内。 上了二楼,还没进卧室,就听到了诸葛天眼的声音,他正在跟周小婵说,“我刚给周姑娘把了脉,也看了你的面相,依我看,周姑娘这身子……” 话没说完,赵怀雁一脚踏进去,喊道,“诸葛先生。” 诸葛天眼一愣,侧头看过来。 旁边,坐在靠背椅里的齐闻也闻言看过来。 看到来人是赵怀雁,齐闻眉梢一挑,勾唇笑了,他此刻心里的想法与赵怀雁刚刚在楼底下的想法是一样的,真是巧极。 齐闻扬着声调冲赵怀雁打了一声招呼,“赵先生。” 赵怀雁来到他面前,笑着拱手,“齐太子。” 余光往旁边扫了扫,没看到陈继和陈栎,只有骆凉架着胳膊守在齐闻的后面。 周小婵看到赵怀雁,高兴的不行,起身喊道,“赵先生。” 赵怀雁收回手,扭头看她,一眼过后又看向她旁边的诸葛天眼,出声说,“诸葛先生,我知道你精通玄学,也能看面相,但周姑娘的病不是光靠看就能看好的,你刚想说,周姑娘的身子怎么了?” 诸葛天眼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可见齐闻对他摇了摇头,诸葛天眼就什么都不说了,他眼眸闪了闪,应道,“没什么。” 赵怀雁道,“你既说了没什么,那周姑娘的身子定然能康复。” 诸葛天眼道,“当然。” 周小婵弱弱地问,“我的影子……” 赵怀雁道,“定也能治好。” 说完,看了诸葛天眼一眼。 诸葛天眼也往赵怀雁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转开眸,端起手边的茶杯喝起了茶。 诸葛天眼有一双很厉害的眼睛,他原本叫诸葛江,“天眼”二字是别人送给他的称谓,一开始别人还叫他诸葛江,可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诸葛天眼了,以至于时间久了,大家都忘记他其实还是有原名的。 而之所以称他为“天眼”,就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厉害。 最初的最初,燕迟屡次去彭济广州,齐闻不知道他是去干嘛的,秦祉也不知道。 九国中,就属燕秦齐三国最强,势力也不相上下。 除了齐闻和秦祉,旁的国家的储君也不敢打探燕迟的事儿。 故而,燕迟频繁上彭济广州,没有引起其他国家的注目,就引来了齐闻和秦祉。 他二人一开始确实不清楚燕迟屡上彭济广州干嘛,后来就渐渐地打探出了眉目,知道燕迟是冲着万能石去的。 既知燕迟的目地,他二人就不可能不细究。 这一细究下来才知道,燕迟是为了给一个姓周的女子治病。 治什么病? 萎影症。 燕迟会御影术这件事,齐闻和秦祉都不知道。 通过这个病,他二人才琢磨出燕迟有着多么惊人的实力。 而要给一个人的影子治病,多么的天方奇谭! 后来他二人回去翻了古书,才了解到万能石是一件多么神奇的神物。 自那以后,他二人也加入了寻找万能石的行列。 只不过,打那之后,他们就对这位周小婵备为好奇了。 能让燕迟坚持这么多年,倾尽一切也要治好的女子,定然与众不同。 齐闻不是奔着周小婵来的,可既来了燕国,又如何不来瞅一瞅这个让燕迟费尽了多年心思的女子呢? 既来了,那也定然要弄清楚,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得了萎影症。 如果不是,那燕迟就是打着这样的借口,独吞万能石。 但,今天带了诸葛天眼来,诸葛天眼看了周小婵后,确定她确实得了萎影症,而且,这萎影症,靠人力是治不好的。 诸葛天眼什么都看出来了,原本是要跟周小婵实话实说,让她没办法这般平静,而她一乱,燕迟也会跟着乱,燕迟一乱,他们才好做事。 但半途被赵无名截断,这步棋就散了。 诸葛天眼喝着茶,看着赵无名伸手,拿起周小婵的脸,号脉。 诸葛天眼挑眉,“赵先生也会医术?” 赵怀雁道,“不精通,略懂一二。” 旁边的凝月一脸崇拜地说,“赵先生可厉害着呢!我家小姐的身子就是赵先生治好的!赵先生的指法神奇的很!” 诸葛天眼一愣,“指法?” 凝月重重地点头,“嗯!” 周小婵瞪她,“凝月,别多嘴。” 凝月嘟嘴,“小姐,赵先生本来就很厉害呀。” 赵怀雁沉着眉头不说话,她会太虚空灵指一事本身就藏不住,再者,也没必要藏,她等会要找齐闻谈事,就算凝月现在不说,一会儿她也会跟齐闻说的。 凝月说完,齐闻倏地从靠背椅里站了起来,走到赵怀雁身边,看她手指流畅地在给周小婵按摩。 齐闻问,“太虚空灵指?” 赵怀雁道,“是。” 齐闻眸底顿惊,视线胶合在他的脸上,眸光明明灭灭。 半晌后,他笑道,“奇才。” 赵怀雁不置可否,隔着衣服给周小婵的手和臂按摩了一圈后,她收回手,走到洗脸架前洗手,洗完手,她拿起毛巾擦拭。 擦拭的时候,宣香、商柔、凝月、映兰都围着周小婵问她的状况。 周小婵说很好,她们就都宽心了。 心一宽,就有心情说笑了。 齐闻和诸葛天眼是客,亦是男士,原本他们是不适合进周小婵的闺房的,但周小婵不方便出门,周别枝又不在,加上他二人就是来看望周小婵的,身份又特殊,周小婵就见了他们。 可见是见,他二人跟这些姑娘们都不熟悉。 人已经看完,也不方便再留下。 他二人就起身告辞。 周小婵不方便送客,遣映兰和凝月去送。 赵怀雁将毛巾往洗脸架上一搭,出声说,“不用她二人送了,让她们给你梳洗梳洗,换套衣服,今天我带你去逛街。” 周小婵一听,可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激动的脸色泛红,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说,“赵先生要……要带我去,逛街?” 赵怀雁笑道,“嗯。怎么,你不想出门?” 周小婵立马道,“想想想!” 赵怀雁道,“那就好好收拾一下,我先送两位贵客出府。” 这句话说的很坦然,那是因为赵怀雁答应了晋平。 可此刻,这话听在周小婵耳里,那就不是一般的沸腾了。 怎么听都像是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该说的话,仿佛一个寻常人家,家里来了客人,丈夫去送客,嘱咐妻子收拾好妆容,他送完客回来,就带她出门逛街。 周小婵心口澎湃,攥着手帕的手紧紧地捂着胸口,那里,心跳声一声一声,全在诉说着她的爱意。 她脸庞又红了,却不再羞涩地低下,而是勇敢地看向赵无名,看他彬彬有礼,客气疏离地带着齐闻二人出门。 那一刻,她才恍然觉悟,她是活的,她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等赵怀雁出了门,周小婵站起身就去翻柜子。 凝月、映兰、宣香和商柔都吓着了,跑过去拉她。 周小婵对凝月说,“帮我找一条好看的裙子,要颜色亮的。”又对映兰说,“你给我梳头,哦,对了,把首饰盒拿出来,我要戴上次那个鎏金的发簪,还有耳坠。” 然后又让宣香帮她找鞋子,又让商柔帮她选荷包。 几个女子忙成一团。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真不假。 凝月、映兰、宣香、商柔都看出来周小婵对赵无名的动了心,她们不知这件事是好是坏,可她们知道,如今的周小婵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快乐,充满了希望。 大概,爱,是她此刻为之奋斗的力量。 所以,四个姑娘彼此对视了一眼后,纷纷行动起来。 而周小婵在为赵怀雁梳妆打扮的时候,赵怀雁领着齐闻和诸葛天眼以及骆凉,穿过仆人众多的映月院,上了一条人迹稀少的抄手游廊。 走了一小半路后,齐闻笑着开口,“赵先生,绕路走这么远,你是想干嘛呢?” 说着,他停住脚步,不走了。 他一停,诸葛天眼也停。 骆凉冷冷地瞅了一眼赵怀雁,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准备随时护主。 赵怀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骆凉的剑,这才手一背,转脸看向齐闻。 齐闻来自北方,身材魁伟,面貌比较粗犷,却难掩他一国太子之身的贵气和硬朗。 他虽不及燕迟俊美,却也不丑。 穿着北方人的右衽长衫,衫色青褐,此时日初东升,日光从抄手游廊的斜壁上滑下来,薄薄的光芒打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立于光晕中,他精明的眼微挑,耐人寻味地瞅着赵怀雁。 赵怀雁淡淡笑道,“这里清静,好说话。” 齐闻低声笑道,“赵先生,你这话说的我越发的不懂了。” 赵怀雁道,“齐太子想救白显,而我正好有一事想麻烦齐太子,所以,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齐闻眼眸一顿,三四秒,或者更久,他忽然拍掌大笑,对诸葛天眼和骆凉说,“我没听错吧?燕迟府中的文僚竟然说要与我齐国太子谈交易?” 诸葛天眼沉声,“太子没听错。” 骆凉也道,“太子没听错,赵无名确实是这样说的。” 齐闻看着赵怀雁,“你要背叛燕迟不成?” 赵怀雁道,“齐太子不必试探我,就算我今日不找你,明日你也会来找我的,既然大家各有所求,那就不必打马枪眼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齐闻笑道,“倒是个直接爽快人。” 赵怀雁道,“我一向不喜欢在讲事的时候多说废话。” 齐闻把裤袍一撩,坐在了抄手游廊外侧的栏杆上,仰头看他,“你说。” 赵怀雁道,“齐太子帮我送一封信到赵国国君手中,我就为你探出白显被关押之地,一个跑腿,一个打听,谁也不吃亏。” 齐闻讶异,“你要给赵国皇帝送信?” 赵怀雁道,“嗯。” 齐闻盯着他,目露深思,“身在燕国太子府,却要给赵国皇帝送信,你难不成是赵国丢在燕国的探子?” 赵怀雁道,“不是。” 齐闻冷笑,“刚还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呢,这会儿就在隐瞒了,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要给赵国皇帝送信?” 赵怀雁摊摊手,“我是不是探子,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吧?” 齐闻道,“当然重要。若你真是探子,我就不可能替你送这封信,我宁可多花些时间去探白显被关押之地,也不会冒着被燕国举兵进犯的危险,与你做交易。你可以背叛燕迟,可我却不能因为你的背叛而搭上自己的国家,这是笔很不划算的交易,我不做,再者。” 他忽然一顿,眸光明明灭灭,一字一句道,“与其与你做交易犯险,还不如直接抓了你到燕迟面前邀功,一对一换人,你觉得,用你这个赵国的探子能否换回白显,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一扬,杀气顿现。 骆凉当即一抽剑,寒光遮面。 无人的游廊一边,剑拔弩张,齐闻那边是三个人,且个个是高手,赵怀雁这边就她一人,且,没有武功。 从形势上来看,她处在必输一方,且极为被动。 可她却分毫不惊,淡淡站在那里,纯净的青衣远比竹子还要清冷,俊美的脸上毫无情绪起伏,一双眼,魅丽横生,却铺着极为镇定的光。 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被拘被捕被出卖,仿若笃定了齐闻一定会答应与她合作似的。 齐闻来了兴趣,他挥挥手,骆凉又把剑收了回去。 齐闻看着赵怀雁,“赵先生,你不怕我把你今日说的话告诉燕迟吗?” 赵怀雁低笑道,“自然怕的。” 齐闻挑眉,“没看出来你怕,倒觉得你很镇定。” 赵怀雁道,“那是因为我来找你的目地就是因为燕迟已经怀疑了我,而我,不是探人,也并不愿意留在燕国,更不想留在太子府。” 齐闻道,“你不是自愿留下的?” 赵怀雁道,“不是。” 齐闻道,“你那句话本太子没听明白,什么叫‘燕迟已经怀疑了你’,莫非,你被迫留下,还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地?” 赵怀雁叹气道,“你刚也看到了周姑娘,实不相瞒,燕迟将我困在燕国,就是为了给周姑娘治病,太虚空灵指你们都听过,它有什么功能作用你们也应该知晓,我因为会这一手,所以,一进到燕国,就身不由己了。可你们也知道,我是赵国人,又姓赵,不愿意为赵国以外的任何国家效力,故而,我想回国,可又没办法脱离燕迟的掌控,唯一能把我接回国的,只有我皇的亲笔书信。” 齐闻听着,沉默不言。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却又有很多漏洞。 比如,他一个赵国人,为何会突然离赵来燕? 还有,来了燕国,怎么就能被燕迟一眼相中并发现他会太虚空灵指进而不让他离燕了呢? 再者,他一介草民,怎么就能肯定这信传到了赵显手中,赵显一定会回应? 是,赵显很爱他的国民,可一国国民那么多,赵显身为皇帝,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管一个草民的事? 一般而言,像这等小事,都不会直接上报给皇上,丞相或是御史能处理的就直接处理了。 而他,小官小吏都不提,开口就提赵显。 这口吻…… 齐闻微眯着眼,深思的同时一点一点地很认真地打量着赵怀雁,嗤道,“赵先生,你的身份怕不是草民吧?你说燕迟怀疑了你,大概就是你的身份有异,那么,你想让我给你传这封信,就实话对我说,你到底是谁?” 赵怀雁低低一笑,反问,“齐太子以为我是谁?” 齐闻道,“不知道呀,所以问你。” 赵怀雁额头微仰,顺着抄手游廊的栏杆望过去,青天白日,阳光在一层一层地舒卷开,空气中蔓延起微热的气流,阳光下的世界、花草、亭、檐、路基、人,甚至是土壤,都展露着蓬勃朝气。她的视线从空中掠过,又落回坐在那里,被光芒照射的男人,勾唇笑道,“我若说我是赵国公主,齐太子信吗?”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3章 宠女狂魔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齐闻大惊。 诸葛天眼也一惊。 骆凉也震惊地抬眼看向了赵怀雁。 因为一句赵国公主,齐闻忽的一下从栏杆上跳了起来,满眼不可思议地呢喃,“你,赵国公主?” 赵怀雁道,“是呀。” 齐闻瞪着他,大概在估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可少年站在那里,姿态懒散,明明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却毫不自知。他脸上的神情很平淡,那种平淡没有隐藏任何心机与算计,仿佛就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这再正常不过的话,明明就是炸弹! 齐闻危险地眯起眼眸,沉着声音对骆凉和诸葛天眼说,“你二人到远处守着。” 这个抄手游廊很偏僻,无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让人去守一守。如果眼前的少年真是赵国公主,那等会儿要谈的事情就不能让任何人窃听见。 骆凉和诸葛天眼又往赵怀雁脸上扫了一眼,二人眸中的震惊之色依旧显于眼眶,可他二人什么都没说,一左一右散开,去守周围。 齐闻走到赵怀雁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半晌后,出声道,“赵国公主?” 赵怀雁抬脸,迎着他的打量,说道,“是。” 齐闻道,“赵国公主金枝玉叶,远在赵国,而据传,这位公主貌若天仙,练就了出神入化的舞技。她从不与别国的皇子们交流,也不参与任何国家的联合行动,这个公主好像是个很内向的人,你却说,你是赵国公主。”他挑挑眉,“我凭什么信你?” 赵怀雁道,“你很清楚我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在这个地方,在你面前,谁敢冒充赵国公主?” 齐闻不为她的话语所动,只道,“拿出证据。” 赵怀雁顿了顿,还是伸手入袖兜里,掏出一物出来。她把那一物什呈到齐闻面前,齐闻低头瞅了一眼,又是一惊。 那一物是什么? 每个国家的皇室成员都有独属于自己国家的皇室标记。而为储君者,又会有特殊的龙符玉佩,这种龙符玉佩是两面双生,一面是身份标识,一面是名字。这种玉很难开采,亦很难做加工,故而,这种玉只进献皇室。一般人想要模仿或是想要造假,基本不可能。 而赵怀雁拿出来的这一物,正是龙符玉佩。 齐闻伸手将那玉佩接过来,两面都翻开看了看,他本身就是齐国太子,身上也有这种龙符玉佩,其中一面与赵怀雁手中的一模一样,另一面刻字不同,他的玉刻字齐,她的玉刻字赵,而在姓之外,还有另一个字与龙眼响应,他的是闻,她的是雁。 赵国公主叫赵怀雁。 一赵一雁,一个龙符玉,足以能证明她的身份。 齐闻吃惊地看着手中的玉,心中骇然不已,他陡地抬眼,盯着面前的少年,愣愣地说,“你真是赵国公主赵怀雁?” 赵怀雁道,“如假包换。” 齐闻忽地一伸手,抓住她放在身侧的一手,激动地道,“真是久仰了!没想到我竟能在这里见到大名鼎鼎的赵国公主!” 赵怀雁笑道,“以这个面目见齐国太子,实在迫不得已。” 齐闻拉她在一边的栏杆上坐下,他也跟着坐下,问道,“你既是赵国公主,又为何会在燕迟的太子府,还是男子装扮?” 赵怀雁道,“一言难尽。” 齐闻道,“你简单说来,我听听。” 赵怀雁不隐瞒,将自己出国游历增长见识的目地说了,又说到自己从来没来过燕国,对燕国的招贤纳士日很憧憬,就来看了,可一看,就没能走成,她把这前前后后的细节也说了。 齐闻听罢,分析道,“所以,燕迟一开始在招贤纳士日上把你留了下来,并不是认为你有才,而是因为你姓赵。” 赵怀雁道,“是。” 齐闻摸摸下巴,“他想利用你侵赵?” 赵怀雁点头。 齐闻道,“燕国国力强大,想要侵吞你赵国也不是诳语,他既提过,就说明真有此心,你身为赵国公主,不可能让他得逞吧?” 赵怀雁冷笑,“当然。我留在燕国的目地,就是在他侵赵前先颠覆了燕国朝堂。” 齐闻挑眉,“真敢说,就你一人,颠覆燕国朝堂?” 赵怀雁道,“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很有限,但滴水穿石这个道理,齐太子应该懂得。” 齐闻闻言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盯着她的脸,道,“这是你原本的脸吗?” 赵怀雁说,“不是。” 齐闻目露渴望,“能让我看看你原本的脸吗?” 赵怀雁道,“不能。” 齐闻,“……” 赵怀雁道,“我的身份已经向齐太子言明了,现在我们就来说一说如何交易吧。” 齐闻笑了笑,把龙符玉佩递还给她,他收回手,胳膊撑在栏杆上面,顺着栏杆下的花花草草一路迢遥地望过去,望到另一截抄手游廊的栏杆处才停住视线,他的视线就停留在那一道被阳光照着的红漆木栏杆上,低声道,“公主把真实身份告知了我,怎知我不会转头就把你出卖了呢?今日我若与你做了交易,就等于把我齐国与你赵国绑在了一条蚂蚱上,往后燕国要灭你赵国,还不得搭上我齐国?这笔交易,怎么看怎么不划算啊。” 赵怀雁波澜不惊地将龙符玉佩收进袖兜,放稳放妥之后她才冷静地开口,“齐太子不会做傻事。” 齐闻道,“公主错了,你的真实身份对燕迟而言,可是一个很好的筹码,有了这个筹码,不说白显能救了,就是我找燕迟再要一人,他也会给。” 赵怀雁道,“齐太子是聪明人,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拉一个赵国做为敌人。雷州一事具体是什么样的,燕迟心中清楚,你心中清楚,我也不含糊!” 一句不含糊说的干脆利索,却也拿住了齐闻的咽喉。 这道咽喉不是齐国的,而是陈国。 陈国是与齐国交好,多年来也向齐国进献了不少好东西,虽然陈国并不是齐国的附属国,却年年向齐国进贡,但进贡是进贡,陈帝却不会因为齐国而拿自己国家百姓的安稳去做不该做的事。 就算陈帝想,裴连甫也不会允许,所以,当时借兵扰乱雷州的事,齐闻是直接联系的陈继和陈栎。 也就是说,陈继和陈栎是瞒着陈帝,私自调的兵。 雷州烽火台一点,陈帝势必就知道了这件事,陈帝性子绵软,待兄弟们又好,只要烽火台一熄,不管裴连甫是什么意见,陈继和陈栎就都不会被追究责任。 可南陈夫人回了国,要是她一个人回国倒还没什么事儿,可她回去的时候带了南丘寒,南丘寒是燕国的南公国,虽说身为南陈夫人的丈夫,陪她一起回母国探亲也说得过去,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思考,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南丘寒代表的是燕国皇室的态度。 就算陈帝傻,裴连甫却不傻。 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齐闻身为齐国太子,当然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国会一直唯他齐国马首是瞻,也愿意倾尽国力为他齐国谋称霸原冰大陆的路。 齐闻要拉住陈国,自然要考虑到陈国,一不能让战火蔓延到陈国去,威胁到他齐国,二也不能让陈国投靠了燕国,成为燕国侵犯他齐国的跳板。 齐闻目光沉了沉,内心里忽然就对这个赵国公主充满了一丝敬畏,她一直没在九国储君的宴会上出现过,也没有风云大会上现过身,所有人都认为这公主可能是性子软棉,胆子小,又内向,这才十几年不出国门,不与各国皇子们交涉,怕怯场,丢赵国皇室的脸,但现在看来,她哪里内向、软棉、胆小了? 不说她能在燕迟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久了,就是前段时间驱退秦双一事,都足以见这位公主的胆量和才华。 齐闻无奈地笑道,“公主聪慧,你都说的我哑口无言了!” 赵怀雁道,“那我们能好好说一说交易了吗?” 齐闻道,“说吧,我一切听公主的。” 赵怀雁道,“可别吧,我与齐太子不熟,咱们除了这一桩交易外,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齐闻咧嘴一笑,盯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笑道,“是吗?” 赵怀雁挑眉,暗含警告地瞪着他。 齐闻却无视她警告的眼神,在认真与她谈好交易后就带着骆凉和诸葛天眼离开了周府,一回到驿馆他就写了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全是按照赵怀雁的意思写的,可在末尾,他又加了一句话——能在燕国见到贵国公主,实乃齐闻之幸,而上天让我们在燕国相遇,足见我们的缘分,齐闻斗胆,向赵国国君请婚,娶公主为妻。 这封信从齐闻手中发出,很容易就到达了赵国,摆在了赵显的面前。 而在信入赵国之时,秦祉也到了赵国。 秦祉以秦国太子的身份来拜谒赵显,赵显虽然不想接见,也纳闷秦祉怎么会忽然上赵国来拜谒他了,却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只好接待了。 秦祉很客气,彬彬有礼地向赵显说,“贸然来拜见,希望没有打扰到赵叔,惹了你的嫌弃。” 一句赵叔,喊的赵显一愣,按理说,国与国之间的邦交,是要直呼对方的身份敬称的,来赵国,对赵显的称呼就是赵国皇帝,而以“你”或是以“我”这种平级相称的称呼,只有同是一国之君的秦帝才有这个资格叫。 秦祉没有越辈份,却也没有按理出牌,他来拜见是以秦国太子的身份,可一进到赵国皇宫,他就以小辈的身份了。 赵显只愣了微末一会儿,马上就和颜悦色地接了腔,活到六十多岁,如果听不懂秦祉这么喊的用意,那赵显就白活了,秦祉这么喊,无非是想套近乎,而为什么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秦国太子会这么做,赵显一时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装糊涂。 赵显道,“秦太子能来我赵国,是我赵国荣幸,也使我赵国蓬荜生辉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愿意屈尊降贵,朕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秦祉听着抿唇一笑,“赵叔不嫌弃就好。” 赵显又说一遍不嫌弃,然后问,“是来赵国游山玩水吗?我赵国虽然国力不行,但风景还不错,你想去哪里玩,朕安排专人随行,帮你解讲介绍,让你这一趟赵国之行来的不屈。” 秦祉点头,“我确实对赵国的山水名胜不大熟悉。” 赵显道,“那朕安排个人给你。” 秦祉看他一眼,伸手端了手边的茶杯,握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却不喝,他微微笑了笑,抬头说,“赵叔想的周到,但这人能不能让我来选?” 赵显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颇有兴趣地道,“秦太子在我赵国有相知相甚的好友?” 秦祉笑着摇头,“没有。” 赵显道,“那你要挑什么人?” 秦祉将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慢悠悠地道,“雁妹妹在宫里头吧?我这趟来是想看看她,上回她及笄宴,没向其他八国发邀帖函,没有吃上她的喜酒,也没能送成礼,前段时间在忙着,现在闲了,我就过来补个礼,顺便见个面,往后咱们也就不用拘谨了。” 赵显一听,脸上的笑顿时散了,乌云笼住眼,他拉长了脸,绷直了嘴角,心想,这秦祉说了大半天,感情是冲着他的宝贝女儿来的! 想到前一脚才看的齐闻的信,信中齐闻说要娶他的宝贝女儿为妻。 而除却这一句话外,前面所写内容大致意思是燕迟也想对他的宝贝女儿不利。 嘿,这一个一个的,上赶着都在打他宝贝女儿的坏主意呢! 这九国里的皇储中,唯他女儿年龄最小,又是女子,他们却这般欺负她,可真是长脸了! 赵显怒极,却没有将秦祉给轰出去,怎么说秦祉也是秦国太子,而秦国又太强大,赵显惹不起。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赵显故意呵呵两声,不直接回应秦祉,也不拒绝他,而是道,“秦太子这一路过来,想必很累了,朕先安排人带你下去休息,游山玩水的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说完,也不等秦祉回答,扬手就招来赵公公,吩咐他给秦祉安排住处。 秦祉哪能让赵显走,赵显这一走,过后他甭想再见着了,他张口就要说话,赵显却不给他机会说,一口气将自己的话讲完,“朕还有公务要忙,就不招待秦太子了,你好好在这里玩,有任何需求尽管找老赵,他会给你安排的妥妥的。”说完这句话,直接一拍屁股就走了。 秦祉要追上去,被赵公公不动声色地挡住了。 秦祉恨极,郁闷地跺了一脚根土,走了。 赵显回到自己的宫殿,当即就传了金谍网在赵国的最高指挥官鹰六,以及丞相上官言,还有御林军统领西门狂刀,公主府暗卫统领冯阎。 这四人被赵显宣到自己的宫殿,说了赵怀雁在燕国的事儿,并将元兴,还有楼危以及楼魂令的事儿说了。 说完,四个人面面相觑。 丞相上官言说,“皇上,公主既在燕国,那不如让老臣出使一趟燕国,把公主带回来。正巧最近燕国的雷州不太平,我赵国可以在此时雪中送炭,表达帮助之意,靠向燕国一方,如此一来,救公主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赵显哼道,“他燕国可不稀罕我赵国的帮助和雪中送炭。” 上官言道,“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稀罕不稀罕?” 赵显道,“燕行州那老东西,朕还不了解他?” 上官言一噎,郁闷道,“皇上,你与燕帝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现在我们迫切需要做的是救回公主。公主既借齐太子之手发了这封信,就说明公主在燕国的处境已经很被动了。” 赵显道,“不用你跑一趟,朕直接写封信给燕行州。” 上官言眼眸闪了闪,“皇上,你要说话算话,老臣不怕舟车劳顿,就怕你低不下这个头。” 先写信就代表先服软,依赵显跟燕行州之前的恩仇,上官言真怕这封信写到一半就废了,或者写完也发不出去。 他得提醒着,“这信可关乎着公主的安危呢!” 赵显瞪他,“朕是皇上,一言九鼎!朕的女儿当然得朕来救!” 上官言苦笑,这还要抢功吗?爱女爱到如此地步,也真是奇葩了!不过,皇上愿意写这封信,这再好不过。 上官言不说话了。 鹰六道,“皇上既有了对策,宣我们来是做什么?” 赵显道,“雁儿说了,要么在赵国国境外拦住楼危以及楼魂令者,要么,放他们入赵国,进行击杀,这么多年,楼魂令一直争对我金谍网,朕是觉得,就不要脏了自己的国土了,在赵国境外拦截并击杀。这样的行动,派大军肯定不行,他们既是秘密行动,我们自也秘密行动,鹰六你带着赵国的金谍网去截杀楼危和楼魂令者,冯阎带一些暗卫去混淆元兴,若有可能,一路跟随着他,混淆他视听的同时,跟着他潜到燕国,保护雁儿。西门狂刀你,给朕看死秦祉!想打朕女儿的主意,一个都别想好过!” 上官言、鹰六、西门狂刀、冯阎听着赵显后面那一句咬牙切齿的话,额头都跟着抽了抽,心想,皇上,你简直就是宠女狂魔。 公主都这么大的人了,又鬼灵精怪,身边还跟着曲昭,一般人可奈何不了她。 就算燕迟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又如何?他还真敢对公主不利不成?那我赵国举全国之兵也要向燕国讨要说法的! 四个人领命下去,行动了起来。 赵显写信,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往燕国皇都,交到燕行州手上。 而在外面一片隐秘动荡之际,赵怀雁那里却是风平浪静,她那天送走了齐闻、诸葛天眼和骆凉后,返身回到周小婵的小楼,见周小婵化了淡妆,穿着鲜艳而亮丽的裙裳,发间还别了步摇和金钗,耳坠也带了,花钿也贴了,人往那里一站,陡然间让赵怀雁眼前豁然一亮。 赵怀雁站在门坎处,看向盈盈走过来的少女,目露惊艳,赞美道,“你这一打扮,得迷倒多少才子佳俊啊。” 周小婵脸一红,却抬起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看向赵怀雁,小声地问,“赵先生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赵怀雁道,“好看!” 周小婵脸又一红。 凝月吃吃一笑,打趣道,“赵先生,你可别哄我家小姐啊,我家小姐出门少,从得了萎影症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门外的花花绿绿那么多,我家小姐能有她们漂亮吗?” 映兰也跟着挤话,“就是,赵先生若是诓骗我们小姐,下回我们就不待见你了。” 赵怀雁好笑,“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诓骗你们作甚?外面的花花绿绿是很多,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小婵姑娘就很好看,很水灵,她这些年因为生病没出过门,身上的纯洁之气是外面那些花花绿绿能比的吗?” 周小婵被她直言的夸赞给弄的脖颈都红了,只不过,脖颈被衣襟挡着了,看不见。肉眼可见的是她雪白的小脸迅速蹿红。 赵怀雁眼尖,发现了,免得她太羞涩尴尬,就不再说了。 她抬头冲凝月道,“别尽瞎贫嘴,拿伞给你家小姐撑上。” 凝月道,“我拿伞,先生撑?” 赵怀雁“嗳?”一声,瞪过来,“你这丫头……” 凝月吐吐舌,“赵先生又不是外人,给我家小姐撑下伞怎么了?” 赵怀雁还没出声,站在一边默默偷着笑,看着赵无名吃憋的宣香和商柔张嘴了,宣香说,“我们都没拿赵先生当外人,但赵先生看着挺单薄,撑得住那么大的伞吗?” 商柔也道,“算了吧,还是你们自个撑,大概你们的力气都比赵先生大。” 赵怀雁叉腰,数落着这四个挤兑她的姑娘们,“太不够义气了,原来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块豆腐的力量,谁说我连伞都撑不了?你们还别激我,我今天就撑给你们看看。” 周小婵忧心道,“赵先生,你可以吗?” 赵怀雁一听越发的火,心想,我是女子,我是柔弱,我也娇小,可至少我现在在跟朱玄光练武,要是一把伞都撑不住,那她不如撞墙死了算了! 她哼道,“当然可以!” 说着,伸手,“伞拿来!” 凝月连忙去取伞,还是前天的那把大黑伞,取来递给赵怀雁,赵怀雁接了,拉着周小婵就出了门。 赵怀雁是女子,又是周小婵目前的主治大夫,拉她手或是拉她胳膊那都是很正常的,可别人不知道赵怀雁是女子,虽然大夫和患者之间的手拉手不代表任何含义,但周小婵还是止不住的心情飞扬。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4章 跨出枷锁 含推荐满10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小婵心情好,连带着整张脸都跟着明媚生动起来。 赵怀雁撑着伞举在周小婵的头顶,二人共乘一把伞走到府外。 府外没有备多余的马车,就刚刚赵怀雁来的时候坐的那辆太子府马车,车夫掌着马,映兰、凝月扶着周小婵上马,赵怀雁在上面拉她,宣香和商柔在后面跟上,一行五人,依次坐在了车厢内。 坐好,车夫问赵怀雁要去哪儿,赵怀雁说沿各条大街逛一圈,看情况落脚,车夫哎了一声,交待她们都坐稳喽,便驾了马前行。 车内,赵怀雁跟周小婵坐在一块,这是周小婵生病以后的头一回出门,出门前也没向燕迟请示,周别枝也不在府,完全是赵怀雁一人当家作的主,若周小婵在外出途中发生了什么事,赵怀雁得一人负责的,所以,她很谨慎,也很小心,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周小婵的情况,那手从上车后也一直没丢,紧紧拉着周小婵的。 对赵怀雁来说,这是她掌握周小婵病情的一种方法,因为她不是专业的大夫,唯有通过她精通的指法来判断,故而,手不能丢。 可这样的动作看在周小婵眼里,看在凝月和映兰眼里,看在宣香和商柔眼里,那就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周小婵的心脏在狂跳,车厢很大,可四周紧闭,有两面窗户,但窗户是格纹的,一格子一格子的窗口很小,有风进来,却又被一层厚重的窗帘挡着,微弱的风蹿进来,压根挡不住周小婵越来越燃烧的灵魂。不一会儿她的手就又出了一层薄汗,脸红的已经没办法用颜色形容了。 她怕赵怀雁发现异样,怕几个丫环发现异样,赶紧垂下脸,装模作样的去掏帕子。 可哪怕她再隐藏,伺候她多年的凝月和映兰还是发现了。 凝月瞅一眼周小婵垂下去的头,笑着对赵怀雁说,“赵先生,你怎么突然想带我家小姐出来逛街啊?” 赵怀雁道,“试试你家小姐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映兰道,“小姐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心情也好,早上太阳没出来那会儿,不用撑伞也能在小花园里走一圈的。” 赵怀雁一听,眼睛一亮,“真的?” 映兰点头,“真的。” 赵怀雁立马扬声对车夫说,“找一处有花有草又阴晾的地方,我们去踏踏青,顺便观察一下周姑娘的身体状况。” 车夫应道,“好勒。”马头一掉,往另一个街头去了。 宣香兴奋道,“既要踏青,那我们买点吃的吧?难得今天出来了,那我们中午在外面吃烤肉好不好?” 赵怀雁一愣,她带周小婵出来逛街确实只是测验她的身体恢复情况的,因为她打算离开燕国了,而她一走,周小婵的身体就没人可以治了,所以在走之前,她得确保周小婵已经能跟正常人一样,除了不能迎照强烈的阳光外,其它都能做,她委实没想过要在外面踏青吃烧烤的。 但她先提了踏青,宣香后提了烧烤,她还没应话呢,商柔也跟着兴奋地道,“燕都南郊有一个专门踏青烧烤的地方,我们去那里!” 凝月拍手,“太好了!我知道哪里的肉串好吃,东锅肉挂猪头,那里的肉可香了!” 映兰馋嘴道,“好久都没有吃那里的烧猪肉和一米兔肉以及茶水鸡了,真是好怀念!” 宣香被说的也要流口水了,明明才刚吃过早饭,她看着赵怀雁说,“先生,你还没尝过这家店的肉吧?今天让你尝一尝,保准你吃后回味无穷。” 赵怀雁被说的动了心,她问,“那家店的肉很出名?” 映兰道,“很出名,但他家店的肉全是烧烤用的,若不去烧烤,就吃不到。” 赵怀雁挑眉,“这样生意岂非很差?” 凝月道,“这个赵先生就有所不知了,整个燕都的烤肉,几乎都出这一家,生意怎么会差?不同时令有不同的肉出来,生意火着呢!你去看了就知道。” 赵怀雁哦一声。 宣香立马掀帘,要让车夫换路线。 赵怀雁拦住她,“等等,吃烤肉的话,我担心小婵……” 话没说完,周小婵立马仰头,小声说道,“我也想吃……” 赵怀雁明显一怔。 宣香、商柔、映兰、凝月四个丫头噗嗤一笑,周小婵微微红了脸,赵怀雁看着她,轻声道,“既是烤肉,那肯定烟大火大,一会儿太阳就该升起来了,那个时候,到处都是照射,眼前又是火又是烟的,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周小婵抿了一下嘴,问道,“赵先生想去吗?” 赵怀雁道,“我无所谓。” 周小婵道,“赵先生来燕国也有些时日了,没尝过燕都有名的东锅烤肉吧?” 赵怀雁道,“是没吃过,但……”往后应该能有机会尝一尝。 可后面的话还没讲出来,周小婵就打断她,“我没事儿的,刚刚赵先生也说了,你带我出来,是想看看我身体的恢复情况的。你想让我像正常人一样走在阳光下,那么,总不能一直避着躲着,那跟我以前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赵怀雁拧眉,“可是……” 周小婵道,“赵先生就不用可是了,等会儿我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就先回到马车上,再说了,还有赵先生在我身边呢,我也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她说完,一脸温柔又善解人意地看着她。 赵怀雁想拒绝的话就那般塞在嗓眼里说不出来了,或许,往后她若真被燕迟给逮着了,周小婵还能帮她说上话呢,一来燕迟把周小婵看的很重,在燕迟心中,周小婵定然有着别人难以撼动的地位,二来她帮她治好了枯萎的身子,也算半个恩人了,她大概也很想去踏青吃烧烤,才十七岁不到的年龄,又被困在高阁里那么久,渴望自由,渴望外面的世界是很正常的。 赵怀雁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就去踏青烧烤。” 如此,车夫又掉转了马头,先去买烤肉。到了烤肉店,赵怀雁和周小婵没下车,四个婢女依次下车去选肉串,赵怀雁伸手掀了一边车帘子,又将卡在窗棂子上的棱格小窗给打开,这小棱格窗一开,外面的景色就大展于眼前。 烤肉店前有很多人,都排着队,但看天色,现在也才辰时将近二刻,时间还早,竟就有这么多人来买烤肉了。 赵怀雁唏嘘道,“燕都人士看上去都很闲。” 周小婵笑道,“也就这春秋两季,吃烧烤的人比较多,夏天去游船划水的多,冬天去温酒下棋的多,赵先生刚来燕国,对燕都周围的风景点不熟悉,但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能去哪儿。” 赵怀雁心想,燕都周围的风景点多,可我怕没那机会一一去看了。她淡淡笑了笑,却是点头道,“说的也是,今天就跟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烧烤的地方,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周小婵道,“春秋寨。” 赵怀雁把“春秋寨”三个字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忽然咦一声,拍手大赞道,“好名字啊!应景应时,春秋两季吃烧烤,亦做春秋寨,妙啊!” 周小婵就猜到这名字一说赵怀雁得有这么一番感慨,别说旁的国家来燕国的文士了,就是燕国本土的文士们来到了燕都,听说了这么一个地方后也都会有如此之感言。 周小婵看了一眼赵怀雁笑起来格外魅丽横生的眼尾,默默地心动了好久,这才按捺住澎湃不已的心,掀了右手边的帘,也往窗户外瞅。 这么一会儿,凝月、映兰、宣香、商柔已经从队尾排到队头去了,前面还有两人,那两人一过就是她们。周小婵道,“快到了。” 赵怀雁挤进看窗户的队伍里,也瞅着那四人,笑道,“她们没有插队吧?刚还在好几人后面呢!” 周小婵道,“春季是吃烧烤最旺的季节,每到这个季节东锅烤肉店里的人就会增加不少,客人们买肉基本排不上很久,因为这样的安排,这家店的口碑在燕都一直很好。” 赵怀雁一边打量一边说,“店老板很会做生意。” 周小婵笑道,“是呀。”然后一双眼睛就黏在了外面,看着那些忙碌的打杂伙计,看着那些在店前面结帐的掌柜们,再看看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们,还有那些马车、路、树,路人等等。 这么鲜活的一切,在将近十一年的岁月里,她不曾再看过,不曾再感受过,不曾再迎接过,其实在她刚踏出门的那一刹间就很激动了。 你有没有试过被关在深闺中十一年的感觉?你有没有被一种死亡的绝望淹没过?你有没有经历过死而复生的巨大落差?你有没有在踏出家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天堂? 或许你有其一,却没有其二。或许你有其二,却没有其三。或许你有其三,却没有其四,或许,你一个也没有。 可这些,全都发生在了周小婵身上。 周小婵看着窗户外的一景一物,眼眶慢慢的湿润起来,她不是一个会强烈表达情绪的人,可这个时候禁不住的想热泪盈眶。 她侧着身子,左肩膀对着赵怀雁,脸望向窗外,朦胧的天光从那细小的菱形图案里射进来,照在她发白又稚嫩的脸上,让那悬而不落的眼泪也跟着发起了光,又随着眼泪一起,倒流进心海,照亮了她内心深处黑暗了十一年之久的每个地方。 刚出来那会儿因为被赵怀雁牵着,周小婵的所有心思都在赵怀雁身上,那个时候她羞涩地沉浸在爱情中,完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后来在马车上,又听着赵怀雁与几个姑娘的聊天,她亦没能从那爱情里回魂,如今,周围静下来了,她就被巨大的喜悦和激动笼罩着。 她走出了她十一年的牢笼,她走出了她生命的枷锁。 周小婵激动地轻轻颤抖,赵怀雁离她极近极近,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先是一惊,不明白周小婵为何突然间会抖动,担心她的身体出了问题,赵怀雁伸手就往她胳膊一抓,另一手抬起,利索地着上窗户。 她去探她的手脉,周小婵却怔怔地看着那道被关上的窗户,声音中压抑着激动的嘶哑,说道,“我没事。” 赵怀雁蹙眉,“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近窗户就这样了?果然还不能见光?” 周小婵摇摇头,转脸看过来。 脸一转,那悬在眼睫毛上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怀雁大惊,“你哭了?” 周小婵伸手拂掉眼泪,笑着道,“我是喜极而泣。你不知道,”她微微一顿,又道,“你不知道,我盼望了这一天盼望了多久。” 赵怀雁听着这话,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哭了。 她伸手握住周小婵的手,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其实,哪里需要安慰? 周小婵已经走出了那道生命的界线,往后赵怀雁的武功若修练到能够真的将太虚空灵指发挥到真正神技的境界,她一定会治好她。 而在这之前,赵怀雁也会不遗余力地去寻找万能石。 赵怀雁攥紧周小婵的手,轻轻地说,“我能明白的,小婵。” 周小婵是十一年,而赵怀雁是十五年。 周小婵是被迫滞留,而赵怀雁是心甘情愿的滞留,周小婵是滞留在自己的小院,而赵怀雁是滞留在赵国。 出赵国国门的那一刻,赵怀雁的心情就算比不上周小婵此刻心情的五分之一,那也能抵上十分之一,所以,赵怀雁真的能明白周小婵。 周小婵看着面前的少年,克制着扑进他怀里的冲动,轻声说,“谢谢。” 赵怀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问道,“谢什么?” 周小婵道,“谢谢你来了燕国,谢谢你愿意出手相助,谢谢你带我出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后面这句话周小婵没说,而是改成了,“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赵怀雁笑道,“若是因为这些而感谢我,那你还得谢一人。” 周小婵抬眸,问,“谁?” 赵怀雁道,“太子呀。” 周小婵眨眨眼,“迟哥哥?” 赵怀雁道,“嗯,没有你迟哥哥的钦点,我哪可能被留下了啊?所以说到底,我们都得感谢太子。” 周小婵想了想,笑道,“赵先生说的是。” 赵怀雁道,“那找个机会,咱们一起去向太子谢个恩?” 周小婵一愣。 赵怀雁噗嗤一笑,“逗你的。” 周小婵好不美丽地嗔了她一眼,掏出帕子,擦着眼下的湿痕。 赵怀雁道,“但说是说,我今日带你出来,没经过你娘同意,没经过太子同意,等回去,我肯定要被太子训,到时候,还得你多说说好话,免得我被禁了足,看不到燕都这么好的风景,吃不到这么好的肉了!” 肉字刚落,了字还没出来,马车的帘子被人一掀,凝月的调侃声伴着映兰、宣香、商柔以及车夫的各种声音传了进来,“赵先生,老远的就听到你在说肉,你是有多谗?早上没吃饱么?” 一边说一边挪着大盒子。 赵怀雁望过去,见是紫檀木高档储物匣,她就问,“肉都在里面?” 凝月、映兰合伙将这紫木储匣推进车厢内,凝月直起腰榜子缓气,映兰擦着额头的汗,回话说,“是呀,可不少,共十斤呢!” 赵怀雁张大了嘴巴,“十斤?” 凝月缓过气,用手扇着凉风,笑道,“是呀,别嫌十斤多,等会儿吃上你就知道了!”又往后一指,宣香和商柔一前一后地进来,却不是空手,二人脚下都摆着一个大匣盒。 赵怀雁指着那两个匣盒问,“不会还是肉吧?” 宣香笑道,“赵先生就是想,也没有了,那十斤肉就是今天中午的餐,我这匣子里装的是调料和酒。” 商柔道,“我这匣子里装的是蔬菜。” 赵怀雁笑道,“得,准备的还挺齐全。” 凝月一脸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要说吃烧烤,我跟映兰最在行。” 赵怀雁打趣道,“我就随便一夸,你竟还真应了,脸皮真厚。” 凝月不高兴了,与赵怀雁磨起嘴皮子,映兰、宣香、商柔、周小婵在一边听着,不停地笑,却不插言,也不阻止,宣香隔着帘子让车夫赶车,去春秋寨,等马车发动,她也加入了无限聊天的热闹中去了,不一会儿,马车的车厢内就传来了阵阵笑声。 这笑声一直持续到马车赶进春秋寨。 进了寨子,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到处都是梅花,漫山遍野,小桥挽着溪水,溪水缠绕着群山,群山养育着拔地而起的绿树青峦,峦树之间,错落有致地夹杂着高矮不一的凉亭,亭峰中,有歌声蔓延,有青雾飞荡,有鸟声吱吱,五个人一下马,仰望着这样的春秋寨,惧是感叹。 赵怀雁说,“景致极佳。” 宣香说,“若不是赵先生,我们今天可来不了。” 赵怀雁道,“今天来不了,明天或后天你们可以来啊,你们身在燕都,想来不就来了?” 商柔道,“哪有那么自由?太子日理万机,没功夫也没时间来踏山游水,我们自然也没那机会出来游玩,今天是借你的光,我们才来乐一乐的。” 赵怀雁忍不住揶揄,“太子这般没情趣的?天天劳役你们,却不给你们放放假,乐一乐?” 宣香吐舌,“这话你可别当太子说,不然我们都得挨训。” 赵怀雁道,“我傻了嘛,当他说这个?” 商柔笑,“赵先生是明白人,也是精明人,不用我们交待。” 从下马车后周小婵就没说过一句话,赵怀雁手中的伞被映兰接了去,映兰在撑伞,凝月扶着周小婵。 没有听到这一主两仆的声音,赵怀雁望了过去。 看到周小婵脸上挂着深沉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表情,她默默地抿了抿嘴,回头冲宣香、商柔使了个眼色,并说,“你们先去烧烤的地方,把马车找个位置停。我带着小婵走一圈,看看风景。我不识路,但小婵、凝月和映兰识路,不用担心我们会迷路,东西都放好后,你们可以在周边逛逛,我们到那边了再喊你们。” 宣香和商柔应是,转身又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走了。 赵怀雁接过映兰手中的伞,对周小婵说,“走吧,这里我不熟,你陪我逛一逛,顺便帮我讲解讲解?” 这是找事情给周小婵做,让她不沉浸在自己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复杂情绪里。 周小婵听到赵怀雁的话,收回望向眼前那么真实的一景一物的视线,侧过脸,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不高,但还不至于矮的连周小婵都不如,她二人身高差不多,此刻周小婵看过来,正好与赵怀雁的视线对上。 赵怀雁目光温柔,那样温柔的目光似乎能驱散任何人内心的任何阴暗。 周小婵被这样的目光触动,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赵怀雁的手臂。 赵怀雁先是微微怔了怔,她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迷恋过谁,也没有对谁心动过,她不知道爱情萌芽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可她不是笨人,就算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的,一开始她压根没把周小婵的种种脸红迹象看成是一种喜欢,可此刻,她有些心惊胆颤地想,周姑娘不会……喜欢她吧? 赵怀雁惊,想也没想的甩开了她。 周小婵一愣。 凝月和映兰双双不解地看着赵怀雁。 赵怀雁低咳一声,掩饰似地从兜里掏了一张雪白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有点痒,我擦擦。”往前一指,“是从这条路过去吗?” 凝月、映兰都没有多想,看一眼她指着的流水小桥,说道,“嗯,这里也能走。”又问周小婵,“小姐要从这里走走吗?” 周小婵稍稍抬头看了一眼赵怀雁,轻声说,“赵先生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赵怀雁蹙眉。 凝月和映兰偷偷地笑,却是率先开路,往那座小桥走了去。 赵怀雁擦完手,将帕子塞回袖兜里,不再牵着或是拉着周小婵了,伞举到二人头顶,她道,“我不扶你了,自己走一走,这样对身体也有好处。” 周小婵低声应道,“嗯。” 赵怀雁猛地就松了一口气,想着往后还是与这位姑娘保持点距离吧,不管她对自己有没有那方面不该有的心思,她都得打消掉。一个燕迟都让她头疼了,再来一个周小婵,那她不得累死? 赵怀雁正正衣襟,手背起来,开始赏风景,听周小婵、凝月、映兰三人交叉地讲解着这个地方的风景特点以及人文历史等。 迎面遇到同是燕都来此游玩的路人,赵怀雁认不得,周小婵也不大认得,她从得了病后就没有出过府了,府外的人际关系淡薄的很,但平民百姓认不得,当官的一些子女们却是认得的。 周别枝是太医院院正,早年跟随着燕行州走南闯北,是老一辈的资历人,皇城脚下,与周别枝称兄道弟的人很多,这些人基本上都有官职傍身,既有官职,那就少不得会与周家维持着联系,既维持了联系,那就时常会去周府转一转,看看周别枝,看看周小婵,是以,还是有些熟悉面孔的。 迎着好几拨人过去,就碰到了几个熟面孔。三个年轻女孩,两个英俊少年,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妇人,还有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六个人一边说笑一边与赵怀雁他们迎面而来。 两个队伍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相遇,几个人都是一愣。 首先是对头队伍里的中年男人看到伞下的周小婵,大吃一惊,他连忙拍了一下身边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回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也看到了伞下的周小婵,她也是大吃一惊,正准备去唤儿子的动作顿住,脚步一抬,走了过来。 凝月和映兰看到她,连忙曲膝见礼,“参见琅寰郡主。” 此女是逍遥王段赦的大女儿,名叫段琅寰,居海州,是东西沿海一带非常出名的海上明珠,她十三岁随着段赦下过东海和西海,见过海底迷宫,当地人称她是水中蛟龙,隔年,她在水底救了一名男婴,自此打开了传唱在海州一带的关于温氏一族玄幻色彩的大门。 逍遥王是先帝亲封的驻海州的异姓王,对先帝忠心耿耿。 先帝死后,燕行州继位,为了表达自己的支持与忠诚,逍遥王把儿子和女儿都送住燕都,以学习为名,辅佐燕行州。 不出几年,段东黎凭着自己的努力,擢升为燕国右相,段琅寰在燕都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二十岁那年,嫁于老丞相之二子平书政。 这个老丞相就是曾与先帝同生共死,跟周别枝一样,敢跟燕帝大呼小叫,敢拿着手指头指着燕帝的平儒芹。 因为同是一辈人,又早年都是随侍燕行州的,平儒芹跟周别枝的关系很好,虽然平儒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上朝,天天赋闲在家,但不影响他与周别枝多年好友的交情,偶尔,周别枝还会上老丞相府去看看这位老友,给他查查身子,开开药,与他聊聊天,下下棋,背后损一堆燕行州的坏话。 因着长辈们之间的友情,小辈们的关系也极好。 周别枝四十多岁捡的周小婵,那个时候,平儒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出身了,他二人都比周小婵大,看到周小婵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她认成了妹妹。后来,周小婵病了,再也不能出府,平家两兄弟也不敢天天上府去打扰,因为周小婵很虚弱,每天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休息,久而久之,走动的就少了。 因着周小婵,平家兄弟习惯了后面总是有一个妹妹跟着,这忽然一下子没了,伤心之余就请求母亲再给他们添个妹妹,平夫人被这两小子缠的没法,只好应了。后来产下一女,叫平玉雅。 后面三个年轻女孩中,穿粉裙着白裳的姑娘就是平玉雅。 段琅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周小婵了,前段时间她回了一趟海州,回家看望家人,这才也回来没两天,原想着先带着弟弟和客人们在燕都走一圈,等他们对燕都的路熟悉了,能自己出来游玩后她就不亲自陪了,再抽空去周府一趟,看看周小婵,顺便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给她,却没成想,竟会在这里看到人! 段琅寰惊讶极了,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去看过周小婵,那个时候,周小婵还枯瘦如柴地躺在床上,皮肤在枯萎,发丝在枯萎,整个生命都在枯萎,她当时从她屋里头出来还哭了一场,怕自己这一次回海州,再回来,就看不到她了。 段琅寰压根顾不上两个行礼的丫头,一把冲进伞内,盯着面前的女孩看着。 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认错人,确认对面的女孩真的是周小婵后,她大喜过望,激动地伸手将她一抱,喊道,“小婵妹妹!” 周小婵猛地看到段琅寰,也是吃惊不已,被她搂抱住,她顿觉周身都温暖了,她伸手回抱住她,问道,“二嫂嫂,你从海州回来了?” 周小婵一直把平中丞当大哥,把平书政当二哥看的,段琅寰是平书政的妻子,叫她二嫂嫂一点儿都没错。 段琅寰道,“嗯,前日回的,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她轻轻推开她,上下扫一眼,惊疑不定又倍加喜悦地道,“看来二嫂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记得走的时候你还……这真是太好了,是你娘治好你的还是太子找到了万能石,还是世外高人给治的?” 周小婵轻飘飘地瞟了一旁兀自撑着伞的赵怀雁,小声说,“世外高人,赵先生。” 段琅寰挑眉,“赵先生?” 跟着妻子后面而来的平书政听到周小婵的话,出声道,“赵?这个世外高人来自赵国?” 周小婵点头,“嗯。” 平书政眉头一挑,与自己的妻子对望一眼,二人眼中都笼着一抹化不开的迷雾,大概他们二人都想不明白,一个赵国人怎么忽然就跑到燕国来,还给周小婵治病了?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5章 海巫一族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二人正要问,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活泼的童稚声,“爹爹,娘,我抓到了一只鱼!” 这道声音成功将二人的视线给拉走了。 段琅寰笑着对周小婵说,“回海州一趟,这小家伙别的没学,就抓鱼的本领学了个滚瓜烂熟,看到水就想跳下去露两手,他也好久没见你了,看到你身体恢复了,定然也很高兴,走,看看去,顺便再给你介绍几个人。” 周小婵笑着说,“好呀,我也想念小鱼儿了。” 段琅寰道,“你看小家伙的名字取的多贴切,平鱼府,小鱼儿,看来长大是想继承我们海州段府一族的衣钵的。” 站在一边的平书政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就继承你们段府的衣钵了,明明是我平府的。” 段琅寰瞪他,“你的我的用得着分得这么清吗?” 平书政道,“你我什么都不用分,但儿子衣钵,得计较。” 段琅寰一呛,使劲地瞪了他一眼,不跟他在这里调嘴拌油了,在外头呢,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去。 段琅寰知道平书政是在跟她闹着玩,也不跟他较真,瞪了那一眼后就拉着周小婵走。 平书政笑了笑,看向周小婵。 周小婵喊道,“二哥。” 平书政道,“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又见你身体恢复了,我着实受到了惊吓,而能让周姑姑束手无策,又让太子愁眉不展的这种怪病被那位赵先生治好了,我着实又对那位赵先生无比好奇了。” 赵怀雁撑着伞柄,一脸淡定沉稳,不管是一开始迎面撞见这几个人,还是段琅寰走过来,平书政走过来,听着他们的对话,猜测出他们的身份,还是此时此刻,平书政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强烈好奇,她的面色都没有变一下。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称职地做一个撑伞人。 直到那个叫平鱼府的男孩子被两个年轻姑娘和两个英俊少年带上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竹棍,竹棍顶端,被削成锥字头的上方有血迹和鱼鳞,下方是被竹子一箭穿心的肥鱼,两个年轻姑娘在用手帕擦手,少年们则蹙着眉头,低声跟平鱼府说话,大概在讨论怎么处理这些死鱼。 还没讨论一个结果,段琅寰把他们都叫到了身边,向他们一一介绍周小婵,并向周小婵一一介绍他们。 三个女孩中,其中一个是平玉雅,周小婵识得,段琅寰就不介绍了。 但另外两个女孩和那两个少年周小婵不认识,段琅寰就做了一番介绍,两个女孩中,一个叫温注月,一个叫温漩,两个男孩中,一个叫温流,一个叫卓凌。 光听这四个人的名字不难判断,其中三个姓温的大概出自一家,而姓卓的,又出自一家。 段琅寰在介绍完姓温的三个人后,没有说他们家是做什么的,他们是做什么的,只简单介绍了名字,然后说同是海州人士,又与他们段家交情比较好,三个人从没来过燕都,就趁着她回家的便利,跟她出来见见世面,玩个十天八天就会回去。 而说到卓凌,段琅寰就介绍的多了。 她对周小婵说,“卓凌是我父亲认的义子,也是我的三弟,这次来燕都是陪陪我的,过段时间他还要回去的,他头一回来,哪里都不熟,你们先认认脸,现在见你身子也好了,往后就能一块出来玩了。” 周小婵应道,“嗯,听二嫂的。”又说,“他比我大还是比我小呢?” 段琅寰道,“比你大。” 周小婵道,“那我就叫他三哥了。” 段琅寰笑道,“叫吧。” 卓凌眉头微微挑了挑,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直到周小婵隔着一道宽大的伞檐,脆生生地冲他叫了一声“三哥”,他才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伞下女孩的身上,只一眼,他就转开眸光,看向旁边持着大伞的赵怀雁。 虽然从始至终,这个持伞的少年像个透明人,不说话,不搞一点儿小动作,站的笔直,撑伞的手稳,目光也静静地落在半尺见方的一片空地上,闪都没有闪一下,可卓凌就是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隐藏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卓凌瞧了一小会儿没瞧明白,他侧过肩膀,与左手边的温流低耳了几句。 低耳罢,温流那双黑暗中带了一丝湛蓝波光的眼睛一抬,锁定赵怀雁。 半晌后,温流用密语同卓凌交谈,“你怀疑他有问题?” 卓凌道,“不清楚。” 温流道,“看上去是个普通凡人,没有肉体凡胎外的气息,你怎么会觉得他有问题?” 卓凌道,“直觉。” 温流道,“那就问一问。” 卓凌很赞同,收回视线,站直身子,跟周小婵说起话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凝月、映兰和赵怀雁身上。 卓凌不认识这仨人,周小婵就一一介绍。 凝月和映兰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伺候周小婵的丫环,身家清白,没什么背景,一两句话就概括完了,可说到赵怀雁,那就介绍的多了。 再加上周小婵心底里爱慕着赵怀雁,自然啰嗦的多。 而在她说出赵怀雁的名字叫“赵无名”后,卓凌、段琅寰、平书政、平玉雅、温漩、温注月、温流全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了来,几个人眸底充斥着意外的诧异,段琅寰咦道,“赵无名?他就是治好你身体的那个世外高人赵先生?” 周小婵笑道,“是呀。” 段琅寰震惊,一双美眸落在赵怀雁身上,啧啧不已。 身份被昭告出来了,赵怀雁只好一个一个的见礼。 她见礼的时候依旧持着伞,平书政发现了异样,抬头扫了一眼天空,对赵怀雁问,“现在没太阳呢,可我见你一直在撑着伞,是小婵妹妹的身体原因吗?” 赵怀雁道,“嗯,我虽然用太虚空灵指让她的身体肌肉得到了重生,但她的影子还没有修复回来,暂时不能在太阳下照射。” 平书政道,“你能治好小婵妹妹的身子,这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段琅寰皱眉道,“如此说来,小婵妹妹还不算是痊愈?” 赵怀雁道,“嗯,能力有限,实在惭愧。” 段琅寰、平书政齐齐地道,“赵先生可别自谦,也别妄自菲薄,你能师承虚灵空,又能用太虚空灵指治愈了小婵妹妹的身子,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就是周姑姑都没这样大的能耐呢!” 赵怀雁听之一笑,并不做回应。 卓凌眯眼盯了赵怀雁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温流低头与温漩和温注月说了几句话,温漩和温注月就分别的打量起赵怀雁来,她们的视线很温和,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也让人产生不起厌恶,她们看的大方,赵怀雁回之泰然一笑,温漩和温注月迎着这笑,也以微笑敬之。 一圈人见完礼,聊完话,知道周小婵她们等会儿是要去烧烤的,段琅寰就很热切地也参与了进去,平书政看她那般积极,知道她是回了一趟海州,铁定想念京城的烤肉了,温柔爱怜地看了她一眼,便也掺和一脚,指着几个姑娘和小伙以及平鱼府手中的死鱼说,“正巧了,你们买了肉和蔬菜,我们捕鱼,凑一块就全面了。” 几个人笑着应和,如此,一行人结伴,先是游玩,后去烧烤。 等坐进烧烤的敞开凉亭里,丫环们倒酒、选肉、拿鱼、掏菜,准备吃饭的锅碗筷碟杯等一套用具,因为中间加了很多人,凝月和映兰就只好再出去一趟,就近买一些碗筷碟杯,动身的时候,段琅寰喊住她们,交待,“再多备几套,等会儿把周姑姑,二弟还有太子也叫来,今天天儿好,我正巧刚回来,就在这里聚一顿。” 凝月和映兰点点头,立马下去购买所需物品了。 段琅寰转头,对平书政说,“你腿脚快,去喊周姑娘、二弟跟太子吧。” 平书政瞪她,“你就坐在这里动嘴皮子,却让我去跑腿。” 段琅寰瞧他一眼,“人高马大的,不跑腿坐着岂不浪费,难道你让我们这些弱女子、小姑娘、小男孩去?” 平书政无语,瞅瞅赵怀雁,瞅瞅卓凌,瞅瞅温流,心想,哪一个是小男孩了?明明都是身强体壮的少年! 但想是想,媳妇都发号施令了,他岂会不给面子? 他撇撇嘴,站起身,不甘不愿却又心甘情愿地去卸了马车上的马,骑马回城,去喊周别枝、燕迟和段东黎。 这个时间点,这三人基本都在皇宫,是以,平书政骑马直抵皇宫城门,递了腰牌,进了皇宫里面,去喊人。 第一个喊的人是周别枝,其次是燕迟,再就是段东黎。 周别枝在太医院,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有空出宫去吃烧烤?但一听说周小婵也在,她当即就吓一大跳,担心的不得了,可又听到平书政说赵无名也在,她惊慌担忧的心一定,摆摆手说,“有赵无名在,小婵应该不会有事,我这儿还忙呢,去不了,你喊太子和右相去吧。” 周别枝不去,平书政也不勉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而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纳闷地想,这个叫赵无名的小子,竟是这么得周姑姑的信任的? 转头去找燕迟,当燕迟听说了周小婵出了府,还去逛了春秋寨时,他猛的一下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面,抬头怒道,“谁带她出门的?” 平书政道,“好像是赵无名。” 燕迟薄唇抿紧,死死地瞪着龙桌上面铺着的那条软垫尾角处的一朵勾花,勾花并不是花,而是凤凰的尾巴,沿着尾巴往上,是色彩艳丽的凤羽,他看着那凤羽,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隐藏在男装下的千秋风姿。 燕迟骤然冷哼一声,说道,“她倒是敢的很。” 平书政道,“小婵没事,从早上玩到中午,她的气色一直很好,这一路赵先生对小婵照顾的无微不至,我们都看在眼里呢。你若要怪他擅自带人离府,也别太过,毕竟赵先生的出发点也是为小婵好,怕她在府上呆的闷,也是想看看小婵的身子到底恢复的如何,我们都能谅解的。” 燕迟不是滋味地道,“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这般为他讲话?” 平书政伸出一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屈一半,露出半截,“就半天。” 燕迟嗤道,“就半天的时间,你就被人给收买了?” 平书政道,“怎么叫收买了?他对小婵好,我就认可他,我刚从周姑姑那里过来,周姑姑对这位赵先生也认可的紧。” 燕迟又冷冷地哼一声,却是唤人进来,让他们把已经批过的奏折和未批过的奏折分开拿走,拿到御书房,交给燕行州,并让他们带话给燕行州,说他今天没空帮他批折了了,让他自己看,他若累,看不完,就着人拿到太子府,他晚上回府再看。 交待完,他站起身,喊上朱玄光一起,往宫门外的春秋寨去了。 平书政没有同他们一起,他去喊段东黎。 燕迟先回府上换了一套衣服,随后就与朱玄光一人骑一马,赶到了春秋寨。 赶去的时候凝月、映兰已经将差的碗筷碟杯等用具补齐全,燕迟一来,所有人都纷纷起身见礼,包括温氏的三个人。 燕迟的目光一一扫过卓凌、温流、温漩、温注月,最后落在周小婵身上。 看了一眼之后,又看向站在那里的赵怀雁。 见她连抬头看他都不敢,还故意躲在所有人后面,明显的一副做贼心虚样,他又冷哼一声,冲所有人都摆摆手,说,“坐吧,今日不用拘礼数。” 在这些人中,段琅寰年纪最大,身份也最高贵,也就率先发话,“既然太子这般说了,那我们就各自随意,不然这烧烤就吃的太格局了。” 周小婵与燕迟关系极好,打小就没跟燕迟讲过身份,她也接话说,“二嫂嫂说的对,迟哥哥快来坐吧!” 周小婵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空位。 燕迟走过去,坐定。 坐定后,也让朱玄光自己找位置坐。 朱玄光看了一眼赵怀雁,默默地坐到她旁边去了。 因为人多,一开始宣香、商柔选的是中号凉亭,现在加了不少人,中号凉亭不够,就又换了大号的,而大号的凉亭,里面的烧烤台有两个。段琅寰、卓凌、温氏三人、平书政、平鱼府、周小婵,以及还没有来的段东黎,他们围一个桌。赵怀雁、凝月、映兰、宣香、商柔、朱玄光他们围一个桌。 待朱玄光坐定,他就习惯地伸手,勾了一下赵怀雁的肩膀,然后低头与她说话。 从燕迟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就是他二人几乎要头贴头的姿势,若没有那一吻,没有他对赵无名身份的怀疑,燕迟才不管他二人是要贴头还是要贴身还是要贴唇了,可有了那一吻,有了他对赵无名身份的怀疑,他就见不得他二人这么亲密。 燕迟眸色微沉,冷冷地盯了那两个人的背影一眼,便不再看他们,而是跟段琅寰聊天,问她这一趟回海州的情况,并问逍遥王身体可好等等,段琅寰一一答了,等聊完这些,段琅寰就向燕迟介绍了卓凌和温氏三人。 燕迟从段东黎那里听说过卓凌,虽然初次见面,可燕迟觉得不陌生,毫不尴尬地聊了几句话,就看向了温氏三人。 温氏,这是一个很有讲究的姓氏。 温姓并不是燕国独有,在其他八国,姓温的人也不少,但姓温又名字中敢带水的,却少之又少。 温之陆者,居上,平凡人。 温之水者,居下,巫族一类。 而原冰大陆上的巫族类,一个居于云雪山,一个居于地中海,居于真正地下海者,是深海蛟龙一族,故而,有《海经注》说,“与龙为邻者,唯温水一脉,称海巫族。” 而巫氏一族,不管是雪山族,还是地海族,他们都不轻易涉足原冰大陆。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忽然之间来了陆地,来了燕京皇都呢? 这是吃烧烤的地方,人来人往,压根不适合问这些问题,燕迟就没开口,彼此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段东黎和平书政来了之后,大餐就正式启动了。 一开始是各桌吃各自的,后来就乱七八糟起来,朱玄光和赵怀雁虽然坐在了下人桌,可挡不住他们的男儿身带来的负担,负担是什么?饮酒啊。 段东黎将赵怀雁和朱玄光拎过来,让他们一人自罚一杯酒,理由就是,太子在这边陪客呢,他们倒好,作为太子的文僚武客,不说帮太子挡挡酒,却坐到下人桌去闷头吃肉了,这怎么行? 朱玄光无语,“右相,太子没有让我们陪酒。” 段东黎道,“这话还得太子说吗?” 赵怀雁看了一圈他们面前的酒杯,轻声道,“你们自己都没一杯喝完呢,怎么就罚我们一杯了?再说了,这些人都不是旁人,没人敢跟太子拼酒,既不拼酒,我们挡着就很无趣了,回头太子没能喝尽兴,还罚我们怎么办?” 燕迟听着这话,一直垂着的眼皮往上掀了掀,看着她的脸道,“朱玄光不用了,你过来。” 赵怀雁一愣。 燕迟道,“你酒量不行,练练。” 赵怀雁连忙摆手,“不用了太子,你也知道我酒量不行,要是在这里喝多了,说了一些疯言疯语,或是做了一些疯言疯事,那可是丢的你的脸。” 燕迟面无表情道,“本宫的脸,你还没那胆量丢,该怎么喝,喝多少,你自己掂量。” 赵怀雁皱眉。 燕迟道,“过来。” 赵怀雁弱弱看他一眼,找周小婵求助,“小婵,我……” 求助的话还没说出口,燕迟就不冷不热地截断她,“小婵不是你的挡箭牌,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赵怀雁无语翻白眼,心想,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太子你没搞清楚! 众目睽睽,燕迟这位太子爷都三令五申了,赵怀雁就是再不愿意,也得上桌陪酒! 她鼓了鼓腮帮子,挪步走到燕迟身边。 朱玄光担忧地目视着赵怀雁,他并不知道赵怀雁的酒量不行,他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觉得赵怀雁在伺候燕迟的时候得罪了他,上回拿她手出气,这会儿指不定又是想给她穿小鞋呢,她这一过去,又被龙鳞扎伤怎么办? 可他再担忧也没用,确实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忤逆燕迟,只好转身,坐回去,继续吃肉。 可这个时候,肉入了嘴里,似乎就少了原本的香味。 而燕迟,恰巧相反。 刚刚还觉得没什么滋味的肉串,此时入口,变得香味满齿了。 吃完中午饭,大家都不愿意回去,有些吃的太饱,找阴凉地方休息去了,有些喝多了,直接找个吊床,歪上去睡觉,丫环们都在忙碌收拾着残羹冷桌,段东黎缠着段琅寰问海州的细况,段琅寰又陪着喝的过分的平书政去找地方休息,卓凌抱着吃的太饱以至于走一步路就说肚子疼的平鱼府跟在段琅寰后面,是以,五个人,不一会儿就走的不见人影。 平玉雅把周小婵拉走了,赵怀雁主动提出要给周小婵撑伞,被周小婵拒绝了。 周小婵虽然很想跟赵怀雁单独相处,可现下人多,她一女子,他一男子,独处一处可不好。 再者,平玉雅不粘她爹娘,非拽着她,说明平玉雅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她说呢。 这悄悄话,十有八九跟女儿家的事儿有关,故,周小婵不能让赵怀雁跟上。 温氏三人是居住在海里的人,吃完饭,去找有深水的地方休息了。 此刻凉亭剩下来的人,除了那些忙碌收拾着的丫环们外,就是燕迟、赵怀雁和朱玄光了。 朱玄光见燕迟有点醉熏熏,就想把他扶起来,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总不能让他堂堂太子窝在一个木椅上睡觉吧? 可他刚走到燕迟跟前,燕迟就对他说,“去把马喂一喂,我们是吃饱了,可那两个家伙还没吃呢。” 朱玄光道,“马厩里有专人负责,马不会饿着。” 燕迟道,“你去看看,本宫不放心这外头的人。” 朱玄光无奈,只得哦一声,下去了。 等朱玄光走了,丫环们拎着各种清理过后的垃圾去处理,燕迟伸手揉了揉额头,觉得酒气有些翻涌,他不认为他喝的多,可这会儿不得不承认他喝多了。 眼眸微抬,看向赵怀雁,低声说,“扶本宫起来。”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6章 山洞诱探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弯腰,伸手,搀着燕迟的胳膊。 燕迟借力站起来,站起来后似乎还晃了一晃,赵怀雁其实喝的不多,可她酒量不行,她自个都有些头晕,被燕迟一晃,她差点倒了。 燕迟眼尖,见她要倒,立马扶住她。 扶住后,深邃的眼在她红彤彤的脸上扫了一下,薄唇微抿,不着痕迹地从被搀着的姿势变成了搀扶她的姿势。 往外看了看,人都走完了,燕迟道,“我们也找个地方躺一会儿,等酒散了再回。” 赵怀雁没反对,她也想一觉,醒醒酒。 于是,点点头。 燕迟勾唇笑了一下,忽然就有一种错觉,这个少年,或者说,这个公主一喝酒就有点傻乎乎的,大概这个时候把她卖了她都不知道吧? 燕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和算计,托着赵怀雁,找了一个十分荒凉的山洞。既十分荒凉,就说明没人,也鲜少有人会来。 燕迟脱掉外袍,甩给赵怀雁,让她铺床。 赵怀雁醉酒的状态确实有点呆傻,燕迟让她用衣服铺床,她就用衣服铺床,铺好之后,燕迟往下一躺,躺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不小心把赵怀雁给绊倒了,直直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燕迟装模作样地拧了拧眉头。 赵怀雁本来就晕,这一摔就不得了,晕的起都起不来,醉酒的人一旦躺下去,你再让她起来,那是很艰难很艰难的。 赵怀雁此刻趴在燕迟的胸膛上,男人身上强烈的酒气混和着龙涎香蔓延在四周,渗进鼻孔,她一招不慎被酒气给呛着了,啊嚏一声,喷了几缕鼻沫出来,不偏不倚喷在燕迟弧线优美的下巴上。 燕迟额头一抽,大手一挥,将她的小脑袋给推开了。 赵怀雁咕哝,“干嘛呀?” 燕迟瞪着她的侧脸,“要睡自己脱了衣服去旁边铺个位,别占我的床。” 赵怀雁大概听进去了,也可能没听进去,也大概是实在懒得动,她努努嘴,眼一闭,沉重的头颅倒在了燕迟的腰腹间,随着她的呼吸喷上来,燕迟的腰身骤然一紧,腹间蹿起一抹陌生又诡异的热气,他狠狠地闭了闭眼,认命地躺在那里,看着头顶上方悬空的石壁。 石壁缝里夹杂着野生的矮草、苔藓还有蜘蛛网,一切都那么的原生和自然。 洞口有微风轻轻刮入,有阳光从口径范围的距离洒下月光般的影子。 燕迟双手往后枕在脑下,闭眼感受着这空旷、干燥、又清静自然的山洞空气,既然出来玩了,那他也放松放松,撇下一切俗事,做一回山间闲人。 燕迟打算好好睡一觉,起来去游玩一番。 他生于燕国京都,长于燕国京都,又身为太子,自然对燕国京都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一路一阶都非常的熟悉,但这种熟悉并非亲身走过的那种熟悉,而是看书所得。 春秋寨他之前也来过,但没细致地玩过,很多地方还不熟悉,反正今天已经旷工了,那就干脆玩个痛快。 燕迟打定主意先睡个好觉,可头枕着他腰的某个少年不停地作乱,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伸个腿,一会儿又伸手扯他衣服,总之,睡觉很不老实,折腾的燕迟也睡不好。 燕迟睁开眼,将身上的少年推开,盘腿坐起,阴冷冷地瞪着他。 可瞪也没用,赵怀雁这会儿若有清醒的意识该不会与他同床而卧,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了。 赵怀雁不清醒,见他盘腿坐着,眼神黑黝黝地盯着她,她不解,眨眨疑惑的眼睛,抿抿唇角,张嘴要说话。 燕迟冷道,“不许喊娘。” 赵怀雁一愣,慢半拍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喊娘?” 燕迟看着她,问,“是清醒的吗?” 赵怀雁点头,“嗯。” 燕迟问,“我是谁?” 赵怀雁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出口说,“燕迟。” 燕迟冷声,“叫太子。” 赵怀雁改口,“太子。” 燕迟道,“起来。” 赵怀雁抓抓头,愣愣地看了他好长时间,大概反应出什么来了,她腾的一下子站起,呈直线形势往洞口去了,可走到一半,她又忽然折回,问燕迟,“我在哪儿?” 燕迟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心想,喝醉了智商降成零就算了,连记忆都退化了?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好心地提醒,“春秋寨。” 赵怀雁哦了一声,却站在那里没动。 燕迟又看她一眼,却不管她,自己又往衣服上一躺,阖眼睡觉。 可下一秒,右侧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紧跟着赵怀雁就躺在了他的身边,偎依着他,说,“我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肯定是你带我来的,那我不能跟你分开,不然你等会儿把我撇下了一个人离开,我怎么办?” 燕迟额头微抽,感情她刚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是在想自己怎么来的,因为想不起来,就认为是他带她来的,怕他走的时候把她落下,她就粘着他,虽然醉了,可逻辑感没丢,还知道不能落单。 燕迟好笑,侧头看向右侧肩膀上的那个小脑袋,问道,“你真的醉了?” 赵怀雁揉揉额头,咕哝一声,“不知道,头好晕。” 燕迟微微眯起眼睛,右手伸出去,从赵怀雁的腰下穿过,轻轻将她搂住,搂住后,他的身子往她这边歪了一下,他近距离地看着她,看着这张用太虚空灵指异变过的脸,低声问,“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赵怀雁想了想,出口道,“赵怀。” 燕迟莞尔,“难道不是赵怀雁吗?” 赵怀雁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摇头。 燕迟黑眸紧紧锁住她,又问,“知道自己是男是女吗?” 赵怀雁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后她才十分纠结为难地说,“男的,唔,不对,女的,好像也不对……”她捶捶头,忽然眼睛一亮,“啊,我摸摸就知道了!” 燕迟猛地抓住她的手,“不用摸,我知道你是女的。” 赵怀雁纳闷,“你知道?” 燕迟点头,“嗯。”他轻声说,“我带你来的嘛,我当然知道你是男是女。” 赵怀雁好像被说服了,她附和地道,“那我应该就是女的。” 燕迟波澜不惊的黑眸陡地就翻起了巨浪,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俊美无俦的脸上玩味倨显,他用左手摁住赵怀雁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那晶莹的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睫毛轻动间,仿佛羽翼一般滑过燕迟的心房,他想到了那一夜她对自己的冒犯,深邃的眼一沉,冷肃地想,若你真是男人,本宫非阉了你不可! 燕迟松开摁在赵怀雁下巴上的手,躺平,将她搂紧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道,“睡一会儿吧,安静点,别乱动,也别说话。” 赵怀雁晕晕乎乎地闭上眼睛。 这一睡就睡了很久,等再醒来,身边没了燕迟,身下还铺着燕迟的外衣,赵怀雁抬头看着四周,无比纳闷,“我怎么在这儿?” 她站起身,走了两圈后又折回来,盯着地上的衣服看着。 看着看着眼睛就瞪大了。 这,这,这好像是燕迟的衣服啊! 赵怀雁捶头,心惊地想,燕迟的衣服怎么会躺在她的身下?噢,天!她不会又在喝了酒后断片了吧?她怎么会在山洞?燕迟的衣服怎么会在她的身下?燕迟呢?用力地回想,还好,不像上次那么严重,一点儿记忆都回想不起来了,这一回还能追到一些片断。 【难道不是赵怀雁吗?】 【不用摸,我知道你是女的。】 燕迟的话一个一个地从脑海中闪出来,赵怀雁猛地捂住了嘴巴,扭头就朝山洞外冲了去。 燕迟趁她喝醉后套了她的话? 他知道她是赵怀雁,是赵国公主了? 赵怀雁马不停蹄地往外冲,刚开始是走的,后来就用跑的,而等跑出来,迎面被山风一吹,她瞬间脑袋一激灵。 她干什么呀,去找燕迟摊牌? 他若真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就不是摊牌而是博弈了,可若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这么贸然前去,只会显示自己的愚蠢。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一片青山绿翠的峦景,慢慢镇定下来。 她拍拍衣衫,想了想,还是回去将地上燕迟的外衣给捡起来,拍拍上面的渣滓和灰尘,整齐地叠好,夹在腋下,去找周小婵了。 此刻近下午申时,周小婵跟平玉雅在梅林深处找了个地方谈话,之后就在那里小憩。 凝月和映兰处理了那些垃圾后也过去找了她们,随后就与她们一起,在那边休息。 而宣香和商柔原是要去找赵怀雁的,可寻了半天,没寻到人,她二人就只好先找个地方打盹,眯一会儿。 朱玄光喂好马后,回头来找燕迟,没找到人,他也不四处乱蹿,随意找个吊床,躺上去睡了。 段东黎、段琅寰、平书政、卓凌、平鱼府五个人休息好,平书政的酒气散去,人变得清醒,也变得精神,平鱼府在睡了一觉后也不喊肚子疼了,几个人就动身出发,去找周小婵和平玉雅还有温氏和燕迟他们。 温氏三人在有水源的地方睡了小片刻,之后就起身,去找燕迟。 燕迟故意把赵怀雁撇下,去四处转的时候遇到了段东黎他们,就与他们一起,往他刚刚与赵怀雁睡觉的那个山洞去了,绕来绕去,又找到了周小婵她们,就又一起,继续去那个山洞,然后又遇到温氏三人,后来就撞见了还在吊床上躺着的朱玄光,还有宣香和商柔,这下子,人都齐全了,就差赵怀雁。 朱玄光四周瞅了瞅,没见赵怀雁的影子,就问,“赵无名不是跟太子一起走的吗?” 燕迟道,“嗯,可本宫找到地方睡觉后就让他自由活动了,大概他去别的地方游玩了,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一柱香的时间后在这里集合。” 春秋寨很大,人又多,赵无名又不是当地人,一个人乱逛的话很容易迷路。 几个人不敢马虎大意,分头行动,找赵怀雁。 只有燕迟一人,不惊不慌,背起双手,慢腾腾地朝着某条小路走了去。 走到半途,与迎面而来的赵怀雁撞个正着。 赵怀雁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目光一怔,却很快回神,上前见礼,“太子。” 燕迟看着她,问道,“睡好了?” 赵怀雁眼皮一跳,内心隐隐地感到很不安,可又不知为何会不安,但女生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很危险。 赵怀雁微垂着头,所有情绪掩在勾头那一瞬间的眼下。 燕迟没看到她的神情,倒也没什么在意,只又问一遍,“睡好了没有?酒醒了?” 赵怀雁硬着头皮答道,“睡好了,酒也醒了。” 燕迟“嗯”一声,直直地迈步走过来,赵怀雁缩着肩膀想退,可想想她为啥要退?故站立不动,让燕迟欺身而上,脚尖快抵着她的脚尖,他自上而下的威严语气,兜头甩下来,“本宫的衣服垫的舒服吗?” 赵怀雁夹着衣服的腋下一紧,不知作何回答。 这太子,明显就是冲着挑她刺来的! 她不应声。 燕迟却又不嫌事儿大地开腔,“你这一睡,躺的不仅仅是本宫的衣服,还有本宫的……”他压低声音,三分玩味,三分调侃,四分暧昧,“身子。” 赵怀雁大惊,悚然往后一退,猛地抬头,惊恐地瞪他,“太子,说话要讲证据的!” 燕迟挑眉,“你手中的衣服不是证据?” 赵怀雁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语,“我记得这衣服是太子自己要脱的。” 燕迟深若潭水一般的幽深眼眸一眯,“你还记得?” 赵怀雁肯定地说,“记得。” 燕迟道,“正好,你既记得,那你回忆一下你对本宫说过什么话,还有,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躺在本宫身子上睡的!” 赵怀雁攥紧手,眼眸微闪,说,“我只记得刚进山洞那会儿的事,后面的就不记得了。” 燕迟看着她,“真的?” 赵怀雁道,“嗯。” 燕迟道,“很好,冒犯了本宫后就选择性失忆,你是觉得本宫的脾气好,还是觉得本宫是谁都可以随便侵犯的,嗯?” 最后一个嗯字,说的很轻,可听在耳中,却极为瘆人。 赵怀雁又往后缩了一下肩膀,打算往后退。 燕迟看着她的举动,嘲笑道,“跑哪儿都没用,晚点不是还得回太子府?本宫堵你在这里,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回答,别隐瞒就行了。” 赵怀雁大概猜到他要问什么,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是办法,破解才是根除之道。 她点点头,一副听令的样子说,“太子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迟不跟她啰嗦,直接道,“上回本宫问过你,认不认识赵国公主,你说不认识,这回本宫再问一遍,你认不认识赵国公主?” 赵怀雁反问道,“太子为何会认为我认识赵国公主?” 燕迟道,“你叫赵怀,而赵国公主叫赵怀雁,这名字巧合的太匪夷所思了。” 赵怀雁道,“这不是巧合,是我太仰慕公主,就私自盗用了她名字中的怀字,那个雁字我不敢用,也不敢跟公主同名同姓,就叫了赵怀。” 燕迟嗤笑,“是吗?但本宫却认为,你就叫赵怀雁呢!” 赵怀雁已经度过了惊慌失措的时刻,心里对于燕迟的所做所为以及所说已经有了七清八清的看透,不就是想套她的话探她的身份吗?她真能让他套了去,那她就枉读那么多年的书了。 赵怀雁木然地道,“太子若觉得我身份有异,尽管去查,若你查到了什么,我无话可说,可若你没查到,就请别再怀疑我,这会让我非常困扰!” 燕迟一听,英俊的脸顷刻间就冷了下来,心想,是觉得本宫查不出什么来吗?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明目张胆地睁眼说瞎话! 哼,就等你身份揭露的那天,看你还怎么狡辩! 燕迟轻哼道,“不是最好,不然,若那位赵国公主女扮男装,潜入我燕国,还敢一路欺瞒本宫,把本宫耍的团团转,那本宫会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强国之威。” 赵怀雁冷笑,她想到了帝宫面试那天,燕迟说的侵赵的话。 所以,这个太子,是铁了心要拿下她赵国了吗? 她要是让他得逞了,那她赵国公主就不用当了! 赵怀雁道,“我听着,也记着。” 燕迟眼见这个公主像泥鳅一样,抓抓不住,试探又试探不清,就不白费功夫了,反正元兴已经出发了,早晚会送来关于赵无名以及那位公主的消息。 燕迟淡淡拂了一下袖子,转身道,“走吧,大家都在找你。关于你在山洞睡本宫身上一事,本宫给你记着,回头再找你算帐。” 赵怀雁惊愕抬眼,“太子这话可就说的我不解了呀,当时我喝醉了,脑子不清楚,太子你明明可以把我推开的,可你为何不推开呢?” 燕迟俊脸微黑,“因为本宫也醉了!” 赵怀雁道,“太子醉了却能把刚刚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是真醉还是假醉?” 燕迟微眯起眼,“你在置疑本宫?” 赵怀雁垂眸,“不敢,但喝醉了酒,我跟太子都不清醒,也或许是误打误撞,冒犯了太子,但那并非我本意。太子跟一个醉鬼计较,显得太小气了些。” 燕迟瞪着她,“你再说一遍本宫小气试试!” 赵怀雁抿抿嘴,抬起头,不惧地迎上他,“太子先恕我无罪,我就再说一遍。” 燕迟被气笑了,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年,娇白的脸蛋,可那骨气和胆量,堪比天高!很好呢,长这么大,从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小气! 他还就非小气一回不可! 燕迟蓦地抬手,御影术凝于指尖,倏地一弹,打向地上被太阳拉出老远的赵怀雁的影子。 “啊!”赵怀雁疼的一呼。 燕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睨着她捂着肩膀的痛苦样,轻哼,“本宫恕你无罪,但你只要说一遍本宫小气,本宫就会控制不住地手痒。没办法,谁让你的嘴巴厉害,可本宫的手更厉害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独留咬牙切齿的赵怀雁在那里火大地咒骂。 燕迟只当听不见,骂一两句又怎么了?痛不到他身上来,但他却能让她痛! 燕迟心情很好地走出这条小路,不一会儿,赵怀雁也跟了上来,而去往不同地方找她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看到她出来了,几个人就不再跑到别处找了。 人都齐了之后,一行人就结伴去游春秋寨。 一直到晚上,又吃了一次烧烤后,夜幕西垂,暮蔼挽着鱼鳞天和晚霞降落人间,几人才从春秋寨出来,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往各自的府邸回。 燕迟回到太子府,说累也不累,但逛了一天,多少还是有些乏,原本是想喊赵怀雁来给自己揉揉腿,捏捏肩的,可一想到她那个小身板,累了一天,哪里还有力气了?就不再喊她,而宣香和商柔这两个侍女今天也逛了一天,大概也累,燕迟也不唤她们进来伺候,而是喊了甘阳。 甘阳进来,还不等燕迟吩咐命令,率先出口说,“太子,有姓温的三个人说今日跟太子见过面,晚上是受了太子的邀约,前来商议事情的,人就在门外,要迎进来吗?” 燕迟一怔,想到白日里见过的温流、温漩和温注月,眼眸微微一沉。 果然,这三个人忽然涉足大陆,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有事! 燕迟沉声道,“带到凌燕阁,本宫换个衣服就过去。” 甘阳应是,去门口迎人。 燕迟喊来门外的轮替侍女进来伺候他更衣,而在侍女为他更衣的过程里,他猜测了很多种这三人来京的原因和可能,但等真正见到了三人,他才知道,他所猜都太局限了,而温氏三人所说的话,饶是燕迟见多识广,连万能石都能坦然接受的人都不禁为之一愣。 燕迟眯眼,问温流,“你的意思是,你们三人之所以出深海,来地陆,见本宫,是因为深海有异?” 温流一脸凝色道,“嗯。”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7章 深海魔气 含钻满4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道,“就算深海有异,那你们找本宫也没用,本宫虽是太子,却是肉体凡胎,而三位是海巫一族,与本宫非一类人,要说能帮上你们忙的,大概只有驻海州的逍遥王了,本宫听东黎提过,琅寰早年救过你们温氏一族的嫡子传人,自此你们与段府就有了莫逆之交,而逍遥王精通水道,能与你们在水底畅谈而面不改色,所以,你们进宫,是想求一道圣旨吗?” 温流轻轻摇头,“不是。” 燕迟挑眉。 温漩道,“我们海巫一族自诞生起就一直居住在中海地界,而为什么会居住在这个带面,那是因为这个带面的海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海中的危险。最近,东海与西海的交界地带,出现了魔气,这魔气非常的微弱,而且,出现的频率很低,我们也就只感知到了一回,可真正去找,去探的时候,又找不到,探不到了。我们三人来京,不是请求帮忙或是求圣旨的,而是听说太子在找万能石,故,来帮助太子的。” 燕迟诧异道,“深海既有异动,你们不去处理,反而跑来帮本宫找万能石,难道万能石能抵制深海的异动?” 温流道,“深海的异动是缘于那一道忽然而起的魔气,而太子应该听说过原冰大陆上的那些神魔传说,与其说是传说,不如说是远古时代的真正战役,这魔气若真的存在,那就必然是被刀皇九央所封印的魔帝梵尤,因为九魔帝中,唯梵尤一人尚活,而当时,九皇力战九魔,倾尽全力消灭了八魔,消耗了九皇很多战力,另一魔梵尤,因其传承了冥帝和阳神之女的力量,故而,损耗过大的九皇无法消灭他,就只好倾尽所有人的力量,传输给刀皇九央,让刀皇九央就用刀之奥义封印了梵尤,这世上已无魔,若魔气属实,那就一定是梵尤,而万能石来源于刀皇九央,想必也能抵抗这魔气。” 燕迟听着,眉心一点一点地聚拢起来,身为原冰大陆的后代和子民,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上古的那些神魔传说?听肯定是听说过,但信不信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而他之所以找万能石,完全是奔着为周小婵解病症去的,万能石于他,是极其重要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转手交给他人。 再者,万能石的作用他们尚不是很明确,只是依据书本的介绍而推测它有万能之力,而这种万能之力是使用一次之后就没了,还是可以循环使用,谁都不知道。 燕迟修长手指轻轻扣击着桌面,沉吟地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们的意思是用万能石去消弥深海里突然而来的魔气?” 温流轻轻睇他一眼,点头说,“嗯。” 燕迟道,“能有用吗?” 温漩道,“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得试一试。” 燕迟“唔”一声,想了想,又说,“先不谈万能石有没有作用,就算有作用,一时半刻也找不出来,而你们说的那魔气,好像也没有找到根源,本宫是觉得,你们不必留下来,万能石我会去找,而你们可以先回去,找一找那魔气发出的源头,也许顺着那源头,能找到魔气来源的根本,到时候,有了万能石,能够破除本源,这样就不必再担心那魔气再出来为祸世间了。” 温流、温漩、温注月三人对望了一眼,似乎觉得燕迟说的也有道理。 找万能石是个漫长的过程,而找魔气的源头也是个漫长的过程,虽说温氏海巫一族人不止他们三人,留在海中的人也不少,还有始祖上君温百华以及嫡子与嫡传子,有他们那些人在,不怕找不出来魔气的源头。 但人多力量大,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了他三人,那就多了很多力量了。 温流、温漩、温注月各自的凝思,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温注月出声说,“太子所言很有道理,但我们从琅寰嘴里得知,你找了万能石很多年,却依旧杳无音讯,不是我们怀疑太子的能力,而是万能石乃刀皇九央所生,而刀皇九央又是神皇之一,他以已之仙躯和刀之奥义封印了梵尤,千百年过去,大陆版土重建,以凡人之力想要找到他的封印之地还难,就算找到了,想找出万能石也很难,而我三人精通巫术,可借由巫族灵力,帮你探到万能石的藏身之地。” 燕迟一听,漆黑的眼瞬间一亮,他猛地一拍椅把扶手,身子前倾,激动地冲温注月道,“你能由巫族灵力探到万能石在何方?” 温注月道,“可以。” 燕迟大喜。 可这样的喜色还不及展露,温注月又道,“但前提是,刀皇的神血得苏醒。” 燕迟刚要上翘的嘴角蓦地一沉,蹙眉问道,“这话何意?” 温流解释说,“刀皇九央已经死了,但他的神脉有转世,只要找到那个转世之人,唤醒他体内的刀皇之力,那么,这个万能石才能跟着苏醒,只有苏醒了的万能石才具有万能之力,也才能够被我海巫一族的巫术探得藏身之地。”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刀皇九央在这一世的转世之人。 燕迟觉得棘手了。 当初他就与青海探讨过这一种途径,但又被他否定了,原因是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没名没姓,没身份特征,没特殊印记、胎记,也没有某一种提示的人,简直不可能。 燕迟伸手揉揉额头,轻叹道,“你们能找到这一世的刀皇转世之人?” 温流说,“尚没有开始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燕迟道,“这样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极难的。” 温注月道,“再难也要找,这个人有可能关乎着一场人间浩劫。” 燕迟觉得“人间浩劫”这四个字离他太遥远了,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治好周小婵,而在治好周小婵后,他就有心思去完成他父皇当年没有完成的遗憾——统一九国。 但周小婵的病需要万能石,故而,他商量道,“本宫实在太忙,抽不开身,这样好了,刀皇在这一世的转世之人你们去找,本宫明日进宫,请一道密旨下来,让逍遥王协助你们一同找那魔气的来源。顺便由我燕国皇室发出一封争对其他八国皇室的密信,让他们关注各国周边的海洋情况,若有任何异常,随时上报,这样的话,两边都不耽搁,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人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便点头应允。 商定这件事,三个人就告辞离开了。 燕迟也不留他们,差甘阳送客,他从凌燕阁返回到寝殿,躺在龙床上,想着刀皇九央,想着魔帝梵尤,想着万能石,想着这三个姓温的人,只觉得世界真玄妙,而神,是个什么样的?魔,又是个什么样的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罢了朝,燕迟一折身就去了御书房,面见燕帝,向他说了昨日温氏三人与他说的话。 燕行州听完,丝毫不诧异。 他在帝王宝座上整整坐了将近五十年,三十二岁登基,到现在八十二岁,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听过?什么地方没去过?海州一带关于温氏的传说他听过,他也亲赴过海州,见过温百华。 而关于刀皇九央、魔帝梵尤的传说,他也深信不疑,他对燕迟说,“既然温氏巫族一脉的人说万能石需觉醒才能被找出来,那你就不必再去跑彭济广州了,而刀皇的转世之人,什么特点都没有,凭我们凡人之力想找出来,很难,也就不必再白费力气了,就让温氏巫族的人去做吧,我们做我们该做之事。” 段东黎昨夜回去从卓凌口中得知了深海有异一事,他见燕行州并不过问,就道,“皇上,深海那边不管吗?” 燕行州道,“怎么不管?迟儿刚不说了吗,让你爹去操这个心。” 段东黎道,“我爹是驻海州的官员,他管这事,当仁不让,臣的意思是,皇上不另外派人去?” 燕行州挑眉看他,“你想让朕派谁去?” 段东黎道,“人选得皇上自已挑。” 燕行州道,“你爹足够了。” 段东黎,“……” 燕迟一直坐在那里没动,闻言接一嘴,“若有必要,我会派朱玄光过去一趟。” 段东黎问,“为何是朱玄光?” 燕行州也表示不解。 燕迟道,“朱玄光的鬼步,可隔海之流。” 段东黎吃惊,“啊?他竟把鬼步练到了十重天的境界?” 燕迟道,“嗯。” 段东黎唏嘘。 燕行州道,“长三生那个老家伙请不动,却没想到他徒弟很积极地忠心报国,很好,有了朱玄光,长三生那个老家伙朕也不用鸟他了。” 燕迟勾唇笑了一下。 燕行州问段东黎,“卓凌进宫了吗?” 段东黎道,“没有,在平府。” 燕行州摸摸下巴,“好久没去平府坐坐了,中午去那里吃饭。”他喊荀公公,“你去通知周别枝。”又对燕迟和段东黎道,“中午你们一道。” 荀公公应一声是,去太医院找周别枝传话。 燕迟和段东黎留在宫中,待到中午,就与燕帝一块去了平府。 燕迟进宫的时候没带赵怀雁和朱玄光,他二人吃了饭后就在练武。 说也奇怪,以前只要得空,赵怀雁都会第一时间想着去周府看周小婵,但今天上午练了一上午的武,赵怀雁压根没提去周府的事儿。 中午燕迟没回来,他二人就越发的清闲,跑到杨素沉、康逸、杜诗山那里,与他们一块吃饭,并下下棋,谈谈诗,休息休息。 到了下午,赵怀雁要继续练武,杨素沉、康逸、杜诗山就打牙祭地过来凑热闹,又喊了贺侦和房冲来做武术教练,一时,小殿里面热闹极了。 日头偏西的时候,赵怀雁也没提一嘴去周府的事儿。 朱玄光纳闷了,正要问呢,赵怀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累的瘫软如牛,却勉强站起来,擦擦额头的汗,对众人挥挥手说,“我得去周府看看周姑娘,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说完,拍拍衣衫就走了。 朱玄光连忙跟上来。 赵怀雁瞅他一眼,说,“不用跟着。” 朱玄光说,“反正没事。” 赵怀雁努努嘴,不管他了。 朱玄光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曲昭,问道,“你那小厮呢?” 赵怀雁道,“不知道啊,入了太子府后他就不围着我转了,大概被派遣做什么事去了吧,不管他。” 朱玄光哦一声,道,“就我们俩,不坐马车了,骑马过去。” 赵怀雁没意见,她武功不好,可马术好着呢。 二人牵了马来,驾马去了周府。 到了周府才知道,周小婵中午被喊到平府吃饭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还能出去,说明周小婵的身体真没大碍了。在外头,如果有太阳,撑着伞就不会再有事,若没太阳,连伞都不用撑。若在屋里头,那就越发自由自在,想走哪儿走哪儿,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赵怀雁心下大安,马鞭一拽,掉头要回。 却在掉头的时候与齐闻的马车遇上了,赶马车的人是骆凉,不用想,那马车里坐的绝对是齐闻和诸葛天眼。 他们马车行进的方向也是周府,想必也是来看周小婵的。 但其实,赵怀雁心里很清楚,齐闻这回来周府,是冲着自已来的。 迎面碰到了,赵怀雁和朱玄光吁着马,与掀了车帘望过来的齐闻打了一声招呼。 齐闻看着赵怀雁,笑道,“赵先生,好巧。” 赵怀雁道,“不巧,我正要回。” 齐闻道,“回什么回呀,既碰到了,那就一起去吃饭吧。” 赵怀雁道,“你不去看周姑娘了?” 齐闻支着下巴看着她笑,“碰到赵先生了,还去看周姑娘做什么?上回你没喝到望京酒楼里的头牌酒,今天我请客。” 赵怀雁一听到“头牌”就想到自已被坑的那七千两银票,还有那叫不归人的酒,后劲大的惊人,那晚喝后,她死活想不起来在燕迟面前她干了什么事儿。 如今想起来,还有点犯悚。 她没好气地道,“不喝,明知我酒量不行,还偏请我喝酒,你安的什么心?” 齐闻一愣,“公……”差点把“公主”二字喊出来了,他又一转口,“不会喝酒那咱就不喝酒,纯吃饭。” 赵怀雁拒绝,“不吃,太子要是知道我跟你去吃饭,回头又得罚我了。” 齐闻道,“跟我一起吃饭怎么了?是人不都得吃饭?这马上就是吃饭的点了,吃顿饭他还要罚你,我还真不信了,花的又不是他太子府的钱。” 赵怀雁道,“你还真别不信,我前脚跟你吃完,后脚就得挨骂。” 朱玄光低咳一声,伸手将她拽了一下,眼神示意,“别跟这个齐国太子扯太多,走吧,回府。” 赵怀雁“唔”了一声,忽然马鞭子一扬,抽在了朱玄光的马屁股上,马受惊,前蹄一张开,哒哒地冲了出去。 赵怀雁抓紧时间,侧头看向齐闻,压低声音问,“事情办好了?” 齐闻道,“好了。” 赵怀雁道,“给我三天时间。” 齐闻笑,“不急,我有的是耐心等你。” 赵怀雁白他一眼,拽紧马缰,走了。 齐闻放下车帘,倚进软榻里。 诸葛天眼道,“真难以想像,她竟然是赵国公主。” 齐闻微眯着眼冷笑,“难以想像的事情多了去了,今日不是有很多人在议论昨天燕迟去春秋寨游玩一事儿吗?像燕迟那样的人,竟也有贪玩的一天,你敢想吗?” 诸葛天眼摇摇头,“不敢想。” 齐闻道,“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得理解并接受。” 诸葛天眼表示明白。 马车在周府门前虚晃了一圈,又折回驿馆,齐闻、诸葛天眼、骆凉回到驿馆就没再出来。 赵怀雁追上朱玄光,朱玄光怒视她,“你做什么突然袭击我马?” 赵怀雁道,“试试你马术如何。” 朱玄光挑眉冷哼,“怎么?武功比不过我,想跟我比马术?” 赵怀雁毫不客气地道,“你别看你武功厉害,可论到骑马术,你或许真的差我不只一点点儿呢!” 朱玄光扬扬眉,“比比?” 赵怀雁也扬扬眉,“比就比。” 朱玄光看一眼面前人流量比较大的南街,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说,“去北街,那里没人。” 赵怀雁说好。 二人骑马来到北街,比赛前,赵怀雁道,“赢了的人选地方吃饭,输了的人付钱。” 朱玄光并不认为自已会输,开玩笑,他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他拍拍两肩,示威地道,“反正我怎么都不会输,你准备好钱袋就行了。” 赵怀雁道,“可别小瞧人,小瞧人的后果就是自已吃后悔药。” 朱玄光睨一眼他的小身板,“我没小瞧任何人,只是拿眼睛说话。” 赵怀雁轻轻一笑,“眼睛能说话吗?” 朱玄光道,“能。” 赵怀雁又笑了,“那但愿,你的眼睛没瞎。” 朱玄光额头一抽。 赵怀雁却是夹紧了马肚,手腕一缠,将缰绳多缠一道,出声说,“开始吧,以北街最末尾的那个灯笼为标志,谁先冲过那里,谁就赢了。” 朱玄光应道,“好。” 于是,二人风驰电掣地比起了马术。 赛马,其实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 以赵怀雁的马术来讲,输给朱玄光,基本不可能,但为了不失算,半道中,赵怀雁还是使了坏,这个坏,不是她本人使的,而是曲昭。 曲昭一直隐藏在暗处,她的功夫远高于朱玄光,别看朱玄光学会了鬼步,可武功还差了曲昭好几个台阶,曲昭隐而不动,朱玄光压根没察觉到,就在他的马快要接近那最后一个大红灯笼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风中还裹了一层沙,直扑那马的眼睛。 骏马的眼睛被迷住,嘶嘶嘶地昂叫着,两蹄一弹,竟是停了下来。 而就在朱玄光的马停住的分秒间,旁边一骑飞尘,闪电般地疾驶而过,擦肩之时,风呼啸地被带起,赵怀雁的大笑声以及衣袂翻卷声在空中荡漾开,“哈哈哈,你输了呢!” 朱玄光气恼之极,看着过了最后一个大红灯笼,拽着马缰转过身面对着他的赵怀雁,不服道,“这次不算,再来!” 赵怀雁不干,“一场定胜负,没有来第二回一说。”她挑挑眉头,“怎么?一个大男人,输了不认?” 朱玄光噎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赵怀雁策马过来,一把打掉他指着她的手,笑道,“输给我又不丢人,再说了,今天就我二人,吃饭也花不了多少钱,跟我上次在望京酒楼花的那一笔比起来,你这个就是很小儿科的了。” 朱玄光瞪她,“你花了钱,心头不爽,还非得拉着我也不爽一回。” 赵怀雁哈哈一笑,其实不是冲着让他花钱去的,只是冲着让他喝酒去的,但赵怀雁自己酒量不行,忽然邀朱玄光去喝酒,岂不显得太古怪?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顺理成章地达成吃酒的目地。 不过,朱玄光误会了,赵怀雁就顺着误会走下去。 她清了清喉咙说,“我俩是搭挡嘛,我不找你找谁?好了,走走走,我可饿死了。” 朱玄光哼一声,伸出手来往她脑袋瓜上一戳,没好气地道,“早知道就去混齐闻的饭局了。” 赵怀雁怔愣,转而道,“齐太子可没请你,人家请的是我。” 朱玄光撇嘴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跟着你出来的呢,难道他请了你,把我丢下?这太有失他一国太子的风度了。”说到这,忽然一顿,摸摸头,不解地问,“他怎么会请你吃饭呢?你跟他又不熟。” 赵怀雁咧嘴,“谁知道呢,当太子的人大概都神经病吧。” 朱玄光,“……” 这句话到底是在骂谁? 他又捣捣她头,“祸从口出,这种话也是你能在大街上说的?走了,吃饭!”又忍不住嘀咕,“往后说话注意点!” 赵怀雁打掉他的手,不耐烦地道,“知道啦!知道啦!别老动我头!” 朱玄光看她一副要炸毛的样子,笑出声来,他道,“你选地方,要到哪里吃?” 赵怀雁老早就与曲昭安排好了地方,闻言便不停留,把朱玄光带去了。 赵怀雁不想算计朱玄光,可有时候,人的处境和立场会远远凌驾于情感之上,她既与齐闻达成了交易,而齐闻也信守承诺将信成功送往赵国皇室,送到她父皇手中,那她就不能食言,定要为他问到白显被关押之地。 赵怀雁知道,利用朱玄光有些不仁不义,但生命处在被动威胁的地步,仁义已经不在她所考虑的范围内。 为君者,当断则断,当舍则舍,这是赵显很早就教过她的道理。 赵怀雁把朱玄光带到指定的地方吃饭,选了指定的包厢。 菜肯定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酒。 确切的说,是酒壶。 赵怀雁酒量不行,不可能跟朱玄光拼酒,那样的话,她还没从朱玄光嘴里套出白显的下落就得被他反套住了。 酒壶里面藏着暗格,一边是真正的酒,一边是掺了水的假酒,这般喝下来,醉的那个人铁定是朱玄光,又加之朱玄光知道赵怀雁不太能喝,很少让她喝。 一开始是因为赛马输了,气闷,菜没上来之前就先一个劲地喝酒。 后来是因为莫名其妙的高兴,这可是头一回他单独与赵无名吃饭,还是在外面,在这么一个包厢里,想想就兴奋,所以,一高兴,一兴奋,就大饮大喝了。 不出意外的,朱玄光醉了。 赵怀雁的口才好的没得说,要从醉了的朱玄光嘴里套出白显被关押之地,那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赵怀雁问到了。 问到后她冲空中打了一个响指,曲昭立马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紧实,瞅了一眼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面呼呼大睡的朱玄光,低声冲赵怀雁问,“问到了?” 赵怀雁轻轻点头,“嗯。” 主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赵怀雁起身离开,打开门,曲昭将朱玄光架起来,搀出包厢,楼下早就候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曲昭将朱玄光挪到马车里面,赵怀雁坐稳,马车一路朝太子府驶了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戌时将过,浓重的黑暗包裹着整个天地,北街府门少,没有门前灯笼的照耀,到处都是黑的,车夫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却在拐向太子府的那个路口,与侧对面驶过来的马车撞上了。 两方的速度都不快,没有翻车。 但还是惊扰了马车里面各自休息的人。 这方是赵怀雁,醉酒状态酣睡的朱玄光,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曲昭,那方是撑着额头一脸凝思的燕迟。 燕迟中午陪同燕行州在平府吃饭,自然喝了酒,喝多了就在平府睡了一觉。 燕行州年龄大,又是皇帝,除了平儒芹和周别枝敢灌他酒外,在坐的年轻人,没一个敢的。 而平儒芹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风风火火,酒桌上向来是最豪爽的一个,但现在,滴酒不沾,既滴酒不沾,就不可能去缠燕行州。 周别枝是女子,又是医生,对酒从来是克制的,来平府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万不会拼酒缠酒,故而,也不缠燕行州。 燕行州中午吃完饭后清清醒醒的,拉着卓凌看了看,问了问段赦的近况,又抱了抱平鱼府,跟平府的两个公子谈了一会儿子话,去平儒芹的院子里跟他下了一盘棋,随后就拍拍屁股,回了皇宫。 燕迟睡到下午,醒来就在门外看到了卓凌。 卓凌等了他很久,一见他睡醒出来,他当即就道,“我有话与太子说。” 燕迟指着院中的凉亭,“去那里说吧。” 卓凌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去了凉亭。 在凉亭里,卓凌对燕迟说了他这趟进京的真正目地,这个目地连郑琅寰都不知道,是段赦秘密交待卓凌的,什么目地,暂且不说。段赦有一儿一女在京城,儿子是燕国右相,女儿是前丞相府上的二太太,要在燕京城中查个什么事儿,委托这一儿一女就行了。段东黎没回海州,可段琅寰回了,女儿就在身边,段赦却没找女儿,而找了卓凌,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只在于卓凌的身份。 卓凌不是段赦亲生,这已经不是秘密,海州人士知晓,如今,卓凌一进燕都,燕都里的很多贵邸们也会知道,但知道他非段赦亲生,却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当然,没人会当着段赦或是卓凌的面问这个问题,就是段琅寰和段东黎,也从来不问。 私下里,段琅寰倒也问过段赦,但段赦没说,只让她别打听,好好当做三弟对待就是了。 所以,知道卓凌真正身份的,只有段赦。 事实上,深海里的那一道忽然而来的魔气并非温家人感知出来的,而是卓凌。 来燕京也是因为他心底里的那一抹感应。 什么感应? 同是仙人转世血脉的感应。 而卓凌,他是九皇之一的转世之人。 九皇分东西南北,刀剑琉璃火,卓凌是东皇的转世,故而,在段赦东渡海洋,去往蓬莱仙岛的时候,在海上发现了他,进而把他带到了蓬莱,经蓬莱之主凤天的鉴定,发现此人是九皇之一的转世,当下就在蓬莱仙岛上唤醒了他体内的仙人血脉,并更名为卓凌,意为凌驾昨日,不受拘束之意。 若非深海里突然蹿起的魔气,卓凌也不会打破现有的安宁日子,来燕京。 而他来燕京的目地,就是找到另一名九皇转世之人。 燕迟静静地坐在凉亭里,吹着春日午后的和暖煦风,听着卓凌淡淡温沉却又石破天惊的话,昨天温氏三人才跟他说了一些惊人之语,今天就又被卓凌的话给惊着了。 燕迟动了一下身子,抬头看向卓凌,问道,“你感知到了九皇的转世之人出现在了我燕国京都?” 卓凌点头,“嗯。” 燕迟问,“能感知到是哪一皇吗?” 卓凌摇摇头,“不能。” 燕迟道,“你既感知到了,那可知此人是谁?” 卓凌眉头微蹙,又摇头,“不知。” 燕迟不解道,“你既能感知九皇转世之人在燕都,又怎么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呢?” 卓凌道,“对方体内的仙人血脉没有苏醒,只有苏醒了,我才能感知到他,不然,他就算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是不知道的。” 燕迟道,“这么说,找到他是极难极难的了。” 卓凌沉着眉头应了一声。 燕迟叹道,“找到此人都这么难,那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刀皇的转世,不是更难了?” 卓凌道,“只要他体内的仙人血脉苏醒,想判定他是不是刀皇转世,就容易的多。” 燕迟总结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此人。” 卓凌道,“是的。” 燕迟道,“昨晚温氏三人也跟本宫说了这件事,他们的意思是,他三人负责去找刀皇转世之人。你既与他们同来,应该知道他们的打算,而本宫还是同个意思,本宫找了万能石多年,毫无眉目,最近事情又多,本宫也分不开身去帮忙,这件事就你们去做吧。” 卓凌道,“我知道,他三人已经去别的国家探寻了,我留在燕国,之所以与太子说这么多,是想向太子借一个人。” 燕迟抬眸,笑问,“向本宫借人?” 卓凌道,“嗯。” 燕迟饶有兴致地道,“借谁?” 卓凌道,“赵无名。”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8章 周府约会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听着这个名字,视线微微一怔,他倏地抬头,好不诧异地道,“你借赵无名做什么?” 卓凌不知道该怎么跟燕迟解释,他昨日在春秋寨看到赵无名的那一刻就觉得这个少年于他而言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细细去追究,这感觉又是空洞的毫无理头的没有根源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但这样的感觉,从他出府至今,唯在赵无名身上感受过。 是以,他不想错过。 不管赵无名是不是九皇之一的转世,卓凌都想探一探。 因为赵无名是太子府的人,卓凌出入不是很方便,他想细致地与赵无名接触,只能借用一段时间。 卓凌想了想,如实地与燕迟说了。 燕迟听罢,英俊的眉头挑起十分震惊的弧度,好看的眼尾也往上勾起,身子猝然前倾,撑在石桌上的手臂下意识因为重心偏移而沉了一下,面部表情由震惊到否定再到不可思议,几度变幻之后,他低沉着嗓音缓慢咬字道,“你怀疑赵无名是九皇之一的转世?” 卓凌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是带着犹豫的口吻说,“不能百分百确定。” 燕迟手指轻点桌面,目视着前方的午后天空,低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在京都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太子府。” 卓凌微微一迟疑,道,“可我想多陪陪小鱼儿和我姐姐。” 燕迟轻瞥他一眼,“住在太子府也不影响你陪伴他们,赵无名这个人,不能外借。”他说着,站起身,“回头你跟琅寰商量一下,商量好后再来通知本宫。” 虽然当时燕迟没有答应卓凌,但卓凌说的话燕迟却早已记在心里,他深思了一路,慢慢地让自己接受了赵无名有可能是九皇之一转世的可能。 原冰大陆奇幻莫测,发生点奇幻莫测的事也无可厚非,但,赵无名…… 燕迟眯紧凤眸,在马车晃荡之际从冥思中抽回身,他微微蹙眉,隔着一道厚重华丽的车帘问贺侦,“怎么了?” 贺侦道,“撞了一辆马车,太子您没事儿吧?” 燕迟道,“本宫没事。” 贺侦道,“那就好,太子稍等一会儿,我去问问对面的人。” 对面驾马的车夫不是太子府的人,是以,贺侦不知道对面坐的人是赵无名等,他在稳定住了马车后就搁了缰绳下马,走到对面,问那方的情形,对方也问他,彼此都知道各自马车里的主子没有事儿后就纷纷抱了抱拳,各自走开。 可再行程,两方却往同一个方向去。 直到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太子府门口,贺侦才奇异地笑了一声,往那辆马车瞥了一眼,伸手掀帘,等燕迟下来。 燕迟的脚尖刚落地,对面马车里的人也掀帘走了下来,第一个下来的人是赵无名,再之后就是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朱玄光的曲昭。 几个人在太子府门口不可避免地遇上,赵无名一看到转身望过来的燕迟,头皮一阵发麻,她哀嚎地想,这太子是怎么回事啊!早不回晚不回,偏这个时候回,是纯心堵她的吗? 当然不是纯心堵她的。 燕迟又不知道她今晚干了“背信弃义”,灌醉朱玄光,套取白显被关押之地的事儿。 要是知道,她这会儿能稳妥妥地站在这里吗? 碰在这里,纯属巧合。 燕迟那双好看的眼睛看过来,轻淡如风,又有点凉薄如冰,穿过太子府门前的大红灯笼围拢的红光,不轻不重地落在赵怀雁的身上。 眉梢一挑,问,“做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 那么大的一个醉人,他竟然没看见。 赵怀雁抿了抿嘴,回答说,“跟朱玄光喝酒去了。” 燕迟往后瞟一眼,这才好像看到曲昭和朱玄光似的,了然地点点头,只眸光从她身上抽回的时候略微重了一些。 他对贺侦说,“你去帮着曲昭扶一扶朱玄光,回头再把马车弄进去。” 贺侦应一声是,走过去帮曲昭。 燕迟对赵怀雁说,“敲门。” 赵怀雁哦一声,伸手敲门,等门打开,曲昭和贺侦搀扶着朱玄光先进去,燕迟和赵怀雁在后面。 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燕迟喊住赵怀雁,“你随本宫来一趟。” 赵怀雁立刻在心中竖起了一道防备的墙,转头看他,问道,“太子还有事吗?已经很晚了。” 燕迟轻飘飘地看着她,出声道,“元兴出去办事了,本宫身边缺个随时待命的人,你先顶替他一段时间,从今晚起,你就住在燕霄殿。” 赵怀雁蹙眉道,“可我还要跟朱玄光练武啊。” 燕迟道,“这事儿不急。” 赵怀雁不解,“太子不想快点治好周姑娘的病吗?” 燕迟道,“当然想的,但有些事,不是本宫想就一定能够实现的,而且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也不必着急。” 赵怀雁心想,我怎么能不急! 不为周小婵,就为自己,她也要练好武功,一来增强自己,二来不被燕迟捆绑在身边日日提心吊胆。 赵怀雁想拒绝,可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拒绝,燕迟下达了命令,她只能遵从。 她很是不甘愿地应了一声,闷闷地说道,“我得回去收拾几件衣服。” 燕迟看她一眼,皇恩浩荡地道,“去吧,本宫在这里等你。” 赵怀雁立马惶恐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太子你先回去,我马上就来了。” 燕迟背起双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矜贵雅致道,“本宫今日饮了不少酒,站着吹吹风,醒醒酒。” 赵怀雁语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挪动步子,走了。 本来今天晚上很顺利,从朱玄光嘴里套出了白显被关押之地,赵怀雁是想趁明天再去看望周小婵的时候跟齐闻说的,但若被燕迟留在身边暂替元兴的位置后,她就甭想自由了。 那么,与齐闻见面的事情就只能交给曲昭了。 赵怀雁拉开门的时候往旁边的门看一眼,没动静,她进去,锁上门,又喊了曲昭几声,依旧没动静,没动静就说明曲昭还没回来,有可能还在朱玄光那里。而燕迟又等在外面,赵怀雁不可能耽误时间,只好匆匆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装起来,包好,拿着出院。 燕迟没等多久,见她出来了,轻轻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布包,转身就往燕霄殿走。 赵怀雁跟上。 到了燕霄殿,燕迟没让赵怀雁再去住甘阳的荣安院,还是就让她住在自己主殿的偏殿里。 偏殿与主殿不是分开的,就是一体,这么一住下来,燕迟只要随口一喊,赵怀雁都能听向见。 摆好自己的衣服,赵怀雁去面见燕迟。 燕迟坐在灯下的书案后,没换衣服,还是出门时的那一套紫衫,混和着好闻的龙涎香,贵气萦环,他没手执书卷,也没看折本,就胳膊支在明黄缎的桌面,眉头蹙起,若有所思。 在书案的前方,站了一人。 那人赵怀雁认识,就是屡次在太储宫见到的那个男侍卫。 赵怀雁来的时候男侍卫已经汇报完了工作,他抬起头,朝走来的赵怀雁看一眼。 赵怀雁道,“我来伺候太子休息。” 燕迟唔一声,挥挥手,让男侍卫下去了。 等男侍卫离开,燕迟把自己投进宽背椅里,伸手揉着额头,一脸疲惫地道,“先来帮本宫揉揉头,再按按肩膀。” 赵怀雁走过去,顺着余光往下,看到燕迟一脸头痛的样子,问道,“太子很头疼吗?” 燕迟道,“头疼。” 赵怀雁纤细的手指落在燕迟的头顶,再从两鬓的太阳穴处开始,轻轻按揉,一边操作一边问,“是今天喝酒喝的?” 燕迟享受地闭着眼睛,感受着她柔嫩细软的手从头皮上滑过,他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轻声道,“不是酒惹的,而是人。” 赵怀雁问道,“什么人?” 燕迟道,“赵国人。” 赵怀雁正用力往两边揉开的手指一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笑呵呵地道,“太子又在试探我?” 燕迟睁开眼,把她拉到椅子的一边,看着她道,“没有试探你的意思,你不用这么敏感。” 赵怀雁撇撇嘴,问道,“那赵国人怎么让太子你头疼了?” 燕迟道,“也没什么事儿。” 赵怀雁心想,没事?没事你会头疼?刚那个男侍卫跟女侍卫是一起的,而女侍卫被你安排随着楼危一起走了,想必就是因为女侍卫跟男侍卫之间有联络的方法,把女侍卫派到楼危身边,男侍卫能随时知道楼危那边的情况,你这个太子也能随时知道。我爹收到了信,定然已经派人去拦杀楼危他们了,想必,让你头疼的,就是这件事了! 赵怀雁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露,燕迟不说,她也不问,规规矩矩地又给燕迟揉额头按肩膀去了。 这一夜赵怀雁歇在了燕迟的燕霄殿,第二天就跟着他进宫了。 朱玄光昨晚喝的大醉,早上没能起来,就赵怀雁一个人随燕迟进了宫。 燕迟每回进宫,基本都要呆到晚上才能回。 曲昭是在白天的时候才知道燕迟把赵怀雁提升到了元兴的位置,她没能跟赵怀雁事先通好气,一上午没等回赵怀雁,她就去看朱玄光。 朱玄光醒是醒了,但大概是昨晚醉的够呛,起来整张脸色都不太好。 看到曲昭就问他,“赵无名呢?” 曲昭说,“随太子进宫去了。” 朱玄光道,“怎么?他没喝醉?” 曲昭道,“没有。” 朱玄光不可思议,“不可能啊,我昨晚都喝醉了,他没道理不醉的呀!” 曲昭斜他一眼,心想,你傻吧,我家公主不管跟谁喝酒,都不可能让自己喝醉,不说她现在是男扮女装了,就是真拿女装示人,她也不会让自己醉。 当然,曲昭不知道,赵怀雁在春秋寨的时候迫于燕迟龙威,还是喝醉了一回。 还有那一天晚上,在燕迟的寝殿,她也喝醉了一次。 曲昭说完,朱玄光越发觉得不对劲,“我们一起喝的酒,他酒量还不如我,怎么我醉了他却没醉?” 曲昭翻白眼,“正因为你酒量好才会醉,他酒量不好才不醉的,你没听过吗?喝醉的人往往都是会喝酒的人。” 朱玄光受教地道,“还有这种说法的?” 曲昭点头,“有的。” 朱玄光道,“他没醉就好,我还怕他今天起不来,起来了也跟我一样头疼脑胀呢。” 曲昭道,“你能起来吗?” 朱玄光问,“有事?” 曲昭道,“我家公子今天随太子进了宫,没人去看周姑娘,我要喊你一起,代我家公子去瞧一瞧。” 朱玄光笑道,“好啊,难得今天不用进宫了。” 曲昭站起身,“那我到外面等你,你收拾收拾。” 朱玄光说好,曲昭便不再留,直接转身,离开门。 等朱玄光收拾妥当,他二人骑马去了周府。 不多时,齐闻、诸葛天眼、骆凉也来了,陈继和陈栎两兄弟依旧没跟来。在周府,几个人先是看望了周小婵,然后就在映月院里聊天喝茶,齐闻没有看到赵怀雁,颇有点失望,但赵怀雁没来,曲昭却来了,这似乎又有点耐人寻味。 齐闻之所以每天都来看望周小婵,就是冲着与赵怀雁“约会”的目地,等着赵怀雁告知他白显被关押之地。 当然,齐闻并不是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赵怀雁一人身上。 赵怀雁不惜自暴身份与他谈这笔合作,就代表赵怀雁绝不会食言而肥,她会说到做到。 可身为一国储君,哪可能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不多做一手准备?赵怀雁那边齐闻要等,可自己这边也不会坐以待毙。陈继和陈栎两兄弟这几天不见,就是去探白显下落去了。 昨晚喝酒,曲昭也在,故而,曲昭也知道白显被关押之地在哪里。 曲昭来周府,无非就是代替赵怀雁完成与齐闻的交易。 齐闻心知肚明,曲昭心知肚明,诸葛天眼和骆凉也大概知晓,唯有朱玄光和周府的人不知道。 周小婵身体渐好,也随客人们一起在院中喝茶聊天。原以为今天还能看到赵无名,却不成想,原来都是朱玄光跟随燕迟进宫,赵无名来看她,今日倒好,是赵无名跟随燕迟进了宫,换成朱玄光和曲昭来看她了。 周小婵坐的椅子上面撑了一柄大伞,挡住她椅子方寸范围内的所有阳光,她坐在椅子里,丝毫不受阳光的影响,可不知为何,就是提不起来谈话的兴致,心情也始终高昂不起来,听桌子周围的人说说笑笑,她却一点儿笑的心情都没有。 映兰最先发现她的异常,低了低脖子,凑近伞下,小声问她,“小姐是不舒服吗?怎么半天都不见你说一句话?” 周小婵闷闷不乐地揣着一个白底蓝纹的瓷水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怏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嘟嘴道,“没心情说话。” 映兰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小婵嘀咕,“没有。” 映兰不放心,想伸手探探她额头,怕她被晒着,只不过,手还没伸过去,就被凝月打落了。 映兰抬头瞅她一眼。 凝月使眼神给她,“小姐是想赵先生了。” 一句话,似醍醐灌顶一般,瞬间让映兰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她拍了一下头,冲凝月吐了吐舌,表达着“我怎么这么傻呢,竟没想到这层”的意思。 两个丫环心有灵犀,当意识到周小婵是思念赵无名了后,一个丫环负责开解哄慰周小婵,一个丫环负责去聊天,能把话题引到赵无名身上的就一定会引。 坐在这几个桌子上的人都不是呆子,一开始可能没听明白,后来就听明白了。 朱玄光失笑地摇了摇头,心想,周姑娘还真的对赵无名有几分意思呢,就是不知道赵无名有几分心思。他伸手摸了摸下巴,觉得晚上回去,他得找赵无名唠嗑唠嗑。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第一朵桃花,要不要摘呢?朱玄光非常好奇,以及八卦。 曲昭听懂了,假装不懂。 齐闻微微挑了挑眉,漆黑开阔的眼往伞下的周小婵扫了过去,这个姑娘不丑,但说美,也并非美的极致。齐闻身为齐国太子,眼界广,见识广,所见美女自多的数不过来,而容貌在周小婵之上的,更是多不胜数。 以周小婵这样的容貌,想要俘获并非是拥有着“赵国公主”这样头衔的赵无名的心,大概还有盼头,可这对象用到了赵怀雁身上,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齐闻挺惋惜,他原先并不认识周小婵,可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觉得这个姑娘可怜又可爱,心地善良,纯洁,是个值得男人好好珍惜爱惜的女子。 但情路若走错,往后这路,怕会苦啊。 齐闻虽惋惜,却不会多说多言,他沉默地喝着茶,该聊天的时候聊天,该保持三缄其口的时候就保持三缄其口。 半途中,齐闻去小解了一次,曲昭也去小解了一次。喝茶聊天,茶喝的多,上茅房很正常,谁也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有什么歪歪道道,但就是有。 二人借着上茅房的机会,互通了信息。 齐闻知道了白显被关押之地,而当那个地址名字被曲昭说出来时,他眯了眯眼,很缓很慢地丢一个字,“呵。” 对于这个字,曲昭没给回应。 当然,不管齐闻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应。 完成了来周府的目地后,曲昭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带着朱玄光走了。 他们走后又一盏茶的功夫,齐闻也走了。 晚上,周小婵就浑身不舒服,映兰和凝月惊慌失措地去找管家晋平,晋平连忙亲自骑马,去太子府请赵无名,可甘阳告知,赵无名还没回来,仍在宫里。 晋平急的没法,策马狂奔,往皇宫方向去。 当得知是周小婵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后,燕迟、赵怀雁、周别枝、段东黎、卓凌、段琅寰纷纷赶了过去。朱玄光曲昭听闻了这事后也马不停蹄地去了周府,一时,周府里人山人海。 周别枝和赵怀雁双双来到床前,周别枝号脉,赵怀雁拧着眉头观察着周小婵的脸色,最后在周别枝收了手后她也去探了探周小婵的脉博,探了一会儿后她松开手,看向周别枝。 而周别枝没看她,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女孩。 可床上的女孩又没看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怀雁。 良久后,周别枝轻叹一口气,掖了掖周小婵脖颈下的被褥,从床前的小凳子上起身,让位给赵怀雁,“你来看看吧。” 她走开,众人都围着她问周小婵身体怎么了,周别枝说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大概是前日出游,昨日出府,劳累过度。 这个解释很说的通,毕竟,周小婵病了那么多年,身体还没彻底痊愈,她却出了两次府门,在外面逗留了两个白日,忽然之间身体不舒服也很正常。 众人听到没事,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段东黎、段琅寰去床前看望了一眼周小婵,说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就走了。 卓凌没走,却也没近周小婵的床边,他的手扶在外面阳台的栏杆上,遥望着落霞满晖的半个西山。 燕迟挺拔地立在床尾,一声不吭地看着赵怀雁与周小婵交握的手,以及周小婵在见到赵怀雁后那显而易见充满色彩的眼睛,他觉得事情有些糟糕。 与他有同样的想法的还有赵怀雁。 在春秋寨发现周小婵可能对自己存在有不恰当感情的时候赵怀雁就不想天天来周府了,而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齐闻。 今天,曲昭大概已经见到齐闻了。 那么,往后,她就真的得少来周府,不然…… 赵怀雁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将周小婵的手放进被褥里,她见周小婵的脸和眼睛都恢复了朝气,就小声说,“睡吧。” 周小婵怕他走,可也知道,他不能留下来陪她。轻咬了一下唇,她小声道,“赵先生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赵怀雁说,“嗯。” 周小婵一下子就高兴了,眼睛一闭,幸福地沉入梦乡。 等她睡着,赵怀雁起身。 映兰和凝月立马换位去伺候。 等赵怀雁退开床的范围,燕迟也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 卓凌见到他出来,站直了身子。 燕迟没看他,也没理他,只脸色凝重地负手而立,当赵怀雁走出来,他朝她招了一下手,“楼下来,本宫有事与你说。” 喜欢江山笑请大家收藏:()江山笑更新速度最快。 第59章 太子的心思你别猜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在经历了周小婵今日的病情变化因她而起又因她而终后也觉得有些事情得跟燕迟好好说说了,她可不想前脚刚治好周小婵的身子,后脚她就因为爱而不得而又陷入另一个病症的怪圈中,在她还没有彻底沦陷之前,得赶紧阻止她,而阻止她的唯一办法就是换人来给她看病。 赵怀雁刚刚坐在床边看着周小婵睡觉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办法,就算燕迟不主动找她谈话,她也会找他的。 燕迟说完那句话,转身就往楼下走。 赵怀雁抬头看了卓凌一眼,随即掸了掸青衣的下裤摆,跟着下楼。 到了楼下,燕迟把她带了一个无人的房间,等房间的门关上,他指了一把椅子让她坐。 赵怀雁道,“不用,太子有什么话要交待的,直说就行。” 燕迟看着他,英俊的眉心一点一点地蹙起,原来冲着他会太虚空灵指,他着实想过要把他跟周小婵配成一对,至少有他在周小婵的身边,不管周小婵的萎影症能不能治好,她都能享受正常人的青春与活泼,日常与爱情,但自从知道他的身份有异后,他就不能再有这样的打算。 之前抽不出空说这件事,今天却不得不说了。 燕迟略微沉吟地想着怎么开这个口,斟酌再三之后说道,“本宫觉得你现在的重点得放在学武上面,只有你所习真气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发挥太虚空灵指的神技,进而有可能治好小婵的萎影症。目前小婵的身子已经多半好了,也不再需要太虚空灵指来给她号诊治病,本宫会指定两个太医每日来例行检查,周姑姑那边也放一段时间的假,让她在府上陪着小婵,你往后就少来。” 这话没有说的太露骨,却也棱角分明地表达出了一种意思:少来。 赵怀雁也不愿意多来了,免得造孽。 她闻言笑了笑,那笑容绽放在她阴阳通吃的秀美脸庞上,熠熠生辉。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客房里,显得很是耀眼。 燕迟被闪了一下,眯起眼尾,不轻不重地从她脸上绽开的笑容上扫过,落向她身后的墙壁上,盯着墙壁上的一幅山水诗画看了起来。 赵怀雁轻笑地说道,“我现在暂替元兴的位置伺候太子,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周府了,不如这样好了,我回去后把太虚空灵指简单的手法教给朱玄光。朱玄光会武,配合着他体内的真气,指不定太虚空灵指在他手上用的比我还要好。” 燕迟听着,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但问题是,“你能不遵师命把太虚空灵指随意传给他人?” 赵怀雁俏皮道,“师父健在的话,大概不可能。但她已经死了,那她就管不着了呀。” 燕迟微微一顿,想着你师父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徒弟,还真是不幸。 他轻轻抿了抿嘴,反正他又没拜过虚灵空为师,自己的徒弟都不在意灵空山的规矩,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唔”一声,点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赵怀雁又笑了一笑,笑的狡黠无比,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太虚空灵指虽然只是一种指法,可学它并不容易,每天不花费两个时辰的话是掌握不住窍门的,你看,我白日要随着太子进宫,没时间教朱玄光,晚上又要在寝殿里伺候您,也没空教朱玄光,这可怎么办呢?” 燕迟何等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赵怀雁心里的小九九了,无非是用着教朱玄光学太虚空灵指的借口不随他进宫,或者,不到寝殿伺候他。 燕迟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盯了她半晌,不得不妥协。 为了周小婵,他怎么样都得妥协的。 而由朱玄光替代赵无名守在周小婵身边,也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儿。 燕迟素来没有被别人逼着做选择,可自从赵无名跟在了身边后,他屡次被他逼着二选一。 燕迟冷冷地哼一声,不温不热地道,“那就晚上不用到本宫那里伺候了,白日里还是要随着本宫进宫。” 进宫是为了卓凌。 卓凌那天跟燕迟谈完话,回头找段寰婕商量,段寰婕给出的建议是让他每天进宫,一来陪陪段东黎,二也为燕帝和燕迟效点力,三来皇宫比太子府更加安全,这对他对赵无名都有好处。 卓凌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就派人与燕迟说了。 故而,燕迟就把赵无名带在了身边。 所以,赵无名白日里一定得进宫。 既然白日的时间抽不出来,那就只能把晚上的时间剥出来了。 这正是赵怀雁的打算。 赵怀雁不知道燕迟在打什么鬼主意,可她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走什么路,就是借助齐闻救出白显之际,趁空离开燕国。 而齐闻知道了白显被关押之地,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行动不会在大白天进行,只可能在晚上。 而白显被关押之地不是牢房,不是密室,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而是朱玄光的卧室。 若非朱玄光亲口所说,赵怀雁打死都不会相信。 当然,朱玄光的卧室跟赵怀雁的卧室一模一样,同身为幕客,哪能不蹿门子?彼此都去过彼此的房间,对彼此房间的格局也清楚,有什么不清楚的?养義殿里的所有客房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这样的一模一样只是表象,在每个房间的深层架构中,还有很多隐秘的机关。 这样的机关在太子府刚建立之时就已经埋下了,每个机关的开启都有相对应的钥匙。 有的机关是对应的门扣,有的机关是物体,有的机关是笔槽,有的机关是一本书,有的机关是一株花,不同的房间里的机关钥匙都不同。 而朱玄光房间里的机关钥匙,是摆在他衣柜上面那一盆不起眼的仙人掌。 衣柜离他的床不远,却也不近。 他一旦睡下就会顾及不到那片区域。 可事实上,朱玄光每晚在睡觉前都会在房间里布下鬼步结界。 赵怀雁没夜闯过朱玄光的房间,并不知道朱玄光有这样的警惕,她只觉得燕迟拨给她晚上教朱玄光学太虚空灵指的时间很好,那样的话,朱玄光晚上就得来她房间,就算朱玄光不来,她也会想方设法把他邀请到自己的房间,如此一来,朱玄光的房间空了,齐闻就好行动了。 一石二鸟,既能逃脱晚上伺候燕迟的命运,又能拖住朱玄光让齐闻行动方便,赵怀雁心满意足,笑着道,“这个就依太子的了。” 燕迟道,“本宫去与周姑姑说一声,你们先回府。” 赵怀雁点点头。 燕迟出门,找周别枝。 赵怀雁去喊朱玄光和曲昭,把他二人喊下来后,三个人骑马回太子府,把马交给掌马人之后,他三人晃悠着朝养義殿走。 路上,赵怀雁把刚刚与燕迟谈话的重心说与了朱玄光。 朱玄光听罢,惊奇地大啊一声,挑了挑眉又是激动又是难以相信的语气说:“太子让你教我太虚空灵指,然后让我每日去看望周姑娘?” 赵怀雁笑着捋了一下袖子,迎着满目日晖,说道,“是呀。” 朱玄光皱眉问,“为何?” 赵怀雁摊摊手,无奈地道,“能为何啊,还不是为周姑娘的安全考虑,你看今日,她好好的突然就不舒服了,我在宫里头,差点就赶不过来,今日还好,闲着,也没外出,晋平一来我们就赶上了,可若哪一天我们赶不上了呢?把太虚空灵指教给你,多一份保障,有你在太子府,也不怕周姑娘忽然发病了。” 朱玄光道,“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你是文僚,我是武将,都是侍奉太子的,每次进宫都是我俩一起的,你把太虚空灵指传给我,好像没用呀。” 赵怀雁道,“近期你没发现我俩都是一个一个轮来的?” 朱玄光摸着头细细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除却刚入太子府那几天,他跟赵无名一起进宫外,后面就错开了。 朱玄光低声问,“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赵怀雁斜眼看他,“你问我?” 朱玄光道,“你大脑不是一向很够用吗?” 赵怀雁笑着反问,“意思是你大脑一直都不够用?” 朱玄光瞪他,“瞎说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怀雁摸着下巴道,“谁知道呢,太子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着,反正,太子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对了。” 眼一瞪,道,“怎么?你嫌弃我师父的太虚空灵指,不想学?” 她哼道,“不想学拉倒,我还不想教呢。你以为谁都有那幸运学到灵空山的太虚空灵指的?” 赵怀雁气呼呼地大步就往前冲。 朱玄光立马拉住她,“气什么呀,我可没说不学。” 赵怀雁傲娇地哼一声。 朱玄光看着他鼻孔要翘上天的样子,好想伸手去刮一下,可又不敢,他慢慢移开目光,说道,“现在就去学吗?” 赵怀雁道,“晚上吧,今日不进宫了,你先教我武术。” 朱玄光笑道,“好。” 曲昭眼眸转了转,看看朱玄光,看看赵怀雁,最后插一句,“公子,马上要到中午了,等吃完饭了再练,你一大早就随太子进了宫,累不累?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赵怀雁知道曲昭是有事要找她说了,笑道,“好。” 她对朱玄光道,“下午你来找我。” 朱玄光点头,“嗯。” 彼此各自回房间。 关上门,赵怀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拿起桌子上的提梁壶,揭起一个倒扣的茶杯,倒茶。 倒茶的时候,曲昭走了过来。 赵怀雁抬头看她一眼,将茶杯斟满,端起来就喝。 喝了半杯水后,她将茶杯搁下来,问她,“已经向齐闻说了?” 曲昭道,“说了。” 赵怀雁道,“这下就有好戏看了,你猜猜看,齐闻能成功将白显救走吗?” 曲昭看着她,“公主都已经动了歪心思了,还问我么?” 赵怀雁哈哈一笑,“还是小昭昭最懂我心,是,我顺着燕迟的意思在晚上教朱玄光学太虚空灵指就是在给齐闻制造机会。” 她拍着桌子,一脸称心如意地道,“我都没想过这事情会赶的这么凑巧,周小婵这一不舒服,让燕迟也发现了她对我的不同心思,原先我听着燕迟的话音,似乎很愿意撮合我跟周小婵,可这次他却反常地要把朱玄光推到周小婵面前去,想必是因为我的身份让他起了很大的疑心,他大概已经猜到我是赵国公主了,我虽然有点如履薄冰,可不管怎么说,有了朱玄光这一步棋,我们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齐闻在动手救白显之前一定会安排好出城之事,一旦他救出白显,我们就能随着他的队伍一起,出燕都了。” 曲昭问,“公主怎么知道齐闻会愿意带着我们?” 赵怀雁眯眼道,“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会让他愿意。” 曲昭挑眉。 赵怀雁道,“这事我会找机会跟他谈。” 曲昭便不多问了,有赵怀雁出马,没什么事是谈不成的,但怎么找齐闻,这就是问题了,主仆二人就着这个话题谈讨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借用周府,目前对她们而言,周府是最安全,亦是最让人毫无防备的地方。 齐闻是太子,做事不可能顾一不顾二,虽然白显的被关押之地他知道了,却不代表他自此就不会再去周府看望周小婵了。 聪明人做事,不会那么明显地暴露疑点。 主仆二人拿定主意后,赵怀雁抻了抻懒腰,起身往床上一躺,鞋子也不脱,正面向下,后脑勺向上,舒服地趴躺在那里。 曲昭跟过来,站在床边看她,打趣地说,“周姑娘很喜欢公主,今日为了想见公主,既然装病,把你换下来,顶上朱玄光,他能有用吗?” 说到这个,赵怀雁就无限地叹起气来,她身子一侧,左手支着额头,无奈地道,“不能用也要顶上去用,不然怎么办呢?我能让她喜欢上我吗?不说我是女子了,就算我是男子,我也不敢让她喜欢呀!” 曲昭不解,问,“若公主不是女子,为何不敢让周姑娘喜欢?” 赵怀雁白她一眼,“我是赵国人。” 曲昭笑道,“异国通婚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有什么不妥的,远的不说,就近的,南陈夫人跟南国公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二人身份极为敏感,却也因为爱情坚持走到了一起,我明白公主的,你是不喜欢周姑娘。” 赵怀雁道,“瞎说,我是极喜欢周姑娘的。” 曲昭道,“理解,朋友间的喜欢。” 赵怀雁道,“除了朋友间的喜欢,也不可能是男女之情。” 曲昭噗嗤一笑。 赵怀雁瞪她,“去去去,干你的事去,别在这妨碍我睡觉。” 曲昭道,“公主睡吧,我去一趟桂花街。” 赵怀雁刚恢复好躺姿的身形一顿,忽地一下子翻坐起来,喊道,“你去桂花街做什么?” 曲昭道,“一直没收到花雕的来信,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事,我去桂花街坐一坐,打听打听。” 赵怀雁面色一沉,两腿往地上一放,站起身说,“我也去。” 曲昭道,“别了,上回你去桂花街,燕迟都跟那里抓你了,还是我去,燕迟既然已经开始怀疑公主的身份了,公主还是少走动为好,他的防备视线一直盯在公主身上,你一动,他就会有各种猜测,我虽然是跟随公主的,可这个太子明显对我没什么计较,我去那里坐坐晃晃,他也不会多调查,这样方便问事情。公主还是先休息一会儿,我尽量中午吃饭的时候赶回来,下午陪你一起练武。” 赵怀雁觉得曲昭说的对,便也不勉强了,她又往床上一躺,仰脸看着头顶的纹帐,说,“那你去吧,我睡觉,昨晚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困死。” 曲昭嗯一声,走过去将她的鞋子脱了,放在鞋凳下面,交待她记得盖被子后就走了。 赵怀雁闭眼睡觉,刚沉入梦乡,甘阳就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赵怀雁烦燥极了,冲着门口就是一阵怒吼,“谁啊!” 甘阳被里面的怒吼声给震的一愣一愣,好半天之后他才苦笑一声,回道,“赵先生,是我,甘管家。” 赵怀雁头疼之极,蒙着被子说,“甘管家,我很困,想休息一会儿。” 甘阳道,“太子回府了,宣你过去。” 赵怀雁就知道,甘阳很少找他们这些府客,除非是燕迟那边找,明明昨晚这个该死的太子爷也睡的极晚,早上又起那么早,赵怀雁就不信他不困的!困了就睡一个回笼觉不好吗?折腾什么!天天哪有那么多事情宣她! 赵怀雁虽然在内心里把燕迟腹诽成了一个地主爷,却还是得起床去伺候那位爷,她穿好鞋子,扎好头发,随意洗了把脸,开门跟着甘阳去了燕霄殿。 燕迟不在屋内,而是在屋外。 假山石边上有一座很漂亮的亭子,亭子四周是空的,没有墙,但又搭上了粉红色的帘子,那色泽跟这个太子府真是极不搭调,而这个地方,赵怀雁也从来没来过。 甘阳把她带到后,指了指那个亭子,让她过去。 赵怀雁没动,蹙着眉头问甘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像从来没进来过。” 甘阳笑道,“太子妃的院子,当初在建太子府的时候,专门在太子的主殿里开了太子妃的院,这个院子就是。你当然没进来过,这个院儿在太子寝宫后面,想进来,得先穿过太子的寝宫。” 赵怀雁听着,总觉得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一国太子的太子妃院,竟然跟太子在一个院,在一个院就算了,还跟太子的寝宫是连着的,这是什么意思?再者,燕迟忽然把她宣来他的太子妃院是干嘛? 问话也不用在太子妃府问吧? 伺候也不用在太子妃院吧? 赵怀雁狐疑地盯着甘阳,小声地打探道,“太子以前宣过你们来这个太子妃的院了吗?” 甘阳抬头看她一眼,笑的别具深意,“赵先生,我知道你很好奇,其实我也很好奇,说实在的,我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从这个太子府建立起就来了,这么多年,太子很少跨入这个院。也从不在这个院休息或是办公,自也不会宣人过来。太子今年二十,也差不多……” 他顿了顿,忽然有种长大的孩子既将要飞的感慨,“该要情窦初开了。” 一句“情窦初开”,差点没把赵怀雁吓死。 她惊呼一声,“啊!” 甘阳却份外平静,也不知道是太前卫了还是心中已经知道她是公主身了,他笑的特别温和,“赵先生快去吧,别让太子久等。” 这句话听在赵怀雁耳里,总觉得有一股子“羊入虎口”的感觉。她立马就觉得后背冷冷的,这到底是太子妃院还是地狱啊? 甘阳说完,不再管她,扬声汇报一声,“殿下,赵先生来了。” 见燕迟从亭子里看了过来,甘阳俯了俯身,转身离开。 赵怀雁硬着头皮走过去。 燕迟指着旁边的椅子,这椅子与别处的椅子不同,全是实木,带背的,而在实木上又裹了一层黄色的软垫,垫子上绣着凤枝纹,中间团花,团花簇拥着一只五彩凤凰。赵怀雁往旁边的椅子瞅了瞅,都是这样的装饰。 她看一眼燕迟,见他低着头,视线落在亭子外侧的水里,大概水中有鱼,他看的津津有味,半边侧脸俊美绝伦,身子懒懒的倚靠在椅背里,墨发如水,顺着他紫色纹袍垂下,飘逸而矜贵。 赵怀雁看的心头一阵荡漾,说真的,若她不是赵国公主,若他不是燕国太子,就单凭他这一幅好看的皮囊,她也会倾心于他。 当然,若赵国与燕国不是夙冤之国,他二人若真看对了眼,也能和亲的。 但可惜啊,她老爹好像很憎恨燕行州。 而燕行州对她老爹,大概也是敌视的。 这样看下来,和亲不可能,那也代表着两国和平无望,早晚要你死我活,而燕迟也多次表明,他要侵赵。 既敌对,那就不能动心,不然,吃亏的可是自己。 赵怀雁眸光微动,没有坐,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问道,“太子喊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她的开口声,看着亭子底部聚着堆游耍鱼群的男人视线倏然间抬起,他望着她,说道,“没事,只是本宫不想一个人呆着。” 赵怀雁无语翻白眼,“太子府的人很多,能陪太子的也很多,昨晚上伺候太子到很晚才睡,我这会儿困着呢,能不能先去睡一觉?” 燕迟指指她面前的桌子,“趴上面睡一会儿。” 赵怀雁道,“不舒服。” 燕迟道,“那你总是不困,真困的话哪可能会嫌这嫌那?有地方睡你该偷着乐了。” 赵怀雁冷哼,“我睡觉也是很有讲究的。” 燕迟轻笑,“是吗?” 赵怀雁道,“当然,给太子你一个石板,让你趴着睡,你能睡得着吗?” 燕迟道,“不能。” 赵怀雁翻白眼,“那不就结了。” 燕迟道,“本宫不可能睡石板,因为本宫是太子,但你就不同了,你就一草民,睡哪儿不是睡?看你这么嫌弃,这么讲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公主了呢!” 他挑挑眉,问道,“你是吗?” 赵怀雁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咬着牙怒瞪着他。 燕迟笑道,“再瞪也没用,出身是改不了的,记得下回投胎投好点,来,石板你睡不着,那就站着喂鱼。” 第60章 各自为计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是真心想不出燕迟是哪根神经抽风了,不用去上朝他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喂什么鱼,看什么景,睡觉多舒服? 燕迟不睡觉,拖累着赵怀雁也跟着一起受累。 赵怀雁张嘴打了一个哈欠,一脸无精打采的靠近石桌,虽然椅子是木质的,可桌子却是自然色的石板,上面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盒子,盒子是打开的形状,盒盖放在一边,盒子很精致,外表全是鎏金,前后面的中间开了一个圆,圆中錾蓝花,盒内开两槽,一边放着鱼食,一边放着鱼勾。 赵怀雁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鱼杆。 她将盒子拿起来,走到燕迟那边,站在栏杆上方,瞅着溪水下的鱼群。 鱼群很鲜艳,红白黑金色色俱全,但鱼不大,极为灵活地在杂草堆中游乐并逐食。 赵怀雁观察出鱼群的活动范围后,手伸入盒内,捻着鱼食,往下投递。 燕迟坐在靠鱼群方向栏杆的倚榻上,身子侧倾,观赏着鱼食入水后那些鱼飞蹿着争食的样子,缓缓,他低声开口问,“以前喂过鱼吗?” 赵怀雁道,“喂过。” 燕迟道,“既喂过鱼,那定然很懂生存之道。” 赵怀雁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装作听不懂,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洒鱼食。 燕迟见她不回话,兀自说道,“这些鱼在没有意外之食来临之前,结伴而游,互相嬉戏,感情极好,可在这些食物砸到脑顶之际,立马就变了。它们互相撕咬,互相抢夺,互相攻击。鱼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燕迟忽然之间发出这么一番感慨,着实让赵怀雁不解和怔忡。 赵怀雁眨了眨眼睛,看着燕迟。 燕迟却没看她,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些挣抢食物的鱼儿身上。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缓慢地抬了抬头,望着她,问道,“喜欢喂鱼吗?” 赵怀雁想了想,说,“没什么大兴趣,但也不讨厌。” 燕迟道,“本宫不喜欢喂鱼。” 赵怀雁道,“那是太子你日理万机,没空也没那雅兴。” 燕迟笑了笑,说,“你听得懂本宫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后,胳膊伸前,以半抱的姿势将她围在了怀里,他左手搭在她的左手上,拿住那个鱼盒,右手抓着她的右手,去捻鱼食,以这个姿势,他用她的手去喂鱼。 身后的男人气息很强烈,她的背抵着他的胸,莫名的让她很惊慌。 赵怀雁挣扎着想退开。 燕迟箍紧了环着她的力度,低眸,看到她洁白耳垂上的红晕,他不动声色地眯了一下眼,性感薄唇凑过去,却不是吻她,而是贴着她的耳朵说,“本宫不喂鱼,可本宫却能掌这些鱼的生死。” 赵怀雁一惊,电光火石间好像有点明白燕迟这句话的意思了。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燕迟又说一句,“好好喂吧,这样雅兴的时候不会太长了。” 他说完,松开她,退到一边而站。 赵怀雁转头看他。 燕迟也在看着她,那目光说不出来的深邃莫测,漆黑的瞳似黑夜里的宁静夜空,浩淼深沉,却又暗含危险,仿佛藏着山雨欲来的摧毁之势。 赵怀雁心头顿惊,正要细细琢磨这眼神的意思,可燕迟收回了眼,转身坐到椅子里去了。 赵怀雁站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喂着鱼,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太子很诡异。 赵怀雁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所做的事情,这个太子都知道。 怎么可能! 赵怀雁甩了甩头,告诉自己别慌。 敌人抛了一个鱼饵来试探,她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上当了。 赵怀雁努力稳住心神,不惊不慌地将这些鱼喂个饱。 大概真喂饱了,那些鱼不在这个地方逗留,欢跳着游到远处去玩。 燕迟将她喊过来,陪他走一走。 而这一走,基本上就把这个太子妃院逛的门清,旯旮角落都不放过,全都走了一遍,累的赵怀雁双腿打软,气喘吁吁。 她扶着一座假山石,面色潮红地喘着气,擦着汗。 累的实在是不想走了,她往假上石上一靠,对前方的男人说,“太子,歇歇吧?” 燕迟看着她,“累了?” 赵怀雁说,“是很累很累。” 燕迟跟赵怀雁走的是一样的路,可他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有,这都马上要中午了,太阳越来越炙,他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依然风度翩翩,气质雍容。 他看了她很大一会儿之后走过来,而在走过来的这个短暂的途中,他内心天人交战了很长时间,又纠结了很久,还是在走近她的时候胳膊一伸,搂住她的腰,要将她抱起来。 赵怀雁吓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惊恐瞪眼,尖叫,“太子,你做什么!” 燕迟挑眉道,“抱你,没看出来?” 赵怀雁白着脸,明明热的不行,可她却止不住的浑身发冷,舌头打了结似的,磕磕绊绊地道,“太,太子,您,您……” 燕迟利索地将她拦腰一抱,快步往假山石对面的一间厢房走,等到了房间里,他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探她的额头,没有感到发热后,他松了一口气,敛裤坐在床沿,对她道,“休息一会儿吧。” 赵怀雁胆颤心惊地抓紧床单,极为防备地缩着肩膀,但就是,不敢看他。眼神左右闪烁,心中已可以断定,燕迟对她的身份,似乎有了某种笃定。 赵怀雁的两手又攥紧了。 燕迟低头扫一眼,眸中飞快地流过一抹冷色,但他什么都不说,只靠在床架上,闭眼歇息。 赵怀雁走了那么多路,腿疼,可这会儿她没心情也没功夫去用太虚空灵指缓解,她的心异常沉重,这种沉重危及生命,让她不得不防。 她想下床。 可燕迟听到了动静,眼不睁,手一伸又将她按回去,“中午吃饭的时候,甘阳会来通知,在这之前,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赵怀雁咬着唇,压抑着声音说,“我想回养義殿。” 燕迟眼一睁,侧头看她,“不喜欢这里?” 赵怀雁几欲抓狂,“不是,这里很好,但我更喜欢养義殿,那里热闹!” 燕迟轻笑,“你是要休息还是要回去热闹?” 赵怀雁冷声,“休息!” 燕迟道,“那正好,这里清静,最适合休息,就在这里睡。” 赵怀雁翻身就要起。 燕迟不温不热地道,“或者,你想让本宫陪你一起?” 赵怀雁刚欲起的身子一顿,她恨恨地道,“太子,你这样为难我欺负我有意思吗?” 燕迟勾唇,笑的特别欠揍,“挺有意思的,本宫素来不欺负女人,不欺负弱小,就是要欺负你。本宫长这么大,从来没体会过欺负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现在,你能让本宫深刻体会了。” 赵怀雁怒瞪着他,心里暗骂,有病! 她气呼呼地倒到床上,转身,背对着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燕迟看着这瘦弱的背,想到周别枝跟他说的话,他眼中的冷色一点一点地变得尖锐。 等到甘阳来喊吃饭,赵怀雁腾的一下子跳起来,拔腿就跑。 燕迟轻抿薄唇,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出去后赵怀雁已经跑的没踪影了。 燕迟用眼神询问甘阳。 甘阳轻咳一声,道,“赵先生好像被太子吓着了。” 燕迟冷哼,“本宫又没对她做什么。” 甘阳提醒道,“殿下,感情的事儿急不来。” 燕迟脸一黑,骂道,“滚。” 甘阳嘿嘿直笑,在燕迟迈步往太子寝殿的膳堂走去的时候,他跟在后头,语重心肠道,“赵先生现在还是男儿装呢,殿下你得把握好尺寸,别把她吓的明日就要翻城门跑了。” 燕迟冷笑,“本宫就是要逼她翻城门呢!” 甘阳一愣,“啊?” 燕迟却不跟他解释,进屋吃饭去了。 从那一天后,燕迟好像又变得正常了,赵怀雁在起初两天的战战兢兢后就开始了有条不紊的与齐闻恰谈的预谋。 齐闻知道白显被关押在朱玄光的房中后,也在苦苦思索怎么去救,正好赵怀雁送来了方法,他二人就不谋而和。 赵怀雁帮齐闻拖住朱玄光,齐闻助她逃离燕国。 达成协议后,齐闻看着赵怀雁道,“公主,事成之后,你赵国与我齐国,就算帮交之国了。” 赵怀雁四两拨千斤道,“我赵国弱小,能得齐国照拂,是我赵国的荣幸。” 齐闻道,“哪里的话,能与赵国结盟,是我齐国之福啊。” 赵怀雁呵呵两声,没应。 齐闻又道,“希望事成之后,我能得见一眼公主仙颜。” 赵怀雁看他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白天,赵怀雁跟燕迟去上朝,晚上就把朱玄光拉到房间里教他学习太虚空灵指。 一般是吃饭后,用两个时辰。 而在这两个时辰里,曲昭秘密潜入过朱玄光的房中,探到了机关所在是衣柜上面那一盆不起眼的仙人掌。 随后赵怀雁就把这发现告诉给了齐闻。 齐闻得知机关所在,当下就秘密行动了。 而在行动之前,他让诸葛天眼安排好出城之事,确保万无一失。 诸葛天眼领命下去办了。 齐闻喊来陈继、陈栋和骆凉,商量如何救出白显。 陈继道,“我跟陈栋这几天观察过太子府周边的环境,这个太子府坐落在极为僻的北街,此街除却他这个太子府外,也没几家住户,而太子府的外围,有一股很深很恐怖的势力,我们不敢太靠近。” 他摸着下巴,忧虑道,“我觉得要从这个太子府里头将白显救出来,很难。” 齐闻道,“难就不救了?” 陈继一愣,立马说道,“救,当然要救。” 陈栎道,“也不是全然没办法,里应外合不就好了?” 齐闻眯眼看他,“你的意思是,让赵怀雁帮忙?” 陈栎道,“赵怀雁身为赵国公主,若是光明正大的来燕国,倒不会让燕迟为难她,可她偏不光明正大,女扮男装,混入招贤纳士队伍里,被燕迟选中后也没说找个恰当时机脱身,反而跟在了燕迟身边,你让燕迟不怀疑她都难,而怀疑了她,她的处境就非常危险,比之我们,她是火烧眉头的那个,太子可以以此为法码,要求她参与救白显的行动中,若她不同意,那太子就不必带她出城,看她急不急。” 齐闻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她,带她出城。” 陈栎道,“万事都有变,她身为公主,又处在敌国,自当明白这一点儿。” 齐闻摸了摸下巴,沉吟着道,“如此,我就要言而无信了。” 陈栎道,“太子若不方便出面说,我去找她就是。” 齐闻确实不想背信弃义,但也不能把谈判这事交给陈栎,赵怀雁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公主,她是赵国储君,未来赵国的王,她的口才和智力也绝非一般人所有,若非等价的身份与实力,她不会搭理。 齐闻叹气道,“我去说吧,在与她谈妥之前,我们这边也要积极行动,不能被动地等待。” 陈栎道,“明白。” 陈继也道,“明白。” 骆凉问,“我做什么?” 齐闻道,“你去找一下曲昭,从她那里打探一些太子府的兵力驻守情况,要详细的。” 骆凉点头,转身下去办了。 齐闻站起身,拍拍衣襟,道,“我去看望周姑娘。” 在齐闻这边秘密行动的时候,燕迟那边也在紧密锣鼓地部署,要说燕迟前几天为何会反常,那是因为那天他去跟周别枝说把赵无名换下来,派两名得力的太医来给周小婵定日问诊,再让朱玄光从赵无名那里学太虚空灵指,代替赵无名照顾周小婵时,周别枝问他为何突然要做这样的变动。 燕迟沉默不语了片刻,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了。 周别枝听后,老脸微微地沉了沉,说道,“今日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把赵无名换下来的。” 燕迟问道,“你也看出来小婵对赵无名动了心?” 周别枝笑道,“赵先生医术了得,人品又好,长的也不差,小婵若真喜欢他,我倒是不反对的,以太子你的眼力劲,不可能今天才看出来小婵对赵无名的心思,你原来应该也看出来了,但你默许了,可今天,你却又不默许了,那是因为你觉得这个赵无名,有问题。” 有问题三个字一出,燕迟就单手握紧了扶把,他望着周别枝道,“周姑姑也看出来赵无名有问题?” 周别枝道,“不,我是耳听的。” 燕迟问道,“哪里耳听的?” 周别枝招手,喊了一个下人,让他去传晋平。 等晋平来了,周别枝让晋平说。 晋平就把自己那天亲耳所听无人游廊处赵无名与齐闻的谈话说了。 那个时候,游廊确实无人,而骆凉和诸葛天眼又把守着左右路口,不可能被人窃听去。 但晋平的耳力,远超常人。 他一个人忙整个周府,忙的井井有条,就是因为他能耳听四方动静。 若别人说这话,燕迟可能还不信。 但这话是从晋平嘴里说出来了,但燕迟就深信不疑。 尤其,他本身就对赵无名的身份存了猜疑。 而随着楼魂令的出动,金谍网的出动,赵国外围楼魂令者面临的伏杀,元兴一入赵国就失去联系的种种异常,都让燕迟的猜测无限真实地放大。 燕迟当时听着晋平的话,听着他讲赵怀雁如何与齐闻勾结,密谋救白显,又密谋借机逃出燕国的举动,燕迟没生气也没愤怒,反而是庆幸。 原来,她真的是赵国公主。 那么,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燕迟又如何会放她走? 不可能放的。 那么,想帮她逃离的齐闻,燕迟也不可能放过。 燕迟秘密调取了九杼内权阁里的提督机构,严守城门,待白显一被救出,太子府就会以刺客入侵为由,封锁城门,到时候,晾她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飞出去! 而她的男装身份,燕京士兵都知悉。那么,她随着齐闻离开时,绝对会换回女装。 赵国公主的真容,无人见过,她只要以女装的样貌跟随在齐闻身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出城。 但可惜啊…… 燕迟按兵不动,如一只深山老林里的猎豹,静静盘踞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一步往虎口走来。 齐闻去看周小婵,与隔了很多天才来一次的赵怀雁遇见了,齐闻要求赵怀雁帮他救出白显,赵怀雁不想插手这件事,拒绝了,齐闻就只好以她不帮忙就不带她出城为威胁,强迫她答应。 赵怀雁觉得齐闻真不君子,她张嘴就想骂他,却听齐闻又说,“太子府守卫森严,你住在太子府那么久,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我言而无信,只是不想失败。一旦失败,我有危险不说,你也难以逃脱。而为了我们彼此各自目标达成,就只能联手合作了。” 见赵怀雁蹙眉犹豫,齐闻又道,“不需要你做危险的事,我知道你没武功,打架肯定是帮不上忙,我需要你做的是,探清太子府周围是否有隐藏的暗卫。” 赵怀雁道,“有。” 齐闻问,“这些暗卫很厉害?” 赵怀雁舔舔唇道,“应该很厉害,曲昭说他们都是以五行八卦阵的形式排列在太子府外围的,而且,肉眼很难瞧见,你应该能感知到那种危险的气息。” 齐闻凝重点头,“嗯。五行八卦阵,这个不怕,诸葛先生最擅长,不管他们是以怎样的形式外守,诸葛先生都能破。关键是,如何不惊动这些人。” 赵怀雁道,“鬼道。” 齐闻一愣。 赵怀雁道,“你们什么时候行动,通知一声,我让曲昭协助你们。” 齐闻闻之一笑,“你这是答应帮忙了?” 赵怀雁哼道,“希望你真有那能耐,带我出城。” 齐闻道,“公主尽管放心。” 赵怀雁有点不放心,但目前,也只能信任他。 赵怀雁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她回去后就向曲昭说了这事,曲昭也向她说了骆凉找她一事,主仆二人对了对眼,赵怀雁道,“你的一剑三鬼响可能隔绝这些人的耳目?” 曲昭道,“能的,但很消耗内力,而且,这招式不能维持太长时间,若我使了这招,齐闻他们必须得在一个时辰内离开,不然,就会惊动他们。” 赵怀雁道,“一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她将自己画的太子府图拿出来,交给曲昭,让她想方设法交到齐闻手上,并且告诉齐闻,行动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 曲昭接了图,隔天就把它交到了齐闻手上。 又隔天,朱玄光照常去赵怀雁房中学太虚空灵指,赵怀雁也如往常一般倾囊相授。 只不过,今天学了两个时辰的太虚空灵指后,朱玄光没有立马走。 赵怀雁也没有赶他。 二人坐在赵怀雁房中的圆桌前,朱玄光看着他,几次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闷不吭声地喝着茶。 赵怀雁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朱玄光低着头,明明是闷闷不乐的,可他却说,“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累。” 赵怀雁笑出声,“头一回听你说累呢。” 朱玄光捏着茶杯,眼眸沉了又沉,忽地将茶杯一搁,站起身,带着一脸忍耐的情绪走了。 等他回到房中,关上门就往衣柜前走了去。 站在衣柜前,他仰头看了一眼那个仙人掌,很久之后,他才伸手去扭动那胖乎乎的瓶身,瓶身一动,衣柜就往旁边移开了,露出一个空洞的门,门内不是漆黑的,壁上的灯在一茬一茬地烧着,火光照亮了那条路。 朱玄光顿了片刻,抬步走入。 走到底,又从楼梯走到地下,在地下密室里,他看到了燕迟和甘阳,还有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黑衣人。 朱玄光看到燕迟,上前见礼。 燕迟挥了挥手,让他看那个原本关押着白显,如今却空荡荡的牢门。 朱玄光不解地问道,“太子为何要这样做?赵无名他……” 燕迟抬手,制止他的话,“明日你就知道原因了。” 说完这句话,他对黑衣人说,“追捕。” 黑衣人应一声,转身就下去执行了。 燕迟又对甘阳道,“可以传令了,但不要惊动他们,本宫要抓个现形。” 第61章 女儿之身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甘阳应声道,“明白。” 朱玄光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燕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带出了密室。 一回到房间,燕迟就要走。 朱玄光喊住他,问道,“太子,救白显的人是赵无名?” 燕迟眼睛望向大门的方向,负手而立,神情深不可测,他淡淡地道,“不是她,可她却是帮凶。大概从今天后,不会再有赵无名这个人了吧。” 朱玄光大惊,本想说一句赵无名好歹是太子府客,太子念在他跟在你身边这么久,网开一面,别杀了他。 可话还没出口,燕迟就已经推开门,走了。 朱玄光看着那道大开的门,迎着夜晚吹来的半暖掺凉的风,心紧紧地揪痛了。 这痛很陌生,却又清晰无比地扎着心脏。 朱玄光攥紧手,怔怔地站了一会儿,也迈步出门,去找赵无名。 他本意是想让赵无名去燕迟那里认个错。 可敲了敲门,没人应,又敲了敲门,还没人应。朱玄光眉头狠狠一蹙,当即内力上手,铿的一声将门砸开了。 门一开,屋内情景被月光照的清楚。 堂屋里没有人,书房没有人,去了卧室,也没有人。 朱玄光又是一惊,飞快转身,去敲曲昭的房间,可曲昭也没来开门,砸开他的门,他同样的,不在屋! 朱玄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天空。 漆黑的天幕挂满繁星,一颗一颗的闪闪发光,他想到了赵无名的那一双眼,如星辰一般灼灼闪耀,又如桃花一般,绯艳迷人。 他很喜欢那一双眼,可是,那双眼睛去哪里了呢? 赵怀雁在朱玄光走开后当即推开门走出了院子,她这段时间跟朱玄光学武,缠着他学了一招鬼步,就是最简单的那一招,百里横空。 而利用这一招百里横空,她趁曲昭行出那招一剑三鬼响,诸葛天眼利用这短暂的时机破除八卦奇阵的空档,轻轻松松地移到了太子府门外。 出府后她就朝着与齐闻约定好的一个酒铺走去。 到了酒铺,早有人候在那里等她,把她领到里面的厢房。 齐闻坐在厢房的一把太师椅里,白显受伤很重,躺在床上,有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在给他看诊,骆凉一脸凝重地立在床边。 赵怀雁来了之后齐闻就站了起来。 赵怀雁往床上的白显望了一眼。 齐闻道,“死不了。” 赵怀雁道,“如果救出来,却死了,那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齐闻挑眉道,“一来白显不会死,二来白显就是死了,那也不是一场空,因此事件而结识了公主,这可是最大的收获。” 赵怀雁哼一声,抬步就往外走。 齐闻也跟着往外走。 等门关上了,齐闻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里面有为公主备好的衣服,希望公主别嫌弃。” 赵怀雁二话不说,进屋去换衣服。 衣服换好,她没有立马出去,而是坐在软榻上,等曲昭。 曲昭来了之后,推开同样的门进来,齐闻要跟着进来,被曲昭挡住了。 齐闻仰起脖颈往里瞅了瞅,只瞅到了一个女子的丽影。 赵怀雁的脸在背对着门,齐闻看不到那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脸,心痒痒的,却又不敢冒进。 尤其,曲昭一脸凶神恶煞的,这个姑娘会一剑三鬼晌,还真不能轻易招惹。 齐闻摸了摸鼻子,退开,可心就像被猫挠着。 但白显情况不明,今晚若不能成功出城,那明日白天等待他们的,大概就是燕国的追兵了。 齐闻虽然对赵怀雁的容貌心心念念,却也不着急。 反正等会儿她就会出来。 今晚白显要与赵怀雁扮演一对在燕国经商的夫妻,因听闻家书中传来噩耗,要赶回去奔丧,故而,连夜出城。 出城的牌牒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郎中给白显包扎好,换成因听到噩耗而伤心过度,晕厥苍白的模样,再加以乔装,借着夜色,很容易混过去。 而齐闻、诸葛天眼、骆凉以及陈继、陈栎是使臣,那些官兵们不敢拦阻,这样,出城就毫无负担。 等白日燕迟发现白显不见,也追不上他们了。 计划很好,也很缜密。 可早已被燕迟洞悉。 燕迟坐在寝殿深处那一张宽大案桌的龙椅里,一手端着茶托,一手拿着茶杯盖,眯着眼,品着香茶。 甘阳回来复命说,“城门那边已经传了令。” 黑衣人回来复命说,“他们在城南一间小酒铺里,从酒铺到城门,驾马车的话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燕迟轻轻呢喃,“半个时辰。” 他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支着额头问,“她换回女装了吗?” 黑衣人道,“没瞅见。” 燕迟道,“无妨,本宫亲自去瞅一瞅。” 甘阳一愣,拦一步道,“殿下,你这一去,怎么抓贼?” 燕迟顿了顿,道,“那本宫直接去城门,便宜齐闻那小子了,头一个看到她女装的样子。” 甘阳捂嘴一笑,心想,殿下怎么连这个都计较? 燕迟当然计较,在他心里,赵怀雁夺了他的初吻,那她就得对他负责,她的女装样子也得第一个让他看见。 但这回,赵怀雁的女装样子第一个让齐闻见了。 燕迟不单计较,还记仇了。 往后他把齐闻整的生不如死,把赵怀雁折腾的夜夜在他身下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目前,赵怀雁不知道,齐闻也不知道。 赵怀雁在曲昭进来给她挽了发髻,又帮她整理好衣服,曲昭自己也换了一套婢女的服装后,二人一前一后出门。 出去后就看到整装待发的齐闻、诸葛天眼、骆凉、陈继、陈栎以及“悲伤过度”的白显。 白显很虚白,正好符合“悲伤过度”这四个字,他笔直地站着,虽然一脸虚态,可眼神如刀。 当他看到曲昭后,眼眸一眯,冷冷地哼了声。 白显被抓,全是曲昭一手所为。 而白显败在曲昭之手,原来没觉得丢脸,如今,看到曲昭女装的样子,白显觉得丢脸极了。 他竟然败成了一个女人! 男人最不能容忍这个。 尤其像他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 二人出来,白显的目光落在曲昭身上,可齐闻、诸葛天眼、骆凉、陈继、陈栎这五个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赵怀雁身上。 五个人头一回见赵国公主的真容,可谓是激动极了! 尤其,齐闻给赵怀雁备的衣服,朴素的不行,完全就是大众民妇的衣着。 淡淡的白灰色,不是低劣的麻衣,也不是上等的绫罗绸缎,就是寻常的布料。 款式简单,衣服上一点儿花纹都没有,就裙摆下缘围着一圈淡淡黑色的盘花纹,外白黑底,配着一双糕靴。 头发也简单地挽着,别了一枝玲珑的象玉簪。 没有扑粉,没有抹胭脂,花钿也没有,头上除了那一支簪子外,别无他色。 可哪怕是这样的素颜,哪怕是这样的净装,依然挡不住她浑然天成的美色。 长长的黑发从肩头倾泻而下,抬眉间,眼眸似水,华发如瀑。 她直直的看过来,一眼就撞击人心。 五个人被眼前女人的容貌给惊的发起了呆,好半天,五个人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回不过魂来。 直到白显轻咳一声,那五个才回魂。 回魂后,齐闻箭步上前,激动的要去抱一抱赵怀雁。 可曲昭在身边呢,能让齐闻抱着吗? 齐闻伸出去的手被曲昭挡住,她看着他,冷冷地提醒,“齐太子,冒犯公主者,不管是谁,死。” 最后一个死字,说的斩钉截铁,坚定不疑。 齐闻挑眉道,“用不用得着这么较真?就拥抱一下怎么了?” 曲昭道,“我国公主不是你能抱的!” 齐闻道,“那谁能抱?” 曲昭道,“谁都不能!” 齐闻笑道,“谁都不能?她的夫君保准能,没关系,等我们出去,我就向赵国皇帝求娶公主。” 曲昭怒,一使力,将他翻开了。 齐闻也不恼,笑着掸掸衣服,看着赵怀雁,无比开心地说,“能看到传闻中令八国皇室都梦寐以求的赵国公主的圣颜,真是比什么都值。这一趟来燕国,本太子来的不枉。” 赵怀雁勾唇一笑,那笑容漫漫如水,又似十里桃花间的落英缤纷,被风一荡,摇曳生香。她轻轻地开口说,“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贫嘴了,还是赶紧出城吧,早出城早安心。” 赵怀雁原本是变了音腔的。 这下子,恢复了女儿身,声音也跟着回归了原本的音色。 这音色,温软轻脆,如三月的黄鹂,听着就非常舒服。 齐闻一开始是冲着赵怀雁现在一国公主未来赵国之主的身份想要迎娶她,现在,他膜拜在了她的美色下。 越是出色的男人,越是对女伴的要求很高。 在他们心里,想当然的认为,这么出色的自己,定然要配世界上一等一出色的女子才行,这样才不会委屈了自己。 而赵怀雁,美色、身份、地位、智慧全都在线,虽然她武功不行,可这不是弱点,在男人们眼里,没武功不是坏处,至少,没武功的她更能让男人们产生保护欲,进而证明自己的男人魅力,进而,征服她。 齐闻低低地笑道,“好,就听公主的,不贫嘴了,先出城。” 说出城就出城,反正马车早已准备好。 几个人陆续上马车。 赵怀雁、曲昭、白显坐一辆马车,毕竟,现在赵怀雁和白显扮演着“夫妻”,曲昭是她的婢女,坐一辆马是很正常的,这也是原本就说好的。 可在赵怀雁一脚踏上马车的车架时,她倏地就感觉这样的安排不合理。 白显现在可是逃犯,即便伪装了身份,也更改不了他逃犯的本质,而这个逃犯跟她和曲昭都没有关系,救他出来的也不是她二人,只能说,她二人参与了协助,却并非主谋。 主谋是齐闻他们。 但这个时候,主谋们站一边儿不管事了,让她和曲昭来一左一右陪着白显,这要是被拦下了,她二人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赵怀雁提着裙摆,微微沉思着扭头对站在马车边上的齐闻说,“我觉得我跟曲昭随在白显身边不安全,让我跟白显扮演夫妻似乎也有点突兀,不如这样好了,曲昭跟白显扮演夫妻,我与你扮演好友,让曲昭和白显坐一辆马车,这样曲昭要照顾的就只有白显一人,若在城门口发生了意外,她也好顾全。加上我,似乎有点累赘。” 这句话说完,齐闻还没发表意见,曲昭就猛地一伸手,抓住她,仰头说道,“公主,奴婢不会跟你分开的!” 赵怀雁道,“不要插嘴,听话。” 曲昭压低声音说,“我不放心齐闻。” 赵怀雁看她一眼,还没说什么呢,一边的齐闻听到了曲昭对他的不信任,他眉头挑了挑,不大高兴地说道,“曲姑娘,背后说人坏话是很不道德的。” 曲昭轻哼道,“我也没背后说,就当你面说的呢。” 齐闻道,“那么,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曲昭扭头看他,“是。” 齐闻笑了,“那你放心,你家公主跟在我身边,我肯定保护的比你还好,你是一人护一人,我们是三人护一人,你觉得我们护不了?” 曲昭想说,论功夫,你们仨确实能抵我一,可若论忠诚,你们却连比都没资格比。 不过,她还没说出这么一番话,赵怀雁就打断他二人的争执,让曲昭扶她下来。 曲昭瞪她。 赵怀雁道,“快点,但凡在这里浪费一里一毫,等会在城门就可能危险一里一毫。不用争论了,两辆马车,你与白显一起,我与齐闻一起,我们打头阵,在前面探路,你们跟在后面,骆凉和诸葛先生、陈继、陈栋骑马随意地走,时刻注意一路上的情况。” 齐闻是巴不得跟赵怀雁独处的,闻言毫不推辞,爽快地应了。 曲昭见赵怀雁坚持,自知自己说什么都无用,她也不说了,小心地将赵怀雁扶下来。 骆凉进到酒铺里,赶了另一辆马车出来。 曲昭看着赵怀雁上了另一辆马车,齐闻跟着上去,酒铺的一个小伙计上去赶马,等马车驶出去,曲昭才收回视线,上了有白显的那辆马车。 等两辆马车出动,诸葛天眼和骆凉、陈继、陈栋各自骑马,随意地跟着。 快接近亥时,四周一片黑黢黢,街道上也无人声与车马声,只有少数店铺和宅门前寥落的灯笼在亮着,打梗的锣响很有规律地响起,赵怀雁和齐闻的马车一动,燕迟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燕迟此刻也在马车里,可神态却不像赵怀雁和齐闻那般紧张,越快接近城门,他越是惬意。 他的马车比赵怀雁的马车先走,自比他们先到。 燕迟的马车到达城门口时,九杼内权阁三大兵事主将全都恭候在那里,包括负责整个京畿戌城的京城提督。 当燕迟从马车里下来时,四人连忙上前见礼。 燕迟道,“守好城门。” 四人齐声道,“是,太子放心,今天晚上,不说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我们也让它飞不出去。” 燕迟笑道,“很好,本宫到墙头看一看。” 其中一人领他上去,另三人严密布防。 等赵怀雁他们的马车到达城门后,城门紧紧关闭,齐闻递了身份牌牒后那个负责盘查的士兵没有立刻放行,而是说了一些例行公事的话。 齐闻一听,骤然感觉不妙,他侧头看一眼赵怀雁。 赵怀雁压低声音说,“难道太子府已经发现白显不见了?” 齐闻凝重着眉头说,“很可能是。” 赵怀雁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在大腿上,她缓慢酝酿了一会儿,问齐闻,“白显他们的马车跟上来了吗?” 齐闻用内力去听了听,摇头道,“没有。” 赵怀雁道,“若太子府早有防备,那很可能,白显和曲昭甚至是诸葛先生和骆侍卫,还有陈继和陈栎,此刻都被围困了。” 齐闻一听,顿时惊了,他瞪大眼眸说,“不可能吧?燕迟怎么会这么快?” 赵怀雁道,“这只是猜测,若真是这样的情况,齐太子打算如何?” 齐闻皱眉。 赵怀雁道,“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出城。” 齐闻倏地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不管白显和曲昭了?” 赵怀雁道,“也不是不管,若他们真的被燕都的士兵们围困了,被抓了,我们在城内帮不上任何忙,只有出城,才有希望救他们。” 齐闻似乎听懂了,眯眼说,“以国之力?” 赵怀雁道,“嗯,你是齐国太子,我是赵国公主,我二人只要出了这城,就能连合两国之力,向燕迟施压。” 齐闻道,“公主所言甚是,但似乎,我们也出不了城了呢。” 帘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围拢而来。 燕迟站在城墙上,就着城墙周围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看着底下的马车,盘查的士兵将齐闻的身份牌牒给了京城提蹙李达,李达又将那牌牒转交到了燕迟手中。 燕迟看着那牌牒,缓缓说道,“还差一个。” 李达不解。 燕迟将牌牒重新递给李达,在李达伸手接的时候,他道,“既是齐国太子,那自然是放行的。让他下马车,走出城门。” 李达迷糊地哦一声,拿着牌牒转身,刚走出一步,又掉回头,问道,“若他不下马车呢?” 燕迟仰起头来看了看漆黑的天幕,“不下马车啊……” 李达等了半天,没等来燕迟后面的话,他稍稍抬眼,往燕迟看去,就看到了燕迟抬起下巴上的冷绷弧线。 那一刻,李达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俯俯身,下去了。 李达亲自拿着牌牒,到马车前,请齐闻下马车,并让他步行出城门。 齐闻听了,没动,只嘴角勾起冷笑。他对赵怀雁说,“你以前没跟燕迟打过交道吧?” 赵怀雁道,“没有。” 齐闻道,“这一次开没开眼界?” 赵怀雁揉揉额头,倾国倾城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开这样的眼界”的表情,她惆怅地道,“看来,他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齐闻道,“我来燕国,本就是冲着救白显来的。这一点儿,我虽然不说,但燕迟绝对知道。可他什么都不做,却又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中,他怀疑了你的身份,又没办法揭露你,就利用我救白显的机会,逼你现形。” 赵怀雁挑眉,“不可能吧?你想说白显是一步棋,而这步棋,争对的是我?” 齐闻道,“不清楚啊,这你就要问燕迟了。” 赵怀雁嘟嘟嘴,“他不可能这么神。” 齐闻忽然低笑出声,“那是因为你压根不了解他,等你了解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将本就整整齐齐的裤蔽整了一下,扭头说道,“要对不住了,公主,我得先走一步。你刚说的很对,只有出了城,才有一切希望。不过,你放心,我出城后,会先去赵国,向你父皇说明你的情况的。” 赵怀雁不言,蹙眉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闻又看她一眼,起身,撩开车帘,走了下来。 李达恭恭敬敬地将牌牒递还给他,彬彬有礼地伸了一下手,“齐太子请。” 齐闻抬头,往不远处的城墙上头看。 星光照耀的墙头,燕迟站在那里,尊贵的紫衣,黑色的大袍,一身风华无双的气势,俊脸微微低垂,用着睥睨的姿态俯视着他。 齐闻抿了抿唇,冷笑一声,收回视线,在燕国士兵以及李达的带领下,步出城门。 而在他走后,城门再次关上。 燕迟从墙头走下来,来到马车前,那个驾马的车夫早就被士兵们清理走了。李达以及一干士兵们退到远远的,却形成了一股包围圈,将赵怀雁坐的那辆马车包围住了。 一帘之隔的车外,燕迟站在那里,赵怀雁坐在那里,时间缓缓静止了半盏茶的功夫,燕迟开口道,“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本宫上车请你下来,嗯?公主!” 赵怀雁闭着眼睛道,“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如此围我,我就不下去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第62章 培养感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听着帘子内的女子柔婉轻脆的音色,虽然这音色带着怒气,却依旧娇软。燕迟低低地笑道,“你不下来,那只有本宫上车了。” 赵怀雁厉声道,“你敢!” 燕迟挑了挑眉,不缓不慢地撩开裤蔽,上了马车,去拂车帘。 赵怀雁气的想拿东西砸他,可左右看看,没东西可甩,她将裙子往上一提,脱出一只绣靴,狠狠地朝着帘外砸了去。 鞋子刚触及到帘帐,那帘帐就被一双修长的手给撩开了。 燕迟还没来得及看清马车内女子的样子,就被一只绣靴迎面砸来,他眼疾手快,在那只鞋子快要砸到脑门之际,一把抓住。 抓住后他盯着那鞋子看了半晌,这才轻抬目光,看向马车内的女子。 女子端坐在那里,裙子撸到了膝盖处,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裤。 一只脚上没了鞋子,套着长袜,一只脚上鞋子完好无缺,落在地面,顺着鞋子和腿跟以及她小手抓着的裙摆往上,是束紧的腰身。 再往上,是凸凹的曲线。 然后是长长的黑发。 再然后就是削尖的下巴,绯红的唇,以及整张漂亮的脸蛋。 燕迟原本被人迎头砸鞋子的愠怒在触及到这样一张脸,以及这样一副女子的仪容后,奇异地不怒了。 他看过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只不过,没看过这个人的女装样子。 此时看到了。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燕迟伸手将帘子一甩,单脚一跨,进了车厢内。 随着帘子落下,他醇厚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堂堂一国公主,脱鞋子,撸裙子,还拿鞋子砸人,这教养……” 话没说完,一个女声冷冷地道,“关你什么事!” 燕迟笑着又挑了挑眉,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然后,给出评语,“还是女装样子看着顺眼。” 赵怀雁把头扭到一边,不让他看。 燕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赵怀雁怒瞪着他。 燕迟笑着说,“脾气真大,这才是你的真实性格吧?不过,身为一国公主,脾气大点也正常。” 他松开对她下巴的钳制,看着她的脚问,“还要穿鞋子吗?” 赵怀雁道,“我要出城。” 燕迟慢条斯理地提了一下裤摆,蹲身,拿起她裹着长袜的那只脚,给她穿鞋。 赵怀雁受惊地挣扎。 燕迟道,“别动,公主秘密来我燕国,又潜伏在本宫身边,是想做什么呢?” 赵怀雁郁闷道,“谁潜伏你身边了?我就是对燕国的招贤纳士日比较好奇,纯粹是过来看稀奇的,谁知道你要留下我,还非得把我留在你身边,你若不留我,哪有这么多事?” 燕迟冷笑,“公主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本宫自找的?” 赵怀雁冷哼,“你是聪明人,要我明说?” 燕迟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脚丫,完全是撒气的作派。 赵怀雁被他捏的疼呼出声,抬起另一只脚就要踹他。 燕迟眼一冷,“你敢踹上来试试。” 他的声音并不高,也不见发怒的迹象,可赵怀雁还是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 她十分不甘地将脚落下来,咬着牙道,“你最好祈祷有朝一日别落在我手上!” 燕迟低笑,“还没人敢在本宫面前说这种话。” 赵怀雁觉得今日铁定出不了城了,就破罐子破摔,再说了,她的身份已经揭晓,燕迟就算想对她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 她不怕他,自不必畏惧他。 他是太子,她是公主,他是储君,她也是储君。 在身份上,她与他是平等的。 她没道理矮他三分。 赵怀雁轻哼,“你若放了本公主,本公主就不跟你计较了。” 燕迟又笑了,笑的欢畅之极,英俊的脸被这个笑容彻底点亮,在光线昏暗的车厢内,美的如同妖孽。他含着笑腔“唔”一声,十分清醒地道,“本宫就是现在放了公主,公主也会跟本宫计较的,你的性子,本宫已经领教过。” 他低头,缓慢小心地捏着她的小脚往鞋子里套。 刚刚那一用力,不知道把她的脚捏疼了没有。 燕迟蹙了蹙眉,问,“脚疼吗?” 赵怀雁道,“少假惺惺,疼也是你造的孽。” 燕迟道,“疼的话我给你上点药。” 赵怀雁排斥道,“不用,我还不想变成残疾。” 燕迟一愣,听明白她是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抑制不住的又大笑了起来。 笑的马车都跟着晃动。 好不容易收了笑,见赵怀雁睁着怒气的眼瞪着他,他好不无辜地说,“实在是公主的话让本宫不发笑都难。不过,你的建议挺好,也许你变残疾了,我会比较省心。” 赵怀雁瞠目,“你敢,我爹会宰了你!” 燕迟听到赵怀雁提起了赵显,神情微微一顿,轻笑道,“公主说的对。” 他不再跟她贫嘴,而是认真地给她穿鞋子,还能这般中气十足地跟他对“骂”,这脚肯定不疼,疼的话她哪有力气骂他? 燕迟放了心,不再顾忌,往她脚上开始套鞋子,一边套一边问,“你既没目地,又何以要帮齐闻?” 赵怀雁哼道,“你查我查那么紧,我能不想办法脱身吗?” 说到脱身,她皱眉盯着他,“你老早就知道我跟齐闻密谋了?也知道我们今晚要出城?” 燕迟没回答,只认认真真地帮她将鞋子穿好。 燕迟长这么大,从没给任何人穿过鞋子。 她是第一个。 赵怀雁大概是知道的,却不点明,一刚开始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她也不做徒劳功了,就让燕迟侍候她。 反正,她伺候他的次数多了去了。 燕迟帮她给鞋子穿好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抬头扫她一眼,坐在了她的侧对面。 坐稳之后,他冲外面喊,“来人。” 李达立马走到窗口边上,应一声,“殿下。” 燕迟道,“回府。” 回府的意思,当然是回太子府。 赵怀雁当下就急了,可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燕迟又道,“你乖乖跟本宫回去,本宫就不追究你利用朱玄光帮助齐闻救白显出府一事,还有曲昭,本宫也能看在你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如果你执意要与本宫对着干,那本宫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曲昭大概就不能活着离开了。” 赵怀雁眼一眯,“你威胁我?” 燕迟道,“你若这样认为,也可,虽然本宫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赵怀雁问,“你们把曲昭抓了?” 燕迟呵笑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我跟太子回去了,你就会放了曲昭?” 燕迟道,“至少,你不跟本宫回去,她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赵怀雁攥紧了手指,磨了磨牙,这才不解地抬眸,问道,“为何非要让我跟你回去?白显没有被救走,齐闻虽然被你放走了,但诸葛天眼、骆凉、陈继、陈栎却被人扣下了,以我对太子的认知,你扣下这四个人,独独放齐闻出了城,是故意的吧?而这些故意,是冲着之前的雷州一事来的,你没想息事宁人,你想开战,而有了白显这一出,陈继、陈栎被扣,冠上‘太子府刺客’的名头,你才好向陈国施压,再加上南陈夫人和南国公此刻在陈国,有他们帮你在陈国活动,裴连甫会动摇,陈帝会顾及着这两位皇兄,妥协于你,而你扣住所有人,独放齐闻走,就是让陈帝对齐闻心存埋怨,故而更倾向于你燕国,是不是?” 燕迟听着赵怀雁这样头头是道的分析,赞赏地鼓了一下掌。 他眸光锁定住她,既欣赏她的容颜,亦欣赏她的机智。 他往前倾了倾身,饶有兴味地道,“公主不愧是……”本宫看上的女人。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无限地低笑开来。 他又收回肩膀,往后靠在车壁上,懒洋洋地道,“公主说的都对,本宫确实没打算息事宁人,但这些事情跟让你回府没有关系,本宫只是觉得,今日放了公主离开,本宫会后悔。” 赵怀雁哼道,“你今日不放我,你才会后悔!” 燕迟笑道,“非也。” 他忽然一伸手,拉住了赵怀雁的手。 这不是燕迟第一回拉她,却是最心情欢畅的一次。 看着她素面朝天却又玲珑有致的身姿,他手下加大了力道。 一个拉拽,将她拽到了怀里。 赵怀雁惊懵之际,他环着她的腰,俯耳说,“本宫想与公主培养感情,在太子府,方便。” 赵怀雁一听,脸庞蓦地一红,骤然喝骂,“燕迟,你堂堂一国太子,竟这般不知廉耻!” 燕迟迷糊挑眉,“嗯?” 他扳正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怀雁推他手,“你松开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燕迟笑着看她,忽然一抬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近自己,在鼻尖快抵上鼻尖的时候,他轻启薄唇,龙涎香缠绵嘴角,荡起蛊惑人心的韵律,“公主大概不记得你那天晚上喝醉酒后对本宫做了什么事,不过,没关系,回去后,本宫对你演一遍,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语落,松开她,又说了一遍回府。 这一回,李达跳上马车就扬起了鞭。 赵怀雁一直很在意自己那天醉酒后干了什么事,她不记得了,问过燕迟,燕迟也没说,现在听他的意思,她那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赵怀雁捂住脸。 倒不是因为她想弄清楚那件事才要随燕迟回太子府,而是为了曲昭。 燕迟都说了,她若不跟他回太子府,曲昭定没命。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听着马车轱辘声压在地面又缓缓前近的声音,一张脸阴阴暗暗,明灭不定。 等马车驶进了太子府,燕迟没惊动任何人,将赵怀雁带到了寝宫。 折腾了半宿,燕迟累了,要睡觉。 赵怀雁立在那里,干瞪眼。 燕迟道,“杵那里干嘛,你也洗洗睡觉,有事儿明天说。” 赵怀雁道,“你把曲昭弄哪儿了?” 燕迟道,“今晚不想谈这事。” 他转身去温泉室。 赵怀雁跟上他。 到了温泉室,燕迟站在那里脱衣服。 赵怀雁忍了忍,直到燕迟自己动手解掉外衣,又脱里衣,里衣快扒下来的时候,她陡地转过脸,盯着后面的屏风看着。 燕迟见她避让,禁不住笑了,“又不是没看过。” 赵怀雁红着脸骂,“以前我是男子,现在我是女子!” 燕迟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本宫才想起来你以前是经常伺候本宫洗澡的,唔,让一国公主为本宫洗澡,还真是折寿,这样好了,为了以前的唐突,从今晚开始,换本宫给你洗澡。” 他说的一本正经,赵怀雁却听的节节地扩大了眼瞳,“你你你……” 她抓紧衣襟,撒腿就跑。 可燕迟就猜到了她要跑,刚解下来的腰带猝然一甩,精准地缠住她的腰身,将她缠裹住,然后臂力一扬,将赵怀雁甩进了温泉池里。 “扑通”一声重响,赵怀雁扎进了池水里,呛了满鼻满口的水。 燕迟松开腰带,一步一步走进温泉池里,把呛的冒出头来的小女人给抱到怀里,低头就冲她的唇吻了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怀雁还来不及嚷骂一句,就被燕迟吻住。 赵怀雁惊恐地瞪大眸子,用力地捶打着燕迟的胸膛。 燕迟拿开她的手,把她抵在了温泉池边上,毫不客气地深吻了下去。 本来,那天过后,他就很心心念念她的唇。 只不过,当时她是男子装扮,燕迟着实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想吻,又竭力克制。 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又知道她是赵国公主,他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既能随心所欲,又何必要克制? 燕迟很清楚他若不在这个期间拿下赵怀雁,等她回了赵国,他想博得她心或是夺得她身,完全没希望。 身为子女,不单赵怀雁知道赵显跟燕行州之间有恩怨,就是燕迟,他也知道。 所以,想要让赵显同意把女儿嫁给他,难如登天。 那么,赵显那里是个硬伤,想要娶到这个女人,只能让她心甘情愿。 留下她,确实如他所说,培养感情。 还有一个方面,就是对她另一层身份的探试——九皇之一的某个转世。 再有,扣住了她,赵显那边才不会轻举妄动。 他联陈伐齐,就不怕赵国在后面使乱子。 燕迟吻了很长时间,见赵怀雁脸憋的通红,险险要被吻窒息过去,他陡地松开她,眼眸深沉地凝望着她,水底下,二人的半身紧紧地贴着,隔着稀薄的布料,暧昧地摩挲。 燕迟嗓音黯哑,如同他此刻看她的眼神,他低低地道,“那天晚上,你就是这样吻本宫的。” 赵怀雁接二连三的被惊吓,一颗小心脏真的受不了,她崩溃地瞪着他,“不可能!” 燕迟道,“不信?” 他又要去吻她。 赵怀雁立马捂住嘴。 燕迟看着她这样调皮的动作,喉咙里逸出笑声,他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湿发拨开,稍稍退离一步,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她的身子。 缓缓,他道,“你用太虚空灵指改变容貌,改变性别,又把曲线也改了,会对你的成长有影响吗?” 赵怀雁不想回答他的话,更不愿意跟他交流。她别开脸道,“就算有影响也跟你没关系。” 燕迟道,“怎么可能没关系,若是太虚空灵指影响了你的发育,那本宫就亏大了。” 赵怀雁忍无可忍地推他,“你少打我的主意!” 燕迟笑的人蓄无害,却冷不丁地伸手,扯开了她的腰带。 赵怀雁尖叫,“燕迟,你……唔。” 又被男人吻住了。 这一次,燕迟不是浅尝辄止。 而除了吻,他的手也穿过她的重重衣衫,在丈量着她的曲线。 赵怀雁身体发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这般抚摸,完全经受不住,在她要站立不稳倒地池水里的时候,燕迟搂紧她,仰面一躺,躺在了温泉壁上。 他靠在圆滑的壁上,怀里拥着赵怀雁。 二人的气息都很喘。 除了吻,其实也没做什么。 最多是,摸了她的身子。 可哪怕是这样的简单操作,都让燕迟心潮起伏。 长这么大,头一回摸一个女孩的身子。 要说没刺激,那也太假了。 而赵怀雁,何尝不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摸? 她也受到了刺激。 可这会儿,完全没力气骂人。 她虽然愤恨,可身体却很清晰地在男人的手下绽放了。 她两腿都有点发软。 气息不稳。 靠在燕迟的怀里,极力平复。 还没平复过来,燕迟又抓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赵怀雁抬头看他。 目露警告。 意思是,别太过份! 燕迟莞尔一笑。 这一笑,妖孽,邪魅,颠倒众生。 赵怀雁看的眼一直。 燕迟低声道,“礼尚往来,我刚摸了你,现在让你摸我,咱俩都不吃亏。” 赵怀雁用力抽手,“你想得美!我才不要摸你!” 燕迟笑,“真不摸?” 赵怀雁道,“不摸!” 燕迟无奈,“那我只好把这个机会用在你身上了。” 他说着,又低头去噙她唇。 手也要往她身上招呼。 实在是,没吻够。 也没摸够。 赵怀雁吓的又尖叫出声。 燕迟道,“不想让我再摸你一次,那你就摸我。” 赵怀雁打不过燕迟,力量上也不是燕迟的对手。 在这么一个势力悬殊的温泉池里,她只能被迫地抬手,往燕迟身上摸了去。 这一摸就不得了了。 燕迟看她的目光,燃起了熊熊烈火。 可他没动,什么也没做。 除了身体的某个地方不受他的控制外,他很好地将一腔谷欠望敛在眸下,压制在身体内。 他认定了她,未来也定然要娶她为妃。 可他不想唐突她。 今天的行为,只是让她深刻地记住,她的男人,只能是他。 燕迟深吸一口气,在赵怀雁的小手摸到腰上的时候,一把按住。 他妥实受不住再大的刺激了。 他拉开她,亲亲她的额头,低声说,“你先泡一会儿,我去拿衣服来。” 等他离开,赵怀雁趴在壁台上就哭了起来。 燕迟刚转到屏风后,听到她的哭声,他薄唇一抿,却什么都没说,提步走了。 拿了衣服来,赵怀雁已经洗好了,精神不济地趴在池台边上。 燕迟将衣服搭在屏风上,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赵怀雁睇他一眼,奇异地一动不动。 不反抗,也不挣扎。 只在燕迟要脱她湿衣服的时候,她动了,按住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己来。” 燕迟看她一眼。 赵怀雁恶狠狠的,“不许偷看!” 燕迟低笑,松开她,又走了。 赵怀雁以前经常在这里伺候燕迟洗澡,自然知道哪里有干毛巾。 她取了干毛巾来,先将湿衣服脱掉,又擦身子。 擦干,换衣服。 换好衣服,她没出去,而是靠在屏风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湿头发。 一边擦头发,一边想着往后该怎么办。 这个太子府进是好进,可想出去,难如登天。 赵怀雁叹气。 当时真是脑抽了,看什么招贤纳士会。 不看招贤纳士会,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儿! 事到如今,后悔都没用了。 得想想如何出去。 还没想出思路,燕迟在另一边敲了下屏风,“换好了?” 赵怀雁没搭理他。 燕迟又问一遍,“换好了没?” 赵怀雁依旧没搭理他。 燕迟顿了顿,道,“我过去了?” 赵怀雁还是没吭声。 燕迟迟疑了一会儿,转过屏风,走过来。 看到赵怀雁换好了衣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擦头发。 不知为何,心,蓦然一动。 要说燕迟爱不爱赵怀雁? 大概是爱的。 但也不爱。 因为那个初吻,让他没办法对她漠视。 因为她的容貌,让他没办法对她不喜欢。 因为她的身份,让他没办法对她放手。 但若说心动,大概还完全不够。 可此时此刻,看着她穿着睡衣,倚在屏风上擦头发,烛火印亮了她的眼角眉梢,雾气缠绵了她的气息,她浑身上下充斥着浴后的清冽香气。 这香气仿若一支箭,直抵心脏。 燕迟慢慢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将她拦腰抱起,回到了寝殿的龙床上。 把她放稳妥之后,燕迟拿过干毛巾,坐在她身侧,亲自为她擦发。 一时,二人都没有说话。 静谧的气氛在噼里啪啦的龙烛燃烧下一点一点的变的绵长。 赵怀雁的头发很长,要擦干颇得点功夫。 大概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燕迟率先出声,闲聊似地问,“我们在彭济广州遇到的那一次,是你刚出赵国吗?” 这个问题没必要隐瞒。 也没隐瞒的必要。 赵怀雁很不上心地“嗯”一声。 燕迟问,“你一直没出过国门,怎么突然就出国了?” 赵怀雁翻着白眼,不愿意回答他。 燕迟轻轻笑道,“是游历吧?九国的储君在继位之前,都会去其他八国游历一番,只有从其他八国游历而归的储君,才能顺利继承王位。所以,你父皇打算传位了?” 赵怀雁冷哼道,“这种事情我能跟你说?” 燕迟不紧不慢道,“我若是你,我就会说。为什么呢?因为你若滞留在燕国,耽误了回程日子,你父皇以及赵国的大臣们都是惶恐不安,而他们一不安,赵国的百姓们就会不安,若这个时候,外敌入侵,那就赵国就危了。” 赵怀雁忽的一下子转过身子。 燕迟的手顿在了半空。 干毛巾染了水气,变得绵软湿潮。 头发吹的半干。 她这一转身,长发跟着甩起。 一半散在了肩头,一半从燕迟的脸上滑过。 香气和湿气刮过鼻翼。 燕迟微微眯了一下眼。 手从半空收回,看着她。 半晌后,又垂头,用绵软湿潮的毛巾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头。 赵怀雁冷冷地盯着他,“你还想打我赵国的主意?” 燕迟温和道,“没有。” 他将擦过手指头的毛巾往地上一扔,抬头看她,“我的意思是,你若跟我说实话,毫不隐瞒,我就能帮你守赵国。” 赵怀雁冷笑,“你有那么好心?” 燕迟道,“平白无故地这么做,你肯定不信,也会怀疑,那我说,其实我是为了取悦你,你信不信?” 赵怀雁眯起眼角,“你想要我?” 燕迟低笑,“不然我刚刚为何对你又吻又摸的?你当我谁都下得去口?” 第63章 太上道了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一听燕迟提刚刚的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本来是想忍一忍的,可这样的事忍忍能过去吗? 本来就过不去,他还趁火打劫。 怎么着? 他是觉得不单她赵国好欺负,就是连她,都是好欺负的吗! 赵怀雁冷冷地道,“太子这样的行径本来就是令人不耻的,你不为刚才的行为感到抱歉,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我看你的教养才有问题。” 本来。 燕迟在马车上被赵怀雁迎面砸鞋子。 他是调侃了她的教养。 但他并没有攻击她。 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却拿这个词来修饰他。 他的教养哪里有问题了? 吻她是喜欢她,跟教养什么关系? 燕迟轻飘飘地朝赵怀雁脸上看了一眼,觉得今晚她没能成功逃脱,心里窝着一肚子气,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这个女人都会找茬。 既知她是存心的,那燕迟就不多说了。 说多了只会让她反弹的更厉害。 燕迟将被子一拉,仰面躺在了龙床上,说道,“很晚了,睡觉吧。” 赵怀雁挪腿就要下床。 燕迟道,“睡这。” 赵怀雁立刻瞪大了眸子。 眸子里写满了“你在开什么玩笑”的不可思议。 燕迟又说一遍,“今晚先睡本宫这里。” 赵怀雁道,“不要。” 燕迟道,“你不睡这里睡哪?” 赵怀雁道,“我回养義殿,睡我还来的屋。” 燕迟道,“你晚上的事儿,基本上整个太子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你利用朱玄光的事,朱玄光也知道了,你这么个时候回去,不怕朱玄光堵住你?” 提到朱玄光,赵怀雁就有点愧疚。 她实在有点对不住他。 现在脑袋都是焦躁的,也没功夫去应付他。 赵怀雁沉默地思考了小片刻,然后道,“那我去睡偏殿。” 燕迟道,“原来不知道你的身份,委屈你住偏殿,现在既知道了,我就不可能再让你住偏殿了。明日把后面的太子妃院收拾出来,你先住着,但今晚,先跟本宫睡。” 赵怀雁坚决反对,“不行!” 燕迟道,“是不住太子妃院还是今晚不跟本宫睡?” 赵怀雁道,“两个都不干。” 燕迟道,“那就由不得你了,今晚你得陪本宫睡,明天也要入住太子妃院。” 赵怀雁瞪着他,“你这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尊重我的意思吗?你这是强盗逻辑。” 燕迟挑眉,“是你自己想的太多。我晚上让你睡这,可只是睡觉,你想到哪里去了?还有,太子妃的那个院子,本来就是为太子妃备的,你现在虽然还没嫁我,但早晚要嫁的……” 话没说完,赵怀雁就打断他,“我才不会嫁给你。” 燕迟看着她。 看了很大一会儿之后什么都没说,把薄衾往脖颈上方一拉,侧过身睡了。 赵怀雁气呼呼坐在那里。 见燕迟不理她了,她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绕过几道珠帘去温泉池房,找她原来挂在那里的男装衣服。 可衣柜门一拉,哪里还有她的男装衣服了? 不单她的男装衣服没了,就是原本元兴备在这里的,燕迟自己的衣服,都没了。 衣柜里空荡荡,一件衣服都没有! 赵怀雁原本想换回男装,出去随便找个地儿睡。 可没有男装,她这幅样子,怎么出去? 不能出去,又不想上床睡。 赵怀雁只好缩着肩膀,找了个长榻,窝在上面。 可窝了一会儿,就感觉很憋气。 气的睡不着,翻来翻去,最后一屁股坐起。 她走到龙床前,静静地看了一眼睡的特别安祥的男人,恶劣地伸手一拽,将盖在燕迟身上的薄衾给掀开了。 她扯着薄衾,一路扯到地上。 然后拖曳着往她刚刚躺的那个长榻去。 只不过,当最后一角薄衾快要离床之际,男人抬腿一压。 赵怀雁怎么扯都扯不动,扭头看过去。 看到燕迟醒了,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坐在那一角上,她抿抿嘴角,说道,“借你一床被子用,你总不会小气的不给吧?” 燕迟道,“你是借被子吗?是抢被子吧?” 赵怀雁道,“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要用这个被子。” 燕迟挑眉,“这个被子我刚刚睡过,你不介意?” 赵怀雁哼道,“原本是不介意的,现在你这么一说,我真应该介意一下,既然这样,那我把它扔了吧。” 燕迟道,“扔什么扔,本宫要睡!” 赵怀雁道,“都拖地了,你还用?不嫌脏?” 燕迟慢腾腾地伸腿下来,拦腰将她和她手中的被子一并抱住,低声说,“别折腾了,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天亮了还有好多事要处理,除了曲昭外,我还得处理陈继、陈栎和诸葛天眼以及骆凉他们,还得进宫汇报昨晚之事。” 他故意说到曲昭,赵怀雁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威胁的意思呗! 为了曲昭,赵怀雁就忍了。 她推开他,转身上了龙床,躺下就睡。 她忽然这么爽快,倒让燕迟愣了一下,转头看到她躺的四平八稳,他忽然觉得,这个公主太上道了,不好糊弄,也不好骗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薄衾,心想,不好骗也要骗。 燕迟把薄衾拿上床,往赵怀雁身边一躺,用薄衾把两人盖的严严实实。 他侧头看她。 那么近的距离。 几乎脸要贴着脸了。 男性浓烈的气息很好闻,却似乎充满了攻击性。 赵怀雁眼皮一掀。 清亮的眼瞳骤然间就将男人的眉眼倒映的分明,棱角有度,却又温柔含笑。 距离近的彼此的气息都在交缠着。 赵怀雁想后退。 可想到这一退就先败了战场,她就硬挺着没动。 燕迟低笑,下巴骤然一压,薄唇毫无预警地啄上她的唇。 在她发怒之前,飞快地离开。 转身歪到一边去睡了。 赵怀雁气急。 可罪魁祸首离的远远的,一干二净地躺着了。 赵怀雁不可能追过去。 只好忍着。 一开始怎么也睡不着。 眼皮硬撑着。 可硬撑着硬撑着,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燕迟转过身来,慢慢挪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搂到怀里。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 看着看着就又低头吻了上去。 赵怀雁睡着了,压根不知道有人在轻薄她。 燕迟吻了她的脸,吻了她的唇,又吻了她的脖颈,很想往下继续的,可又不敢。 他微微喘着气,用薄衾将赵怀雁盖好,起身穿衣服。 穿好衣服,走出殿门,甘阳候在那里。 看到他出来,甘阳往他身后扫去。 燕迟道,“她睡了。” 甘阳笑道,“是该睡了,公主金枝玉叶的,这么折腾,肯定累了。” 燕迟不置可否,吩咐说,“把宣香和商柔喊过来,进殿伺候。” 甘阳连连点头,下去喊人前,对燕迟小声说,“皇上也来了,就在凌燕阁呢。” 燕迟正欲抬脚往阶下走的步子一顿,“我父皇也来了?” 甘阳道,“是呀,我看皇上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因为赵无名的事情?” 燕迟皱眉,“不知道,你先去喊人,我去看看。” 甘阳嗯一声,赶紧下去喊宣香和商柔。 把她二人喊过来后,他片刻不停留,去凌燕阁了。 此刻。 凌燕阁内。 偌大的书房坐满了人。 燕行州坐在最宽最大又最高的那一个位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封信,面色沉沉。 荀公公守在一边,随时奉茶。 周别枝坐在下首。 段东黎次一。 李达以及九杼内权阁的三大兵事主将又次后面。 卓凌、平中丞、平书政、段琅寰又次之。 再之后,是穿着兵甲铁盔的副级参将们。 而在另一头的房间里,关着陈继、陈栎、诸葛天眼和骆凉。 他们四人的房间外围全守着太子府卫兵。 除了这些卫兵。 门外还站着朱玄光、贺侦和房冲。 燕迟先去面见燕行州。 进了房门,士兵们齐齐向他行礼。 一干臣子们也起身行礼。 燕迟走到燕行州面前,喊一声,“父皇。” 燕行州指了右手边专门留给他的位置,让他坐。 燕迟收敛衣襟,坐了。 刚坐稳,燕行州就对荀公公说,“信拿给太子看。” 燕迟微微挑眉。 燕行州道,“赵国来的信。” 燕迟一愣。 燕行州又道,“是赵显的亲笔书信。” 燕迟刚从荀公公手中接过信,听到燕行州这话,他眸中诧异一现,不自觉地就将信攥紧了。 他问,“信上写了什么?” 燕行州伸手接过荀公公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燕迟抿唇,伸手将信展开。 还没读内容,只看这龙飞凤舞的字,就知道出自行家之手。 燕迟先是观察了一眼信的格式,这才认认真真地看信。 信上写,“朕的女儿赵怀雁,出国游历,去了你燕国,若在你燕国有个什么闪失,别怪朕翻脸无情。我不管我女儿是以什么身份入的你燕国,但她贵为公主,亦为赵国未来的王,身为燕国君王和储君,有责任,亦有义务,保我赵国公主的安全。她若想回,你们没权力拦阻。不管你们之前知不知道这件事,如今,朕亲口对你们说了,就代表这不仅仅是一封信,而是能否持续两国和平的纽带,望你三思。” 这最后“望你三思”四字,肯定是写给燕行州看的。 而你,指的也是燕行州。 燕行州是老早就知道赵怀雁是赵国公主。 也打定主意不放她回国。 至少,得让这赵国公主被自己儿子拿下了再。 如今,赵显忽然来信,定然是知道了赵怀雁在燕国的如履薄冰。 等燕迟将信看完,燕行州道,“这信你回吧,朕不想搭理他。” 燕迟道,“赵叔叔认得父皇的字,还是你自己回信比较好,赵叔叔的语气,大有他的女儿一旦在燕国出了什么事,他就跟你拼命的意思。” 燕行州撇嘴,将茶杯往桌上一磕,“他找我拼命?哼,我不找他拼命就不错了。” 燕迟道,“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燕行州瞪他,“这只是我们自己的事吗?如今这事牵扯到了那位赵国公主!” 说到赵国公主,在座以及在站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周别枝道,“她人呢?” 燕迟道,“睡了。” 燕行州斜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悠着点。” 燕迟挑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放心,我不会跟你犯同样的错误,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女人给弄丢。” 燕行州一噎。 这明显是揭他伤疤嘛!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真是不给爹面子! 燕行州气的都想打人。 荀公公立马又端了茶杯给他。 燕行州瞪他一眼。 荀公公呵呵笑道,“皇上,太子这话可是很有盼头的,等太子把赵国公主娶了,赵显再宝贝,她还得喊皇上一声爹。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显心头宝地养了十几年,最后还是兢兢业业地伺候在了太子和皇上身边,这想想就是一件快乐的事呀!” 燕行州道,“就你会说话。” 荀公公又一笑,朝燕迟看了一眼。 燕迟悄悄地冲他坚了一个大拇指。 段东黎道,“真不敢相信,赵无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赵国公主。” 他看向燕迟,问道,“见着这位公主的真容了吗?” 燕迟道,“见着了。” 段东黎身子一倾,“真的国色天香,人间天上难得一回寻?” 燕迟抿抿嘴,没说。 段东黎心痒极了,催促道,“你快说呀。” 燕迟道,“晚点见了你就知道了。” 段东黎道,“你说一说不行吗?” 燕迟道,“不想说。” 段东黎一噎,磨牙道,“你诚心的!” 燕迟挑眉,“我就是诚心的。” 段东黎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了。 段琅寰替段东黎解围说,“赵无名既是赵国公主,这身份也坦明了,总要上门去拜访见一见的,明天姐去瞅瞅她,回来了对你说她长啥样。” 段东黎道,“还是姐姐好。” 平中丞和平书政没对这位公主发表什么意思,他二人关心的是另一头的四个“贼人”。 平中丞道,“皇上和太子打算如何审问陈氏两王和齐太子手下的两人?” 提到这个,几个人就没心思贫嘴了。 燕帝道,“朕就是过来送信的,信送到,朕就走了,朕这把老骨头,经不起熬夜和折腾,这些事,你们就与太子商量吧,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再来汇报朕就行了。” 他说着,搁下茶杯,站起身,走了。 走的那叫个利索。 荀公公赶紧向太子恭了一个退礼,追了上去。 等燕帝走开,一屋子里的人都忍着脸上的笑,想笑又不敢笑。 燕迟抚额。 大晚上的不睡觉,从宫里头跑来他太子府,就只是送一封信? 这信有这么金贵? 得让他堂堂燕国皇帝亲自送? 还不是来打探赵怀雁的! 当然,赵显的亲笔书信,也确实值几分重量。 燕迟道,“既然皇上撒手不管,那这事儿我们自己来解决。” 燕迟对段东黎说,“你下去起草一份国书,发往陈国,明确地告诉陈王,他陈国襄北王和淮南王夜刺我燕国太子府,如今被逮着了,他要怎么办吧。信中不要提及任何有关齐闻的一切,但得让陈王看的明白,这件事,是齐闻策划的。” 段东黎一听,立马就明白了。 这是祸水东引呢。 同时,借着这件事,分裂陈国和齐国多年友好的邦交。 段东黎精神一振,打保证道,“太子放心,这信我保准写的漂漂亮亮。” 燕迟笑道,“去吧。” 段东黎嗯一声,下去超常发挥了。 平书政道,“诸葛天眼和骆凉要怎么处理?” 燕迟摸着下巴想了想,说,“不好处理。” 平中丞道,“既不好处理,那就暂不处理。” 燕迟喊来李达,问他,“齐闻到哪儿了?” 李达道,“据眼线回报,刚出燕国地界。” 燕迟道,“等齐闻回了齐国,立马汇报。” 李达道,“是。” 九杼内权阁的三大兵事主将之一赫宣说,“太子是想等齐闻回了齐国,再来处理诸葛天眼和骆凉?” 燕迟勾唇笑道,“他不是喜欢跑吗?那本宫就让他跑个够。等他回到了齐国,你们以九杼内权阁的最高名义给齐国皇帝去封信,要么,让他派齐闻亲自前来,接回这二人,要么,你们亲自护送,送这二人返程回齐国。” 写给陈国皇帝的信交给丞相段东黎。 写给齐国皇帝的信却由燕国最高军事机构九杼内权阁来写,还是以最高名义。 齐帝不可能琢磨不透这里面的玄机。 什么玄机? 若齐闻不亲自来接,等到燕国的九杼内权阁亲自送人,那,到时候,入他齐国的,可不就只有诸葛天眼和骆凉了。 而诸葛天眼和骆凉,一个是名闻天下,亦上了风云榜的大儒。一个是齐闻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可以舍。 但诸葛天眼这个人,不能舍。 若真要舍,也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这样舍。 到时候,齐国皇帝拿到了这封信,必然要亲自派人督促齐闻前来燕国领人。 那个时候,齐闻滞留燕,燕联陈伐齐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当然,想要裴连甫和陈帝点头,提供陈地,行借兵之道,还得南国公、南陈夫人以及章进的协助。 九杼内权阁的三大兵事主将都不是等闲之辈。 燕迟这话一说,他三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三个人同时应声,“是,殿下!” 燕迟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副将们在主将退出房门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门被关上,换成太子府的卫兵守着。 屋内的几个人。 平中丞、平书政最关心的是政事,如今政事被燕迟三言两语解决,他二人也不留了,起身要走。 燕迟道,“坐着听听吧,下面的话题关乎着小婵。” 他二人一听,立马的又坐下了。 平中丞不解道,“什么事会关乎到小婵?” 燕迟凝眉道,“万能石的事,确切的说,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之人的事。” 平书政讶异,“找到万能石踪迹了?还是说,你们找到了刀皇九央的转世之人?” 燕迟摇头,“都没有,但……” 他抬眼,看向卓凌,让卓凌说。 卓凌就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尤其,前几天在宫中形影不离的接触,他的这种怀疑越发的强烈。 但赵怀雁是不是刀皇九央的转世,这还有待商榷。 可哪怕只是九皇某一人的转世,都让屋内的几个人吃惊不已! 周别枝道,“这位公主,会是九皇之一的转世?” 卓凌道,“必然是某一人,但具体是哪一个人的转世,我摸不准。” 段琅寰道,“把她体内的神血苏醒,就知道了。” 卓凌叹气道,“不知道怎么苏醒。” 段琅寰咦道,“传言不是说神血会共鸣吗?用你的血来引。” 卓凌看着燕迟。 这个方法只是传说,具体有没有用,不好说。 再者,他之前提过这个方法,被燕迟否决了。 因为以神血相引的话,得二人身子贴着身子,还得是脱着衣服的状态。 最关键的是,这些都是古书上写的,不见得会有效果。 若是旁人,或是男子,试一下也无妨。 可这个人是赵怀雁,是赵国公主,又是女子,不说燕迟不同意了,就是卓凌自己,也难以接受。 但,苏醒赵怀雁体内的神脉之血又非常重要。 所以,事情就难办了。 当卓凌把这些顾虑讲出来后,大家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燕迟。 燕迟揉了揉眉心说,“容本宫想想。” 几个人点点头。 说完这最后一件事,几个人陆续地走了。 毕竟这么晚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回去也睡不成,但至少得眯一会儿。 周别枝要走的时候,燕迟喊住她,“周姑姑,赵无名是女子身份这件事,你慢慢的告诉小婵,别让她受到了刺激。” 周别枝道,“我知道的。” 燕迟便不说了,让甘阳一一送客,他去另一头的房间,与朱玄光、贺侦、房冲交待事情。 交待完,他又返回到了寝殿。 入了殿,一路走到龙床前,看到走的时候还睡的好好的姑娘把薄衾踢的乱七八糟,而小姑娘整个人都呈横着的姿势拦在了大床中间,他笑道,“睡相真差。” 他脱掉外衣,又脱掉鞋子,然后上床,将东倒西歪的姑娘抱起来放端正,又将乱七八糟的被子掸平,盖在两人身上。 他躺在赵怀雁身边,搂住她的腰,让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他低头吻吻她的脸,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笑,闭上眼睛,努力地睡一会儿。 第64章 太子高明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原本想着,马上要天亮了,这么短的时间,是睡不着的。 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就看到怀里的女孩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燕迟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一大早的,在气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怀雁越发的火大。 她指着他环在腰上如烙铁一般的长臂,怒声道,“松开!” 燕迟抿抿嘴,“松开就松开,至于这么大动肝火?” 其实他有点不愿意松。 但看赵怀雁气的一脸通红,他觉得还是安分点好。 而他不知道,赵怀雁之所以如此生气,那是因为赵怀雁比他醒的早。 赵怀雁一醒,看到自己竟然在燕迟的怀里,还被他紧紧搂着,她就推他,要退出来。 可哪成想,这个男人睡是睡着了,但那手臂却像铜墙铁壁一样,不管赵怀雁如何挣扎,如何推打,都不能让他松开。 最后,实在是挣扎的太累了,赵怀雁就深吸着气,认命地等着男人醒。 这其间,她的火气随着他睡觉的时辰增长而不断的增强。 所以,燕迟一醒,面对的就是赵怀雁冲天的怒火。 燕迟将赵怀雁抱的太紧了,又加上她刚刚挣扎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浑身冒汗。 等燕迟松开,赵怀雁一骨碌翻下床,散散汗。 她昨天穿的衣服是燕迟拿的。 还不是外衣,只是里衣。 昨天她的衣服打湿了,挂在温泉房里的屏风上面。 昨晚她拐回去的时候,那衣服还在上面挂着。 她想了想,提起里衣的下摆就要去温泉房。 燕迟见她要往温泉房走,出声道,“衣服让宣香收走了,下去清洗,你等一会儿,我喊人进来送衣服。” 燕迟昨天躺下睡觉的时候以为眯一会儿就会醒。 却没想到,这一睡会睡这么久。 他从另一头下床,披上衣服,走到门口。 没打开门,只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就看到极为灿烂的天光。 大概快中午了吧。 燕迟出声喊,“来人。” 立马的,门外响起宣音和商柔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应,“殿下。” 燕迟道,“进来吧。” 宣香和商柔小声应是,去推门。 燕迟转身,回到龙床边上,从贵妃榻上拿起腰带。 宣香进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女装。 商柔走到燕迟面前,伸手替他穿衣。 燕迟没反对,站在那里,任她伺候。 在商柔伺候他穿衣的过程里,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赵怀雁的方向。 以前的赵怀雁是赵先生。 现在的赵怀雁是赵国公主。 以前的赵怀雁是男子。 现在的赵怀雁是女子。 以前赵怀雁也伺候过燕迟,在这个宫里留过宿。 不是主殿,是偏殿。 那个时候,赵怀雁看到宣香和商柔,自然亲切,落落大方。 可这个时候,一大清早的,她从燕迟的龙床上下来,没有穿外衣,只穿着里衣,还披着头发,不用想,就知道她昨晚跟燕迟一起睡的。 赵怀雁红着脸,感觉非常尴尬。 虽然她不是自愿的,可还是很尴尬。 但宣香一点儿都不尴尬,笑着将托盘端到她面前,说道,“公主,这衣服是太子昨晚让裁缝熬夜赶制出来的,是新衣,你穿一下,合不合身?” 赵怀雁张嘴就想说不穿,但好在,气归气,理智尚存。 这个时候她不穿这套衣服,燕迟铁定什么都不给她穿了。 赵怀雁隐忍着心头的各种不爽,一笔一笔地将在燕迟这里受到的窝囊气以及他施加给自己的尴尬威胁等等帐都清晰地记下来。 她就不信,他落不到她手上的一天! 赵怀雁淡淡地回道,“那就麻烦宣香姑娘了。” 听她这样讲,远处的燕迟松了一口气。 他真怕她拒绝不穿。 她若不穿的话,他其实也不能拿她怎么办,最多是,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门。 但关着她,他心头又不大乐意。 或者,让她再穿男装。 但让她穿男装,他又不大乐意。 穿男装的话,势必又要用太虚空灵指对身体做改变,那样真不影响以后的发育吗? 她才十五岁呢! 燕迟很担心。 好在,她穿了,他就不会有这么纠结的选择了。 宣香将托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拿起衣服,小心细致且认认真真地伺候着赵怀雁穿衣。 那边,燕迟已经穿好了。 商柔俯了俯身,下去打水。 燕迟绕过龙床的后尾,走到赵怀雁的那一面,看着她。 等衣服穿好,宣香又把她拉到铜镜前,给她梳妆。 梳妆的时候,宣香问,“公主平时喜欢梳什么样的头?” 赵怀雁道,“以前都是曲昭帮我梳头的,我也不知道。” 哪可能不知道。 只是不想说罢了。 就算是宫女侍候,可梳什么样的头,如何能不知? 宣香轻轻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燕迟。 燕迟道,“哪样好看就哪样梳。” 宣香听着一笑,“是,听太子的。” 赵怀雁余光一斜,往某个人的方向瞪了一眼。 某个人只当看不见,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着赵怀雁的长发在宣香的手中一点一点的改变,然后,重塑造型,然后,飘逸而端庄,矜贵又优雅。 燕迟对女生的发型没什么研究,但看赵怀雁梳这个发型漂亮之极,就问道,“这是什么发型?” 宣香回道,“仙女髻。” 燕迟拍掌一笑,“贴切!” 他站起身,来到赵怀雁身边。 宣香立马往后退开。 燕迟站在刚刚宣香站着的位置,也就是赵怀雁的后方,他透过铜镜看着里面唇经齿白,发髻飘跹,漂亮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看了一会儿之后,赵怀雁又恼了。 头一抬,从铜镜里瞪他。 燕迟笑道,“长的好看,怎么打扮都好看。” 宣香听着这话,偷偷地捂着嘴笑了。 她心想,以前从没听过殿下油嘴滑舌呢。 是跟赵先生相处久了的原因吗? 在宣香和商柔心里,以前的赵无名是很油嘴滑舌的。 尤其,燕迟堂堂燕国太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生说过这样赞美的话? 肯定是近朱得朱,近墨得墨,被传染了! 宣香偷偷的笑。 燕迟听见了,没管。 他稍稍弯腰,去牵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不给他牵。 燕迟也不勉强,让宣香去看看商柔把洗脸水打好了没有,等宣香回来禀告说打好了,他就先一步去洗漱。 洗漱好,直接出了门。 宣香把赵怀雁带去洗漱。 洗漱的时候没有看到燕迟,赵怀雁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等洗漱好,宣香带她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燕迟也没在,赵怀雁就多吃了一碗饭,又多吃了几盘菜。 没有挡胃口的人在,自然吃的香。 吃完饭,正想着要去哪里呢,甘阳过来,隔着一道门说,“公主,琅寰郡主来了,你要见不见?” 赵怀雁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淡笑地问,“我能不见吗?” 甘阳被问的神情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公主这是在试探他呢。 试探什么? 自然是试探她在这个太子府有没有拒绝的权利。 甘阳笑着回,“公主若不想见,我去打发了就是。” 赵怀雁将手帕收起来,笑着说,“不用了,正好我也无聊,就去跟琅寰郡主说会儿话。” 甘阳道,“那把琅寰郡主带到哪里聊话?” 赵怀雁道,“甘总管决定吧。” 甘阳思考了一下,说,“就湖亭吧?那里比较清静,也凉爽,可观湖,可观景,让宣香和商柔端些果盘和水果过去,饿了的话再让小厨房备些热食。” 赵怀雁道,“甘总管考虑的周祥,就按你说的吧。” 甘阳俯俯身,哎了一声,下去将段琅寰带过去。 赵怀雁大致知道湖亭在哪儿,却不是很清楚,反正不在外面,就在燕霄殿内。 宣香和商柔知道路线,一左一右地带着她,去湖亭。 到了湖亭,段琅寰还没来,商香和商柔就招呼了很多宫女,让她们先伺候着赵怀雁,她二人下去准备点心和水等。 等东西备过来,段琅寰也被甘阳带了过来。 段琅寰一来,虚虚地冲赵怀雁俯了一礼,起身的时候,眼睛落在赵怀雁身上,一下子就直了。 其实,以前赵国公主长什么样,没人知道。 因为赵国皇室从不设群宴。 所谓群宴,就是九国同聚的宴会。 而别的国家设了群宴,这位赵国公主也从不参加。 知道她的美色是从她的及笄宴之后。 当然,老早就有人传赵国公主美若天仙。 那样的传闻,大概是从赵国传出来的。 因为只有赵国本土的人,才见过那位公主的美貌。 而传闻只能是传闻。 赵国公主真正长啥样,段琅寰真不晓得。 传言总会有些夸大其词,段琅寰那个时候想的是,大概比此世间的美女美了那么一些。 可如今瞧着。 何止是美了一些呀。 简直美多了! 段琅寰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怀雁看,看着看着就止不住频频惊叹了起来。 她激动地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呀!” 赵怀雁微微一笑,指着对面的位置说,“郡主请坐。” 段琅寰毫不客气地坐了。 坐下后支着下巴看她。 简直赏心悦目。 她说,“公主长这么美,怎么原来都不参加其他国家的聚会呢?你这容貌,往其他皇子公主们堆里一站,那都是鹤立鸡群的。” 赵怀雁道,“当时年岁小,我又是赵国皇室的独苗,爹不放心我。后来长大了,也没空出门了,每天被逼着学很多东西。” 这话说的很实诚。 段琅寰出自逍遥王府,小时候也是鬼精鬼精的。 长大后城府就更深了。 她是聪明人。 一下子就听出来赵怀雁是发自内心的与她真诚交流的意思。 她道,“身为储君,很不容易吧?” 赵怀雁点点头,“嗯。” 段琅寰道,“我小时候读的书不多,但下海的时间很多,我的所有时间都用在游泳上了,最出色的本领就是潜水,所以,我其实不明白被关在闺阁里读书写字或是舞笔弄墨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嫁给书政后,我渐渐的明白了。” 赵怀雁支着下巴笑着看她,“明白读书人是多么的枯燥乏味?” “不。” 段琅寰道,“明白知识多么的重要。” 赵怀雁挑眉,“嗯?郡主还会有这样的感慨?” 段琅寰笑道,“会呀。” 赵怀雁也笑了。 段琅寰提及她的小时候,就说明她也是摒除一切隔阂,愿意跟她坦承。 赵怀雁不知道段琅寰这样做的用意。 但她知道自己需要交结一些燕国的妇人。 这样的话,她未来的格局,就不会只限在太子府了。 交了这些妇人为友后,她就可以借着去看望这些人,走出太子府。 一旦她走出太子府。 燕迟想要隐瞒她行踪的计划,就会取消。 当然,赵怀雁并不知道燕迟对她的身份是隐瞒还是召告。 也许都不会做。 他可能会顺其自然。 但不管燕迟是哪一种态度,赵怀雁首先得把未来的路铺稳了。 一来曲昭的情况不确定。 二来齐闻走了,她这边的信使就间接的断了。 三……她父皇接到信后,走了一步什么棋呢? 赵怀雁对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不明。 就只好按兵不动。 反正住在太子府也好。 方便她打听事情。 赵怀雁道,“郡主能与我说说海州的事情吗?” 段琅寰道,“你想听什么?” 赵怀雁道,“什么都行。” 段琅寰支着下巴想了想,道,“公主出身皇室,又身担储君之职,所知事情必不会少,海州的事儿,大概也有所耳闻。我们海州,是傍海的城市,能值得在你面前说一说的,应该只有海巫族了。” 赵怀雁笑着挑眉,“温氏吗?” 段琅寰道,“就猜到你知道。” 赵怀雁道,“是有所耳闻。” 段琅寰道,“所以,当时温流、温漩、温注月他们三人来,你应该猜到什么了吧?” 赵怀雁摇头,“这倒不清楚。” 她问,“温氏三人来燕国皇城,是有重要事情做?” 段琅寰瞅她一眼,“是有要事做。” 赵怀雁笑笑,并不问什么事。 但她不问,段琅寰却不能不说。 这事,不管跟赵怀雁有没有关系,段琅寰都会在她面前说一说。 段琅寰道,“万能石你听过吧?” 赵怀雁道,“听过。” 段琅寰道,“他们三人来此,就是为了万能石。” 赵怀雁微微讶异,“海巫族也在找万能石?” 段琅寰点头,又摇头,最后一叹气说,“海巫族找万能石,是冲着刀皇九央去的。原冰大陆上关于刀皇九央的传说,想必公主已经听过。刀皇九央封印的是魔帝梵尤,而曾经的九帝九魔,除却梵尤外,基本都死了。海巫族一直沉寂在海里,忽然之间来陆地,来燕国皇城,找万能石,是因为地海曾经现过魔气。” “啊!” 赵怀雁大惊,“魔气!” 她惊恐道,“不会是那个上古魔帝梵尤活了?” 段琅寰道,“梵尤被封印了千年,是死不活不清楚,但这魔气,很诡异。不是梵尤还好,若是梵尤,那就麻烦了。而万能石产自于刀皇九央,刀皇九央又能封印梵尤,故而,海巫族就出海寻此物来了。” 赵怀雁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她问,“好好的,怎么会有魔气呢?” 段琅寰道,“不好说。我三弟在负责此事,他研究的结果是,大概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之人现身了,而这个转世之人,身上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那个结界有了缝隙,现出了魔气。但好在,魔气只是昙花一现,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想来,那个结界还是很坚固的。” 赵怀雁道,“听你这么说,原来流传在原冰大陆上的那些上古传言是真的?” 段琅寰道,“是真的。” 赵怀雁唏嘘,“我以为只是传言。” 段琅寰看着她,“你就对那个刀皇转世之人不好奇吗?” 赵怀雁道,“好奇呀,但好奇也没用,我又不知道他是谁,而不管他是谁,他也跟我扯不上关系。” 段琅寰眯了眯眼。 却不再说下面的话。 她想对赵怀雁说,你很可能就是。 但这话没根没据。 卓凌说了,赵怀雁是九皇之一的转世。 具体是哪一皇。 他都说不准。 所以,是不是刀皇,更不好说了。 而段琅寰引这个话题的目地就是想让赵怀雁对自己有所怀疑,然后主动提出唤醒身体里的神脉之血。 可想到昨晚燕迟的态度,她觉得还是等一等吧。 燕迟不乐意。 她说多了,反而不好。 段琅寰岔开话题。 段琅寰向赵怀雁描绘着海州那边的民俗风情,跟她讲自己探险的种种经历,那些经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惊险刺激的,让赵怀雁听的目不暇接。 两个女子在湖亭聊的很是投机。 时不时的会传出愉快的笑声。 侧对面的凌燕阁内。 燕迟坐在书案后面。 段东黎前来汇报国书已发陈国之事。 李达来汇报齐闻现如今的路标。 荀公公拿着燕帝回复给赵显的亲笔书信,来让他过目。 原本,燕迟若无特殊事情,每天都会上朝。 这些事情都会在太储宫解决。 但如今,因为赵怀雁的身份揭晓。 燕迟就不愿意再进宫了。 至少,短期内,他想在太子宫陪着她。 甘阳很懂主子。 湖亭离凌燕阁不近,但却就在凌燕阁的眼皮子底下。 燕迟武功深不可测,耳力极佳,眼力也极佳。 他虽然坐在书案后,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可光听着那笑声,他就知道,赵怀雁是开心的。 而赵怀雁开心,他也心情好。 心情好,处理事情都带着微风和煦。 段东黎报告完国书情况,燕迟道,“国书一入陈国皇帝之手,裴连甫必然要进宫,到时候,卓进和南公国可能都会捎书信回来,你要及时汇报。” 段东黎道,“明白。” 他拱拱手,要走。 燕迟道,“你大姐在楼下陪公主聊天,你中午就留下一起吃饭吧。” 段东黎笑道,“好呀,要不要喊上卓凌?” 燕迟道,“我这边派人过去。” 段东黎便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燕迟很忙,也没时间管他,任由他坐着了。 燕迟伸手接过荀公公递来的书信。 接过后,不看,往桌上一放。 荀公公看他一眼,欲眼又止。 燕迟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公公回吧,就说信交到本宫手上就行了,我父皇不会多问的。” 荀公公哎一声,那信如今有点像烫手山芋。 有太子这话,他回去就好交差了。 荀公公走了后,燕迟让甘阳去把闵三喊来。 闵三是暗卫的二当家。 青海是统领。 闵三是二副手。 青海带着一批暗卫护送燕乐和燕广宁往朝圣王朝去了,留下来的暗卫由闵三协管。 闵三来了之后,燕迟吩咐道,“你给楼危去封信,让他不必再与金谍网撕缠了,带着楼魂令去接元兴。元兴很可能被逼着留在了赵国。” 闵三道,“金谍网不会那么容易放楼魂令离开的,这么多年,金谍网一直想拿下楼魂令,楼魂令也想拿下金谍网,可这两个机构从没有正大光明地对上过,如今对上了,怕都不会放过彼此。” 燕迟道,“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你只管去信就是。” 闵三诸多担忧的话就不说了。 燕迟即这样吩咐,那必然心中有了打算。 闵三嗯一声,下去给楼危发密信。 燕迟支着额头听了一会儿外面的欢笑声,抬手把面前的折本一合,站起身说,“我们也去楼下放松放松,聊聊天。” 李达不凑热闹,借有事离开了。 甘阳送他出门,并派人去请卓凌。 燕迟带着段东黎往湖亭走。 路上,段东黎道,“皇上写给赵国皇帝的信,太子不打算发了吧?你是打算让公主亲自执笔,写一封家书,寄给赵显,而这封家书里面,必然有让金谍网收手,放元兴和楼魂令离开的话,那么,你如何让那位对你诸多抱怨的公主听命呢?” 燕迟淡淡笑道,“让她开口放楼魂令和元兴,确实有点难,但并不是不能商量,曲昭不是还在我手上呢吗?” 段东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他道,“阴险啊。” 燕迟哈哈一笑,却是说,“没办法,只有这样,她与我才会越来越扯不清。只有扯不清了,才能分不开。” 段东黎一脸敬佩道,“太子高明。” 第65章 他稀罕她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抿着唇角,心情特别的欢畅。 英俊的脸上也飞扬着惊心动魄的神彩。 凤眼含笑,俊美绝纶。 段东黎朝他看一眼,又别过脸去,偷偷地笑了。 他是觉得,跟燕迟相交那么久,头一回看他笑的这么开心,真是稀罕事。 二人一路走到湖亭。 中间遇到不少被赵怀雁赶下来的宫女。 宫女们齐齐见礼。 燕迟如往常一般地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多说话。 上了湖亭,隔着一道青水绿湖,看到了坐在亭子里聊天聊的毫无违和之感的赵怀雁和段琅寰。 燕迟道,“郡主聊天很有一手啊。” 段东黎道,“不会聊天,如何跟京中的妇人们维持那么好的关系?我姐的能耐,旁的不说,就单聊天这一项,我都是佩服的。” 远远地看着赵怀雁开心的眉角。 燕迟道,“我也挺佩服。” 他二人绕过湖边的路,去到湖亭。 见到燕迟,段琅寰起身见礼。 宣香和商柔也连忙见礼。 赵怀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刚还开心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燕迟看的分明。 嘴角微微一抿,却什么都没说。 他对段琅寰道,“坐吧。” 段琅寰没坐,只道,“太子找公主有事儿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到段东黎跟前,拉他胳膊。 段东黎还没回过味来,说道,“晚上太子请客呢,姐姐不必回了。” 段琅寰转头问燕迟,“太子晚上请客?” 燕迟道,“嗯。” 段琅寰道,“那我下去休息一会儿,这人年纪渐长,坐的久了腰就有点不舒服,我找个地方躺躺,吃饭的时候让丫环喊我就行了。” 段琅寰身边有跟丫环。 不过,今天来太子府,没带。 她所说的丫环,就是太子府的宫女们。 燕迟点点头,“知道了。” 段东黎刚来,他还没见看清楚赵怀雁的脸,哪可能走? 赵怀雁坐在靠亭的一角。 宣香和商柔一左一右地守着她。 燕迟又挡在段东黎前面。 段东黎实在没能把赵怀雁瞧清楚。 心里着急着呢! 被他姐姐拉走,他很不乐意。 见他使着劲子不走。 段琅寰直接上手掐了他一下。 段东黎吃痛地皱眉,却没吭声,就眼睛瞪向段琅寰。 段琅寰用眼神说,“别在这里当电灯泡,小心太子哪一会儿看你碍眼了,将你丢到湖里喂鱼。” 一开始段东黎没明白他姐姐拉他的用意。 现在明白了。 他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眼色。 其实,身为燕国右相,他哪是个没眼色的? 只不过因为迫切想见一见赵怀雁的美貌,这才显得反应慢了半拍。 虽然极想看赵怀雁,但也不急于一时。 段东黎轻咳一声道,“姐姐找我有事,我下去一会儿。” 果然,燕迟没留他。 段东黎被段琅寰拉走了。 姐弟二人一离开。 燕迟挥挥手,让宣香和商柔也走了。 湖亭里剩下燕迟和赵怀雁。 燕迟往赵怀雁身边一坐。 赵怀雁扭头看他。 燕迟也看着她。 缓缓,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信,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燕迟道,“你父皇写来的信。” 赵怀雁一惊,伸手就将信抓了起来,展开就看。 在她看信的时候,燕迟微微低着头,拿起果盘里的桔子,尊贵优雅地剥了起来。 剥好,他一瓣一瓣地将桔子掰开。 去掉上面的白肉丝。 然后拿起一瓣。 轻轻地抵在了赵怀雁的嘴下。 赵怀雁张嘴就吃了。 等桔瓣入了嘴,她骤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沉,抬头瞪他,“谁让你喂我吃桔子的?” 燕迟耸耸肩,“你也没说不许喂啊?” 他看着她的唇,“你吃的挺自然。” 赵怀雁气道,“我那是……” 燕迟饶有兴味地看她。 赵怀雁看着他的表情,咬牙哼一声,将桔子吃了。 同时的,也不搭理他。 她认真地看着信。 看信的时候,燕迟又将一瓣去了白丝的桔子递在赵怀雁的嘴下。 赵怀雁抬头看他一眼,竟然吃了。 燕迟,“……” 他以为她会拒绝。 然后,他就可以把沾到她唇香的桔子自己享用了。 燕迟低笑。 偶尔,这个公主真的让人很意外。 见赵怀雁吃了。 燕迟又剥。 他剥几个,赵怀雁就吃几个,吃的心安理得。 赵怀雁想的是,以前我伺候你那么多回,现在也得让你伺候伺候我了。 燕迟倒是很乐意伺候她。 这种互动,能够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 但凡能够增进二人之间感情的事,燕迟都乐意做。 一整个桔子被赵怀雁吃下后,燕迟问,“还吃吗?” 赵怀雁扭头扫了他一眼。 又往果盘里扫了扫。 有葡萄。 她道,“剥葡萄给我吃,我不要吃皮,你把皮都去了。” 燕迟眉梢微微一挑。 他心想,本宫从小到大没给人剥过桔子,更不可能给人剥葡萄皮。 但谁让眼前的小姑娘是赵国公主呢。 当然,是公主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个人他稀罕。 而为了他稀罕的人,他勉强地拿起葡萄,开始剥皮。 赵怀雁是故意为难燕迟的。 她觉得,以燕迟这高贵的身份,定会拒绝她这种无理的要求。 而只要他拒绝了,她就有本事让他滚。 不让他坐在这里妨碍她的视线。 可没想到,他认认真真地剥起了葡萄皮。 赵怀雁预备的所有赶他滚的话就没了用武之地。 她倒也不生气。 只看着燕迟一脸尊贵仪容,用他那双执戈天下的手为她剥葡萄皮,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心动? 不是。 感动? 亦不是。 总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虽然感觉有点复杂。 但赵怀雁很清楚,她不生气。 也因为燕迟的这一举动,让她之前的火气也奇怪地平息了。 她皱皱眉头,不理解这是为何。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她继续看信。 信的内容不多。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在没有燕迟的打扰下,很快看完。 看完后,她心平气和地说,“既收到我爹的来信,那你该放我回国了吧?” 燕迟将剥好的葡萄放在水晶盘里,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他掏出帕子擦手。 擦手的时候他道,“不是我不想放公主回国,而是有些局面,你得明白。” 赵怀雁将信收起来,抱臂看他,轻哼道,“什么局面我不明白?” 燕迟继续擦手,缓缓道,“齐闻离开了燕国,不是直接回齐国,而是绕道去了赵国,他这一趟去赵国,公主可不要简单的想像为他是去给你爹报信的,当然,信会报,可恩,他也会要。” “恩?” 赵怀雁美眸一挑,“什么恩?” 燕迟将手指头擦干净后,将帕子放在桌面。 他没有立刻回答赵怀雁的话。 而是指了指那个水晶盘,“先吃葡萄吧,趁着水嫩,被风吹干就会失去很多滋味。” 赵怀雁没矫情,这回也不端着了。 那葡萄紫中透亮,在亭外阳光的投射下,饱满的水色如同此刻照耀在阳光下的湖面的水,泛着奇异的波光。 看上去就极为诱人。 赵怀雁伸手拈起一个,递进嘴里,吃了。 吃完,燕迟问,“好吃吗?” 赵怀雁道,“半酸半甜,挺上口。” 燕迟一听,跟着也拿起一个,喂到自己嘴里。 等葡萄下肚,他道,“口感确实不错。” 赵怀雁看他一眼,心想,你之前都没吃过这种葡萄吗? 燕迟道,“你喜欢吃的话,下回多备些到府上。” 赵怀雁道,“你想贿赂我,没这么容易的。” 燕迟轻笑,“确实,以公主的身份,这种小儿科的葡萄确实贿赂不了你,那么,本宫呢?” 赵怀雁不解,皱眉看向他。 燕迟道,“用本宫当作贿赂的资本给你,你收吗?” 赵怀雁道,“我爹不会让我嫁给你的。” 燕迟伸手点着桌面,笑着道,“不用管你爹,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赵怀雁道,“不愿意。” 燕迟没气,低低地笑道,“身为公主,身为一国储君,讲话不能这么实诚。” 赵怀雁哼道,“对你说话就得这么实诚。” 燕迟笑道,“公主有这种觉悟,很好,有这样的信任,也很好,那么,我们就能谈谈下面的事情了。” 赵怀雁倏地瞪他,“你又想算计我?” 燕迟掸掸眉头,好不客气地道,“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算计公主。我如今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公主考虑,还有,为你赵国考虑。” 赵怀雁冷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这四个字还没讲出来。 燕迟道,“我不是黄鼠狼,你也不是鸡。” 赵怀雁一噎。 燕迟换了一下坐姿,又拈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 吃进去之后,他说,“历年来,燕国的楼魂令与赵国的金谍网就是不死不生的关系,因着这关系,我们两国都有诸多损失。你金谍网的人都是很厉害的谍者,我楼魂令里的人也都是很厉害的杀手,若他们不为敌,而为友,就能为燕国和赵国做出更多奉献,公主以为呢?” 赵怀雁眯眼,“你想打金谍网的主意?” 燕迟道,“非也,我并不想打金谍网什么主意,我只是想让这两股势力,合一。” 赵怀雁嗤笑,“那太子以为,谁合谁呢?” 燕迟支着下巴,轻轻款款地笑道,“公主是同意了?” 赵怀雁骤然冷下脸,“不可能。” 燕迟叹道,“别意气用事,好好想一想,这样做的好处。” 赵怀雁哪里是意气用事了? 赵国的金谍网遍布九国。 可他燕国的楼魂令只限于燕国。 不管从规模还是实力上看,金谍网都远比楼魂令强悍。 不与楼魂令合一,金谍网也是占上峰的那个。 是,这么多年,两者撕杀很厉害。 也确实死了很多人。 挺可惜。 但,逐鹿江山不就是这样的吗? 各为其主,各为主死。 进到了这样的机构,就得有这样的觉悟。 赵怀雁道,“这件事免谈。” 燕迟道,“可本宫今天就是要与公主谈妥这件事的呢。” 赵怀雁猛地冷冷地盯着他。 燕迟道,“公主也别生气,你赵国的金谍网若不与我燕国为伍,早晚有一天,也得与其他国家为伍,而今,陈国与齐国分裂在即,大战在即,齐国版土会面临着重塑,齐闻去赵国,必然会以恩要挟你爹,所以,我不能放你回国,亦不能让金谍网被他所用。你留在燕国,你爹会顾忌着你,不会上了齐闻的当,而金谍网与楼魂令合二为一了,就能实现一步一杀的无死角的歼敌。” 赵怀雁冷笑,“你果然还是要开战的。” 燕迟点头,“是。” 他目光抬起来,望向亭外的碧波湖面,浅浅地道,“我这个人,喜欢主动进攻,不喜欢被动挨打。九国分裂了这么多年,也该要到统一的时候了,就算不在我手中,不是被燕国统一,也会在别人之手,在别的国家统一。” 他望着她,道,“只有在我手中统一,才能保你赵国寸火不燃。身为公主,兼任未来赵国君王之位,你应该看得清局势。” 赵怀雁眯着眼道,“太子的意思是,你荣我荣,你损我损?” “不。” “嗯?” 燕迟道,“是我荣你荣,我损,你不损。” 赵怀雁又眯了眯眼。 燕迟伸手,将她搁在桌子一角的手给拿起来。 赵怀雁冷瞪着他。 却没挣扎。 燕迟嘴角勾了一丝笑。 这样的反应,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燕迟抚摸着女子柔软细腻的手。 然后,十指相握。 他起身,弯腰将赵怀雁抱了过来。 女子的腰,纤细柔软。 如同她的手一样,让人摸着就上瘾。 燕迟将赵怀雁抱到怀里后,坐在了凉亭廊与廊之间嫁接的贵妃榻上。 他歪倚在那里,手从赵怀雁的腰上穿过。 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把玩着她的手。 赵怀雁低头。 看着拥抱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眉色低垂,黑发攀岩着丝袍上的龙爪,显得格外的威风凛凛。 可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散慢的气质,揉进这样的威严,形成一种很矛盾却又极为吸引人的仪态。 赵怀雁一时看的失了神。 本来燕迟长的就帅。 再被周围的景致衬托一下,再被华服渲染一下,那就格外的夺人眼球。 喜欢美的事物,是每个人的劣根性。 赵怀雁也一样。 她看的目不转睛,本来被燕迟猝不及防的一抱,她要反抗的。 如今,也忘了反抗。 燕迟微微勾唇,抬头看着她问,“好看吗?” 赵怀雁一愣,“什么?” 燕迟道,“本宫长的好看吗?” 赵怀雁反应过来,拍着他搂在腰上的手,嗤道,“你有本公主长的好看?” 燕迟低笑,很认真地欣赏了一遍她的脸,给出肯定的回答,“嗯,公主的美貌,无人能比。” 赵怀雁哼一声,说道,“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你这个太子就不能守点规矩?” 燕迟道,“在太子府,我就是规矩。” 赵怀雁撇嘴。 燕迟用力将她搂紧了,说道,“考虑好了吗?” 赵怀雁问,“什么?” 燕迟道,“金谍网和楼魂令化敌为友,一同问鼎原冰大陆的事。” 赵怀雁窝在燕迟怀里。 她原本没有燕迟高。 就是坐在那里,燕迟还得高她一截。 但现在,她被燕迟抱着,视线就与燕迟平齐了。 她望着燕迟的眼睛。 燕迟的眼睛很深邃,冰与蓝,夜与黑的相撞,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当你撞进了他的眼睛里,你会感觉陷进了无限漩涡里。 同时,又感觉有一股冷意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平淡如水,却藏着冰针似的光。 对你笑着的时候,妖孽迷人,却暗含杀气。 总之,对这个男人,不能掉以轻心。 赵怀雁伸手,拽了拽燕迟两肩头的衣衫,她微微往下低了低身子,脸也往下低了一下,与燕迟的目光紧紧地对视。 四目相对,彼此望进彼此的眼内。 她笑道,“太子,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会在我赵国背后插刀呢?” 燕迟迎着她犀利的视线,笑道,“这事很简单,公主与我成亲,由一国二人变成一家一人,不就能安心了?” 赵怀雁道,“可惜啊,我不想嫁你,对你也不信任。” 她说着,推开他就要走。 燕迟压住她。 手臂使了力,把她按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动。 赵怀雁怒目。 燕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好跟公主谈,公主不乐意,非要让我用强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嫣红的唇,想到昨天深吻这唇的滋味,他喉咙一动,原本要说的话就变成了索吻。 赵怀雁几番挣扎都被他轻轻松松地化解。 她没武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一吻结束。 燕迟伸手摩挲着她的红唇,嗓音沙哑低沉,“这样的诚意,公主接受吗?” 赵怀雁眼睛都要喷火了。 她愤声道,“不接受!” 燕迟低头又去吻。 赵怀雁眼疾手快去挡,没挡住。 又被燕迟吻了个正着。 赵怀雁气极。 可再气也没办法。 力量不如人,武功不如人。 赵怀雁气的胸口起伏。 燕迟却享受之极。 她越气,他心情越好。 又一吻结束。 他缓缓退离她的唇,看着她娇艳的脸被怒气熏染,越发的娇艳。 他眼眸微微一转,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说,“你不接受,我就吻到你接受为止。” 他凑近她的耳朵,低低地道,“相信我,我很乐意在这里吻你一天。” 赵怀雁扬手就去扇他。 被燕迟截住了。 他冷冷地盯着她,“甩本宫一次鞋子就够了,怎么着,还想扇本宫的脸?” 赵怀雁怒道,“你这行为是强盗。” 燕迟甩开她的手,说道,“实力决定一切,公主,我以为你会很有觉悟的。” 赵怀雁冷笑。 燕迟促狭地等着她的决定。 赵怀雁收回手,要推开他。 燕迟道,“谈好后我就放开你。” 赵怀雁秀眉狠狠地蹙了蹙,被人逼着做买卖,还是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买卖,谁能忍得下? 忍不下也得忍。 实力决定一切。 燕迟说的对。 不是她没有觉悟。 而是她并不愿意拿整个赵国来做赌。 但赌局握在燕迟手中。 他开了局,她就得入局。 这就是他给她设的套。 赵怀雁闭了闭眼,认命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燕迟闻言一笑,松开了她。 等她站的远远的,他掸掸裤摆,扬声喊,“来人。” 宣香和商柔在远处候着。 一听燕迟召唤,立马跑了过来。 宣香问,“殿下,有何吩咐?” 燕迟道,“拿纸笔来。” 宣香什么都不问,跑下去就拿纸笔一套。 纸笔一套拿来,燕迟下巴微抬,让她把纸笔一套摆到赵怀雁跟前。 赵怀雁抬头看他,“做什么?” 燕迟道,“回信啊,给你父皇回信,向他报一声平安,免得他在赵国忙着国事还得焦虑地担心你,另外,收起金谍网对楼魂令的一切截杀行为,并放元兴出赵国。” 赵怀雁眯着眼冷笑,“你真是……阴险。” 燕迟站起身,拿起毛笔蘸着墨汁,然后亲手铺开信纸,用镇尺将纸压住,把蘸好汁的毛笔递给赵怀雁。 赵怀雁瞪着他。 燕迟道,“公主,儿行千里,父母担忧,写一封平安信,是身在远方的人一开始就该做的。” 赵怀雁默默地咽下一口气,接过笔。 燕迟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椅凳上。 赵怀雁用右手写字,左手敛着右手的衣襟,往下落笔。 这是燕迟第一回看赵怀雁写字。 传闻中的赵国公主,他的近身文僚,可是一代大儒。 文学造旨并不比诸葛天眼和步惊涛差。 虽然她的年龄小了他们很多很多。 可这个姑娘,是天生的君王之才。 她当初在他面前放话说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并不是信口雌黄。 赵怀雁写字,一笔一划,根骨清奇。 虽无利刃之感,却有飘逸之势。 想到她此生最擅长的并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舞,燕迟眉尖挑了挑,看她的目光就充满了未知的热度。 绽放舞姿的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不急。 早晚会有得一看。 燕迟不动声色地将眼中的热度压下,往一边坐着吃水果去了。 等赵怀雁写完,她把笔潇洒地往桌上一甩,扭头一靠,靠在了后面的贵妃榻上,闭上眼睛,吹着湖风,享着日光了。 燕迟看她一眼,让宣香把信拿过来。 宣香小心翼翼地拿起信,交给燕迟。 燕迟低头,看着信的内容。 第66章 爱情天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写的回信与燕行州写的回信完全不同,当然,因为身份的差异,回信自然也有差异。 燕行州的回信中写,“许久没见,你这一来就向我喷火药味,太有失你赵国君王的风范了。你女儿确实在我燕国,但是,她的身份我一开始并不知晓,整个燕国的人都不知晓。她隐姓埋名,又女扮男装,进了燕国皇宫,并未向我这个一国之君问声好,我怎么去护她呢?知道她的身份是在她与齐闻秘谋之后,她协同齐闻从太子府里救出齐国探子,补抓之后,才知道她的身份的。而知道了她的身份,谁也没有动她,她是赵国公主,我们怎么会动她呢?不过,你想要你女儿回国,那可得你亲自来接。不然,我没法向全国人民交待呀,是不是?” 燕行州的回信燕迟并没有看。 他其实不知道燕行州信中是这样写的。 只在后来,看了赵怀雁的回信后,他才把他老爹的信翻出来瞅了一番,然后做了对比。 赵怀雁的回信,条理分明,写的十分到位。 她信中写,“爹,这么晚给你寄家书,女儿实在很抱歉。出了赵国后,我跟曲昭在彭济广州呆了几天,然后就上了燕国国土。女儿打小就对燕国的招贤纳士日很好奇,故来见识见识。在招贤纳士会上,燕国太子看中了女儿的才华,把女儿留在身边做了近身文僚。这期间,他打通了女儿体内的任督二脉,也让人教我学武。女儿在燕国太子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待女儿很好。之所以一直没写信给你,实在是太忙,又不想暴露身份,就推托到了至今。这封家书是女儿在燕迟面前写的,女儿与他达成了共识,让金谍网和楼魂令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爹在收到这封家书后,撤了对楼魂令的追杀并放元兴回国。燕国这边爹不用担心,太子说了,他会亲自去赵国,向爹你示诚的。另外,我在燕国一切安好,爹不用担心。关于我与齐闻的交易,希望爹不要插手,我与他一买一卖,互不亏欠,他没什么可在你面前说的。女儿还没有游历完毕,暂时不会回国,望爹勿念。” 这封信写完,燕迟拿在手中就看了。 看到那句“燕国这边爹不用担心,太子说了,他会亲自去赵国,向爹你示诚的”话后,他勾唇笑了笑。 目光抬起,朝赵怀雁看了一眼。 赵怀雁没看他,双臂环膝,靠在那里看着湖底随风摆动的草。 这么个时候,她在想什么,燕迟是猜不到的。 但他能猜到她写那句话时候的心情。 大抵是被他捏在手中,翻不得身,就在信里算计他一回。 也好。 燕迟想,去赵国么。 也不是不可。 但他若去,那就是向赵显求娶她了呢! 燕迟将信从头看到尾,没有发现任何纰漏后,他扬声喊道,“宣香。” 宣香应道,“太子。” 燕迟指着桌子上的纸笔一套,说道,“收走吧。” 宣香立刻动手,收拾桌面。 燕迟又把商柔喊过来,把信折叠好,递给她,并说,“拿给甘阳,让他今天就派人送出,亲自交到赵国皇帝手中。” 商柔应是,接过信就走了。 湖亭里又只剩下了赵怀雁和燕迟二人。 燕迟走过去,原本想将赵怀雁抱着,与她在这里享受一会儿二人独处的时光。 正事谈完了,接下来当然得谈一谈感情的事儿了。 但感情的事儿还没开始谈,卓凌就来了。 燕迟想到万能石,想到九皇转世的事情,也没心情去“调戏”赵怀雁了。 卓凌来的时候把平鱼府带上了。 平鱼府要找段琅寰。 燕迟差人去把段琅寰和段东黎带过来。 二人来了之后,平鱼府缠着段琅寰要去太子府玩。 段琅寰无法,只好带着人走了。 离吃晚饭还有很大一会儿,燕迟带着赵怀雁、卓凌、段东黎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几个人挨着椅子坐好。 坐好之后,卓凌开口道,“殿下,我想了一路,觉得这事儿还是跟公主明说比较好。” 赵怀雁一听,侧头看向卓凌,“有事跟我说?” 卓凌没直接应声,只是看向燕迟。 赵怀雁也看向燕迟,挑眉问道,“什么事?” 燕迟微微拧紧眉头,狠狠地剜了卓凌一眼,这才看向赵怀雁,斟酌地说道,“关于之前我与你说的万能石,还有九皇转世一事。” 赵怀雁讶异地挑挑眉,“这事跟我有关?” 燕迟道,“卓凌怀疑,你是九皇某一人的转世。” 赵怀雁大惊,“啊?”她吃惊不已地用手指着自己,“我?你们没弄错吧?” 燕迟道,“不知道。” 赵怀雁看向卓凌。 卓凌道,“头一回,在春秋寨看你,我就隐隐地感觉你身上有一股与我极相似的气息,可仔细去探,又探不到。我是怀疑你是九皇某一人的转世,但这得做了唤醒仪式才知道是不是错觉。” 赵怀雁抠住卓凌话语里的关键词,“相似的气息?” 她道,“你难道是九皇某一人的转世?” 卓凌道,“嗯。” 赵怀雁,“……” 真有九皇的转世之人! 我的天! 这世界真玄幻。 赵怀雁问,“唤醒仪式是什么样的?” 卓凌道,“得背对背,且,不能穿衣服。因为神血的封印,在背上。” 赵怀雁狐疑,“这样的仪式真有用吗?你就是通过这样的仪式被唤醒体内的神血的?” 卓凌道,“不是。” 段东黎道,“他是我爹带他去了蓬莱仙岛之后,在那里,被凤天唤醒的。而这个可以唤醒同类神血的仪式,也是凤天说的。大概不会错。” 赵怀雁惊懵在那里。 今天听的一系列的话,超出了她这十五年来所学的一切知识。 她想,原来这世界真有神。 那么,相对应的,也有魔了? 所以,刚刚那会儿,段琅寰向她提及的魔气一事,也是真的了? 赵怀雁抚额。 燕迟问她,“唤醒仪式你也知道了,决定权在你,你若想唤醒,那就让卓凌操作,你若不想,那就搁着吧。” 赵怀雁看着他,脸颊微微泛红,“一定得脱衣服吗?” 燕迟抿唇,面色微沉。 卓凌道,“嗯。” 赵怀雁说,“那算了吧。” 卓凌,“……” 燕迟对卓凌道,“既然公主不同意,那这事儿就不谈了,往后也不要再提及。” 段东黎提醒道,“小婵那里……” 燕迟道,“小婵那里我们再想办法。” 赵怀雁纳闷了,问道,“小婵怎么了?” 燕迟看她一眼。 段东黎解释说,“小婵的萎影症你也接触过了,大概只有万能石能治好,而万能石的苏醒,得刀皇九央转世之血的苏醒,只有刀皇九央的转世之人身上的神血苏醒了,万能石才会跟着苏醒,到时候,我们才能寻到此物,若不然,任何人都找不到万能石,小婵的病就无望了。” 提到周小婵,赵怀雁还是很在意的。 她眉头蹙了蹙。 她也很想帮助周小婵。 可是,让她脱了衣服,跟卓凌背对背…… 不行不行! 光想着内心都充满了排斥。 怎么去做呢! 赵怀雁纠结地道,“我……” 她咬住唇,“让我考虑考虑吧,我真的接受不来。” 燕迟知道她很想救小婵。 单冲着这份心,他就很感谢她。 再者,小婵因为影子的萎缩而枯萎的身子也是她治好的。 她算是很有功劳了。 不能再这么为难她! 燕迟就坐在她的上手位置,见她面色挣扎,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伸手就拉住她的手,温和地道,“不必内疚。小婵的病是我造成的,你没义务牺牲这么多,虽然你是九皇之一的转世,但不一定就是刀皇九央的转世,温氏三人已经去探万能石的下落了,虽然是说万能石只有在刀皇九央转世之人的神血苏醒后才会苏醒,可依着温氏三人的能力,不一定得万能石苏醒了才能显露踪迹。在他们找万能石的过程中,卓凌也会再去找其他几皇的转世,到时候,或许能找到刀皇九央的转世,那样的话,你的神血苏不苏醒都没关系了,所以,不必有心里负担,嗯?” 赵怀雁看着燕迟。 燕迟冲她笑笑,抬手理着她的发丝,“尽力而为就行了,我留你在府上,是想让你开心的……” 后面表达情意的话还没说完。 赵怀雁就见缝插针说,“那你让我见见曲昭,或是把曲昭放了,我就更开心了。” 燕迟,“……” 段东黎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进而,掩饰掉自己笑起来的嘴角。 卓凌在知道燕迟和赵怀雁的决定后,站起身说,“那我得去找其他几皇的转世了,深海魔气不知道何时还会出现,我还是快点行动比较好,将九皇的转世之人全部找到,以防万一。” 他说完,冲燕迟拱了拱手,又冲赵怀雁拱了拱手。 燕迟道,“要走也不用急在这一会儿,吃了晚饭再。” 卓凌想了想,还是留下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卓凌走了。 段琅寰带着平鱼府和段东黎回平府。 燕迟带着赵怀雁去太子妃的院子。 这个院子。 燕迟带赵怀雁逛过。 当时因为没人住,到处都冷清清的,里面一个宫女都没有。 如今,各廊各殿外都站着宫女。 看上去有人气多了。 太子妃院的主殿是蟾月宫。 蟾月宫原是天上嫦娥的月宫,而嫦娥是人间众所周知的绝世美女。 用在此处,就是以神传神之意。 宫女们见到燕迟和赵怀雁来,纷纷曲膝见礼。 燕迟把赵怀雁带到蟾月宫。 宫外守了两个嬷嬷。 一个姓方。 一个姓申。 方嬷嬷和申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了。 原来是伺候燕迟母亲的人。 而燕迟的母亲,既是燕帝的妻子,也是楼姜的女儿。 故,这两个嬷嬷,全来自楼经阁。 楼经阁藏书,闻名天下。 楼魂令的威名,震惊九国。 所以,这两个嬷嬷,既懂文,也懂武。 由她们伺候赵怀雁,燕迟最放心。 尤其,这两人是他母亲的人,现在放在他未来妻子的身边,让他备感妥贴。 赵怀雁原本在跟着朱玄光学武。 可如今,她女装身份拆开了,就不能再跟着朱玄光学武了。 倒不是说女子就不能跟着男子学武。 只是燕迟不愿意让赵怀雁再跟着朱玄光学武了。 那么,不学武,赵怀雁就没办法发挥出太虚空灵指的最高神技。 除了万能石外,燕迟对赵怀雁还抱着另一层希望的。 就是她的太虚空灵指。 也许,她的武功上乘后,可运用太虚空灵指,将周小婵的萎影症治好。 当然,这只是一种也许。 虽然希望看上去很渺茫。 但也是希望。 既是希望,不管有多渺茫,燕迟都不想放过。 方嬷嬷和申嬷嬷的武功,虽不及燕迟厉害,可与楼危比,大概比楼危还要高。 有这两人教赵怀雁学武,燕迟觉得,赵怀雁学有所成的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看到燕迟,方嬷嬷和申嬷嬷连忙见礼。 燕迟说道,“二位嬷嬷不必多礼。” 他先向她们介绍了赵怀雁。 这才向赵怀雁介绍了她们。 方嬷嬷和申嬷嬷笑着朝赵怀雁行宫礼,“老奴方氏见过公主,老奴申氏见过公主。” 赵怀雁从燕迟嘴里听说这两个嬷嬷是伺候在燕迟母亲身边的老人,连忙道,“二位嬷嬷不必多礼,我可受不起呀。” 方嬷嬷亲切地笑道,“公主是小主子,如何受不起。” 申嬷嬷打量着眼前的赵怀雁,心里连连感慨,世上竟有如此娇美的人,配她家太子真是足够了。 她也跟着和蔼地说道,“公主也别跟老奴们客气,以后老奴们就是公主的人了,公主别跟我们见外,有什么就说什么,该吩咐什么就直接吩咐,把这里当自己家。” 赵怀雁笑着不知该做何回答,余光偷偷地瞪了一眼燕迟。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故意的,把你母亲身边的人拨过来照顾我,存心的吧? 燕迟摸摸鼻子,转头看向一边,不回应她的眼神。 赵怀雁被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领进屋里,让她参观,一边参观一边问她有哪个地方不喜欢,或是看着还添点啥,又说着,这天气转热了,屋外要不要再种些绿竹和防蚊的香木,屋内要不要提前存些冰,走到衣柜前,又说得添一些夏装,还得备几件披风,斗笠什么的,然后又说到她在赵国的生活习惯,比如一般早起什么时候,晚上睡觉是什么时候,中间惯不惯性起夜等等,殷勤周到的让赵怀雁有点吃不消。 但同时的,也证明,这二人真不愧是宫里的老人。 只听这话就知道她们对伺候宫中主子一事,十分熟稔。 燕迟找这两人来,真的没找错。 赵怀雁在赵国的时候,身边也是有嬷嬷的。 她身为公主,基本上所有事都不必自己做。 要么是宫女做,要么就那些嬷嬷做。 后来出了国,扮成男装,不得已,才学着穿衣扎发等。 现在,她恢复女儿装了,也恢复赵国公主的身份了,自己伺候自己的事儿,基本就免了。 两个嬷嬷搀扶着赵怀雁从主殿的卧室里绕了一圈出来。 燕迟还立在门口,站在台阶处,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五月了,燕国最馋人的凤叶金鱼花开的如火如荼,一大片一大片地栖偎在杨桃树和银杏树下面,沿阶草爬满栅栏,隔着假山石的小亭里有蛐蛐在鸣叫,不远处的大树上,鸟儿们的欢叫声叽叽喳喳地盘旋,夏天要来临,这些花草虫鸟也开始争相恐后地占领着各自的领地。 而他,要获得爱情,亦要获得天下。 燕迟正看的出神,方嬷嬷和申嬷嬷领着赵怀雁走了出来。 燕迟立刻收回思绪,看着她们。 方嬷嬷道,“时间不早了,公主说她想睡了。” 燕迟嗯一声,看着赵怀雁,问道,“各个地方都满意吗?不满意的话跟两个嬷嬷说,让她们差人去改。” 赵怀雁道,“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宫殿很好。” 燕迟道,“那就好,你晚上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赵怀雁点点头。 燕迟又看她一眼,不顾两个嬷嬷在场,伸手抱了她一下。 赵怀雁脸颊一红。 燕迟看着她轻轻泛着胭脂色的脸,笑了。 他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转身走了。 赵怀雁转身回屋。 方嬷嬷和申嬷嬷对望一眼,笑了笑,也连忙跟着进屋,伺候去了。 这一夜过后,二人的相处模式就变得特别奇异。 不是夫妻,却过的很像夫妻。 除了每晚他们不同床睡外,其他的时候,倒真的完全是夫妻似的相处。 燕迟上朝前会先去太子妃院里跟赵怀雁吃早餐。 偶尔他去的早,赵怀雁没起,他就会悄悄走到她的床前,吻她额头,吻她脸,吻她唇。 吻完就走。 如果来的晚,赵怀雁碰巧醒了,他就会陪她一起吃饭。 当然,有一起吃饭的福利,就不可能有吻的福利。 燕迟也不介意。 反正不管是哪一样,他都喜欢。 中午燕迟若不回来,就会差宫人回府告知一声,让赵怀雁自己吃饭,不必等他。 晚上是一定会回来的。 之前赵怀雁不在,燕迟基本上会呆在宫里一整天,经常性的晚上不回来吃饭。 但自从赵怀雁恢复女儿身后,燕迟晚上一定会回来陪她吃饭。 吃完饭,牵着她的手,虽然她不愿意,他还是强制性地牵着她的手,在太子妃院里散步消食,到该睡觉的时候送她回卧室。 在这其间,赵怀雁不再提曲昭。 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燕迟是不会放了曲昭的。 曲昭在燕迟手上,她不敢轻易妄动。 这样他出门或上朝,才会安心。 而她留在太子府,燕迟也不会对曲昭怎么样,曲昭会是安全的。 赵怀雁没想现在就回国,她总是觉得,不把燕国朝堂搅乱一番,她就对不起自己憋着的一股子气。 所以,她在等。 等什么? 等大战开启。 燕迟要借陈攻齐,必然要兴师动众。 当然,以燕迟的精明劲,很可能要让陈出一部分兵来协助他。 但不管陈国出不出兵,要攻克同是强大的齐国,燕国出兵,不会少。 既出了兵,就一定得出帅。 而燕国将帅,全都出自九杼内权阁。 一旦九杼内权阁空了,那燕国再面临着别的国家的偷袭,就会变得很被动。 赵怀雁深知自己的用处。 齐处北,燕处东。 燕要借陈伐齐,就顾不上西南两地。 南地是赵,而西地是秦。 燕秦齐三大强国。 燕排一,秦排二,齐排三。 若燕向齐国开战了,秦国不可能不动。 这三个国家,都有狼子野心。 这也正常。 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永远不想屈居人下。 他们只想掌控人,而不想被别人掌控。 而不被别人掌控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别人踩在脚下。 怎么踩呢? 当然是征服。 男人天生就有征服欲,这也正常。 所以,燕迟既有攻齐的打算,就不可能不防备着秦国从背后插一刀。 但秦国想插刀,得越过周国、韩国和赵国。 周国与秦是结盟国,定会为秦提供方便之门。 韩国与赵国是结盟之国,但韩国弱小,完全顶不住强大秦国的出兵镇压。 而赵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看着弱,实则,国力已经排第四了。 韩与赵是同盟,韩遇危,赵国肯定会出兵相助。 而赵国往东,便是强大的燕国。 赵国与燕国之间没有夹任何国家。 所以,赵国是攻入燕国的最后门户。 也就是说,想要出兵,顺利到达燕国国土,必得拿下赵国。 赵怀雁想到这里,冷冷地哼一声。 她想到齐闻临走前在马车里与她说的话,那个时候的齐闻,大概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而赵怀雁以前没跟燕迟打过交道。 这一接触,才真正觉得,凌驾在其他八国之上的燕国太子,果然城府深的令人胆寒。 赵怀雁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伸手拨弄着琴弦。 这琴是燕迟昨天差人送来的。 琴是上等的楠木所做。 弦是冰丝所构。 琴弦一拨弄,就似乎有泉水在指尖流淌。 赵怀雁舞姿一绝,琴嘛…… 赵怀雁无聊地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信手闲闲地拨弄着琴弦,并不弹,只是把这上等的琴当成了玩具,百无聊赖地玩着。 方嬷嬷见她无聊,支着招道,“公主,不然,我教你练武可好?” 第67章 楼经阁主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眼眸一亮,抬头看着方嬷嬷,“嬷嬷会武?” 方嬷嬷笑道,“防身之能,不见得厉害,但是还能露两手。” 赵怀雁蹭的一下子就从地上坐着的暖蒲上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说,“好啊好啊。”她转头看向申嬷嬷,“申嬷嬷也会武?” 申嬷嬷点头笑道,“跟方嬷嬷一样,防身用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谦虚之语。 赵怀雁也没真的认为她们二人的武功只是防身之用。 她现在迫切需要提高武学。 故而,一手拉着一个嬷嬷的手,说道,“你们分时间段教我吧,一个上午教,一个下午教。” 方嬷嬷问,“公主这么学习的话,不累?” 赵怀雁摇头,拍着胸膛道,“不累。有这么好的两位导师,累什么累?” 方嬷嬷笑了笑。 申嬷嬷道,“那现在就开始?” “好!” 从那天开始,赵怀雁每天都非常积极。 晚上燕迟来到太子妃院,跟赵怀雁一起吃饭,见她胃口极好,原来对他都是爱搭理不搭理的,能摆臭脸的时候绝不会给笑脸,可今天,她出奇地一脸笑意盈盈。 燕迟纳闷,心想,到底是她心情太好呢,还是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吃完饭,他没走。 等在外院里。 等方嬷嬷和申嬷嬷伺候赵怀雁睡下,二人关上门出来,燕迟问她们,“公主今天心情怎地这般好?” 方嬷嬷笑着回,“今天下午练了一下午的武功,出了一身汗,劲头很足,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燕迟吃惊道,“她练武了?” 方嬷嬷道,“嗯,我跟申嬷嬷教的。” 燕迟看着她,稍顷,又去看旁边的申嬷嬷。 申嬷嬷琢磨着燕迟的眼神,试探地问,“太子不想我们教公主武功?” 燕迟摇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她是想练武。” 他手指点了点大腿,自己坐在那里酝酿着情绪。 方嬷嬷和申嬷嬷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本本分分地站着。 半盏茶功夫后,燕迟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第二天燕迟请了一天假,没有去上朝。 他睡到八九点光景起来,起来后就带着宣香和商柔去了太子妃院。 赵怀雁刚起,方嬷嬷和申嬷嬷已经通知厨房那边准备了早饭。 燕迟一来,方嬷嬷立马去通知上菜。 燕迟坐在饭堂里,等着赵怀雁。 赵怀雁梳妆打扮好,来到饭堂,看到燕迟,她惯性的不理,找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 刚坐下去,燕迟就道,“我听方嬷嬷说,你在跟她和申嬷嬷学武?” 方嬷嬷和申嬷嬷是燕迟的人,想瞒他是瞒不住的,再者,赵怀雁也没想瞒着,就嗯了一声,伸手从桌面上拎起提梁壶,拿杯子给自己倒水喝。 燕迟道,“你跟朱玄光学武有一段时间了,根基也扎稳了,如果你真想学,那就挑适合你的武功去学,等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怀雁喝着茶水,抬头看了他一眼。 燕迟问,“不好奇我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赵怀雁道,“楼经阁。” 燕迟眉梢一挑,笑了,“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赵怀雁轻轻地哼了一声,兀自喝着水,不再理他了。 等吃过饭,燕迟就带着赵怀雁去了楼经阁。 这是赵怀雁头一回踏足楼经阁。 也是头一回看到楼姜。 楼姜的年龄没有燕行州大,大概跟赵显差不多。 楼经阁是闻名天下的藏书楼,不来不知道,一来才晓得何谓藏书,何谓惊天楼。 楼经阁虽然命名为阁,但它却是三环相接的高楼。 所谓三环,就是三栋楼像连生的婴儿一般紧紧相连着,从此楼看,彼楼不在,从彼楼看,此楼不在,不管你从哪个方向看,所看只是一栋楼,但事实上,它是三栋楼,这在建筑学里叫影楼。 影楼和主楼是相辅相成的。 可影楼和主楼又是彻底分开的。 楼挺高,至少有十层。 楼经阁里有很多书童,他们负责日常的打扫和登记编号以及归类书籍。 这些书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不管是哪一性别,哪一年龄,这些书童身上都有一种很宁静的书卷气。 赵怀雁不是武功高手,可还是在那些书童行走间,看到了武功的影子。 这些书童,个个都是练家子呀。 门口有一道门,过了那道门后,里面还有一道门,然后又有一道门,称三进天。 过第一道门的时候,你要留下姓名和来历。 过第二道门的时候,你要留下所借书的书名以及钱。 过第三道门的时候,你要留下借书理由。 出来的时候还有三道门,称为三还地。 这三道门,不怎么好出。 借了书,出来的时候三道门是一起开的,但想走出去,并不是很容易,你得留下足以能让楼姜满意的亲笔提名的东西,你才能顺利地将书带走,不然,书留下,你人下次就别再来了。 赵怀雁是在第六层见到的楼姜。 她坐在一张很长很宽大的书案后,书案半米高,摆在厚厚的地毯上面,楼姜盘坐在那里,鼻梁上架着一副很罕见的眼镜,她正在研究什么,大书案上从左到右摆了很多层的书,唯她脸的正前方没有摆书,就摆了一个鱼缸,鱼缸里养了一只鹦鹉鱼,时不时地吐几口泡泡,然后冲上泡泡,坐在那里,看楼姜忙碌。 燕迟进来的时候有门口的婆子要进来通报,被燕迟伸手拦住了。 他没让婆子打扰楼姜,也没让宣香、商柔、方嬷嬷和申嬷嬷进来,就只带着赵怀雁,进了楼姜的卧室。 进来后,赵怀雁的眼睛就没停过,从门槛到地毯,从摆在门口的青风竹到四面墙壁摆着的多宝柜,再从多宝柜里形形色色的怪东西到楼姜坐的那个书桌。 书桌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屏风。 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张大床。 书案的右边,摆着姜子牙钓鱼的巨大海盆,海盆上假山堆磊,瀑布从石缝里穿流而过,落入海盆,拍打着姜子牙的鱼杆,然后一路从出水槽里晃荡晃荡地沿着盆景石壁陷入底盘,再然后,就不知去了哪里了。 整个房间的布景偏暗,可因为是处在第六层,周围窗户颇多,故而,大白天的时候,还是很亮的。又加上这些雅致的书柜、绿植、盆景、屏风和鱼缸等,陡然就让这间卧室充满了韵味。 二人走到书案前。 因为地毯很厚,隔音非常好,楼姜埋头在研究什么,就没有听到。 还是那鹦鹉鱼发现了有人进来,翻腾着朝水里一扎,溅起了几分水渍,扰到了楼姜,她伸手要把捣蛋的鱼拎起来甩一甩,结果,这一抬头,就看到了燕迟和赵怀雁。 楼姜大概觉得眼花了。 她怎么看到了外孙呢! 她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又重新将眼镜戴上。 这次再一看,乖外孙还在! 楼姜大喜道,“迟儿!” 燕迟温和带笑地亲切喊,“外婆。” 楼姜一下子坐起来,坐起来后赵怀雁才发现她腿脚极为灵活,简直就是行走如风啊,一眨眼就来到了燕迟面前,将他上上下下看一遍,高兴道,“真是迟儿!” 她拉住他,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来之前怎地也不让人捎个话来,外婆好在楼下接你,你这突然来,简直吓了外婆一跳。” 燕迟道,“也是吃饭那会儿决定的,好久没来看外婆了,就来看望看望。” 楼姜问,“吃过饭了?” 燕迟说,“吃了。” 楼姜问,“楼危回来了没有?” 燕迟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楼姜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这才看到赵怀雁,然后眼睛一定,几乎是在瞬间,她将赵怀雁的手一拉,探了探脉,然后松开她,看着她,眸底带着奇异的光。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燕迟问,“外婆,怎么了?” 楼姜看着赵怀雁,问道,“她是谁?” 燕迟说,“赵国公主。” 楼姜微微一惊,倏地转头瞪着燕迟,“她是赵国公主?” 燕迟点头。 楼姜道,“你不知道楼经阁的规矩吗?凡赵国人,一律不能进。” 燕迟瞅一眼赵怀雁,把楼姜拉到一边,说了一些话,说完,楼姜问他,“金谍网和楼魂令握手言和了?” 燕迟小声道,“嗯。” 楼姜道,“可我没收到这样的文书啊。” 燕迟道,“楼危还没回来,文书应该在他手中,要么就在元兴手中。” 楼姜道,“没有和书,赵国人是不能进楼经阁的,这是楼经阁的规矩,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燕迟摸摸鼻子,“她会是你外孙的未来媳妇,我带她过来给你过过目。我娘不在了,你给把个眼。” 楼姜瞪着他,心想,臭小子,都说是未来媳妇了,还把什么眼?你都看对了眼,我看不对眼有什么用? 不过,这未来孙媳妇怎么是赵国公主啊? 对赵国人,楼姜还是很介怀的。 毕竟这么多年为敌,楼魂令者死在金谍网手下的人可不少。 楼姜道,“身份能匹配,相貌也极其出色,但可惜,外婆若没看错的话,她是传说中神血的转世,未来是要步九皇之路的,不妥不妥,你不能选别人吗?怎么就偏要选她?我看秦国九公主秦双就不错,爱慕你多年,秦国与我燕国同属强国,两国联姻的话,问鼎原冰大陆不是问题。” 燕迟道,“外婆怎么知道她是神血的转世?” 楼姜道,“读书多了,自然能够分辨你们常人不能分辨的东西,再说了,外婆所学,可不是寻常人的武学。”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外婆的眼睛,火眼金睛着呢!” 燕迟想到楼姜学的是异域玄术,便不再追问这个,只道,“我不喜欢秦国九公主,而秦国的皇帝和储君都不是能屈居人下之人,与他们联姻,好处确实有,但坏处也很多,我不想未来在前方出生入死的时候,还要时刻防备着枕边人的算计,我没那么多精力,最关键的是,我对那秦双,没感觉。” 楼姜听着,苍老一笑。 燕迟脸红了红,当着赵怀雁的面说再多的情话他都不会脸红,可是当着他的外婆,说这些迂回的情话,他倒是脸红了。 最后那句话,是说对秦双没感觉,变相的也在说,他对赵怀雁有感觉。 楼姜笑道,“虽然外婆不大乐意,但架不住你喜欢,如果金谍网真跟楼魂令握手言和了,那这赵国公主,外婆也能接受。”又问,“你爹知道你对赵国公主的心思吗?” 燕迟想到他老爹那老谋深算的样,哼道,“他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吧。” 楼姜道,“他早年没能娶仙如华为妻,被赵显娶回去了,你爹大概有点报复的心思,老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的龌龊。” 燕迟,“……” 在御书房里忙着批奏折的燕帝,“……” 燕迟轻咳一声,不谈论他老爹了。 似乎,他外婆对他老爹并不是很满意。 每回提到他爹,他外婆都会趁机挖苦几番。 燕迟不清楚他爹与他娘之间的爱情。 或许没有爱情。 但还是生下了他。 而他爹都八十多岁了,他才二十岁,这么一掐算,他爹是六十多岁的时候与她娘有的他,那那个时候,他娘多大? 他外婆也从不跟他说他娘的事。 他爹也几乎不提。 燕迟虽然好奇,可多方面打听无果后也就不打听了。 有些事情,别人不愿意说,不是不想说,而是有苦衷。 既有苦衷,那就得等他们愿意说的时候再问。 燕迟并不想为难他们。 他虽然对娘好奇,却也知道,活着的人,才是最需要他去重视和爱戴的。 这个话题揭过,燕迟就把自己这趟来的真正用意说了,给赵怀雁找一本适合的武功秘笈,让她练。 楼姜说,“甚好,我正在研究一套上古失传的刀法,我觉得这套刀法非常适合她,刚好快研究完了,等我研究完了,就让她这套刀法吧。” 燕迟微微迟疑,“刀法?” 他往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娇小玲珑,怎么看也不像能拿得起一把大刀的女子,蹙紧眉头说,“没有适合的剑谱吗?” 楼姜看他,“剑?”她也去瞅了赵怀雁一眼,压低声音说,“她只能练刀,只有刀在她手中才能有生命,也才能与她合二为一。” 燕迟顿时不明白了,问道,“为何?” 楼姜眯眼道,“因为她很可能是刀皇九央的转世。” 燕迟瞳孔一缩,“啊?” 他当真吃惊不已,一双眼落在赵怀雁身上,慢慢的收紧。 刀皇九央的转世。 刀皇九央的转世!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般,充斥着他的大脑。 刀皇九央的转世,关乎着太多太多了。 关乎着万能石。 关乎着周小婵。 关乎着深海地底冒出的魔气。 说实在的,燕迟并不愿意赵怀雁会是刀皇九央的转世,虽然,偶尔他也很矛盾,他希望赵怀雁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少费很多功夫。 可从温氏三人那里听说了深海魔气一事后,他就很不希望赵怀雁就是那个刀皇九央的转世。 为什么呢? 因为她如果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她就得肩负起深海魔气一事。 那样的话,她的未来就会面临着很多危险。 燕迟艰难地在心里将这几个字消化掉,难以置信地问着楼姜,“外婆,你连她是哪一皇的转世都看得出来吗?” 楼姜道,“看不出来。” 燕迟松一口气。 楼姜又道,“看是看不出来,但能分析出来,外婆这么多年研究古书,发现九皇的转世之人还是有一定的契机的,比如说,东皇的转世,一般会出现在东海或是东部大陆,西皇的转世就在西海或是西部大陆了,南皇的转世在南海或是南部大陆,北皇的转世在北海或是北部大陆,刀剑琉璃火这五人,机动性比较大,但他们的转世与他们的牺牲地有很大的牵连。当年刀皇封印梵尤的地方正是如今赵国所处的陆地下方,所以,刀皇的转世之人,有九成以上可能,来自赵国。外婆为什么说赵国公主就是呢,那是因为她娘,仙如华,就是上一轮的刀皇转世。” 燕迟从没来没跟楼姜聊过这上古九皇的话题,也并不知道他外婆知道这么多,可从他外婆的话语里,他隐约地能听出来,那就是,他外婆有很大的自信确信赵怀雁就是刀皇九央的转世。 燕迟闭了闭眼。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楼姜转过身,将赵怀雁又通体看一遍,然后也不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把她领到书案前,让她看摆在书案上的楼姜刚刚研究的那套上古刀法。 在赵怀雁研究刀法的时候,楼姜将燕迟喊出去了。 婆孙二人坐在外面的阳台茶社里,从六层高层俯瞰着小半面的桂花街。 在这里说话,就不用压低声音,或是说一半藏一半了。 燕迟道,“外婆若真能肯定赵怀雁就是刀皇九央的转世,那如何苏醒她体内的刀皇之血呢?” 楼姜道,“不能苏醒。” 燕迟一愣,“为何?” 楼姜道,“刀皇九央封印的是魔帝梵尤,一旦刀皇九央的神血苏醒,那梵尤也会跟着苏醒。当然,这些只是我对研究古书之后的推测,具体是不是这么个情况,那就不好说了。或许,你可以问一问一禅叶或是佛广,他二人早些年都来楼经阁借过上古九皇的书,也做过研究,外婆终身守在楼经阁,所知之事全来自于书本,但他二人不固封于书楼,行缘化佛,修为高深,也许,他二人研究了古书后,东渡过海,下过地冥中层也说不定,他们对于这九皇的转世之人远比外婆要知道的多。” 燕迟沉默地伸手,端了一杯茶来喝。 喝着喝着,忽然就想到了一事。 而这件事,让他也肯定了赵怀雁就是刀皇九央的转世。 他对楼姜说,“赵怀雁刚来太子府的时候,身体内的任督二脉被一股力量封锁,因为这样的封锁,她打小就不能练武,后来,她入了太子府,我想让她用太虚空灵指给周小婵治病,因为身体没有一丝内力,她每回给周小婵治病都要借助别人的内力,然后治完病后就会受这外来内力的反噬,吐血晕倒,考虑到她若是经常这样会损伤身体,我就让她去学武,当时所有人都打不通她的任督二脉,唯有我用了九层功力才得以打开,再后来,温氏三人和卓凌就进了燕都,说深海有魔气,他们一直找不到那魔气来源的源头,也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会有魔气蹿起,现在想来,那一丝魔气,很可能就是因为我打通了赵怀雁体内的任督二脉引起的。” 提到卓凌,燕迟就不得不信服楼姜的研究结果。 卓凌是东皇的转世。 卓凌是燕国人,而燕国,正好处在东部大陆。 听段琅寰和段东黎讲,卓凌是逍遥王东进蓬莱仙岛在海上捡的他,那个海,就是东海。 那么,西皇、南皇、北皇的转世之人,不出意外,定然就在西部大陆、南部大陆以及北部大陆。 燕迟说,“外婆,我要写封信。” 楼姜喊人过来,准备笔墨纸砚,等东西备好,燕迟提笔就写信,信写好,他让宣香进来,拿着信回太子府,把信交到甘阳手中,让甘阳派合适的人去找卓凌,把信交到卓凌手中。 宣香拿了信就走。 楼姜道,“来外婆这里一趟,是不是收获不小?” 燕迟道,“是。” 楼姜道,“那往后就要多来。” 燕迟道,“来的多了,外婆会嫌我烦的。” 楼姜道,“我怎么会嫌你烦?”往远处的门口一瞅,笑道,“不过,有了这孙媳妇,往后你来不来都没关系了,只要她来陪外婆,你就靠边站了。” 燕迟,“……” 刚还排斥着呢,这才多久的功夫,胳膊肘就在往外拐了?还没娶进门就护着,娶进门后,还有他的地位吗? 燕迟想到未来,目露堪忧。 可想到未来能夜夜抱着赵怀雁睡觉,还能做一些小黄书上的事情,他又目露憧憬。 他笑了笑,说,“外婆想要她天天来,我也不会让她天天来的,一来打扰你,二来她也累,我舍不得。再者,我也是需要她天天陪着的。” 第68章 杀人无形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楼姜一听燕迟这话,笑的前俯后仰,简直笑死了,哎,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臭小子还有这等潜质?对媳妇的占有欲这么强,也太小气了! 楼姜道,“八字没一撇,你说这话,也不害臊。” 燕迟不害臊。 男人嘛,该说的话就是要说的。 燕迟道,“往后得了空,我与她一起来看外婆,等楼危回来了,我让他出宫一段时间,陪陪你吧。” 楼姜其实并不寂寞,她这里这么多书,足够她打发时间的了。别看她只是一藏书的阁主,可她每天的事情也多着呢,要应付一些上门捣蛋的客人,还得管理着偌大的桂花街,桂花街上的姐妹们多的数不清,小辈们也越来越多,经常到她这里蹿门子,大概觉得她这里除了书,就没了人气,每回来不是带吃的就是带喝的,偶尔还会拉着她,在楼下架一大锅,几个人围着大锅,吃涮肉。 楼姜不寂寞,有人陪,但这些人都不是亲人,听了燕迟这话,楼姜道,“好啊,正好这位公主要练刀法,我也得指点指点她,往后她若要来,你也别拦着,我刚瞅着方嬷嬷和申嬷嬷了,是她二人如今在伺候着这位公主?” 燕迟道,“是。” 楼姜道,“那就更好了,等会把刀谱带回去,让她二人帮着参悟,有人在旁边指点,公主的进步也能快点。而想要彻底验证她是不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只肖看她练刀的进度。刀皇九央是刀之主,亦是万兵之主,拥有着他神血的传人,练刀法,不费吹灰之力,基本上是月可速成。” 燕迟惊目道,“这么快吗?” 楼姜道,“这就得看公主是不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了。” 燕迟眉头沉了沉。 楼姜站起身,说,“我进去看看她。” 燕迟坐着没动。 楼姜进屋,询问赵怀雁研究刀谱的情况。 赵怀雁双腿盘坐在楼姜刚刚坐着的那个位置,看着桌子上面铺着的一卷泛黄的牛皮书,牛皮书很有些年头了,边缘糙出了毛痕,上面的字以及图形也有些模糊不堪,刚刚楼姜带着眼镜,手中还拿着放大镜,想来她都看不清这表面上的字迹了。 好在赵怀雁年轻,眼力好,尚能艰难地看清字迹和图案。 只不过,这些字迹和图案有些深奥,大多数都看不懂。 楼姜来了后,问她,“看完了?” 前后就只有一张牛皮纸,一多半是字,一小半是图。 赵怀雁打小读书,赵国皇室的藏书楼基本被她翻遍了。 看的书多,练就出来的阅读速度也比一般人快。 她确实看完了,就冲楼姜点了点头。 楼姜问,“看懂了没有?” 赵怀雁摇头,“很多都看不懂。” 楼姜笑道,“看不懂是正常的,连我也有很多地方琢磨不透。不过没关系,你拿回去慢慢研究,总归你现在也没啥事,闲的时候就参悟参悟,然后练一练。” 赵怀雁一听,倏地抬头看她,“楼婆婆的意思是,让我拿这刀谱回去练?” 楼姜道,“是呀。” 赵怀雁被惊到了,她的第一反应跟燕迟一样,觉得自己一个弱女子,练这霸刀,不合适吧?她拿得动刀吗?不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在她的计划里,她要学的,并非是刀法啊! 赵怀雁郁闷地噎了噎,小声地请求道,“楼婆婆,我不能练剑法吗?” 楼姜道,“剑法不适合你,不过,你若真想练,我可以给你找一本。” 赵怀雁眼睛一亮,极为上道地站起来,冲楼姜鞠了一躬,“谢谢楼婆婆。” 楼姜看她一眼,转身去给她找剑谱。 剑谱找来,递给她,等她接了,楼姜又将桌子上的那上古剑谱给拾起来,卷成卷,用线绳捆住,一并的递给她。 赵怀雁不想接。 一下子从楼姜这里拿这么多东西回去,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跟她又不熟。 楼姜道,“一起拿回去练,哪个练的顺手就练哪个。” 赵怀雁推却不了这样的盛情,只好接了。 一左一右握着剑谱和刀谱后,她又朝楼姜鞠了一躬,“谢谢楼婆婆。” 楼姜冲她摆摆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赵怀雁走出去。 楼姜没有跟着出来。 赵怀雁出来后,被门外守着的楼经阁的小童带到了燕迟喝茶的阳台茶社。 燕迟看到她,搁下手中的杯子,扫一眼她手上的东西,问道,“拿了两本?” 赵怀雁微微地泛囧,她走过去,等送她来的小童离开后,她小声地对燕迟说,“楼婆婆非要给我塞两本。” 燕迟抬眸看她,“多给你一本你还不乐意?” 赵怀雁道,“没有不乐意,就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燕迟闻言轻笑,伸手拦住她的腰一抱。 赵怀雁惊,正要反抗,燕迟抱着她从栏杆处一跳。 六层高度,不高,但也不低。 赵怀雁没有轻功,被燕迟抱着这样纵楼,吓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突然离地的那一刻,她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 只不过,燕迟很可能就是故意的。 也知道她肯定会尖叫。 就在她张嘴的瞬间,他迅速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即将要逸出口的尖叫声。 同时的,也成功地侵入了她的口腔。 噙住了她的一舌。 短短几个眨眼,亦或更久,燕迟吻着她没丢,直到落地,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后院,无人,只有两个人此刻怦然相击的心跳声。 赵怀雁是惊吓加窒息,一落地腿就软了。 燕迟紧紧搂着她,扶着她的身子的同时,低头又去吻她。 这个时候的赵怀雁毫无抵抗之力,轻轻松松被燕迟又盗窃了很久的香。 等这一回放开,赵怀雁整个人都虚软了。 燕迟爱恋地吻吻她的额头,抱着她从后门出去。 马车停在后门。 车夫蹲坐在墙角,晒太阳。 宣香和商柔还有方嬷嬷、申嬷嬷站在马车边上聊着天。 听到脚步声,几个人同时望过去。 看到燕迟抱着赵怀雁下来了,车夫立马站起来,宣香、商柔、方嬷嬷、申嬷嬷停止谈话,两个人放脚蹬,两个人去拂车帘,等燕迟抱着赵怀雁上了马车,她四人也跟着上去,车夫将脚蹬收起来,跳上赶马的位置,驱着马走了。 马车分前后两厢。 燕迟和赵怀雁坐在后厢,宣香、商柔、方嬷嬷、申嬷嬷坐在前厢。 上了车后,马车一颠簸,赵怀雁整个人都恢复了过来。 一恢复过来,想到刚刚燕迟做的事儿,她就气的想揍人! 可技不如人。 赵怀雁忍着一肚子的气,用袖子狠狠地擦着嘴,擦完,将剑谱和刀谱往袖兜里一装,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练好剑法和刀法,回头,宰了这该死的太子! 也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也许燕迟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端坐在一边,笑着看向左侧软榻上的她,说道,“就算你练会了剑法和刀法,你也宰不了我。你若真想折磨我,嫁给我,以后天天欺到我头上。” 赵怀雁怒极反笑,“你想的美!” 燕迟听着这话,愕然半晌,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头上的玉冠都跟着颤动,他觉得赵国公主扮男装的时候口才极为伶俐,换成了女装,脾气格外的伶俐,但都难以掩饰她的冰雪聪明。 不管他哪句话给她设坑,她都不用想的,当下就能拆穿。 好吧。 他是想的美了些。 她不上当,那就算了呗。 燕迟笑着阖着眼,假寐去了。 实在是,身边坐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又是他一心一意想要骗取到床上的美人,看着她,实难让他把持的住。 那就不看了吧。 在马车上,他也委实不想唐突她。 燕迟闭上眼不说话,赵怀雁也不搭理她,马车一路驶入太子府,进到燕霄殿,到了殿门口,马车才停下。 燕迟先下马车,下去后站在那里等着赵怀雁。 原本是想等赵怀雁下来的时候扶她一把的,可还没等赵怀雁下来,甘阳就先来到了他的身边,说皇上让他回府了进宫一趟。 燕迟眉尖一挑,看了一眼被宣香和商柔掀起来的帘子,以及帘子被掀开后,提着裙摆弯着腰,正欲走出来的女子。 他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这一走,就很少再出现在赵怀雁面前了。 看不到碍眼的人,赵怀雁心情畅快地学着剑法和刀法。 而在她学习剑法与刀法的时候,燕迟却在忙着侵略之事。 那天去了皇宫,燕行州给燕迟看了南丘寒发来的信。 信是南丘寒发来的,不是南陈夫人,不是章进,也不是陈国皇帝,抑或是丞相裴连甫,可想而知,这信的内容,关乎着什么。 燕迟当初看完那封信,当即亲手写了一封信,让信使交到南丘寒手上。 南丘寒再拿到信的时候又过了五天。 而在他接到信的时候,楼危以及楼魂令回到了燕国。 元兴回到了燕迟的身边。 燕乐和燕广宁也在这一路青海的护送下游山玩水晃晃悠悠地抵达了朝圣王朝,写了平安信回来,让燕帝和燕迟放心。 燕迟看完这封信,想到楼姜所说的一禅叶和佛广可能对万能石和上古九皇之事知之更详,他就回了一封信给燕广宁,让她见到一禅叶或是佛广的时候,问一问这件事。 燕广宁收到了这封信,很重视地放在了心里。 她也知道周小婵的事情,自然知道燕迟这么多年的心结。 身为妹妹,能为哥哥分忧的时候自义不容辞。 齐闻绕道去了赵国,如燕迟所言,齐闻以对赵怀雁有恩来挟持赵显,让他提供便利。 而在这之前,赵显收到了赵怀雁的来信,又送走了来赵国打探赵怀雁消息的秦祉和步惊涛一行人。 面对齐闻的“挟持”,赵显不着痕迹地给打发了。 赵显说,“齐太子于朕女儿有恩,朕这个当父皇的当然铭记于心,但朕的女儿还在燕国呢,尚没有回来,一旦朕为你提供方便之门了,那朕的女儿在燕国就危险了呀,齐太子别为难朕,等雁儿安全回来了,朕让她去你齐国,亲自向你致谢,如何?” 齐闻听了赵显这话,还能说什么? 他形单一人,来赵国面见赵显。 赵显能给面子已经很周到了。 他也不可能真的威逼他什么。 在对方的地盘,他想威逼也没那资本。 而这一次见面,能换来赵怀雁去他齐国的承诺,他也不亏。 齐闻笑了笑,拱拱手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显差人送他。 等齐闻走了,赵显的脸就垮了下来。 那之后,齐闻在赵显这里,彻底的成了小人。 赵怀雁信中所言,她与齐闻的交易是一买一卖,并不存在谁亏于谁,谁恩于谁之说,可这个齐闻,转眼就以恩来要挟了,什么人嘛! 赵显很气,把齐闻拉进了黑名单。 可齐闻并不知道,他从赵国离开后就一路往北,回齐国。 可等他马不停蹄地回了齐国,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他老爹宣进了宫,迎头大骂一顿,骂完,丢给他一封信,“看看吧。” 齐闻委屈地拆开信看,看完,他拍桌怒道,“这个燕迟,他存心算计我!” 齐帝哼道,“若非你蠢,他能算计到你?” 齐闻气道,“他要么别放我回来,放我回来又使这阴招,算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齐帝道,“你真是傻了,君王较量,储君较量,历来没有光明磊落之说的!信中所言非常明确,要么,你亲自去接人,要么,他燕国派出九杼内权阁的将领亲自送人回来,燕国的九杼内权阁意味着什么,整个九国君王都知道,九杼内权阁一动,烽烟必起。你若不去,那就等着齐国引狼入室吧。” 齐帝说完这句话,起身就走了。 齐闻捏着信,气的骨指咯嘣咯嘣的响。 燕迟这一招,真是杀人无形。 而这一场局,不管齐闻原不愿意,燕迟都已经将他放在砧板上了。 他一旦来了燕国,那就会变为燕国的人质。 燕国手中有齐国太子,一旦发动大军侵齐,齐国就会顾忌着这个太子而变得极为被动。 齐闻若不来,那九杼内权阁的将领们就明正言顺地进入齐国领地,与从陈地而来的燕国士兵们里应外合,攻下齐国。 所以,这一招棋,兵之诡也。 当然,若想这一棋局活,得靠陈国。 所以此时此刻,陈国那边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南丘寒拿到信,当下展开就看了。 燕迟信中写,“一切准备已经妥当了,只需陈国皇帝点头答应借道,当然,你若能说服他出陈国一半兵力帮助燕国,这就更好。把陈国拉到燕国队伍里后,齐国就成了孤立之邦,夹在陈楚中间,有得受了。这个时候,我燕国想要拿下齐国,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南丘寒看完这封信,将信递给了南子衍。 南子衍低头看着。 早茶那会儿,所有人都在老夫人的院儿里吃饭。 因为南陈夫人远嫁燕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到家,没有看望二老,这好不容易来了,自时时刻刻都想陪在身边,二老也一样,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女儿嫁那么远,他二老想去看一看也没那本事,只能隔山望着,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二老也每天把南陈夫人喊到院子里聊话。 而除了南陈夫人外,南子娜和南子衍这一对外孙和外孙女也被二老惦记着,每天都要看上几回才心安。 南子衍和南丘寒刚从老夫人院儿里出来。 南陈夫人、南子娜和明岭,以及大儿媳妇贺氏,妾室柔氏,还有大儿媳妇的大女儿、二女儿,柔氏的小儿子、小女儿,大媳妇大女儿的孩子全都在那里。 裴连甫吃了早茶就上朝去了。 裴连甫的嫡长子在吃了早饭之后带着书童去了学堂。 南丘寒是接到了信,才喊南子衍一同出来的。 卧室里只有他父子二人。 南子衍看完信,朝门口瞅了一下。 南丘寒说,“屋外守的都是太子派来的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南子衍道,“这几天的相处,我觉得舅舅很敬陈国皇帝,也很爱陈国的国民,他是一国丞相,所思所想全都为着陈国,要想让他帮忙当说客,劝陈国皇帝借道燕国,还出兵相帮,很可能行不通。” 南丘寒轻轻地唔道,“你舅舅是个忠厚顽固的人,想从这里打开缺口,确实有点困难,但再困难也得试试,太子信中说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陈国这边了,我们不能辱了这次的使命。” 南子衍问,“爹打算怎么做?” 南丘寒背起双手,轻踱步子在卧室里踅回踅去,沿着桌子兜了一圈之后,他站定住脚,沉吟道,“这事儿我们直接找你舅舅不大好说,如果这样说了,就是置你娘于不顾,搞不好会让你舅舅与你娘之间产生裂阂,我们这趟来陈国是省亲的,不是谈国事的,但不说又不行,所以,这事儿我们不能主动,得被动。爹认为,由章进主动向陈国皇帝提这件事比较妥当,毕竟,他是燕国派来的使臣,身份上是最合适的,再加上章进是燕国有名的文臣,定能把陈帝说的哑口无言,而陈帝一旦解决不了的事情,定然会宣你舅舅进宫,与你舅舅商议。你舅舅若考虑到这事难为,大概会来探爹的口风,到时候爹再发表意见不迟。” 南子衍听的啧啧佩服,他笑着说,“爹不愧是燕国的南国公,真是足智多谋。” 南丘寒道,“身为人臣,就得多思多想。” 南子衍支着下巴道,“这样做我们是避开了,但是不是有点不仁道啊,让舅舅为难,如果让娘知道了,娘会不会怪我们?” 南丘寒看着南子衍,谆谆教导地说,“忠和义,自古就两难全。再者,我们并没有对你舅舅不义。陈国弱小,倚附齐国,一旦齐国亡了,陈国也难以维继,太子选上陈国,其实也是在为陈国谋后路,不然,他就无需派我们来了,直接派兵出征,以燕国的实力,想要拿下陈国,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南子衍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他道,“那这件事就先不告诉娘?” 南丘寒将南子衍手中的信拿过来,打开门,交给一个侍卫,让他想办法交到章进手中。 侍卫接了信,应一声就走了。 南丘寒将门关上,坐在桌边倒着茶水,边倒水边说,“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你娘问起刚刚谁来找我们,你就实话实说,就说是太子派来的人,问我们在陈国一切是否顺利,旁的一概不要多说。” 南子衍应了。 等章进接到信,看完后,当天下午就进了陈国皇宫,面见了陈帝。 章进将信中燕迟所表达的意思向陈帝说了。 陈帝一听,当下脸色就吓白了。 不管是与齐国为敌还是与燕国为敌,对他来说,都是恶梦啊! 陈帝哎哟一声,忙喊着头疼。 掌事公公一见皇上要在龙位上打滚了,连忙慌慌张张地扬声传御医。 章进也不好再留下。 只得走了。 晚上,他又来了。 陈帝还在龙床上躺着,装病。 章进看望了他一眼,走了。 第二天章进又来了。 陈帝一看到他就头疼。 就这样,被章进缠了有五天有余,陈帝心知这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宣了裴连甫进宫,问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要怎么办。 裴连甫听着陈帝的诉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神色也无丝毫变化。 旁边的掌事公公看着裴连甫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就怕了几分。 说实在的,对于陈国的大臣们来说,皇帝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位丞相大人。 皇帝说完,没有听到裴连甫的回话,他喊道,“裴相?” 裴连甫往龙床走一步,问陈帝,“皇上这几天说身体不舒服,是因为被吓的?” 陈帝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朕是不知该知道办呀,那章进天天进宫,就是要让朕开口答应他,可若朕答应了他,岂非要与齐国为敌了?” 裴连甫道,“你若不答应他,就是与燕国为敌。” 陈帝一听,顿时抬起头来,“丞相的意思是,让朕答应了章进?” 裴连甫道,“臣并没有这样说。” 第69章 帝王之术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陈帝哭丧着一张脸,“那丞相是什么意思呀?这可是关系到我陈国未来生死的抉择,若选错了,那朕就会成为陈国的罪人,到了黄泉也无脸见皇室的列祖列宗呀!” 裴连甫刚正的脸上一丝喜怒哀乐都没有,冷静的瘆人。 他提醒道,“皇上,你别忘了燕国右相前几天给你来过一封信,信中说我陈国的襄北王和淮南王在燕国刺探太子府,被燕国太子抓了,如今,我陈国两王的性命,捏在燕迟手中呢。” 陈帝一听这话,吓的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几乎要哭了,伸手就将裴连甫的手抓住,紧紧地握着。 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地祈求着裴连甫,“裴相,你可得想个万全之策呀!” 裴连甫看着陈帝一遇到事情就慌不择路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慰地道,“皇上先别急,等臣去见一见章进,说几句话,再来决定后面的事情。” 陈帝连连点头,松开他,挥手,“你快去,你快去。” 裴连甫恭敬地行了一个退礼,转身就去找章进了。 章进是使臣,住在使臣的别庄里。 裴连甫去的时候章进正打算再进宫,逼一逼陈帝。 却没想,刚出门就碰到了刚下马车的裴连甫。 章进一愣。 裴连甫冲他拱拱手,“章侍郎。” 章进回礼,“裴相。” 裴连甫道,“屋里说话吧。” 章进连忙请他进去。 等二人坐在了客堂里面,裴连甫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章进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就与裴连甫开门见山。 裴连甫道,“今日我从我皇口中听说了燕国想借陈国发兵灭齐之事,我皇胆子小,从他继位起就一直与齐国保持着友好关系,忽然之间让他叛齐附燕,他拿不定主意,故而派臣来处理。我既然来了,就是想与章侍郎好好说一说的。” 章进笑道,“裴相有话直说就是。” 裴连甫道,“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是直肠子的,我就是想问,我陈若借道给了燕,燕给我陈国什么好处?” 章进道,“齐能给陈的,燕也能给。” 裴连甫道,“齐国并没有给陈任何实质性的利益,相反,每年都是陈国在向齐国缴纳各种钱粮。” 章进一听,微愣,心想,裴相这话说的古怪呀。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询问,肯定会狮子大开口,说齐国如何如何对陈国好,如此,燕国想要把陈国从齐国的队伍里拉出来,相对应的,就得付出比齐国更多的好处才是。 可,这个裴连甫…… 章进抬头,目光深思着看向裴连甫。 裴连甫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管是在陈国皇宫,还是坐在章进面前,他的表情都是一成不变的。 仿佛这个陈国的丞相,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面色都不会变。 章进心惊,心想,这个陈国丞相,真不是简单角色。 章进道,“既然齐国这样压榨你陈国,你陈国干嘛还要为他守义呢?” 裴连甫道,“陈国虽小,却是忠仆之邦,一旦奉忠某个强国,就会忠义到底。虽然齐国没有给陈国任何实质性的利益,但这么些年,因为与齐国交好,亲秦的卫国也成了友好邻邦。而陈国夹在齐卫之中,若非齐国护着,早就被吞吃殆尽,于我陈国而言,齐国是守护神,而你燕国,远处东部大陆,所谓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火,若陈国与齐国撕破了脸皮,你燕国的援兵又没赶到,我陈国岂非就成了虎狼口中的肉?” 章进眉头微微蹙起,听不明白这个裴相是想干嘛了。 章进没有回答,只低头想着裴连甫的用意。 想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裴连甫,“裴相是不相信我燕国能够克了齐?” 裴连甫道,“没有攻克之前,就不能拿攻克之后的利益来交换。” 章进笑容微沉,他道,“裴相果然是个很实在的人。” 裴连甫道,“身为一国丞相,就得为国家谋实在的利益。你说说吧,面对陈国一旦与齐国决裂而产生的一系列危机,你国太子可有说如何应对?” 章进顿了顿,心想,太子什么都没说。 但文臣在外面,该拿定主意的时候还是得拿定。 章进问,“裴相有什么应对?” 裴连甫抬头看他,“章侍郎能做主吗?做你燕国的主?” 这句话一问,章进就危险地眯起了眼。 他当然做不了燕国的主。 除了皇帝和太子,谁敢说自己能做燕国的主? 章进道,“我不能。” 裴连甫淡淡嗯一声,站起身要走。 章进跟着站起身,说道,“我是不能。除了皇上和太子,别人也不敢做这个主,但不能做主不代表不能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一呈报给我皇和太子。” 裴连甫道,“今日就谈到这里,章侍郎不要进宫了,我皇这几日身体不爽朗,你去了会让他更加不爽朗。” 章进,“……” 裴连甫离开后,章进先是写了一封信给南丘寒,再写一封信让驿驶快马加鞭送给燕迟,告诉他二人裴连甫今日与他谈话之事。 南丘寒拿到信,看完之后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燕迟拿到信,看完,笑了。 他把信递给燕行州看。 燕行州看完又给段东黎看。 燕行州说,“陈国最难搞的,就是这个裴丞相了。” 燕迟道,“裴相要的,大概我们燕国给不起。” 段东黎问,“他想要什么?” 燕迟看他一眼,挪了一下身子说,“陈国夹在齐卫之中,齐国是三大强国之一,陈国想存活,自然得依附于齐,而卫又亲秦,变相的说,陈国是夹在两大强国,齐国和秦国之间。而齐与秦又交好,陈国的唯一出路就是亲齐或亲秦,秦国与陈国之间隔了一个卫,陈国攀不上秦,就与齐攀交了。他们这么些年不停地上贡给齐国,不就是为了存活吗?而这样的存活方法,大概也不是陈国愿意的,但又不得不做。陈国因为每年纳贡,经济条件一直很差。经济差,就养不起雄兵壮将,所以,陈国一直很弱小。这么年些,其他八国的经济实力都在上涨,唯独陈国一直前进不了,那不是他们的君王或是大臣或是国民的原因,而是因为齐国。一方面,陈国受齐国庇佑,一方面,陈国又受齐国压榨,一直起不来。这就是那句古话说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齐国是陈国想抛又抛不开的一块肿瘤,如今,有燕国伸刀去割,裴相不会拒之门外。但他也说了,远水救不了近火,靴长莫及,所以,他的要求很简单,自强。” 段东黎听的模糊了,“他想自强,跟我燕国有什么关系呢?太子何以会说裴相要的是我燕国给不起的?” 燕迟道,“自强这两字,说是很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于一国而言,想强大,得先富,所以,裴相要的,是钱。” 段东黎眨眨眼,“要钱好办呀。” 燕行州嗤他,“朕傻了嘛,他要钱朕就给?朕凭什么给他?燕国的国库是用来养燕国的战士和百姓的,不是养外敌。” 段东黎道,“一旦陈国投靠了燕,那就不是外敌了。” 燕行州轻哼,“哼,裴连甫那家伙不是说了,没有攻克之前,就不能拿攻克之后的利益来交换。他这句话说的是他陈国,又何尝不是我燕国?他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想让他陈国点头答应借道,燕国就得先给钱。给了钱他们才会借道,而借了道,如何发兵,还有待说呢。” 段东黎道,“给了他钱了,他不是该一助到底吗?” 燕行州道,“若只是给钱,他何必只跟章进谈一半不谈了?” 段东黎略略想了一下,说道,“他是打算一步一个坑呢?” 燕行州道,“是这样的。” 他将狼毫往桌面一放,身子倚进后面的龙椅里,说道,“陈国被逼压太久,一旦有人要拉他们出泥沼,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跳出来,但陈国若只有一个皇帝,就容易摆平,可陈国多了一个裴连甫,就不好摆平了。裴连甫很清楚,若不在我燕国列兵陈境之前拿到相当实惠的利益,那往后,他想要与燕国再谈,就难了。弱国永远没有跟强国谈判的资格。那样一来,他陈国也仅仅是从齐国的泥沼里跳出来,陷进燕国的泥沼里,永远无出头之日。所以,裴连甫抓住这个机遇,要让自己的国家摆脱泥沼,林立于九国之中。” 段东黎嘿道,“这裴相心真大。” 燕行州笑,“可这样的人,着实令人敬佩。” 段东黎道,“他这么狮子大开口,不怕我燕国直接出兵灭了他陈国?” 燕行州道,“他当然不怕,他敢狮子大开口就是因为他知道燕国不敢派兵,倒不是说燕国怕他陈国,而是燕国一旦先出兵打陈国,那齐国和秦国就会闻风而上,借着保卫陈国的理由,联合卫国和周国,灭燕。如此一来,齐、陈、卫、秦,再加上亲秦的周,就有五个国家来攻燕,燕虽强大,也抵不住五国大军的压境,再者,赵国与我燕国也有宿仇的,虽然赵国公主在我燕国,赵显不敢妄动,可不保证赵显不鼓动亲赵的韩国来做那一根压死燕国的稻草。” 段东黎听的阵阵心惊。 燕迟玩味地摆弄着大拇指上的明黄扳指,不冷不热地道,“这个裴相很精通帝王之术,也深谙谈判之策。他话说一半就是在试探我们的诚意。” 他转头看向燕行州,“爹打算怎么做?” 燕行州摸着下巴,苦闷地摇头,“爹是不会给他钱的。” 燕迟道,“不给钱,他不肯点头呀。” 燕行州气道,“我燕国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那都是老百姓们辛辛苦苦交上来的,他们把钱交到国库,不是让朕拿出来去给别的国家的。” 燕迟道,“是这样,那要如何是好?齐闻那边已经收拾了行囊,往我燕国来了,若等他来了,接了诸葛天眼和骆凉,陈国那边还没有点头,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燕行州蹙蹙眉,“容朕想想,你回去之后也想一想两全之策,号集你太子府内的所有文客们都来想办法。” 又对段东黎道,“你也下去好好想,最好去平府一趟,问一下平老丞相的意思。” 燕迟和段东黎应了,双双下去,想办法了。 燕迟回到府,先是去太子妃院看赵怀雁。 赵怀雁自从从楼经阁拿了那本剑谱和那本刀谱后,回来就废寝忘食地看着,白日里照常跟着方嬷嬷和申嬷嬷练武,晚上就研究着刀谱和剑谱。 如同楼姜说的,赵怀雁对刀谱的领悟远比剑谱的领悟要快的多。 一开始赵怀雁是先看剑谱的。 可看了练了,总是不得要领,要不是方嬷嬷和申嬷嬷在旁边不停的指正,她大概会走火入魔。 剑谱练的磕磕碰碰,好在,也能学一些。 实在练的兴致全无了,赵怀雁就拿了刀谱来看。 原本赵怀雁在楼经阁看那泛黄的牛皮书,压根没看懂,可等她躺在了院子里银杏树下的软椅里,伸手比划着的时候,竟奇迹地有点无师自通的感觉。 她原是不解,后是渐渐地上手,再后来原先那些看不懂的参不透的文字和图案一下子就在脑海里清晰展示出来,她大喜过望之后就拿着那本刀谱日夜地练着了。 燕迟来的时候赵怀雁刚刚练完,躺在软椅里休息。 方嬷嬷在一边抚琴。 申嬷嬷在一边侍候奉茶。 燕迟走进院儿里,两个嬷嬷见了他,连忙起身行礼。 行礼的时候把赵怀雁吵醒了,她斜支额头,看向燕迟。 燕迟笑着往她躺着的软椅一角一坐,低头问道,“今日没练剑谱或是刀谱?” 赵怀雁道,“练了。” 燕迟问,“练的如何?” 赵怀雁道,“还好吧。” 燕迟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赵怀雁瞪他。 方嬷嬷和申嬷嬷一见这一对小主子又要开始“打情骂俏”了,她二人极有眼色地悄悄退下,留下无限的空间给他们。 没有当电灯泡的人了,燕迟伸手将赵怀雁一抱,躺在她刚刚躺的那个位置。 赵怀雁挣扎。 燕迟喟叹道,“抱一会儿,头疼着呢。” 赵怀雁道,“你头疼管我什么事?别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燕迟低笑,头往她脖颈一埋,沿着她雪白的脖颈路线一路往上吻着,赵怀雁几番挣扎,没能挣脱,最后还是被男人按在软椅里亲了个够。 从脖颈到下巴,再到唇。 一开始赵怀雁也是不懂接吻的。 燕迟也不懂。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燕迟动辄就吻,次数多了,也就慢慢的掌握了要领。 每每一开始赵怀雁是挣扎的,可到后来身体就绵软了。 心虽没臣服,可身体却挡不住这个男人的蛊惑,与心背道而驰。 燕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唇一离开,他就笑出了声。 赵怀雁恶狠狠地瞪他,拿袖子用力地擦着嘴。 燕迟看着她的动作,没生气,也没阻止,擦得掉气息,擦得掉他对她的势在必得吗? 燕迟伸手拍拍她头,吻尽兴了,心情也高兴。 他下了软椅,坐到刚刚方嬷嬷坐的那个位置,伸手抚琴。 赵怀雁气的站起身就走。 燕迟喊住她,“坐着,我弹首曲子给你听,消消气。” 赵怀雁道,“没心情听。” 燕迟道,“听了就有心情了,来,坐我边上。” 赵怀雁抱臂睨他,“不听。” 燕迟,“……” 赵怀雁扭身就走了。 燕迟无语,看着她窈窕的裙摆拂过台阶,拂过门槛,消失在视野里,他闷闷地骂一声,“陪本宫坐一会儿怎么了?” 她不听,他却非要弹。 哪怕赵怀雁不在,燕迟还是将曲子给弹了起来。 不是什么名曲。 就是歌舞中的一首寻常的曲子。 名字叫《清平乐》。 这首曲子,曲调和缓,非常适合闲暇时刻独处以及心情烦扰时弹。 琴声幽幽,伴和着轻轻的微风,拂荡在院子里。 赵怀雁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歪,拿出刀谱又开始练起来。 她练的时候并没有用刀,就用着手。 以手为武器,却也运用自如。 方嬷嬷走进来,给她递了一盘水果,又摆了一杯茶水,然后问,“公主怎么进来了?” 赵怀雁抬头看她一眼,说道,“外面风大。” 方嬷嬷道,“还没起风呢。” 赵怀雁道,“太阳也大,不想晒了。” 方嬷嬷心想,今儿的天气是好,可你是躺在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哪里晒得着?是又跟太子闹矛盾了? 方嬷嬷真是忧心啊,这对小两口,杂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呢? 她在赵怀雁这里打不开缺口,只好退下,去找燕迟。 赵怀雁在方嬷嬷走后一点儿都没心思看书了。 她搁下书,端了茶杯走到对应着院子的那扇窗户边上。 从窗口望过去,正看到盘坐在琴前的燕迟,一身玄袍铺地,气势雍容,头微垂,修长的两手在琴弦上如精灵一般,飞跃,跳动,然后引发出一串又一串悦耳的琴音。 不得不说,他虽然像信手而弹,却弹的出神入化。 想来,燕国太子还是一位琴艺高手呢。 但可惜,赵怀雁不会弹琴。 虽然她的舞姿是一绝,但对于琴,大概天生痴盲,以前赵国皇宫里有很多琴艺大师教她练琴,她也下了很大的功夫,但就是…… 哎,赵怀雁喝一口茶,羡慕嫉妒恨地看着那大银杏树下面盘腿而坐,因着洒脱的琴音而有几分潇洒之意的男人。 大概察觉到了她在窗口偷看,燕迟嘴角微勾,陡然间手往琴上一放,五指顺弦从左往右一拨,迅速快的惊人,几乎眨眼之间,一道醇厚的琴音如瀑布一般往着赵怀雁扑来。 明明,这是不可能的。 明明,赵怀雁站的很远。 明明,琴是虚无缥缈的,不可能化为实体之物。 但就是,赵怀雁迎面被一股泉水击中了。 她手中的杯子没有端稳,“啪”一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虽然她极力闪躲,可茶水还是泼到了裙子上。 赵怀雁低头一扫,气骂,“混蛋。” 二字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邀你听你不听,非得偷偷摸摸的。” 赵怀雁仰头就要骂,“谁偷偷摸摸的了?我站我窗口边上,那是正大光明。” 可话还没出口,胳膊被人一拽,然后整个人离地而起。 她惊叫,“啊!” 燕迟拽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拎出了窗外。 还好窗户够大,不然,赵怀雁得成夹肉饼了。 惊险地被抱出窗户后,赵怀雁扬起拳头就朝燕迟砸了下来。 燕迟无奈地受着,将她抱到银杏树下的软椅里,他看着她。 赵怀雁一边锤打一边控诉,“叫你天天吓我,叫你天天吓我,打死你。” 燕迟笑出声。 方嬷嬷和申嬷嬷在听到赵怀雁的惊叫声后就立马赶了过来,可看到面前的情景,她二人又很快地退下去。 燕迟将赵怀雁安置好,他又退到琴后面去了。 赵怀雁翻身面对着大树,沉默抵抗。 燕迟问,“你喜欢听什么曲,我弹给你听。” 赵怀雁不应声。 燕迟道,“要不,我弹琴,你跳舞?” 赵怀雁还是不应。 燕迟道,“我在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别让我等会又动粗。” 赵怀雁倏地扭头瞪他,“我不想听,也不想跳。” 燕迟道,“你不想听,我想弹,你不想跳,我想看,那你说,该依你还是该依我?” 赵怀雁哼道,“是君子就不会问这样的话。” 燕迟轻笑,“平日里装一装君子就算了,对你,不必装。再者,你跟我在一起,谈什么君子呢?怎么高兴就怎么来,我不会介意你是不是温婉淑女,你也别介怀我是否君子。” 赵怀雁冷哼,“可是我不高兴。” 燕迟问,“哪里不高兴了?我又没勉强你。你说你不想听琴,我让你进屋了,可你又听了,说明你是口是心非,那么,我把你抱来,就不是强迫。而我虽然很想看你跳舞,可我也只是问问,并没有强逼你。你每日看剑谱和刀谱,难免会有些头疼脑胀,听一听琴,跳一跳舞,能够缓解疲累,我这是在为你好。” 赵怀雁长裙一撩,步下软椅,坐在了他的对面,也就是琴的另一面。 燕迟,“……” 他问,“干嘛?” 赵怀雁道,“听琴。” 燕迟道,“你躺着听会舒服些。” 赵怀雁不理,只问,“你要弹什么曲子给我听?” 燕迟问,“你想听什么曲?” 赵怀雁道,“谈一首爱情曲吧。” 第70章 泼皮太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眉头一挑。 赵怀雁道,“有太子自己创作的爱情曲吗?” 燕迟道,“没有。” 赵怀雁道,“那可惜了,我只想听太子你亲手创作的爱情曲,若没有……” 她又站起来,裙摆一撩,竟是一个舞步生花。 转眼,她就落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她笑意盈盈,侧头说,“寻常的曲子,太子拿得出手吗?” 说完,转身进了屋。 这一回,进屋后她将门给栓上了。 回到卧室后,也不看任何书了,脱了鞋,躺下就睡。 燕迟,“……” 他回味着刚刚惊鸿一闪的舞步。 嘴角勾起了笑。 传说中的赵国公主,舞姿更甚容姿啊。 他单手支额,想着赵怀雁说的那句“我只听太子亲手创作的爱情曲。” 他亲手创作的爱情曲吗? 燕迟伸手敲了敲大腿,喊来方嬷嬷和申嬷嬷,问她们这段时间赵怀雁练武的情况,方嬷嬷和申嬷嬷如实地汇报了。 汇报完,方嬷嬷说,“是不是得给公主打造一把剑和一把刀,虽然公主是很刻苦的在学习,可她手上没剑也没刀,就只用手练,怕传形不传神啊。” 燕迟道,“她有提过这事吗?” 方嬷嬷摇摇头,“没有。” 燕迟道,“等她提了再说吧,照她那性子,她若不提,我反而给她备了,她不会领情的。” 方嬷嬷,“……” 申嬷嬷心想,太子倒是对这个公主极为了解。 燕迟还有事,站起身就走了。 两位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忙碌去了。 燕迟回到燕霄殿,让甘阳把太子府里的所有文僚们全都喊了过来,让他们想个万全之策,一来让陈国点头借兵,二来不给钱。 太子府的文僚们都不是等闲之辈,汇聚在一起,全是才思涌溢。 可这么多人,这么强的大脑,依然没能想出让燕迟满意的策略来。 从上午回来一直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好几百号人堆在燕霄殿,你一言我一语,可耗费了将近一天时间,依然没有结果。 燕迟累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其实,文僚这么多,且个个都是才上之才的人,所想策略已经非常高明了。 但燕迟在对待这件事上非常严谨。 因为此事,不是一劳永逸的。 它还关乎着往后与陈国的交涉,故而,所思所虚除了眼前境况外,还得有远谋。 虽然太子府的文僚们没能想到太好的办法,燕迟也不气馁。 这么大的燕国,能人异士多的很,大不了再贴个招贤榜。 不过,若非不得已,这个招贤榜也不会贴。 不然,会让陈国以为他堂堂燕国,连一个有用的人才都没有。 燕迟坐了一天,跟好几百号人说了一天的话,实在又累又渴又饿,虽然中间有不停的喝水,可还是渴。 他接过宣香递来的茶,坐在那里平心静气地喝着。 宣香道,“太子,这事你跟赵先生……呃,赵国公主说了吗?” 燕迟道,“没有。” 宣香道,“公主是个很有才华又极为聪明的人,也许她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呢?” 燕迟将茶杯缓缓往桌面一搁,抬头看她。 宣香道,“太子认为不妥?” 燕迟道,“赵怀雁身为赵国储君,打小所思所学并不是这些文僚们能够比的,确实,她才华很高,又聪明伶俐,这事跟她说了,她或许真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但是,有一点我不能不防,她很可能会借着这件事要挟本宫,送她返回赵国。所以,本宫不冒这个险。” 他想了想,喊元兴过来,问他齐闻的行踪。 元兴汇报了。 燕迟道,“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没那么快踏上燕国国土,在燕国与陈国没有交涉好之前,他不能来到皇城。” 元兴一听,立即应道,“是,我这就下去办。” 燕迟挥挥手。 元兴走后,燕迟也不喝茶了,去太子妃院,陪赵怀雁吃饭。 吃完饭他就回去了。 这之后,他每天都会进宫,然后呆到很晚回来,基本每次回来都夜了,他也没空去瞅赵怀雁,直接洗洗就睡了。 燕国朝堂忙的不可开交,各大臣每日上朝完成日常朝务后就会被留在金銮殿,想对策,出主意。 一直过了三天。 这天,段琅寰带着平鱼府和平玉雅以及平中丞的妻子窦氏和窦氏的二女儿平香云来太子府看赵怀雁,聊天期间段琅寰抱怨最近朝事真是忙死人了,说平书政回回一进宫,不到半夜三更就回不来,窦氏也跟着抱怨,赵怀雁想到近几天燕迟似乎也这样,就问道,“是燕国朝堂发生了大事?” 段琅寰道,“应该算是大事,反正书政没跟我说过,倒是我后来见他太累,急了,旁敲侧击地问了东黎,是东黎告诉我的。” 赵怀雁问,“是什么事?” 段琅寰看她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大嫂。 窦氏道,“公主不是外人,说说无妨。” 段琅寰便将近其缠绕着整个燕国皇室以及朝堂的那件大事说了,说完,赵怀雁笑了。 她道,“陈国的这位裴丞相,真是奇人呀。” 能把燕行州难住,能把燕迟难住,能把整个燕国的朝堂难住,这个人,值得结交。 赵怀雁道,“如此说来,最近太子忙的不着屋,平大哥和平二哥也忙着不着屋,全是因为此事?” 段琅寰点头。 窦氏点头。 赵怀雁摸着下巴,想着解决之策。 段琅寰和窦氏对视一眼,全然装作不知的样子,各自端起茶杯喝着。 她们是奔着看赵怀雁来的,那件事只是随口一提,过了就不再说。 赵怀雁也不多言。 几个深闺的姑娘和妇人们聚在一起聊天说地,一直聊到太阳偏西,段琅寰和窦氏带着子女离开。 一回去,晚上。 平书政回来了,段琅寰就在卧室里等着他呢,一见他进屋,她就挥退了婢女,起身去给他宽衣。 平书政问她,“跟公主说了?” 段琅寰道,“说了。” 平书政道,“希望公主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出来。” 段琅寰道,“你们那么多大臣都想不到,就公主一人,不一定能有办法。” 平书政道,“或许没有,或许有。燕国这么多大臣,这么多文士豪士,包括皇上和太子,不是说他们没有能力,没有真才实学,而是因为他们是燕国人,思考的出发点就已经捆绑了燕国的利益,不知道这样的捆绑会不会限制思维,总之,我觉得,赵怀雁身为赵国公主,又因为被太子困于太子府而心怀不满,由她来思考这件事,绝对跟我们不一样。” 段琅寰道,“你能想到这,太子也能想到,但太子不说,就是不想让这位公主插手,可你偏让我去说,若太子知道了,他会不会怪罪我?” 平书政道,“考虑不到那么多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拉陈国上船。” 段琅寰将脱下来的外衣往屏风一挂,笑道,“这样听着,倒是你们男人解决不了的事,还得靠女人。” 平书政一愣,随即走过去,将她拦腰一抱,抱到床上。 等帘帐落下来,他道,“夫人说的极是,今天夫人辛苦了,为夫……” 没说完,吻就落了下去。 这一夜,这边在颠鸾倒凤,太子妃院里赵怀雁却在床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思考着这件难题。 对赵怀雁而言,这是一次脱离太子府的机会,她不会放过。 而想要逃离这里,必然得见到燕行州。 但在见燕行州之前,她得想出一个十全十美,让燕行州、燕迟,以及燕国的每一个大臣都无法反驳的方法。 要怎么做呢? 陈国、燕国、齐国…… 赵怀雁秀美的眉紧紧地蹙着,随着思考力度的加深,她的眉揪的越来越紧,步子也走的越来越慢。 红烛在一点一点地燃烧,夜在一层一层地加深,这屏风阻隔的大床内,一个女子,眉心紧拢,步履缓慢,随着风云骤起的时候,迎上这一棋局。 后半夜,赵怀雁想到了办法,她几乎是激动的没法入睡。 当然,也没时间让她睡了。 鸡鸣刚叫,天还在灰沉着,燕迟就已经在吃早饭了。 吃完早饭,他会去皇宫。 这一去,就得一整天不回来。 赵怀雁眯都没眯一会儿,扬声喊来方嬷嬷和申嬷嬷帮她更衣梳发,洗脸收拾。 方嬷嬷和申嬷嬷伺候赵怀雁这么久,从来没见赵怀雁起来这么早过。 两个嬷嬷因着她的起睡习惯,基本不到辰时,不会来。 可忽然被她传唤,两个嬷嬷虽然惊奇,却还是立马赶了来。 一来,被她吩咐着拿衣服,拿鞋子,拿发钗,拿玉带等等,又是吩咐她们去打水,去备早饭,忙的一片焦。 等衣服穿好,头发收拾妥当,脸也洗了,牙也刷了,还来不及吃饭,赵怀雁就遣了方嬷嬷去看燕迟走了没有。 等方嬷嬷回来汇报说太子正往门外去的时候,赵怀雁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方嬷嬷和申嬷嬷跟在后面喊,“哎,公主,你跑慢点,小心点,哎哟喂,小祖宗,你当心点。” 两个嬷嬷被赵怀雁这疯跑的样子吓坏了,一边追一边念叨。 直到追上燕迟,赵怀雁因为跑的太久太长,气喘吁吁,想张嘴喊一声“太子”,可嗓子干的喊不出来,她就直接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燕迟在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以及方嬷嬷和申嬷嬷的嚷嚷声后就转了身,想看赵怀雁想干嘛。 这一转身,就被她拉个正着。 燕迟挑眉。 赵怀雁累的用另一只手支着腰,痛苦地喘着气。 天微暗,浮云缠着灰尘,让晨曦变得朦胧,赵怀雁穿着很端庄的宫装,不似平日里的随意。 燕迟伸手扶住她的肩,低头看她。 见她脸颊潮红,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他从袖兜里掏出锦帕,温柔地给她擦拭着。 一边擦一边问,“专门来找我的吗?” 赵怀雁还是说不出来话,就只点头。 燕迟笑道,“要找我的话差人说一下我就过去,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他将擦完她额头细汗的锦帕收起来,又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唇很干。 燕迟眉头一皱。 转头对跟上来的方嬷嬷和申嬷嬷吩咐,“你们去给公主端杯水来。” 方嬷嬷和申嬷嬷还没行动,赵怀雁摇摇头,喘着气息说,“不用了,我不渴。” 方嬷嬷道,“公主不渴,多少得吃点饭呀,你今儿起的早,不吃饭的话得挨到中午,这离中午还有好几个时辰呐!” 燕迟一听,目光骤然冷了下来,盯着赵怀雁,“你还没吃早饭?” 赵怀雁道,“我……” 话没说完,燕迟将她一拉,返身往回走。 赵怀雁郁闷,“做什么去?你不是要去上朝吗?” 燕迟道,“我上我的朝,你吃你的饭,你这一大早上的不吃饭追我干什么?” 赵怀雁看他一眼,脚步定着不走。 燕迟道,“去吃饭。” 赵怀雁问,“你呢?” 燕迟,“我去上朝,宫里还有很多事。” 赵怀雁今天一定要跟他去宫里头,眼见抓不住他,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把她拎走了,她朝他怀里一扑,抱住他的腰,虽然抱不完全,可还是用力地抱住。 抱住后她死皮赖脸地说,“我今天要跟你一起进宫,你不带我的话,我就抱着你不放!” 燕迟第一回享受她的投怀送抱,却是这样的情形。 他有点哭笑不得。 朝方嬷嬷和申嬷嬷使了个眼色。 方嬷嬷和申嬷嬷立马俯了俯身,退下去了。 元兴也退到一边,沉默地站着。 燕迟揽住赵怀雁的腰,低头看她。 赵怀雁仰着头看他。 燕迟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簪花,问道,“今日这副穿着,又缠着我要进宫,想做什么?” 赵怀雁道,“来燕国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燕叔叔呢,我今日无聊,进宫去向他请个安。” 燕迟挑眉,指指天色,“这个点?” 赵怀雁道,“这个点杂了?当皇帝的不都是这个点去上朝的吗?” 燕迟道,“当皇帝的确实是这个点起床上朝,可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公主何时起来这么早过?还主动扑我,很诡异。” 赵怀雁匝巴了一下嘴,斜他一眼,哼一声,“不信拉倒。” 她松开他就要走。 燕迟胳膊一伸,又将她重新抱住。 他指指自己的唇,“你吻一下。” 赵怀雁瞪眼。 燕迟道,“你吻一下我就带你进宫。” 赵怀雁道,“你别欺人太甚!” 燕迟缓慢优雅道,“只这一次机会,公主可要想好了。若丢失了这次机会,你往后就别想进宫了,不管你出什么馊主意,我都会让宫门拒你入内。” 赵怀雁气的跺脚,“你真是小气加混蛋。” 燕迟冷哼,转身就走。 赵怀雁急了,冲上去就将他抱住,不甘不愿地吻了他一下。 燕迟眼睛一亮,在她柔软的唇覆上来的时候气息一沉。 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他压住她的头,势如破竹地攻了进去。 平时,这个公主都挺不乐意与他相处的。 相处都不愿意,更别说钻他怀里,或是吻他了。 对赵怀雁来说,这个要求这么无理,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甩脸子就走的。 可她没走。 不单没走,还主动抱了他,主动吻了他。 真是诡异。 若说她进宫没坏心思。 燕迟打死都不信。 而想一想最近有什么事是能让她打坏心思的,无非就是陈国与燕国交涉一事。 所以,她是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 那么,她今天进宫见他爹,是想到了办法? 那么,想到办法的她,会不会以此为要挟,让他爹派人护送她回赵国? 燕迟一想到她要走,握在她腰上的手就控制不住的加大了力道,吻的也越来越重,最后,竟一口咬破了她的唇。 赵怀雁吃痛,狠狠推着他。 燕迟抓住她的手,把她抵在身后的大树上,吻的格外的用力。 赵怀雁痛的眼泪流了出来,唔唔唔地挣扎着。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浸在了两唇之间。 尝到了咸味,燕迟皱眉,慢慢松开她。 女孩红唇妖艳,璀璨的眼被泪水洗涮的如明晃晃的星辰,亮的人心发烫,微喘的气息,起伏的胸口,倒映在一树阴影下,透着一股子狼狈的美。 这样的美让燕迟在一瞬间就产生了强烈的谷欠望。 他看着她,目光那么的深,那么的危险。 如果,他想,如果她真要走,那他一定不会饶过她。 她挑开了他的心,那他就要挑开她的身。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用指腹将她眼下的泪痕擦干,又低下来亲亲她唇上的破口,轻声道,“抱歉,我太用力了。” 赵怀雁无声推他。 燕迟抱住她,低声问,“痛吗?” 赵怀雁抬眸怒喝道,“咬你一口试试!” 燕迟道,“你来咬。” 赵怀雁,“……”这太子,就是一泼皮无赖! 赵怀雁气闷地继续推他,“你松开!” 燕迟道,“别生气,如果你不高兴,你就咬我一口,咬多狠都行,我不怕疼的。” 他瞅着她,目露渴望。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来咬吧,我心甘情愿为你疼。” 可赵怀雁哪能上了他的当,一边推搡一边说,“你走开,不要抱我,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燕迟很不想松开。 可又不愿意真的把她惹炸毛。 这个公主,生起气来还是挺吓人的。 反正,吻也吻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燕迟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松开怀抱。 赵怀雁走出去,沉着脸,闷不吭声地朝着门外走了去。 燕迟跟上。 元兴早在赵怀雁冲进燕迟怀里,踮起脚尖吻他的时候就走了。 他歪坐在门外的马车的车架上。 看到出来的二人,他立马精神抖擞地站直。 上马车前,燕迟想了想,问赵怀雁,“要宣香和商柔或是方嬷嬷和申嬷嬷跟上吗?” 赵怀雁道,“我不用。” 燕迟道,“你对燕国皇宫不熟悉,没人带着,你会迷路。” 赵怀雁冷笑,“有太子带着,我还会迷路?” 她说完,裙摆一僚,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没人扶,她却上的一丝不乱。 这就证明,她的内力已经修练到不错的境界了。 燕迟眯了一下眼。 跟着上马车。 松帘的时候,他还是对元兴吩咐,“去把宣香叫来。” 元兴往帘内看一眼,默默地嗯一声,进府内喊人。 等宣香喊来,上了马车,元兴驾车朝皇宫去了。 进了宫,燕迟去上朝,宣香带着赵怀雁逛着燕国皇宫。 上一回来,赵怀雁是参加招贤纳士会,去的地方只是帝宫和太储宫,偌大的燕国皇宫,还有很多地方她没有逛过。 后来她经常跟随燕迟进宫,可所去的地方,也仅限于几个办事的地方。 如今有机会逛了,她就撒开了腿,让宣香每个地方都带她走走。 但皇宫那么大,真走完,一个月都不一定够。 宣香道,“公主先去吃饭吧,太子走之前可交待了,先带你去吃饭,吃完饭你想到哪里逛都行。” 赵怀雁这才想起来,真没吃饭呢。 她问,“太子呢?” 宣香眨眼,“太子怎么了?” 赵怀雁道,“太子也没吃饭呢。” 宣香道,“太子今天起得早,大概宫里真有急事,那他就得办完事后才能吃饭。” 赵怀雁点点头,哦一声。 宣香带她去御膳房。 吃了饭后就先带她去帝宫,逛帝宫的园子,宣香手上有燕迟给的牌子,可以在皇宫里横行而不受阻拦。 后宫嫔妃的地盘宣香不带赵怀雁去,这不用燕迟交待,身为伺候燕迟那么久的人了,若是这点儿都想不到,那就不用伺候了。 帝宫很大,御花园都有十几个。 有得逛了。 没逛完,燕帝开完了早朝会议,又把一干重要的大臣们提拎进了御书房,问陈燕交涉之事。 燕迟也去了。 刚坐下,想到赵怀雁今天反常的行为,他眼眯了眯,心想,不让你来御书房,看你怎么使坏? 燕迟把宣香派在赵怀雁身边,就是带她远离御书房的。 可赵怀雁是何人? 她虽然没进燕国朝堂,却也是一国公主,深知上朝时间与下朝时间。 她估算着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就对宣香道,“领我到御书房周围转转吧,太子该下朝了,我去找他。” 宣香拦不住,只好带她去了。 一去赵怀雁就听说燕帝下了朝,她找到御书房,见荀公公守在外面,她就上前。 荀公公看到她,眼皮子一跳。 哎哟喂,荀公公想,这个小祖宗怎么来了? 荀公公连忙上前见礼。 赵怀雁道,“我有事与燕帝说,你通传一声。” 第71章 入朝为相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荀公公看了赵怀雁一眼,有点为难。 太子交待了,不能让这个公主进这个门呐! 赵怀雁见他犹豫,说道,“怎么?我见不得你们燕国皇帝?” 荀公公连忙道,“当然不是。” 赵怀雁道,“那就赶快通传啊。” 荀公公伸手擦擦额头,无奈地叹了叹气,一个是太子爷,一个是公主,按理说,他只要听从自家太子爷的话就行了,可赵怀雁都亲自上门了,他也不能眼睁着把人给轰走,不然这话传出去了,该说燕国无理了。 荀公公没法,只好去通传。 燕帝正与几个大臣们交谈,听到通传声,他先是一愣,进而是惊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你刚说谁要见朕?” 荀公公道,“赵国公主。” 燕帝大喜道,“快,快传进来!” 燕迟见燕帝这么激动,不满地瞪了一眼荀公公。 荀公公低着头,实在不敢看他。 荀公公冲燕帝点点头,飞快地退出去,把赵怀雁带了进去。 一进去,荀公公就又飞快地退出去,关门。 门内,赵怀雁宫步优雅地走到燕行州面前,朝他行了一个宫廷大礼,“怀雁见过燕国皇帝。” 燕行州看着她。 女子穿着湛蓝色的宫服,盘着标准的宫廷发髻,一举一动皆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她微微低垂着头,视线与鞋子平齐,燕行州没看到她的脸,轻声说,“抬起头来。” 赵怀雁将头抬起来。 头一抬,那张盛世美颜就横冲在了眼前。 燕行州瞳孔一缩,整个人踉跄着往龙椅后一倒。 燕迟大惊,“父皇!” 段东黎也大叫,“皇上!” 几个燕国大臣们也受到了惊吓,纷纷大喊,“皇上!” 燕行州摆摆手,“朕没事。” 他伸手抹把脸,看着赵怀雁。 燕迟眉头拧巴了起来,冷眼朝赵怀雁看去。 赵怀雁却不看他,就与燕行州对视。 燕行州道,“真的很像她。” 赵怀雁道,“燕帝说的是我娘吗?” 燕行州点点头。 赵怀雁道,“我的容貌确实有七成以上遗传了我娘。” 燕行州闭闭眼,让自己不要失控。 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那真是白活了。 燕行州喊荀公公进来,让他给赵怀雁搬把椅子,摆在燕迟旁边。 燕迟虽气,却也无法。 他很不愿意让燕行州看到赵怀雁的真容,但也知道他能拦一时,却拦不住一辈子,往后他娶了赵怀雁,也得让燕行州请安。 猜得到燕行州看到了赵怀雁会激动,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也是,毕生喜爱的女子死了,可她的女儿来了,还长的如此相像,燕行州不激动才怪了。 好在,他知道自己是当爹的人。 燕迟捏了捏椅把,觑一眼坐一下的赵怀雁。 赵怀雁依旧没看他。 燕行州问道,“公主进宫,是来跟朕问好的吗?” 赵怀雁道,“来燕国这么久,没有进宫向燕帝问候一声,实在怀雁不懂礼数,今日进宫,一是向燕帝问好,二是帮燕帝解决难题。” 燕行州眨眼,“难题?” 赵怀雁道,“是。” 燕行州看着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什么事。 燕行州问,“你有办法?” 赵怀雁笑道,“有是有,就不知道燕帝敢不敢用。” 燕行州道,“你说说看。” 燕迟,段东黎,还有几个燕国大臣们,全都看向赵怀雁,他们当然知道赵怀雁要说什么,无非是最近几天困扰着他们的燕陈交涉问题。 能将燕帝,燕国太子,以及整个燕国的大臣们都困扰住,这可不是一个好解决的难题。 赵怀雁说有办法。 这让燕行州很感兴趣。 燕迟也想听一听赵怀雁有何高见。 段东黎就更期待了。 余下的几个大臣们一个一个激动的不行。 怎么能不激动? 这可是关乎到燕国未来统一九国的一大转折啊。 所有人都望向赵怀雁。 赵怀雁淡淡地说,“陈国丞相想要钱,而钱来源于民耕,来源于赋税,士农工商里面,士兵需要养,农民、工人、商人全都是纳税之人,他们的生活水平,赚钱水平决定了所交赋税的情况,水平越高,所纳赋税就能越高。燕国给钱,给的也只是一次,并不能从根本上让陈国富起来,陈国丞相应该深知这个道理,他拿着这钱,最先做的,不会是强兵,而是富民,只有农民富起来了,国家才会富,所以,根本的症结在于帮助陈国富民。” 燕行州道,“你说的虽有道理,但富民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裴连甫可没那时间等,就算要富民,那也要等他先到了钱之后才会商量这件事。” 赵怀雁道,“是,以裴相的心机,这个时候正是他要钱的最佳时机,也是他一开口,燕国就不得不应的时机,但是……南陈夫人不是回了陈国吗?” 燕行州一愣。 燕迟挑眉,望向赵怀雁,“你的意思是,利用南陈夫人与裴连甫的关系?” 赵怀雁笑道,“不。” 燕迟饶有兴味地道,“嗯?” 赵怀雁道,“裴连甫向燕国要钱的最根本原因在于他并不信任燕国,或者说,他怕陈国一旦帮助了燕,助了燕灭齐,到最后,他陈国得到的,不是独立自由的王权,而是跟如今一样,得奉燕为主,每年纳贡,不然就得心惊胆颤的过。这样的日子,他陈国可能过怕了,所以,不愿意未来再受制于任何国家。那么,有了心病,就得有心药医,裴丞相的这个心药,除了南陈夫人外,就是我赵国。” 燕迟目光一顿,“赵国?” 燕行州也道,“怎么就与赵国有关系了呢?” 段东黎也颇为好奇地看着赵怀雁。 其他几个大臣不言语,只认真地听着。 赵怀雁道,“我赵国地处南,与齐遥对,虽然从距离上来说,从赵国入齐远比从陈国入齐要远的多,可至少,从赵入齐,毫无阻碍。齐的领国是陈和楚,而楚国唯你燕国马首是瞻,裴丞相之所以敢摆这么困难的棋局给燕帝和太子,就是因为他深知他陈国的重要性,可一旦这个重要性被削弱了,他就失去了摆棋的资本,那个时候,他就毫无旗鼓相当的台面了,燕帝和太子想怎么跟他谈,他就得怎么谈。” 这一大段话说出来,在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听出了最关键的内容。 赵国! 燕迟面色微怔。 燕行州道,“你的意思是,你赵国要助我燕国?” 赵怀雁拱手,“是这样的。” 燕行州眯眼,“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皇的意思?” 赵怀雁道,“我的意思。” 燕行州摩挲着龙椅扶手,不缓不慢地道,“你是赵国公主,又是储君,你能表达出这个意思,朕自然是相信的,但目前,你父皇才是赵国的王,若没有他的点头和手书,只单凭你一句话,朕不可能相信赵国能助燕的。” 赵怀雁道,“我的意思既是我父皇的意思,燕帝若不信,我可以修书一封,给我父皇,向他说明情况。” 燕行州道,“你父皇会依你?” 赵怀雁道,“必然会依。” 燕行州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赵怀雁咧嘴笑了一下,往龙椅前走近一步,淡淡说道,“我若告诉我父皇,我已经进了燕国朝堂,贵为燕国左相,与燕国共进退,那他二话不说,定会答应。” 燕行州一怔。 燕迟猛地抬头瞪着她。 段东黎惊愕。 其他几个大臣俱是惊讶地啊了一声。 燕行州反应过来赵怀雁说了什么后哈哈大笑,笑罢他道,“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赵怀雁笑道,“不,我是雪中送炭。” 燕迟冷哼,“这般大胆的决定你也能想,可真行。本宫问你,若你入了燕国朝堂,与我燕国共进退了,你赵国臣民们知道了,你该要如何?” 赵怀雁道,“燕国是原冰大陆上的最强国家,我在这么强大的国家深造学习,为以后的帝王之路打好基础,赵国国民们只会高兴和欣慰,不会有别的想法。” 燕迟道,“也就你赵国的国民们会那么听话。” 赵怀雁道,“这也是一种帝王术,太子要多学学,等我身为左相了,我会教一教太子如何御民。” 燕迟眯眼。 赵怀雁慢慢抬眼看向他。 二人相望,视线一对上,似乎就有雷霆闪电溢出。 这一刻,他是太子,她是公主。 这一刻,他是燕国未来的王,她是赵国未来的王。 两王相争,各不相让。 在燕迟看来,他是她的夫,亦是她的君,更是她的天,他但凡退让一寸领地,就会让自己掉面,所以,他不能退,亦不能让。 而在赵怀雁看来,她今天就要从御书房里跳进燕国朝堂,自此脱离太子府,做自己该做以及想做之事,所以,她也不能退,亦不能让。 二人对视良久,燕迟收回视线。 赵怀雁收回视线。 燕迟冷冷地道,“那么,公主何以认为你赵国亲了燕,裴连甫就会松口?” 赵怀雁道,“我刚说了,裴丞相之所以敢摆这盘棋,就是因为他深知他陈国对燕国而言的重要性,而燕要伐齐,有三条路可选,一是借道楚国,二是借道陈国,三是借道齐国,这三条路,最近最方便的就是向楚借道,楚与齐近邻,又与燕交好,而楚国实力也不弱,但燕却不选这条路,想来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出兵就让齐国毫无喘息之机,故而,把楚撇开,让楚国保存全部实力,与你借道陈而入齐的士兵两面夹击,取得最终的胜利,只不过,陈国没同意借兵,燕国就有些被动,那么,这个时候走第三条路,陈国就失去了制肘燕国的法砝,一旦法砝丢失,陈国想活命,必然会松口。裴连甫考虑任何问题的第一个出发点就是陈国国民,故而,一旦我赵国替下了陈国,成为借道给燕国向齐国进军的跳板,陈国就会慌了。” 赵怀雁分析的句句到位。 她把陈国、齐国、楚国、燕国这几个相关国家之间的利害关系分析的很透彻,又把她赵国的地位摆的非常显眼。 是,裴连甫也是精于权谋之人,他之所以敢开那样的海口,就是他深知赵国不会亲燕。 裴连甫虽不及燕行州大,却与赵显年龄相仿。 早些年燕行州、赵显、仙如华之间的事情,裴连甫也是知道的。 裴连甫很清楚,赵显不会帮燕行州。 那么,只要赵国不动,还处在与燕国敌对的位置,那他陈国就定然有翻盘的机会。 燕国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齐国,就得答应他的要求。 燕帝以及燕迟,还有燕国的那么大臣都想不出好的法子来,不是他们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们没法做赵国的主。 唯有赵怀雁,有这个权力,以及,看准时机的独到眼光。 她不惜抛开两国宿仇,以亲和为上,助燕国攻齐。 燕迟冷冷地哼了一声,换了下坐姿,他伸手将蟒袍一拂,气流所过之处,一股无形的威压跟着逼出。 可赵怀雁不惊不怕。 她已经不是刚刚初入燕国帝宫的赵怀雁了。 身无一丁点内力,也无武功傍身。 如今,她的内力已经修习到一定境界,虽赶不上燕迟,却也能挡住不小的攻击。 带着内力的气流扫来,从她裙摆上碾压而过。 赵怀雁面不改色,言笑晏晏地道,“太子,你觉得我哪里说的不妥吗?” 燕迟道,“公主聪慧伶俐,每一字每一句都说的很到位,我燕国所有大臣解决不了的难题,唯有公主可解。”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再开口,声音又冷又硬,“所以公主就以此事为要挟,想坐我燕国左相一职吗?” 赵怀雁眼眸闪了闪,却是轻轻地笑出声。 燕迟怒瞪她。 赵怀雁无视他的怒气,又朝燕行州拱了拱手,“燕帝,我以为,身为赵国储君,甘愿在你燕国为相,这是燕国求而不来的,而有我在燕国,你就不会担心我父皇那边有异动,而给了我左相一职,我就不会因滞留在燕无法返国而心生积怨,这于你于我,于燕国,于赵国,都是极好的一事。再者,我入朝为相,赵国亲和燕国,自此以后,燕赵一家,东部大陆与南部大陆结盟,一旦齐国被诛,那燕国就等于拥有了东南北这三大地陆,那么,到时候,屈屈秦国,又何足挂齿呢?” 不管是赵怀雁说的哪句话,燕行州都非常心动。 不管是解决陈国的困局。 还是解决燕赵两国的宿仇。 还是她入朝为相。 总之,每一件事情,都将会是意义深远的存在。 燕行州伸手点点桌面,问一干大臣们,“你们怎么看?” 段东黎道,“有公主入朝为相,替皇上和微臣分担,臣没意见。” 燕迟道,“本宫反对。” 燕行州道,“朕没问你意见,你的反对无效。” 燕迟瞪他,“父皇!” 燕行州道,“你要是不想听,可以回去了。” 他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燕帝的态度这么明显了,虽然燕迟很不乐意,也很不高兴,可现在坐在那个皇帝宝座上的人是燕行州,而不是他这个太子,大臣们还是知道该顺着谁的,再者,身为燕国大臣,第一想的,当然是燕国的利益。 以一个左相为封,换来燕国不掏钱,还能拉两个同盟国的好处,谁会拒绝? 一旦赵国亲了燕,陈国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裴连甫若连这个眼力见都没有,那他就白坐在丞相位置那么多年了。 燕国的大臣们纷纷点头说,“燕国能得赵国公主的帮助,这是我燕国的福气呀。” 燕行州笑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燕迟冷哼,福气?哪来的福气?她莫名其妙的要进燕国朝堂,会是想着好去的吗?肯定是别有目地。 赵怀雁若以此为要挟,让燕国派兵护送她回国,燕迟还不会生气。 他气的是,她端着好人心,行着算计人的事! 燕迟看着赵怀雁那一张漂亮到无可形容的脸,气的想走人。 但又不甘心。 非要呆到最后,看她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燕行州见无人反对,他就直接开口,“那好,朕今日就下旨,封太子府的文廖赵无名为燕国左相,居左位,赐左相府坻,与右相府坻相邻,希望今后,你们这一左一右两位丞相,和谐相处,管理百官,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不怨怼官府。” 赵怀雁拱手接旨,“臣谢吾皇。” 吾皇二字出来,燕行州心情澎湃极了。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种感觉,总觉得,以前失去的,如今似乎都回来了。 仙如华没能来到他身边,可她的女儿,来到了他的身边。 燕行州站起来,准备绕过龙案,拍一拍赵怀雁的小肩膀的。 他其实更想抱一抱她。 但面对着这么多大臣,他做不出来。 尤其,儿子还在面前呢,抱他的女人,他会不会晚上就杀了他这个当爹的? 不敢抱,那就拍下肩膀算了。 可是,燕迟那个小气的,连肩膀都不让拍。 燕行州的手还没伸出来,燕迟就倏的一下子站起身,走到赵怀雁面前,占有欲极强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赵怀雁皱眉。 段东黎无语。 一干大臣们连忙别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燕行州问,“你干嘛?” 燕迟冷着脸,“说完了我就带她回去了。” 赵怀雁道,“我还有话说。” 燕迟恶狠狠地睨她,“别得寸进尺,你已经说的够多了。” 赵怀雁莞尔,不轻不重地道,“可最关键的我还没说。” 燕迟眯眼,“还有比你要当左相更关键的?” 赵怀雁道,“嗯。” 燕迟问,“是什么?” 赵怀雁道,“如果这次,我赵国助燕国攻下了齐,那你燕国要保证,往后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燕国都不能对我赵国出一兵一卒,若违此言,国不稳,家不安,燕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燕迟瞠目地瞪眼,“你可真敢说。” 赵怀雁看向燕行州。 燕行州道,“应你。” 赵怀雁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句“应你”没办法让她放心,她还是找燕行州要了亲笔所写的保证书,并加盖了燕国国玺的印章。 燕国是大国,要封一个左相,那可不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事。 先是下圣旨,然后是全国下封诏,从帝都开始一级一级地往下传达,到此,所有燕国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燕国多了一个左相,名叫赵无名,来自于太子府。 赵怀雁写了一封信,发给赵显。 赵显接到信后,看完内容,气的不行。 宝贝女儿背着他干了这事,真是太任性了! 谁要亲他燕国了! 谁要帮他燕国了! 他燕国是生是死,关他赵国什么事! 可气归气,向来疼爱女儿的爹,这个时候也不能拆女儿的台,赵显无奈,写了一封信给陈国国主。 信发出去后,赵显喊来鹰六和冯阎,让他们带一部分人,赶往燕国,保护赵怀雁。 又把之前在宫里伺候赵怀雁的两个近身宫女喊来,让她们女扮男装,随鹰六和冯阎一起,前往燕国。 做完这一切,赵显又写了一封信,让鹰六带给燕行州。 燕迟这边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章进,一封给南丘寒。 各路信还在路上跑的时候,赵怀雁搬进了她的新府坻,左相府。 左相府与右相府相邻。 赵怀雁搬进去的第二天,左相府大摆宴席,宴请所有王公大臣们。 这一天,燕迟来了,燕行州也来了。 燕行州的到来,让整个帝都的人都面色变了几色,再去看赵怀雁,那眼神就充满了谨慎。 燕行州来吃酒,燕迟嗤他,“臣子的酒也喝?” 燕行州道,“她是爹的臣,也是你的臣。” 燕迟道,“爹说错了,她只是我的臣,并非你的臣。” 燕行州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是相,爹是王,她就是爹的臣。” 燕迟道,“她不是。” 燕行州蹙眉,瞪着自己的儿子。 燕迟道,“爹要知道,她是儿子未来的妻子,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 燕行州撇嘴,“所以,爹来喝她的酒,有什么错?” 燕迟道,“臣子之酒与儿媳之酒,差的远了。我在这里看到你不舒服,你喝够了就赶快走。” 燕行州拍桌,正准备对他好好说教说教,可燕迟看到了赵怀雁,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 第72章 承诺不变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行州觉得燕迟这个儿子当的真是太不像话了,当有在大臣的宴席上赶皇帝走的? 自己儿子自己还能不了解? 就是小心眼作祟。 怕他多看几眼赵怀雁呢。 燕行州抿抿嘴,心想,我多看两眼杂了?能把你媳妇看没了? 燕行州坐在那里,少不得大臣们陆陆续续来敬酒。 原本燕迟跟燕行州坐着,大臣们不敢来。 等燕迟走了,大臣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燕行州今天高兴,也是来者不拒。 这些大臣,有以前跟燕行州征战天下的,有后来提拔的,但不管是以前的老战友,还是现在的新战友,这些人,全都知道燕行州是个性子随和的帝王,从来不会端着帝王架子,故而,敬酒的时候也没客气。 冲着燕行州高兴,这些大臣们当然都想跟他多喝几杯。 荀公公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就怕他喝醉了。 赵怀雁起身敬酒,第一个敬的当然是燕行州。 只不过,半路上被燕迟挡住了。 赵怀雁只好先敬燕迟。 敬完,见燕行州被大臣们围住了,她蹙蹙眉。 燕迟往后看一眼,说道,“你这会儿去,他也喝不了了。” 赵怀雁道,“那我就敬太子吧。” 她又向燕迟敬了一杯酒。 燕迟看着她,挑眉,不温不热地冷笑,“不是不能喝酒吗?” 赵怀雁道,“再不能喝,还是能应付一两杯的。” 燕迟就又反过来朝她敬了一杯酒,祝她“高升”。 赵怀雁笑着接了。 燕迟看她一眼,找个位置坐。 赵怀雁去敬其他大臣们。 这么大的喜事,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朱玄光不可能不知道,周小婵也知道了。 朱玄光某一桌上。 周别枝原是不想带着周小婵的,可周小婵缠着非要来,周别枝无法,只好让她跟在段琅寰和平玉雅身边,与她们坐一桌。 赵怀雁敬酒,从大臣桌,到几个贵妇桌。 她的酒量不行。 喝了几杯就不能喝了。 所以,她敬完燕迟,又敬完段东黎,还有九杼内权阁的几个有实力的将军们,她就找上了朱玄光。 找朱玄光的目地,自然是让他帮她挡酒。 赵怀雁找上朱玄光的时候脸颊就有些微红了,但好在,能站稳。 她让下人搬了一把椅子来,坐在朱玄光边上。 朱玄光瞅她一眼,抿唇不搭理。 赵怀雁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这个少年,从开始帝宫遇见,就对她挺好。 若不是他,她也不能因局布局,顺利进入燕国朝堂。 而利用他的那一次,赵怀雁着实心中存着愧疚。 她感到很抱歉。 从女儿身被燕迟揭露后,她就没出过太子妃院,没出过燕霄殿。 她不是没想过去跟朱玄光说一声对不起。 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太子府极大,也许有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也有一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赵怀雁不确定朱玄光知道不知道。 她轻轻抬眼,看了一眼少年冷漠的侧脸,出声道,“怎么了?还生气?” 朱玄光看看周围的大臣们,一把抓住赵怀雁的手,将她拉开宴席地方,去了一个无人的亭子。 他松开她的手,整了整衣服,逆着月光的视线扫向她。 那一刻,赵怀雁在他眼中看到了逼仄的冷意。 赵怀雁道,“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朱玄光漠然道,“公主金枝玉叶,并不是朱武这等山野莽夫能够比的,以前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全当没听过。” 赵怀雁皱眉,“你明明说过,我又如何能当没听过?” 朱玄光冷笑,“我当初的那一番话,是说给赵无名听的,我要守的承诺,也是赵无名,而不是赵国公主赵怀雁。” 赵怀雁道,“有差别吗?赵无名就是我。” 朱玄光看着她。 月光很淡,可花香很浓。 也不知道是院儿里的这些花散发出来的香,还是眼前这朵花散发出来的香。 总之,好闻到让朱玄光有一阵的晕眩。 第一次见她,他就觉得她很好看。 后来很多次,他都觉得她长的压根就不像男子,也时常被她那张脸闪到失神。 那个时候,朱玄光并没有多想,他只是觉得她太灵俏,抱着很舒服,摸着很舒服,跟她开玩笑也特别高兴。 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他产生那样的思想,想与她亲近的思想,是因为爱情在萌芽。 直到她的女儿身揭露。 他每夜都会去教她练武的地方,想像着她穿女儿装的样子。 朱玄光知道,燕迟对她,势在必得。 这么些日子,燕霄殿周围增派了很多士兵。 太子府周围的暗卫也明显的加多了。 那是一种防备,也是一种保护。 保护谁? 当然是赵国公主。 当然是眼前的她。 朱玄光目光温凉,如月光一般,铺洒在赵怀雁的脸上。 良久后,他转开视线,望向远处黑黢黢的树林子,轻言道,“你与我已经不是搭挡了。” 赵怀雁走近他一步。 朱玄光道,“就算你不是女子,如今你的地位,也远在我之上。” 赵怀雁道,“这并不影响我与你之间的相处啊。” 朱玄光淡淡哂笑,“你都没诚心待过我。” 这话说的真是伤人。 除却隐瞒她是女子这一项,她是真心实意待他的。 也确实把他当成了搭挡。 当成了师傅。 那天的算计,是无奈之举。 赵怀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说道,“那天晚上灌醉你,套取了你口中有关白显的被关押之地,后来又用教你练太虚空灵指的方法把你留在房中,给了齐闻救白显的机会,我知道,这事我有愧于你,我也确实做的不对,但我的立场在此,我没有办法两全。本来我以为那一次后我会离开燕国,回到赵国的,可……” 话没说完,朱玄光打断她,“你的意思是,在你的预想里,你会走,所以,利用我就利用了?” 赵怀雁道,“还是差你一个抱歉。” 朱玄光冷笑,“不必了。” 他要走。 赵怀雁立马拉住他,“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朱玄光背对着她而站。 赵怀雁抓着他的胳膊,紧张而有力。 不远的地方,燕迟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隐在暗处的无方为朱玄光捏了一把汗,当然,看到赵怀雁抓着朱玄光的样子,他也为赵怀雁捏了一把汗。 这二人啥都没做,可这一走一拽的,是在刺激太子的底线吗? 朱玄光没有看到燕迟。 赵怀雁也没有看到。 朱玄光被赵怀雁抓着,走不开。 他其实是可以走开的,只要稍稍用点力,以赵怀雁的身板和体力,压根拉不住他。 可心一旦对她倾动了,又如何抗拒了她? 朱玄光重重地抿着唇瓣,不回头,也不应她。 赵怀雁走到他面前。 朱玄光低头看她。 赵怀雁道,“那天的事情,我不求你原谅,事后你大概也遭到了太子的责罚,毕竟你没能看好白显。但我想说,除却那件事,除却我不能说的女儿身,我与你相交的那些日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朱玄光看她半晌之后,说一句,“能让我见见你女装的样子吗?” 赵怀雁一愣。 朱玄光道,“不能就算了。” 他又要走。 赵怀雁拉住他,“看完我穿女装的样子就原谅我了?” 朱玄光瞪她,“你就只会讲条件!” 赵怀雁道,“不然,我能怎么办?你若还气我,往后给我使绊子怎么办?我一个赵国的公主,身在燕国就够小心翼翼胆颤心惊了,太子府里危险重重,进了朝堂,那也是龙潭虎穴,每一天都得悬着脖子过,而曾经说过要做我的盾,为我挡一切伤害的男人又翻脸不认帐。” 朱玄光急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帐了?” 赵怀雁道,“你刚都说了,你的挡搭是赵无名,不是我,你之前说的话也只是对赵无名说的,不是我。” 朱玄光道,“赵无名就是你,你就是赵无名啊。” 赵怀雁道,“可我真正的身份是赵国公主,不是书生赵无名。” 朱玄光伸手,惯性的想揽她肩。 忽然想到她不再是男子,那手伸到一半,顿住了。 赵怀雁看到了,却装作没看见,等他的手颓然地落了下去,她道,“那往后,你还是我的搭挡吗?” 朱玄光看她一眼,低低地道,“嗯。” 赵怀雁道,“我这一走,太子肯定会派另一个文客与你搭挡的。” 朱玄光道,“已经派了,是康逸。” 赵怀雁目光一怔。 朱玄光道,“你放心吧,虽然搭挡换了人,但我对你的承诺,不变。” 赵怀雁激动的一把伸手抱住他。 朱玄光身体一僵。 远处的燕迟锐眼射出极为危险的杀气,但他没动,就看着朱玄光伸手,抱住了赵怀雁。 真是放肆! 抱到了女孩,朱玄光嘴角咧出一丝毫不自知的满足笑意。 他知道他不能爱她。 也知道,他没那资格爱她。 更知道,他配不上她。 她这样高贵的身份,这样聪明,这样的漂亮,这样的光芒万丈,除了燕国太子,谁也配不上她。 但是,能做她的盾,能被她认可,他就很满足了。 朱玄光松开她,说道,“我不怪你了。” 赵怀雁真诚地说,“谢谢你。” 朱玄光道,“好了,我拉你出来也是因为心里堵着这件事,如今解决了,我去喝酒了。” 赵怀雁又拉住他,“别走呀。” 朱玄光转身,“还有事?” 赵怀雁道,“我这酒量你是知道的,没几杯就会醉,而今天这场合,大概得喝好几轮,你帮我挡酒吧。” 朱玄光,“……” 感情说了半天,她就是冲着这个目地来的。 他瞪着她。 赵怀雁摸摸头,“你刚可是说了啊,承诺不变,要做我的盾的。现在就是你发挥你的盾的最好时机啊,挡酒。” 朱玄光无语地伸手就掸了一下她的脑壳,“真没见过你这么精怪的。” 他道,“走吧,我可不能看着别人把你灌醉。” 赵怀雁高兴地笑着回到了酒席。 大臣们都知道赵无名出自太子府。 早期还跟朱玄光是文武搭挡。 赵无名升任了左相,身为曾经的搭挡,朱玄光肯定会来。 来了替他挡酒,也毫不奇怪。 这一挡,就挡到了宴席散。 朱玄光酒量再好,也抵不住这么多大臣的一人一杯,最后,还是喝醉了。 康逸把他搀扶回去。 赵怀雁亲自把他们送出府。 上了马车后,赵怀雁对康逸说,“他喝的挺多,小心路上吐。” 康逸道,“放心吧,有我在呢。” 赵怀雁道,“有劳了。” 康逸笑,“赵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今日若是你,我也会照顾的。” 赵怀雁弯腰,拱了一个手礼。 康逸微愣。 赵怀雁道,“能结识你们几个朋友,是我赵无名的福气。” 康逸笑道,“能认识公主,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才是,好了,你今日喝的也不少,既担了左相一职,明日就得循规蹈矩地上朝了,早点回去睡。朱兄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赵怀雁点头,嗯了一声。 在送走朱玄光后,赵怀雁又陆陆续续地送那些大臣们走。 燕行州喝够了本后就先走了。 燕迟没走。 段东黎没走。 平府的家眷还有周别枝、周小婵也没走。 这些人留到了最后。 而在这些人里,还不知道赵怀雁是公主的只有周小婵、凝月、映兰。 周小婵见到赵怀雁,激动的不行。 她感觉自己有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位赵先生了。 她欣喜地要走到赵怀雁面前去。 可不等她走过去,燕迟挡在了她的面前,对她道,“很晚了,跟你娘回去。” 周小婵道,“我还没跟赵先生说上话呢。” 燕迟道,“你没见他喝多了需要休息吗?他明日还要上朝,别耽误他睡觉,有什么话想说,往后寻到了机会再说。” 周小婵很想跟赵无名说话,可想到燕迟说的也对。 今天是赵无名升官的日子,他高兴,喝的酒自不少,明日还得上朝,确实得早点休息。 周小婵克制住心里的渴望,低低地说,“好吧。”她道,“我去跟赵先生道个别。” 燕迟道,“不用了,你娘会去的。”他喊,“映兰,凝月,扶小婵先上马车。” 映兰、凝月被燕迟喊来,不敢马虎,一左一右扶着周小婵,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平府的人也一一与赵怀雁道别。 周别枝看着赵怀雁,微微地叹了一声气,没多说什么,只拱了拱手,走了。 不一会儿,热闹的左相府就变得冷冷清清。 段东黎坐在太师椅里,摇晃着椅子,看着头顶的天空。 燕迟瞅一眼赵怀雁,面色极不好看。 赵怀雁不搭理他,只对段东黎道,“右相,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段东黎笑道,“急什么急?这所有人里,就我家与你家最近,一个院墙的事儿。不用出府,我一个轻功就过去了,不急。” 燕迟一听,上前就将他踹下椅子,警告道,“你敢翻她的墙头,本宫剁了你。” 段东黎冷不丁地被燕迟踹下椅子,完全是毫无防备,等到他从椅子里弹下来,跌下石阶后,摔了一身灰后,他才反应过来他遭到了什么待遇,燕迟干了什么事。 他气哄哄地站起来,瞪着他道,“你踢我做什么?” 燕迟冷哼,“敢让本宫瞧见一次你翻她墙头,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他说完,拽起赵怀雁的手,拉着她就走了。 赵怀雁道,“你做什么?” 燕迟道,“睡觉。” 赵怀雁道,“你睡觉回你的太子府去!” 燕迟冷笑,一把将她拽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扛上了肩膀,他阴阳怪气地道,“今晚本宫就睡你这。” 赵怀雁锤他,“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来人啊,来人啊!” 燕迟笑的越发的冷,“你尽管喊,看有没有人应你。” 赵怀雁哭。 这明明是她的左相府,可似乎,所有人的听的都不是她这个相爷的话,而是燕迟的话。 左相府既开了,府里就不可能不增派仆人。 仆人有。 丫环有。 嬷嬷也有。 但这些人,全都是燕国皇室调拨过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燕行州是不管这些小事儿的,按寻常的习惯,燕迟也不管这样的小事,这些全是下面的官去做的。 但因为这个人是赵怀雁,所以,左相府的一切,全是燕迟亲手包办的。 这府里的人,也全是燕迟的人。 无人阻拦,燕迟一路通畅无阻地将赵怀雁扛进了卧室,扔在了那张大床上。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着她。 赵怀雁双手贴床,防备地瞪他,“你做什么!” 燕迟道,“把脸换过来,把衣服脱了。” 赵怀雁惊,猛地揪紧自己的衣衫领子,“你,你,你……” 燕迟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想岔了,他原本阴霾的心微微地有些爽,看她吃瘪看她惊恐,看她被他吃的死死的,他内心就特别愉悦。 他轻挑一边眉峰,原本只是不想太虚空灵指在她身上滞留太长时间,以免影响她的身体。 可她这反应,完全是觉得他会对她做什么似的。 确实,他是想对她做些什么。 但不是今天,更不是现在。 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臣服。 对燕迟而言,征服江山不难,难的是,要征服一个美人的心。 而这个美人,还是赵国公主。 是身为储君的她。 未来,她要执掌江山。 所以,对她的征服,不能用寻常女子的套路,更不能用对待寻常公主的方法对待她。 燕迟走上台阶,坐在床沿,看着她,笑道,“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赵怀雁紧紧地抓着衣襟,往后退,“你要是真敢对我做什么,我爹会宰了你!” 燕迟道,“公主是聪明人,说这威胁的话没用。若我真对你做了什么,你爹不会宰我,只会把你嫁给我。” 赵怀雁道,“那你太不了解我父皇了。” 燕迟道,“大概吧。” 他弯腰将赵怀雁的鞋子脱掉,又将自己的鞋子脱掉,翻身躺到床上。 赵怀雁吓的尖叫,“你干嘛!” 燕迟道,“先躺一会儿。” 他伸手抱她。 赵怀雁不给抱。 燕迟闭上眼睛,因为今天他喝的酒不少,所以身上的酒气很大。 可再大的酒气,从他身上冒出来,一点儿都不难闻,反而有一种醉熏熏的诱惑感。 赵怀雁躺在另一边,盯着头顶的大帐,说道,“你要睡回去睡呀。” 燕迟往她身边挪去,伸手抱住她。 赵怀雁挣扎。 燕迟道,“别动,你今天惹了我。” 赵怀雁撇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找借口给她抹黑,还怕没借口吗? 她哼道,“你就是惯性的想找我茬。” 燕迟笑,他抬手扯掉她头上的绑带,捏了捏她的脸颊,再往下看一眼她平坦的胸,他皱眉,“把身体和脸都变回来。” 赵怀雁道,“不变。” 燕迟道,“用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 赵怀雁道,“我自己的指法我自己清楚。” 燕迟无奈,抚摸着她的长发,扣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今天他喝了酒,赵怀雁也喝了酒,二人口腔里都是浓醇的酒味。 大概是酒的原因,也大概是情动了。 赵怀雁一开始是挣扎的,后来就渐渐的软了。 燕迟吻的并不急切,循序渐进,半哄半诱。 见身下的女孩不挣扎了。 不反抗了。 他轻轻扯开了她的腰带。 隔着里衣。 抚摸着她的身子。 但没有曲线,摸的特别没感觉。 燕迟不满,咬了她一下。 这一下咬的很轻,不疼,可让沉在他吻技中的赵怀雁清醒了。 她用了内力,伸手推开他。 燕迟正陷在与她的亲密接吻里,没防备,一下子被他推开了。 他倒在床上,低低地笑。 赵怀雁用袖子擦嘴,瞪他。 燕迟撑着额头斜过来,袍服凌乱,笑容俊美,他看着她,笑道,“要不,我给你父皇去封信吧?” 赵怀雁冷瞪他一眼,从另一头下床。 见她走到桌边喝茶去了,燕迟又转身过来,望着她道,“向你父皇说,他的宝贝女儿看上我了,要与我成亲。” 赵怀雁正喝一口茶进肚,闻言,噗嗤一声,茶水毫无形象地吐了出来。 燕迟,“……” 他迈步下床,跟赵怀雁一样,并不穿鞋子。 卧室里铺着很厚的地毯,走的很舒服。 他走过来,挪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边上,侧头看她,“是太激动了还是太高兴了?” 赵怀雁将杯子往桌上一掷,哼道,“你这信一写,我父皇第二天就会杀过来。” 燕迟道,“那就写……我心仪他的女儿,欲求娶他女儿为妻。” 赵怀雁撇嘴,“你想得美吧,身为储君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除非……” 她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燕迟。 燕迟挑眉,“除非什么?” 赵怀雁勾唇,笑的很不怀好意,她凑过唇,对着他的耳朵,极为扰乱人心地道,“除非太子愿意入赘我赵国,做我赵国的王夫,那我可以考虑,娶太子过门。” 第73章 赠予你的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淡淡扭头,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 敢让他入赘。 她不怕闪着舌头吗? 还想娶他? 她赵国娶得起吗? 燕迟伸手,拍拍她的脑袋,“看来真喝多了,都开始说糊话了。” 赵怀雁主动地挪到他腿上去,抱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道,“太子若同意入赘,我现在就能向燕帝呈书一封,定下聘礼。” 燕迟眯眼,冷笑勾勒着眼尾。 单入赘这两个字就已经是对他身份的极大侮辱了,她还敢说下聘,真是想死! 燕迟知道,这是赵怀雁在拿他的话反击他,他要向赵国下聘娶她,她就敢向他燕国下聘娶他,这无关男女,而是关乎着一国之君的傲慢。 在这一刻,她与他的交谈不是站在女子的角度,而是王的角度。 燕迟捏着她的下巴,有点无奈地道,“服了你了。” 他不再提这个话茬。 反正未来,他定然让她臣服。 燕迟喊,“来人。” 方嬷嬷和申嬷嬷就候在外面,一听喊,立马推门走了进来,却没有进卧室,隔着一道垂帘,方嬷嬷问,“太子有何吩咐?” 燕迟道,“打桶水来。” 方嬷嬷应一声,下去打水。 赵怀雁问,“你还真想睡我这里?” 燕迟松开她,“我回太子府睡,你洗个澡,将脸和身材都变过来,尽量少用太虚空灵指。” 赵怀雁点头,“知道了。” 虽然这个太子偶尔很坏,偶尔又很可恶,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关心她的。 赵怀雁是爱憎分明的人。 他对她的坏,她会记。 他对她的好,她也会记。 方嬷嬷将水打来后,燕迟就不多留了,离开前,他低头吻了一下赵怀雁的额头,收手的时候他道,“你觉得朱玄光跟周小婵如何?” 赵怀雁一下子没听懂。 燕迟道,“朱玄光现在代替你在照顾小婵,小婵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她不知道你是女子,若是哪一天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担心她,所以,想让她把注意力转在朱玄光身上。” 赵怀雁道,“这样对小婵而言,有点不公平。” 燕迟道,“爱情是她自己的,我不会强加干预,把朱玄光推到她面前,是让她少对你用点心,若他们能在一起最好,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勉强让他们在一起,跟你说这个,是想提醒你,往后离朱玄光和周小婵都远一点,能躲就躲,别上赶着去套近乎。” 赵怀雁道,“我最近一直躲着周小婵呢。” 燕迟眯眼,“那朱玄光呢?” 赵怀雁道,“也没怎么见过。” 燕迟冷哼,心想,刚刚还搂抱过呢。 赵怀雁不提,燕迟也不提,只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走了。 他走后,赵怀雁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吃过饭,赵怀雁就上朝了。 第一次以燕国左相的身份参与朝政,这感觉,说不出来。 上一次来帝宫,她是无名的赵无名。 这一次进金銮殿,她是赵国公主,亦是燕国左相。 燕国金銮殿比赵国的要庄重大气。 也更威严。 大概是因为燕国为九国最强国家的原因吧。 龙柱上的龙都显得格外狰狞。 燕迟站在百官之首。 段东黎站在对面。 赵怀雁站在燕迟的后面。 然后依次是文武大臣。 每日朝会内容都有定制,无非是家国大事,各州各镇的经济情况、民生情况和安全情况等等。 这年头没战争,所以事情相对的比较轻松。 每日朝会也不紧张。 但今天,所议内容增加了伐齐一事,故而,金銮殿内一度弥漫着兵戈之气。 而在燕国在极力备战伐齐的时候,陈国皇帝接到了赵显的信,他看完信,大吃一惊,连夜将裴连甫喊进了宫。 裴连甫看完赵显的信,眉头锁的死紧,半晌后,他道,“赵国居然会倒向燕国,真是匪夷所思。” 陈帝问,“我们怎么办呀?” 裴连甫很冷静地说,“想要不弃,只能做一颗有用的棋子。” 陈帝没听懂。 裴连甫道,“连燕,伐齐。” 陈帝一愣,问道,“不要钱了?” 裴连甫道,“当机立断,该做就做,在钱与国之间,臣当然选择国家,皇上,赵国国主写信给你,就是这个意思。” 陈帝道,“若燕国没能成功灭齐,我陈国该如何?” 裴连甫道,“顺其自然,若我陈国真要在此亡家亡国,那也是天命。” 陈帝哭道,“裴相,你不能如此悲观呀。” 裴连甫道,“皇上放心,臣会尽力为陈国争取到实质利益的,天色很晚了,皇上先睡,我回去找南丘寒。” 陈帝不明白,找南丘寒有什么用。 裴连甫也不跟他解释,喊来掌事公公,伺候陈帝又睡下后,裴连甫回了家。 他回到家,先是在院子外面坐了一会儿。 夜凉如水。 五月的陈国,远比燕国要冷。 但好在,没下雪了。 夜色泼墨的院子一片漆黑。 裴连甫坐在那里,一个人望着这样的夜色,出神。 半晌后,他动了动身,站起来,回了卧室睡觉。 第二天他没上朝,跟夫人还有妹妹和父母等一大家子人在老夫人院子里吃饭。 抬头看着这么热闹的家人,裴连甫觉得,若是陈国真亡了,他就带着二老和妻子、儿子、女子,去燕国,与妹妹做邻居。 因着这一想法,愁了一夜的心绪也放开了。 吃完饭,他极有闲心地拉着夫人,又喊南丘寒、南陈夫人、南子衍、南子娜还有明岭去逛街。 他一大忙人,忽然要带女眷和南丘寒去逛街,实在是诡异。 南陈夫人问,“哥,你怎么了?” 裴连甫道,“什么怎么了?” 南陈夫人道,“你今日不上朝了?” 裴连甫道,“嗯。” 南陈夫人问,“怎么就不上朝了呢?” 裴连甫道,“你回家这么久,哥还没陪你出去逛逛呢。” 南陈夫人道,“有嫂子天天陪着我呢,哥你忙你的就是。” 裴连甫道,“你嫂子是你嫂子,我是我,再说了,丘寒身为燕国的南公国,国事缠身,却也知道陪伴着你与孩子回家省亲,我怎就不能耽误一天公事来陪陪你们?” 南陈夫人看了一眼南丘寒,笑着道,“原来是被丘寒刺激了。” 裴连甫也看向南丘寒,跟着笑,“算是吧。” 南丘寒深知裴连甫不可能无缘无故罢朝,联想到这段时间陈国所遇的事情,南丘寒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裴连甫带他们出去游玩,大概是冲着与他谈话的目地去的。 南丘寒不动声色。 这一路,裴连甫并没有谈朝政之事,也没有谈燕国与陈国的事。 在女眷和孩子们各自走开后,裴连甫与南丘寒并肩走在街。 裴连甫道,“陈国的皇城,与燕国的皇城,相差的很远吧。” 南丘寒睃一眼不太繁华的陈国皇城的街道,笑道,“每国有每国的特色,不一定繁华才是好,只要是家乡,就一定是最好的。” 裴连甫道,“说的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南丘寒,“实不相瞒,我带你们出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南丘寒道,“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裴连甫道,“燕国与陈国的事,你知道多少?” 南丘寒并不隐瞒,说道,“章大人时常会与我提起,大概知道一些。” 裴连甫道,“大哥这一生从没求过人,年轻的时候一身傲骨得了先帝宠爱,后为报答这样的宠爱,大哥一直视陈国的百姓为自己的孩子,努力辅佐新皇,不让陈国在几个强国的挤压下覆灭,可陈国太弱小了,夹在强大的齐国和秦国之间,毫无翻身的机会。如今,眼看着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赵国的变动,让我陈国又陷入了泥沼。” 南丘寒惊愣,“赵国?” 裴连甫将赵显写来的信的内容告诉了南丘寒。 南丘寒知道燕迟信的内容,却不知道赵显的。 他听到后,还是禁不住抹了一把汗。 赵国公主真是下的一盘好棋。 不,应该说,她真会趁火打劫。 看似被动,实则真正的主导权掌握在赵国手中。 赵国这一出手,彻底改变了整个棋盘。 南丘寒道,“所以大哥决定舍齐附燕了?” 裴连甫道,“我没得选择。” 南丘寒蹙眉。 裴连裴看着他道,“大哥知道,你这回来陈国,不兼任何使命,只是陪着芳乔回来看望父母,我要议这些家国事,得找章进,但上一回,我找过章进,失去了谈判的资格,就只好找你了,二弟,我所要不多,就是希望燕灭齐后,可以让陈国,自生自灭。” 南丘寒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陈国全力助燕伐齐,燕若胜,就放陈国自立。 自生自灭说的就是自立的意思。 陈国弱小,放他自立,很有可能会被强秦吞噬。 所以,裴连甫要的,是战后燕国的冷眼旁观。 南丘寒以前真没深入接触过自己这个大舅子,如今接触了,真是心惊佩服不已。 要有多大的傲骨,才能推开强国的帮助。 要有多大的狠心,才能把自己的国家置在自生自灭的位置。 而所有这些,出发点只有一个,就是陈国再也不做任何大国的附属之国,陈国要独立,哪怕覆亡,也要独立。 当然,独立并不意味着就亡国。 这也是裴连甫赌的另一条出路。 如果不赌,陈国将永无止尽地被其他国家奴役。 而敢赌,意味着裴连甫这个人,何其的可怕。 南丘寒朝裴连甫拱拱手,“大哥若真的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尽全力说服太子和我皇。” 裴连甫拿起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有丘寒这句话,大哥就放心了。” 晚上,南丘寒就给燕迟回了信,说了裴连甫的意思。 燕迟拿到信的时候也是晚上。 他看完信,没有立刻进宫找皇上,而是去了左相府。 左相府里很热闹,虽然晚了,可人不少。 段东黎是常客,几乎每晚吃了饭,他就会来隔壁坐坐,与赵怀雁闲聊,偶尔帮她指正她在剑谱和刀谱上的误区。 段琅寰也喜欢带着平鱼府和段玉雅来赵怀雁这里蹿门子。 知道她是公主,段琅寰就格外的自在。 周小婵也想每天都来,但她只要一动,朱玄光就必然会赶来,虽不呵斥她,却会将她温柔而强势地请回府内,然后看着她。 周小婵因此而恨死朱玄光了。 可恨也没用。 在周小婵眼里,朱玄光是“冷面煞王”,他每回用他那双冷漠而有力的眼睛看她,她都会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朱玄光面前,周小婵毫无反抗之力,他让她躺着,她就不敢站着,他让她坐着,她就不敢躺着,你说怪不怪? 周小婵偶尔会向凝月抱怨,“我难道上一辈子是他手下的兵?被他吆喝指使惯了?所以这一辈子,一点儿都不敢反抗他?” 凝月问,“小姐想反抗朱公子什么?朱公子每次对小姐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啊。” 周小婵道,“我想去看赵先生,他回回都拦。而我回回都想与他据理力争,但一被他眼睛盯着,我,我,我就两腿发软。” 映兰笑道,“那是小姐你太胆小了!” 周小婵道,“会吗?可我面对燕迟都没这么害怕呀。” 两个丫环想了想,觉得朱玄光身上的气势远没有燕迟身上的气势强。 可小姐不怕太子,却怕朱玄光。 着实奇怪了点。 凝月道,“或许是小姐打小就与太子相处,习惯了,所以不怕了。” 周小婵还是想不通,“是这样吗?” 映兰道,“也只有这样才说的通。” 周小婵半信半疑,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她对朱玄光油然而生的一种害怕,是命中注定的一场缘。 这个世上,男人有劫,女人也有劫。 而朱玄光,就是她的劫。 左相府的热闹不单单是因有了段东黎、段琅寰和平鱼府、平玉雅他们,还有桂花街的两个阁主,梅雪馆的馆主忍冬,望仙馆的馆主梦笙。 这两个馆主长袖善舞,个个长的貌美。 一般情况下,桂花街的馆主们不与这些权贵们攀交,怕惹来麻烦事。 但赵无名是花雕的座上宾。 而这么多年,能被花雕奉为座上宾的,真没几人。 花雕最近一直没出现,忍冬和梦笙想花雕了,就来找赵怀雁打听打听。 既来了,就不可能干巴巴地坐着。 忍冬擅琴,梦笙擅酒。 有她二人在此,左相府可谓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呀,琴音伴着酒香,醉了整个迟暮。 赵怀雁不甚酒力,昨日喝多了,今日就不喝了。 梦笙也不强迫她。 就与段东黎和段琅寰推杯换盏。 段东黎问,“你二人怎忽然来左相府了。” 梦笙道,“赵先生是花雕的好友,那也是我们的好友,花雕不在,我们就来替花雕给赵先生送个恭喜了,祝赵先生高升呀。” 段东黎问,“花馆主去哪了?” 梦笙道,“不知道。” 忍冬道,“好久没见她了。” 赵怀雁眉头蹙了蹙,心想,赵国的金谍网和燕国的楼魂令已经化敌为友了,楼危都回来了,花雕怎么会没回来? 因为曲昭被燕迟扣了,赵怀雁手边没有可信任的人,也没法去打探花雕的下落,她只能静观其变。 忍冬侧过脸,问她,“赵先生近期见过花馆主吗?” 赵怀雁道,“没有。” 忍冬道,“这就奇怪了,花馆主素来不喜欢出远门的。” 赵怀雁沉默地伸手拨着琴。 梦笙道,“原以为你会知道,没想到连你都不知道,罢了罢了,她去哪儿都不跟我们说,何必瞎担心。” 她举杯,又冲段东黎敬了去。 段东黎回礼,喝了。 燕迟进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喝的七七八八了。 忍冬和梦笙就是来问花雕行踪的,没问到,又见燕迟来了,她二人赶紧行礼,并不再多留,客客气气地放下礼物,走了。 燕迟看一眼赵怀雁微红的小脸,问道,“又喝酒了?” 赵怀雁道,“没喝多少,两杯。” 燕迟往她身边一卧,毫不在意段东黎和段琅寰在边上,伸手搂住她的腰,捏了捏她的脸,“不能喝就别喝。” 赵怀雁伸手打他。 燕迟低笑,胳膊一抬,做了个“下去”的手势。 段东黎见了,撇撇嘴,背对着他扮了个鬼脸,下去了。 段琅寰笑着将平鱼府和段玉雅拎走了。 真是少儿不宜呀! 府上的闲杂人等都走了,燕迟将赵怀雁搂到怀里,坐在刚刚忍冬弹琴的位置,弹着忍冬留下来的琴。 一边弹一边问,“你与桂花街的花馆主感情很好?” 赵怀雁被他搂在胸膛与琴之间,怎么坐都不舒服,她要站起来,被燕迟按住,她想坐出去,被燕迟制止住,她没办法了,往他盘坐着的两个大腿中间一坐。 这一坐,燕迟当下就变了脸色。 他缓慢地深吸一口气,耳朵迅速蹿起一抹红。 实在是,她坐的位置…… 燕迟强烈地感受着身体某处压下来的柔软,慢慢的,那一处就不受控制了。 担心赵怀雁发现异样,燕迟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让赵怀雁坐在腿缝的地上。 赵怀雁确实没发现他的异样,见他往后退了,她奇怪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燕迟轻咳一声,别开脸道,“看什么看呀,回答问题。” 赵怀雁道,“不怎么熟。” 燕迟道,“不熟悉那两个馆主会来找你问她的行踪?” 赵怀雁道,“我也不知道呀,就与她们接触过几次而已。” 燕迟道,“是吗?难道不是因为花雕其实就是你们赵国隐藏在燕国的金谍网首领?所以,她才对你一见如故,还对你恭敬有加?” 赵怀雁惊,“你瞎说什么呀!” 燕迟道,“有没有瞎说,你自己清楚。” 赵怀雁眯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燕迟冷笑,“异想天开吗?” 赵怀雁皱眉,“你知道花雕在哪儿?” 燕迟道,“知道或不知道,对你又没影响,你又不认识她。” 赵怀雁道,“我认识她呀。” 燕迟道,“点头之交,何必去关心?你想听什么曲子,我给你弹。” 赵怀雁转过身,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花雕去哪里了?她遇到了危险?” 燕迟道,“身为金谍网首领,在燕国潜伏了那么多年,本领大着呢,怎么会有危险?” 赵怀雁皱眉,想反驳一句,“花雕不是金谍网首领。” 但想想还是算了。 在聪明人面前,说假话反而弄巧成拙。 她不吭声,闷闷地又转过身,不搭理燕迟了。 但不搭理,她还在燕迟的怀里。 燕迟从后面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低声道,“你上次说想听爱情曲,还是我亲手做的,这段时间,抽空做了一曲,你听听看。” 赵怀雁没什么兴致地道,“什么曲名?” 燕迟道,“还没取名字,等你听了,你给取个名。” 赵怀雁道,“我对琴一窍不通,你让我听了我也听不懂。” 燕迟道,“素闻赵国公主舞姿一流,却不懂琴吗?” 赵怀雁道,“真不懂。” 燕迟见缝插针道,“我教你。” 燕怀雁不学,“哪有时间学这个,我还要练剑谱和刀谱呢。” 她伸手打了个哈欠,“很晚了,困了。” 燕迟脱掉外面披着的大袍,将她裹住,又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说道,“你睡,我弹。” 赵怀雁不明白他今晚怎么就这么固执非要给她弹琴了。 她道,“外面凉。” 燕迟招手,把方嬷嬷喊过来,让她拿条毯子过来。 等毯子拿来,赵怀雁再也找不到借口不听他弹琴了。 她郁闷地躺在他的怀里,顺着视线往上,是男人坚硬却又弧线优美的下巴,然后是那双深邃而认真的眼神,动人心魄的俊颜,再往上,是繁星纵横的天空,皎皎如晖的月光,左耳边是男人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右耳边是随着指缝而流泄出来的旷世名曲。 陡然间,赵怀雁觉得,今晚的月色,竟是如此的美。 而从来听不懂任何琴音的她,似乎听出了这首曲子中的情义,她轻声问,“这首曲子,真没名字吗?” 燕迟道,“赠予你的一场王朝盛宴,就叫江山笑吧。” 第74章 当心护着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莫名心动,那种心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丝丝的甜,丝丝的满意,还带着人类共有的一点劣根性得意,大概是月色太美,大概是琴音太好听,大概是男人的话太撩人,总之,赵怀雁在燕迟落下那句话后,仰起脖颈,冲着燕迟的下巴吻了一口。 这一口,蜻蜓点水,却吻在了燕迟的心上。 燕迟骤然转手,捏住她的下巴,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琴没弹完,燕迟抱着赵怀雁回了屋。 把她放在床上,他没走,继续吻她。 燕迟抵着她的头,哑声道,“今晚我留下。” 赵怀雁摇头,“不行。” 燕迟吻住她,不听她反对的话。 赵怀雁哼哼叽叽了半天,还是将燕迟给推开了。 燕迟气息很喘,看她的眼神带着火一样的灼热,被她点燃的身子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他抵制住那股渴望,深深凝望着她。 赵怀雁道,“你若真喜欢我,就要学会尊重我。” 燕迟道,“我还不够尊重你吗?” 赵怀雁道,“别动不动就吻我,在外人面前,别想抱就抱,想搂就搂,一来我们还没成亲,二来我是公主,也有公主颜面的。” 燕迟看着她雪白的容颜,凤媚的身姿,艰难地咽了咽喉咙,低声道,“看到你就想亲近你,这才是我的喜欢。” 赵怀雁道,“这样的喜欢放在无人的地方就行了。” 燕迟闻言一笑。 赵怀雁红着脸,大概有点害羞,被他笑的有点恼怒,抬腿踹了他一下。 燕迟道,“好了,我知道了。” 他伸出胳膊,将她圈进怀里。 往床上一躺。 一边吻着她的发丝、侧脸,一边说,“今晚让我留下,什么都不做,就只陪你睡。” 赵怀雁斜他一眼,“怎么那么不相信你呢?” 燕迟道,“我若今晚真对你做什么了,从此你就对我绝情绝义,我二话不说。” 赵怀雁道,“这么狠?” 燕迟道,“不狠你会相信?” 赵怀雁点点头,“也是。” 但想到什么,她又道,“这样影响也不好呀。” 燕迟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伸手抚着她的脸,啄了一下她的唇,小声道,“知道你是女子的人很少,我留在你府上,明日就说晚上在你府上喝多了,借住了一宿,以前在段东黎那里,喝多了睡他那里的次数多的很,也没人怀疑什么,而知道你是女子的人,都不会说你什么,他们是希望我与你在一起的,知道吗?” 赵怀雁道,“你这一住,我的清白就没了。” 燕迟道,“我又不碰你。” 赵怀雁道,“不行,你碰没碰我别人又不知道。” 燕迟不走,搂着她不丢。 赵怀雁瞪他。 燕迟问,“洗澡吗?让方嬷嬷她们打水进来?” 赵怀雁道,“你回去。” 燕迟摇头,死皮赖脸地呆在她这里不走了,赵怀雁嘴皮子都快费尽了,还是赶不走他,她就喊了方嬷嬷进来,让她给燕迟收拾一个房间。 方嬷嬷听话地收拾了,燕迟也听话地去了。 申嬷嬷打了热水来,伺候赵怀雁洗澡。 洗完澡,赵怀雁上床睡觉,申嬷嬷将灯熄灭。 她二人留一人在外面守夜,另一人回屋睡觉了。 半夜里,燕迟无声无息地潜进了赵怀雁的房屋,睡在她的床上,将她抱在怀里。 赵怀雁压根不知情。 直到她被男人搂的喘不过来气,她才在快天明的时候惊醒,发现自己被燕迟搂着,她当下就气急,伸手揪住燕迟的脸,将他揪醒了。 燕迟疼,“松手。” 赵怀雁狠狠拧巴一下松开。 燕迟俊美的脸上立刻显出很清晰的指印。 燕迟揉着脸,瞪着她,“你干嘛?” 赵怀雁道,“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 燕迟哼一声,侧头一倒,又睡了。 赵怀雁拉他,“你给我起来。” 燕迟道,“别闹,我再眯一会儿。” 赵怀雁道,“还眯什么眯,再眯天就亮了!让下人们看到你在我房里,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燕迟咕哝,“说不清就说不清,你跟我原本就说不清。” 他的声音小,赵怀雁没听到,就问,“你在说什么?” 燕迟道,“没说什么。” 赵怀雁道,“你赶快起来,回你房间去,别让人发现。” 燕迟在她那么在意,不情不愿地起床,回自己的屋子睡去了。 几乎刚回去,方嬷嬷就来喊他了。 燕迟昨晚是搂着赵怀雁睡的,睡的很踏实,这会儿精神也好,就让方嬷嬷伺候着起了床,然后去吃饭。 来到膳堂,见赵怀雁已经坐着了,他拉了一把她对面的位置,也坐下。 方嬷嬷去厨房传饭。 等饭的功夫,燕迟道,“昨晚本来想跟你说,我收到了南丘寒的信,信中写陈国全力助燕,但等燕灭了齐国后,放陈国自由,任他们自生自灭。这是裴连甫的意思,也是南丘寒向本宫和皇上请求的事,你认为呢?” 赵怀雁摸着下巴道,“陈国要自立,不怕秦吞了他?” 燕迟道,“大概是不怕的,裴连甫这次下定了决心,都求到南丘寒那里了,可见他宁可陈国亡国,也不愿再做国奴。” 赵怀雁道,“可以不用他们做国奴啊,燕与陈交好,并支持他们,助他们走向强国之路。” 燕迟道,“这话何解?” 赵怀雁道,“燕国若真吞了齐国,秦国就定会派兵增援,因为秦齐是联盟,一旦齐灭,秦也危险了,故而,秦国也要越过陈国,螳螂捕蝉。而陈国一旦增兵燕的队伍,那后方就会空虚,以陈国弱小的国力来说,不等他协助完燕国,就会被秦国吞噬,所以,我的建议是,燕国派兵,一方面去攻齐,一方面去护陈,在陈表达诚意的时候,燕国也表达自己的诚意,这样,利于后面的坦诚相交,也有利于往后对秦的征伐。” 燕迟听后,轻轻笑了,他问,“那你赵国呢?” 赵怀雁懵,“嗯?” 燕迟道,“你赵国也是同盟之一了呀,难道不该派兵支援一下。” 赵怀雁眯了眯眼,笑道,“赵国的作用,在于盯着秦国呀,赵国处在秦国的后方,既在后方,那就是同盟国的一双眼睛,有这双眼睛盯着秦国,你们有前线就可以全力以赴,不怕敌人背后偷袭,而只要秦国一动,我赵国必动。” 燕迟哼一声,心想,你倒是会观战,也挺会给自己国家找不出兵的理由。 但这理由又十分的充足。 让人反驳都反驳不得。 由此可见,这个公主,也是一个深谙兵法的人。 燕迟淡淡瞅她一眼,不说话了。 等饭菜端上来,二人就安静地吃饭。 吃完饭,二人一同去上朝。 金銮殿上,燕迟把南丘寒写的信呈给了燕帝。 燕帝看完,问了大臣们的意思。 有一小半的大臣们同意放陈国自立,有一多半的大臣们不同意,理由是:这样做会让其它同盟国寒心,虽然这是陈国自己要求的,但这要求,看似要求,却更像是陈国最后的宣誓,若真放陈国自立了,陈国必亡,这想都不用想。而燕国既知这样的局面,还撒手不管,那就是置同盟国于不义。这样的指责,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对燕国极为不利,很可能造成同盟倒戈,如同陈倒戈齐一样。 燕帝听了,沉吟着。 燕迟听了,微微皱着眉头。 段东黎道,“我也不同意放陈国自立,其实陈国于我燕国而言,非常重要,不管是面对如今尚未灭齐的情况,还是未来灭了齐后,陈国都是不可或缺的盟友,我的意思是,给予陈国支助,协助他们摆脱弱小。这样,其他国家见了,会赞皇上和太子贤德,赞我燕国重义气,从而,能拉拢更多同盟国,到时候,攻秦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赵怀雁道,“不妥。” 段东黎看向她,问道,“左相认为哪里不妥?” 赵怀雁道,“在陈国弱小的时候,他摆低姿态,博取怜悯,可等他哪天强大了,会不会念燕国的恩可不好说。再者,陈国要的是独立,是不受燕国支配的强国之路,燕国若给了,在辅助一个同盟国的同时,也在培养一个强悍的劲敌,宁可不义,也决不能养一个隐患在身边。” 段东黎道,“左相是担心陈国一旦强大,反噬我燕国?” 赵怀雁道,“若陈国只有一个陈帝,他倒不敢,可陈国多了一个裴连甫,这就不好预估了。” 段东黎深深睨她一眼,莞尔笑了,“左相,你是在向皇上和太子说明,辅助陈国可以,但前提是,先废了裴连甫?” 赵怀雁道,“右相想的太多,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分析自己的顾虑,听不听,全凭皇上和太子。” 燕行州眉眼深沉地盯着赵怀雁。 燕迟也往赵怀雁看了一眼。 平中丞、平书政以及其他大臣们也都在思考着段东黎与赵怀雁的对话。 燕迟道,“先应了裴连甫的请求,等灭了齐后,再看情况而定。” 燕帝道,“可行。” 燕帝让段东黎写信,告诉南丘寒燕国这边的决定。 南丘寒拿到了信,让裴连甫看了。 裴连甫放心地进宫,让陈帝写国书,向燕示好。 得到了陈帝的同意,燕迟让元兴放齐闻入燕国皇城。 齐闻这一路来燕国,中间多次遇到伏杀。 他其实知道,这是燕国所为。 但即便知道,他还是要来。 有时候,哪怕你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 元兴收回那些伏杀齐闻的人后,齐闻顺顺利利地进了燕国皇城。 进了城,燕迟就收到了消息,他在太子府等着。 不久,齐闻就来了。 这一回燕迟接待齐闻,明显郑重用心很多。 他客客气气地齐闻迎进去,并让甘阳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还让甘阳安排了一间上等的客房,给齐闻休息用。 齐闻道,“不用麻烦了,我接了诸葛天眼和骆凉后就回去,不再麻烦燕太子。” 燕迟道,“怎么会是麻烦呢,齐太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多住些日子再走,上一回本宫实在太忙,没空陪你,现在有空了,咱们就好好聚一聚。” 齐闻冷笑,“你想软禁我?” 燕迟道,“这话说的。” 他站起身,将他扶下去,坐稳,“来来来,先吃饭,这一路上颠簸也累了,吃完饭睡一觉,明天我让人把诸葛天眼和骆凉带过来。” 见齐闻又要起。 燕迟道,“你想带他们回国,也得自己吃好睡好吧,不然,走的都不利索,是不是?” 齐闻忍着脾气,没对他冷脸。 心想,我这般奔波劳累,还不是你的诡计! 齐闻哼一声,拿起筷子吃起了饭。 吃饭的时候燕迟不停地向他敬酒。 齐闻一开始不喝,后来架不燕迟的冷嘲热讽,喝了。 这一喝就喝醉了。 当然不是他贪杯,也不是他失了警惕,而是燕迟给他的酒里下了蒙汗药。 是极强药性的那种。 药是周别枝给的,不会伤身,却会让他长睡不起。 如果想让他起了,用特制的熏香闻一闻就好了。 齐闻醉了之后,燕迟就让甘阳送他回客房休息。 燕迟把赵怀雁喊了来,对她说齐闻来了。 赵怀雁问,“人呢?” 燕迟道,“被我灌醉了。” 赵怀雁挑眉。 燕迟道,“明日得麻烦公主做一件事。” 赵怀雁问,“什么事?” 燕迟道,“战事要起,我大概会随军出征,齐太子这边,还要靠公主多多周旋了,除了你,他大概不会服任何人。” 赵怀雁抱臂笑道,“你也要出征?” 燕迟道,“是呀,对付齐国这样的强国,我得盯着。” 赵怀雁摇头晃脑道,“看来,这一回,你对齐国,势在必得。” 燕迟笑,“发动战争,不是儿戏,我父皇好战,可大臣们有很多是不好战的,我本人也不好战,所以,战争一发动,就必然要十拿九稳,我燕国之所以如此强大,凌然在九国之上,就是因为每一次打仗,都会做足万全准备,不会让战士们百百牺牲,更不会打一场徒劳之战,这也是国民们支持燕国征战的原因,国民们信任燕国皇室,燕国皇室就得拿出全部的战力,来回馈这样的信任,以前是我爹冲在前面,后来他老了,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们,可他们都死了,燕乐和燕广宁打小不学武,对战事更是一窍不通,唯一能支撑皇室的,就是本宫了,所以,本宫得去。” 赵怀雁道,“照你这么说,你这一去,若是出了事,燕国皇室岂非后继无人了?” 燕迟道,“你是希望本宫出事吗?” 赵怀雁道,“哪能呀,我是担心你出事,赵国刚靠拢你燕国的,你要是出了事,那我赵国岂非成了秦齐侵吞的对象?我可没那么傻。” 燕迟拉住她手,把她拉到腿上坐,他圈着她,把玩着她的发丝,低低道,“我不会出事的,为了你,我也会活着。” 赵怀雁看他。 燕迟抬起她下巴,去吻她的唇。 赵怀雁给他吻了。 她不讨厌他的吻,偶尔,也会悸动。 既然不讨厌,她也就顺心而为。 燕国是强国,如果赵国能与燕国联姻,那可是上上策。 就连强大的秦国,不也想利用秦双,与燕国联姻吗? 燕迟若真心待她,她不是不能考虑嫁他一事。 但问题是,她如果继承了赵国王位,又嫁于燕迟为妻,这赵国不得成了陪嫁的聘礼? 那这聘礼也太大了。 她太吃亏了。 因为这样的纠结,赵怀雁每次都会矛盾地接受了燕迟的吻,又反抗他的吻,可在这个的接受与反抗里,二人的感情却在渐渐的升温。 燕迟把赵怀雁紧箍在怀里,结结实实地吻了个够。 唇离开,他又低下去啄了一下。 然后厮摩着她的唇,不愿意离开。 赵怀雁有点烦他,但又想着他要出征了,往后想见也见不到了,就任由他腻歪。 腻歪够了,他自动地松开了她。 赵怀雁伸手掸掸衣服。 她来太子府见燕迟,是男子装扮。 燕迟将她拉到太子妃院子里,让她换上女装,他弹琴给她听,弹琴的时候,他说想看她跳舞。 赵怀雁拒绝了。 燕迟没再勉强。 二人在太子妃院子里呆到晚上,赵怀雁在太子妃院里跟燕迟一起用了膳,然后告辞离开。 燕迟要部署战争一事,也没留她。 送她出太子妃院的时候,赵怀雁忽地问,“若开了战,朱玄光会跟着出征吗?” 燕迟道,“会。” 赵怀雁问,“那周姑娘怎么办?” 燕迟道,“她的身体已经没大碍了,萎缩的影子,等你练会了刀谱和剑谱,可以融和太虚空灵指施展神技的时候,可以试着帮她治治,这段时间,她若有问题,你就多去看看。但不会让你常去,我会跟周姑姑交待。” 赵怀雁蹙眉,剑谱她练的不太专精,但多少能比划一些,而刀谱,她觉得练的很熟练了,但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她说不上是什么,就对燕迟讲了。 燕迟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没有上好的兵器?” 赵怀雁道,“大概是吧。” 燕迟道,“明天你随我去一趟兵器库,挑选一把剑,再选一把刀。” 赵怀雁说,“剑可以,刀就免了吧,我能拿出来,却带不动呀。” 燕迟道,“拿不好就让方嬷嬷或是申嬷嬷拿,或者,给你身边添两名护卫,让他们专管你的兵器?” 赵怀雁摇头,“不必了。” 燕迟道,“还是需要的。要不,在太子府的武客里挑两名厉害的给你?” 赵怀雁摇头,“不不不,我会不自在。” 燕迟挑眉。 赵怀雁低声道,“男护卫在我身边,我不方便。” 燕迟道,“那就女护卫。” 赵怀雁摇头,“不了。” 燕迟却不顾她的反对,将之前那个时常跟在他后面,只出现在太储宫里的那个女护卫找了来,分派给她用,并对她说,“楼魂令旗下的剑法高手,名叫长虹,她的剑叫长虹剑,故而她就叫长虹,长虹之前是跟在我娘身边的,我娘去世后,她就被留在了太储宫,现在把她派给你,一来保护你,二来帮你保管兵器,三来她能辅助你增进你的剑法。” 赵怀雁原本不想接受,可想到上一回楼魂令出动,金谍网出动,这个叫长虹的侍卫被燕迟使派去了前线,帮他传消息,那么,她会不会知道花雕的下落呢? 赵怀雁点点头,说,“好吧。” 她冲长虹拱了拱手,“往后就多劳长虹姑娘照拂了。” 长虹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长虹随着赵怀雁走之前,燕迟向她说明了赵怀雁的真实身份,并对她交待,“奉她如同奉本宫,你能有闪失,她却不能有闪失,明白吗?” 长虹沉声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护公主平安到底。” 燕迟道,“嗯,你得知道,她不仅是本宫看上的人,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王后,还是赵国公主,亦是赵国未来的王,她若在燕国出了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长虹道,“属下明白。” 燕迟道,“当心护着。” 长虹道,“是。” 燕迟挥挥手,让她走了。 等赵怀雁带着长虹离开,燕迟就宣了朱玄光、贺侦、房冲等一些武客进了书房,向他们说明出征一事。而在这之后,他还宣了九杼内权阁的两大兵事主将,一是赫宣,二是曾衍。 九杼内权阁之所以称为九杼,是因为机构内有九大兵事主将,他们掌管着燕国强大的兵力。 对付强大的齐国,只用两个主将有点少。 但这正是燕迟的布局。 布局完,燕迟让段东黎写了一封信给裴连甫,要求陈国配合燕国的部署,增兵一事。 裴连甫看完信,与陈帝商议了一下,应了。 等燕迟接到陈国的回信,他当下就进宫,找燕行州。 燕行州道,“齐闻呢?” 燕迟道,“还在太子府睡着。” 燕行州道,“不能让他睡太久,不然会引起齐帝的怀疑,这样,明日让周别枝去一趟太子府,借解酒之名,让他病一场,等他病了,我燕国就向齐国修书一封,说齐太子在燕国养伤,会晚点回国,如此,也对齐帝有个交待。” 燕迟道,“不必。” 燕行州道,“还是有必要的。” 燕迟道,“我们修书与齐闻修书,这是两个概念,我们修书,齐帝定然会怀疑,可若由齐闻自己修书,齐帝就不会怀疑了,所以,儿子做主,接待齐闻一事,交给了左相。” 燕行州挑眉,“赵怀雁?” 燕迟道,“嗯,有赵国公主出马,拖住齐闻就简单多了。” 燕行州笑道,“你想打赵国公主的主意,齐闻和秦祉也都想掺和一脚呢,这个时候把她推到齐闻面前,你又出征去了,不怕她变心?” 燕迟笑,“她的心那么容易变,我也不用如此费劲了。” 燕行州挑眉,“嗯?” 燕迟道,“心硬如铁呀。” 第75章 长虹鹰六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行州大笑。 燕迟道,“齐闻的心思我是知道,就因为知道,我才把赵怀雁分派过去的,上一回他没能跟赵怀雁相处,这一回,他趁我不在国内之际,肯定会抓紧时机。而攻齐之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出兵,先绕到赵国,等消息传进齐闻耳里,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讨好赵怀雁,而为了讨好她,他会主动修书给齐国皇帝,要在燕国多留些日子,齐帝也许会应,也许不会应,而不管齐帝应不应,这封信是齐闻写的,齐帝就不会怀疑有诈。我们进了赵国领土,先让陈国出兵,去骚扰齐国,齐国面对弱小的陈国敢挑衅一事,必然派军镇压,爹知道,让弱小国家臣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打杀。一旦齐国与陈国开战了,我燕国就可顺势而上,这个时候,就算齐闻和齐帝反应过来了,也晚了。” 燕帝听完,掴掌而笑,“好,这战略不错。” 燕迟道,“爹若赞成,我这边就行动了?” 燕帝道,“行动吧。” 一场势在必行的大战,在父子俩的交谈中,静谧的到来。 而在燕迟备战的时候,齐闻还在睡。 赵怀雁将长虹带到了左相府,问她有没有花雕的消息。 长虹知道了赵怀雁的身份,却不知她为何会找她问花雕,花雕是桂花街上金瓶馆的馆主,她不熟悉的呀。 长虹眨眨眼,“公主,我不知道花雕阁主的消息。” 赵怀雁道,“不,你肯定知道。花雕既是金瓶馆的馆主,亦是我赵国金谍网驻燕国的首领,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 长虹一听,大惊,“啊!花雕是金谍网驻燕国的首领?” 赵怀雁沉重点头,“是,上一回她与楼魂同时出动,在外面定然碰上了,肯定也打起来了,而从楼魂令和金谍网化敌为友到现在,楼危回来了,她却没回来,为何?” 长虹道,“半道上被秦太子的人截住了呀!” 赵怀雁惊怒,拍桌而起,“什么!” 长虹道,“当时楼危少主跟花雕首领是打了起来,后来又从赵国出动了许多金谍网杀手缠着楼危少主,不过,金谍网人数虽多,也个个厉害,可楼魂令也不是吃素的,两方交战,互不相让,谁也没占到上峰。而楼危少主被金谍网的人缠住后,花雕首领就离开了,她是要往燕国的方向回的,我当时想知道她在燕国的隐藏身份是谁,就悄悄地跟上了,但也许她发现了我在跟她,就绕了很远的道。偏不巧,半路上遇到了秦太子一行人,我自知秦太子不好招惹,就没敢露面,可花雕急于回国,被秦太子拦下了。” 赵怀雁道,“就算秦祉拦下了花雕,也不可能为难她的,除非,秦祉知道花雕是金谍网的人。” 长虹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花雕被秦太子扣下后,我就悄悄地走了。” 赵怀雁蹙眉,心想,怎么会?秦祉怎么会知道花雕是金谍网的人?难道是他偷偷观战了金谍网和楼魂令的打架? 赵怀雁道,“糟了,若花雕真被秦祉逮着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长虹道,“也不一定,若秦祉想利用花雕,就不会那么快杀她。” 赵怀雁叹气道,“身边没个能用的人,真是棘手。” 长虹道,“公主若有吩咐,只管交待,我一定给你办妥。” 赵怀雁看她一眼。 心想,你或许是忠诚的。 可忠诚没用。 她得用赵国的人。 这件事,也唯有赵国的人才能解决。 派燕国的人去,不好办呀。 赵怀雁急的蹦蹦跳,为花雕被秦祉抓去一事真是焦透了心,而曲昭被关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三天后,赵怀雁被这件事弄的心烦头疼。 却在晚上,她的左相府就来了人。 不是旁人,正是从赵国出发,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的鹰六、冯阎,以及在赵国伺候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一个叫唤雪,一个叫蓝舞。 四个人来到左相府,敲响了左相府的大门。 赵怀雁看到他们,真是惊喜极了。 她连忙把他们召进府,鹰六、冯阎、唤雪、蓝舞齐齐地向她行礼。 “属下参见公主!” “奴婢参见公主!” 赵怀雁高兴地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鹰六道,“皇上不放心公主一个人在燕国,故派属下们前来,保护公主。” 冯阎点头,“公主这段时间没受燕国的欺负吧?” 赵怀雁摇摇头。 唤雪道,“以公主的鬼灵精怪,被欺负的应该是他燕国人才是。” 蓝舞捂嘴笑道,“公主没捣蛋吧?” 赵怀雁嗔她,“说的我是个捣蛋鬼似的,我这么听话的人。” 四个闻言都笑。 赵怀雁向四人介绍了长虹。 长虹看着四人。 四人也看着她。 鹰六眯眼,眼中有杀气翻涌,“公主刚说,她是楼魂令的人?” 赵怀雁道,“嗯。” 鹰六冷笑,挺拔冷酷的身子往长虹面前一站。 鹰六是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除了赵怀雁这个主子外,鹰六统管整个金谍网,他当然深知金谍网跟楼魂令是一种怎样不死即生的存在。 若非公主答应了燕国太子,化敌为友,他会一刀砍了她。 鹰六冷冷地盯着长虹。 长虹稍稍抬眼,一样清冷的目光看着他。 鹰六忽地伸手,往长虹的肩头一拍,“一直挺佩服你们楼魂令的杀手的,以前没机会见,如今见了,真是……幸会。” 他把幸会二字咬的极重,看似轻轻的一拍,却有力斩千均的力量。 长虹当下就感觉呼吸不稳了。 可她极为忍着,一脸风轻云淡地说,“能在这里见到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是长虹幸会才是。” 她伸出手,友好地要与鹰六握一下。 鹰六看她面不惊色的样子,心底暗暗惊诧,他可是用了九成功力,这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 楼魂令的杀手,果真如此强悍? 鹰六不信,宽厚却充满老茧的手朝长虹一握。 看似短暂一握,却也用足了内力。 长虹又被他伤了一回,差点吐血,可她极力忍着,将血咽回嗓子里,不能在这里丢了楼魂令的脸。 鹰六扫她一眼,松开了手。 之后冯阎、唤雪、蓝舞纷纷跟长虹见了礼。 彼此认识后,赵怀雁就向鹰六他们说了花雕被秦祉逮住的事。 鹰六一听,当即就道,“需要我向秦国的金谍网发暗报吗?” 赵怀雁道,“不要,秦祉抓走花雕,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也许他就是想用花雕来破除我赵国藏在秦国的金谍网组织呢?” 赵怀雁伸手点了点桌面,沉吟道,“先让秦国那边的金谍网盯紧秦祉,但只盯,不要打草惊蛇。” 鹰六点头,下去发暗报。 赵怀雁喊来方嬷嬷和申嬷嬷,让她二人去收拾房间,给鹰六、冯阎、唤雪和蓝舞住。 四个人一路快马加鞭的来,也确实累了。 鹰六下去发暗报,冯阎、唤雪和蓝舞三个人先去休息。 等鹰六回来,向赵怀雁汇禀后,他也去休息了。 休息到晚上,四个人陪同赵怀雁吃饭。 赵怀雁见长虹站着,就让她也坐着吃,然后把方嬷嬷和申嬷嬷也喊过来一起吃。 方嬷嬷和申嬷嬷一开始不敢坐。 毕竟,她二人很讲究规矩。 从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向来是一板一眼的。 但赵怀雁温柔坚持,她二人拒绝不了,就坐了。 长虹一开始也不想坐,后来也坐了。 坐下后,赵怀雁对鹰六说,“方嬷嬷和申嬷嬷也是楼魂令的人呢。” 鹰六眯眼,扫一眼方嬷嬷,又扫一眼申嬷嬷,冷酷的声音说,“幸会。” 他举杯,冲两位嬷嬷敬酒。 两位嬷嬷接了。 冯阎一看,也冲两位嬷嬷敬酒。 两位嬷嬷也接了。 之后就是唤雪和蓝舞。 四人敬完这两位嬷嬷,就换两位嬷嬷敬他们了。 然后长虹也敬。 一时间,饭桌上变成了风云际会的斗酒。 赵怀雁不动声色地坐着吃饭,吃菜,似乎完全看不出来那隐秘的诡谲风云。 一顿饭,吃了很久。 吃罢,鹰六、冯阎、唤雪、蓝舞、方嬷嬷、申嬷嬷、长虹都有些微醉,但好在,都是酒量高的人,意识尚清明。 方嬷嬷和申嬷嬷要伺候赵怀雁去睡觉。 赵怀雁说,“我晚点,两位嬷嬷先去休息吧,晚上喝的有点多,让厨房那边煮一些醒酒汤,喝了就睡吧。” 方嬷嬷道,“那公主呢?” 赵怀雁道,“我今天高兴,想跟他们絮絮话,就晚点睡,不用担心我,有唤雪和蓝舞伺候呢。” 方嬷嬷看一眼唤雪,看一眼蓝舞,没再说什么,去厨房通知煮醒酒汤。 申嬷嬷也跟着告辞。 两人去了厨房,通知厨房那边煮醒酒汤后,二人到无人的地方聊天。 方嬷嬷说,“在公主眼里,咱们还是隔着一层心呐。” 申嬷嬷道,“人之常情,那四人是赵国人,唤雪和蓝舞又是贴身伺候公主的,公主信赖她们,正常。” 方嬷嬷叹道,“除了这两个宫女,鹰六对咱们也有敌意。” 申嬷嬷道,“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这身份……” 方嬷嬷眼皮微动,“你说,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来燕国做什么?” 申嬷嬷道,“保护公主。” 方嬷嬷道,“嘴上是这么说的,背地里是不是,不好说啊。” 申嬷嬷看着她。 方嬷嬷挑眉,“怎么了?” 申嬷嬷道,“太子把我们分派到公主身边,就是让我们毫无芥蒂地伺候公主,不管这个鹰六是来干什么,对我们有没有敌意,我们的忠旨只有一个,伺候好公主。” 方嬷嬷道,“我知道的,只是金谍网一出现,我这心里就发毛。” 申嬷嬷拍拍她肩,“金谍网和楼魂令化敌为友了,暂时肯定是不会对战的。往后情况如何,我们猜测不到,也就不用去多想,做好眼前就行了。” 方嬷嬷点点头。 二人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等厨房那边来通知说醒酒汤做好了,她二人亲自端着醒酒汤,去了赵怀雁那里。 赵怀雁坐在院子外面的软榻上,鹰六站在她的一边,手中拿着赵怀雁从楼经阁带出来的刀谱,冯阎拿着剑谱,他二人将书谱翻完之后看着赵怀雁。 鹰六道,“公主练了这刀谱?” 赵怀雁点头。 鹰六道,“使一招属下看看。” 赵怀雁指尖一抬,一轮刀气从指尖飞快地射出,直砍向对面的大树,没有听到声音,没有看到刀痕,刀气横扫而过,大树纹风不动。 鹰六盯着那颗树,慢慢的,他将刀谱收起来,还给赵怀雁。 他走到大树前,伸出一个手指头,点了一下那树。 结果,“轰”的一声,树倒了。 鹰六道,“公主练的是霸刀之气。” 赵怀雁道,“不知道为什么,燕迟带我选了兵器,可拿着兵器,我却使不出来,只有用手才使得出来。” 鹰六道,“公主在一开始练这刀谱的时候,用手比划的吧?” 赵怀雁道,“是呀。” 鹰六道,“这刀谱,谁给你的?” 赵怀雁道,“楼经阁的阁主,楼姜。” 鹰六眯眼,“是她。” 赵怀雁点头。 鹰六道,“这刀谱不是寻常的刀谱,公主能用手比划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而从你发这一招的威力来看,这刀谱,很霸道。” 冯阎微微拧眉说,“剑谱也很怪。” 鹰六冷笑,“这楼姜是想让公主做什么?” 赵怀雁摸摸头,想到上回在燕迟的书房里卓凌与她说的话,卓凌说她很可能是刀皇九央的转世,燕迟既知道了,那楼姜定然也知道了。而天下众人皆知,刀皇九央可控天下兵器,而他被称为刀皇,是因为他是刀之霸主,也就是说,他的刀法,无人能敌,而他的刀谱,亦是天外神谱。 赵怀雁略微沉吟,正准备将卓凌说与自己的话讲给眼前的四个人听,方嬷嬷和申嬷嬷来了,赵怀雁就暂时闭嘴,让他们先喝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方嬷嬷和申嬷嬷下去睡觉,赵怀雁将鹰六、冯阎、唤雪和蓝舞喊到房间里面,说了自己可能是刀皇九央转世的事。 四个人听罢,都是大吃一惊。 鹰六冷峻的眸子微眯,看着赵怀雁道,“虽说听起来有点玄乎,但又似乎合情合理,公主大概不记得你出生那时候的事儿了。你出生那天,我的刀响过,但因为当时我并没有把这刀响与公主的出生联想到一起,也就没当回事,而你出生后,虚灵空亲自上门,要收你为徒,还有三夜鬼,也亲自上门,要收你为徒弟,但因为虚灵空先来,皇上又觉得三夜鬼的鬼剑太阴邪,便没让你拜他为师,而是招他做了你的护卫,让曲昭学了三夜鬼的武学,那一天,他二人大概都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纷纷赶来皇宫,看到了你,他二人第一个问的不是你,而是王后。” 赵怀雁好奇,“他们问我娘做什么?” 鹰六看她一眼,抿唇不言。 唤雪和蓝舞想到那天虚灵空和三夜鬼说的话,脸色微变。 唤雪道,“当时王后刚生产,身体极为虚弱,我跟蓝舞都在身边伺候,虚灵空先生说,要抽王后的血给公主用。” 赵怀雁大惊,“什么!” 蓝舞道,“虚灵空先生确实是这样说的,还有三夜鬼先生,他也是这样说的。皇上当时听了,极为气愤,扬言要赐死他们,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皇上忍了怒气,让三夜鬼先生教了曲昭学剑,又让公主你跟着虚灵空先生学了太虚空灵指。” 冯阎接话说,“虽然他二人当时没死,但后来,都死了。” 赵怀雁蹙眉,“难道他二人的死,是我父皇所为?” 冯阎不应话了。 唤雪和蓝舞也纷纷对望一眼,不说话。 鹰六道,“我赵国乃至其他八国的人都知道,皇上对王后是何等的珍爱,整个皇宫只有她一个王后已经极属难得,而她迟迟不愿意为赵国诞下继承人,皇上也由了她,可见皇上有多爱王后,那天生产后,王后极为虚弱,若在那个时候抽王后的血给公主,那王后必死,虚灵空和三夜鬼的话,无非就是想至王后于死地,皇上怎么可能会容忍?之所以让他二人多活些时日,是因为王后为他二人说的情。” 说到这里,他话峰一转,又道,“公主小时候想学武,但一直打不开丹田,也不打通任督二脉,用虚灵空和三夜鬼的话说,那是因为当初没有王后的血为公主开路。当时,不单皇上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属下也没听懂。但如今,听你说你可能是刀皇九央的转世,那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冯阎想了想,蓦地愕道,“难道,王后也是刀皇的转世?” 唤雪沉着眉头道,“很可能是,而王后可能并不知道,王后也是没有武功的,她的丹田和任督二脉也是闭锁的状态。” 蓝舞道,“所以,但凡是刀皇九央的转世,都会被封锁丹田和任督,然后靠传承人的血开启?” 鹰六点头,“大概是这样,公主当时错失了用王后的血开启的情况,所以,后来一直练不成武。” 说到这里,鹰六问,“公主的任督二脉是如何打通的?” 赵怀雁道,“是燕迟。” 鹰六、冯阎、唤雪、蓝舞一听,都愣住了。 她四人想到有关九个神皇的故事。 鹰六十分怪异地道,“能开启刀皇九央转世的封锁,这个人莫非是……” 想到那个人,他面色陡然大变。 赵怀雁从小就把九个神皇的故事翻看过,自然清楚,九皇的实力不相上下,但还是有一个强者被其他八个人奉为王,这个人就是琉璃王,而琉璃王之所以为拆分为两王,是因为他的影子如同他本人一样,有着相当厉害的法术,而且,影子可分离。 如果九皇中,真拥有能开启刀皇九央转世封锁的人,那一定是琉璃王。 赵怀雁想到自己长这么大,打小就有无数的人帮她开任督二脉,就是赵显本人,也试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能成功,后来入了燕国,朱玄光试过,太子府的那些武客们也试过,可谁也打不通,唯有燕迟,打通了。 赵怀雁心惊,“这么说,燕迟他是琉璃王转世?” 鹰六神色凝重说,“不清楚,但应该不会错。” 赵怀雁抚着额头,“我的天。” 冯阎道,“虽然燕太子很可能是琉璃王转世,但这也没什么影响,九皇的转世,如果不开启神血,那还是普通凡人,看公主这惊讶的样子,想必那燕迟并不知道他是琉璃王转世的事,就算他知道了,想要开启神血,那也不是简单的事,而且,九皇的转世,是一世又一世的,上一世是王后,这一世是公主,下一世大概是公主的后人,也可能不是,这是天道轮回之事,并不算什么稀奇,若非我们伺候公主,又恰巧知道了这件事,那这事就与我们是遥不可及的。” 赵怀雁心想,是不稀奇,可她娘那一世,没有魔气苏醒的现象呀。 这一世,魔气有复苏之势呀。 赵怀雁头疼。 这都什么事。 关于海州那边,魔气苏醒之事赵怀雁没有跟四人说。 温氏三人出海之事,赵怀雁也没对四人说。 就如同冯阎说的,这些事,真的跟他们有些遥不可及。 想想也真是觉得匪夷所思。 赵怀雁甩甩头,“那就不管这些事了。” 鹰六道,“所以,楼姜给公主这刀谱,是因为她知道了公主可能是刀皇九央的转世,故而,让你练的吗?” 赵怀雁道,“大概是吧。” 鹰六冷酷不羁地哼一声,“她想复苏公主体内的刀皇神血。” 赵怀雁道,“复苏神血?” 鹰六道,“很可能是,这刀谱很悬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练的,她楼经阁藏书闻名天下,能得到上古秘卷并不稀奇,可她把秘卷给了公主,那定然是冲着公主的刀皇九央转世来的。” 赵怀雁道,“她大概是想让我给周小婵治病。” 鹰六眯眼,“周小婵?” 赵怀雁道,“周府的一个姑娘,小时候被燕迟的御影术伤过,影子产生了萎缩,进而波及到身子,我用太虚空灵指治好了她的肉身,但她那萎缩的影子我就没办法了,而据说,得到了万能石,能救一救她,燕迟还觉得,我若能像师傅那样,使出太虚空灵指化死为生的神技,也能治好她,所以,他帮我打通任督二脉,让我练武,上回去楼经阁,楼姜说我学这个刀谱最合适,就拿来给我了。” 第76章 阴谋阳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鹰六听着赵怀雁的这一番话,没再说什么,他不关心周小婵是谁,得了什么病,他只关心他的主子。 鹰六道,“不管楼姜和燕迟的出发点是什么,但公主开通任督二脉,能习武,还能学习如此高深的剑法和霸气的刀法,这实在是一件好事,公主的刀和剑呢?” 赵怀雁道,“在长虹那里。” 鹰六一听,冷笑浮出眼眶。 赵怀雁道,“你好像对长虹有很大的敌意。” 鹰六道,“我在她身上闻到了很浓的血腥气。” 赵怀雁,“……” 冯阎扫了鹰六一眼。 唤雪和蓝舞也朝鹰六看了一眼。 赵怀雁道,“长虹是楼魂令的杀手,身上有血腥气并不奇怪。” 鹰六冷笑,“一个杀手,还是个专门争对金谍网的杀手,血腥气重,证明她杀过很多金谍网人,若不是公主要与楼魂令言和,我定然不容她。” 赵怀雁道,“你想与她打架,我不管的呀。” 鹰六一瞪眼,“公主是唆使我杀了她?” 赵怀雁伸伸懒腰,往屏风内走,“哎呀,我累了,要睡觉了,你们今天睡了一天,不困的话就去府里转转,你们谁想打架的,到远处打,别打坏了府里的东西,要用钱买的。” 四个人无语。 怎么在赵国这么小气钱,到了燕国,还这么小气钱。 明明是公主。 唤雪和蓝舞对视一眼,跟着赵怀雁的身后,进去服侍她。 鹰六和冯阎两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方便呆着的,就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赵怀雁的卧室。 他二人结伴往住处走。 路上,冯阎道,“长虹那姑娘,看上去并不好招惹。” 鹰六道,“我也没想招惹她。” 冯阎道,“那你今天差点把小姑娘打出血。” 鹰六冷瞟他,“小姑娘?她那里小了?” 冯阎笑,“好像真的……哪里都不小。” 鹰六一哂目,听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后,笑着抬拳,砸了他一下。 冯阎道,“你往后还是收敛一下你的敌意,毕竟如今公主在燕国的地盘上,金谍网也与楼魂令握手言和了,楼经阁是楼魂令的大本营,楼姜是一手办起楼魂令的人,她既然能拿出那样的刀谱和剑谱给公主,就说明是诚心讲和的,不然,她完全可以应付一下公主,没必要真的让公主练出一副好身手,未来,对付她楼魂令”。 鹰六淡淡拧了一下他那双冷戾的眉,哼道,“我也没想争对她,我争对她什么,只不过是这些年累积的对楼魂令的宿怨,甫一听到她是楼魂令的杀手,当下就有点控制不住杀气。若非公主在场,我何止让她吐血,我得让她留命。而留她一命已经是忍让了。” 冯阎道,“她老早就退场了,大概是去疗伤了,要去看一看她吗?” 鹰六道,“不去。” 冯阎道,“我们刚来,得与燕国的这些楼魂令者打好关系。” 鹰六道,“不去。” 冯阎道,“好吧,你不去我去。” 鹰六冷眼一睃,瞪着他。 冯阎道,“都是伺候公主的人,你今天伤了她,小心她记恨你,对公主不上心。” 鹰六眼中杀气横扫,“她敢。” 冯阎道,“好了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瞅瞅她,至少表面上得维护和气,你这硬脾气我知道,也不让你作难,反正我去也是一样。” 鹰六冷哼,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冯阎去看望长虹。 长虹伤在内部,不在外部。 冯阎去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长虹也不会跟他说她伤的有多重,那样就有损她楼魂令者的尊严。 冯阎是知道的,所以也只是去走个过场。 果然,长虹客客气气地与他聊了几句话,丝毫不提自己受伤一事。 冯阎道,“鹰六是个硬汉子,又掌管金谍网多年,你既是楼魂令的杀手,那就知道金谍网跟楼魂令的恩怨,他初次见你,难免控制不住自己脾气,若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多担待,往后咱们都是伺候公主的人,万不能有了嫌隙。” 长虹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楼魂令与金谍网握手言和了,楼姜都已经发了通谍,她自然不会明着去做对,但鹰六若再不分清红皂白的伤她,她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受着,今天不还手,是因为赵怀雁在现场,而且,来人从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武功底子如何。 长虹内伤很重,而很重就说明这个叫鹰六的男人,武功远在她之上。 长虹心中有了警惕,下回就小心应对,但当下,她还是给足了冯阎面子,轻轻地笑着说,“冯统领说的是,我们都是伺候公主的人,不应该有嫌隙,我也没对鹰六指挥官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杀手,奉命行事,如今既握手言和了,当然不会再做什么杀人之事,还望你在鹰六指挥官面前说说,往后别为难我,我也就是个下人。” 冯阎道,“长虹姑娘放心,我回去一定警告他。” 长虹道,“谢谢。” 冯阎道,“那我不耽误长虹姑娘休息了,先回去。” 长虹送他出门,看他离开后她才将门关上。 关上后就赶紧去疗伤了。 冯阎去找鹰六,把长虹说的一番话说给了鹰六听。 鹰六已经解了外面披着的大衣,穿着斜领灰色边缘压黑纹的长衫,他正挽着袖子,准备关窗户,听了闯阎的话,他往长虹住的那个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将窗户一关。 转过身,他道,“我是那种跟女人过不去的男人吗?” 冯阎看他一眼,笑道,“在赵国不是,但在燕国就说不好了。” 鹰六道,“我不为难她。” 冯阎道,“这就对了。” 冯阎站起身,问道,“还睡得着吗?” 鹰六道,“睡不着,打算练会武。” 冯阎道,“一起?” 鹰六道,“好。” 二人各个拿着武器,去找练武的地方,练武去了。 赵怀雁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燕迟亲自出征,去讨伐齐国了,但他的路线完全不是往齐国去的,这让所有人一时想不透燕迟亲领大军是去做什么。 每一个国家内都有别的国家的探子。 燕国突然出动这么多雄兵,还是燕迟这个太子亲自挂帅,探子们自然不敢大意,纷纷传密报回国。 齐国皇帝接到了秘报,传了丞相和将军。 秦国皇帝接了秘报,传了秦太子,丞相,将军,以及太傅步惊涛。 赵国皇帝接了秘报,坐等燕迟上门。 楚国、韩国、周国、卫国接了秘报,靠拢燕国的楚国按兵不动,等着燕国的来信,靠拢赵国的韩国连忙发了一封信函,给了赵显,靠拢秦国的周国和卫国也纷纷写信,向秦国皇帝打探细节。 在其他八国诚惶诚恐的时候,燕国所带领的大军穿过河流,穿过高山,穿过平原,到达了赵国境外。 这让其他几国的君王同时地松了一口气。 齐帝说,“丞相,朕现在就写一封信,你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燕国去,让太子快点回国,他不能再滞留在燕国,滞留时间越久越危险。” 丞相应声。 等齐帝完写信,他就派人去送了。 齐帝又写一封信,让人送到秦国皇帝手中去。 而在两封信往途中发的时候,赵怀雁用熏香将齐闻唤醒了。 齐闻醒后,揉着额头,有些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抬头看看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布景,一下子就想到他与燕迟喝酒一事,那天酒一喝他就醉了。 齐闻咧骂出声,“奸诈的燕迟,又在使什么诡计!” 人还没起床呢,骂声先起。 赵怀雁隔着屏风,坐在外面的圆桌边,圆桌上铺着团花的桌布,四周坠着麦穗般的黄条,她穿着男装,双腿轻轻交叠,裤幅遮住了交叠的腿,却遮不住她一身优雅的气韵。 她听了齐闻的咧骂声,轻轻地笑了笑。 她站起身,叩击了一下屏风。 齐闻抬头怒喝,“谁?” 赵怀雁道,“是我,齐太子。” 齐闻眯眼,有点不太确定地问,“赵……?” 他故意只说一个赵字,可见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那天他没能带走赵怀雁,他不确定赵怀雁的身份公没公开,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就只说了一个赵字。 赵怀雁笑道,“是我。” 齐闻忽地推开被子,下床。 下床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里衣,他又折回去找衣服。 衣服妥妥稳稳地摆放在床尾,一丝紊乱都没有。 齐闻眉头轻皱了下,说不上来看着那衣服被摆的齐齐整整的感觉是什么?他疑惑的是,谁给他脱的衣服,他睡了多久了? 齐闻想着自己就是醉个酒,不会睡几天,最多一天。 可事实上,已经七八天过去了。 燕国城内的大军早已不见踪迹,痕迹也已被抹去。 上头有令,谁也不许议论这次的出征之事,故而,皇城街头,大城小巷,无一人提起这次的大军出城之事。 齐闻被蒙在鼓里。 他穿好衣服,收拾好头发,对着铜镜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发现并没有不妥之后走出屏风。 见到赵怀雁,忽然就一阵亲切。 虽然她还是男装打扮,可至少,他知道,她是赵国公主。 齐闻笑着上前,朝赵怀雁拱了一个手礼,“赵先生。” 赵怀雁道,“齐太子这一睡,可睡舒坦了。” 齐闻道,“我也不想睡,要不是燕迟灌我,我能这么地睡着?燕迟呢?” 赵怀雁面色紧张,左右看了看,拉住他的胳膊,小声地道,“我来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燕迟他带着大军,朝你齐国去了!” 齐闻大惊,“什么!” 他脸上露出十分骇然的神色,一双浓沉的大眼瞬间眯起层层的戾气,十指握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怒声大吼,“他既然敢!” 赵怀雁吓一跳,着急地说,“你小声点!” 齐闻一拳头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将桌子砸的四分五裂,随着咔嚓一声巨响,桌子分崩离析,完好无损的桌子成了碎木,桌子上面摆着的茶杯茶具还有桌面全部随着摔落在地,稀里哗啦一片响。 守在门外的鹰六、冯阎、唤雪、蓝舞、长虹都听到了。 五个人对望一眼。 鹰六故意凝着声音,问道,“赵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到什么东西碎了?齐太子他欺负你?” 赵怀雁连忙道,“没有没有。” 鹰六道,“不行,太子临行前吩咐,要照顾好你,若你真让齐太子欺负了,太子回来我们怎么交差?” 他说着,叩击了一下门。 赵怀雁大声说,“不许进来!” 鹰六眼眸转转,问道,“你真没事?” 赵怀雁道,“没事!你若是不听我的,大可走就是,等你家太子回来了,我会跟他说明原因的,不会让他为难你。” 鹰六道,“你没事就好,我不进去就是了。” 赵怀雁耳旁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没听到人进来,她将齐闻带到屏风里面,小声地说,“这里里外外全是燕迟的耳目,你说话小声一点儿,别让他们听见了,少不得要连累我,原本你是被燕迟灌醉了,他就是趁你醉的时候去伐你齐国的,你与他喝的那酒里下了蒙汗药,若不是我从燕迟嘴里套了消息,又到周小婵那里骗了解药来,你现在还是蒙睡呢。” 齐闻五指紧握,硬朗的面容都变得扭曲了。 他恨恨地道,“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燕国太子,他把我扣留在燕国,就是想让我成为人质,好方便他入侵我齐国。” 赵怀雁道,“你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想想怎么办吧?” 齐闻猛地抓住她的两肩,目露恳求道,“公主,帮我给我父皇送封信。” 赵怀雁为难道,“这……你不知道,太子府守卫这么森严……” 齐闻去握她的手,被赵怀雁躲开了,齐闻深深地看她一眼,握紧她的双臂,说,“上一回我帮你送了信,这一回,你帮我。” 赵怀雁纠结道,“可上一回你帮我送信,我也舍了很大的力,栽了自己,还栽了曲昭,到现在,曲昭还在燕迟手上,我若不是因为曲昭,何以会滞留在燕国?若是帮你送信,被太子府的人抓到了,那可能,我得跟你一样,被他们软禁了!” 齐闻硬朗的眉头锁的死紧死紧,他知道,赵怀雁如今的处境也不好,想让她舍命帮自己,自己就得拿出让她无比心动的东西出来。 齐闻抿着唇,慢腾腾地从怀里掏出一物。 他单手撑着递到赵怀雁面前。 那一物被锦布包裹,不知道是啥。 赵怀雁瞅着,问,“什么东西?” 齐闻道,“我知道燕迟一直在找万能石,他找了多年,毫无所获,我跟秦祉后来也找了很多年,也无所获,但就在今年,不知何故,彭济广州的地底发生了一次地震,那地震不大,没有影响到上面的陆地,却让我跟秦祉发现了。你身为赵国公主,应该深知彭济广州的构造,与其说它是一个大陆,不如说它是一座岛,由九条形同链子的路托起,而下方,是世人口中盛传的地冥之府。那里无人敢去,有胆大的人下去了,再也没能上来,当然,也有去了下面活着回来的,但那些活着回来的人都说下面就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什么都没有。以前我跟秦祉也下去过,确实是沙漠,而沙漠突然之间发生了地震,这不奇怪吗?故而,那天,我跟他下去了,然后,发现了这个。” 赵怀雁问,“是什么?” 齐闻道,“一块晶石,有可能是万能石碎片。” 赵怀雁大惊,伸手就将那布包拿了过来,她一层一层地剖开锦布,当锦布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时,她美丽的眼眸随着那个东西的显现而突地大睁,有那么一刻,她脑中猛地冲出了一个词来,但细细地抓捕,又不知道是什么,她紧皱眉头甩甩头,看着那个像彩虹一般,五颜六色的东西。 一片指甲壳大小的圆石头。 伸手一摸,才知道,这并非石头,而是宝石。 赵怀雁将那宝贝左右翻转,上下打量,原本的惊奇好奇全都萎缩了下来,她撇撇嘴,说道,“好像也没啥特别呀。” 齐闻道,“看着不特别,但我敢肯定,它必然跟万能石有关。” 赵怀雁将东西收起来,揣进自己袖兜里。 齐闻郁闷,“你就这样拿了?” 赵怀雁道,“你给我看,不就是打算给我的吗?不管你给我的是不是跟万能石有关的宝贝,我都答应帮你传信了,你写信吧。” 齐闻道,“没纸笔。” 赵怀雁道,“我去准备,但你得小心些,不要被别人发现了,也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在帮你,不然,我也有麻烦了。” 齐闻郑重地点头。 赵怀雁走了。 隔了一天,她才将纸笔带来。 齐闻道,“怎么这么久?” 赵怀雁抹抹额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还嫌久?找这些纸笔不费劲,可要编理由就费劲了,我昨天来看过你,今天又来,我都担心他们怀疑我,你赶快写,写完我就得走了,不能留太久。” 齐闻也知道二人情况不明朗,不再怪她,接了纸笔就坐在那里写,写完,还按了自己的手印。 信封好后,他把信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拿着信就走了。 两天后,赵怀雁又来了,手中揣着一封信。 齐闻眼眸一怔,“这么快我父皇就来了回信?” 赵怀雁蹙着眉头说,“不是,但这封信切切实实是给你的,是我在准备销毁的文档里发现的。” 齐闻问,“你怎么去翻太子府销毁的文档?” 赵怀雁道,“我不能出门,如果出门,他们必然要搜身,我怕带着这封信会被查出来,就准备夹在被销毁的文档里,让他们带出去,到时候我再去找。我在太子府呆的时间够长了,知道被销毁的文档会被他们带到哪里去处理,而说处理,一般就是烧掉。但太子府的文档太多,就是烧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烧完了,还得排着顺序,所以,我不怕在烧毁前找出来。我想把这封信藏深一点儿,就翻的比较多,这一翻,就翻到了这封信。” 她指着信封上的戳名,“好像是你齐国的印玺。” 齐闻看着信封边缘的那点标志,凝重地点头道,“是我齐国的印玺。” 赵怀雁道,“有齐国的印玺,说明就是用齐国皇帝的身份发出来的信函,怎么会被放在销毁的文档里了呢?” 齐闻不明白,只阴沉着一张脸,将那封信拆了。 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国书,可细细一看完,他猛地一抬眼,盯向了赵怀雁。 赵怀雁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齐闻把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赵怀雁狐疑地接过信,低头去看。 一看,吓了一大跳。 信中写,“儿,快回来,燕迟带着大军压境赵国,爹已经跟秦国那边联系上了,打算联秦制燕,以防燕国攻下赵国之后,迂回攻我齐国,犯秦国,这么个时局,你在燕国太危险了,速速带着诸葛天眼和骆凉回国,切记要早!” 赵怀雁看完这封信,吓的手一抖。 她惊道,“什么!燕迟他带军去攻我赵国了!他明明是说……攻你齐国的呀!” 齐闻哼道,“他肯定是骗你的!” 赵怀雁抬眼,眼睛都红了。 齐闻看着这样的她,心下怜惜,小声问道,“燕迟知道你是赵国公主了,是不是对你别有心思?” 赵怀雁失神落魄地捏着信跌坐在了椅子里,喃喃地道,“他是经常缠着我,还说一定要娶我,让我嫁给他,但我没同意。” 齐闻道,“这就是了,你拒绝了燕迟,照燕迟的为人,一定会攻你赵国,让你臣服在他的战威之下,一是他拿下了赵国,那也等于轻轻松松拿下了你。” 赵怀雁抹着眼泪,“我如今被困,也回不了赵国,可怎么办呀!我父皇……” 她低声哭起来。 齐闻走上前,想抱她,却被赵怀雁一手推开,“你们都想欺负我!” 齐闻没抱到她,有些泄气,更有些郁闷,但好在,他看出来赵怀雁这个时候情绪不好,知道不能太强势,以免跟燕迟一样,惹得她的厌恶,他轻轻道,“我跟燕迟不一样,他派兵攻你赵国,我却可以派兵,替赵国解围。” 赵怀雁含着泪水的眼睛抬头看向他,“真的,你能帮我?” 齐闻道,“嗯。” 见美人落泪,虽然是一种享受。 可赵怀雁如今是男子的装扮,虽说面目也好看,但还是不及她恢复女装时的倾城,他说,“别哭了,我们先合计合计该怎么办。” 赵怀雁小声啜泣,“你父皇让你回国,你就是想帮我也帮上忙。” 齐闻道,“没关系,我陪你一段时间。” 赵怀雁道,“你父皇不会允许的。” 齐闻道,“上次的信,你发了吗?” 赵怀雁道,“发了。” 齐闻道,“那就要再麻烦你发一封信给我父皇了。” 赵怀雁不解地看着他。 齐闻道,“我亲自写一封信,告诉父皇,暂留燕国一段时间,让他不用担心。” 第77章 不负传闻不负相见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抬手擦了擦眼泪,问道,“这样可以吗?” 齐闻道,“可以的。” 赵怀雁道,“虽说燕迟欺骗了我,带兵去征讨我赵国去了,可依他燕国以及他本人的野心,单不可能只侵赵,他很可能在侵了赵后去攻齐和秦,你这个时候留在燕国,真的很不安全,你还是按照你父皇的意思,回国吧,我……”她哽咽了一下,“我自己想办法。”又低低地加一句,“不可能想不出解决方法的,一定能想出来。” 齐闻看她坐在那里黯然神伤的样子,微微地叹一口气。 如今他与她,都成了燕迟砧板上的肉。 同病相怜呐! 齐闻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从侧面看着她被泪水洗涮过的眼角,半丝缝隙微张,透出彷徨又凄美的光,杏仁似的瞳,点点星光铺洒,被泪水点缀的越发闪亮,几乎璀璨夺目,哪怕是哭,也哭的倾国倾城。 爱美是每个人的天性,爱美女是每个男人的天性,齐闻纵使身为太子,见惯诸多美女,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赵国公主,真的美的心惊,哪怕如今,她还是男子装扮。 齐闻也想得到赵怀雁,不单因为她的美丽,还因为她的身份。 要说爱不爱赵怀雁? 当然是不爱。 不过,不爱不代表不喜欢。 而纵观九国,除了赵国皇室只有一个公主继承王位外,其他八国都有传承后代的太子,而比起其她的公主,赵怀雁身上多了一个她们望尘莫及的头衔——赵国未来的王。 一国之王代表的是什么含义,齐闻心知肚明,一旦娶了赵怀雁,得到的不单是她这个人,还有整个赵国。而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妻子,那得让多少男人羡慕嫉妒恨,再附加一个赵国,那这个男人就真的是人生赢家了。 齐闻敢打赌,其他八个国家的太子,也都在打赵怀雁的主意呢。 只不过,弱者不敢表露,强者之间互争罢了。 燕迟素来是个不近女色之人,这么多年的相交,齐闻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除了周小婵,哦,对,燕迟的心里只有周小婵,那他就装不下赵怀雁,但他又不可能把赵怀雁推给别人,所以,他软禁了她,去讨伐她赵国,是不是燕迟觉得,他不爱赵怀雁,他不想得到她,那他就得毁了她,毁了她赵国,让其他国家都别想借着赵怀雁来增强本国的实力? 呵,真是心狠手辣,算计颇深。 这么美丽的公主他都舍得毁! 也真有他的。 齐闻嘴角勾起冷笑,觉得燕迟此刻不在燕国,真是天助他也。 燕迟将赵怀雁逼至绝境,赵怀雁不可能不恨他,齐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赵怀雁身边,帮助了她,她不可能不感激他,再加上之前二人之间的合作,这关系,别人就比不了了,往后要娶她,费点心思,就能成功。 齐闻眼眸动了动,轻轻说道,“你先别哭了,等会出去别人会看出来异常,你先回去,再拿纸笔给我,我写一封信,交于我父皇。” 赵怀雁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抬头看他,“你真的要留下?” 齐闻道,“嗯。” 赵怀雁道,“那好,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走到铜镜前看了看眼睛,纤细的腰被长衫束缚住,可齐闻看过她女装的样子,他想像着她玲珑的身段展现在眼前,顿了顿,他将观察完眼睛站直身子准备离开的赵怀雁伸手一搂。 动作突如其来,赵怀雁猝不及防,被他搂个正着。 待男子身上的气息顺着发丝洒下来,赵怀雁脸色骤冷,她没有急于推开他,而是一字一句,冰冷地道,“你要留下来帮我,那是你自愿的,我没有强求你,也没有强迫你,你如果觉得你为了我而留,就得以得到我作为条件,那么,你即便留了下来,我也不会再找你。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她说完,这才伸手推他。 齐闻听着她冰冷的声音,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也并非要冒犯她,只不过心有所动,就那般伸手抱了。 齐闻松开她,真诚地道歉说,“抱歉。” 赵怀雁冷笑,一甩袖,走了。 等门关上,齐闻坐在椅子里,抚脸,怎么就伸手搂了呢,忍一忍不行吗?早晚都能抱的呀! 嘴上恼着,可心里却因为刚刚的一抱间所感受的纤细绵软而产生了波澜。 那天赵怀雁虽然生气了,可隔天,她还是拿了笔墨纸砚来。 什么事重要,赵怀雁还分得清。 赵怀雁拿了笔墨纸砚给齐闻后就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了。 齐闻瞅一眼她冰冷的侧脸,也不敢上前凑,就低头写信。 写完信,赵怀雁拿了就走,一句话都不理他。 齐闻郁闷,张嘴就喊她,“还在生气呢?” 赵怀雁背对着他而站,脸朝向大门的方向,她压低声音,说,“没有。” 齐闻道,“那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我这一天到晚被人盯着,也不让出门,闷都闷死了。” 赵怀雁这才转身,瞅了他一眼。 齐闻道,“最近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赵怀雁道,“没有。” 齐闻招了一下手,示意她来桌边坐。 赵怀雁摇头,“不了,我跟你的身份在这个太子府很敏感,不能呆在一起太长时间,不然都有麻烦,我先去想办法送信,顺便帮你打听一下诸葛天眼和骆凉被关押之地,你想帮我,也得有他二人帮衬才行,时间紧迫,就不坐了。” 齐闻听着,觉得也有道理,就不留她了,让她去送信,并尽快打探出诸葛天眼和骆凉的消息。 赵怀雁浅淡地“嗯”一声,提起裤膝,走了。 她离开这个被太子府的暗卫和守卫紧紧盯住的院子,回到太子妃院。 她去书房,让唤雪铺纸研墨。 她喊来长虹,取出齐闻写给她的信,说道,“把这封信快马加鞭,连夜送到齐国,让齐国皇帝看到。” 长虹接过信,郑重地点了点头,走了。 鹰六问,“是齐太子亲手写的,要留在燕国的信?” 赵怀雁道,“嗯。” 她虚抬了一下手臂,敛袖而坐。 等唤雪铺好纸,研了墨后,她拿竹笔写信。 信是写给燕迟的,写好,她喊来甘阳,让甘阳差人去送信。 甘阳深知这个时候写给燕迟的信非常重要,还是赵怀雁写的,那就越发的重要了,他不敢耽搁,下去就喊了人,当天就送出城。 信入燕迟手中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 而三天的时间,已经是非常非常快了。 这个时候,燕迟在赵国皇宫中。 这是燕迟第一回来赵国皇宫,赵国皇宫并不是天堂般的存在,赵国也不属于强国,他的皇宫也不见得有多好,但对于诸皇子们而言,却是神秘的存在。 为什么神秘? 一来因为有一个美貌惊天却从不现世的公主,二来有一个对外经商贸易却从不接待外来皇室的赵显。 一个父亲,一个女儿,怎么看怎么像怪胎。 因为赵显拒其他八国皇室成员入内,故而,这么多年了,几乎没人知道赵国皇宫是个什么样。 上回秦祉来过。 上回齐闻来过。 现在,燕迟来了。 赵显知道,他赵国再也做不了默默无闻之辈。 大概从女儿出赵国开始,他这个父亲就不再仅仅是一个父亲,而是一国之王了,要真正面临着与其他皇室的交涉。 燕迟领元兴、朱玄光、赫宣、曾衍、贺侦、房冲等人进赵国领土,所带来的百万大军,做出攻赵之势,在外围打假仗。 赵国皇都的街道被清空,百姓们一律不让出门,赵显亲自带着本国大臣们,到城门口,亲迎这个位列八国之上,最强之国的太子。 ~ 这一天,燕迟记得很清楚。 五月的赵国,天空蓝的几乎透明,街道两侧叫不出名字的树都开着迷人香气的花,花是粉色,飘摇在烈阳下,像极了赵怀雁脸上飞起的桃花,侬艳纷香。 而前方,一身王龙黑袍的男人率领若干大臣浩浩荡荡地立在城门之口,年近七十的老人,瘦削笔直,与他爹完全不同相貌的脸,虽然老了,可依稀能从他的眉眼之间看到他年轻时候的英气逼人,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深邃沉敛的王之霸气。 燕迟想,这是赵怀雁的爹,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这么一想,心就生出无端的亲切来。 他大步上前,不失一国太子的风范,亦没有强国而来的轻蔑和傲慢,他信手从容,优雅有礼,朝赵显拱了一个小辈面见长辈时的手礼,“燕迟见过赵国皇帝。” 赵显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头发高挽,一双眼鹰隼一般充满力量,看他的时候温和有礼,可眼眸转动间,睥睨之势无形而来,这是油然而来的王者浸润,一抬手一投足,全是让人汗颜的矜贵之气,脸庞棱角分明,整张轮廓堪比上神之手雕刻出来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鼻梁端正高挺,下巴凌厉,嘴轻抿,性感而结实,他穿着一身戎装,上铠下裳,铠为金色,裳为白色,两边隽绣着黑纹祥龙,腰挂剑,肩落披风,风吹拂,披风往后摇曳,将他高大威武的身子衬得越发的威风凛凛,而渗进威风凛凛里的,是他一国太子深邃内敛的沉默霸色。 赵显暗暗心惊。 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燕国太子? 燕迟没有见过赵显,赵显自也没有见过燕迟。 燕迟头一回见赵显,赵显也头一回见燕迟。 二人各自打量彼此,心头都有惊诧。 打量完,赵显回以笑道,“燕太子能亲来我赵国,那是我赵国蓬荜生辉的事儿呀,来来来,快进宫里头歇息。” 赵显伸手拉住燕迟,亲自带着他,去了帝王宫殿。 大臣们客客气气地围绕着元兴、朱玄光、赫宣、曾衍、贺侦、旁冲,带着他们跟在后面,进了帝王宫殿。 宫殿里已经摆好了桌,摆好了食物。 一路走进来,燕迟看到了迥异于燕国皇宫的各种建筑,还有花花草草。 看着这些花花草草,铺着鹅卵石的一条一条的宫道,脑海时猛然就闪出赵怀雁小时候在这里奔跑嬉戏四处乱蹿的样子,然后宫女们跟在后面急急地急呼,跟着四处乱蹿地找她。是不是跟燕乐小时候那样,喜欢调皮地偷偷拔花?或者像燕广宁那样,一本正经地扮鬼吓人,在这些宫道里,有她很多快乐的童年吧? 燕迟的心,因着这样的想像而慢慢地生出喜悦来。 他想,这是赵怀雁出生的地方,是她打小生活的地方,是她的家。 他来到了她的家里,见到了她一路成长的地方,也见到了她爹。 燕迟侧了侧眸,望向右前方的赵显。 赵显道,“燕太子这一路带大军前行,很辛苦吧?” 燕迟道,“不辛苦,打仗就是这样的。” 赵显笑道,“我赵国很久没有大兴兵事了,我也有很多年没有挂帅出征了,都不知道如今的战场是何样了。” 燕迟回以微笑,“不管是多少年过去,战场从始至终都不会变,除了杀戮,没有别的。” 赵显看他一眼。 燕迟举起酒樽,朝他先敬了一杯。 赵显喝了。 两个人酒樽落下来的时候,燕迟向赵显介绍了元兴、朱玄光、赫宣、曾衍、贺侦、房冲。 赵显一一点头。 元兴、朱玄光等人一一举樽,向赵显敬酒。 赵显虽然老了,但酒量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的好,只不过,喝多了得多睡些时辰罢了。 今天赵显高兴,自然喝的多。 就算不高兴,这些燕迟带来的有名望的将军们敬酒,他也会喝。 赵国的大臣们也陆陆续续地向燕迟敬酒。 之后一圈轮一圈。 男人们的饭桌,酒是不可缺的。 最后,赵显喝多了,摆摆手,意思是不喝了。 燕迟笑了笑,也不勉强他。 赵显见燕迟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是觉得自己老了。 吃完饭,赵显回去睡觉,大臣们陪完酒,也各自退下,有老早就安排好的宫人们领着燕迟往给他和元兴、朱玄光等几人拾掇好的宫殿走,一一安排妥当好众人后,宫人回去向赵显汇禀。 赵显躺在龙床上,手支着额头,揉来揉去。 听了宫人的汇报后,他挥手,宫人立刻退出去。 赵显对丞相上官言道,“雁儿选择与燕国结好,这是对的。” 上官言道,“以前没见到燕迟,只是听传闻,觉得此人不可小瞧,如今亲眼见了,臣也以为,亲燕是上策。” 赵显道,“不知道雁儿在燕国是否一切安好。” 他是真的想念女儿了。 上官言瞅他一眼,笑道,“皇上若是想公主了,可以修书一封,让公主回国。” 赵显道,“朕修了书,她不一定回呀,女儿长大了,飞出怀抱了,想再抱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上官言笑。 赵显捻起一颗被宫人们清洗好又剥了皮的葡萄,吃着,吃了一会儿之后,他问御林军统领西门狂刀,“若让你对上燕迟,你有几分把握?” 西门狂刀说,“没把握。” 赵显道,“听说燕迟是排在天下风云榜第一位置上的人,而且,从他出现之后,那第一的位置就没变过。” 西门狂刀说,“是这样的。” 赵显道,“今日见了他,连朕都惊到了。” 西门狂刀看他一眼。 赵显道,“也不知道雁儿如何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朕一想到朕的宝贝女儿曾经受过他的气,还被他颐指气使地指使过,朕就想暴打他一顿。” 西门狂刀抹汗,所以,你老觉得自己打不过,想让我去打? 别了吧。 单不说燕迟厉不厉害,就他燕国太子的头衔,他真打了他,那燕国皇帝得依? 西门狂刀故作听不懂,木讷地站着。 上官言道,“皇上这想法还是趁早歇了,公主是大人了,不再是你怀里的一朵花,她要身肩赵国未来的使命,现在多受些挫,对未来有好处。” 赵显冷瞪他,“怎么不把你女儿甩出去受挫?” 上官言道,“臣没女儿,臣若有女儿,臣定然让她陪着公主一起去受挫,臣羡慕皇上呢!” 赵显得意,“朕的女儿,哪家的都比不了。” 上官言笑,“是是是,公主是咱们整个赵国所有人心目中的宝贝呢,也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骄傲。” 赵显被上官言这恭维的话说的心花怒放。 他心想,这马屁拍的朕喜欢听。 拍朕的马屁,朕还不一定乐意听,但拍朕女儿的马屁,朕一定乐意听,而且,听的耳根子发软。 葡萄吃了一大半,解了一丝酒气后,他让上官言和西门狂刀也下去休息,等两个人离开,赵显又唤宫人来,让他们去盯着燕迟。 虽说燕迟这回来跟上回秦祉来不同,不是冲着他的宝贝女儿的,但燕迟这次来的目地是绕过赵国去陈国,来他赵国逗留,也不知道逗留多久,自己的女儿在他燕国太子府呆过,如今又成了燕国左相,少不得总是与这个太子打交道,他得观察观察这个太子的人品。 燕迟的武功,放眼天下,能与他匹敌的很少。 赵显派人来盯梢了,他很快就发现了。 元兴道,“太子,这赵国不是与我燕国交好了吗?怎么还派人盯我们?” 燕迟道,“亲兄弟还有提着防着的时候呢,何况是我燕国跟赵国这种非亲非故因时局而亲和的两国,他想派人盯着你就让他盯着,他能盯出什么来呢?我们在赵国也最多借住三天,等收到赵怀雁那边的信,我们也就不打扰他了。他若觉得盯着能够踏实,就让他盯着,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当作不知道。” 元兴道,“哦。” 朱玄光道,“头一回来赵国皇宫,我们能逛一逛吗?” 元兴瞅他一眼。 赫宣、曾衍、贺侦、房冲看向燕迟。 燕迟问他们,“你们也想逛?” 四人点头。 赫宣说,“难得来了。” 曾衍道,“如果是旁的国家,逛不逛无所谓,往后还有机会,但这赵国嘛。” 贺侦笑道,“赵国有点像绝缘体,好不容易进了核心,不逛就太可惜了。” 房冲道,“太子不想去瞅一圈?” 燕迟哪能不想,他是非常想。 既然大家伙都提出来了,燕迟也不违背自己的心意。 他问他们,“都不醉不累?” 几个人摇头,表示不醉也不累。 燕迟笑,“你们把赵国的大臣以及皇上都喝醉了。” 几个人相视而笑。 燕迟拍了拍手,喊元兴,“你去跟赵国的侍卫们说一声,就说我们想在皇宫里逛逛,能否请人带个路。” 元兴应了,去让侍卫们传话。 侍卫们把话传到赵显那里,赵显没小家子气,让管事太监分派了好几个宫女过去,领着燕迟他们,去皇宫里逛了。 逛着逛着几个人就分散了。 每个人想看的东西不同,自然走不到一起。 燕迟也没在意,反正有赵国的宫女们领着,不会迷路。 燕迟被两个宫女带着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就听到了很远的地方有大雁的飞鸣声,他脚步一顿,顺着某个方向望过去,廖廖天际,九层宫阙一层一层峦叠的上空,有两只白脖黑羽的大雁在对嘴嬉戏,振翅翱翔。 他眼一眯,问其中一个宫女,“那是?” 宫女往空中看了一眼,笑着回道,“公主养的两只雁,惯常喜欢在午睡的时间出来对食。” 燕迟心一动,“那个方向是……你们公主的寝殿?” 宫女笑道,“是呀。” 燕迟微微垂了垂眼,问道,“能带我去看看吗?” 宫女道,“太子想看,当然可以的。” 燕迟低嗯一声,跟着两个宫女的步伐,朝着赵国皇宫南方的宫殿去了。 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前,两个宫女止了步。 其中一个宫女说,“到了。” 另一个宫女说,“从这道门进去,就是公主私人的地盘了。那两只大雁在公主养的鹰园里,得进去才能看见。” 燕迟仰头,看着头顶悬挂在大气门檐下的牌匾,牌匾一字漆红,上书“雁归巢”,再上方,又顶头挂着一道门匾,金字黑底,批着“公主殿”。 燕迟看着这一门而造的两道牌匾,再看向那飞翔着的大雁,想着赵国公主的传闻,从未见过,却被众人都奉为舞之精魂的鹰舞,他的心没来由的泛起了点点神往,想看一看她的舞姿,想看一看她练舞的地方,想看一看她养的雁,想看一看她养的鹰。打小就与这两种睥睨天下的飞禽为友,证明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件非比寻常之事,而这样的公主,貌美惊天,舞姿惊人,才华韬略都远远凌驾于其她公主之上,当真是不负传闻,不负相见。 燕迟心中激动,伸手将裤膝一撩,跨进了公主殿。 第78章 来讲感情 钻满6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进去了,两个宫女也赶紧跟着进去,但是进去没走几步,就被固守在公主殿里的侍卫拦住。 侍卫一男一女,从没见过燕迟,但两个赵国的宫女他们是认识的。 女侍卫朝两个宫女看一眼,问道,“什么人?” 一个宫女小声回答,“燕国太子。” 女侍卫显然大吃一惊,瞳孔瞬间张大,男侍卫也大吃一惊,倏地将视线瞥向燕迟,他二人都盯着燕迟,刚刚没来得及看人,只知道有人擅入了公主殿,他二人就现身来挡了,如今细致一瞧,险些被眼前男人尊贵的仪容以及俊到绝美的容颜还有敛而不宣的王者之气给慑到。 女侍卫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见礼,“原来是燕国太子,失礼了。” 男侍卫也赶紧跟着见礼。 燕迟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公主殿不能进吗?” 女侍卫道,“燕太子请恕罪,公主在离宫前交待过属下们,没她令牌,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公主殿。” 燕迟不是滋味地抿了一下唇。 闲杂人等? 他成了闲杂人等。 好么。 他往女侍卫的脸上认真地看了看,记住这张脸后,又目光微微抬起,由眼前的视野望过去,看到的只是公主府的冰山一角,而且,全是外围建筑,天然的石屏拦幛,花围、岩石,还有望不尽的抄手游廊,真正的宫殿,一个都没见着。 燕迟有点泄气,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进不了她真正的地盘。 这里不是燕国,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这里是赵国。 若他不打算娶赵怀雁,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他们拦了他就非得走。 他想娶赵怀雁,第一不能得罪的就是公主殿的人,免得这些下人们在赵怀雁耳边煽风点火,说一些他的坏话。 二不能得罪赵显,让赵显觉得他粗鄙无礼,不尊重他赵国,往后想要从他手中将赵怀雁娶到燕国去,只怕难如登天。 没有这些外在的因素,就单赵显跟他老爹那之间的恩怨,他想娶赵怀雁都悬。 燕迟在心中计较一番后,怅然地收回视线,没为难两个侍卫,更没让两个宫女为难,他温雅地笑了笑,退身出门。 出去后,百无聊赖地逛着。 没逛多久他就回去休息了。 实在是逛别的地方,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燕迟在赵国呆了一天,第二天晚上,他收到了赵怀雁让甘阳派人送来的信。 拿到信,燕迟拆开就看了。 看完,他去找赵显。 燕迟将信中的内容与赵显说了。 赵显听完,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走了?” 燕迟道,“嗯,齐闻被公主拖住在燕国,并不能拖太久,在这期间,我得与陈国的军队接洽上,当齐国皇帝和齐闻都发现我是冲着他齐国去的时候,他们想做防犯,或者说齐闻想再从燕国离开,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赵显微微眯眼,“你的意思是,你要在燕国擒了齐闻?” 燕迟淡笑,“齐闻是齐国太子,实力可不弱,而他身边还跟着诸葛天眼和骆凉,诸葛天眼精通玄学,极为擅长行军步阵,对破除奇门异法也有独特的手段,我不可能放他回到齐闻身边,更不可能放齐闻回齐国,所以,齐闻甘愿留燕,对我这次的出兵伐齐极有利呀,往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既然我要灭齐,那齐闻就只能好好地呆在燕国的领地上了。” 赵显听出燕迟这谈笑风声间的杀戮之气,蓦地眯紧了双眸。 这个太子,真跟他爹有得一拼。 不,青出于蓝而更甚于蓝。 赵显兀自地哼了一哼,一想到燕行州,他就摆不出好脸色,不过,老一辈的恩怨他还不想发泄到小辈身上来,他不管燕迟想打谁,想灭谁,他只关心他的女儿! 赵显问,“是你让雁儿留在燕国拖住齐闻的?” 燕迟道,“嗯,唯有公主,能让齐闻有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孤注一掷。” 赵显何等人物,不说齐闻之前写过信给他,扬言要娶他女儿,后来还亲自来了一趟赵国,直接面见他,当面跟他说想要娶他女儿,就单听燕迟这话他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说,燕迟是把他的宝贝女儿当箭使了吗? 赵显冷冷地瞪着他,“朕的女儿,朕都舍不得用她,你倒是用的利索。” 燕迟轻轻掀起眼皮,看了赵显一眼,见赵显脸上挂着冰冷的怒气,知道他这个当爹的在心疼女儿,九国的人谁不知道赵显把他的女儿护的跟个宝似的。 燕迟知道赵显宠赵怀雁宠的紧。 可你当爹的宠是你当爹的宠,我当她男人的宠是我当她男人的宠。 你有你的宠法,我也有我的宠法。 说这话,不是为了惹怒赵显,只是实话实说。 而同时,燕迟也得让赵显明白,你的女儿再宝贝,到了燕国,那就不再是你的女儿,而是燕国的左相了。 既是燕国的左相,就得担起左相该担的事儿。 燕迟淡淡地说,“赵国皇帝对公主的爱护,我们所有人都有所耳闻,这么多年,公主从没有与我们这些皇室子弟们接触,一直被你呵护在赵国,若非她要继承赵国皇位,不得不出国游历,赵国皇帝大概还不会放公主出门,这样的宠爱其实是溺爱,若非公主天性聪慧,又极为好学,她大概会被赵国皇帝您宠废了,但好在,她没有废,学有所成,去了燕国,又靠实力得到了燕国左相的位置,我觉得,她在燕国当左相的经历,会使她受益颇多,也会是她成长路上的一种磨练,对她以后称王之后统管国家会有很大的帮助,她如今做的也是她左相该做之事,我吩咐她的,也是我该吩咐之事,她办妥了,证明她确实有实力,她若没办妥,那就是她无能,赵国皇帝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赵显被燕迟的一番长篇大论给说的哑口无言。 按道理讲,燕迟说的确实没错。 可他跟他讲什么道理? 他只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他那里受他颐指气使。 赵显哼道,“你别跟朕说这些大道理。” 燕迟挑了挑眉,温雅地笑了笑,道:“那……我们来讲讲感情?” 赵显微愣。 心想,感情? 什么感情? 燕迟道,“公主愿意留在燕国,赵国皇帝有想过为什么吗?” 第79章 两情相悦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显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赵怀雁暂时还不会回国,她要游历完其他八国,这是她继承王位前必做之事,赵显不会阻止。 但为何会滞留在燕国,他真的不知道。 赵显看向燕迟,问道,“有特别原因?” 燕迟笑了笑,特别不要脸地说,“为了我。” 赵显没听明白。 燕迟道,“公主她……想与我在燕国培养感情。” 赵显一惊,大声道,“什么!” 燕迟道,“我与公主两情相悦,不然她也不会留在燕国帮我了。你是赵国的皇帝,深知我燕国与赵国之间的宿怨,你的女儿很尊敬你,也很爱戴你,你不乐意做的,她自然也不乐意做,我知道,若非我与她两情相悦,楼魂令和金谍网不会化敌为友,燕国和赵国也不可能成友好之邦。我来之前公主交待不要多说我与她的事,但我觉得,你是她父亲,你有权力知道这些,她怕你生气,可我总得让你知道,你宠爱的女儿,我也放在手心宠着,她在燕国为相,我燕国所有臣子包括我爹在内,会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丞相,而未来,等她登基为帝了,我也愿意成为她的后盾,永保赵国江山不倒,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会护她,护她所护的一切。” 赵显没想到燕迟忽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肺腑之语来。 这是干嘛? 又来一个打她女儿主意的臭男人! 赵显瞪着眼。 燕迟说完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朝赵显点了点头,“我已经接到公主的信了,这就出发去陈国,打扰了几天,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他说完,不等赵显回答什么,转身就走。 刚那一番话,他自不可能让赵显反应过来,问他什么。 两情相悦是假的。 赵怀雁压根不喜欢他。 肺腑之言是真的,但赵显不一定爱听。 指不定他不感动,反而生气呢。 还是赶紧走的好。 反正,目地已达到。 不管是赵怀雁那边的,还是他来赵国的。 让赵显知道他对他的女儿势在必得就行了,未来,这个老丈人同不同意,有什么为难之举,等未来再说。 现在,灭齐重要。 燕迟走了之后,赵显才在那一字一句里听出燕迟温柔话语里的强势,他当即拍桌而起,骂骂咧咧。 可挨骂的人走了,他想骂也找不到对象。 他气的又坐了下去。 当即就喊来掌事公公。 可公公来了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吩咐啥了,完全被燕迟的话气的七窍生烟。 他一撩裤,大步往门外走了。 公公一脸莫名其妙。 跟着往门外走。 赵显去找燕迟,可去了燕迟等人暂住的那个宫殿,守门的侍卫说,燕迟一行人,刚走。 赵显怒极,要追出去,但最终,在半路上,他停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算你跑的快! 他转身回去,给赵怀雁写信,让她长点心,别听了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后就对他死心踏地,这年头,除了爹的话,哪个男人的话都不能信! 赵怀雁接到信,看完信的内容后百思不得其解。 爹杂写了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给她呢? 撑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联想到燕迟去过赵国,她就不得不往燕迟身上想,绝对是燕迟在她老爹面前说了什么不当的话,才让她老爹不远万里写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赵怀雁垂眸,拿起纸笔给她爹回信。 信写好,她交给鹰六,让鹰六派人去传。 然后赵怀雁又写了一封信,给燕迟。 上一封写给赵显的信,言语温柔的如三月春风。 可写给燕迟的信,句句阴风煞雨,问他在她爹面前胡说什么了! 信写好,让长虹去传。 燕迟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刚带着百万大军拔离赵国国境,一路往北,还未到陈国。 而他忽然挥师北上,真真是引起了所有关注着他的其他几国的强烈惊恐。 尤其齐国,举国动荡。 齐帝面色凝重,这会儿不是上朝的时刻,也不是议事的时刻,可齐国皇宫的金銮殿里,所有大臣们毫无一人缺席,全都来了。 丞相说,“燕太子带兵去了赵国,却没有攻进去,打了那么多天,一直在外围,难道是赵国这些年的养精蓄锐,连燕国的精兵强将都能挡下了?” 齐帝冷笑,“怎么可能,眼下瞅着,很可能是赵国跟燕国做了一手好戏给咱们看呢。” 上将军说,“莫非,燕国的真正目地,是我齐国?” 齐帝抚着额头,想着齐闻来的两封信,一封是说燕迟侵齐之事,一封是说燕迟侵赵之事,还说为了得到赵怀雁,他要留在燕国一段时间,原本齐帝就不赞同齐闻留在燕国,若非齐闻信中保证,他不会有事,还一定能够拿下赵国公主,他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这下可好,要怎么办呢? 底下的大臣们一听上将军说燕国的真正目地是来侵齐的,纷纷露出了惊色,但好在,身在三强之一的齐国,定力都极其的稳,大臣们虽然惊,却没有慌。 文臣之二太傅说,“皇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传回太子,然后积极备战。” 上将军道,“皇上,备战一事,交由臣。” 丞相说,“皇上,传回太子一事,交由微臣。” 底下的其他三大将军也一一出列,向齐帝请示要参与备战一事。 齐帝允了。 等四大将军下去,齐帝将太傅和丞相拎到跟前,对他们说,“太子这一回想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了,朕的意见是,先给秦国去一封信,让秦祉出面,带回太子。燕秦齐三大强国里,能与燕单臂抗衡的,只有秦,如今燕迟带走了燕国的百万大军,虽说燕国兵强马壮,士兵不止百万,他带走的,只是一小部分,但也让燕国空了很多战力,这个时候,若秦国向燕发难,燕恐怕难以支忖,但燕行州稳坐燕国朝堂,以秦国皇帝的为人,他不会正面与燕国起冲突,他若要发兵,定然要先摸清燕国的虚实,所以,我们这个时候请求秦祉去一趟燕国,带齐闻回国,秦国皇帝一定会答应,因为,正好给了他一个去燕国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太傅想了想,说,“皇上所言极是,但是,如此一来,就等于是我齐国有求于秦了,他秦国大概不会这么好心地答应。” 齐帝道,“肯定会提一些要求,但这些要求与太子比起来,就没那么重要了。” 丞相道,“就怕秦国狮子大开口呀。” 齐帝紧紧地拧着眉头,微微叹着气说,“先写信,看秦国那边是什么回复。” 太傅、丞相对视一眼,觉得也唯有先如此了。 其他大臣们各自提了一些意见,齐帝听了,但还是以先写信为主,来探一下秦国那边的心思。 信写好,快马加鞭送到秦国。 秦帝拿到信,看完,笑着将信转给了秦祉。 秦祉捏着信看,看完,也笑了。 秦祉道,“爹,这就叫时机。” 秦帝道,“是呀,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的原冰大陆,终于,也要再一次陷入烽火了。以前的老九帝说的没错,燕行州好战,又掌握着强大的燕国,若有一天,和平被打破,那一定是出自他手,虽然这一回挂帅出征的不是他,而是燕迟,但……还是他燕国走出了这第一步。” 秦祉道,“燕迟是去攻齐的吗?看这路线,好像是往陈国去的。” 秦帝冷笑,“陈帝是个没脑子的,可裴连甫却极为深沉,如果燕国要攻齐,必然要采取两面夹击之法,毕竟,齐国可不是软柿子,任他燕国想捏就能捏的,但若三国合围,齐国必灭,燕国从赵国绕一圈后,士兵毫无损伤,赵国也毫无损伤,这么一看,赵国也合拢到燕国的队伍里去了,那么,东有楚,西有陈,南有赵,齐国这块夹饼,只能被燕国吞吃了。” 秦祉摸着下巴,“若事实真像爹说的这样,那燕国吞吃了齐国后,下一个,不就是我秦了?” 秦帝道,“必然是。” 秦祉挑眉,“那爹不做点什么?” 秦帝道,“做肯定是要做的,但就看做什么。原本我秦国与燕国算实力相当,如果让燕国拿下了齐国,我秦国就真的要差他一大截了,这并不是爹愿意看到的。” 秦帝手指点在龙椅上,静静地思索。 秦祉将信递给了一边的步惊涛,并说,“你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步惊涛接过信,从上至下看完。 看罢,他将信收起来,看了秦帝一眼。 秦帝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步惊涛道,“利用赵。” 秦帝微微挑眉。 秦祉道,“这话怎么讲?” 步惊涛道,“太子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赵国的金谍网线人,这个线人是从燕国来的,而如今,赵国的公主正在燕国,我们这边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金谍网和楼魂令化敌为友了,若金谍网在这个时候忽然叛了合约,你说燕国和赵国的同盟还能不能顺利结成?还有赵国公主,她的人被太子抓了,她定然要想尽办法救回,这对太子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另外,也可请九公主帮忙。” 忽然提到秦双,秦祉纳闷,“干嘛要把九妹妹扯进来?” 步惊涛道,“之前赵无名与九公主一战,九公主对这个姓赵的先生恨之如骨,如今,若让公主知道,那个赵先生其实是赵国的公主,还跟她争抢燕国太子,以九公主的泼辣劲,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赵国公主,如果九公主在燕国出了事,还是在赵国公主手上出的事,你说,燕国要如何给我秦国一个交待?他赵国该如何是好? 而这个时候,明明已经化敌为友的金谍网却忽然扯破了约定,杀了楼魂令人,赵国跟燕国的同盟,还能不能结成? 燕迟远在国外,若得知国内出了事,赵国公主出了事,他还有没有心思应战? 我九公主被赵国公主所伤,秦国完全有理由出兵,攻打他赵国,若这个时候,作为同盟国的燕国没有派兵增援,赵显会越发憎恨燕国,新仇旧恨,不说燕迟想娶赵国公主了,就是同盟,也会不攻而破。 而一旦我秦国攻了赵,燕国发兵增援了,那我秦国就可以连卫周两国,包抄燕迟的百万大军,到时候,燕帝必不能再坐视不理,会增兵解救,届时,我王就可以领兵,攻他燕国了。 若这步棋下的好,最终统一九国的,必然是我秦国。” 秦祉眼眸一亮。 秦帝道,“太傅果然不愧是太傅,只一眼就纵观了整个全局,还能分析出如此有利于我秦国的形势来,照太傅的意思,这一盘棋的精髓,全在于九公主了?” 步惊涛道,“一部分靠人,一部分靠天意。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计划就一定顺利进行。” 秦帝眯了眯眼,沉吟。 秦祉默默地抿了抿唇,一脸深邃冷沉地道,“若把计划给九妹说了,九妹绝对能够配合好,我担心的不是计划有变,而是赵怀雁这个人。从各方面的信息来看,这个赵国公主,可不是一个花瓶,她能耐大着呢!齐闻明知燕国十分凶险,他还是甘愿留了下来,想必,这全是赵怀雁一手搞的。我不怕九妹坏事,我只怕九妹上一次栽在了她手上,这一回,还会栽在她手上,到时候,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秦帝道,“事在人为。” 秦祉抬头,问道,“爹是有决定了?” 秦帝点头,“嗯,按太傅的意思去做,到时候你去了燕国,见机行事,爹先去封信,与齐帝沟通一些事,你去找双儿,说明详情。” 秦祉听了,没再说什么,起身见了礼,告退下去。 他去找秦双,向秦双说了去燕国一事,并告诉了她,当初打败她的,并不是赵先生,而是赵国公主赵怀雁。 秦双一听,当即就炸了,她眯起锐利的眼,“赵国公主?那个据说舞姿一流,容貌绝色的赵国公主?” 秦祉道,“就是她。” 秦双想到那一天,在燕迟的太子府门口看到的少年,那一张俊美的脸,缓缓抬起时有一股逼仄人心的美丽,她捏紧了手中的鞭子,笑的格外的冷,“那我还非得跟太子哥哥去一趟燕国不可了,她能胜我一次,不一定能胜我两次!” 秦祉道,“这次去燕国,不是玩的,记住,使命重要。” 秦双将鞭子一收,系在腰间,扬眉道,“太子哥哥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秦祉道,“那就好,你若没事儿的话,我们等父皇收到信后就出发。” 秦双道,“好。” 秦帝给齐帝去了信,愿意派秦祉去燕国,带齐闻出来,但条件是,齐闻出来,要先留在秦国。 这其实就是逃离了狼窝又进虎窝。 可不管怎么样,齐闻呆在秦国,比现如今呆在燕国强。 不管秦国未来怎么打算,现在,他还算盟国,而燕国已经发兵向他齐国来了,若齐闻还在燕国的话,他齐国会极为被动。 为了整个齐国着想,齐帝同意了。 齐帝这边一同意,秦帝就对秦祉说了。 秦祉当即就带上步惊涛,秦双,还有秦双的侍女西罗,再然后就是被他抓来的花雕,往燕国去了。 去之前,秦帝向燕帝发了信函,说秦祉在游历,到了燕国,请他多多照拂些。 燕帝接到信,看完,冷哼。 这个时候游历,还跑他燕国来,当他不知道他秦国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既便知道,燕行州也不可能关闭城门不让秦祉来。 不然,像什么话? 燕国敢软禁齐闻,却不敢软禁秦祉。 那么,只能任由秦祉堂而皇之地进了燕国皇都,先是进城拜望了他,然后住进了秦使驿馆里。 隔天,秦祉就带着步惊涛、秦双和西罗去了左相府。 赵怀雁刚下朝回来,这段时间她也忙的焦头烂额,不当官不知道每天有这么多事要忙,而除了忙燕国的国事外,她还要安抚齐闻,抽空还得去周府瞧一瞧周小婵,幸好燕迟临走的时候对周别枝交待过,不然,若是周小婵也来缠着她,那她得转成陀螺,好不容易坐下去喝一口茶,休息休息,门外的守门仆人进来汇报,说,秦国太子带着秦国九公主来拜访她了。 赵怀雁刚喝进嘴里的茶噗的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她惊目抬眼,问道,“你说谁?” 仆人道,“大人,秦国太子和秦国九公主来拜访您。” 赵怀雁将茶杯往桌上一摆,心想,这二人怎么来了? 鹰六见她面色不好,问道,“公主不想见他们?” 唤雪和蓝舞去拿毛巾,给赵怀雁擦拭,她刚刚喷的茶水,一小半都喷到身上了。 冯阎道,“他们不是应该先去太子府一趟吗?” 长虹看一眼赵怀雁不太好的脸色,提醒道,“公主身为太子的近身文僚的时候,得罪过这位秦国九公主,她这回来,不会是找公主麻烦的吧?” 赵怀雁面色凝重,“不单单如此,我猜想,他们忽然来燕国,是冲着齐闻来的。” 鹰六道,“公主别出去,我先去会会他们。” 赵怀雁道,“不,秦祉这个时候来,不可能只带着秦双,应该还有……花雕。” 鹰六一听花雕名字,冷酷的眼眸骤然缩紧。 冯阎眯眼道,“公主是说,这个秦太子来拜访你,是别有目地?” 赵怀雁冷笑,“是不是,去见一见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喊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我换套衣服,咱们去迎一迎这位秦国太子。” ~ 那是秦祉第一次见赵怀雁。 纵然她女扮男装,却掩饰不住她玉树临风,天生的风情。 她穿着很随意的长衫,颜色不亮,却也不暗,偏褐色的酱紫领襟,微淡的紫勾勒着她的腰身,纤细均长,看不出任何曲体弧线。 出门的那一刻,风吹起她胸前的长发,裤摆下缘游曳如水,点点江纹在那风中穿梭,像逍遥的道人。 眼前的人是男子。 可秦祉知道,她是女人。 既知道,那第一眼看她的感觉就不是欣赏男人的眼光,而是女人的。 与燕迟、齐闻一样,秦祉对赵国公主也充满了好奇。 所以,当她一出来,他的目光就锁定了她。 而当她抬眼,直视他的时候,秦祉才看到那张传闻中的脸。 一张中性的脸,既阳刚,又柔美。 秦祉眼眸微眯,在赵怀雁走过来前,低声问身边的秦双,“他是不是你上回见的那个赵无名?” 秦双道,“是。” 秦祉道,“这张脸应该不是赵国公主的原貌,易过容。” 秦双轻哼,“肯定易过容。” 秦祉薄唇抿了抿,在赵怀雁抬步往他走来的时候,他端端正正地望向她。 赵怀雁距离他五步路的时候停住,打量他一眼,又偏头,看向一旁对她怒目而视的秦双。 赵怀雁不认识秦祉,却认识秦双。 她先与秦双打招呼,“无名见过九公主,九公主近来可安好?” 秦双哼道,“托你的福,从燕国回去后一直过的都不好。” 赵怀雁笑了笑,没应这话,而是转脸,看向秦祉,抱拳一揖,“想必这位就是秦国太子了,闻名不如一见,果然很有气派,在下赵无名,见过秦太子。” 她说着,弯了一下腰。 态度诚恳,礼数周到。 秦祉不似齐闻的粗狂,不似燕迟的俊美,却有独特的男人魅力。 西秦男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更遑论太子秦祉了。 秦祉一身肃杀的黑袍,质地绵软,因为现在是五月季了,天气严热,这袍服就极其的薄,穿在他魁梧高大的身上,透着很深的性感,骨眼间的弧线张扬着桀骜不羁的男色,一张脸瘦削有型,极为凌厉。 深邃如潭的眼落在赵怀雁身上,如一汪冰泉,将人囊括其中,若不小心,就会被那眼神冻伤。 赵怀雁眉梢轻挑,心想,好犀利的男人。 秦祉打量完赵怀雁,淡淡扯了扯唇,说道,“贸然来拜谒,希望左相大人别见怪,要说到闻名不如一见,我倒觉得,这话用于左相更合适。” 赵怀雁看他。 秦祉也看着她,缓缓,他低下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耳畔落下一语,“是不是,公主?” 第80章 为你效力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说完那句话,秦祉转身就走了。 他并没有进左相府的大门。 而是带着秦双、步惊涛等人又回了驿馆。 进了驿馆大门,秦双不解地问道,“哥,怎么就回来了?” 秦祉道,“哥去她左相府,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呢,若真进了那道大门,你猜以赵国公主的风格,她会在我离开后做什么惊人之举?” 秦双撇嘴,“她能做什么惊人之举。” 秦祉笑了笑,道,“我们这次来燕国,燕帝不太高兴,而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大臣们想一想就知道我们来燕国是做什么的了,这么个时候,燕国太子亲自挂帅去远征齐国,我们秦国却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燕国,你想他们能不盯着吗?左相不仅是左相,她还是赵国公主,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但燕帝定然知道,如今赵国也选择跟燕国站在同一战线上,那燕帝一定会护这位公主安全,而这位公主,上一回得罪了你,这一回,大概也会设陷阱给我。” 秦双嗤道,“她能设什么陷阱。” 秦祉道,“不知道呀,但肯定会有。” 一直没有说话的步惊涛接过话腔说,“以上回九公主跟赵国公主对战的情况来看,这位赵国公主对秦没有和气,所以,若刚刚太子进了左相府,那出来后,赵国公主恐怕会散步一些太子欺负了她的谣言,让我们在燕国举步维艰。” 秦双哼道,“她敢。” 秦祉轻飘飘睨她一眼,“她有什么不敢的?” 秦双一噎。 步惊涛道,“没进府是对的。” 秦祉大刺刺地往卧室去了。 秦双跺脚,“哥,就这么放过她?” 秦祉往卧室去的步子不停,声音从前方传来,“当然不会放过她,但是,不急,对付聪明人,要用笨的法子。” 秦双没听懂。 步惊涛看她一眼,虚虚说道,“九公主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秦双无奈,见秦祉穿过拐道,消失了,她只好回自己的卧室,暂且休息。 步惊涛去找秦祉。 秦祉坐在圆桌边喝茶。 步惊涛走过去。 秦祉拿着茶杯,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一双眼深沉无波。 步惊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拉了椅子往他斜对面一坐,也翻了一个瓷杯出来,给自己倒茶喝。 茶杯注满了水,还没有来得及端在手上,一直沉默无声盯着窗户外面的景致看的出神的男人徐徐地开口说道,“齐闻在燕迟的太子府,除了赵国公主,谁也见不到他,那么,为了能够顺利地把齐闻接出来,只有在这个赵国公主身上下功夫了。” 步惊涛问,“太子有了主意?” 秦祉把玩着瓷杯,薄削如冰潭般的眼微眯,嘴角勾起清冷的弧度,笑着说,“晚上给这个左相大人递一封信,信里装那个金谍网线人的一根手指。” 步惊涛俊逸若仙的面孔一怔。 秦祉将瓷杯放下,穿过屏风,躺到后面的大床上休息了。 步惊涛去执行割手指的命令。 花雕一直是晕迷状态,从她被秦祉抓住至今,一直没有清醒过。 秦祉既不泼醒她,也不拷问她,就当她是一具“死尸”。 原本秦祉抓住花雕后,前思后想过该怎么来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地。 秦祉很清楚,像金谍网这种根深蒂固又历史悠久的暗谍机构,里面的线人都很视死如归,尤其,金谍网来自于赵国,而赵国的百姓们又十分的忠君爱国,要让他们出卖自己的主子或是自己的国家,他们宁死都不会屈的。 是以,秦祉没打算逼供。 他是打算利用这具“死尸”,挂在正午门之上,以刺杀为名,对其施行斩首之行。 此人既是金谍网人,那必然与其他国家的金谍网人相互认识。 往正午门一挂,隐藏在秦国内的金谍网人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救。 而只要人来了,秦祉就有办法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但计划还没实行,变化就来了。 也好。 秦祉想,如果能利用这个金谍网人牵制住赵国公主,那也是很值得的。 步惊涛切了花雕的一根小手指之后,花雕毫无反应。 但手指切了,血就汩汩地往外冒。 为了不让花雕流血过多而死,步惊涛拿出了止血散,为她洒了。 洒了后,血不流了。 步惊涛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花雕,还是喊了西罗过来,让她照看一夜。 西罗看到了花雕断了的手指,脸色蓦地一白。 步惊涛道,“守着她,别让她死就行了。” 西罗点头。 步惊涛就不多留,拿着花雕的那根小手指,用纱布包好,装进了信封,派人趁夜送入左相府,交到赵怀雁手上。 赵怀雁在白天秦祉离开后情绪就没有好过,尤其,秦祉登门拜访,却过门而不入,这一做法不得不让赵怀雁深思。 赵怀雁做了十足十的防备,却也没防备着晚上她会收到秦祉送来的信,而信里装的,不是信,而是带血的手指! 赵怀雁吓的手一抖,那带血的手指头就顺着纱布滑了下去,掉在地上。 鹰六当即就变了脸色。 冯阎大吃一惊,闪身一挡,挡住赵怀雁的视线。 唤雪、蓝舞还有长虹都齐刷刷地睁着眼睛,看向地面上的那根手指头。 赵怀雁拍了拍胸脯,她实在是受惊不小。 长这么大,她还真的没见过血腥,赵显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这一路出国,一路游历,来到燕国,她也没见过真正的血腥。 她原来也没武功,杀不了人。 杀人的事儿全是曲昭以及护卫们在干。 而干了血腥的杀人事儿后,他们也不会让她看到血腥的现场。 这甫一见到血淋淋的手指,她着实颤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就恢复了镇定。 她推开挡在视线前的冯阎,站起身。 鹰六皱着眉头,语气极为低冷地道,“这是谁在跟公主恶作剧吗?” 冯阎紧紧地护在赵怀雁跟前,抬头往门外扫了一眼,说道,“没有杀手的气息。” 长虹道,“我也没嗅到杀手的气息。” 鹰六道,“那就没杀手。” 赵怀雁看着滩在微小血泊里的手指头,那手指头不大,从形状上看,不像男人的,而像女人,但单凭一个手指头,很难分辨出她的主人是谁,但看着这样的手指头,看着这样的血,联想到今天秦祉过门而不入的行为,她的心陡然就生出一种莫大的惶恐来。 她想到了一个人,花雕。 几乎是立刻的,她扬起声音喊,“长虹,去把送信的人给我抓来!” 长虹沉声应是,转身就走了。 鹰六往离开的长虹的背影望了一眼。 他走到那一滩血前,弯腰,捡起纱布,包住手指头,拿在手里。 他看了看,然后又递给冯阎、唤雪、蓝舞看。 几个人看完,鹰六道,“是女人的手指。” 冯阎道,“这个形状,确实不是男人的。” 唤雪和蓝舞也点头,“确实是女人的。” 赵怀雁一脸凝重地道,“若我没猜错,这手指头应该是从花雕的手上剁下来的。” “啊!” 她的话惹来鹰六、冯阎、唤雪、蓝舞的惊叫。 四个人对望一眼,再看看赵怀雁那越来越冷凝的脸,想到赵怀雁之前说的花雕被秦祉抓了,再联想到今天秦祉来左相府过门而不入的行为,四个人脸色纷纷巨变。 鹰六握紧佩刀,冷眼里横出杀流,“公主,你发话,让我去砍了他!” 冯阎道,“你冷静点。” 鹰六目眦尽裂,“他斩我金谍网旗下一个首领的指头,还敢拿到公主面前来恐吓公主,就是找死的节奏!” 冯阎道,“杀是要杀,但不在这一时半刻,先听听公主是什么想法。” 鹰六往赵怀雁面前一跪,“公主,让我去杀了他!” 赵怀雁闭闭眼,勉强压下内心里也很想宰了秦祉的那股冲动,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鹰六,“花雕在他手上,今日他能断她一指,明日就能断两指,后日就能断三指,只要花雕在他手上一天,我们就是被动挨打者。他今日送这手指头给我,可能也有恐吓我的意思,但他主要的目地却不是恐吓,而是引我上门。” 唤雪一听,立马道,“公主不能去。” 蓝舞道,“去是可以去,但去之前得弄清楚这个秦太子来燕国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利用花雕来引公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在秦国等着,公主也会为了花雕而千里奔赴他秦国的,他断不用舍秦来燕,还得受燕国地域的限制,实在不是上上策。” 赵怀雁冷笑,“他来能做什么,无非是救齐闻。燕迟的大军从赵国开拔后一路往北,齐帝大概坐不住了,就写了信给秦帝,让秦帝助他救回太子,而以秦帝与齐帝的交情,齐帝的请求秦帝不可能不答应,救齐闻这个目地显而易见,但除了这个目地外,秦祉还有没有别的目地,暂且就不知道了,他想让我上门,我去就是了。” 鹰六沉目道,“我陪公主一起去。” 赵怀雁道,“不用,这里是燕国的地盘,长虹又是燕迟留在我身边的,我让长虹去,你可以当车夫,守在外面,暗地观察。” 鹰六想了想,说,“也好。” 冯阎问,“我呢?” 赵怀雁道,“你看守左相府。” 唤雪和蓝舞道,“我们也要跟着公主。” 赵怀雁道,“你们就不必去了,我是以左相的身份去的,你们跟着不妥当。” 唤雪蓝舞撇撇嘴,倒没反驳。 这一夜,因为这一根手指头的原因,赵怀雁一夜都没有睡。 第二天去上朝,精神不大好,段东黎问她,“怎么了?” 燕帝也极为关心地问道,“是昨日秦祉去拜望你,为难你了?” 平中丞和平书政这一对兄弟也知道她是赵国公主,既知道,那就不可能不表达关护之情,再加上段琅寰跟赵怀雁惺惺相惜,越交往感情越好,还有卓凌说的,赵怀雁是刀皇九央转世之事,这么看过来,赵怀雁与他们,往后是密不可分,怎么扯都扯不开的,故而,他二人就打内心里把赵怀雁当成了妹妹,如同周小婵一样,爱护关怀。 赵怀雁看着这些担忧她的人,心里漫过一丝温暖。 原本燕国于她,只是涉外之邦。 虽然她如今升到了左相的位置,可打她心里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归宿,更不可能当成自己的家。 有了府邸,却没有扎根的理由。 她早晚都要走的。 与这些人的交往和接触,也只是顺势而为,她并不认为她在他们心中能占据多大的份量,可如今瞧着,他们对她,是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赵怀雁非常感动,看着段东黎道,“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又对着燕帝说,“昨天秦祉去左相府,也就是与我打了个照面,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但是,晚上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装着带血的手指头。” 燕帝一听,大惊。 段东黎脸色大变。 平中丞和平书政同时出口说道,“带血的手指头?” 赵怀雁拧着秀眉点头。 段东黎眯眼,“莫非那带血的手指头是秦祉派人送的?” 赵怀雁道,“怀疑是他送的,而且,那根手指头很可能是我赵国驻在燕国的金谍网首领花雕的。” “花雕?”段东黎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平书政说,“我好像记得,桂花街上金瓶馆的馆主就叫花雕。” 赵怀雁道,“是她。” 平书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平中丞道,“原来是此人。” 段东黎道,“花雕既是金谍网在燕国的首领,怎么会被秦祉抓去了呢?” 燕帝也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低叹了一口气,把之前元兴出动去赵国查她身份,然后因着这事,楼魂令出动,金谍网出动,两股机构在赵国境外厮杀,最后花雕可能认为有赵国的金谍网出动,鹰六亲自出马,楼危以及楼魂令难以逃脱就先回国却在半路被秦祉所抓的事情前前后后地说了。 她说完,御书房内陡然一静。 燕帝道,“也就是说,老早的时候秦祉去过你赵国?” 赵怀雁道,“是的,我父皇的信中有写,他借去游山玩水的理由,拜访了我父皇,又打听我的消息。” 燕帝冷哼。 段东黎道,“如果花雕真在秦祉手中,那他切手指送你的目地,有点不太妙啊。” 燕帝喊荀安,“去把楼危叫来。” 荀安哎一声,下去喊人。 在楼危来的这个时间档里,燕帝对赵怀雁说,“秦祉来燕的目地,以公主的聪慧,应该猜得到,朕不担心他能否将齐闻救出,朕担心的是他会对你不利,或者说,他会离间我燕国与你赵国的关系。” 赵怀雁道,“如今我赵国与你燕国的关系,单他秦祉,离间不了。” 燕帝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等楼危来了后,燕帝让楼危这段时间寸步不离地守着赵怀雁,暂时不用呆在宫里了,去左相府,应付秦祉。 赵怀雁想到楼危是楼魂令的少主,长虹只是一个杀手,鹰六都视她如杀父凶手似的,嫉恶的不行,若是楼危去了,那她左相府还有安宁吗? 赵怀雁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我应付的来。” 燕帝道,“朕知道你身边去了几个人,能保你护你,但那些人在你赵国有名望,能一呼百应,在燕国他们却没能力调动一兵一卒。楼危是楼魂令少主,亦是宫中洗夜局的掌事,整个燕国,没有不认识他的人,他走到哪,令牌在哪儿,他随时能号召出楼魂令杀手,解决意外的麻烦,你不要拒绝朕,你要知道,你如今在我燕国,那可是最金贵的人,一点儿都不能有闪失。” 内心里接一句,比我这个皇上还金贵呢。 朕有个三长两短,那臭小子指不定还能接受,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臭小子回来了不得杀了朕? 还有赵显那老头,也得举兵找朕讨伐了。 燕帝的话说完,楼危问道,“左相府是遇到了麻烦吗?” 燕帝让赵怀雁说。 赵怀雁把那带血手指的事情说了。 楼危冷笑,“哦,秦祉是想利用花雕解救齐闻吧?” 段东黎道,“这个目地肯定有,但或许,还有别的目地呢。” 几个人开始就着秦祉可能隐藏的其他目地猜测了起来,联系到如今的时局,联系到各国之间的纽带关系,燕帝最先发话说,“目地应该有好几个,救齐闻肯定是第一目地,再者,离间我燕国和赵国的关系也有。” “秦祉这一趟来燕国,并不是游山玩水,救齐闻说着简单,做着却难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回国遥遥无期,可他却在这样的行程里带上了秦双,那就必然是冲着秦双之前败于太子府,败于公主你手上而来的,秦祉想利用秦双,对付你。” “而这个秦双,擅长使鞭,原本会使鞭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但早年秦义被长三生收为徒弟,学了鬼步,一般而言,师承绝学,想要传给其他人,得有师门的同意,但原冰大陆上有一则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将死或已死之人,武学传承,不必遵从师门的门规,故而,当年秦义死的时候,必然把鬼步一学传给了跟在他身边的秦祉,而秦祉掌管皇家十二精卫,以他的为人,定然将鬼步一学渗进了皇家一术里,这个秦双,之所以敢挑衅天下风云榜的诸多风云之辈,不用想,她也学了鬼步,而鬼步结合了鞭法,以公主目前的修为,怕是难敌。” 赵怀雁道,“皇上是说,秦双这回来燕国,是专门对付我的?” 燕帝道,“百分之百不会错。” 段东黎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秦祉的心思就太奸诡了,公主若真在我燕国出了事,那赵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赵国皇帝不会问原因,他爱女心切,管他什么原因,反正他女儿在燕国出了事,就是燕国没能护好她,赵国皇帝会牵怒于燕,故而,他会派兵,攻向毫无防备的太子的后方,这样一来,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平中丞冷笑,“真是一步好棋。” 平书政道,“秦国不愧是与燕齐头并进的大国,秦祉也不愧为秦国太子,此人武功谋略也不一般,得小心应对。” 燕帝看向赵怀雁,“需要朕出手吗?” 赵怀雁道,“皇上若方便出手,就不会把楼危派给我了,你身为燕国统治者,你要顾虑到燕国与秦国之间的邦交,这件事,你不必插手,我来应付就好。” 燕帝道,“嗯,以你的聪明劲,应该不会让朕失望,若有任何需要,尽管说,整个燕国,包括朕,都为你效力。” 赵怀雁蓦然一惊,抬头看向燕帝。 燕帝和蔼可亲地看着她,笑着说,“这是朕对你的承诺,也是朕对你的保证,只要你在燕国的一天,这承诺就不动摇。” 赵怀雁无比感激,拱手谢恩。 燕帝挥了挥手。 赵怀雁、段东黎、楼危、平中丞、平书政等人全都退了出来。 等御书房的门关上,平中丞和平书政先告辞离开。 楼危要跟赵怀雁走,段东黎又与赵怀雁是邻居,故而,三个人一同前行。 出宫的路上,楼危说,“公主有了主意了吗?” 段东黎侧头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道,“他想请君入瓮,我就顺了他。” 段东黎道,“务必小心呀。” 赵怀雁道,“右相放心,秦祉再放肆,也不敢在燕国的地盘上对我怎么样的,晚上我就去会会他。” 段东黎觉得赵怀雁说的对,秦祉再放肆也不敢在燕国的地盘上动赵怀雁,再者,还有楼危以及整个楼魂令随时待命呢,不怕秦祉作妖。 晚上赵怀雁出门,段东黎就站在门口赏月,看她出来了,问她要不要让他陪着。 赵怀雁说不用,段东黎就不勉强,让管家摆了棋盘和茶具,坐院儿里下棋,一边等着赵怀雁回来。 赵怀雁很快就回来了,右相府的大门没关,当马车从门前走过的时候,段东黎咦了一声,他丢下棋子,提着裤裳走出门,看到赵怀雁正下车,段东黎问她,“怎么这么快?” 赵怀雁脸色很不好,“没让我进门。” 段东黎顿懵,“啊?你去哪里见的秦祉?” 赵怀雁道,“驿馆。” 段东黎道,“地方没错,那他为何不见你?” 赵怀雁气的咬牙,“鬼知道。” 她气哄哄地进门,坐在那里思考。 段东黎跟进来。 赵怀雁想了半天,回忆着刚刚去驿馆的情形,前后礼节都很到位,话也没出格,没道理被拒之门外呀! 难道秦祉是故意的? 故意给她难堪? 但想想又不对。 秦祉是谁? 秦国太子。 可以说,除了燕行州,秦帝,和燕迟这些人外,他是没那些闲功夫去应付别人的,连敷衍都懒得做。 可当时,出来迎她的人是步惊涛。 步惊涛是秦国太傅,亦是时常跟在秦祉身边形影不离的第二道影子,派步惊涛出来迎她,压根不是应付,所以说,秦祉是真诚地要接受她的拜访,可为何步惊涛在接了她的拜帖后,二话不说,还不等她下马车,他就将他们客客气气地驱离了呢? 拜帖有问题? 赵怀雁让鹰六将拜帖拿出来,看了一眼,没发现问题,又让段东黎看,段东黎看了,也觉得拜帖写的很妥贴。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赵怀雁盯着拜帖上面的“左相”二字,看着看着,就看出眉目来了。 左相。 这大概并不是秦祉要的身份。 他要的,是她公主的身份吧? 他要让她以赵国公主的身份去见他,而非燕国左相。 呵,好一个秦国太子! 第81章 麻雀精髓 含数字大宝贝打赏水晶鞋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距今为止,赵怀雁所接触到的最让人不敢小瞧之人是燕迟,最深沉腹黑之人是燕迟,最奸诡当防之人还是燕迟,可如今,只与秦祉碰了一次面,拒了一次门,她便深刻认识到,这个世上,除了燕迟,还有秦祉,也是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的。 赵怀雁想明白秦祉的意思后,将拜帖放下。 段东黎轻轻看她一眼,问道,“发现端倪了?” 赵怀雁没有立马说话,而是站起身,往内室所在的院落走了去,离开前她将唤雪和蓝舞喊上,还有方嬷嬷和申嬷嬷。 她这忽然的举动让段东黎、鹰六、冯阎、楼危、长虹都挺纳闷,但来不及问,赵怀雁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几个人对望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赵怀雁想干啥。 赵怀雁也不干啥,她进了卧室,让唤雪、蓝舞给她宽衣,又让方嬷嬷和申嬷嬷去太子府一趟,拿几件摆在那里的燕迟让人做给她的女装衣服过来,当方嬷嬷和申嬷嬷听到赵怀雁这样吩咐的时候,纷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方嬷嬷迟疑地问道,“公主,你是要……穿女装?” 赵怀雁道,“嗯。” 方嬷嬷顿惊,与申嬷嬷对望了一眼。 申嬷嬷问,“公主穿女装是要做什么?” 赵怀雁道,“去见秦祉。” 申嬷嬷大啊一声,“见秦太子?” 赵怀雁点头。 申嬷嬷和方嬷嬷如今伺候了赵怀雁,理应是得听她的,但不管怎么说,她二人的心还是向着燕迟的,燕迟对赵怀雁什么心思,她二人揣的很清楚,原以为这位公主的女装只在燕迟面前展露,如今,她竟要穿着女装去见秦祉? 方嬷嬷不赞同。 申嬷嬷也不赞同。 但不赞同却不敢阻拦。 不管她们是什么身份,有多深的资历,她们都是仆,而赵怀雁,她是主。 方嬷嬷和申嬷嬷不甘愿,内心里很替燕迟着急,可面上还得表现出唯命是从的样子,她二人立在原地半晌,就是想看看赵怀雁会不会回心转意,可等了半天,赵怀雁见她二人迟迟不行动,秀丽的眉头一蹙,漂亮的凤眼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二人被那双杏目一扫,顿时一抖擞,摇头说,“没事。” 赵怀雁道,“没事就快点去呀,我等着呢。” 方嬷嬷和申嬷嬷无奈地叹息一声,磨磨蹭蹭地去了太子府。 一去太子府她们就把赵怀雁要穿女装去会见秦祉的事情对甘阳说了,甘阳当即就写一封信,连夜送到燕迟手中。 燕迟前脚收到赵怀雁的信,他还没进陈国的国境,如今收到甘阳的信,他刚领着百万大军进入陈国。 陈帝没来见他,裴连甫来了。 燕迟的百万大军压境,惹得陈国上下一片沸腾和恐慌,好在,这些慌乱的百姓很快就被皇室安抚,知道这些大军不是来打陈国的,他们就放心了。 燕迟一路领兵,由陈国官道,往与齐结邻的边防之镇去了。 边防之镇不大,毕竟陈国弱小,国土面积也不大。 而与齐结邻的城镇,时常被齐国边防之镇里的人们收刮,贫瘠的很。 百万大军勉强可以驻扎在周围。 燕迟领元兴、朱玄光等人进入城镇里面。 驻扎在此地的戍边校官连忙带着一干人等前来拜见。 刚送走这些人,裴连甫就来了。 燕迟坐在堂屋的正椅上,胳膊垂搭在两侧,身子微倾,笑容温和地看着站在那里向他拱手行礼的男人。 大概是一下马车,还来不及喝一口茶,裴连甫就来参拜燕迟了,那嘴唇都还在干裂着。 燕迟往下首的靠左一侧的椅子指了指,“裴相坐吧,元兴,给裴相奉茶。” 元兴嗯一声,下去泡茶。 裴连甫诚惶诚恐地道,“不敢,我站着说话就是。” 燕迟道,“我坐着,你站着,你这不是让我有压力吗?坐吧,先喝点茶水,解解渴,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裴连甫又诚惶诚恐地说一句“不敢”,可嘴上说着不敢,面色有些诚惶诚恐,动作却丝毫不含糊,裤膝一撩,往右手边的椅子坐了去,坐下去的时候,哪里有一点诚惶诚恐的样子?分明是有条不紊,处变不惊。 燕迟玩味地抿着薄唇笑了,就算是麻雀,身上也有精髓呢,裴连甫就是陈国的精髓。 照陈帝的性子,燕迟携百万大军压境,燕国又是陈国新选的“主子”,那陈帝必然要屁颠屁颠着跑过来,在燕迟面前露一露脸,表达一下亲善。 可来的人不是陈帝,却是丞相裴连甫。 按道理来讲,这并无失礼之处。 虽然燕迟名动原冰大陆,却还不是燕国皇帝,纵然陈国弱小,陈帝也还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马不停蹄地来拜见他这个燕国太子,那是有失身份的,当然,陈帝身为皇帝,再笨也能想到这个,但即便想到了他也一定会来,因为他胆小怕事呀,可他胆小怕事,裴连甫却不胆小怕事。 裴连甫来了,燕迟并不意外。 这个陈国的丞相,完全有着一国丞相的手段和谋略,胆量和气魄。 以前陈国亲齐,原冰大陆上的九国又是和平状态,燕迟从没有与裴连甫打过交道,这初次交手,燕迟就升起了佩服之心。 裴连甫坐下后,元兴给他倒了茶水。 裴连甫端起来喝了。 等杯子落回桌面,燕迟问,“南国公和南陈夫人这段时间过的可还好?” 裴连甫道,“劳太子挂念,他二人很好。” 燕迟道,“那就好,如今我燕陈也成一家了,他二人往后回家省亲就更方便了,若这回我燕国大军能攻下齐国,裴相不妨带着你父母一起,随着南国公和南陈夫人去燕国住一住,感受一下燕国的民文风情,让二老也开开眼。” 裴连甫笑了下,抬头看向燕迟。 眼前的少年只在传闻中听过,这还是头一回见。 英俊飒爽,气势逼人,满身的贵气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男人,注定是王者。 裴连甫心思动了动,轻轻说道,“太子这话我记下了,往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二老去燕国转转。” 燕迟道,“去之前通知本宫一声,本宫定亲自迎接。” 裴连甫连忙站起身,说道,“岂敢劳驾太子。” 燕迟道,“裴相是本宫很敬佩的人,能迎接你入燕,那是本宫的荣幸。”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虚伪,真诚而真挚。 裴连甫听的暗暗心惊,再看燕迟,只觉得这天下之大,九国之地,竟无一人能比上他的心胸与城府。 他是接他入燕游玩吗?是接他入燕参政吧? 裴连甫听懂了燕迟隐藏在话语里的深意,却故作不懂,拱了拱手说,“能得燕太子如此看重,是裴连甫的荣幸。” 燕迟莞尔一笑,点了点桌面,元兴立马给他斟茶,斟满,他端起来,轻抿着。 见完裴连甫,燕迟就开始布战。 刚把地图铺开,守门士兵就送来了一封信。 燕迟想到在陈国外面收到的赵怀雁的那封信,信里责问他在她爹面前胡说了些什么,燕迟看着那信,想像着赵怀雁写信时候的生气模样,他的心无端的就升起了一丝甜蜜,所以,当守门士兵又递来了一封信,说是燕国太子府发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中止了布战,拿了信进屋。 带着急切的心将信拆开,看完内容,他俊脸上的期待和隐隐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殆尽,换上一张冷脸,他冷哼一声,将信收了。 元兴、朱玄光跟进来,看他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元兴问,“太子府出了事?” 朱玄光道,“严重吗?” 燕迟将信掏出来,甩给他们看。 他二人看完,元兴一脸无语。 朱玄光紧紧地拧着眉头,想着赵怀雁穿着女装去见秦祉的画面,连他都禁不住嫉妒和气愤了,更何况燕迟? 朱玄光皱着眉头说,“秦祉这个时候去燕国,难道是趁火打劫先把公主弄到手?” 燕迟冷笑,“他劫得了吗?” 朱玄光心想,怎么就劫不了了,公主如今的心,可没在你我身上,秦祉若趁你不在燕国的时期俘获了公主的心,那你就无能为力了。 燕迟似乎压根不担心赵怀雁会被秦祉俘获,他坐在椅子里,支着额头,思考着赵怀雁为何会要穿着女装去见秦祉,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他气的拍桌,“这个甘阳,辛辛苦苦地写了信,又这么大老远地送过来,他就不能多写一点事情吗?” 元兴道,“或许没大事可写,太子不必太过担心,在燕国,公主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 朱玄光道,“应该不会出事。” 燕迟忽地站起身,“过来布战,我要尽快拿下齐国,然后回去!” 总是对赵怀雁不放心。 那姑娘,不是能让人省心的主。 燕迟去积极布战,布好作战计划,他让人带着信息回了燕国,面见燕帝,当那人把燕迟的详细计划说于燕帝听,燕帝当即就给楚国皇帝去了信,把燕迟的计划毫无保留地说给了楚国皇帝,让他派兵,配合燕迟的行动,咬住齐国在西部的军队力量,让他们无暇去增援。 楚国皇帝看完信,调兵攻齐西部边境城镇。 而另一面,燕帝又给赵显写了一封信,让他提防秦国,并告知秦祉已经去了燕国,欲要解救齐闻一事,还说了花雕落在秦祉手上,秦祉利用花雕对赵怀雁心怀鬼胎,又说秦双也随着秦祉来了,以前赵怀雁曾用赵无名这个名字得罪了秦双,秦双这一回来,就是来找赵怀雁麻烦的。 燕行州的信,内容很多,洋洋洒洒全是写赵怀雁被秦祉为难,被秦双“惦记”的事。 燕行州的目地很简单,就是在不知道未来情况具体如何的情况下,他得先让赵显明白,若是赵怀雁当真在燕国出了什么事,那都是秦国的人干的。 当然,燕行州还表达一点担忧,那就是,若赵怀雁在与秦双和秦祉的对峙中,秦双和秦祉出了事,秦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以秦国所拥有的雄兵强国之威,他秦国定然要不遗余力讨伐他燕国。 而秦要来燕,必然要破最后一道防线,赵国。 燕行州让赵显心里有个数,时刻做好准备,并且,要时刻注意秦国那边的动静,以免灾难来的时候,应对不上。 赵显看了信,眉心沉了沉,喊来丞相和西门狂刀,让他们着手下去办理,防秦之事。 齐帝在燕迟的大军进入陈国又驻在陈与齐的边防之镇后,深知这一场战争,无可避免,而前脚四大将军领兵去边防重镇与燕迟遥相对立,西部又发生了动乱,楚国军队逆水而上,攻他齐国的西部防线,齐帝连夜派人去迎敌。 如此,北部之地,掀起了原冰大陆和平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场战役。 这个时候的卓凌,在机缘巧合之下,踏上了去往朝圣王国的道路。 温流、温漩、温注月三人在寻万能石的途中,路过云雪山,便去拜访了云雪山上的另一支巫族类吕氏,并与跟吕氏为邻的雪山灵狐族云氏打了个罩面,有了短暂的交涉。 赵怀雁让唤雪和蓝舞给她换了方嬷嬷和申嬷嬷从太子府拿来的女装,穿好女装,又让二人给她稍稍打扮了一番。 打扮好,她就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当她以公主的盛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段东黎狠狠一震,看着眼前天女下凡的她,眼睛都直了,鹰六眉头拢紧,冯阎心一凛,楼危和长虹俱是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一晃眼就从英俊美男子秒变漂亮女仙子的人。 段东黎反应过来,问她,“怎么做这副打扮?” 赵怀雁道,“去见秦祉。” 段东黎懵,“啊?去见秦祉要这么穿吗?” 赵怀雁道,“他想我以公主的身份去见他,那我就以公主的身份去见他,花雕是金谍网人,亦是赵国公主旗下的人,秦祉很清楚,而他能来燕国救齐闻,定然从齐帝的口中知道了燕国的情形,亦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拒我于门外,拒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左相的身份,如今,我以公主身份前去,他定会迎我进去。” 鹰六道,“这么一去,谈判就完全由他了,公主会很被动。” 赵怀雁勾唇,眼眸转动间是黑白分明的瞳,亦是流光溢彩的水,绚璨的睫毛随着眼皮的抬起而震出飞虹的弧影,弧影下,潭如泓,波澜不惊,却又深邃如海,她淡淡地笑道,“怕什么,齐闻不是在我们手上吗?花雕对我们重要,同样的,齐闻对秦祉也很重要。谈判这种事,讲究的是谁手中握的砝码重,谁的心更狠,谁站的局面更有优势,秦祉确实不能小瞧,但我,也不是他能拿捏的主。” 段东黎拍桌而起道,“好,左相说的好,有你这么一番话,我也想走一遭去给那秦祉添添堵了,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 赵怀雁看着他道,“不用了,你去的话,我们肯定又会被拒之门外了,你就坐在院儿里喝茶下棋,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让段东黎刚刚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眉眼染了温柔,看着这个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想要得以一见的美丽容颜,心口缓缓地窒了窒,他想到燕迟,心里稍稍腾起来的爱慕之心立马压了下去,他伸手轻拍了一下赵怀雁的左肩膀,说道,“好吧,那你小心点。” 赵怀雁道,“放心吧。” 这一回,她把唤雪和蓝舞喊上了,还是鹰六赶马车,只不过,这一回,车夫多了一人,就是长虹。 有唤雪和蓝舞在马车内伺候赵怀雁,长虹就不进去凑热闹了,她跟鹰六挤在前方赶马的车夫所坐的车架上,双臂环肩,脚蹬在横案上,天黑,马车外的高顶上悬挂了一盏灯笼,长虹就坐在那灯笼下方,红光笼罩着她的脸,似那刀光剑影里的血腥气漫了过来。 鹰六斜眼一扫,哼了一声。 长虹掀起眼皮,侧脸望他。 鹰六道,“长虹姑娘的长虹剑,很厉害吧?” 长虹瞥嘴,“再厉害也没有鹰指挥官你的刀厉害。” 鹰六挑眉,“没比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刀比你剑厉害?” 长虹道,“不用比,感觉。” 鹰六冷笑,“我是男人,从不信感觉,这样好了,得空咱俩比一比。” 长虹道,“不比。” 鹰六道,“点到即止,不伤及性命。” 长虹道,“你也杀不了我。” 鹰六又望她,眼眸森寒如冰。 长虹无视他戾人的眼光,动了一下肩膀,往旁边又挪了一下,说道,“你想比,跟我家少主比,他的剑,值得你拔刀。” 鹰六想到楼危,嘴角浮起了更为冷寒的笑,楼魂令少主么,呵。 安静的夜晚街道,风时不时地刮起,马车车厢外面的谈话声没有刻意隐藏,坐在车厢内的赵怀雁听见了,唤雪和蓝舞也听见了,她二人冲赵怀雁看了一眼,赵怀雁微阖着眼睛,靠在宽大的车壁上,那张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这样的公主,有一股沉默不惊的王者之威,令人心生惧意。 唤雪和蓝舞原本想就着车厢外面鹰六和长虹的对话跟赵怀雁打趣两句的,但见赵怀雁这闭眼阖神的样子,二人哪里还敢张口,对视一眼,各自安静。 马车来到驿馆前,鹰六喊了门,去递拜帖。 守门的护卫将拜帖捏在手上,拿进去呈给秦祉。 秦祉没睡,衣衫整齐,坐在桌前看各方暗卫送来的情报,步惊涛拿着赵国公主的拜帖进来的时候,秦祉正就着油灯看到燕迟驻兵于陈国与齐国交界的边境之镇那里,当步惊涛把赵怀雁的公主拜帖从左前方的脑顶处横斜下来,秦祉将情报的信纸压下,虚虚抬眼,笑着伸手,将那拜帖接了过来。 与之前那一张拜帖的款式和样式一模一样,但里面的内容,却大相径庭了。 秦祉看着内容里的公主二字,又看一眼右下角的落款,赵怀雁三个大字,瘦薄的眼笑弧更大,他将拜帖随意地丢下,身子往后仰靠在宽背椅里,笑道,“惊涛,你说这赵国公主是不是太鬼精了点?” 步惊涛道,“反应是很快,而且来的速度也很快,同时证明她很有诚意,若不然,她不会真的以公主之身来见太子,她大可以来一次又一次,被太子拒之门外后以目中无人来斥责太子的无良行径,以达到让燕国的百姓和百官们对太子不满,进而受舆论所压,不得不见她。” 秦祉慢条斯理地道,“她既然这么有诚意,那本宫也不能怠慢了她。” 他倏地起身,两袖一甩,说道,“本宫亲自去迎她。” 步惊涛挑了挑眉。 秦祉已经长腿一迈,出了门。 步惊涛连忙跟上。 秦祉走出来,月光高悬的门口,一辆马车安静地停着,马车下面站了两个护卫,一男一女,而再看马车,没有任何府门的标志,马车内的人也没出来的迹象,秦祉暗自地笑了笑,抬步走下台阶,来到马车前。 鹰六睃目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长虹也纹风不惊。 秦祉站在车厢一侧,单手垂立,姿势挺拔,他看着那道车帘,缓缓说道,“公主,既来了,那就不妨下车一聊吧。” 赵怀雁依旧阖着眼,坐定不动,开口,声音如三月黄鹂一般,婉转动听,她说,“夜深,本公主是女子,进你的驿馆不方便,就在这里说吧。” 秦祉左右望望,街头,空荡汤的,冷风横扫,哪是谈话的地儿? 好嘛,他前脚刚为难了她一下,她转头就报复回来了。 秦祉道,“这里没办法谈,你要是不下马车,那就回去吧,天已晚了,我也得睡了。” 他说着,转身就走。 赵怀雁没喊他。 秦祉走了几步后,顿了一下,还是一股作气地回了驿馆。 回去后,站在院中,盯着头顶的月色看着,心中回旋着刚刚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女子的声音,他微微地闭了闭眼。 步惊涛离他五步的距离站着。 秦祉闭着眼,感受着月光洒在眼皮上的微冷湿意,问道,“走了吗?” 步惊涛道,“没有。” 秦祉睁开眼,冷笑,“我让她打道回府一回,他也让我打道回府一回,很好,有这样的才智与手段,心计与城府,不枉我再去请她一回,就不说她是不是公主,长的如何貌美了,就单凭她这样的作派,我都得会她一会!” 秦祉又一转身,出了门。 这一回,他直接伸手,撩开了车帘。 而车帘被他尊贵的手一撩,车内的女子徐徐缓缓地托着裙摆,走了出来。 赵怀雁虽然摆了一下谱,却没有摆的过份。 秦祉尚能接受和容忍。 而这一掀帘的举动,也宣告着秦祉的退让。 他退让了,赵怀雁自然不再拿乔,顺坡而下。 唤雪和蓝舞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赵怀雁。 当女子的裙摆从手边扫过,当她弯腰走出来,当月光从马车顶上洒过来落在她身上,当她轻轻地抬头,秦祉看到了这个世间谁也无可匹敌的一张容颜。 原来,传闻并不虚假。 原来,赵国公主的神话,真的存在。 原来,真有天上人间难得一回寻的女子。 容颜,有。 才华,有。 心机,有。 智谋,有。 胆识,有。 能让他秦祉屈尊降贵掀帘的女子,迄今为止,只有她一人,而胆敢不给他面子,让他屈尊降贵的女人,她也是头一个。 秦祉陡然就笑了,在赵怀雁即将下马车之际,他伸出手,要扶她。 赵怀雁看着那只手,缓缓,视线低垂,看向立于马侧旁的高大男人。 秦祉道,“不是想让本宫请吗?本宫一次性伺候完。” 他把“伺候”二字加重了,有点玩味讽刺之意。 赵怀雁不理会他,让唤雪和蓝舞扶她下去。 秦祉眼角一沉,刹那间,排山倒海的阴鸷气息从他身上蹿过,他冷地一笑,就在赵怀雁的脚快落到地面之际,他猛地卷袖,扫起一股狂风,把唤雪和蓝舞给吹倒了,他徒手去抓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眯眼,眼一凛,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意识感知到她的杀意,被长虹收在剑囊里的剑倏地破囊而出,利斩秦祉的手。 秦祉手一缩,避开了那剑峰。 而就那一缩,长虹赶至了眼前,鹰六也赶至了眼前,步惊涛同样也赶至了眼前。 鹰六和长虹挡着赵怀雁。 步惊涛挡着秦祉。 秦祉心惊于刚刚那斩下来的剑风。 哪里来的剑? 赵怀雁也心惊,看向长虹,眼神询问,“谁让你擅自动剑的?” 长虹眼神回复,无辜地道,“不是我,那是公主的剑,不是我的剑。” 那剑出鞘很快,收鞘也很快,阻止了秦祉后那剑就自动归鞘了。 赵怀雁心想,不是你的剑,那也是你出的手! 不然,那剑怎么可能会自动跑出来? 怎么能向秦祉出手。 赵怀雁是想砍了秦祉的手,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呀。 武器是从自己带来的侍卫身上跑出来的,还好没有斩到秦祉的手,不然,这一趟谈判之行就真是变得十分凶险了。 赵怀雁步下马车,低声问秦祉,“你没事吧?” 秦祉抬头,看着她,冷笑,“公主是来谈话的吗?是来行凶的吧?” 赵怀雁摊摊手,“下人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若非你刚想轻薄本公主,她也不会动武呀。” 秦祉眯眼,“公主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 赵怀雁道,“本公主可没有这样说。” 秦祉冷哼,照他的脾气,遇上这种事,他铁定要将贼人拿下,并且不会再给这个公主任何薄面,可如今,他要救出齐闻,就不得不与这个公主委蛇,如今局势,赵国所处的地理位置,都让他不能无视这个赵国公主。 秦祉收回手,目光极为阴冷地睨了长虹一眼。 长虹实在无辜的紧,那剑真不是她抽出鞘的,她也很震惊好不好哇! 鹰六与长虹最近,他能为长虹作证,证明那剑确实不是长虹拔出鞘的,但他没有出声,他疑问的视线落在赵怀雁身上,冷峻的眼内满是不解和惊异。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剑之所以会自动离鞘而出,很大原因,来源于赵怀雁是刀皇九央的转世。 而刀皇九央,可御天下兵器。 当然,赵怀雁体内的神血并没有苏醒,想要操控天下兵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显然,这一次的无人拔剑剑却忽然离鞘保护赵怀雁的举动,已经很清晰地证明,赵怀雁的的确确是刀皇九央的转世,而为何神血没有苏醒,她却能在意外之下操控了她的兵器,这就真不知道了。 鹰六微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将长虹挡在了身后。 长虹微愣。 等赵怀雁随着秦祉一起走进了驿馆内,长虹推开鹰六,说道,“谢谢。” 鹰六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进去保护赵怀雁了。 长虹也跟进去。 外面,楼危隐在暗处,对刚刚那把剑诡异的出鞘之事陷入了沉思,转眼,他把这一现象告诉了楼姜,又写信告诉了卓凌还有燕迟。 当然,这是在赵怀雁离开驿馆之后的事了。 现在,楼危还是尽职尽责地充当暗卫的角色,守在外面。 秦祉领赵怀雁进屋,不管刚刚在门口发生了多么不愉快的事,进了屋,这些长袖擅舞的太子和公主就好像没事儿人了,一人分开坐在一边,坐在椅子里,秦祉后面站着步惊涛,赵怀雁后面站着唤雪、蓝舞、鹰六、长虹,有驿馆内的仆人在给二人倒茶,倒茶的功夫,秦祉薄而锐的黑眸一直锁在赵怀雁身上,从上到下,不遗余力地将她看了个透。 欣赏完旷世美女,秦祉端起茶杯,抿着茶水,十分沉得住气地不吭不哼。 赵怀雁见到仆人退下去,合上门,再看一眼秦祉,他只喝茶,耐心十足,大有她不张嘴他就不张嘴的架势,她冷冷地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裙摆,身子倚靠在宽大的背椅里,开门见山地说道,“秦太子,费尽心思地把我引上门,不会是只想让我陪你喝茶吧?” 秦祉笑了笑,抬头看她,“我其实真的只想跟公主喝喝茶聊聊天。” 赵怀雁道,“可我不想跟你喝茶,亦不想跟你聊天,长虹。” 她一喊,长虹立刻走出一步,从袖兜里掏出包裹着断指的那块娟布,并把娟布掀开,让秦祉和步惊涛都能见到那根断指。 赵怀雁道,“我要见一见这根手指头的主人。” 第82章 公主之威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说完那句话,秦祉将茶杯搁了下来。 步惊涛往那断指上瞅了一眼,随即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眼。 秦祉故作惊异,站起身,看着那断指,然后转头,看向赵怀雁,问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怀雁弯了弯唇,不冷不热地道,“秦太子不必装,你给我这根手指头,不就是知道我一定会来?既然我来了,那我就一定要看到这根手指的主人。” 秦祉往赵怀雁身后的几人看去。 赵怀雁道,“他们都是本公主的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秦祉耸了耸肩,冷薄的视线一一从鹰六、长虹、唤雪和蓝舞身上滑过。 赵国公主身在赵国的时候无人知道她身边伺候的人有几个,姓什么叫什么,她如今来了燕国,又是从太子府出去的人,那么,现如今,伺候在她身边的,是燕迟的人还是她自己的人? 是谁都没关系,既然赵怀雁非要让他们听着,那就听着吧。 秦祉收回视线,往后重新坐进椅子里。 那根断指是他让步惊涛派人送的,他当然知道手指头的主人是谁。 而赵怀雁能来,证明她也猜到了。 既然她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他也不跟她装聋作哑。 秦祉大腿搭在二腿上,手臂自然垂放在椅把上,目视着对面的赵怀雁,低沉地说道,“公主心直口快,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是,那手指头是我派人送给公主的,而这根断指能把公主请来,说明这手指头的主人对公主你来说十分重要,你想见她,不是不可以,前提是,我得先见一见齐闻。” 赵怀雁绝美的脸蛋渗出一抹冷笑,她就知道秦祉想利用花雕从她手中救出齐闻,这一七寸捏的好,花雕于她确实很重要,但齐闻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很重要,她要是因为花雕而让秦祉把齐闻救走了,她如何向燕迟交待,如何向燕行州交待? 燕迟信任她才在临行前把这么一个重要人物交到了她手上,燕行州信任她才把楼危派到她身边,让她全权处理此事。 原本她是应该在燕国背后插一刀,放齐闻回国,更甚至可以跟秦祉联合,把燕迟致于死地,让他这一趟伐齐之路有去无回。 就之前燕迟欺负她的种种恶行,还有金谍网与楼魂令之前的恩怨,赵国与燕国的宿仇,赵显与燕行州之间的私仇,赵怀雁觉得,她是应该弃燕国于不顾,连秦和齐,灭了燕的。 但人无信而不立,她赵国已经先一步与燕国站在了同一战线,金谍网与楼魂令也化敌为友了,如今燕赵成为了一家,那她就决不让人在这个时候来动摇这一场战争的结局。 齐闻,不能走。 燕迟伐齐,一定得凯旋而归。 赵怀雁勾起唇角笑了笑,但那笑意只是一种表情符号,牵扯了唇角,却没能将笑意抵达进眼眶,她维持着这样的笑,看着秦祉,不紧不慢地说,“秦太子想见齐太子,按理说我不能拦着,也拦不着。但现今这个时局,想必秦太子心里也清楚,齐太子在燕国做客,并不是我们强迫的,而是他自愿留下的,他既自愿留下,那我以及燕国就得对他的安全负责,我倒不是怀疑秦太子会对齐太子做什么,但关键时候,我不能不小心谨慎。” 秦祉嗤一声,调侃道,“对呀,齐闻是在燕国做客,并不是在燕国做人质,他有会客的权力。” 赵怀雁顿了一下,眉头微挑轻声道,“当然,他有会客的权力。” 秦祉道,“那就好,许久未见他了,明日我去见见他。” 赵怀雁道,“秦太子想去,没人拦你。” 秦祉淡淡笑了笑,没应声,只看她的目光充满了玩味和探究。 赵怀雁指名点姓地道,“我要见花雕。” 秦祉挑眉,“花雕?” 赵怀雁道,“就是这根断指的主人。” 秦祉恍然大悟,“哦”一声道,“原来驻燕国的金谍网的首领叫花雕,这名字好,我秦国最出名的酒就是花雕酒,看在这么有酒意的名字上,本宫答应,明日只要我见到了齐闻,就一定让公主你见到花雕。” 赵怀雁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 秦祉坐在那里没动,歪倚着额头,看着赵怀雁靓丽的身影从眼前走过,然后跨出门槛,消失不见。 空气中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迷香,似龙涎香,又好像不是,似花香,又好像不是,不知道她身上是什么香,总之,衣衫所过之处,有一种好闻到让人心醉的香气滞了下来,这香气随着空气一并吸入肺里,在肺里发酵,酿成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慢慢升腾,慢慢碾磨,最后化为血液的一部分。 秦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承认,赵国公主的容貌让他的视觉产生了强大的冲击,这样的美人,说不喜欢,那肯定是假的。 但她与他对立,与燕迟并肩,委实让人很头疼。 若她笨一点,傻一点,软弱一点,好欺负一点,好拿捏一点,好对付一点,秦祉还不这么头疼。 秦祉锐利的双眼望向门口,视线定格在赵怀雁消失的那个方向,久久没有动。 稍顷,步惊涛低声开口说,“太子,人走远了。” 秦祉道,“我看见了。” 步惊涛道,“被赵国公主的美色俘获了?” 秦祉抬头,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 步惊涛淡淡地笑道,“这样的姿色,放眼九国,确实无人能及,太子心动,实属正常,但眼下,心动不如行动,我们还是想想明日怎么劝齐闻与赵国公主反目吧。” 秦祉冷哼,“明日不见得能见到齐闻。” 步惊涛道,“是,所以我们得做点儿事。” 秦祉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椅把,想了想,眯眼说道,“派人去通知双儿一声,就说赵国公主来了,如今已从驿馆回去,让她去会会她。” 步惊涛道,“赵国公主刚刚这一趟来,身边跟的人都不简单呀。” 秦祉勾唇冷笑道,“是不简单,但他们却不敢对双儿如何,我秦国九公主,若在他燕国的左相手中遇到了危险,那明日,我要见的不是齐闻,而是燕国皇帝了。燕国如今攻齐,断不可能再得罪我秦,燕帝若知道双儿被燕国左相的人伤了,你猜他会如何做?念在燕国左相是赵国公主的份,燕帝或许不会对她怎么样,但他得平我秦国之人的愤怒,就得退让一步,而这一步退让,就是我救出齐闻的最佳时机。” 步惊涛抚掌大叹道,“太子好心计。” 秦祉道,“前有虎后有狼,不用心计不行呀。” 步惊涛道,“我这就去喊九公主。” 秦祉道,“嗯,事情跟双儿说清楚,让她悠着点。” 步惊涛点头,“明白。” 步惊涛走了后,秦祉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轻轻推开一扇轩窗,他立于窗前,视线穿破黑暗,望向那马车声渐渐远离的方向。 秦双已经歇下,步惊涛没有直接去喊她,而是先喊了西罗。 把西罗喊醒后,步惊涛让西罗去叫秦双。 西罗深知,步惊涛这么晚来喊醒自己,再让自己喊醒秦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说,她想到来燕的目地,片刻不敢耽搁,连忙推了门进屋,燃了油灯,跑到床边去摇醒秦双。 秦双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幸好她没有起床气,不然,西罗就惨了。 但睡的好好的,被人冷不丁地叫醒,秦双还是没有好脸色。 她揉开眼角,看清楚叫醒她的人是西罗后,不满地嘟嘴道,“这是做什么呢,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吵我!” 西罗小声说,“步太傅让我来喊您。” 秦双拿开手,说道,“步太傅?” 西罗点头,“嗯。” 秦双道,“那定然是我哥的主意,走,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西罗退开,连忙去找衣服,又通知外面的人打水,等麻利地收拾好,秦双带着西罗出了门。 步惊涛立在院中,等着她。 见她出来了,他连忙上前见礼。 秦双看着他,问道,“是我哥要见我吗?” 步惊涛点头。 秦双不再二话,提起裙摆就走。 步惊涛看着她的长裙,不太苟同地蹙了蹙眉,但什么都没说,跟在她身后,去了秦祉的房间。 秦祉还倚在窗前,望着漆深的夜,沉思。 秦双来了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哥。” 秦祉扭身,对她笑了笑,说道,“睡着了吧?” 秦双道,“早就睡着了。” 秦祉道,“这么晚喊你,是因为刚刚赵国公主来过。” 秦双一愣,眼睛倏地瞪大,“什么?赵怀雁刚刚来了?” 秦祉“嗯”一声。 秦双左右看看,问道,“人呢?” 秦祉道,“走了。” 秦双跺脚,一下子冲过来抓他手臂,强烈地甩着,表达不满,“赵怀雁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呀,她走了才叫我,我看不到她了!” 秦祉道,“怎么看不到,她刚走,你这个时候追上去,才好拦她呀。” 秦双眨眨眼,一时没听懂。 秦祉道,“在驿馆,哥不好向她动手,你也不好向她发难,可她出了驿馆,在外头,你想怎么做,都随你。” 秦双眼睛一亮,听明白秦祉是纵容她去找赵怀雁的麻烦后撸了撸袖摆,磨刀霍霍地说,“哥把我叫醒,是让我找她打架吧?” 秦祉微瞪她,“什么打架不打架的,贵为公主,有失身份,哥是让你去找她切磋。” 秦双哈哈一笑,甩开秦祉的手臂,扭头就走。 秦祉扬声道,“小心点。” 秦双道,“放心,对付那棉软的公主,我三成功力就够了!” 秦祉道,“上回来她可能没武功,但这一回却有了,她的身手不及你,可她身边有高手保护,你还是谨慎点。” 秦双道,“听哥的,我会小心的。” 秦祉这才放缓了脸色。 经过步惊涛身边的时候,步惊涛提醒秦双说,“公主不换身衣服吗?” 秦双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裙装,说实在的,在秦国,她向来不穿这么累赘的衣服,她惯爱穿的都是软中带刚的戎装,还是那种干脆利索,行动轻便的,可来了燕国,她得维持着一国公主的仪容,还得有公主的风范,她就换了这种裙裳。 平时装装样子可以,打架嘛……好像真的有些不妥。 秦双想了想,说,“我下去换一套。” 秦祉走过来,上下看一眼,说道,“不用换,这套衣服非常好,你要是换了,那不是有备而去的了吗?让人揪着这个而说我秦国对燕国的左相不轨,说不定不等明日,我们就会被燕国扫地除门了。” 秦双道,“哥考虑的是,那我就这样去。” 秦祉唔一声。 秦双走了。 步惊涛担忧地道,“九公主不会出事吧?” 秦祉瞥他一眼,“我们跟上去不就行了?” 步惊涛一愣。 秦祉道,“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九妹至于危险中呢?我们暗中跟随,保护九妹,顺便看一看这个赵国公主的实力如何。” 步惊涛笑道,“太子高明。” 秦祉淡淡一笑,拂袖走了。 步惊涛跟上。 二人化明为暗,尾随在秦双后面,跟着出了驿馆。 而在他们一行人出动的时候,赵怀雁的马车慢悠悠地晃荡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鹰六和长虹还是坐在车前赶马车,唤雪和蓝舞陪同赵怀雁一起坐在车厢内,赵怀雁依旧阖着眸,原本这一路是要相安无事的,可忽然间,马车走不动了。 鹰六一愣。 长虹当即跃下马车,查明情况。 唤雪和蓝舞一左一右地挑开窗帘,冲外面张望,问道,“怎么了?” 鹰六冷眸观察着四周,无人无风,更没有危险的气息,抬头,头顶依旧是一片月光,但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那月光好像隔了一道空间,曾第二层面的姿态俯瞰着他们。 鹰六眯起眼,跃下马车。 长虹走了一圈回来,对他道,“无形之墙。” 鹰六冷笑,“是墙吗?结界吧?” 长虹道,“能破吗?” 鹰六二话不说,大拇指扣在刀鞘的拔口上,转眼,刀光迎月而上,劈斩向空中的某个点,刀光白而无形,却在斩向那个点的时候,撞击出五彩的绚光,又在那绚光中击出脆铃铃的声响,声响过,长虹拔剑而起,一道惊虹掠影随着长虹剑的利刃出鞘而奔向空中。 那是鹰六头一回看到长虹的长虹剑。 一剑起,势破长虹。 结界,瞬间瓦解。 长虹落地,剑入鞘中,鹰六朝她看了一眼,缓缓扣紧了刀,长虹往他刀上看一眼,刀隐在腰后,又被一层布蒙着,她没能瞧清楚,而刚刚的刀气,也仅是鹰六扣开拔口时的那闪电一射,刀未出,可刀气,足以惊人,若是他拔出了刀,那得是何等惊人的实力。 长虹眯了眯眼。 鹰六转头,一抬脚又上了马车。 长虹收好剑,也跟着上了马车。 原本驱赶不动的马车,这一会儿能驱赶得动了,但马车刚起步,一道凌厉的鞭响从侧后方传来,不偏不倚,打向车厢正中心。 鹰六当即翻腾而起,徒手要拽住那鞭,可是,鞭声明明近在耳边,去抓了,却没有任何实影,鹰六一惊。 他没能抓住鞭,可那鞭风的凌厉却擦过他的脸颊,势无可挡地朝着车厢打了去。 鹰六大喊,“公主!” 长虹冲进车厢内,救赵怀雁出来。 唤雪和蓝舞也一左一右地护住赵怀雁,将她移出车厢。 四人刚落地,车厢被鞭扫中,瞬间四分五裂,骏马仰头而起,蹿蹄而飞,暴躁狂奔起来。 鹰六落地,手指一弹,打向那暴躁狂奔的马,把马击晕了。 骏马当场倒地,睡觉去了。 鹰六看向赵怀雁,问道,“公主没事吧?” 赵怀雁拧着眉头,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鞭声。 鹰六怒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武功,隔空打牛?” 赵怀雁道,“不是,是鬼步。” 鹰六一怔。 长虹道,“我听过这种武学,长三生独家秘创的一种奇怪的步法,这种步法修练到一种境界,可操控一定距离的空间,也就是说,处于这个空间内,施展鬼步的人可以对这个空间内的任何人手到擒来。” 鹰六冷哼,“确实是一种很可怕的武学,这种武学用在行军打仗方面,更为恐怖。但鬼步之学,出自长三生之手,长三生不可能来燕国,他的徒弟也没几人,是谁跟公主开这样的玩笑?” 赵怀雁眯着眼说,“秦双。” 鹰六抱臂,冷涔涔地说,“她是来找公主报仇的?” 赵怀雁说,“很可能是。” 鹰六看向长虹,“不是说楼魂令的少主在暗中保护吗?怎么还让这个秦国公主如此放肆?” 长虹摊摊手,表示不知道是杂回事。 鹰六哼道,“关键时刻,你们燕国人完全靠不住。” 长虹道,“楼危少主确实厉害,可面对这样的鬼步,也不一定脱得了身,可能被缠住了吧?” 鹰六道,“堂堂楼魂令的少主,连这么一个鬼步都对付不了,真是白瞎了那么一个身份。” 长虹睨他,“你还是金谍网的指挥官呢,不也被困在鬼步里了?” 鹰六气息一沉,杀气一般的凛然眼神瞪着她。 长虹无所畏惧。 唤雪和蓝舞对视一眼,听着耳边越来越多的鞭声,她二人向赵怀雁请旨,“公主,我们来破?” 赵怀雁敛了敛袖,轻声说道,“嗯,小心点。” 唤雪和蓝舞点头。 曲昭师承夜鬼,她二人师承曲昭,曲昭的武功完全继承夜鬼,但唤雪和蓝舞的武功,却有很大的创新,曲昭是一个人练的三鬼晌,她二人是合力练的,再融进赵怀雁教给她们的灵虚掌,三鬼晌可开阴阳之道,打破空间的结界,灵虚掌虚而无形,却能摧动风云,传闻中的太虚空灵指可撕风控雨,灵虚掌亦能,只不过赵怀雁之前没有武功底子,施展不出来,但唤雪和蓝舞打小习舞,内力深厚,从学会灵虚掌开始,二人就刻苦努力地让自己的灵虚掌达到神化的境界,虽然尚不能撕风控雨,但配合三鬼晌撕开这个空间鬼步还是可以的。 她二人联合出手,轻松破了秦双展开的鬼步。 鬼步一破,鞭声瞬间消失。 半空之中,秦双那一身艳丽的红唇张扬无羁地暴露在了眼下。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地面上的赵怀雁,笑的格外的轻蔑,“能破了鬼步,不错,但我猜,这是你那四个随从的功劳吧,你堂堂赵国公主,女扮男装,潜入燕国,还敢入了燕迟的太子府,用言语来误导我,让我败于你手下,今日,我看你还能不能从我手上赢回去!” 她说着,鞭声又一劈自天而下。 鹰六举手就去挡。 赵怀雁喊住他,“你退下。” 鹰六瞪她,“公主!” 赵怀雁一字一句,“我让你退下。” 鹰六气闷,看一眼她冷若冰霜的脸,再看一眼空中烈焰如火的秦双,鹰六真是担忧呀!秦双会鬼步,又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术,他家公主,完全不是对手呀! 鹰六不想退,可又不能违抗命令,僵硬地站着。 鞭声徐徐地从空中碾压而下,听那声响,远比刚刚那一鞭凌厉的多,这一鞭若抽在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鹰六紧紧拧着眉头。 长虹想出手,可看到赵怀雁冷冰冰的侧脸,她也没出手。 唤雪和蓝舞完全听从赵怀雁的话,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 眼看鞭声要砸到身上了,赵怀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她什么都没做,只眼睛一闭,上古刀谱便完全收纳心中,与血肉融会贯通,她不拿一兵一刃,亦不出手,只心念想着挡,随着睁眼的瞬间,一股至霸刀气从眼内迸射而出,那刀气无根无形,亦无任何感情,却能在射出的一刹那如被一双有灵魂的手托住,迎击上头顶砸下来的鞭声。 “铿”一声,尖锐兵器想撞,金花四闪。 鞭声被消弥。 赵怀雁长裙倚立,黑发黑眼,毫发无伤,刀气和鞭气相撞反射出强大的气流,一半向上,直冲秦双,一半向下,直冲赵怀雁,赵怀雁轻轻抬手,神邸一般,抓住了那道俯冲而下的混和着刀气和鞭气的余流。 接住后,风向四周横扫,吹起她裙摆上的江纹,徐徐飘荡。 那一瞬间,她立在那里,脚踩江水,手擎苍天,眼神犀利,真的像极了天神。 第83章 为她而回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鹰六、长虹、唤雪和蓝舞看着这样的赵怀雁,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诧震惊的光。 而秦双,一击未中,又见赵怀雁这种姿态,当下就愤怒了,她闪身避过那直冲而上的气流,捏着长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冷冷说道,“有本事就上来与本公主打。” 秦双会鬼步,而鬼步操控的就是步伐,秦双练会了鬼步,只要她想,她就能在空中任意的走路,只要她的内力支撑得住,她就能把空中当作路面一般,随心所欲。而这么久了,她一直都在用着鬼步,却面不改色,可见,秦双此人,内力也深不可测,鬼步也定当练到了很高的层次。 赵怀雁抿抿唇,寻常人不会鬼步,想要在空中与人对战,就得有上乘的轻功。 而轻功与鬼步又不一样,鬼步能任意的走,它能够在任何地方建起支点,但轻功就不行了,轻功得有支撑物,不然,人在半空中还是会坠落。 秦双这般向她叫嚣,是断定了她不会鬼步,哪怕会轻功,也很难在空中与她长时间对战。 可是,谁说她不会鬼步了? 以前赵怀雁的任督二脉被封印,丹田未开,练武不成,修气不成,她所学的武功全是招数,变相的说就是花架子。可如今,她任督二脉已开,已跟随朱玄光学武,练了基本功,如今又学了楼姜给她的上古刀谱和剑谱,再加上内力逐渐递增,打小从虚灵空那里学来的太虚空灵指也因为这内力的渗透而渐渐地崭露出神技。 其实,按正常的思路来说,赵怀雁既便学得了武,又修了内力,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撕风控雨是不可能的,然而,齐闻上回给了她一颗晶石,那颗晶石被齐闻怀疑是万能石碎片,赵怀雁从接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而从带在身上起,她也没觉得那石头有什么神奇之处,确实没神奇之处,但每每在赵怀雁运功或是意念催动功力时,这石头就会触发她体内的神血,赵怀雁虽没有苏醒神血,却因为这块晶石的原因,能短暂触发刀皇九央之能,便是可御天下之刃。 赵怀雁大概领略到了什么,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能力,还知道如何将这能力触发出来,她就不畏惧秦双的挑衅。 之前能言语击败她,如今也能在武功上击败她。 赵怀雁跟朱玄光学过鬼步,虽然所练层数有限,但好在,百里横空这一招还是练的滚瓜烂熟。 她冷冷一笑,手一收,将掌中的风云化为无形,她提起裙摆,聚气敛目,一脚踏出,便是百里横空。 鹰六原本因为刚刚在驿馆门口那柄突然离鞘的剑而对赵怀雁产生了诸多不解,如今就更甚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极为警戒地盯着秦双,做好随时护主的准备。 长虹悄声道,“公主竟然会鬼步。” 鹰六眯眼抬头望向高空,那里,赵怀雁长裙飘飘,与秦双半米之遥相对,而秦双手中有鞭,赵怀雁什么武器都没有。 鹰六蹙了蹙眉,对长虹道,“是不是该给公主一把武器?” 长虹道,“公主没发话,我可不敢擅自拿武器给她。” 鹰六又想到了那把自动离鞘的剑,还有赵怀雁是刀皇九央转世的事情,他眯了眯眼,低声说道,“或许,公主真的不需要武器。” 长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侧头看他。 鹰六却没看她,只盯向高空,目露期待,他想看看,公主能不能操控了秦双的鞭。 唤雪和蓝舞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虽然她们二人对于赵怀雁武学精进的程度感到匪夷所思,心中也感到震惊,但表面上她二人还是很淡定的,她们淡定地看向空中的赵怀雁和秦双。 这一场对峙,是公主与公主的较量,亦是国与国的较量。 暗处,秦祉也在观望着这一场较量。 至于暗中保护赵怀雁的楼危等人,悉数被步惊涛给挡住了。 楼危是楼魂令少主,而楼魂令从出道至今,就是闻风丧胆的存在,纵然江湖和朝堂上高手众多,但楼魂令三个字,依然震慑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多少个人。而掌管着这样威名远播机构的楼魂令少主楼危,更是让人不能小瞧的角色,但这么一个角色,轻轻松松,甚至还包含楼魂令旗下的好几个杀手,一律被步惊涛一人挡住,可见步惊涛此人,也是实力超极可怕的存在。 秦祉似乎压根不担心步惊涛挡不住人,也似乎压根不担心秦双会败,他置身事外地站在一颗大树上,远眺前方的战场。 秦双见赵怀雁也使出了鬼步,目光充满了冷凝,她长鞭一甩,直往赵怀雁面门打来,赵怀雁走出一个百里横空,身子转眼就不见了,但很快,她就出现在了秦双后面,一记无形刀气随着脚步的落定而飞速地斩向秦双,就在快要击中秦双之时,秦双也眨眼之间消失了,再接着,赵怀雁就感觉自己被无形的长鞭环绕。 赵怀雁冷冷一笑,刀由心生,出体的瞬间,刀气化无形为有形,凌厉地斩断挥过来的长鞭。 这一回,秦双握着鞭的手被狂霸的刀气震的一阵发麻,她惊愕地抬眼,望向赵怀雁,“你!” 赵怀雁不跟她废话,秦双不来找她打架她还不知道她已经能够如此运用这刀法,不用兵器,亦能聚兵器,这于她而言,真是太方便了! 她想拿秦双练手,自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也不想听她讲话。 上一回,她让她败在了言语之下,再也不敢来燕国叫嚣。 这一回,她也要打蛇打七寸,让她深受一次教训,下回再也不敢来挑衅她! 赵怀雁凝足内力,随心所欲地将无形刀气施展开来,这种随意识而出的杀招配合着鬼步,真是天衣无缝。然而,她毕竟是后来居上学的武功,秦双却是打小就浸润着武学,哪怕赵怀雁天赐异禀,实力超然,但跟秦双比起来,她的内力还是弱了一些。 就是弱的这一些,让她最终没能成功将秦双击败,反而一时没防备,被秦双一鞭抽中了后背。 那一鞭是秦双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打出来的,可想而知,伤害有多大! 赵怀雁当下就吐血了。 鹰六、长虹、唤雪、蓝舞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纷纷施展轻功,奔到半空,呈四方包围之势将她护在中间,他四人各自握着兵器,怒对秦双。 秦双冷哼,“怎么?想以多欺少?” 鹰六杀气腾腾地道,“不,我一人足够了。” 他的大拇指又扣在了刀鞘上,浑身气息冷的几乎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给冻住了,他本身就长了一张冷酷绝情的脸,如今,这张脸更是让人看一眼就止不住的发冷,长虹从没见过这样的鹰六,虽然他平时对她的态度相当的恶劣,脸色也相当的冷,可那样的冷,与现在的这种冷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长虹想,这才是真正的金谍网指挥官吧? 而他的刀,是不是也是寒气逼人,冷煞煞的? 长虹对鹰六的刀很好奇,因为从没见他拔出过,即便是练刀,他也不将刀拔出,而是用封着刀鞘的刀练武。 赵怀雁吐了血,又与秦双对战了那么久,身体有些虚弱,她被唤雪和蓝舞搀扶着,落回了地面。 秦双看着挡在面前的鹰六,又看一眼鹰六后面的长虹。 长虹道,“我不插手,我只观战。” 秦双冷笑,不看长虹,亦不看鹰六,而是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落回地面的赵怀雁,无比讽刺地道,“打不过就让属下来替,你这公主当的也太不要脸了吧!我刚已经与你打过了一场,消耗了大半内力,现在跟他对,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 赵怀雁用帕子擦掉嘴角的血渍,轻轻地笑了笑,说,“我好好的走我的路,你却跑来偷袭我,在这次交战之前,你是知道我没武功的,既知我没武功,却还来攻击我,到底是谁不要脸?是,我现在是学了武,可比起你来,还是差远了,你明知我与你实力悬殊,却还下那么毒的手,那么,你不讲君子在前,不顾江湖道义在前,就别怪我欺负人!” 她美眸一动,向鹰六下命令,“好好教育一下这位秦国九公主,让她知道何为礼数,何为……欺负人。” “欺负人”三个字被她咬的很轻,可在那毫无重量的轻语里,鹰六听出了毫不客气之意。 鹰六抿着薄唇,低沉地“嗯”一声,随即,那包裹着刀身的粗布被他一层一层地剥开,刀还未现,远方观战的秦祉忽然摘了一片树叶,打向秦双,秦双收到暗号,快如闪电地踩出一步万里归尘,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秦祉和秦双离开了,步惊涛也不再恋战,退离战场。 鹰六要追,被赵怀雁喊住。 赵怀雁道,“先回去。” 鹰六道,“不能便宜了这姓秦的人,她打伤了公主!” 赵怀雁道,“就因为我受伤了,所以得赶快回去养伤呀,她能跑说明秦祉也在,而楼危一直没现身,必然被步惊涛给缠住了,这几个人都不好应付,今晚是他们试探我,也是我试探他们,打架不是正事,摸清他们的意图才是正事,走吧,回去。” 赵怀雁都这么说了,鹰六哪可能再恋战? 他赶紧喊上长虹,去赶马车。 唤雪和蓝舞扶着赵怀雁进车厢里面,楼危气喘吁吁地落地,隔着帘子问,“公主,你没事吧?” 赵怀雁说,“受了一点儿伤,但不要紧,咱们回去再说。” 楼危面色极不好地应一声,随着马车后面,回了左相府。 而当马车经过右相府门前的时候,段东黎听见了,他赶紧走出来,紧随着赵怀雁的马车一起入了左相府。 赵怀雁的后背被秦双的鞭子抽中,一下马车就直接被唤雪和舞蓝架进了卧室,段东黎要跟进去,被唤雪和蓝舞拦住了。 段东黎眨眼,“我进去看看左相。” 唤雪不理他,推开他就关了门。 段东黎莫名其妙,问站在院中很自觉地不跟过来的鹰六和楼危,“左相她怎么了?” 鹰六道,“受伤了。” 楼危道,“受了鞭伤。” 段东黎惊,“什么?受伤了!” 他又要冲进去。 闻讯赶来的方嬷嬷和申嬷嬷听到了鹰六和楼危的话,面色一惊,纷纷冲过去,将段东黎拉开,二人进去,不一会儿,方嬷嬷出来,急忙出府,申嬷嬷也出来,急忙出府,她二人一个去周府请周别枝,一个去皇宫,通知赵怀雁受伤的消息。 段东黎站在院里干着急。 鹰六说,“公主不会有事的。” 段东黎问,“伤的重不重?” 鹰六说,“不知道,秦国九公主的鞭十分的厉害,而公主如今的功夫有点让人看不透,所以,重不重,真不好说。” 楼危眯眼道,“这事儿要不要跟燕迟说一声?秦祉带着秦双来燕国闹事,还敢对公主出手,简直太嚣张了。” 鹰六不应这话。 段东黎道,“不要说吧?他远在前线,若是知道左相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公主有我们这么多人照顾呢,万不会有事。” 鹰六冷哼一声,抱臂坐去了石凳上。 楼危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说可以,但有一事不能不说。 楼危往赵怀雁的卧室看了一眼,冲段东黎和鹰六告辞,他下去,写信给燕迟和楼姜,告诉他们,赵怀雁在驿馆门前凭空御剑一事。 写完这封信,他吩咐楼魂令人去传。 方嬷嬷深夜去周府,请了周别枝来给赵怀雁治后背上的鞭伤,申嬷嬷也进宫将赵怀雁受伤一事说给了荀安,让荀安务必在皇上醒后的第一时间告诉他,荀安应了,申嬷嬷回府,去照看赵怀雁。 赵怀雁趴在床上,脖颈以上的地方全都枕在扁枕上,扁枕棉软如絮,赵怀雁趴在那里,舒服的不行,后背的衣服被剪子剪开了,一开始衣服上没有血,但后来随着走动,那血就缓缓逸了出来,而能抽到皮肤流血,可见这鞭力有多狠。 唤雪将赵怀雁的衣服剪开,看到那么多的血后,她把秦双骂了个狗血淋头。 蓝舞也将秦双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方嬷嬷和申嬷嬷一回来,就在周别枝的吩咐下烧热水。 周别枝在给赵怀雁消毒。 消毒的时候难免会有疼,赵怀雁咬牙忍着。 周别枝看她一眼,说道,“疼就哼出来,我们又不会嘲笑你。” 赵怀雁疼的冷汗直流,却不吭声。 周别枝见她这么能挺,也不说温暖的话了,她问,“你明知你打不过秦双,干嘛还要跟她对战?” 赵怀雁把脸转过来,对着周别枝的方向,她双手紧紧地攥着扁枕,以免自己受不住疼而叫出声来,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虚弱地道,“一来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二来想探一探秦双的实力,我只有表现出强而不怕的样子,才能让秦双使出全力,只有她使出全力了,我才能掌握清她的实力,下一回,也才能赢她。” 周别枝道,“代价有点大。” 赵怀雁道,“不大,就是一鞭伤而已。” 周别枝挑眉,“而已?” 她用力地按了一下手,赵怀雁没忍住,“啊”一声惨叫,震响整个卧室。 守候在院中的鹰六听见了,当即起身,急步奔向卧室大门。 段东黎拉住他,“不能进。” 鹰六抿紧薄唇,手按在佩刀上,阴鸷地道,“下回让我撞到秦双,我一定宰了她!” 段东黎道,“不光是你,我们这些人也不会放过秦双,若是让燕迟知道了,他也定不会让秦双好过。” 鹰六不管别人如何,他只知道,他守护的公主,被人给打了! 鹰六很气,气自己。 但气也没用,公主有公主的考量,他只能干生气。 鹰六往卧室内望一眼,忧心忡忡。 好在,那惨叫声就发出了一声,随即就是赵怀雁的咧骂声,还有周别枝讨好的笑声。 给赵怀雁清洗完伤口,又消了毒,敷了药,包扎好后,周别枝去开药,唤雪和蓝舞围着床伺候赵怀雁,周别枝喊方嬷嬷和申嬷嬷去拿药单,并就着今晚先熬一剂给赵怀雁喝。 方嬷嬷和申嬷嬷不敢马虎,立刻跟着去了。 长虹在看到赵怀雁没事后,离开卧室,去给燕迟写信。 燕迟在临走前把长虹安排在赵怀雁身边,除了保护她外,就是要让长虹一五一实地向他汇报赵怀雁的事情,好的可以不用报,但坏的一定得报。 长虹把赵怀雁受伤一事写信告诉了燕迟,等燕迟拿到信,看了,当即就换掉戎装,轻装简行,连夜驾马要赶回来。 他把元兴、朱玄光、赫宣、曾衍、贺侦、房冲六人叫到房中,告诉他们他要暂回燕国一趟,让他们盯好战场。 元兴不解,问他,“这个时候太子回燕国做什么?” 燕迟没说原因,只道,“有事。” 朱玄光道,“如今大战已开,身为帅将的你不在军中坐镇,恐有后乱。” 燕迟道,“有你们几人在,这军队乱不了。” 元兴是跟随在燕迟身边出身入死的人,赫宣和曾衍身为九杼内权阁的两大兵事主将,也是风里来雨里去,战功赫赫之人,他们能入九杼内权阁,还能担任兵事主将,自然对打仗很在行,有他二人在,燕迟压根不担心会出事。 他之所以亲自挂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让齐闻松懈,另一小部分原因就是趁机去赵国,见赵显,然后会一会裴连甫,震慑一下齐国,让秦国也跟着紧张一下。 如今,战事稳扎稳打,他快去快回,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作战计划老早就跟这几个人说了,朱玄光是第一回上战场,经验不足,但好在,他会鬼步,而有他在,就不怕控制不住整个战场。 燕迟要回,几个人也不拦,元兴、赫宣、曾衍、贺侦、房冲是跟了燕迟很久的人,燕迟要做什么,他们从不过问,只遵从就是了,可朱玄光少不得要多问几句。 燕迟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一战对我燕国极为重要,只能胜,不能败,他们几个人都有作战经验,而你没有,这一战,是你累积经验的开始,你比他们都强,因为你会鬼步。” 朱玄光目光一动。 燕迟收回手,走了。 他一个人离开,快马加鞭,加上他功夫了得,不出十日,他就回到了燕国皇城。 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他谁也没惊扰,直接去了左相府。 十多天的时间,赵怀雁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在结痂了。 那天受伤后,第二天秦祉来看望,被赵怀雁拒之门外。 秦祉背手而站,看着头顶挂着“左相府”三个字牌匾的大门,静静地沉思了很久,转身离开。 隔天他就被燕行州宣进了皇宫。 那之后他就被燕行州热情地留下了,再也没能出宫。 而步惊涛和秦双,因为燕行州这忽然把秦祉留在宫中的举动而变得谨小慎微。 他二人从那之后再也没出过驿馆。 直到燕迟回了皇城,连夜进了左相府,在悄无人声的夜晚里瞧见了赵怀雁后背上的伤口,他当即就写了一封信给青海,让青海火速带着燕乐和燕广宁回国,而燕乐和燕广宁的这一趟回来,不是空手而回,随着她们来的,还有朝圣王朝十大坐禅之一的佛广。 朝圣王朝远隔于九国之外,也从不插手九国之事,而拥有着神圣光环的十大坐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行踪莫测,鲜活在人类活动的领域出没,更不会现身于九国之中的任何一国,可这次,佛广却来了燕都。 而他来燕都,是做什么呢? 燕迟写完信,喊来甘阳,让甘阳连夜派人送出后,他又去了赵怀雁的卧室。 因为赵怀雁受伤的缘故,唤雪和蓝舞、方嬷嬷和申嬷嬷组合着轮番照看,上半夜是唤雪和蓝舞照看,下半夜是方嬷嬷和申嬷嬷照看,燕迟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半夜,方嬷嬷和申嬷嬷乍一看到他,吓了一大跳,捏了捏肉,疼,那就不是在做梦,太子真的回来了! 两个嬷嬷既高兴又担忧,问了燕迟一些战急的事,燕迟没时间说,只说无事,就急忙地进了屋。 方嬷嬷和申嬷嬷没阻拦,还很有眼色地悄悄地关上了门,守在了外面。 燕迟进了屋,不点灯,刚刚已经看过赵怀雁的伤口,她的伤口正在愈合,已经没大碍了,他只是想抱一抱她。 燕迟脱掉鞋子,撩开床幔,上床,又将床幔放下,他侧头,看着赵怀雁睡觉时的甜美样子。 第85章 熟悉的人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后背受了伤,这里又是她的卧室,不说男人不能进来了,就是旁的丫环也进不来,她晚上睡的安稳踏实,自然不会想到燕迟会忽然回国,夜闯她的闺房,还上她的床,故而,她为了养伤方便,每晚睡觉的时候后背都是没有衣服的,只穿着裹着前面的一根带子横穿脖子的月土兜,为了防止受寒,倒是盖了一床薄被,但刚刚燕迟进屋,挂念她伤势,直接一掀被,看到了她整片后背。 燕迟原本不是为了看她后背去的,他是冲着看她伤去的。 可掀被的瞬间,一片雪白陡然印入眼帘,他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怔住了。 女孩儿的背原本光滑而细腻,可因为那一条长长的鞭痕,将整个漂亮的背给分割开,那鞭痕已经在恢复,因为在结痂的缘故,就没有再缠着绷带,燕迟一眼就将那狰狞又绵长的伤口看了个仔细,他没敢伸手去摸,只温柔又心疼地沿着那伤口边缘处的皮肤吻了一遍。 那一遍,他的内心毫无旖旎。 也没去注意她趴在床褥下方的另一片雪白。 可这会儿,他侧躺在她身边,视线所及是她睡着状态毫无防备的脸,如婴儿一般甜美的睡颜,光滑裸落的肩头,隐在月土兜之下的若隐若现的弧线,那一刻,燕迟的心,没来由地漫过说不出的幸福之感。 哪怕她受了伤。 而正因为这样的伤,让他更加的认清了自己的心。 当他拆开信,看完信的内容,知道她受了秦双一鞭时,他是何其的愤怒,又是何其的心疼。 她这样一个美人,娇小的,柔软的,吻她的时候燕迟总有一种感叹,觉得世间再也寻不到如此柔软美味的唇了,而她贵为公主,贵为王,是如此的高贵,这世间真的再无人能及她半分,他想呵护她,爱护她,自要给她寻常人难以给的承诺与未来。 统一九国,坐拥原冰大陆的第一个帝后之座,是他给她的聘礼。 虽然,统一九国也是他爹的愿望,但若没有她,他不会这么快行动。 而能配得上她的称谓的,只有睥睨天下的王后了。 这么一个王后,他都舍不得动一下,倒让别人动了! 燕迟漆黑的眸里渗进了极为阴鸷的冰冷之气,他伸手轻轻揉理了一下赵怀雁的长发,把她落在脸颊一侧的黑发给拨弄到肩后。 他看着这样的脸,低下去吻了一下。 赵怀雁没有反应,他整个人躺下去,伸手从她没有被布料遮挡住的下腰处掠过,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过来,拥在怀里。 纵然前段时间燕迟能吻她摸她抱她,可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触摸过她的皮肤。 当手掌熨帖着她柔软的腰,燕迟只觉得掌心一片滚烫,那热度从手心一路蔓延到心里,让心也跟着沸腾起来。 燕迟一手固定住她的腰,不让她的后背被任何有棱角的物体碰到,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一吻,不轻,略重。 把睡的香沉沉的赵怀雁给吻醒了。 她感觉呼吸不畅,挣扎着要逃离这样的窒息感。 燕迟松开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可唇却恋恋不舍地在她的唇角边缘徘徊。 大概是他的气息太有侵略性,也可能是他的气息太过熟悉,赵怀雁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睁开眼。 周围很黑。 因为没有点烛,整张床又被厚重的幔帘遮挡住,让她瞧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但毫无疑问,床上有人。 毕竟,那人在搂着她,还在吻着她! 而那么熟悉的气息,除了燕迟,还有谁! 赵怀雁又怒又惊,怒的是这该死的太子竟然半夜三更闯她闺房,还轻薄她!惊的是,他明明远在陈国,在攻齐才对,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她的闺房! 赵怀雁伸手就要推那颗不安分的脑袋。 却不想,手刚伸出去,还没有抵住男人的头,半道中就被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掌攥住。 燕迟握住她的手,小心地扣在五指内,他凑上去啄了一下她的唇,低笑道,“我以为闹不醒你呢,看你睡的那么沉。” 赵怀雁一听果然是燕迟的声音,她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动作过猛,牵扯了后背上的伤口,她狠狠地嘶了一声,人一下子因为疼痛而浑身无力倒在了燕迟的臂弯里。 燕迟搂紧她,一脸紧张地坐起,手指往外一弹,隔着厚重的床幔,内力打在灯芯上,将那腊烛给点着了。 腊烛一亮,整个房间都跟着亮起来。 隔着床幔,燕迟看不清赵怀雁的伤势,他胳膊一伸,将近手边的床幔给拉了过来,搭在挂勾上。 烛光照过来,照亮了大床内的一切。 绵软的床被,红中夹蓝,绣着贵气十足的团花和镶金纹,女孩漆黑的长发如墨一般披散在肩头,她穿着软缎贵紫色的月土兜,衬着那雪白的肌肤越发的晶莹,她此刻上身穿着月土兜,下面穿着纯白的长裤,整个人被燕迟搂在怀里,姿势可谓是亲密无间的很。 燕迟的手,慢慢握紧了她的腰,又慢慢握紧了她的肩。 他垂眸,看着面颊染了薄红透着几分羞涩的女子。 赵怀雁确实没想到燕迟会回来,这么个姿势,这么个穿着被他搂着,赵怀雁还是耐不住地闹红了脸。 灯光一照,她越发的慌乱了。 眼睛都不敢朝燕迟的脸上看,动作挣扎的越发厉害。 而挣扎的越厉害,她后背上的伤就越发疼了。 她紧紧地揪起了眉头。 燕迟心疼地道,“别动了。” 赵怀雁眼睛落在他长衣上的暗龙爪纹上,浑身僵硬着说,“你松开我。” 燕迟凑近她耳朵,看她雪白的耳朵迅速地泛起了红,像极了画上泼墨的梅花次第绽放的样子,他性感地笑,含住那耳垂就吻了起来。 赵怀雁低哼一声,手瞬间抓紧了他。 燕迟吻了一会儿后松开,哑声问,“还疼吗?” 赵怀雁一开始没听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后来见他肩上的手往后背上的伤疤去了,她才明白他是在用他的吻来抚平她刚刚牵扯伤口而产生的疼痛感。 微微地抿了抿唇,赵怀雁道,“本来就不是很疼。” 燕迟道,“不疼你刚叫出声?” 赵怀雁瞪他。 这一眼本来应该很有威力的,可因为她此刻脸红腮红耳朵红,斜过来的那一眼,简直勾魂摄魄。 燕迟喉咙难耐地滚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吻她。 赵怀雁偏开了脸。 燕迟没吻到唇,也不气馁,他的唇落在她的脖颈,温柔地吻。 赵怀雁不舒坦了,伸手推他。 燕迟道,“让我抱一会儿。” 赵怀雁很不解风情地道,“抱什么抱,你当我是谁呀,你想抱就给你抱!” 燕迟低笑,嗓音愉悦地说,“不给我抱给谁抱?你是我的谁?” 他又腻上去吻她的唇,低问,“你说你是我的谁?太子妃。” 赵怀雁推开他的脑袋,哼道,“谁是你太子妃,别乱安名头给我。” 燕迟道,“呃,现在不是,早晚是。” 赵怀雁又要推他,他按住她的手,担忧地问,“伤口没事吧?还疼吗?” 赵怀雁摇头,“不疼了。” 燕迟让她躺下去,他看一看。 赵怀雁起初不愿意,但被他强势的眼神看着,她还是乖乖地躺了下去,躺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听了他的话了? 她又想起,却被燕迟温柔又霸道地按住。 就那么一按,她就动弹不得了。 不能动就不动吧。 她躺在那里,任燕迟看着。 燕迟检查了她的伤,没有裂口,也没有血。 他松了一口气,可转眼想到这伤是秦双打的,他深邃如琥珀色的锐眼淌进了很浓的戾气,以前他不愿意招惹秦双,因为那个女子,喜欢顺竿子往上爬,而且行为大胆,脸皮极厚,他知道她喜欢他,却不愿意给她一点丁接近他的机会,故而,不管在哪里,她都是被他拒之于门外的。 可能正因为他的避让和不见,让秦双以为,他对她是心慈的。 呵。 他燕迟何时对谁心慈过! 燕迟抱起赵怀雁,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赵怀雁真不愿意躺,她这个样子,被他搂着抱着就已经够便宜他了,难不成,他还想跟她睡一晚不成! 赵怀雁抗拒着说,“我想一个人睡。” 燕迟吻她额头,低声道,“不打扰你睡觉,我就躺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说到这个,赵怀雁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开战了吗?” 燕迟抿了抿唇,看她一眼,搂着她躺回床铺,他一手固定住她的腰,让她靠趴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横枕在脑后,他看着头顶上绣着吉祥如意字样的帐顶,缓缓说道,“听说你受伤了,我回来看看。” 赵怀雁怔住。 燕迟侧脸看她,“这场战争,是为我燕国,亦是为了你,若是你出了事,那我打这场战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赵怀雁道,“别想拿我当借口,你若败了,也怪我?” 燕迟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可能会败。” 这句话说的自然而然,却又说的斩钉截铁。 仿若轻描淡写,却又运筹帷幄。 赵怀雁评价他,“狂妄。” 燕迟哈哈大笑,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又凑上去吻了她一下。 赵怀雁怒。 燕迟手指一弹,腊烛瞬间熄灭,他又手指一弹,被勾起来的床幔自动落开,挡住了大床。 一时,亮光斩断,床内又陷入了黑暗。 燕迟搂着赵怀雁,低声说,“睡吧。” 赵怀雁道,“你这么搂着我,我睡的不舒服。” 燕迟道,“别想我松开你,就这样睡,睡习惯就舒服了。” 赵怀雁道,“我是病人,睡不好觉会影响伤口的恢复。” 燕迟无奈,缓缓松开了一点力度,却没有完全放开,这已经是他宽容的极限了,赵怀雁见燕迟松动,推开他就要往一边侧躺,却被燕迟搂的更紧,他有点不耐烦了,沉声说道,“我很累,陪我躺一会儿就行了,我不留宿,你别老是动来动去,我……” 他想说,我本来不想对你有什么想法,可你老是这样动来动去,我不想有想法都不行了。 他凑近她耳朵,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 赵怀雁一听,脸红成了鲜艳的辣椒。 她不敢乱动了,安静地躺在燕迟的臂弯里。 燕迟笑着用脸贴着她的发丝,满足地叹一声,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搂着她的腰,睡了。 而说好睡一会儿就走的男人,因为连夜赶路,又困又累,这一躺就直接睡过了头。 赵怀雁一开始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就为了赶他走,可眼睛一闭,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如此,天亮了,二人纷纷坐起,大眼瞪小眼。 赵怀雁拿起枕头就朝燕迟头上砸去,“骗子!” 燕迟无辜地用手挡开枕头,看着她道,“我哪知道一睁眼就天亮了呢!你也没提醒我呀。” 赵怀雁气的不理他,下床。 燕迟立马张嘴喊人。 赵怀雁一听他开腔,吓的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 燕迟,“……” 赵怀雁恶声恶气道,“还早,你赶紧穿了回去,不许惊动府上的人。” 燕迟拿开她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下,笑道,“这左相府里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未来你必然是我的太子妃,你受了伤,我想留下来照顾你,他们明白的。” 赵怀雁道,“没嫁给你之前,我就是我,是赵国公主,身份和清闺还是要讲的。” 燕迟眉头皱了皱,又搂住她的腰,说道,“那我向你爹提亲吧?反正上回去赵国,我也跟他说了我与你的关系。” 赵怀雁道,“提起这个,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在我爹面前胡说了什么?” 燕迟道,“实话实说。” 赵怀雁问,“什么实话?” 燕迟抿唇不答,这回老老实实地下床,穿了鞋就要走。 赵怀雁没喊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把被子扑在身上,又要睡回笼觉。 因为受伤的原因,她被皇帝准了一个月的假。 这一个月她只要在家好好养伤就行了。 养伤期间,她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燕迟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想问一问赵怀雁为何会以公主之身去见秦祉,长虹虽然在信中写了赵怀雁受伤一事,却没写赵怀雁为何以女装去见秦祉,他也才回来,还没来得及问别人,本想亲口听赵怀雁说的,但一折身,见她又睡了,燕迟就不再多问,悄声地离开。 燕迟回到太子府,把甘阳叫到身边,问明白赵怀雁去见秦祉这件事。 当知道赵怀雁是为了花雕去的时候,他支着额头想了想,道,“要救花雕,为什么要她亲自出面呢?楼危完全可以处理。” 甘阳道,“太子不在,赵国公主虽然担任了燕国左相一职,但她赵国的事情她从不让我们这些人插手,而且,太子刚走没多久,赵国就来了几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我们这些人就更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燕迟拧眉问,“赵国来了人?” 甘阳道,“嗯,据长虹说,是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鹰六,还有她在赵国的暗卫统领以及两个近身伺候的女官。” 燕迟刚回来,昨晚那些人不在,今早又离开的早,他并未见到。 关于这些人,燕迟没什么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被秦祉攥在手里的花雕,以及为了花雕而不惜以女装身份去见秦祉的赵怀雁。 当然,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齐闻。 燕迟眯着眼坐在椅子里,修长指腹敲击在扶手上,他沉着眉头,想着自己这次回来是保密之事,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只是想看一看赵怀雁,然后再回战场,可如今,怕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 而不回去,意味着百万大军失去了统帅。 当然,以元兴、赫宣、曾衍三个人的资历以及贺侦、房冲、朱玄光的武功,再加上燕国的百万雄兵,他不在,也不会对战局产生什么影响。 怕就怕,秦国搞乱。 燕迟把所有局面摆在一起想了想,对甘阳道,“把曲昭带过来。” 曲昭从上一回被逮回去后就一直被关在甘阳的地盘,所以赵怀雁一直查不到曲昭的信息,燕迟关人,从不关天牢地牢或是暗牢,而是关在太子府里数以千计的那些文僚或是武客手中。 甘阳听到燕迟的命令,并不多问,去他的院子,把曲昭带出来。 曲昭来了后,左右看看,没看到赵怀雁,她眯眼看着燕迟,“忽然把我叫出来,是想做什么?” 燕迟让甘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 曲昭一听,惊道,“花雕被秦祉抓了,还被秦祉用来威胁公主?” 燕迟道,“威胁还是轻的,为此,你家公主还受了伤。” 一听到赵怀雁受了伤,曲昭整个人都不好了。 燕迟道,“受了秦双一鞭,不过,伤势已无大碍,你不用担心,本宫喊你来就是想让你帮你家公主报这一鞭之仇。” 曲昭冷哼,“太子真是好心计,用我来对付秦双,出了事也牵扯不到你们燕国,由我赵国背黑锅,你燕国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燕迟道,“燕赵如今是一家,没有谁给谁背黑锅的作为,之所以喊你,是因为你的鬼剑可克制秦双的鬼步,用你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赵国公主并不是好欺负的。” 曲昭道,“你怎么知道我的鬼剑能克秦双的鬼步?” 燕迟看她一眼,没解释,只道,“今日就放了你,但为了不让你家公主担心,你最好先不要去见她,会完秦双再去。” 曲昭一眼扫向甘阳,“给我解开禁制。” 甘阳上前,解了对她功力封锁的禁制。 曲昭恢复功力后,走了。 甘阳看一眼被关上的门,问燕迟,“太子让曲姑娘去对付秦双,若曲姑娘不是秦双的对手,出了事,该怎么跟公主交待?” 燕迟道,“曲昭不会出事。” 甘阳道,“太子这么肯定?” 燕迟道,“嗯。曲昭曾经跟元兴出去过,她以一人之力擒拿了白显,那个时候白显行踪莫名,曲昭却能一举找到他并擒拿了他,可见曲昭不仅武功了得,智谋也高,而赵怀雁身为赵国公主,又是未来赵国的王,她出国游历,以赵显对她的宠爱程度,不可能只派一个曲昭跟着,以前我们都以为赵怀雁后面有暗卫,实则没有,那么,只说明一点,赵国皇帝包括整个赵国的皇宫大臣们之所放心让曲昭一人陪同赵怀雁出国游历,证明曲昭此人,能力远在我们所眼见之上,所以由她保护赵怀雁,赵国皇帝以及大臣们都很放心,所以让她去对付秦双,定然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又道,“想让秦双吃瘪,得先把秦祉和步惊涛引开。” 甘阳道,“秦祉在皇宫里头。” 燕迟挑眉。 甘阳小声说,“皇上因为听说公主受了伤,又是秦双所为,就把秦祉宣进宫,以学习为名,把他扣在宫中了。” 燕迟听后抚额低叹,“幼稚。” 甘阳轻咳一声道,“皇上这是在为公主撑腰呢。” 燕迟道,“撑腰是好事,但扣秦祉却不是明智之举,这样吧,我写封信,你拿着进宫,让我父皇看,然后再去一趟驿馆,把步惊涛喊过来。” 甘阳不明白燕迟想做什么,眼着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燕迟站起身,望了一眼面前的门,说道,“步惊涛和秦祉都来后,把他二人带到齐闻那里去,本宫去看看齐闻。” “什么?”甘阳大惊,“太子要让秦祉和齐闻见面?” 燕迟眯眼道,“不然呢?让秦祉继续拿花雕去威胁赵怀雁?” 甘阳道,“太子不是说让楼少主去处理这件事吗?” 燕迟道,“赵怀雁已经插手了,这事儿楼危就没办法再干涉,本宫不管秦祉怀揣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地,本宫都不会让他如愿。” 甘阳道,“我燕国的军队如今在打齐国,齐闻不知道,可秦祉知道,这一见面说穿了嘴怎么办?而拖住齐闻的是赵国公主,齐闻若知道赵国公主欺骗了他,不得恨死公主了?” 燕迟笑道,“这个恨字用的好,但本宫不会给他机会恨,秦祉见了齐闻,肯定会提燕国攻齐之事,不过无妨,本宫能让他来见人,就不怕他提,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先救出花雕,而曲昭,她若真心为赵怀雁报那一鞭之仇,就一定会擒拿住秦双,我们手上有了秦双,谈什么都轻而易举。” 第85章 必然命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把燕迟赶走之后又在床上小睡了半刻钟头,这才喊来方嬷嬷和申嬷嬷进门伺候穿衣。 方嬷嬷和申嬷嬷进来,赵怀雁左右瞥了二人一眼,说道,“昨夜燕迟进我屋的事,你们知不知情?” 方嬷嬷一愣。 申嬷嬷也一愣。 她二人互对了一下眼神,又十分有默契地错开。 这话真是不好回答。 老老实实地说了大实话,赵怀雁肯定会生气,但若不说实话,又怕赵怀雁说她二人存了欺瞒之心,不忠诚。 但事实上,她二人真的把赵怀雁当成了小主子,未来的太子妃伺候着的。 就是太过尽心尽力,才想让她跟燕迟之间能够进展快一点。 但凡能增进赵怀雁和燕迟二人感情的事儿,方嬷嬷和申嬷嬷都会推波助澜,不会横生枝节。 但如今,赵怀雁还不是太子妃。 方嬷嬷和申嬷嬷又是伺候在赵怀雁身边的人,她们为赵怀雁守门,自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燕迟也不行。 还是那么晚的夜间。 方嬷嬷和申嬷嬷自知昨夜的行为有所欠妥,但做了就是做了。 方嬷嬷张嘴,想如实地承认下错误。 可她话还没出口,申嬷嬷在赵怀雁看不见的地方拽了一下方嬷嬷的袖子。 方嬷嬷不说话了。 申嬷嬷道,“昨晚我跟方嬷嬷守夜,后半夜的时候打盹眯了过去,太子的武功远在我二人之上,若太子想闹出点动静,让我二人知道,那我二人就能知道,但若太子纯心不想惊动我们,那不说我们打盹眯过去了,就是眼睛睁着,也可能发现不了他。” 赵怀雁不知道相没相信申嬷嬷这样的解释,她并没有追究,只是面无表情地丢一句,“如果昨晚是唤雪和蓝舞守后半夜,燕迟就进不来。我不怪你们,但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你二人就不用伺候了,我也不想用两个瞎子,是不是?” 方嬷嬷和申嬷嬷听到“瞎子”二字,脸色微变。 这是变相的在责骂她二人不管事,如同瞎子一般。 方嬷嬷滞了滞,低头。 申嬷嬷也滞了滞,低头。 从这天起,她二人就真的把赵怀雁奉为了第一主子,燕迟这个原主子,排在第二位了。 说完这些话,赵怀雁让她二人下去休息。 方嬷嬷道,“我们先伺候完公主。” 赵怀雁道,“不用了,回去休息吧,让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 方嬷嬷有些委屈。 申嬷嬷拉住她,向赵怀雁告退离开。 方嬷嬷和申嬷嬷离开后,唤雪和蓝舞被传进来伺候赵怀雁洗漱穿衣,然后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周别枝例行来给她检查。 小半月的时间,朝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赵怀雁受了伤。 刚开始大臣们纷纷上门来看望。 这小半月的时间过去,只有闲下来的大臣们逮空了过来探望一眼。 平时就是周别枝和段琅寰来看她。 偶尔,赵怀雁无聊了,会让人去喊忍冬和梦笙来,为她弹琴跳舞,解闷解乏。 段琅寰已经有两天没来了。 但今天,周别枝刚给赵怀雁复查完,段琅寰就来了。 赵怀雁笑着说道,“段姐姐可露脸了。” 段琅寰看着她脸上的笑,打趣地说,“看来是好了伤疤,不疼了。” 赵怀雁小小地哼了一声,说道,“不疼了,但这疤我却不会忘。” 周别枝收好工具,拎起来摆放一边,她坐进圆椅里,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喝完她说,“以你现在的武功,只受了秦双一鞭,已经很不错了。” 赵怀雁摊开自己的两只小手,蹙紧眉头,道,“还是很弱。” 段琅寰宽解说,“不急,等你体内的神血苏醒,那秦双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神血苏醒,赵怀雁眉头拧的越发的深了。 周别枝捏着茶杯,脸上也是沉郁的化不开的忧愁。 虽然知道赵怀雁已经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了,可要苏醒她体内的神血,似乎很麻烦。 而神血不苏醒,以赵怀雁如今的实力,想要彻底医治好周小婵,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切希望还是在神血苏醒,以及万能石上。 周别枝叹着气说,“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神血真正苏醒。” 段琅寰道,“我听楼危说,公主那天去驿馆,无形中御出了你的剑?” 赵怀雁蹙着眉点头,“我的剑一直在长虹手中,那天不知为何,突然间出了鞘,长虹说不是她拔出来的,鹰六也能作证,那么,既不是长虹动的手,那剑很可能真的是我御出来的。” 她摸着下巴,喃喃地道,“可是,怎么可能呢?” 段琅寰道,“神血的苏醒要靠契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赵怀雁道,“没有呀。” 段琅寰道,“我这两天没来就是去楼经阁翻书了,也去楼经阁见了楼阁主,跟她讨论了一下你忽然能御剑的事儿,楼阁主说,很可能是你练的那刀谱,触发了你体内的神血意识。” 那本刀谱,赵怀雁练的如鱼得水,对比着剑谱来说,刀谱确实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赵怀雁微微沉吟着说,“难道这刀谱就是刀皇九央留传的?” 段琅寰道,“大概。” 赵怀雁不解了,“既是刀皇九央留传的,如何会在楼婆婆手里?” 周别枝接话说,“楼经阁藏书,无奇不有。” 赵怀雁道,“所以我很奇怪呀,这些奇书她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周别枝道,“不知道。” 段琅寰道,“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而正因为这样的疑问,所有人都对楼经阁存在着很大的敬畏。没人向楼姜问这个问题,有问过的,楼姜也从不回答,所以,这是迷团。” 周别枝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楼姜有没有说那刀谱能苏醒公主体内的神血?” 段琅寰道,“没说。” 周别枝叹气。 段琅寰对着赵怀雁道,“既然刀谱有用,我来就是告诉你,多研究刀谱。” 赵怀雁低嗯一声,“我知道。” 段琅寰来左相府,一是跟赵怀雁说这件事,二就是看看她伤势如何,呆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她跟着周别枝出府,出了府出没有立马回去,而是跟着周别枝一起去了周府,看周小婵。 周小婵在看书,最近十分的用功。 大概因为身体在太虚空灵指的影响下越来越好,虽然影子还在慢腾腾的缩减,但她整个身体状态却在欣欣向荣地发展。 她有时看半天书会累,但有时不会累。 自从知道赵怀雁是公主后,周别枝就控制了周小婵出府找赵怀雁的次数。 之前有朱玄光管着她,周小婵十分的听话。 可朱玄光走了后,周小婵的心就飞向了左相府。 周别枝不想关着她,就想了个办法,教她学医。 周别枝说,“娘老了,这一手绝活早晚得找个传承人,你是娘的女儿,理应把娘的医术传承下去。” 周小婵是个孝顺的女儿,以前身体没有被御影术伤到,她都喜欢陪着周别枝去各大山林里采草药,她打小深受周别枝的影响,对草药的认知远比其他人要厉害的多,又加上她打小接触药理,所以特别有慧根。 以前也经常看医书,后来身体不允许,就耽搁了。 现在,她终于能再次翻开书本,怎么能不激动?不求知若渴? 周别枝这个决定是对的,周小婵一接触医书,就完全把赵无名抛在了脑后,也不天天想着去找他了,而是呆在家里津津有味地研究医书,跟周别枝学医术。 赵怀雁知道后,特别欣慰。 赵怀雁也不上周府打扰周小婵,让她慢慢淡忘自己。 送走段琅寰和周别枝后,赵怀雁去院中练剑,她要提升自己的修为,提升自己的内力。 鹰六、长虹、冯阎、唤雪和蓝舞都没有拦她。 五个人静静地立在周围,如果赵怀雁稍有不适,他们就会阻止她。 赵怀雁在养伤期间加紧提升自己。 秦双在驿馆内与步惊涛商量如何把秦祉从燕国皇宫弄出来。 还没想出对策,太子府就来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甘阳本人。 其实,要请步惊涛去太子府,不必甘阳亲自来,只要派人捎一封信,信中注明燕迟回了国,要传他到太子府絮话,步惊涛定然二话不说,看了信就会来,但甘阳并不是派人传信,而是亲自来,可见步惊涛此人,有多大的影响力。 当然,能位列天下风云榜排名十前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步惊涛的出采在于他写的那本《惊涛观词》的书籍,那本书曾被楼姜出钱买断,要归于楼经阁内,但被步惊涛拒绝了。 步惊涛的才华,一直被世人奉为“神笔马良”,意思是他的笔一开,那就成了神笔。 所有的文人都很崇敬他,包括甘阳。 甘阳亲自来请,步惊涛自然去了,去之前他交待秦双,“公主在我走后立马去燕国皇宫,不管用什么理由,呆在那里先别回来,等我派人送信到宫里了你再回驿馆。” 秦双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交待,抬头问道,“太傅担心你走了后我会出事?” 步惊涛淡淡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赵国公主在公主手上受了伤,这事儿不会这么容易过去的,太子被燕帝挽留在皇宫中,不就是因为这事吗?” 秦双冷哼道,“他们燕国人若敢对我太子哥哥不利,我秦国定不轻饶!” 步惊涛道,“是,不管是太子还是公主,但凡在燕国出了事,我秦国都不会轻饶,但话是这样说,最好还是不要出事,能保护自己的时候还是要保护好。” 秦双砸巴了一下嘴,说道,“我听太傅的。” 她秀目一转,盯向屋门外的甘阳背影,小声问道,“太子府的管家忽然喊你去太子府干什么?不会又想软禁你吧?” 步惊涛笑了笑,说道,“不会。” 秦双道,“他们若真敢,我就打到太子府去。” 步惊涛皱眉,看了她一眼,并没告诉她燕迟已经回国之事,步惊涛很清楚秦双对燕迟的感情,这一说,秦双铁定要擅闯太子府了。 步惊涛道,“我会快去快回的,公主要谨记我的话。” “嗯。”秦双肯定地点头,“我记住了,你走后我就去宫里。” 步惊涛放心地出门。 他随着甘阳去了太子府。 而在甘阳来驿馆请他的时候,太子府的信也同时进入了皇宫,落在了燕行州手上。 燕行州看完信里的内容,知道燕迟悄悄地跑回了国,把百万大军扔在了元兴他们手上,他气的拍桌。 可转念想到燕迟回来是为了赵怀雁,他又一阵惆怅,同时伴着说不清的自得。 这么多的儿子里,就唯有这个小儿子最像他。 燕行州是个特别钟情之人,他爱仙如华,一生就爱仙如华,虽然他纳了很多妃,与那些妃子们生了很多孩子,可他内心里真正爱的,唯有仙如华。 这种爱,虽然因为他的身份而被迫舍弃了,可他的心,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他是痴情的人,他的儿子看起来也是。 燕行州将信收起来,招荀安去传秦祉。 秦祉很清楚燕行州将他留在宫中的用意,说是慕名他秦国的国学,让他留在宫里头教一教燕国的儒臣,实则就是软禁他。 秦祉心知肚明,却不点破,也不闹情绪。 燕行州想让他留在宫里头,他就留,对他而言,这只是从一个睡觉的地方搬到另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没什么重要含义,但对燕行州以及燕国大臣们而言,含义就大了,当然,秦祉清楚,他安分地呆在宫里头,一来能让燕行州放心,二来能平息因秦双伤了赵怀雁而让诸人愤怒的心。 秦祉来了后,燕行州还算客气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秦祉也是客客气气。 燕行州道,“你随荀公公去一趟太子府。” 秦祉道,“为何让我去太子府?” 燕行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祉纳闷,抬头看了一眼燕行州。 燕行州并不说燕迟回来之事,只挥了挥手,让荀安带秦祉离开。 秦祉没继续追问,虽然心中万分疑惑,却还是先随着荀安一起离开皇宫,去了太子府。 步惊涛先他一步入太子府。 燕迟在齐闻那里。 在步惊涛和秦祉都没有到达之前,燕迟刚踏进齐闻的房间,脚还没站稳,一记十分凌厉的掌风就迎面打了过来,燕迟没躲也没闪,轻轻抬手,注入内力,反打回去,齐闻闪身避开,冲出来,怒睁着他。 燕迟轻轻地掸了掸衣袖,望着他道,“你不是本宫的对手,还是别动手的好,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齐闻冷笑,“我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想杀我,尽管来。” 燕迟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单手往后一背,随着手背贴上后背衣服的时候,一股气风打向后面的门,眨眼间,门应声而关。 燕迟往室内走。 齐闻伸胳膊拦住他。 燕迟抬头,目光清清湛湛,瞳孔漆黑如墨,就那么盯着齐闻,不辨喜怒地道,“本宫刚说了,你不是本宫的对手。” 齐闻英朗的面孔上瞬间积聚了很大的怒气,他阴沉着脸说,“打不过又如何?打不过我就得任你欺凌?让你燕国如此贱踏我齐国,软禁我这个齐国太子?” 燕迟道,“说话要凭良心啊,谁软禁你了?留在燕国,那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齐闻一噎,是,是他亲手写信告诉他父皇,他要留在燕国,可这一切的导因不都是因为燕迟设的诡计! 齐闻冷笑,“白的黑的都让你说尽了。” 燕迟道,“别说的自个很委屈似的,若非你觊觎赵国公主,何以让自己落到如此田地,这怪得了谁呢?怪你自己太贪心。” 齐闻又是冷冷地道,“我贪心?你敢说你对赵国公主没想法?” 燕迟挑眉,笑着道,“当然有。” 齐闻冷哼,“所以你想得到赵国公主,不惜毁了她也不让别人得到,你这心也太黑了。” 燕迟不置可否,他想得到赵怀雁,自不可能毁了她。 他也舍不得毁她。 但这话他没必要对齐闻讲。 燕迟指了指正厅一侧的桌子,说道,“坐下说吧,一会儿还有人来呢。” 齐闻抗拒道,“誓不与你同桌。” 燕迟道,“这么有骨气,那你等会儿可别屈膝。” 燕迟走过去坐了。 坐下后他喊了一个宫女进来奉茶。 奉完茶,宫女又立刻退出去。 燕迟端着茶杯,目光扫了一下兀自站在那里不知跟谁较劲,大概在跟燕迟较劲,也大概在跟自己较劲的齐闻,性感的唇角掠起一道不冷不热的笑来,他慢腾腾地喝着茶,悠悠地道,“不想问一问前方战况如何吗?” 提起战争,齐闻脸上的怒气更甚,几乎扭曲了他整张面孔,他努力地克制着,他不是燕迟的对手,没必要在这里拼命,他得想办法离开,想办法回去,想办法……杀了他。 齐闻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见鬼的,他能冷静才怪了! 齐闻含怒地道,“陈国叛变了吧?” 燕迟不隐瞒,说道,“是。” 齐闻冷笑,“这等背信弃义的国家,能背弃我齐国,亦能背弃你燕国。” 燕迟道,“这就不劳齐太子操心了。” 齐闻也不操这份闲心,他只是气不过,言语争点风罢了,他远远地站在卧室一侧的门前,阴狠地盯着燕迟,说道,“赵国也为你燕国效劳了吧?如今想起来,这一切,也有赵国公主的手笔,包括我留在燕国之事。” 燕迟笑道,“赵国公主一出现,所有皇子们都会蠢蠢欲动,但所有人都不及你幸运,你是第一个看到她女装样子的人,所以你对她有着格外的钟情。” 齐闻道,“因为我是第一个看到她女装样子的人,你嫉妒!” 燕迟收起笑容,眉眼挂了冷霜。 是,他当然嫉妒。 在他还在怀疑赵怀雁的时候,她已经向齐闻表明了身份。 他二人还共乘一辆马车,一起出城。 他能允许吗? 齐闻看着燕迟的面色,又道,“因为你嫉妒,所以你要对我齐国动手,原本没有赵国公主,你不会这么快攻齐,但为了她,你提前行动了,而你故意从赵国绕一圈,就是做给我们看的吧?一来让齐国松懈,二来让我松懈,达到你预期的目地。” 燕迟毫不避讳地承认,“是,谁让你运气太好,被她看中成了合作对象。” 齐闻冷笑,“那么,身在前线的你忽然回国,是为何?” 燕迟道,“想知道?坐过来呀。” 齐闻不坐。 燕迟也不勉强他。 可齐闻被软禁在太子府,外界的一切事情都不知晓,赵怀雁倒是每天都会抽空来看他,陪他聊天说话,与他讲一些外面的事情,让他不至于眼盲心盲。 可最近几天,她不是天天来。 如今知道她与燕迟是一条船上的,那她之前与他说的所有话语,全然都是假的。 齐闻不知道齐国如何了,不知道战争如何了,燕迟挂帅出征,不可能还没打完仗就回燕国,那么,是攻克下齐国了?不可能,他齐国再不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燕迟拿下,那么,是为什么? 齐闻并不知道赵怀雁受伤一事,他也不知道秦祉等人来了燕国,要救他走。 他站在那里,跟燕迟干瞪眼了半天,终究因为太过担忧外面的情形而与燕迟妥协,不甘不愿地走过来,往燕迟对面的椅子一坐。 燕迟道,“这就对了。” 齐闻冷绷着脸,“我齐国如何了?” 燕迟道,“问这话题没意义,现在虽然还没攻下,但早晚,齐国会亡。” 齐闻怒喝拍桌,“燕迟!” 燕迟掀眉,不冷不热地道,“你气也没用,优胜劣汰,这是必然的趋势,九国统一,那也是必然的命运,今天不是我燕国做霸主,明天就是秦国,后天大概就是你齐国了,不要跟我说,你齐闻没有称统一九国的野心。” 当然有。 齐闻心知肚明,哪一个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不想统一九国的?没有一个帝王嫌自己家的领土大,也没有一个帝王愿望屈居在别人之下,平起平坐都不愿意,谁都想凌驾在别人之上,皇帝更甚! 第86章 最后遗言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齐闻无话可说,可面对着坑了自己又领大军去侵略他齐国的燕迟,他怎么都摆不出好脸色来。 若非打不过他,齐闻也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到如今这个情况了,齐闻当然知道他是被燕迟给软禁了,而燕迟软禁他的目地,无非是让齐国在对战燕国的时候有所顾及。 两国交战,不说有所顾忌了,就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那都是很影响战局的。 如今因为他的缘故,他齐国很可能会被燕迟所带的军队压的死死的。 那么,只要他死在了燕国,燕迟的目地会落空。 齐国也会因为他的死而对燕国憎恨愤怒,这些憎恨愤怒的情绪会燃烧士兵们的士气和斗志,到那时候,燕国想踏平他齐国,妄想! 齐闻阴沉的双眸眯了眯,他想到他的死能反转整个战局,心思就异动了起来。 燕迟坐在他的正对面,眼睛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去看他的眼神变化以及心思变化,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燕迟伸手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侧向门的方向,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道,“你若真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在燕国。” 齐闻一惊,倏地抬眼看他。 燕迟也看过来,目光染着薄笑,可明明是在笑着,那张脸却无一丝笑意。 齐闻眯眼问,“这话什么意思?” 燕迟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个一会儿并不长,大概一柱香,也大概是两柱香,甘阳领着步惊涛来了,没等步惊涛坐下喝完一杯茶,秦祉也被荀安带了来。 荀公公向燕迟行礼。 燕迟挥了挥手。 荀公公就回去向燕行州汇报了。 秦祉高大的身子从门口掠进去,一进去,步惊涛就连忙站起来,朝他看去。 秦祉道,“我没事。” 步惊涛道,“太子当然不会有事。” 秦祉笑。 他目光转向齐闻,短暂驻足之后又看向坐在那里纹风不惊的燕迟。 笑着开口,与燕迟打招呼。 燕迟淡淡回应,微抬下巴,指了一把离他比较近的椅子。 秦祉走过去,坐。 走过去的时候从齐闻的后面绕了一圈。 经过齐闻身后的时候,秦祉抬手,拍了一下齐闻的肩膀。 齐闻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祉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道,“上回从彭济广州分开,这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你怎么就被燕迟给逮着了呢。” 齐闻哼道,“有些人太阴人。” 秦祉挑眉。 燕迟道,“齐太子这话意有所指,是指我?我可没有阴你,来是你自愿的,留也是你自愿的。” 秦祉接话道,“既是来去自由,那齐太子晚两天就随我一起走吧。” 齐闻一怔。 燕迟微微勾了勾唇,什么话都不说,传唤宫女进来给秦祉奉茶。 秦祉坐下后,步惊涛也跟着坐。 四个人坐在圆桌旁,每个人中间都隔着一把椅子的距离。 宫女奉了茶,又安静地退出去。 屋内的四个人,有三人是掌管着国之大势的。 这么个时候,坐在这个圆桌边,颇有点霸主之争的意味。 看似充满硝烟,实则,风平浪静。 除却齐闻脸上还有淡淡的消不下去的愤怒外,秦祉一脸平静,燕迟一脸平静。 秦祉那话是说给齐闻听的,也是说给燕迟听的。 燕迟不置可否。 齐闻听出来秦祉这话是替他解围,亦是带他走出燕国的意思,他当下就要应话,却不想,话还没出口,燕迟扭头问秦祉,“怎么忽然来燕国了?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秦祉笑道,“我是想给你去一封信呢,但听说你领兵出征去了,我也不能打扰你办正事,就没打招呼,来了。” 燕迟问,“来做什么?” 秦祉道,“很惭愧,我九妹一心记挂着你,又被你太子府的一个赵先生损失了脸面,我和我父皇为了不让她给你添麻烦,就限制了她的出行,但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在宫里闹的天翻地覆,简直变成了混世小魔王,我和我父皇都没办法了,只能依了她,让她来燕国再碰碰壁,结果,竟然误伤了赵国公主。” 他很是自责地道,“早知道你府上的赵先生竟是赵国公主,我也不会让九妹动她呀!” 燕迟道,“所以,你来燕国的目地,是来找赵先生麻烦的?” 秦祉道,“不是,看看你。” 燕迟似笑非笑。 秦祉又道,“最想看你的人也不是我,是双儿。” 燕迟剔眉,浅浅道,“九公主人呢?” 秦祉道,“应该在驿馆,我为了表达误伤赵国公主的诚意,甘愿留在燕国皇宫里,教习一些儒臣学习秦国的国学,所以,有好几天没见双儿了。” 他折头,问步惊涛,“双儿还好吗?” 步惊涛道,“我出来的时候公主还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现在……” 他扫一眼燕迟。 秦祉也看向燕迟,说道,“不如,把双儿叫过来,咱们晚上一起在太子府用饭?” 燕迟莞尔,不辨情绪地道,“好啊。” 他扬声喊人,让人去驿馆请秦双。 秦祉见人去了,心略略安定。 齐闻原本并不知道秦祉来了燕国,这一见面,从秦祉的言语里并不能明确断定秦祉是来救他的,秦双爱慕燕迟的事儿,他们这些人都知晓,秦双为了燕迟大吵大闹,要来燕国,听上去很正常。 齐闻原本想开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急于想离开,想回齐国。 不管秦祉是不是来救他的,他都得想办法让秦祉带上他。 齐闻眼眸转了转,问秦祉,“过两天就走吗?” 秦祉道,“大概吧,本来就是陪双儿来的,这一来又闹了事,我真不敢再留了。” 齐闻道,“走的时候说一声,我跟你们一起。” 秦祉道,“我是没关系,就看燕太子放不放人了。” 燕迟拿着茶杯小口地喝着水,目光落向对面的窗户外,勾唇说道,“齐太子在我燕国是自由的,他想走就走,我可拦不着。” 秦祉笑道,“既然不拦,那我走的时候就把齐太子带走了?” 燕迟垂眸,“随便。” 秦祉眯了一下眼。 齐闻更是觉得燕迟的这“随便”二字说的太轻易,明明就是他设计让自己滞留在燕无法回国的,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不放齐闻走的时候,齐闻恼。 放齐闻走的时候,齐闻又是一百八十多个疑心。 实在不能怪他,主要是燕迟这人,鬼心眼太多,不得不防。 齐闻联想到刚刚燕迟说的话,“你若真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在燕国”。 这句话刚没听明白。 这会儿似乎想出其中的意思了。 燕迟是说,让他死在秦国? 如此一来,齐国与秦国的友好邦交就会被破坏掉。 那么,失去秦国好友的齐国,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任燕国欺凌了。 而秦国,背上害死齐国太子的罪名,就不会再出手帮齐,很有可能,为了利益,他会与燕国达成同盟,争相竟食齐国的版土。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齐闻想到这里,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敢打包票,若他前一脚跟秦祉离开了,后脚,他必然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不是死在秦国,那也是死在与秦祉行同的队伍里。 虽然秦祉很厉害,可若对手是燕迟,那秦祉这里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齐闻气息沉了沉,猛然间他抬头看向大门,只觉得这一回,他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默默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有些话,想说,也该说,却不能说。 齐闻周身的气压极低。 在燕迟说了“随便”之后,他没有顺坡而下,接一句,“那我一会儿就跟秦太子去驿馆”,这让秦祉很纳闷。 秦祉问他,“齐太子不想走?” 齐闻似乎失去了精气神,一瞬间英俊硬朗的脸失去了生机与神采,他慢慢地将茶杯挪开,看着秦祉,那眼神,说不尽的无奈与不甘。 秦祉黝黑犀利的眼紧眯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燕迟。 燕迟坐在那里,依旧垂着头,静心静气地把玩着他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有那么一刻,秦祉在这样的慵懒神态里看到了运筹帷幄的王气。 是,燕迟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小瞧之人。 如今,更是深深领教了。 秦祉笑了下,不再问齐闻,也不再多管闲事。 大概齐闻的命运,齐国的命运,真的……气数尽了吧。 秦祉感到很遗憾,却也只能撒手不管。 那么,带不走齐闻,还是尽快回国吧。 多留一天燕国,就会多一天变故。 秦祉这么想着,就听到门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原以为是秦双来了,可隔着门,护卫说,“太子,左相来了。” 在太子府,所有人对赵怀雁的称呼都是左相。 只有私下里,知道她身份的人才会以公主相称。 燕迟听到说赵怀雁来了,他当即就搁下茶杯,站起身,去门口亲自迎接。 开了门,见赵怀雁果然站在院中,穿着一身落拓的长衫,黑发高挽,脸部又用太虚空灵指易过容,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而有气派,可燕迟只扫一眼就蹙起了眉头,他步下台阶,来到她身边,往她后背扫一眼,斥道,“不在府上养伤,来太子府做什么?” 赵怀雁往他后面看去。 他的后面,齐闻跟了出来,秦祉跟了出来,步惊涛也跟了出来。 赵怀雁收回视线,笑道,“我的伤没大碍了,在府里呆的闷,就出来走走,我原是想来看看齐太子的,没想到秦太子也在,步太傅也在。” 燕迟转身,“既然来了,就进来说吧。” 赵怀雁点头,跟着他后面走过来。 到门口与三个人罩了面,一一打招呼。 打完招呼,几个人进屋。 门被关上。 唤雪和蓝舞跟着赵怀雁进了屋。 她二伺候在赵怀雁身边。 平时赵怀雁上朝,都是鹰六和长虹跟着,冯阎、唤雪、蓝舞守在左相府。 若赵怀雁以女装身份示人,唤雪和蓝舞定然陪同。 虽然赵怀雁来太子府扮的是男子,但齐闻知道她是赵国公主,太子府的甘阳也知道,她回回来都带着唤雪和蓝舞。 其实鹰六和长虹也来了,只不过这一回赵怀雁没让他二人跟进来。 因为燕迟回来了,赵怀雁知道,有燕迟在府上,她就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事儿。 坐稳后,唤雪和蓝舞伺候奉茶。 刚刚四个大男人坐在那里,燕迟没让下人摆果盆,现在赵怀雁来了,他就喊人去准备些吃的东西过来。 赵怀雁没拒绝。 唤雪和蓝舞奉完茶,蓝舞随着下人们去拿吃的,唤雪退守到一边。 赵怀雁坐在燕迟的右手边,胳膊碰着胳膊的距离。 燕迟看着她,“来了晚上就留下一起吃饭。” 赵怀雁道,“你们晚上有聚会?” 秦祉笑道,“难得公主在场,燕太子又回来了,这一聚必须得有。” 赵怀雁看向齐闻。 燕迟一回来,齐闻必然知道了她欺骗他的事,还有燕国侵齐之事,而秦祉来燕,当着她的面明确表达了要救齐闻出燕国,那么,齐闻是什么态度? 赵怀雁问齐闻,“齐太子也去吗?” 齐闻从刚在门口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外,进屋后就没给她甩一个眼神。 如今被她问话,他才堪堪抬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似乎没有怒气,却也没有原先的喜气。 总之,面无表情。 赵怀雁心无波澜,不管齐闻对她是什么感情什么心思,她都不会受影响。 齐闻看着她道,“为什么不去?难得你也来了。” 赵怀雁很是想不通了,看看他,看看燕迟,心道,“面对这么一个软禁他又欲要灭他齐国的敌人,他吃得下?” 或许,他是心太大? 要么是因为她。 可是,燕迟既回来了,齐闻定然知道她欺骗他一事,他不是该生气的吗? 赵怀雁真是弄不懂齐闻的心思了,她轻轻甩了甩头,说道,“那好,晚上就与你们一起吃饭。” 太子卫的护卫去驿馆请秦双,没请到人。 护卫回来向燕迟汇报,说秦双带着她的婢女出了驿馆,做什么去了,他不知道。 燕迟挑眉。 秦祉道,“出了门?” 步惊涛微微忧虑,对秦祉说,“我离开驿馆之前与公主说过,让她不要出门的。” 燕迟道,“以九公主的性情,她必然不会听你的。” 步惊涛道,“平时九公主是任性了点,但这个时候,她是坚决不会出门的,我在担心,九公主会不会出了事。” 燕迟道,“在我燕国皇都,没人敢惹事。” 步惊涛看他一眼,什么都不说,只向秦祉请话,“我去找一找公主。” 秦祉道,“既是在燕国的地界,那就让燕国的人去负责找。” 燕迟道,“当然。” 他喊来甘阳,让他调派人手,去找秦双和她婢女的下落。 甘阳领了命,下去就办。 秦双和西罗去了哪里,燕迟真不知道。 动她二人的是曲昭。 燕迟默默地端起茶杯,又喝起了茶。 这找人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中午也是在太子府吃的饭,吃完饭步惊涛着实不放心,还是离开去找秦双了,秦祉没阻止他。 步惊涛离开后,赵怀雁要去午睡,被齐闻喊住了。 如今燕迟回了府,也不关着齐闻了。 齐闻可以任意出入这个院落。 齐闻把赵怀雁喊到一个很背的凉亭。 凉亭坐落在偏西角,被假山石挡着,还处在房屋的后墙,在五月近六月的趋近炎热的中午,极为阴凉。 齐闻要把赵怀雁带走,燕迟不同意。 赵怀雁道,“齐太子好像有话要与我说,我去听听。” 燕迟瞪着她,“他要说你就要听?” 赵怀雁道,“为什么不听?” 燕迟道,“不许去。” 赵怀雁没理他,转身就走,燕迟一把拉住她。 赵怀雁蹙眉。 燕迟道,“我与你一起。” 赵怀雁看一眼齐闻。 齐闻听燕迟说要一起,很排斥地露出了反感的神情。 秦祉凉凉地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可那一双黑沉有力的眼睛似有若无地落地了燕迟抓着赵怀雁而赵怀雁却没有甩开的手上。 赵怀雁猜得到齐闻这会找她说话,说的必不会是闲话。 一上午的时间,齐闻的面色都很静,那种静有点山雨欲来之感,可再观他眼睛,就能从那眼睛里读出一种绝望的神情来,那种绝望,似乎是对生命有了末路的认知。 那么,这个时候,他要与她说的话,很可能是……临别遗言。 赵怀雁推开燕迟的手,说道,“齐太子找我说话,你跟着像什么事。” 燕迟冷冷瞪她,“他要跟你说的事,难道我不能听?” 赵怀雁还没应话,齐闻就道,“你不能听,就是能听,我也不愿意让你听。” 燕迟冷笑,“你有决定权吗?” 这句话,真是打脸的很。 齐闻当下就冷了脸。 赵怀雁不理会燕迟,跟着齐闻走了。 二人去了凉亭,双双站在那里。 齐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他就背手站在亭中,迎面看着不远处的高大院墙,神情是平静的。 赵怀雁微叹,陪着他站了些许时间,她出口说,“燕迟回来了,你也知道了我欺骗了你一事,你想责问,尽管来,别这样一声不吭的。” 齐闻依旧盯着那高大的院墙看着,目光里渗了一丝悲伤,“我原以为你会选择我,毕竟最初的最初,你受困于燕国,有求于我,那个时候,你肯定没有向任何人袒承过你是赵国公主一事,所以,我是你第一个敞开心扉之人,也是第一个见你女装容貌之人,于我而言,这是特别的。”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来看向赵怀雁,“若那一天,我成功将你带出了城,会不会如今的局面就不一样了?” 赵怀雁道,“是。” 齐闻笑了,却笑的很无力,“燕迟他也清楚,所以,他那一天放了我,却留下了你。” 赵怀雁道,“是。” 齐闻道,“技不如人,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真的无话可说。” 赵怀雁道,“从这件事上看,燕迟这个人,只能为友,不能为敌,不然,他一旦要对付谁,那个人就绝无生还之机。” 齐闻道,“这就是你以及你赵国亲他燕国的原因?” 赵怀雁蹙眉道,“是,我赵国不是大国,没那资本抵抗强大的燕国,以前我没有接触过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实力如何,光听传闻,只知道都很厉害,可如今接触了,我才认识到燕迟的可怕,所以我是个识时务的,选择了他。” 齐闻问,“你爱他吗?” 赵怀雁道,“不爱。” 齐闻陡然间就笑了,那一瞬间,听着赵怀雁肯定地甩出“不爱”这两个字,他很解气,他道,“可燕迟想娶你。” 赵怀雁道,“他想娶我,我却不一定会嫁,我知道你跟秦祉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他燕迟,与你,与秦祉,在想娶我的这件事情上,出发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赵国。” 齐闻道,“你冰雪聪明,什么都明白,那么,往后你会嫁他吗?会爱他吗?” 赵怀雁道,“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到。” 齐闻走过来,爱恋又怜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我希望你不要爱,更不要嫁,燕迟这个人,只适合当王,不适合当夫君。” 赵怀雁道,“我自会掂量。” 齐闻便不说这个事了,看一眼她的后背,问道,“你受伤了?” 刚刚燕迟在门口迎接赵怀雁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斥她没养伤,齐闻听见了,但因为刚刚人太多,他就没问。 赵怀雁道,“嗯,秦双伤的。” 齐闻一愣,“秦双?” 赵怀雁道,“是她。” 赵怀雁把自己受伤的前前后后的事情与齐闻说了,齐闻听后,怅然一笑,“秦祉来燕国的目地,果然是要救我。” 赵怀雁道,“这个机会挺好,有秦祉出面,燕迟想拦也拦不住,你为何不跟他一起走?” 齐闻看她一眼,说道,“你以为燕迟会放我出燕国吗?” 赵怀雁道,“从今天他的态度来看,他是愿意放你出燕国的。” 齐闻冷笑,“是呀,他让我随秦祉一起走,可转眼,我要么死在与秦祉随行的路上,要么死在秦国。” 赵怀雁大惊,“他要杀你?” 齐闻道,“他都要灭了齐国了,杀我不是很正常的吗?现在不杀,是因为齐国尚没有被灭,我这个太子还是让他有些顾忌的,若燕迟没回来,我还有希望被秦祉救走,挽回一下局势,可燕迟一回来,我就算被秦祉救走了,也只会成为加速齐国灭亡的推进器。” 他顿了一顿,沉沉地说道,“你才刚刚与燕迟接触呢,往后你就会明白,他有多狠,他想要的,他一定会得到,哪怕用尽一切手段。他不想要的,牛鬼蛇神都进不了他的身,这一点,秦双大概最能体会。” 第87章 爱与江山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听着齐闻的这一番话,关于燕迟此人如何,她不予评价,这个人是狠还是善,是狼还是虎,她心中自有定论,她关心的是,齐闻不跟秦祉走,就这么留在燕国,是想做什么?明明跟秦祉走还有翻身的机会,可留在燕国那是一丁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先跟秦祉离开,那么,齐闻不聪明吗?不,那么,他不走,又是为何呢? 赵怀雁默默地沉着眉头,此件事还没想清楚,齐闻又对她说了一件事。 齐闻道,“我之前给你的那块晶石碎片,秦祉那里也有。” 赵怀雁一愣,问道,“秦祉也有?” 齐闻道,“是,当时我二人一起下去,所得碎片,一人一块,只不过,他那一块要大些,我这一块要小些。”说着,又问,“那晶石碎片你有对燕迟说吗?” 赵怀雁道,“还没有。” 齐闻道,“暂时别告诉他吧,放在你身上,也能成为一种筹码,燕迟一直在找万能石,可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这碎片跟万能石有关,若燕迟知道了,定然想从你手中夺去的。” 赵怀雁道,“这碎片是你给我的,我定然不会让他夺去,你放心吧。” 齐闻略略欣慰。 赵怀雁道,“你真的不跟秦祉走吗?” 齐闻摇摇头,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高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怀雁道,“我个人认为,你还是跟秦祉走比较好。” 齐闻笑了下,笑的无比苍凉,“你不用当他的说客,我有思想,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怎么做。” 赵怀雁道,“我没有当他的说客,我只是觉得,离开才有活命的机会,留着,没有。” 齐闻道,“燕迟领兵在外,他所对抗的是我齐国大军,哪怕他燕国的士兵无人能敌,可对上齐国,也得谨慎三分,大战已经开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回了国,我想他是因为你,听说你受伤了,不放心,连夜赶回来,而回来后他不可能不调查秦祉来燕的目地,你已经从秦祉那里知道了他是冲着救我来的,燕迟肯定也知道了,那么,他明知道秦祉就是冲着救我来的,却还把秦祉带到了我的面前,说让我随意选择的话,你觉得他有那么好心吗?” 赵怀雁道,“你刚说了,他半路会派人杀了你,但谁说他派了人,你就一定会死的?” 齐闻道,“我不是怕死在半路上,我是怕死在秦国。” 赵怀雁拧眉。 齐闻又道,“燕迟此人,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他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成。”他看着赵怀雁,“公主,从一开始白显出事到我来到燕国开始,燕迟就在算计我了,可能白显出事,就是他故意设的圈套。” 赵怀雁知道燕迟心思深沉,齐闻的进退两难,就是从白显出事开始的。 而白显被抓,是曲昭的功劳。 所以一开始,不管燕迟怀没怀疑她是公主,他都在利用她是赵国人的身份,把赵国拉下水。 赵怀雁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只觉得心惊胆颤,后背发寒。 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强大的人,能把所有人都玩在鼓掌之间吗? 赵怀雁深深吸了一口气。 齐闻道,“今天过后,公主不必再来看我了,我留在燕国,燕迟不会让我死,我出了燕国,我必死,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让燕迟如意。虽然留在燕国也是称了他的心意,可总比我死在秦国,让他燕国撇开嫌疑的强,齐国不灭,我就会一直活着,若齐国……” 齐闻面色隐忍着强烈的悲痛,顿了很大一会儿,这才又说,“若你听到齐国被亡国的消息,再来找我吧。” 赵怀雁看着齐闻这个样子,于心不忍,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走了,任齐闻一个人站在那里,黯然悲痛。 赵怀雁回到院里,燕迟不在了,秦祉和步惊涛也不在了。 唤雪和蓝舞守在院里等她。 见她来了,唤雪道,“太子让你回来了去他的书房。” 赵怀雁唔道,“有说让我去做什么吗?” 蓝舞道,“没有,只说在那里等你。” 赵怀雁点了点头,又问,“秦太子呢?” 唤雪道,“出去寻秦国九公主了,说寻到了他晚上在望京酒楼请客,到时候会通知,太子同意了。” 赵怀雁哦了一声,带着唤雪和蓝舞去了凌燕阁。 燕迟在书房里看前方传来的战报,闵三守在他的身后。 赵怀雁敲门进去后,燕迟将手中的战报信函放了下来,他冲闵三挥挥手,闵三看一眼赵怀雁,出去了。 唤雪和蓝舞原本想跟着赵怀雁进来的,但闵三一出来,反手就把门关了,她二人瞪了闵三一眼,只能立在门外。 闵三紧紧地守着门。 屋内,燕迟将信函放下后,双手交叉把身子投进椅背里,抬眼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挑了一把椅子坐。 坐稳后,燕迟问她,“齐闻拉着你说什么了?” 赵怀雁掀眉觑了他一眼,道,“能说什么,说遗言。” 燕迟微怔。 赵怀雁道,“他说他不管是跟秦祉走还是留在燕国,都是死路一条,那他就不让你趁心如意,他宁可死在燕国,也绝不死在秦国。” 燕迟低笑,他站起身,绕过桌沿走过来,站到她面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弯腰,双臂撑在她的椅子两边,近距离地俯视着她,“你在为他打抱不平?” 赵怀雁道,“没有,我在向你转述齐闻的话。” 燕迟道,“可你的转述里夹杂了不该有的情绪。” 赵怀雁抬头,迎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眸中暗含着一抹讽刺的笑,她却清清冷冷。 燕迟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是不是齐闻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赵怀雁垂眸,“没有。” 燕迟伸手将她抱起,因为动作太猝不及防,让赵怀雁没防备,一时不察就让他抱了个满怀,等赵怀雁反应过来的时候燕迟已经搂抱着她坐在了椅子上,这下子,燕迟坐椅子,她坐燕迟的腿。 赵怀雁不乐意,要下来。 燕迟摁住她的腰,另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从她的后背伸上去,掳住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动弹地看着自己。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雁儿,人言可畏,但我从不惧怕,不管齐闻说了我什么,我都希望你明白,对你,我不会用任何手段,明白吗?” 赵怀雁蹙眉,“你别定我脖颈,我疼。” 燕迟松开她,赵怀雁以为自由了,却不想,下一秒,男人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闪电般地把她压向了自己,他微抬下巴,迎上她冲下来的红唇,吻住后,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不一会儿,休息室里就传来了各种声音,有叫骂的,有打斗的,还有低笑的,似有若无的轻吟,娇喘,以及……哄慰。 有半个时辰,或者更久,里面的动静才彻底平息。 燕迟搂着赵怀雁,目光温柔地扫荡着她脸上的所有神情,愤怒的,恼火的,妩媚的,凤眼斜视间的娇憨,咬着唇时委屈的样子勾人心魂,他眼眸又变得幽深沉邃,带着滚烫温度的指腹按在她咬在唇上的那一点,低低道,“别咬。” 赵怀雁拍开他的手。 燕迟无奈地笑,亲昵地蹭着她的发丝,说道,“我原来一直认为男人的天地在江山,在社稷,在征服,在跨越,在创造,可现在我才知道,男人的天地有一半以上的快乐,来源于女人。” 赵怀雁诋毁他,“听你这话,等你登基为帝了,一定是个昏君。” 燕迟一愣,问,“为何这样说?” 赵怀雁哼道,“还没登基为帝呢,就在说着男人一半以上的快乐是源于女人这种话,等你登基为帝了,那还不得扩建后宫,夜夜宠幸女人,哪里还顾得上朝政了?而荒淫无忌的作为不是昏君能是什么?” 燕迟听明白了,一半觉得好笑,一半又对她所谓的“夜夜宠幸女人”而充满了憧憬。 他抵住她耳朵,小声道,“你想让我夜夜都宠幸你?” 赵怀雁脸一红,嗤骂道,“你说什么呢!” 燕迟道,“你放心吧,等我登基为帝了,我定然满足你,其实不用等登基为帝,你若答应嫁给我,我从现在起,就能让你夜夜……” 赵怀雁一张秀丽的脸被他说的越发的通红,她伸手就捂住他的嘴,气的怒吼,“燕迟!” 燕迟满脸浓浓笑意地看着她。 赵怀雁漂亮的脸蛋红的发烫,她收拢好衣服,推开他就要下榻。 燕迟从后面抱住她,脸贴在她的后背上,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不是听你这样说,想着你是愿意让我夜夜宠幸的,我就想满足你……” 赵怀雁怒道,“你还说!” 燕迟哈哈哈地大笑出声,猛地把她的身子扳正过来,对着那雪白柔软的额头就吻了一下。 他将她的秀发拢到耳后,看着她的脸,轻声道,“若我登基为帝了,你就是王后,我的后宫不会有别人,只有你,我若真成了昏君,夜夜缠棉床榻,那也是因为你。” 赵怀雁哼一声。 燕迟道,“你不相信?” 赵怀雁道,“没有不相信。” 燕迟道,“那……我们先订婚?” 赵怀雁道,“你有那么多精力吗?齐国还没灭呢。” 燕迟道,“你的意思是,等齐国灭了,我们就订婚?” 赵怀雁推开他,往后面一仰躺,“困了,我睡一会儿。” 燕迟没有听到她亲口同意的话,也不着急,她没像之前那样张嘴就反对,那就说明,她在慢慢接受他了。 燕迟很高兴,拿薄毯给她盖好,又看她一眼,转身出去,继续看战报。 走到门口,赵怀雁喊住他,问,“秦双的失踪,是你搞的鬼?” 燕迟脚步顿住,扭头看着她,说道,“曲昭。” 赵怀雁扑腾一下坐起,大眼睛睁着,问,“你说谁?” 燕迟道,“曲昭。” 赵怀雁大喜,“你把她放出来了?” 燕迟道,“嗯。” 赵怀雁腾的一下子飞下床,眨眼间来到他跟前,拽着他的手臂说,“你放曲昭出来,是对付秦双的?” 燕迟伸手抚抚她的脸,语气阴沉,“秦双伤了你。” 赵怀雁道,“那是我技不如人,我那天其实能够避免不受伤,但为了试一试自己的功力如何,我就有点硬撑了。” 燕迟低沉道,“我不管,她伤了你,就该要受到惩罚。” 赵怀雁道,“那天她确实是跑出来找我麻烦的,不过,很大原因是受了秦祉或是秦皇的唆使。” 燕迟冷笑,“那两个人,我早晚会收拾。” 他拉起她,重新走回榻边,把她按坐下去,“你睡觉,我到外面看前线的战报。” 赵怀雁道,“你不问问我功力练的如何了吗?” 燕迟道,“我每次抱你都有感觉。” 赵怀雁瞪他。 燕迟低咳一声,猛不丁地又啄了一下她的唇,他眸目深深,用一种恨不得把她吃下去的侵略眼神说,“我能感受到你体内越来越澎湃的功力。” 赵怀雁道,“我觉得我能御出太虚空灵指的神技了。” 燕迟微顿,“嗯?” 赵怀雁道,“那天我居然徒手接住了秦双甩下来的鞭气,气是无形的嘛,可我居然一伸手就抓住了。” 燕迟不知道这事,他知道的只是长虹所说的她忽然能御剑一事。 燕迟蹙眉,挨着榻沿坐下来,问道,“传说中的太虚空灵指,能撕风控雨,这是真的?” 赵怀雁摇摇头,“不知道。” 燕迟道,“虚灵空在教你的时候没有展露过这种神技?” 赵怀雁道,“没有。” 燕迟沉吟道,“没关系,晚上我们试一次。” 赵怀雁看他。 燕迟道,“你先睡觉,晚上我们去楼经阁。” 赵怀雁哦一声,不再多问,躺下去睡了,她养病期间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以前在赵国,她也有午睡的习惯,只不过出国游历,多有不便,这种习惯就渐渐地被腰折了,进了太子府,要随时接受安排与指派,就更养不成这种好习惯,当左相的时候,燕行州没有架空她,该她左相该做该办该担的事儿,燕行州都让她做让她办让她担了,她每天都很忙,偶尔会抽出空来午睡,但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午睡,养病期间,无事可做,就又养成了。 她躺下去后,燕迟掖了掖她肩膀两侧的毯子,拉上窗户一侧的帘子,挡住光线,以免光线刺激到她的好眠。 赵怀雁闭眼睡觉。 燕迟去外面继续看战报信函。 战报信函不多,就三封,一封是元兴写来的,一封是楚国那边送来的,一封是陈国送来的。 而除了战报信函外,还有其他的信函,一封是南丘寒写的,一封是章进写的,一封是青海写的。 总共六封信,燕迟逐一地看着。 战报信函是军情,他就率先看,刚刚赵怀雁进来前燕迟在看元兴写来的战报信函,看到了一半,这会儿他又接着往下看,信中内容所列不多,但基本上都是捷报,他离开的时候齐国与陈国的边防重镇还没有被攻下,如今,元兴的信中写,在昨日夜里,他们拿下了齐国对陈的边防重镇,并向他说一切作战计划没动,拿下这个关键的城镇后,他坐镇军中,赫宣带房冲领兵四十万,曾衍带贺侦领兵四十万,由南北两路,攻克齐国的城镇,朱玄光领一千飞虎兵,利用鬼步之能,进逼齐国皇都,陈国的盟军二十万加上剩下的二十万军队,驻扎城镇,迎击随时攻上来的敌人。 元兴在信中将前方战况写的非常清楚,进行到哪一环了也说的非常清楚,燕迟看完,虽不在战争现场,却如身临其境一般。 他看完,将信压下,看楚国和陈国送来的。 这两个国家写来的信基本上也是捷报,中间偶然会穿插一些小败,但无伤大雅,这么强大的齐国,若是节节败退,那燕迟都该怀疑这里面有鬼了。 看完信,总体而言,形势是好的。 燕迟就不着急回去,翻开南丘寒的信看。 南丘寒的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表达他身为燕国重臣的一种责任,他说燕国都跟齐国开战了,他不能再呆在陈国游山玩水,他要回燕国,为国出力。 燕迟看完,笑了笑,当即就回信给他,让他安心呆在陈国,燕国有这么多人,不差他一个,说他若真的呆的不安心,可让南子衍回来,代父出征。 写完这封信,燕迟又看章进的。 章进信中写他的使命已完成,可否回国了? 燕迟批示了可回。 两封信写完,他喊来甘阳,让他派人去送。 甘阳拿着信离开。 燕迟继续看青海送来的信。 青海的信,燕迟看的很仔细,毕竟青海是他写信召回来的,与他一起的还有燕乐和燕广宁,除却燕乐和燕广宁,还有佛广。 燕乐和燕广宁是燕迟的妹妹,他关心她的安危。 佛广为何会随着青海他们一道来到燕国,不用想,定然因为赵怀雁。 这封信里的所有人都是燕迟十分在乎的,他就看的格外的仔细。 青海信中写,他们已经出了朝圣王国的领地,从伽蓝殿到了圣雪城,所谓的圣雪城就是连绵横亘在朝圣王国,分割着朝圣王朝与原冰大陆九国的一道分水岭,九国之人想进入朝圣王国,得越过这道分水岭,而朝圣王朝的人想进入九国之中,也要过这道分水岭。 雪山终年不化,高大巍峨,一年四季冷风呼啸。 但好在,上面寒风肆虐,下面地平线的陆地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寒气所引发的冷外,倒也没有大风雪大风暴发生。 而圣雪城广袤无际,分两大版块,一是云雪山,二是雪域。 云雪山上住着灵狐云氏一族,雪域里住着巫族吕氏。 过圣雪城的时候,正是巫族吕氏开辟者吕婴雪的成神日。 成神这两字,说的有点夸张。 巫族一脉,不与凡人为伍,又不为仙神所空,他们所修习之术,全来自于人间失传的各种异术,但又不是单纯的接受,而是经过自身巫族之力的改进,变成一种超乎常人又超乎以前和世界法则存在的一种另类巫术。 这种巫术练至某种境界,可称神。 但这里的神,与世人口中所说的神不一样。 巫族口中的神,是指可统御所有巫族一类的强者。 青海他们一行人经过圣雪城的时候遇到了吕婴雪的成神日,自然被留下来见证做客,而那一天,除了他们这类凡人外,还有云雪山上的所有云氏灵狐,居于深海下的同祖异姓的另一类巫族温氏,除了这两大种族外,还有卓凌。 青海的信只写到他们的行程被耽搁,进了雪域,后面的就没有写了。 燕迟看完,当即就进屋去喊赵怀雁。 把赵怀雁喊醒后,燕迟问她,“想不想去九国外的圣雪城看看?” 赵怀雁揉着眼睛,不解地道,“怎么忽然提起圣雪城了,难道你要去?” 燕迟扬了扬手中的信,“青海说,最近是吕婴雪的成神日,圣雪城很热闹,他们从朝圣王国出来的时候经过圣雪城,被留下了,没说归日,我猜,一时半刻回不来。” 赵怀雁道,“从这里出发去圣雪城,也得半个多月吧?等我们赶去,那边的庆祝大概也结束了。” 燕迟道,“你若想去,我自然有办法缩短时间。” 赵怀雁瞥他,“你真有闲心,府里关着齐闻,皇城中又来了秦祉,前方你燕国的大军压境齐国,这么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去圣雪城游玩?” 燕迟笑道,“齐闻被关在太子府,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也不敢妄动,我能猜想到他想做什么,我可以阻止他,也可以顺着他,而不管是阻止还是顺从,都改变不了他的命运。至于秦祉,他来了燕国,原本是能让我格外在意的,但他让秦双伤了你,这就是他最大的败笔,有这个败笔在,我就能左右他在燕国的一切行动,只用一个秦双,就足够让他方寸大乱了,他还能做什么呢。压境齐国的军队可不仅仅只有我燕国的,还有陈国和楚国,再者,有我父皇坐镇燕国,这一场战局,哪怕没有我,也稳胜无疑。” 赵怀雁啧啧叹道,“果然齐闻说的没错。” 燕迟眯眼,“他说我什么了?” 赵怀雁推开毯子下地,存心不答他的话。 燕迟急了,他很在意齐闻在赵怀雁面前咬了什么舌根,以目前齐闻憎恨他的程度来看,他对赵怀雁说的话,绝对能让赵怀雁对他心生退意。 燕迟拉住赵怀雁,非要让她回答。 赵怀雁理着发丝,笑道,“没说你什么,就说你……”她手指抵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想着该用哪个词来说比较恰当,想了半天,吐出一个字,“狠。” 燕迟道,“男人不狠,江山不稳。” 赵怀雁噗嗤一笑,看了他一眼,低头穿鞋。 燕迟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他问,“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赵怀雁道,“说的很对。” 燕迟不满了,“那你笑什么笑?” 赵怀雁道,“我是觉得太子你承认自己狠承认的那么理直气壮,唔,不过,你说的非常正确,不狠,如何江山稳固?我得向你学习。” 燕迟伸手抱她,“你不用狠,有我就够了。” 赵怀雁道,“我若不狠,我赵国的江山就不保了。” 燕迟道,“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赵国。” 赵怀雁眯起眼睛,笑着说,“那如果,在未来,要我赵国江山的,是太子你呢?” 燕迟道,“若真有那一天,必然是你背弃了我,没有了你,我就绝对会拿赵国江山作陪的。” 第88章 诚然不欺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冷笑,心想,你倒是很会说话,把威胁的话说的那么的情意绵绵。 虽然赵怀雁很生气,但又不得不敬佩燕迟这样的坦荡,从她进了帝宫开始,第一次接触这个太子,这个太子就没有隐藏自己的野心,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是公主,也没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她,他就扬言要侵赵,如今他对她势在必得,却也没对她隐藏自己的野心。 他要得到她,一如他要征服这片大地一样的坚定。 赵怀雁望着燕迟,说道,“你要说话算话,有我在你身边的一天,我赵国就永远安宁,无烽火之灾。” 燕迟定定地看着她,承诺道,“算话,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必然说到做到。” 赵怀雁反手搂住他。 燕迟心口蓦地一动,眼眸低垂,看着把脸压进自己胸膛里的小女人,如此的温顺,真是长久以来的第一回。 燕迟伸手,轻抚着她后脑勺上柔顺的发丝,薄唇贴着她额鬓,低声道,“你若信我,就嫁给我,嗯?” 赵怀雁侧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从他胸口处传来的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一手轻搭着他的腰,一手玩着从他肩膀顺下来的长发,慢慢道,“要我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但你得保证,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保我赵国不受任何势力的摧残。” 燕迟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说,“什么叫‘若有一天你不在了’?” 赵怀雁道,“人都有一死呀。” 燕迟冷冷地戳了一记她的小脑袋瓜,“才多大点,就在说死。” 赵怀雁道,“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 燕迟道,“你只要嫁给我,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赵怀雁对他翻白眼。 燕迟道,“还睡吗?” 赵怀雁说,“不睡了。” 燕迟问,“要去圣雪城吗?去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准备,等处理好秦双和你所掌握的太虚空灵指,我们就出发。” 赵怀雁道,“你让曲昭去对付秦双,曲昭打得过吗?” 燕迟道,“你与秦双交过手,你觉得以曲昭的能耐,打不打得过?” 赵怀雁支着下巴道,“应该是打得过的。” 燕迟笑着看她一眼。 赵怀雁道,“怎么了?” 燕迟道,“身为主子,得对自己的属从有着必然的信心,曲昭对上秦双,不是应该能胜,而是必然能胜,只不过,她把秦双引到哪里去了,我无从查到,我们要在秦祉找到秦双之前先一步找到人,你有办法与曲昭联系吗?” 赵怀雁道,“既是我的人,我当然有办法联系。” 燕迟道,“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联系,我们跟过去看看情况。” 赵怀雁说好,然后起身去了外面。 赵怀雁手中有金谍网,有暗卫,有随从,有宫女,她在赵国与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全是靠养在鹰园里的鹰,如果她有武功,就不用如此麻烦,用上乘武功秘语传音就行了,而如今她身在燕国,身边没有她打小养到大能任意听她指挥的鹰,但她却有武功,她就用秘语传音之能,找到曲昭。 找到后,她对燕迟说,“在金瓶馆。” 燕迟挑眉,“你们赵国金谍网在燕国的根据地?” 赵怀雁点头,“嗯。” 燕迟略略思忖着说,“这个地方选的好,桂花街上的所有行馆全在潜移默化下接受我外婆的照管,但凡属于桂花街上的行馆,出了任何事,我外婆都会亲自去解决,如今金谍网已经与楼魂令握手言和了,曲昭把秦双带到金瓶馆,大概就是要仗一仗我外婆的腰,就算秦祉发现秦双不见了,找到金瓶馆,也会有我外婆出面,撑这个场子,而我外婆统领整个楼经阁,不说秦祉见了她得礼让三分,就是秦皇亲自来,也得礼让三分。” 说到这,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不愧是跟在你身边的人啊,这么鬼精。” 赵怀雁拍他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燕迟笑,被她拍开手后又凑上去,恶劣地加重手劲捏了一下。 赵怀雁怒。 燕迟对着刚刚捏的地方吻了一下,抱住她说,“再去休息一会儿?我陪你。” 赵怀雁道,“不了。” 燕迟有点心痒难耐,想抱着她再在榻上柔情密意一番,他原来真不知道,与心爱的女人在床上或是榻上亲吻缠棉,是那么幸福的事儿。 难怪古人有言,爱江山,更爱美人。 诚不欺人也。 赵怀雁不愿意再去躺,燕迟也不勉强她,虽然他好想再与她厮磨缠棉,也尽量尊重她,忍着。 燕迟松开她,不抱了,免得越抱越上瘾。 他闪身走开往椅子里坐去,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解渴也解谷欠。 一杯凉茶下肚后,他稍稍淡定了心思。 他将茶杯搁下,抬头看着赵怀雁,说道,“现在就去金瓶馆?” 赵怀雁道,“秦祉找去了吗?” 燕迟道,“暂时还没有。” 赵怀雁道,“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燕迟没反对,他现在手头上也没有紧急事情,遂起身拉住赵怀雁,往书房外面走去。 赵怀雁来的时候是坐了马车的,马车在太子府门外,鹰六和长虹守在马车上,燕迟就不愿意再单独备一辆马车,蹭着赵怀雁的马车,与她一起上了车厢,唤雪、蓝舞跟上,闵三也跟上。 等燕迟和赵怀雁坐好,一行人去了桂花街。 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步惊涛就去通知了秦祉。 秦祉从太子府离开后并没有去找秦双,而是回了驿馆,去关押花雕的地方,然后发现,花雕不见了。 秦祉当时并没有愤怒,因为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盯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门口的护卫,谁来救的人,护卫说并没有人来,护卫觉得很奇怪,因为根本没有人接近过这个房间,更没有人来找他们打过架,这道门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启过,人是怎么被救走的呢? 秦祉让他们去查看窗户,发现窗户也是紧闭的状态。 那么,关着门窗,那人是怎么把人救出去的呢? 若不是人为,那就只有鬼和神了。 但鬼和神完全不可能。 那就只有人。 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必然会隔空取物的上乘武学。 什么武学? 鬼步。 秦祉自己都会鬼步,他深知鬼步有着何等惊人的能力,他虽然不是从长三生那里直接学来的鬼步,是从他的王叔那里学的,但也学的炉火纯青,可以说,他对鬼步的精研远甚于他的皇叔。 秦祉双手背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忽冷忽热的阴鸷。 鬼步么? 也不见得是。 长三生目前所收的徒弟只有三个,一个是他的王叔,一个是云雪山上的灵狐,一个是朱玄光,朱玄光去了前线,不在皇城,云雪山上的灵狐从不参与人间之事,他的王叔已经去世了,他王叔的鬼步之学被他和秦双学了,那么,是秦双救走的花雕? 这个情况可能会有。 秦双的武功虽然高强,但若是燕迟存心要为难她,派出来的人武功必然在她之上。 那么,秦双打不过,被人威胁着带走花雕也有可能。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来人有着与鬼步同等厉害的隔空取物的能力。 什么能力? 秦祉身为秦国太子,对北斗七才也有了解,但因为北斗七才中,有四个人已经死了,只有三人活于人世,而死的那四人中,有两个人是赵国人,而在这两个赵国人中,虚灵空因为那一双神奇的手治好了天生残疾,又传她所创的太虚空灵指可撕风控雨,故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种武学,但另一个人就不太清楚了,只说那个人的鬼剑很厉害,有一剑非常出名,人称三鬼晌,三鬼晌可开阴阳之道,难道也能隔空取人?这人是赵国人,毕生武学也定然传给了赵国人,传给了谁?莫谁还是赵怀雁?不会,那人活着的时候赵怀雁体内的任督二脉还没打通,无法学武,那么,是赵怀雁身边的人? 秦祉眯紧眼眸,想到此人跟赵怀雁有关,冷冷地笑了。 他没再继续停留,而是走出去,立在院中,等人。 没等多久,原本去外面寻找秦双的步惊涛回来了。 他一回来,在院中看到秦祉,立马上来见礼。 秦祉问,“燕迟那边动了?” 步惊涛道,“动了,跟赵国公主一起乘马,去了桂花街。” 秦祉挑眉,“燕国历史上久负盛名的酒池肉林之地,一条龙名妓客馆的桂花街?” 步惊涛道,“是。” 秦祉笑了,“虽然我没有去过,但偶尔从我父皇口中谈及那条街曾经的紫醉金迷,我还是挺好奇的,不过,听说现在那条街不招风引尘了?” 步惊涛道,“是,都是正规做生意的。” 秦祉啧道,“可惜了。” 步惊涛问,“我们要跟过去吗?” 秦祉道,“跟呀,他们这个时候去桂花街,证明九妹就在桂花街。” 步惊涛蹙眉道,“也不知道九公主如何了。” 秦祉面色微微一沉,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门外走。 步惊涛连忙跟上。 在两拨人一前一后往桂花街去的时候,桂花街上的所有馆主都聚集在了金瓶馆,还有楼姜,也出动了。 而这些人的出动,不是因为秦双,而是因为花雕。 秦双是公主不假,但没有人知道,一来秦双是秦国的公主,她以往每次来燕,都是冲着燕迟去的,每次活动的范围也在太子府周围,她从没在桂花街出现过,桂花街上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她,自也不认识她。 但花雕和曲昭就不一样了。 花雕是金瓶馆馆主,跟桂花街上的所有人都是朋友。 曲昭随着赵怀雁来过桂花街,跟这些人虽谈不上朋友,确也算得上熟人。 赵怀雁以赵无名的身份来桂花街的时候曲昭是小厮打扮,如今还是,加上赵怀雁担任了燕国左相一职,曲昭的身份就更是水涨船高了。 左相的手下押着一人到了金瓶馆,而金瓶馆的馆主又断了一指,长年活动在桂花街里的各大馆主们个个都是精明的主,一看这形势,当即就请来了楼姜。 楼姜进门,先是去看花雕。 花雕躺在床上,气息全无,整个人如同死人一般,但探脉博,还有心跳,那就是没死。 要么是中了魇死术,要么是被人喂下了长眠不醒的药。 中了魇死术的人,可用巫术破解,也可寻得雪山灵狐的族长,用族长所传承下来的法术化解,因为魇死术来源于雪山灵狐一脉。 相传灵狐始祖云婬曾是王母娘娘案台上的一只小把物,按理说,这种死物是不会得道升天的,但她常年被王母娘娘把玩,又每日沐浴着天庭仙气,看王母娘娘写字批文,渐渐的,就染了灵性。 后来偶然一次,王母娘娘与玉皇大帝吵架,一怒之下,王母娘娘拂袖扫了桌面,一把将她甩下了桌面,掉落到了九重天外三战阳神的府中。 而那一甩一落,她由死物变成了活物。 她长的灵秀,虽然是只狐狸,却备受三战阳神的喜爱。 后来,阳神把她当成了宠物,日夜相伴。 再后来,她修道成人,相貌太过出众,又加上她天生的狐媚之术,引得整个阳神府中的男子们为她倾倒,就连阳神本人,自持法力高强,也没能抵挡住她的诱惑,与她有了一次露水鸳鸯。 可那一次的同床,阳神失去了近乎一半的法力。 虽然那不是她刻意为之,但阳神醒来后极为震怒,掐住她的脖子就要杀了她,若非她机敏,又刚刚与他春宵一度,他心中多少有点不舍,她早就被抽筋扒皮,魂飞魄散了。 她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阳神睡了她,就不允许她再勾引任何一个男人,她也无意去勾引,但她天生媚骨,她不去招惹旁人,不代表旁人不来招惹她。 阳神很厌恶她招蜂引蝶的这种能力,每每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矛盾的爱和恨,还有杀意。 一开始,阳神眼中的杀意还不强。 后来,杀意越来越明显。 云婬为了逃脱阳神,也为了能够活下去,就绞尽脑汁地想到了诈死。 她想趁阳神还对她有那么一点儿爱恋的时候以死离开,所以,魇死术就被她创造了出来。 她用魇死术成功逃脱了阳神,来到无人的雪山,创建了灵狐一族。 起初的起初,灵狐的后代是云婬与阳神的结合。 再后来,就是灵狐与灵狐的结合。 到如今,云婬已经死去很多年,而雪山灵狐,血脉一直纯正。 再后来,雪山上诞生了巫族,吕婴雪自天地圣水中出,独创巫族一脉,她拜访灵狐云氏,回来后就独创了一种巫术,可破魇死术。 当然,这种巫术楼姜知道,却不会。 若花雕真中了魇死术,那就必然得去雪域,找吕婴雪破解,或者找到雪山灵狐现今的族长。 但好在,楼姜给花雕查探一番后,发现花雕中的不是魇死术,而是长眠不醒的药。 要解这种药,还得对症才行。 楼姜掏出银针,催动进入花雕体内,抽取她体内所中药物的成分,然后去找对症的解药。 走之前,她看着金瓶馆大堂内被甩在地上的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都受了很重的伤,曲昭并没有捆绑着她们,她们却无法离开。 而看她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普通人。 楼姜抬头,问曲昭,“是她二人伤的花雕?” 曲昭沉声道,“是。” 楼姜问,“她们是何人?” 曲昭道,“不知。” 桂花街上的其她人不知道花雕的真正身份,可楼姜知道,楼姜也知道曲昭是赵怀雁的人,而赵怀雁如今是燕国左相,她的人被别人剁了手指,花雕的身份也没人知道,她就是用燕国的律法来解决,也很好解决,但赵怀雁却没有用左相的身份采取律法的方式解决,而是让手下的人把贼人打了一通,又拖到了桂花街。 那么,赵怀雁是想暗地里解决吗? 楼姜拄着拐杖,目光有力地审视了一遍地上的两人,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她一坐,所有聚拢在金瓶馆里的馆主们面色都跟着凝重了。 原本还有人在低声交谈。 现在,整个室内鸦雀无声。 秦双和西罗被曲昭点了穴道,不能动,亦不能说话。 她不认识楼姜,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这个架势,是想审判她吗?她算老几啊!敢审判她一国公主。 秦双圆瞪着一双眼,眼中的怒气填充着整个眼眶都跟着凸起,她想说话,她想挣扎,奈何,动不了! 秦双恨死了。 楼姜坐下后才发现她二人是被人点了穴道。 楼姜对曲昭道,“给她二人解穴,我问问情况。” 曲昭抱着剑,目光凉凉地落在秦双身上,一字一句,极为低沉地道,“解穴可以,但得先断她一根手指。她斩花雕一指,我也只要她一指,这并不过份,等这笔帐算完,我再给她解穴,算别的帐。” 楼姜挑眉,“还有别的帐?” 曲昭眯眼,“有。” 楼姜也不问是什么帐,她环顾了一圈聚拢在此地的所有馆主们,问道,“你们觉得,该不该为花雕讨这一指之仇?” “该!” 所有人异口同声,没有一个人做缩头乌龟,也没有一个人置身事外,投机取巧,避不回答,每个人都张嘴,掷地有声地甩出一个“该”字。 楼姜很欣慰,她道,“有桂花街上的姐妹们一致齐心的拥护,花雕这一指,丢的不枉。既然你们都认为该,也把我叫来了,我就得为花雕做这个主。” 她问曲昭,“斩地上二人谁的手指来为花雕解气呢?” 曲昭指着秦双。 秦双拼命地想挣扎,奈何身子动不了!她用眼神强烈地表达:“你敢!” 曲昭冲她一记冷笑,敢伤我家主子一鞭,斩你一指都是轻的! 曲昭道,“就斩她的。” 楼姜微微眯了眯眼,她老了,视力不大好,可再不好也看得出来秦双非富即贵,这一斩不知道会斩出什么事儿来,但不管会出什么事,她都得为自己人撑腰。 楼姜往后靠在椅背里,拐杖递给了身后的老嬷嬷。 老嬷嬷接过拐杖,二话不说,去到秦双面前。 所有人都没看到老嬷嬷是如何出手的,秦双就感觉小指一疼,眨眼间小指飞离了手掌,鲜血溢出来,起初她没感到疼,后来小指落地,在她眼前滚了一圈,她才惊啊一声,可因为哑穴被点,她啊了也只在内心里回响,并没能成功破喉而出,所有人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抽了抽,接着就有汗水滴了下来,然后鲜血染红了她的袖口,再然后,她哭了。 大概是太疼,也大概是屈辱。 楼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有人看着哭泣的秦双,也一动不动。 曲昭冷漠地伸手,解开了秦双的穴道,也解开了西罗的穴道。 穴道一解,西罗就扑上去抱住秦双,颤抖着手去撕扯衣衫,要给秦双止血。 秦双狠狠地咬住唇,抬眼,杀气蔓延了整个眼眶,她盯着曲昭,一字一句,“你等着,我不亲手剁了你,我就不叫秦双!” 秦双二字一出,楼姜蹙起了眉头。 其她各馆主们纷纷轻啊出声,开始面面相觑。 “秦双?” “我记得秦国的九公主就叫秦双。” “不是吧,她是秦国九公主?” 所有人惊。 还没等这股惊色落地,金瓶馆的门外,响起了马车的停靠声。 立马有人出去查看。 当看到燕迟和赵怀雁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那人慌忙上前行礼,又赶紧进去,通知所有人。 燕迟抬手,制止了她。 那人站着不敢动了,垂眸退守后面。 燕迟抬头看了一眼金瓶馆的大门,又扫了一眼旁边那个明显挂着楼经阁标志的马车,还有其它一些挂着桂花街标志的马车,他缓缓地提了提袖子,迈步进门。 赵怀雁也从那些马车上扫了一眼,跟在燕迟后面,进门。 鹰六、长虹、唤雪、蓝舞四人跟上。 燕迟跨进门,又忽然往后一看,对着刚刚出来的那人说,“守在门口,一会儿若有人来,先拦着,进来汇报。” 那人一愣,虽不明白,却立即应道,“是。” 燕迟这才进屋。 赵怀雁问,“谁还会来?” 燕迟侧头看她,说,“秦祉。” 赵怀雁道,“跟踪我们而来的?” 燕迟道,“嗯。” 赵怀雁冷笑,“这个秦太子,也是个心思诡诈之人。” 燕迟挑眉,“也?”他问,“在你心里,谁还是心思诡诈之人?” 赵怀雁看他一眼。 燕迟好笑,“我?” 第89章 气气燕迟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道,“我什么都没说。” 燕迟笑着从后面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掸,不重,更像爱抚,可这动作落在鹰六眼中,格外的刺目。 鹰六冷着一张脸,如火一般愤怒的视线盯在燕迟的后背上,几乎要将他给凌迟了。 燕迟大概感受到了,他轻轻转头,看向鹰六。 鹰六迎上他的视线,不惧不畏,冰冷而犀利。 燕迟玩味,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唇,冷不丁地出手,将赵怀雁往身侧搂了一下,他低下头,对没防备着他的袭击而还有点发愣的赵怀雁说,“你的护卫不错,借我用两天?” 赵怀雁说,“不借。” 燕迟道,“眼神充满了杀气,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武功定然不弱吧?” 赵怀雁立刻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燕迟笑了笑,松开她,转正脸的时候,笑容一落千丈,他心想,干嘛?当然是用实力打趴所有围在你身边又对我充满了敌意的男人。 燕迟这样想,却不会这样对赵怀雁说,他轻轻地笑了笑,道,“想切磋一下。” 赵怀雁道,“能跟你切磋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鹰六打不过你,你别欺负他。” 燕迟哼道,“你倒挺护他。” 赵怀雁道,“当然,我的人我自然护的。” 燕迟脚步一顿,心痒难耐地低声说,“我也愿意成为你的人,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包括我的……身子。” 赵怀雁微红着脸,甩开他就走了。 燕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倩影,低低地笑出声来。 鹰六几个人跟的不远,且武功都高强,耳力更是惊人,燕迟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鹰六等四人听见了他与赵怀雁“打情骂俏”的对话。 鹰六撇嘴,暗骂一句,“不要脸。” 长虹朝他看一眼。 鹰六冷瞪她,“看什么看,我骂的不对?” 长虹道,“小心太子他废了你。” 鹰六道,“他若真废了我,就别想娶到我赵国公主了。” 长虹微微笑了笑,“你说的对。” 鹰六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她,从来到左相府,与长虹认识了后,他就从没有看过这个姑娘笑过。 鹰六上下扫一眼长虹,心想,撞邪了。 鹰六不再说话。 长虹淡淡地想,太子他真会废了你的,在娶到赵国公主之后。 鹰六他们几人能听到燕迟与赵怀雁的对话,燕迟当然也能听到鹰六与长虹的对话,燕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嘴角无声勾起了一抹冷笑。 燕迟和赵怀雁双双进屋,一跨过横亘于室内与室外的巨大屏风门,就看清了室内的情景。 而室内的人看到燕迟和赵怀雁来了,连忙依次地见礼。 楼姜也要起来,被燕迟制止了。 燕迟来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立马有人挪了椅子过来,摆在楼姜的旁边,燕迟坐了,坐下去后看到赵怀雁还站着,他又让人抬了一把椅子来,摆在自己的另一边,然后让赵怀雁坐过来。 赵怀雁坐了。 坐下后,曲昭自动地站到了她的后面去。 赵怀雁今天是男子装扮,是以左相的身份来的。 曲昭低低地喊了一声,“大人。” 赵怀雁没有露出狂烈的惊喜,虽然她内心里因为看到曲昭安然无恙而欣喜若狂,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便把视线落在了对面的秦双身上,然后不等燕迟发话,她走上前,关切地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秦双怒不可遏,指着她后面的曲昭道,“你的人干的好事,你想说你不知道?” 赵怀雁无辜摇头,“我不知道呀。” 秦双把被斩了一个小手指的那只手拿起来,摆在赵怀雁面前,让她看,“我堂堂秦国九公主,被你的人用私刑斩了一根手指,你说吧,这事要怎么解决!” 赵怀雁眨眼,问,“她为何要断你一根手指?” 秦双怒道,“你明知故问!” 赵怀雁道,“我不知道。” 秦双恼怒,张嘴就要说“因为我太子哥哥斩了你赵国金谍网花雕一根手指,那天我又伤了你一鞭,所以她来报复我”,这话差点就要说出口,但最终,被她死死地咬住了。 她往四周瞅了瞅,一屋子的人,全是燕国的人。 燕迟进门,那个老婆婆要站起来行礼,却被燕迟按下了,燕迟还冲她喊了一声外婆,可见这老婆婆的身份有多么的高。 下令斩她手指的,是这个老婆婆。 燕迟问她喊外婆,那定然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再看其她的人,全都视她如敌人。 而眼前的赵国公主,女扮男装,摆着一张关心问候的脸,可心里正得意着吧? 所有的人都不会向着她,秦双虽然火爆,可关键时刻也是极聪明的。 她要等。 等她太子哥哥来。 然后,她再找她们讨要说法! 她不看赵怀雁,抬头看向燕迟,说道,“本公主在你燕国的地盘被人斩了手指,你身为燕国太子,不该说些什么吗?” 燕迟一进来就看到了秦双那双带血的手指,被纱布包着,暂时没有出血了,可纱布周围还是被染满了鲜红,他看着这样的鲜红,想像着赵怀雁被她鞭子抽中的时候,应该也是鲜血淋漓,而赵怀雁那柔嫩细滑的后背,他趁她睡着的时候摸过,力量稍微重一点都会留下青紫的痕迹,更别说她那么凌厉的鞭了,当时,赵怀雁必然皮开肉绽了吧? 想到那个情景,燕迟的心就一个劲的抽疼。 他怜惜赵怀雁。 他心疼赵怀雁。 可他不怜惜秦双,也不心疼秦双。 秦双故意把手举到他面前,故意说这话,就是让他也疼惜一下。 至少,得给个说法。 但冷漠无情的男人想到她对赵怀雁的伤害,身为一国太子该有的客套与场面话都省了,他直接道,“你想让本宫说什么?说我燕国子民刁蛮无理,无缘无故地剁了你秦国公主的一根手指?你觉得她们有这个胆吗?给了她们天胆,她们也不敢对你秦国公主下手。而她们之所以做了,那必然是你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惹怒了她们。本宫不知道你是如何来到这条街的,但本宫可以保证,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公主,若她们知道,就算你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她们也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秦双被燕迟的话气的一阵晕眩,她咬牙道,“你这是狡辩!” 燕迟冷冷地挑眉,“公主还是先说说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 秦双噎道,“我没有做,就是你燕国欺负人!” 燕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一双眼睛,深邃迷人,看着你的时候似乎能把你的灵魂给吸进去,秦双第一回见燕迟是在天下风云榜大会上,那个时候她还不足十五,跟随秦祉一起去看热闹,那样的场面,自然天下豪杰云集,九国贵胄云集,但偏偏,在人头攒动的琳琅满目里,她一眼就瞧见了燕迟,他当时穿着一身白衣,翩然若仙,步履行走间衣袂翻飞,潇洒到让人沉溺,当他打败了所有人,问鼎了第一宝座后,她看到了她的爱情,进而心脏无法遏制的为他跳动,那之后她回到秦国就不再贪玩,苦练鞭法,苦读圣贤书,以前她不愿意学鬼步,因为很难,而她又没什么耐心,后来,她也学了,而她之所以成长这么快,全因为他。 秦双想到那个时候燕迟对她还是很温和的,从什么时候他对她的态度就变得疏离而淡漠了呢? 从上一回天下风云榜大会上她与他竞技吧? 因为她想让他看到她的出采和出众,所以挑战了他。 是,她有点自不量力,可她也知道她打不过他,她挑战他,无非是让他记住她,看到她,进而爱上她。 但可惜,没有成功,反而把他推远了。 秦双想不明白,论身份,她与他最匹配,他是燕国太子,她是秦国公主,他燕国是第一强国,她秦国也很强,实力根本不压于他燕国。 论武功谋略,这么多个国家里,哪一个公主能比得上她? 说到相貌,是,她大概没有传说中的赵国公主漂亮,但她的容貌摆在众多公主中,也是上上乘乘的。 他为什么瞧不上她。 为什么! 秦双怒视着燕迟,可在那怒视的目光里又渗进了难以控制的情义,这情义燕迟看见了,他又不眼瞎,这么多年与这个公主相交,他当然知道她对他怀着怎样的心态,他之前冷淡她,不是因为他想得到赵怀雁,那个时候赵怀雁并没有出现,他不愿意接受秦双,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与秦国的联姻,一旦联姻,他就没办法再向秦国出手。 当然,他若爱秦双,大概很乐意接受这样的联姻。 但他不爱呀。 他当时爱的,是自己的野心。 如今,他喜欢赵怀雁,想得到赵怀雁,自然更不可能对她有想法。 燕迟无动于衷地看着秦双,看她愤怒的脸,轻颤的唇,险险有些要哭出来的眼睛,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他欺负她了吗? 燕迟冷道,“公主一定要这么说,那这事就没法解决了。” 秦双猛地站起身,虽然手指头很疼,断骨的地方很疼,可她似乎感觉不到,也可能是过了刚刚最疼的时刻,也可能是她爱的男人对她太凉薄,比断骨还要刺痛的感觉扎进了心,让她压根感觉不到疼了,她侧脸看了一眼赵怀雁,又看着燕迟,一字一句充满公主威仪地说,“太子这话是打算与我秦国撕破脸了?” 燕迟淡淡地道,“本宫并没有这样说,是公主不太配合。” 秦双冷笑,“你让我配合什么?配合你承认我无理取闹,断指是我咎由自取?” 燕迟微一挑眉,挑出极为冷冽和讽刺的弧度,“难道不是吗?” 一句反问,差点没把秦双气的吐血。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自作自受,活该了! 秦双张嘴又要说话,却不想,话还没出口,远处的大门外用强大的内力渗进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一屋子的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好意思?” 音落,秦祉踩着稳健的步伐,被风吹起宽袍一角,走了进来。 步惊涛不紧不慢地跟上。 门口原本守在那里要拦他们的姑娘压根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一记风吹来,定住了穴道。 秦祉的到来,在燕迟的意料之中。 燕迟侧头看他一眼。 秦祉走进来,眼睛在整个屋内扫了一圈,看到楼姜,他客气地上前,先与她打了个招呼。 他态度温和谦卑,又不失一国太子的风范,哪怕如今大概是处于敌对面了,秦祉脸上也没露出一点不敬之色。 楼姜看了看他,回应了他的问候。 秦祉笑了笑,转身走到秦双身边,当低头一刹那看到秦双受伤的手,他削薄的眼当即一沉,阴鸷气息一拂而过,他伸手,轻柔地将秦双受伤的手包裹进掌心,不碰到她受伤的地方,抬起另一只手揽住秦双的肩,把她揽进了怀里。 秦双鼻头一酸,靠近他怀里的那一刻,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哽咽着说,“哥,她们欺负我。” 秦祉轻拍着她的背,嗓音很沉,模糊着说不出来的杀气,他低声问,“疼吗?” 秦双小声说,“疼。” 秦祉道,“记住这种疼。” 秦双不吭声。 秦祉抬头,又扫了整个屋子一眼,然后视线落在赵怀雁和燕迟身上,他对秦双说,“记住这疼是谁附加给你的。” 燕迟面无表情地低眸把玩着手中的黑玉扳指,似乎没听到秦祉与秦双的对话。 赵怀雁斜挑了一下眉峰。 秦祉让西罗挪椅子,等椅子挪来,他让秦双坐,他自己站着,对燕迟说,“把不相干的人都遣散吧,这事各有不妥,我们来说说怎么解决。” 燕迟抬起手臂挥了挥,那些簇拥在大堂里的馆主们一一拜退下去。 楼姜坐着没动。 秦祉也不敢赶她。 等屋里只剩下楼姜、燕迟、赵怀雁、秦双、秦祉、步惊涛以及鹰六长虹等人后,秦祉也找了一把椅子坐。 坐下后他说,“先给我妹妹处理一下伤口。” 楼姜道,“已经处理过了,我亲自处理的。” 秦祉道,“谢谢。” 秦双插话,“谢什么谢,就是她命人砍我手指头的,还有她。” 秦双指着曲昭,“是她潜入驿馆行凶,打伤了我,又把我带到了这里来,让这些人给她撑腰,断我手指。” 曲昭还没应话,赵怀雁挑眉笑了,“这会儿都没旁人了,公主就不要先声夺人吓唬谁了,曲昭是我的人没错,她为何打伤你,斩你手指,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秦祉,“秦太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拿我金谍网的花雕威胁我,斩她手指,又让秦双伤我,本来你们就无理在先,当然,各为其主,各为其事,兵不厌诈,我技不如人,我认,我棋差一着,我也认。如今,轮到你们了,你们就要讨要说法,那好呀,我先修书给秦皇一封,告诉他他的宝贝女儿如何伤了我一鞭,让秦皇先给我一个说法,等他给了说法了,我再来给你们说法,如何?” 秦祉微微眯了眯眼,他盯着赵怀雁。 赵怀雁冷冷笑道,“比起秦国公主的金贵,我想,我的身份更金贵,在你们秦国,她是公主,可在我们赵国,我可不仅仅是公主,若秦皇给的说法不合理,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没办法让我父皇和赵国国民们满意,他们不满意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说了。虽然我赵国没有你秦国强,可那句老话不是说了吗,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我赵国再不济,那也是一国之邦。” 秦祉忽然笑了,伸手拍掌,“公主好口才。” 等掌声落下,他道,“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之前的事,我多有不对,如今你的人也救回去了,我妹妹伤了你一鞭,你的人要了她一根手指又打伤了她,这就扯平了。头一回见,我真没想这么血腥,但好像事情不受控制,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不如,晚上一起吃饭,讲和吧?” 秦双一愣,倏地扭头瞪着秦祉,不服气地喊,“哥!” 秦祉看她一眼,说,“别说话,让惊涛带你下去看看伤。” 秦双说,“不去。” 步惊涛却不管她的态度,温柔又不失强势地把她带了出去。 她一走,燕迟这才抬头,轻轻地看着秦祉。 秦祉也看着他。 两个男人各执一方,眉目间各自敛着恰到好处的威仪,最大的杀伐不在于持刀弄枪,而在于这样沉默无声的对峙。 稍顷,秦祉转开视线,看向赵怀雁,问道,“公主愿不愿意陪我去吃这一顿饭?” 燕迟周身气息微微低沉,他轻抿了一下薄唇,端起茶杯,喝茶去了。 赵怀雁看着秦祉,真是佩服这个秦国太子的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这才是一国太子的尊容,秦祉很清楚在这件事上,他们占不住理。本来就是成王败寇,她之前受伤被威胁,那是她技不如人,她无话可说,现在秦双被曲昭伤了,那也是秦双技不如人,秦双也无话可说。秦双要逮着这件事要说法,那赵怀雁也可以逮着她受伤的事要说法,这并不是讨要说法的事,而是胜败常态。 败了,就要承担。 这就是秦祉的承担。 而这样的承担,在于秦祉暂时还不愿意与赵国为敌。 可事实上,为敌才是现在这个时局秦国最该做的事吧,燕国出兵灭齐,陈国和楚国皆动,一旦秦国与赵国为敌,赵国必然无暇顾及燕国,而以如今越国的实力来看,对上秦国,远没有胜算,一旦秦国发兵攻赵了,燕国必然要出手相救,如此一来,燕国就会有些力拙,这样就很容易被趁虚而入,若秦国再派兵偷袭燕国皇城,饶是燕帝亲自坐镇燕都,也保不齐会丢掉江山呢。 但秦祉并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呢? 赵怀雁心想,难道秦祉也想娶她?所以,不愿意翻脸? 赵怀雁看着秦祉,漂亮的眉峰微蹙。 秦祉挑眉问,“怎么,公主不愿意陪我去吃这一顿饭?” 赵怀雁笑了笑,说,“当然愿意。” 就算她真的不愿意,可为了赵国,她也要说愿意的。 可她只说了四个字,后面的话还没表达出来,燕迟就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杯底磕在坚硬的木质桌面上,发出“铿”的一声锐响,锐响让所有人都朝燕迟看了去,他却好似无所觉似的,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雍容懒慢地道,“看本宫作甚?” 所有人又都把目光撇开。 秦祉道,“燕太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燕迟道,“不用了。” 他站起身,朝屋外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喊楼姜,“外婆随我一起走吧,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楼姜看了秦祉一眼,站起身,走了。 闵三见燕迟走了,他也跟着出门。 伺候楼姜的那个老婆子也跟着出门。 一时,大堂内就只剩下了秦祉和赵怀雁还有伺候赵怀雁的一些人。 赵怀雁站起身,拉住曲昭的手,左看右看,担忧地道,“你没受伤吧?” 曲昭摇头,“没有。” 赵怀雁问,“花雕呢?” 曲昭道,“在里头睡着,但是一直昏睡不醒,楼阁主说她是中了一种长眠不醒的药,得对症才能解。” 赵怀雁扭头看向秦祉。 秦祉道,“是,我给她吃了西秦最出名的睡毒,这种睡毒一旦植入体内,可以让人长眠不醒,不吃不喝也不会死,对待不听话的俘虏,我们西秦都是这样做的。” 赵怀雁抱臂,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秦太子这么有诚意请我吃饭,不该先解了这种毒吗?” 秦祉莞尔,撑着手臂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笑了一下,说,“让我给花雕解毒可以,但公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怀雁不冷不热地挑眉,“说说看。” 秦祉道,“不难办,晚上的饭局,公主穿女装就行了。” 赵怀雁冷笑,“秦太子不要说你也看上我了,想娶我。” 秦祉低低地笑出声,瞅她一眼,又瞅她一眼,大概实在是被她这种“我长的美,全天下的男人都对我有想法”的“不要脸”行为感到好笑,但不得不说,看到她女装的第一眼,他确实很心动,但心动不代表就会行动,他可不是燕迟。 当然,若没有燕迟,秦祉定会不遗余力地把赵怀雁搞到手。 但现在的情况是,燕迟对赵怀雁执在必得,秦祉不愿意贸然插手,也不愿意跟燕迟正面对上,他只是……气气燕迟而已。 秦祉道,“公主貌美如花,才气斐然,又拥有赵国一大片的大好河山,我想娶你,人之常情。” 赵怀雁道,“燕迟也是这样想的。” 秦祉冷薄的眸中微蓄了一丝兴味,盯着她问,“这话对我讲,有什么深意吗?” 赵怀雁道,“没有。” 第90章 何为爱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不信,却也不继续追问,如今他倒觉得,摆得上与他抗衡棋局上的人,除了燕迟,就是眼前这位赵国公主了。 他觉得很有意思,燕赵联合,若又攻克了齐,他秦国要如何呢? 一向处于强国地位不动的秦国,好像要面临着一场江山风暴了。 秦祉冷薄的眸色微微变得深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忐忑、惊慌与惧意。 赵怀雁道,“给花雕把毒先解了吧。” 秦祉耸了耸肩,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通体黝黑,无任何花纹,半根手指的体积,很小,他把瓶子掏出来后看也不看,直接甩给了赵怀雁,说,“里面是解药,喂给她,一个时辰后她可清醒。” 赵怀雁没说谢谢,接住瓶子就朝后面的卧室去了。 秦祉不便跟上,走了。 他去看秦双。 赵怀雁来到花雕所躺的床边,曲昭跟了过来,鹰六、长虹、唤雪和蓝舞也跟了过来,金瓶馆不是只有花雕一人,这里还有很多服务客人的妓人,不过,别的馆中的妓人或许只是妓人,但金瓶馆里的妓人全是金谍网中的成员,她们深受教育,纪律严明,遇事不慌不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在花雕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金瓶馆的运营依旧毫无瑕疵。 目前守在床前照顾着花雕的是副馆主秋寅。 赵怀雁进来后,秋寅就站起身,让开床位。 赵怀雁把手中的瓶子递给她,“倒杯水来,把这解药给花雕服下。” 秋寅嗯一声,伸手接过那瓶子,先去倒水,再来扶花雕,扶花雕的时候曲昭也上去帮忙,二人合力将花雕扶起半个身子,一个人撑着花雕,一个人给花雕喂药。 药入喉后,曲昭将花雕放平。 赵怀雁坐到床沿,伸手将花雕受伤的那只手拿出来。 断指的地方没有再流血,用药物缠裹着纱布助其恢复,赵怀雁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布看不到断指的情况,她问曲昭,“还能恢复吗?” 曲昭道,“公主会太虚空灵指,等花雕醒了,你可试试用太虚空灵指助其长出新的指头来。” 赵怀雁听后点头,但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她只在那天晚上与秦双的对战时意外地使了出来,后来她再尝试,就没能成功,她想到今天燕迟在书房说的话,说去楼经阁,弄明白这件事。 赵怀雁想了想,站起身,交待曲昭、唤雪和蓝舞留在这里,等花雕醒来,她带着鹰六和长虹去楼经阁。 燕迟和楼姜已经先一步回到楼经阁。 赵怀雁来的时候燕迟正在跟楼姜说圣雪城吕婴雪的成神日,并说佛广随着青海、燕乐和燕广宁一起,来了燕国,他想带赵怀雁去一趟圣雪城,问楼姜去不去。 楼姜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听说佛广也在,她就欣然点头。 燕迟见楼姜答应了,笑了笑,就问及在赵怀雁身上发生的奇怪的事,一是她能凭空御剑,二是她似乎激发了太虚空灵指的神技。 凭空御剑这事楼姜是知道的,因为当时楼危写信告诉过她。 她正欲跟燕迟说这事,赵怀雁来了。 燕迟听到外面嬷嬷的通传,薄唇抿了抿,冷冷地哼了一声,身子一仰,慵懒地斜靠在长背椅里,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起茶。 楼姜看他一眼,笑道,“怎么,听到她要跟秦祉吃饭,心情不爽?” 燕迟挑眉,“外婆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男人吗?” 楼姜认真地审视了一下他的表情,笑道,“不是生气,那莫非是吃醋?” 燕迟瞪眼。 楼姜笑道,“你若不愿意她去,一会跟她说就是。” 燕迟一冷哼,扭过头道,“不说,她爱去就去。” 楼姜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个打小就冷沉低调又天赋卓绝异常沉稳的外孙从来没有过这种孩子气的较劲行为,哪里还是太子了,完全就是被心爱的女人漠视又拉不下脸来求安慰的一屁孩。 楼姜笑的时候燕迟一向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脸微微地红了红。 他大概也觉得有点丢人。 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但他就是不愿意让赵怀雁去跟秦祉吃饭。 这顿吃,吃的可不只是讲和。 他轻咳一声,愠怒地瞪了楼姜一眼。 楼姜忍住笑,冲门口的嬷嬷说,“把公主带上来吧。” 那嬷嬷应一声,下去带人上来。 赵怀雁上来,先跟楼姜行了个礼,又看向燕迟。 燕迟扎着头只顾喝茶,不理她。 赵怀雁也不打算搭理他,本来是要跟他打一声招呼的,他不理,她也不上前找没趣,她往楼姜坐着的矮案前走了两步,正欲开口向楼姜讨教,楼姜却忽地拄着拐杖起身,冲赵怀雁说,“我下去方便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赵怀雁说好,楼姜就走了。 等房门轻轻合上,赵怀雁就找了一把椅子坐。 坐了小片刻,觉得这个房间窒闷的难受,上回来都没这种感觉,这个房间宽大敞亮,又在第六楼,视野开阔,空气流通,对着天空那一面的窗户还在开着,不应该有这种窒闷的感觉才对呀。 赵怀雁蹙蹙眉头,不明白为什么。 她实在坐的难受,就站起身,去窗户边透气。 燕迟见她一直不理自己,气的将茶杯往桌上一磕,长袖一拂,起身朝她走了去。 赵怀雁听到脚步声,侧身往后看。 燕迟一脸阴沉地走过来,刚走近,赵怀雁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太子怎么了?”那扇就架在她左胳膊处的窗户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给关住,同时关住的还有天光与云影,风与呼啸。 赵怀雁微微惊愕,刚抬头要问他做什么,一股阴影袭下来,准确无误地噙住了她的唇。 赵怀雁懵。 燕迟含住她的唇,所有的怒气、别扭和较劲都在这一刻消散。 他闭着眼睛,摁住她的下巴,把她压在窗与墙之间,尽情品尝。 其间赵怀雁挣扎过一次,被燕迟四两拨千斤地拂开。 他拥住她的腰,蛮横却又不失温柔地扫荡着她唇内的所有领地。 二人都被这霸道持久的吻逼的快不能呼吸的时候燕迟才松开她。 二人气息都微喘,脸贴着脸,鼻子贴着鼻子,叠在一起的身子撩人又爱昧。 燕迟轻轻啄着她的唇,亲昵缠棉又低沉黯哑地喊,“雁儿。” 这一句雁儿,透骨的温柔,配合着他沙哑性感的嗓音,叫的赵怀雁心尖一颤。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推开她。 她实在受不住燕迟这样的攻陷,她怕她真的会沦陷。 她要逃离,燕迟却不允许她逃离,他抚着她的脸,眸色深邃地看着她,一个用力,他又扣紧了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一回的吻依旧温柔,却充满了掠夺和占有。 吻的赵怀雁节节败退,全身瘫软在他的怀里,被他揉弄着挤进胸膛。 这样的吻让燕迟难受噪热,他隔着衣服的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撕开她,他的身体逐渐坚石更,变得极具攻击性,赵怀雁深切地感受到了,受惊地挣扎,可她越挣扎,燕迟把她压的越紧,吻的也越凶,这个时候,他不是太子,不是燕迟,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想要得到心爱女人的野蛮男人。 他的意图头一回表现的这么明显,又这么的势不可挡,真是吓坏了赵怀雁,她一下子就哭了。 眼泪淌在二人交融的唇上,湿了唇上的热度,盐了燕迟的感管。 有点陷入甜蜜魇症里的他被这一丝盐味拉回了理智,他不再侵犯她的唇,静静地贴在那里,拥着她,努力地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等气息平定下来,他缓缓把她推离了怀抱一点儿,低头看她被他吻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原本应该要心疼一下的,毕竟美人落泪,多么的惹人怜惜,尤其,她美的倾国倾城,虽然今天的脸做了改动,可那阴阳通吃的脸在他的轻薄下在眼泪的渲染下透着惊心动魄的诱人气息。 燕迟喉结翻滚,不想放过她,只想就这么抱着她,共赴云雨。 可时机不对,场和不对,他就是迫切的想,也只能生生地压住谷欠望。 他看着她咬着唇,被他欺负到委屈地流着眼泪的模样,只觉得幸福无比。 他皱起眉头,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有些无力,但不可扼制的,又有一股沾沾自喜的得意显在眉梢。 他一直认为他不坏,至少,对女人,他向来不坏。 可这会儿,他只想对她坏到彻底。 燕迟移开一只放在她腰上的手,去擦她眼睑下的泪,那指腹充满龙涎香,贴在眼底的时候灼烫如火,一如他此刻滚烫沸腾的心,赵怀雁没推开他,就那么看着他,这么一刻,温馨的气氛充斥,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给她认真地拭泪,高大的男人用宽阔的胸膛将她护在怀里,眸底爱意翻涌,却内敛地掩藏,等擦拭完她眼下的泪,他又将她按压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低低地喊,“雁儿。” 这两个字从心口发出,是多么的甜蜜。 于他,是心尖的缠棉。 于她,是灵魂的呼喊。 赵怀雁无法扼制地心动了,她伸手搂上他的腰,无奈地叹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男人温暖的怀抱。 燕迟眼睛发亮,对于她的接纳,简直欣喜若狂。 可他到底是喜怒无形之人,哪怕心里早已高兴的飞上了天,脸上却一点儿也不显,他紧紧箍着她,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抱了一会儿之后赵怀雁被他怀抱里的热度给闷的不行,伸手推他。 燕迟紧张地加重了力道,低低道,“再抱一会儿。” 赵怀雁不干,“热,难受。” 燕迟听着这么充满诱惑力的三个字,眸色又深邃了几寸,他黯哑着嗓音说,“我也热,我也难受。” 他拿着她手,要让她去感受他某个地方的不受控制。 赵怀雁手一缩,蓄了内力将他拍开,跑到远远的。 燕迟想抓她没抓住,他深吸一口气,摁摁眉心,将眼前的窗户打开了。 窗户一开,风就从窗口灌进来,驱散了一身谷欠望和热气。 燕迟低头整了整衣服,绕过室内的摆设,找到赵怀雁。 她正坐在椅子里喝茶,脸颊酡红,唇色菲艳,微低着头的样子看不到她眼中的流光溢彩,却能在那低头的动作里看到她的娇媚横生,燕迟脚步一顿,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或许就是从这时起,燕迟知道了何为爱情。 燕迟看了赵怀雁很久,直到她受不了这样的视线,挪开茶杯,看过来,四目相对,灵魂似乎在那样的眼神对视间产生了撞击,这才有了共鸣般地错开眼眸。 燕迟耳根微红,盯着书柜的某一角,羞涩地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对她,他也时不时地亲吻、抚摸,表露出他对她的势在必得,可那个时候,他压根没这种……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忐忑,以及……无措。 忐忑? 呵。 他想,他何时忐忑过?从来没有。 而无措,就更没有了。 不管他身处何方,面对何种挑战与局势,他都没有无措过。 但今天,这两种陌生的情绪完全充斥着心房,让他甜蜜,又让他忧。 燕迟沉默地站了很久,直到按捺住心中的五彩纷陈情绪,这才缓慢走到赵怀雁的旁边,挨着她身侧的椅子坐了下去。 坐下去后,视线不受控制地朝她看去。 赵怀雁大概也有些羞涩,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就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自己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心乱了,大概是动心了吧,她想。 赵怀雁蹙了一下眉头,为自己这么容易动心而感到无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不断的欺负她,难道爱情就是在这样的欺负里产生的? 赵怀雁没谈过恋爱,更没喜欢过人,压根不知道爱情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她喝了一会儿茶,见燕迟坐到身边了还“如胶似漆”地盯着她。 她被他盯的发毛,茶杯一搁,扭头怒过来,“干嘛!” 明明是生气发怒的话,就是不自主地掺进了娇嗔。 燕迟高兴,笑着伸手,拿起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把玩,他不说话,只是眉目低垂,俊逸的脸上全是温柔。 赵怀雁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微愣,手都忘了抽回来。 燕迟笑道,“我们这算是互诉衷情了吗?” 赵怀雁翻白眼,“谁跟你……” 话没说完,燕迟截断她,“雁儿,口是心非不是一国公主或是一国之君的作为。” 赵怀雁咬唇,不吭声了。 燕迟拿起她的小手,放在唇下吻了一下,见她不反驳,他嘴角的笑意扩散到了面部肌肤,然后又冲进眼框,在那里掀起了涛涛笑浪。 赵怀雁气自己怂,愤怒地抽手。 燕迟没勉强,知道她对自己也动了情,这就足够了,他松开她的手,想到她晚上要跟秦祉吃饭,默了默,道,“跟秦祉吃饭的时候,我也去。” 赵怀雁一挑眉,“你不是说你不去?” 燕迟轻瞥她一眼,“你不想让我去?” 赵怀雁道,“我可没有这样想。” 燕迟道,“就算你是这样想的,我也会去。” 赵怀雁撇嘴。 燕迟又看她一眼,起身去将房间的门打开了。 打开没多久,楼姜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进来后不看燕迟,只对着赵怀雁说,“公主来找我,是有事吗?” 她说着,就往后面矮案的圃团坐了去。 赵怀雁侧身望着她,说,“是关于我身上一些迷团的,我想燕迟或者楼危应该跟你说过。” 楼姜道,“是说过。” 燕迟道,“我刚跟外婆提了,她还没来得及说,正好你来了,那就一起听听。” 楼姜刚刚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又上楼翻了书,有关上古时期刀皇九央能御天下兵刃一事,所记载中,明确备注,只有拥有刀皇血脉,或是苏醒了刀皇传承之血的人才能有此惊天之能,若神血未苏醒,不管这人本身有多么的强悍,都不可能拥有刀皇的能力,那么,赵怀雁那一次的御剑之能,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在她收到楼危的信后就已经翻过这类书籍,因为怕漏掉了什么,又上楼翻了一遍,但可惜,她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自不可能看漏书中隐藏的信息。 她摇了摇头,说,“外婆虽然读书甚广,但还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燕迟皱眉,“若连外婆都解释不清,那天下间就没人能弄明白了。” 楼姜又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跟外婆一样对上古九皇之事研究多年的还有一禅叶跟佛广,一禅叶是朝圣王国的第一住持,很难见到他,但佛广就不一样了,你不是说佛广进了圣雪城吗?圣雪城是巫族和灵狐的领地,这两类族类活在人间之外,也许对上古九皇的了解比我们更要深刻,去一趟圣雪城,或许会有收获。” 燕迟看向赵怀雁,问她,“要去吗?” 赵怀雁道,“若你真的能够缩短时间,那就去一趟无妨。” 燕迟笑道,“那我回去就安排。” 赵怀雁嗯一声。 燕迟想到她掌握的不太稳定的太虚空灵指,又对楼姜道,“外婆,我需要一个房间,可挡御影术隔墙伤害的。” 御影术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武学,不说学到上乘如何了,就是掌握了基本窍门,那也能杀人于无形,而基本的窍门是不需要特殊的房间来确保外界安全的,只有练至最高境界,连死物之影都能破穿或是指挥的时候才需要这么一个特殊房间。 楼姜一听,微微一惊,问他,“你想做什么?” 燕迟道,“我来对战雁儿,看她在什么情况下能够使出太虚空灵指的神技。” 楼姜眯眼。 赵怀雁骇然,“你要找我打架?” 燕迟无语,“不是打架,是帮你快速掌握太虚空灵指的神技。” 赵怀雁不干,开玩笑,他那话的意思是他要用御影术来对战她,她打得过吗? 赵怀雁摇头。 燕迟轻笑,“怕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赵怀雁翻白眼,“刀剑无眼。” 燕迟道,“跟你对战用什么眼睛呀,用心就行了。” 赵怀雁蹙眉,“御影术打人很疼的。” 燕迟道,“我又不打你。” 赵怀雁道,“我不信你,上回你都打了我两次,那种疼痛我到现今还记得。” 燕迟顿了片刻,迟疑地问,“真的很疼吗?” 赵怀雁道,“当然疼了,你打你自己试试。” 燕迟当真一脸严肃认真地问楼姜,“我能用御影术打自己吗?” 赵怀雁,“……” 楼姜,“……” 楼姜实在对自己这个外孙无语了,她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外婆怎么知道,外婆又没练过,你去太阳底下对着自己的影子打一下不就知道了?” 燕迟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楼姜抚额。 赵怀雁冲出去拉住他,“你傻了?” 燕迟看着她,慢慢伸手握住他曾经用御影术打过她的那个地方,歉意地说,“我那个时候觉得你是赵国的奸细,也存心试探你,下手就没留情,我知道自己出手有多重,你若很在意,我打回来就是了。” 赵怀雁拉住他不丢,不让他去做这种自残的行为。 她闷着声音道,“非要用御影术吗?用你别的武功。” 燕迟纠结地看着她,“御影术于我而言,是最低等的了,用别的……” 他上下扫一眼她的小身板,不想打击她,用着很委婉的语气说,“因为你的太虚空灵指能撕风控雨,抓住无形之体,我觉得拿御影术对战,最合适。” 他真的不想说,“你连我的御影术都接不住,换其它的,你怎么受得住。” 所有人认为燕迟最厉害的武学是御影术,因为天下风云榜大会上,他的成名,就靠这一绝学。 但事实上,有楼姜这样的外婆,他所学,岂能与常人一样? 燕迟的武学,远远超乎常人。 当然,他从不对外招摇,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深浅,更不知他所学是哪一类,他常年佩剑,大概是剑法高手,可他腰中佩剑,从没出过鞘,元兴在的时候,他的剑就在元兴手中,闵三在的时候,剑就在闵三手中,他从不带剑,也从不玩枪弄刀,两次风云榜大会,他所用都只是御影术。 在赵怀雁看来,御影术已经算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了,他却说,最低等! 赵怀雁被打击的不行,瞪着眼睛虎视着他。 燕迟轻轻笑开,衣袂荡漾的柔情里,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别这样看我。” 第91章 不解风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要出去试一试御影术能不能伤自己,赵怀雁拦着他,他最终没去。 燕迟的想法是赵怀雁上一回是在最危及的时候使出太虚空灵指的神技的,所以,他要用御影术逼她再使一次。 当然,这一次对战赵怀雁的是燕迟,燕迟自然不会伤她。 燕迟把自己的想法跟赵怀雁说了,赵怀雁沉思半晌之后还是应了,毕竟,她确实需要随心所欲地掌握太虚空灵指,不管是单纯的指法还是能撕风控雨的神技或是化死为生的逆手法,因为她要让花雕的断指长出来,也想把周小婵的萎影症治好,她下定决心,看着燕迟道,“一会儿你就当我是完全的对手,不必留情。” 燕迟心想,不留情,但也绝伤不到你。 燕迟点点头,“你使全力。” 赵怀雁回了一个“嗯”字。 两个人谈拢,进屋跟楼姜说,楼姜见他二人达成了共识,也不多言,安排了一个房间给他们,她也不观摩二人对战的情景,回屋干自己事情去了,因为答应了燕迟要去圣雪城,楼姜就先去准备一些出行所用的东西,这回去的地方不是寻常之地,所要去见的人也不是寻常之人,她得准备一些特殊的礼物。 楼姜去忙碌自己的,燕迟和赵怀雁立身于封闭的屋子里。 屋子四面严实,无一丝窗户和缝隙,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燕迟站在房间的另一头,赵怀雁站在房间的这一头,二人看不见彼此,却能闻到对方的气息,听到对方的呼吸。 燕迟立定不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温沉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赵怀雁道,“准备好了。” 她觉得屋子这么黑,一点儿光都没有,她四周并没有影子,就问燕迟,“看不到我的影子,你能用御影术吗?” 燕迟淡淡地笑道,“御影术的最高境界,御的不是人的影子,而是各种静态下的影子,黑夜其实就是白天的影子。” 他说着,垂放在身体左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赵怀雁立马察觉眼前有什么在晃,是黑色的气流,她大惊。 燕迟问,“感受到了吗?” 赵怀雁煞白着脸点头,“感受到了,照你这么说,御影术毫无死角呀,白天晚上都能用,哪怕未来某一天,太阳不在,星星不在,你其它的武功全都用不上,这个御影术也能随时随地地保护你了。” 燕迟道,“这样说也没错。” 赵怀雁心中紧了紧,她以前认为燕迟厉害,但那种认为想来太肤浅了,他的厉害和强大远不止她所看到的这些,她想要变强,就得以强者为目标,她觉得有燕迟这样的强者在她的前方当向导,她一定会变强大的。 正开口想让他千万别客气的时候,燕迟又道,“其实你的太虚空灵指也很厉害,虽然听说太虚空灵指能撕风控雨,但或许,太虚空灵指的最高境界不止这点呢,以后你多参悟,指不定能超越虚灵空。” 赵怀雁道,“超越的前提是我得拥有强大的内力。” 燕迟点头。 赵怀雁道,“开始吧。” 燕迟隔着漆黑的空间望向她的方向,低声道,“我不会客气,你要是感觉不舒服或是躲不过的时候,可以喊我。” 赵怀雁“嗯”了一声,但真正对战了,她几乎一声不吭。 以她目前的功力以及她所掌握的太虚空灵指,要对上燕迟以及他的御影术,完全是以卵击石,她自己心中清楚,燕迟也心中清楚,刚开始燕迟还有所保留,怕她被他伤到,后来对战了好几个回合后,赵怀雁体内的不服因子被激发了出来,越战越猛,燕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用六层功力展开御影术的最高级,强大的内力被周边黑夜吸附,从四面八方围拢着朝赵怀雁呼啸而去。 赵怀雁心惊,眼见自己要被四面的黑色气雾压成肉饼了,危机时刻,她只觉得丹田一热,似有什么不明的力量灌输了进来,让她陡然间内力倍增,几乎眨眼之间,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又被她运用了出来,她两手往前一撑,竟然挡住了那汹涌而来的雾气,再抬起脚往后一踢,竟生生将后面的黑色雾气也给踢开了。 赵怀雁又喜又惊,燕迟远远地站着,紧拧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他见这一招被赵怀雁拦下了,然后又出招,不给赵怀雁喘息的机会,来第二次围杀。 赵怀雁并不知道刚刚那一次的太虚空灵指是如何运用出来了,这回她就自主地学着曾经虚灵空教她的方式,以前她没有内力,练的都是花招,如今,她有了雄厚的内力,再配合着之前练的花招,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太虚空灵指的神技施展了出来。 她眼眸陡然一亮,左挡,右挡,上挡,下挡。 不管燕迟从哪个方向施展御影术,她都能将其抓住。 御影术御的是影子。 而影子其实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太虚空灵指的神技,能撕风,能控雨,而风是无形的,雨是有形的,也就是说,太虚空灵指的最高境界,能撕无形之物,能控有形之体。 赵怀雁灵活运用了这套指法后,喜不自胜。 燕迟觉得可以了,收起御影术,一个轻功飞展,来到她身边,手往她腰上一搂,问道,“受伤了吗?” 赵怀雁摇头,“没有。” 她高兴地道,“我能灵活运用太虚空灵指啦!” 她的高兴,燕迟看不见,却能听见,他的嘴角也挂了笑,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说道,“嗯,那我们出去吧?” 赵怀雁说好。 燕迟便把她带了出去。 二人回到六楼,去告诉楼姜这个好消息。 楼姜一听,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赵怀雁一眼,微微惊讶,她将眼镜往鼻梁上又推了推,拿着拐杖站起身,走到赵怀雁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匪夷所思地嘀咕道,“怎么可能呢。” 楼姜嘀咕的声音赵怀雁没听见,赵怀雁问,“楼婆婆在说什么?” 楼姜又将她上下扫一眼,眸中的疑色不减,却是道,“没什么,你能灵活运用太虚空灵指,这是好事,婆婆要恭喜你。” 赵怀雁开心地说,“谢谢婆婆。” 楼姜道,“谢我干什么,我又没帮什么忙,你要谢得谢燕迟,他可是功臣。” 赵怀雁往后看一眼坐在那里压根没想邀功的燕迟,目光透着温柔,她回身,小声道,“我知道,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楼姜点点头,又扫她一眼,把她跟燕迟赶走了。 等二人离开,楼姜背手站在窗前,看着底下走出楼经阁的两人,呢喃道,“怎么会呢?她身上的刀皇神血怎么发生了变化?” 燕迟和赵怀雁走出楼经阁,一抬头就是满空的烈阳,时间还早,离晚上吃饭还得好大一会儿,燕迟不想回去,刚刚才与赵怀雁互诉情义,他想跟她单独呆一会儿,不管在哪,只要是跟她就行。 燕迟正欲开口,邀赵怀雁去茶楼坐一坐,赵怀雁却抢先一步道,“我已经能够灵活运用太虚空灵指了,那花雕的手指就有希望再长出来,我先回一趟金瓶馆,太子你若有事儿的话……” 话没说完,燕迟道,“我没事。” 赵怀雁挑眉。 燕迟道,“走吧。” 他带着闵三,率先朝金瓶馆的方向走了去。 赵怀雁顿了片刻,连忙跟上。 鹰六和长虹也跟上。 几个人又回到金瓶馆。 花雕已经醒了,曲昭、唤雪和蓝舞都在床前与她聊天。 唤雪、蓝舞来的时候花雕已经失踪了。 所以花雕一睁开眼看到她二人,颇为吃惊。 听到她二人说是皇上派她们来照顾赵怀雁后,她又份外高兴。 唤雪和蓝舞还说鹰六和冯阎也来了。 花雕就越发的高兴了。 虽然手指头断了一根,却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从曲昭口中得知秦双为此被斩了一根手指头后,花雕有点儿担忧。 但想到曲昭说的秦祉和秦双对赵怀雁做的事,她又把担忧化成了愤怒,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这些人敢打她家公主的主意,绝不饶恕! 几个人有说有笑,当然,谈到沉重的话题,几个人也会脸色阴沉。 好在,那些沉重的话题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几个姑娘的脸色还是心平气和的开心的。 赵怀雁来了后,花雕急忙起身要见礼。 赵怀雁按住她,“起什么起,躺着。” 花雕道,“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赵怀雁道,“知道你没伤腿,伤手指不是伤吗?受伤了就是伤患,逞什么能,赶紧躺着,见礼又不在这一回。” 因为是内室,燕迟不便进来,就坐在了迎门的客厅里。 没有燕迟,赵怀雁又不让行礼,花雕就又躺了下去。 并没有完全躺在床上,而是靠在床头。 她刚刚跟曲昭、唤雪和蓝舞聊天的时候就是这么靠在床头的。 她靠在床头,赵怀雁敛了衣襟坐在床沿。 鹰六走近床铺,扫了花雕一眼,笑道,“堂堂花统领,也有被人暗算的一天呀。” 花雕能说什么,被自己的上司打趣,她只能忍着,她努了努嘴,虚虚抬眼瞅了鹰六一眼,说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心里窝着火呢。” 鹰六道,“窝着火好,等手指恢复了,好好把这火泄一番。” 花雕道,“公主若允许,我一定找那秦祉算帐。” 赵怀雁道,“算什么帐,断了秦双一指,已经很值了,往后你别往姓秦的面前冲,他们心里也窝着火呢,秦祉这回是被我堵的哑口无言,难以找漏洞为难你我,可下回就保不准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秦祉那人心思诡诈,想陷害你中招,很容易,你千万别去惹他,知道吗?” 花雕撅了撅嘴,明显有点不服气,却还是听话地点头,“嗯,公主不让我找,我就不找。” 赵怀雁拿起她受伤的手,看了一眼后,说,“我给你揉揉。” 花雕受宠若惊,“公主,使不得。” 赵怀雁瞥她,“怎么使不得了?” 花雕道,“我哪敢让公主给我揉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得趴了我的皮。” 赵怀雁笑了笑,“我父皇不会知道的,你们不说,他如何知道?” 花雕还是不敢让她“伺候”,连忙给曲昭使了个眼色。 曲昭道,“公主,我来吧?” 赵怀雁头不抬,手指已经上了,嗡声说道,“你又不会太虚空灵指,如何帮花雕恢复断指的生长能力?” 曲昭一愣。 唤雪和蓝舞对望一眼。 长虹很感兴趣地盯在赵怀雁的手指上。 鹰六道,“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你能够使出太虚空灵指的神技了?” 赵怀雁波澜不惊地点头,“嗯。” 几个人大喜。 鹰六道,“太好了,如此往后,公主就能与其他国家的皇储们并肩偕行了。” 以往赵显不放赵怀雁出国,不是禁锢她,而是九国中,唯有她一个皇储无法练武,先天练武废,赵显怕赵怀雁跟其他八国的皇室成员交涉的时候吃亏,也怕那些人嘲笑她,怕她自卑,从而影响她的生长和性情,所以关着她。 整个赵国的大臣们也很谨慎赵怀雁。 照顾她的人也是。 如今,赵怀雁能学武了,还掌握了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如何不让鹰六激动? 曲昭也很激动。 唤雪和蓝舞也是。 花雕也很意外,她盯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手指周围的筋脉在赵怀雁揉指的力度下有蠢蠢欲动的生长谷欠望的时候,她惊愕地道,“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神奇。” 长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赵怀雁道,“我刚掌握要领,大概用的还不熟练,不过没关系,今天先给你揉一揉,等明天我再过来,师父的腿天生残疾,她用太虚空灵指治好了,那你这一根小手指,也一定会治好,不过,得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花雕喜道,“能治好就行,不管多久。” 其实断一根小手指对花雕来说不算事儿,接不接,长不长都无所谓。 但看到这根断指,就想到自己马前失蹄,难免会膈应。 治不好就算了,能治好当然最好。 赵怀雁按半个时辰来揉,揉好就走了,留曲昭、唤雪和蓝舞陪着花雕。 看到赵怀雁出来,燕迟搁下茶杯,脸上是一幅很不奈的神色。 细看之下,有点儿苦不堪言。 赵怀雁纳闷。 燕迟道,“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嘴都喝苦了。” 赵怀雁噗嗤一笑。 燕迟瞪她,“还笑。” 他看着她的唇,微微眯了眯眼,心想,一会儿我就拿你的唇来给我暖胃解苦。 他往里瞅了一眼,问,“好了?” 赵怀雁道,“好了。” 燕迟道,“那去茶楼吧。” 赵怀雁咦一声,“你不是喝茶喝的嘴都苦了吗?” 燕迟道,“去茶楼一定要喝茶吗?” 赵怀雁笑道,“不去喝茶去做什么?” 燕迟道,“做什么都行。”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赵怀雁稍微挣扎了一下,被他扣紧,她就不挣扎了。 二人携手走出去。 鹰六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重重地哼了一声。 长虹斜他一眼,“你再哼也没用。” 鹰六道,“我怎么看你家太子那么不爽呢。” 长虹道,“你看我爽吗?” 鹰六睨着她,皱眉。 长虹道,“你看我们燕国人,没一个爽的吧?” 鹰六冷哼。 长虹道,“那怎么办呢,看太子跟公主的样子,燕赵注定要联姻,成为一家人,你再不爽,也得受着。” 鹰六冷瞪她。 长虹一瞬间有些解气,“瞪也没用。” 长虹说完,扭头就走了。 鹰六长胳膊一伸,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拎到跟前,“你很得瑟,嗯?” 长虹觑一眼他抓在肩膀衣服上的五根粗粝手指,拧眉道,“鹰指挥官,你是觉得我好欺负是吧?” 鹰六挑眉,“怎么,不服?不服来战呀。” 长虹,“……”你煤的,老娘打不过你,若打得过,有你嚣张的份? 长虹忍了忍,用力扒开他的手,走出两步后,又返身回去,抬腿往他脚上狠狠一踩,出了一口恶气后,一溜烟地跑了。 鹰六黑着脸,低头盯着鞋面上的那一大坨脚印,眉毛都扭曲了。 因燕迟和赵怀雁已经出去了,长虹也出去了,鹰六不敢逗留,很快就走出来。 走出去后看到长虹坐在马车上,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越发黑沉了脸。 赵怀雁和燕迟已经上了车。 在外面,马车里还坐着赵怀雁和燕迟,鹰六不能对长虹做什么,他忍着。 回去后,看他怎么找她算帐! 鹰六一抬腿,上了马车。 燕迟要去茶楼,他想在茶楼里跟赵怀雁卿卿我我,吻到她俯首称臣,最好能吻到她的身上去,所以他要求马车往茶楼的方向赶。 而赵怀雁掌握了太虚空灵指神指,她想给周小婵看一看萎影症,不管能不能治好,她都想去试试,故而,她让马车往周府的方向赶。 二人意见不一致,长虹和鹰六都不敢动。 马车内,赵怀雁被燕迟搂在怀里,还算安分,见她非要跟他唱反调,他气的拿起她的手咬了一下。 赵怀雁轻轻吃疼,瞪着他,“咬我做什么?” 燕迟道,“先去茶楼,晚上吃完饭再去周府,我陪你去。” 赵怀雁道,“我不想去喝茶。” 燕迟道,“去茶楼非要喝茶吗?” 赵怀雁狐疑地看他,“不去喝茶去茶楼做什么?你有闲心去听戏或是干别的?” 燕迟心想,怎么没有闲心,我就想去那里跟你亲嘴。 不想回太子府,一回去保准很多事儿。 别的地方也不愿意去,哪里都没有茶楼方便。 可赵怀雁不愿意去,见燕迟回答不上来,直接命令鹰六往周府的方向赶。 鹰六二话不说,扬起马鞭就将马车掉头,往周府方向赶去。 燕迟气死了,心想,这公主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她难道不知道刚表白的男女都需要温存温存吗? 赵怀雁真不知道。 在马车调头后,燕迟因为生气,直接把她推下了腿,不让她坐怀里了。 赵怀雁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燕迟有点无理取闹,也有点喜怒不定,却没勉强,他以为她多想坐他怀里呢。 赵怀雁往侧边坐了去,燕迟一个人生着闷气。 气着气着,马车就停靠在周府门口了。 赵怀雁还没得得及下车,燕迟先她一步下了马车,气呼呼地走了。 等燕迟进了周府大门,长虹才把赵怀雁扶下马车,鹰六将马车靠边停着,周府管家晋平一脸喜色惊讶地将赵怀雁迎了进去。 好久,赵怀雁都没来周府了。 晋平知道赵怀雁是公主的身份。 周别枝也知道。 但周小婵不知道。 赵怀雁觉得,是该对周小婵说了。 别人说,或者周小婵从旁人的口中听说,周小婵大概都会受不了。 她自己来与她说,也许,她能接受。 赵怀雁一直很喜欢周小婵,她不愿意伤她,但在无形中,她还是会伤到她。 好久没来的赵怀雁一出现在映月院,就让映月院炸开了锅。 至于燕迟,压根没人搭理了,除了基本的问候见礼外,映月院里的丫环和仆人们对赵怀雁格外的热情。 映兰和凝月从楼上听到楼下的喧哗声,走出来瞧眉目,看到赵怀雁立在院中,她二人大喜,扶着栏杆就朝楼下的赵怀雁喊了一声,“赵先生!” 映兰匆匆下楼。 凝月忙地跑进屋,去喊正在看着医书的周小婵,她激动地道,“小姐,赵先生来了,就在楼下!” 周小婵脸上一惊,“啊?” 凝月笑着提高了嗓音,大声说,“赵先生来了!” 周小婵这回听真切了,把书往书桌上一倒扣,理了裙摆就站起身,她脸上有着欢喜,但没有之前那么深了,这么长时间她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隔离她去见赵无名,她感受得出来,而从朱玄光代替了赵无名来时常看望她后,周小婵也察觉到了不寻常,她不问,不代表她不知道。 大概她之前的爱意表现的太明显,明显的让所有人都不适。 故而,赵无名不来见她,她也不去烦他。 而隐约间,从她娘少数的言语里,她能听出来燕迟哥哥对赵无名的喜爱。 有时候晋平也会在闲来有空的时候跑到她的院里,陪她解闷,或是给她讲解医书,顺带着会说一些赵无名的事情,言语里听得出来,晋平想表达一种“赵无名并不是小姐的良配,小姐可别陷进去”的隐含意思来。 逢着段琅寰来看她了,周小婵就会问段琅寰,段琅寰的言语有点吞吐,但却坦坦荡荡地告诉她,“赵无名不会是你的人,她另有其主。” 段琅寰说的时候,表达的自然是女她。 可周小婵听的,自然是男他。 段琅寰也不过多解释。 周小婵能感知到赵无名对她的冷淡和疏离,以及所有人认为的他们不可能的理念,但她不明白为什么。 她走出来,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赵怀雁。 赵怀雁的身后跟着燕迟,周小婵一眼就瞧见了,似乎这个时候才恍然有一种错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有赵无名的地方,都有燕迟哥哥。 周小婵轻轻地蹙了一下眉,还是俏声温和地喊了一声,“燕迟哥哥,赵先生。” 第92章 坦然放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小婵喊完,站在楼上没有动。 映兰将赵怀雁和燕迟请上楼。 二人上楼后,周小婵侧了身子正面对着他们。 赵怀雁要上前,被燕迟不着痕迹地抬腿挡了一下,他流畅的袍尾从她腿前扫过,走到周小婵面前,低头瞅了瞅她,见她面色红润,身体健朗,他高兴欣慰之极,可抬头,看到她后背处投射过来的太阳光影,他又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抬手要为她挡光。 周小婵笑道,“这点光没事,从檐后照过来的,不影响我身子。” 燕迟道,“还是注意点。” 周小婵嗯了一声,目光越向后面。 可燕迟身材高大,往她跟前一站,完完全全挡住了他背后的大片领地,周小婵没有看到赵怀雁,不免脸色有些落寞。 这些燕迟都看在眼里,他轻抿嘴角,喊映月过来,把周小婵带进屋。 映月听令。 在燕迟面前,所有人都只有听令的份。 大概只有赵怀雁,可以无视他的命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周小婵素来也很听燕迟的话,性子也乖巧,虽然不大乐意,却还是随着映月进了屋。 燕迟往后看赵怀雁。 赵怀雁嘟嘟嘴。 燕迟眼神瞪她,“今天讲清楚。” 赵怀雁也觉得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她今天来就是先讲清楚她身份这件事的,因为只有讲清楚了,她才能给周小婵看病,不然,她都不好下手,她怕她不说清楚身份,又这么尽心尽力地给周小婵看病,会让她越发的深陷下去。 之前避着她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再需要她也能健健康康的成长。 现在,她要帮她治萎影症,就得天天陪着她。 天天陪着,难免会再生情愫。 赵怀雁小声说,“我知道的。” 燕迟收回视线,进了屋。 赵怀雁跟着进屋。 进了屋后,燕迟关切地问了周小婵的近况,又问了她的身体如何,日常饮食如何,问完这些,他就说找晋平有些事,走了。 赵怀雁知道,这是燕迟在给她腾时间,故而,等燕迟走后,赵怀雁轻轻看了周小婵一眼,对热情的映兰和凝月说,“我还带了两个人来,在楼下,你们去招呼一下他们。” 那两人映兰和凝月都看见了。 是鹰六和长虹。 长虹的身份,映兰和凝月是知道的。 鹰六的真正身份,映兰和凝月不知道,但她二人知道,这个男人是燕国左相的近身护卫。 像燕国左相这样的高官,身边有近身护卫并不奇怪。 鹰六也是在赵怀雁当了左相以后才来到她身边的,在她二人看来,鹰六是燕帝派来的。 她二人自然不敢怠慢。 不说是燕帝派来的人了,就只是单纯跟在赵怀雁身边的,她二人也不敢怠慢。 刚刚凝月下楼,已经让丫环们去伺候着了。 这会儿赵怀雁又遣派她二人去,有点儿古怪。 映兰和凝月对望一眼,拿不定主意,同时看向周小婵。 周小婵受御影术的伤害,之前是身体不好,可不代表她脑袋不好使,一听赵怀雁这话就知道赵怀雁是在隔开她的两个丫环,大概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周小婵想了想,对映兰和凝月说,“赵先生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吧。” 映兰和凝月虽然感到奇怪,却很听话,周小婵都这么说了,她二人自不会多说什么,俯了礼,下楼了。 等她二人下楼,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周小婵和赵怀雁。 这个时候,周小婵问,“赵先生有什么话要与我单独说吗?” 赵怀雁不拖泥带水,也不故弄玄虚,应道,“嗯,是有些话想跟小婵姑娘讲。” 周小婵小声且充满期待地问,“是什么话?” 她看着她,目光里毫不掩饰她对她的爱慕。 赵怀雁深深地吸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斟酌再三,极为小心翼翼地说,“小婵,我其实很喜欢你,但这种喜欢不是男女的喜欢,我跟你也不会有男女之间的任何感情,我……” 话没说完,周小婵就慌忙打断她,“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周小婵像是似到了刺激,好像暗中蛰伏的感情被曝晒在太阳底下,让人评头论足,原本这感情很纯粹,很美好,很洁净,可如此一曝晒,她藏在心中的感情似乎变得肮脏,变得很见不得人,她雪白的脸一下子涮红,是那种无地自容的红,她想到他不喜欢她,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坦白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周小婵一瞬间眼睛就红了,她没哭,她忍着,但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此刻极为激烈的内心情绪。 终于她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急忙地从腋下掏帕子,堵住自己要决堤的眼睛,微微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你,可你也别阻止我喜欢你。” 赵怀雁看着她的这幅样子,很于心不忍,想上前安慰,至少,给她一个怀抱,让她知道她的心意,可她不能,她越那样做了,越不能让她清醒。 赵怀雁硬着心肠坐在那里没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我不喜欢你,但你也不能喜欢我。” 周小婵怒了,一向性子温软,脾气极好,对赵怀雁从没红过脸的她疾言厉色地瞪着她说,“你管不住我,心在我身上,我想喜欢谁那是我的事。” 赵怀雁道,“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周小婵咬唇啜泣,“你又不喜欢我,干你什么事。” 赵怀雁道,“可你喜欢我,就是在变相地给我增加负担。” 周小婵哭腔一梗,抬眼愣愣地看着她,那一刻,她悬在眼框中的泪水不期然地坠落,神情悲戚地看着她,你所爱的男人不爱你,还当着你的面拒绝你,这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可他还说她的喜欢是负担,周小婵的脸一会青一会紫一会白,交替变幻之后难堪地别过脸,站起身就要往外面冲。 赵怀雁急时地拉住她。 周小婵疯狂地挣扎,还伴着她嘶哑的哭泣声。 还好这哭泣声不大,不然引起楼下丫环们的注意,她们冲上来了就不好了。 赵怀雁虽然瘦弱,但好歹如今功力提升迅猛,想要制伏住周小婵,轻而易举。 她牢牢地抱住她,不管周小婵如何挣扎,她都抱住她不松。 渐渐的,周小婵的挣扎轻了。 后来,也不挣扎了。 安静地靠在她的怀里。 靠着靠着她的眉头就轻轻地蹙了起来,一开始闻到了一点儿女儿香,胭脂水粉还是其它的,分辨不出来,后来那味道就越来越浓,从赵怀雁的脖颈处传来,慢慢的,周小婵的脸色大变,她忽的一下子推开她,惊恐地看着她,“你……” 赵怀雁抬手,用太虚空灵指换回自己的容貌,又恢复自己的女儿身态。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周小婵瞪着杏圆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震惊,再到后来的难以相信。 她指着她,“你你你……” 赵怀雁扯掉头发上的扎带,一头乌丝散下来,虽男装缚体,却挡不住她娇美的容颜,玲珑的身段,以及眼神流转间的楚楚动人。 周小婵震惊的结巴了,她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怀雁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女子。” 周小婵急急地往后退开,整个人贴在了墙壁上后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那就不是梦。 周小婵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会是女子?” 赵怀雁轻叹,“事情是这样的。” 她把自己是赵国公主,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出国游历,来到燕国,原本是想见识一下燕国有名的“跃龙门日”,结果误入太子府等一系列的事情说了。 入太子府后面的事,大多数周小婵都知道,赵怀雁就没讲,她只是讲明自己女扮男装的缘由。 她不是要故意骗她,也从没想过骗她,实在是机缘巧合。 让她以女扮男装的身份认识了她,又恰巧她的太虚空灵指能给她治萎影症所产生的身体机能下降的怪病。 她说完这些,周小婵靠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她实在难以接受,可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又不能不接受。 她很难过,很难过。 比赵怀雁拒绝她,说不喜欢她,说她的喜欢是负担还要难过。 周小婵咬住唇,轻轻地说,“你是赵国公主?” 赵怀雁道,“是。” 周小婵道,“太子哥哥他老早就知道?” 赵怀雁道,“大概吧,他对我一直都有试探。” 周小婵道,“太子哥哥喜欢你吧?” 赵怀雁顿了顿,没应。 周小婵道,“我娘,晋平叔叔,琅寰嫂子,平府的两位哥哥,还有朱玄光,还有甘阳叔叔,他们都知道你是赵国公主?” 赵怀雁低声道,“嗯。” 周小婵悲戚地笑道,“他们都知道,却瞒着我一个。” 赵怀雁道,“他们,包括我都不想伤害你,这些时间我们都在想怎么跟你说才不会让你痛苦,但似乎,不管怎么说,你都会痛苦。” 周小婵又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她不再哭,不再流泪,脸上也不再露出吃惊、惊讶的神色,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回原来的位置。 赵怀雁坐到她对面,小心地看着她,缓缓,出声道,“你怪我吗?” 周小婵看着杯壳的一角,摇头。 赵怀雁道,“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也不想骗你。” 周小婵道,“我知道,你一开始肯定是被太子哥哥强行留在太子府的,知道你会太虚空灵指后,太子哥哥肯定威胁你了,所以你才来给我治病的,原本你可以敷衍了事,但你没有,你尽心尽力地给我看病,是我不该,不该对你存有那样的心思,我现在想到我之前的种种,只觉得无脸面对你。” 赵怀雁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能喜欢我,我其实很高兴。” 周小婵抬头看她,“真的吗?” 赵怀雁道,“嗯。” 周小婵微微别开脸,问,“你以前不说,为什么今天突然来告诉我你是女子的事了?” 赵怀雁道,“因为我大概掌握了太虚空灵指的神技,想来给你治一治萎影症,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想试一试,所以,怕你又对我深陷下去,只能先说清楚。” 周小婵惊愕,“你觉得你能治好我的萎影症?” 赵怀雁道,“不确定。” 周小婵大喜,“你能说就证明是有几分把握的。” 赵怀雁问,“你想试一试吗?” 周小婵点头,重重地点头,没有人能理解她多想跟正常人一样,也没有人能理解她有多渴望自由,是,她如今的身子已经得到了恢复,能够自由出入府门,可一般出府时间不能过长,还不能在太阳下暴晒,微薄的阳光对她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稍微烈一些的阳光照在身上,就会让她浑身疼痛,那种疼不光是一种感觉,它还会让她恢复的身体再度变得恶化,只有再休养才能恢复,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只能呆在屋中,在晨起或暮晚的时刻才能出门的限制。 人都是贪心的,在缠棉床榻的时候,她想着只要能下楼,能在院中走走就好了,可后来能在院中走了,她又想出门,等能出门了,她又想渴望更大的天空。 见周小婵点头,赵怀雁笑了,她伸手抓住周小婵的手,说道,“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治病。” 周小婵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里是感激的光。 最初,她来到周府,二话没说就给她治病,她当初并没有保证什么,却也说了同样的话,尽最大努力。 周小婵反握住赵怀雁的手,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两个字,无端地让赵怀雁的眼眶湿润了。 这不单单是一句感谢的话,还是周小婵真诚接纳她的敞开心扉,自此,周小婵不会再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感情,自此,周小婵待她,也会形同姐妹。 赵怀雁高兴地道,“我晚上还有事,今天就不给你治了,明天我来。” 周小婵点头,“好,我明天在家等你。” 赵怀雁“嗯”一声,把自己的脸和身子又用太虚空灵指换回来,头发扎好,下楼去喊映兰和凝月。 等映兰和凝月上楼了,鹰六和长虹也跟着上楼。 不一会儿,燕迟也回来了。 周小婵并不问燕迟找晋平说了什么,那本身就是一种借口。 大概是彼此坦明了,周小婵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赵怀雁也是。 燕迟扫了周小婵一眼,又扫了赵怀雁一眼。 看周小婵的眼睛有点红,看赵怀雁的眼睛好像也有点红。 他不解,心想,两人哭过? 一边是自己打小很疼爱的异姓妹妹,一个是自己追求的爱人,这两人都露出了红眼眶,燕迟两个都心疼,可都没问。 赵怀雁这趟来的目地就是跟周小婵说明身份,如今,目地达到,她也不多留了。 看看时间,也快到吃饭的点了。 晚上秦祉说请客,赵怀雁还得回去准备准备,因为答应了秦祉,要以女装去吃饭。 二人坐马车回左相府。 车上,燕迟看着坐在自己侧对面的赵怀雁,倾了一下身子,问她,“刚刚哭了?” 赵怀雁道,“没有。” 燕迟道,“觉得你的眼睛有点雪亮。” 赵怀雁道,“我眼睛一直都很雪亮。” 燕迟笑。 赵怀雁叹道,“我没哭,可是小婵哭了。” 燕迟唔道,“看得出来,她眼眶都是红的。” 赵怀雁道,“当时的情况,我不好安慰她,你怎么也不安慰?” 燕迟道,“她虽然哭过,可她刚刚是在笑着,而且看样子,她还很开心,我贸然去安慰,显得很不识眼色,也很突兀,她先是哭过,后又开心,说明她一开始被你的某些话伤了,后来弄明白你的身份后,又真诚地接纳了,既如此,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她不难堪,亦保持她这样的开心。” 赵怀雁歪着头看他,“有你这么识趣的好哥哥,真是她的福气。” 燕迟挑眉,“羡慕吗?” 赵怀雁唔道,“羡慕呀,我打小就没有哥哥,也没有姐姐,一个人很孤单的。” 燕迟道,“羡慕也没用,我不会当你哥的。” 赵怀雁瞪他。 燕迟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到怀里,低头吻她的侧脸,“你不需要哥哥,也不需要姐姐,你拥有我就够了,我不会让你孤单。” 赵怀雁窝进他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鼻和龙涎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燕迟圈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脑顶,享受着这么温馨的氛围。 忽地,赵怀雁开口说,“晚上秦祉让我穿女装去吃饭。” 燕迟原本在闭着眼,享受着与她相拥的甜蜜气氛,听到这句话,他漆黑的眸子一睁,手指快速地捏着她的下巴,支了起来。 他垂眸看她,眯眼问,“你答应了?” 赵怀雁推开他的手,说道,“答应了呀,他用花雕的解药为条件,我能不答应吗?” 燕迟冷哼。 赵怀雁道,“你不用生气,晚上你也过去的,我们一起气气他。” 燕迟眯紧眸,听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后,冷绷起来的脸一松,嘴角勾起了极为向往的笑容,这话里的信息量可真是大,燕迟低声问,“要怎么气他?” 赵怀雁道,“不知道,去了看情况。” 燕迟很期待,他觉得赵怀雁这话的意思是等会儿他可以当着秦祉的面光明正大的拥抱她,亲吻她了。 所以一下马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赵怀雁拉进了内室,亲自给她挑衣服。 他要让赵怀雁今天晚上穿的漂漂亮亮的,然后与他恩爱,气死秦祉。 赵怀雁坐在桌边,看燕迟拿出一套裙子打量,不满意就往旁边一扔,然后再拿下一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嘀咕,一会儿把他看中的裙子拿到她面前比划,挑选出第一批满意的,然后再从这批满意的里面再挑第二批满意的,直到他选中最好的一套为止的幼稚行为,抚额低叹。 燕迟选了好多套,最后定了一套枚粉色的长裙,裙子的颜色通体粉,可与桃花争妍,底面是枚红色,粉裙上的绣花是白色,白色里面又夹杂了淡黄的蕊,领边以及袖边全用暗金的丝线织着枝纹,枝纹周边夹杂着九章,裙子通体看上去极为普通,可这九章一镶,就显得金贵多了,尤其,这裙子拿在手上不显眼,可一穿到身上,随着人的走动,竟能隐隐地从那粉色的绫纹里看到一只盘踞的凤凰,凤凰夹在粉色表衣与枚红色的底衣之间,栩栩如生,真是奇哉! 这套衣服是从燕迟的太子府拿过来的,当时赵怀雁封了左相,住了左相府,一时没女装穿,方嬷嬷就去太子府里拿了之前做好的衣服过来,赵怀雁穿女装的时候少,毕竟是左相,出入基本都是男装,少有的几次所穿衣服也没选中这件,因此,她并不知道这套衣服竟然如此出彩。 这绣功,绝了! 赵怀雁撑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看着裙摆飞扬的同时凤凰也跟着振翅欲飞,她笑道,“这衣服真漂亮!” 燕迟坐在那里,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道,“喜欢的话我让人多做几套这样的过来。” 赵怀雁高兴,就着这样的裙裳旋了一个舞步。 燕迟眸色一深,起身从后面拥住她,低低地道,“什么时候为我跳一支舞,我很想看看你的舞姿。” 赵怀雁被他抱住,舞步不能转了,她敛了敛袖子,侧脸抬头看他,“很想看我的舞姿?” 燕迟点头,“嗯,九国之人都赞你是舞之精灵,想来你的舞姿一定极为出色。” 赵怀雁道,“都是误传,我也只是擅长一些,并不见得会有多出色。” 燕迟道,“还是想看。” 赵怀雁道,“等以后有时间吧。” 燕迟一听,一把将她转过来,黑眸晶晶闪亮地看着她,说道,“那就是答应了?” 赵怀雁道,“有机会,我肯定为你跳一支。” 燕迟激动地抱住她,低头就噙住她的唇。 第93章 四海一家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二人吻了好久,直到秦祉派了人来,告知吃饭的地址,冯阎来禀报,燕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赵怀雁,二人气息都有点不稳,但好在,燕迟还能克制,赵怀雁身体有些软,被燕迟紧紧地搂着。 他低头看她一眼,打横抱起她,去了后面的卧室。 燕迟将赵怀雁放在床上,他拐到外面的圆桌旁,倒水喝。 赵怀雁躺在那里,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燕迟喝水的动作,她难得的偷偷地笑了。 她仰躺着,全身心都格外的放松。 这种感觉很奇特。 燕迟喝完水,压了一些燥热的情绪后进来,看赵怀雁闭上了眼睛,他掠到床边,坐到床沿,拉住她的手玩。 赵怀雁睁开眼看着他。 燕迟问,“困了?” 赵怀雁摇摇头。 燕迟道,“不困就去望京酒楼吧,时辰也到了。” 赵怀雁“嗯”一声,撑着手臂起床。 燕迟扶她。 因为刚刚放她躺床上的时候没有脱鞋子,所以赵怀雁一下地就直接走。 燕迟跟在她后面。 曲昭、唤雪和蓝舞在花雕那里,赵怀雁就带了鹰六和长虹,燕迟还是带闵三。 几个人朝着望京酒楼去了。 上一回赵怀雁在望京酒楼宴请了太子府的所有幕客,腰包都掏空了,大出血一回,亏的本都快没了,这一回再来,颇有感慨,好在,这回不是她请客了,人数也没上一次的多。 刚进门掌柜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上一回赵怀雁是男装,这一回是女装,掌柜认不出来,但却识得燕国的太子。 掌柜小心翼翼地行礼。 腰弯下去,视线落在燕迟与赵怀雁交握的手上时微微一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擦罢眼睛,再去看,自家太子依然在牵着一个女孩的手。 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闻呀。 不管燕迟与赵怀雁在府中,在无人的地方,在只有二人的时候如何的亲密,但在外面,从没有过任何暨越,加之赵怀雁很少在外面穿女装,基本不会以女装面目示人,出门行走,全是男装打扮,故而,二人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展现这种手牵手的亲密行为,着实让人沸腾。 掌柜的几乎是用着热切和激动的心情去观摩赵怀雁的脸。 他得仔细瞅一瞅,能让太子愿意牵手的女孩,长的啥模样。 刚进门的时候他没仔细瞅,这会儿一定得看清楚了。 不仔细看没发现,一仔细看才发现这女孩长的太漂亮了,简直看一眼就不敢再直视。 掌柜年龄已经大了,可在触及到赵怀雁的脸时,还是受不住的红了脸庞,实在是美的让人看一眼就心动。 燕迟大概察觉到了掌柜的视线,眸光一转,落在他身上。 明明是温和的一瞥,却让人有股毛骨悚然的冷意。 掌柜心一抖,身子也跟着一抖,立刻讪笑着哈着腰,不敢抬头了。 鹰六把秦祉定的包厢名字告诉了掌柜,掌柜立马带着几个人上楼了。 进了包厢,秦祉还没来,燕迟和赵怀雁各自找位置坐。 鹰六、长虹、闵三守在门外面,静待秦祉。 秦祉此刻还在驿馆里面,他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秦双的房间,秦双躺在床上,情绪很激动,她道,“哥,你为何要跟赵怀雁讲和!为何要屈服于燕国!” 秦祉轻微按住她激动的身子,很不赞同地蹙眉道,“你别激动,好好养伤。” 秦双道,“我怎么能不激动,我堂堂秦国九公主,竟然被那个贱婢断了手指,我气,我更觉得窝囊,哥要为我讨回公道,而不是讲和!” 秦祉问,“谁动手断的你手指?” 秦双道,“那个老婆婆身边的人,一个老嬷嬷。” 秦祉眯眼,“如此说来,这事儿跟赵怀雁就没关系了?” 秦双怒道,“怎么没关系?抓我的人是她的人!” 秦祉道,“她的人虽然抓了你,却没有动你,你让哥拿这事去揪着她不放,哥占不住理,而断你手指的那个嬷嬷,她是楼姜身边的人,楼姜何许人物,你应该清楚,楼经阁的阁主,楼魂令的开拓者,不说你我二人见了她要礼让三分了,就是咱们的父皇来了,见到她都得礼让三分。”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一回,咱们有点大意失荆州了。” 秦双很气,不知道气什么,总之,很生气很生气。 她的情绪也没隐藏,整张面孔因为生气而有些扭曲。 秦祉就坐在她的床边,一眼就瞧见了。 秦祉道,“你是气自己被人暗算,伤了一指,还是气燕迟对你的无情?” 秦祉所有的怒气在听到燕迟这个名字后猛然爆发到最高点,她忍着火烧一般的怒意与恨意,说道,“他今天对我的,我一定会还他。” 秦祉问,“如何还?” 秦双冷冷说道,“杀了赵怀雁,他不是喜欢赵怀雁吗?不是想与赵国联姻吗?我偏不让他如愿!” 秦祉颇为兴味地道,“嗯,这个志向很好,报仇的方向也很好,但燕迟不是寻常人,赵怀雁也不是寻常人,想拆散他二人,大概比杀了他二人还要困难。” 秦双冷笑,“哪有那么难,只一人足够。” 秦祉挑眉,“嗯?” 秦双却不说了,乖觉地躺着,不生气,也不怒了,所有的情绪全都平定下来,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手中捏了一个重要的砝码,她断定她一定能够让燕迟跟赵怀雁反目成仇,让他二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成神仙眷侣,今日燕迟施加在她身上的无情,来日,她定然也让燕迟亲自尝一尝,尝一尝赵怀雁对他的无情,或者,让赵怀雁也尝一尝燕迟的这种无情。 秦双闭上眼睛,养伤去了。 秦祉皱眉。 虽然他暂且没想到秦双哪来的自信能够离间燕迟和赵怀雁,但能看到秦双心平气和地养伤,他也缓慢地松了一口气。 秦国并不是最强之国,能够说一不二,能够对那些欺到跟前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杀,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遇到事,他们也得掂量时局。 秦双安静之后,秦祉又坐在那里陪了她一会儿,见她是真的睡觉养伤,并不是敷衍他,秦祉站起身,走了。 西罗受了重伤,步惊涛在给她治疗。 秦祉去看治疗情况。 步惊涛道,“还好伤的不重。” 西罗道,“是公主把我护的好。” 步惊涛瞅她一眼。 秦祉道,“双儿对她的人,一向很爱护,她武功比你高,护你也是正常的,但下回,你得知道,你要拼死护你的主子,而不是主子护你。” 西罗一惊,立刻奔下床跪在秦祉面前。 秦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跪地的模样,冷声说道,“回秦国后,你自己去刑机营领罚。” 刑机营是秦国最高的刑罚机构,折磨人的手段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秦祉用在花雕身上的睡毒,是刑机营里面最低等的药物。 可见,刑机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西罗听到秦祉这样说,瑟瑟地抖了一下肩,却一句话都不敢吭,应了一声是。 秦祉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步惊涛对西罗说,“去床上躺着吧,太子也不是争对你,今日这事,他也憋着气,言语冲了一点儿,你往后勤加练习武功,杜绝今天这种被掳走又无能为力的景况。” 西罗道,“我没有护好公主,就是我的失职,太子罚我也是应该的,我往后一定会勤加练习,不再让公主陷入险境。” 步惊涛道,“你能这样想,是好事,去躺着吧。” 西罗起身,去床上躺着养伤。 步惊涛走出去。 出去后看到秦祉站在院中,手中拿的是呼叫秦国皇室十二精卫的密哨,哨是桃木黑,扁平,中间两面刻着漆黑的“秦”字,单侧开口,口呈直线,这是一种很普通的密哨,材质也很普通,但一旦注入内力,它就变得不同寻常了,秦国皇室有独家御人的绝技,这种绝技被称为双响,亦为一音出,众音皆闻。 当然,在秦国,这种密技被称为双响。 而在外界的很多人看来,这其实就是千里传音的誊挪。 但千里传音在武林上消失已久,现在看来是没有继承人的,也就无人知道秦祉所用的,到底是秦国皇室的独家秘技,还是千里传音之能。 但千里传音无需道具,而秦祉传唤秦国皇室的十二精卫,却是需要道具的。 步惊涛看到那个密哨,素来清静若仙的眸子缓缓地绽开一条缝,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他走过去,隔着两步的距离问,“太子传了十二精卫?” 秦祉将密哨收起来,背手而立,去看远方的天空。 此时近酉时,夕阳西沉,黄昏薄薄地潜伏在渐变的西山后,折射出无数道时浅时淡的影子,影子无形亦无声,却恍似无数道窥视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切,而在那影子下面,隐约可见峦山,可见萦着雾气的暮蔼青翠,以及那一道白色的分水岭。 秦祉用力地呼吸一口,似闻到了云雪山上的白梅香气。 他闭着眼睛说,“我把广德传来了。” 广德是秦国皇室十二精卫之一,亦是潜伏在燕国许久的秦国密探。 广德对燕国的熟知,远胜于另外的十一人。 但广德已经暴露,这个时候传他过来,步惊涛感到很匪夷所思。 他挑了挑眉,问,“太子这样做是何意?” 秦祉道,“以夷制夷啊。” 步惊涛一时没听明白。 秦祉又道,“今晚我一个人去吃饭,你不用陪着了,你去一趟燕国太子府,面见齐闻,跟他说,我们帮他救出诸葛天眼和骆凉,但作为报酬,诸葛天眼和骆凉得归从我们,自此与他齐闻,不再是一家,他若应了,你就回来,等广德。” 步惊涛道,“太子想拉拢诸葛天眼和骆凉?” 秦祉扯唇淡笑,“不是拉拢,是让他们归顺并臣服。” 步惊涛不解,他个人认为,在这个时候,对齐闻落井下石有点不仁义,而他们这趟来燕国,目地就是为了救齐闻,秦帝那边已经与齐帝有了书信交涉,双方肯定也就救齐闻一事达成了某种共识,现下,人没救出去,却把齐闻身边的两大助力给砍了,这其实就等于推齐闻入地狱了。 步惊涛皱眉道,“太子这做法,我不赞同。” 秦祉微微转身,看着他。 夕阳落地,炸开满空的绚烂,跳跃的火烧云一朵一朵地飘开又飞来,然后又飘开,又飞来,层出不穷,次弟渐近,次弟渐远,那美丽的色彩从遥远的天边照过来,绚烂了秦祉的背影,亦绚烂了他的面容。 他站在那里,青袍雍容,气质冰冷,缓缓道,“惊涛,仁义不是衡量一个帝王的标准,胜利才是。” 步惊涛一怔。 秦祉又转回身,盯着远方漂亮的天空看。 看着看着眼前就浮现出赵怀雁那一晚盛装出席驿馆走出马车的那一幕。 秦祉笑了。 他道,“惊涛,你是九国公认的才华第一人,能把眼前之景与赵国公主媲美一番,论一首诗吗?” 步惊涛问,“太子想要什么样的诗?” 秦祉唔道,“什么样的呀……呃,最好能气的燕迟跳脚,让赵怀雁想排斥又不禁不住对诗句的喜欢,以矛盾的心情接下的那种诗,总之,得写情诗。” 步惊涛无语,“太子小心,假戏真做。” 秦祉挑眉,“你说我?” 步惊涛道,“赵国公主的容貌很容易让人心动。” 秦祉淡笑,“你心动了?” 步惊涛道,“没有,若是连抵抗美色的定力都没有,我如何立身于你身边?” 秦祉笑道,“也是。” 步惊涛道,“太子还是不要太过多与赵怀雁接触,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秦祉笑了笑,没应。 这个世上最出色的女子,定然要配这个世上最出色的男子。 赵怀雁最终是谁的人,真说不定呢。 秦祉耸耸肩膀,让步惊涛做诗。 步惊涛酝酿了一会儿,回屋。 再出来,手中拿了一张纸。 纸上淡墨勾勒了一首打油诗,“春暮秋颜似火,淡相情谊是我,远隔山水近隔雾,四海本是一家屋。” 这是描景,亦是抒情。 最后一句,“四海本是一家屋”,是特意写给赵怀雁的。 赵怀雁看到这句话,哪怕因那句“淡相情谊是我”而有所排斥,也会忍着接下。 毕竟,这一句表达的是秦祉的退让。 赵怀雁不会不给面子地拒绝。 秦祉看着这首打油诗,笑道,“一看就不是你用心写的,不过没关系了,能达到效果就行。” 步惊涛道,“不能太热情,亦不能太敷衍,就只好写成这样了。” 秦祉拿着纸进屋,步惊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跟着进屋,进屋后看到秦祉在铺纸研墨,纸是画纸,步惊涛一看秦祉这架势,就知道他要作画。 步惊涛问,“画什么?” 秦祉道,“赵国河山图。” 步惊涛挑眉。 秦祉轻捻薄袖,一边执笔一边说,“上一回我们游览了赵国山水,赵国皇帝虽然很热情,处处周到,可遗憾的是没有见到赵怀雁,这幅山水图,就当我送给她的第一次见面礼,不管那诗她喜不喜欢,这赵国山水图,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而我猜,燕迟还没送过这种礼物给赵怀雁,所以,我的这份礼物,可是头一份,一定会让燕迟气的跳脚。” 步惊涛不置可否,眉尖却拢了一丝忧虑。 步惊涛跟随秦祉多年,怎么不知秦祉是何种性情的人。 他向来不喜欢舞笔弄墨,他喜欢舞刀弄枪。 不说为一个女子做画了,就是给皇上贺寿,给太后贺寿,给皇后贺寿,他都不亲自动笔。 一来觉得费劲,毕竟做画是一个细活,得坐很久。 二来秦祉的笔功并不好,他怕丢人现眼。 可如今,他居然为了赵怀雁,忍受了这两点。 步惊涛一方面吃惊,一方面担忧,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站在一边儿,给秦祉磨墨。 秦祉的笔功确实不好,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他想像着心中所感叹的赵国的山水,以最畅意的手法画了出来。 画出赵国的山河图后,他在旁边空白的地方题上了步惊涛写的那首诗。 原本空净的山河图,因着这诗,似乎变得有了灵魂。 秦祉在下方署上自己的名字,又从袖兜里掏出印章,刻了上去。 做好这一切,他手指捏着画纸,输入内力,眨眼,这泼了墨汁的山河图画就干了。 秦祉将画轴一卷,拿在手里,往门口去了。 步惊涛皱了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安静地收拾着桌上的笔墨材料。 秦祉拿着画去望京酒楼。 没做画以前,时间还早。 可做了画,时间就变得很晚了。 他从驿馆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已经近酉时末。 望京酒楼在繁华的南大街,南大街到了夜晚整条街都是灯火辉煌的,秦祉一人去,不坐马车,就骑马。 一路上,热闹的街市铺陈在眼前,秦祉觉得,这条街比得上他秦国的西淮八窑了。 到了望京酒楼,他跳下马车,将马缰甩给出来迎接的小二。 他拿着画进门。 一进去,迎面就是喧哗的说话声,以及浓浓的饭菜香。 秦祉扫了一眼,几乎满室客满。 掌柜迎过来。 秦祉说他订了包厢。 掌柜一听包厢名字,想到那个包厢里的人,面色一紧,赶紧道,“客人早就来了,东家,你这来的有些晚呀。” 秦祉扫他一眼。 那一眼,跟先前燕迟看他的那一眼如出一辙,不温不火,却冰冷瘆人。 掌柜立马闭嘴。 能请得动燕国太子,还能让燕国太子给面子来吃饭的人,他可得罪不起。 掌柜讪笑着将秦祉带上楼。 上楼后,七拐八拐,找到了包厢。 还没近前,就看到包厢门口守着的鹰六、长虹以及闵三。 秦祉眉梢一挑,笑着上前。 鹰六看到他,进门向燕迟和赵怀雁禀报。 燕迟和赵怀雁在等秦祉的这个时间段里可没闲着,要么是打情骂俏,要么是商讨着去圣雪城之事,要么是先点东西吃。 秦祉故意拖着不来,他二人也不可能饿着肚子等他。 吃了,喝了,把去圣雪城一趟前前后后该想该注意的事情都讨论妥当,二人就各自眯着眼浅寐。 偶尔,燕迟会将赵怀雁抱过来亲热一番。 但动作中规中矩,并不逾越。 大多数时候,他二人都是以聊天为主,聊的话题也很轻松,都是彼此小时候的事儿。 赵怀雁打小失去娘亲,燕迟也是。 说到这个话题,他二人就很惺惺相惜了。 因为,没有失去过的人,不知道失去是一种什么滋味。 只有同样尝受了这种滋味的人,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情。 燕迟抱着赵怀雁,以强大和温暖的胸膛,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赵怀雁窝在他的怀里,小手搂着他的脖颈,也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燕迟觉得,他跟赵怀雁,一定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他们有相似的疼痛,亦有相似的童年。 她的童年在拼命的读书。 他的童年在拼命的练武。 他们都在童年里拼命。 或许,她童年的拼命正是为了遇见他。 而他童年的拼命正是为了遇见她并保护她。 这么个时候,二人的心贴在一起,从没有过的接近。 情到浓时,克制不住,燕迟还是吻了下去。 赵怀雁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承受着他强悍却又不失温柔的吻。 鹰六敲门的时候二人已经分开了,各坐各的,各自平复着气息,燕迟在低头喝水,赵怀雁站在窗户边上,在欣赏着楼下的夜景。 鹰六进来,向他们二人说秦祉已经来了。 燕迟将茶杯一搁,看了眼赵怀雁。 赵怀雁侧过身,说道,“终于现身了。” 燕迟问,“一个人来的?” 鹰六点头。 燕迟轻轻地眯眼,冲鹰六挥了一下手。 鹰六下去。 不一会儿秦祉就走到门前了。 秦祉目光扫了鹰六、长虹和闵三一眼。 鹰六将门推开。 秦祉拿着画进去。 等门关上,赵怀雁斜靠在窗璧上,冲着他道,“秦太子,你这请客的方式真是特别,我们都等你快一个时辰了。” 秦祉道,“我以为你会姗姗来迟,哪知你会来这么早,我要是知道你那么想跟我吃饭,我肯定比你还早。” 赵怀雁哼一声。 秦祉望向燕迟,“燕太子怎么也有空凑这顿饭?” 燕迟挑眉看他,“怎么,加我一个,请不起了?” 秦祉道,“请不起我也要请,你都来了,我能赶你走不成?” 燕迟微微哂目,“你可以赶啊,看你赶了我会不会走,我又不是冲你面子来的。” 第94章 上卷拓本 含钻满8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无语,被燕迟的这句话噎的愣住了神,半晌后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步往窗户边走,伸了画,递给赵怀雁,“送你的礼物。” 赵怀雁挑眉,没接,看着那一眼瞧着就知道是画的东西问,“什么画?” 秦祉微微勾唇,笑道,“赵国的山河图。” 赵怀雁一惊,伸手就去接。 燕迟眼眸微沉,却坐定不动。 赵怀雁将画接过来,当下就展开,看。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 那一刻,她手捧白纸墨画,粉裙倚在窗边,背后的夜光打在她的身上,渲染了她天地一绝的娇美容颜。 秦祉与她对望而立,两个人都站在那里。 一高一低,一人垂眸眸底含笑,一人淡立视线专注。 燕迟看着这二人,只觉得刺眼之极。 他倏地站起身,强势地走近二人,破坏这短暂又不该产生的情景。 他横阻在秦祉前面,伸手握住赵怀雁拿画的左手,右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虚虚地扶进自己的怀里。 他垂目,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在秦祉面前演绎着他与赵怀雁的亲昵。 当视线触及纸面上的江山图时,他没什么反应,可当看到那旁边的题诗,他整张脸骤然变冷,凤眸眯紧,不辨喜怒的声音跟着念出,“春暮秋颜似火,淡相情谊是我,远隔山水近隔雾,四海本是一家屋。” “呵。” 他低低地吐出一个字,三分轻嘲,三分凉薄,四分轻蔑。 他道,“四海本是一家屋,谁家的屋呢?” 他说完,松开赵怀雁的手,转头看向秦祉。 秦祉也抬头看他,笑了笑,说道,“燕太子认为是谁家的屋?” 燕迟道,“写在赵国的山河图上,秦太子真是煞费苦心。” 秦祉哈哈一笑,这一生,能有燕迟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真是一大幸事。 若没有燕迟,秦祉觉得他的人生会失色很多。 秦祉道,“被你发现了。” 燕迟道,“想要的太多,小心撑死。” 秦祉道,“这句话,我觉得更适合燕太子你。” 燕迟冷笑,一把抓住赵怀雁手,把她拉回了椅子里,按着她坐了下去。 等坐稳,赵怀雁又将画铺在桌子上面,看。 燕迟气死了,伸手就去卷画轴,“看什么看,刚刚还没看够?” 赵怀雁挡住他手,“做什么?我有好久没回国了,这山河图虽然笔力不杂滴,但景致画的很好,我看一看。” 燕迟道,“你若想回去看,我带你回去看,看个破画有什么用。” 他强行地把画卷住,喊了长虹进来,甩给长虹。 长虹抱着那画,看看燕迟,看看赵怀雁,又看看秦祉,最后又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瞪着燕迟。 燕迟道,“饿了,点菜。” 他手一挥,长虹立马退了出去。 秦祉笑着来到桌边,挑了一个离赵怀雁不远不近的椅子坐,坐稳后,掌柜就推门进来了,是刚刚长虹出去后立马喊的,燕迟说饿了要点菜,长虹当然第一时间就喊了掌柜。 掌柜进来后,秦祉也不问燕迟和赵怀雁喜欢吃什么,就让掌柜选招牌菜上。 三个人,能吃多少啊? 七八盘菜足够了。 这样的饭局,压根少不了酒。 而一说到酒,掌柜眼皮一抖,他真心不想再拿“不归人”出来了。 因为所剩不多,他想留下作纪念。 可坐在这里的是燕迟,不管另位二人的身份如何,就单一个燕迟坐在这里,他都不敢敷衍。 燕迟一直没吭声。 秦祉点菜,他就低头把玩着茶杯。 说到酒的时候,他抬头扫了一眼侧对面的赵怀雁。 大概想到了第一回赵怀雁喝这酒的情形。 他莫名的喉咙发紧,拎起提梁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一杯水还没喝完,秦祉点好了酒,不是“不归人”。 但燕迟知道,等会儿掌柜上的,必然是“不归人”。 他心想,一会儿决不能让赵怀雁喝。 因为燕迟身份尊贵,掌柜把菜单拿下去之后就让厨房优先做,是以,不出一盏茶功夫,菜就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了。 时间也不早了,三个人也都饿了,便不再交流,各自拿着筷子吃饭。 而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步惊涛拿着腰牌去了燕国太子府,要去见齐闻。 甘阳看着那腰牌,一脸笑容地温和道,“步太傅,太子有交待,没他的手谕,谁都不能单独去见齐太子。” 步惊涛淡淡道,“所以,果然是燕太子软禁了齐太子?” 甘阳一愣,立马道,“不是。” 步惊涛道,“既不是,那为何我要见齐太子,却需要燕太子的手谕?” 甘阳一噎,他忘了,步惊涛不仅是秦国太傅,他还是九国公认的第一才子,口才自然了得。 甘阳低了低声,“如今这时局,齐太子不见人对他最好,我家太子这么吩咐,也是想保护齐太子。” 步惊涛嗤笑,“侵齐的是你燕国,说保护的也是你燕国,自相矛盾么不是,到底是保护还是软禁,你我都清楚,没必要演戏,外界人怎么看,我不管,但今天,我一定要见到齐太子。” 甘阳道,“没太子口谕,我不能放你进去。” 步惊涛从袖兜里掏出一物给他,“这个呢?” 甘阳定睛一瞧,是《惊涛观词》的拓本。 甘阳一怔。 步惊涛道,“这个送你。” 《惊涛观词》并不是武功秘笈,也并非很有价值的藏宝图,或是对帝王而言很厉害的兵法或治国之策,亦不是医书或是起死回生之术,它只是一本文集,可这本文集,九国皇帝想要,楼姜也想要,可想而知,它是多么的出名,哪怕只是一本文集,因为它是步惊涛亲手所著,汇聚了他不被外人所知的所有才思,所以很多人都想要。 一个人的声名和威望,在这个时候,显而易见地体现出来。 甘阳抬头看他,简直难以置信他会拿这样的东西给他,他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可同时又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他心想,贿赂我?我是你能贿赂的吗?我是燕国太子府的管家,什么样的好宝贝没见过,我稀罕啊? 可这样想着,他最终面色挣扎,一边愤怒,一边挣扎,一边不齿,一边又很没节操地伸手接了。 接住那拓本的一刻,步惊涛笑了。 他从他身边走过,说一句,“谢谢,下回再拓下卷给你。” 甘阳愣愣地看着他一身白袍蹁跹地步入太子府,一边伸手扇自己,手贱。 他将拓本塞进内兜,急忙追上去。 步惊涛笑了笑,任由他跟着,去了齐闻的院子。 齐闻的院子守了很多侍卫,步惊涛去了后,那些侍卫们格外的机警,看到甘阳,他们又缓缓地放松了警惕。 甘阳拿了人家的贿赂,自然放人进去了。 甘阳要进去,被步惊涛挡住。 步惊涛道,“我跟齐太子说的话,甘总管最好不要听。” 甘阳道,“除非是对我燕国不利的话,不然为何不让我听?” 步惊涛道,“是与不是,你都不能听。” 他忽的一下将门关住,又用内力形成了一股强大的隔绝圈。 那些侍卫们要硬闯,被甘阳挡住了。 甘阳道,“里面的人是齐太子,不要硬闯,挑一个速度快的人去望京酒楼,告诉太子这件事。” 立马有腿脚快的人跟去通风报信了。 齐闻自那天跟赵怀雁发自肺腑地聊了一番话后就安静了,非常安静。 他时常一个人看书,不出门,亦不打听任何事。 可能他知道,命运是无法违背的事,齐国遭劫,或许就是它的命运。 他在等。 等死亡,亦或等转机。 他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来,转机什么时候会来,他只能用最大的耐心去等。 然后,步惊涛来了。 夜幕压境,几近亥时,窗外全是一片漆黑,有寥落的灯笼隐在树林后,有淡漠的月光爬满檐角,透过窗棱子折射进来,齐闻歪在椅背里看书,看着看着就犯了困,可困了也不想睡,这种终日无所是事的日子让他的生活异常枯燥,时而也让他焦躁,而人一旦焦躁就很难入眠,只有看书的时候,他才能得以解脱地睡一会儿。 没睡多久,他就被一道视线盯的浑身出了汗。 他倏地睁开眼,就看到了迎着他而站的步惊涛。 齐闻一怔。 步惊涛道,“你现在真是舒坦了,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国家在遭遇什么,你的父皇在遭遇什么。” 齐闻痛苦地别过脸,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步惊涛道,“我家太子让我来找你。” 齐闻问,“什么事?” 步惊涛道,“我家太子要用诸葛天眼和骆凉。” 齐闻一惊,倏地从椅子里弹跳了起来,书本也随之弹开好远,落在厚重的地毯上,静静地不动了。 步惊涛朝那书上看一眼,离的远,看不见是什么书,他又收回视线。 齐闻冷着声音说,“他休想。” 步惊涛道,“这二人如今在你手上并不能发挥任何作用,他们都是极有才之人,如今跟你一样被困在燕国太子府,不能有所作为,岂不可惜?你是齐国太子,燕迟对你看的格外的紧,可对诸葛天眼和骆凉,就不一定了,今日他去望京酒楼跟我家太子吃饭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来见你一面的。” 说到这里,他把在门口与甘阳的对话与齐闻说了。 见齐闻面色扭曲,被痛苦折磨的快不成人形,他又道,“时间紧迫,为了你,我舍弃了《惊涛观词》的上卷,甘阳刚要跟进来,我没让他进,这会儿他定然已经派人去知会燕迟了,在燕迟下达命令之前,我得从你口中得到同意的答案,不然,你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了,而依据你对燕迟的了解,有了今日这事儿之后,他还能放任诸葛天眼和骆凉活着吗?” 齐闻道,“燕迟不会杀他们的,要杀早就杀了。” 步惊涛冷笑,“是,以前不杀是因为以前没人打他们的主意,如今有人打他们的主意了,燕迟就绝不会姑息。他二人是辅佐保护你的,是你齐国人,若你死了,齐国亡了,他二人定然对燕国恨之入骨,对燕迟恨之入骨,因为这恨,他二人可能会做傻事,白白地丢掉性命,可若他们跟着我家太子,那不仅能报仇,还能顺利地活下去,你是他二人的主子,你是想让他们死呢,还是想让他们活呢?” 齐闻痛苦地闭眼。 步惊涛不再说话,静待他的决定。 大概一盏茶,或许更短,齐闻压低了声音,嘶哑着说,“等我写一封信。” 步惊涛道,“你写,我等。” 等信的功夫里,太子府的侍卫去了望京酒楼,找到燕迟,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燕迟听罢,眉梢冷冷地一挑,目光陡然射向对面的秦祉,扯唇不冷不热地笑了。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卫又退下去。 等门关上,他面色无恙地给赵怀雁夹菜。 等筷子收回来,他喊,“闵三。” 闵三立马推门进去,站在那里,回应,“太子。” 燕迟道,“下去再加一盘手撕白卤鸡,雁儿很喜欢吃。” 闵三嗯一声,转身下楼。 下到一半,忽然一顿。 手撕白卤鸡? 他心思转了一转,想到步惊涛今天没有陪秦祉来,而步惊涛,素以白衣称名天下。 刚刚进门的侍卫,是太子府上的。 所以,步惊涛去了太子府? 干了什么事,惹得太子要对他大开杀戒? 闵三下楼,通知掌柜加一盘手撕白卤鸡后,脚步一转,出了门,回太子府。 在他回太子府的途中,广德展露出鬼步的神技,来到了燕国皇都,直接越过城门,往秦国驿馆而去。 步惊涛也在这个时间段里拿到了齐闻的亲笔书信,信里内容是什么,他不用看也知道,无非是让诸葛天眼和骆凉心甘情愿臣服他家太子的话。 步惊涛将信收好,对齐闻道,“不要怪我家太子。” 齐闻不应声。 步惊涛看他一眼,走了。 拉开门,甘阳脖颈一伸,极为锐利地看着他。 步惊涛笑了笑,掸起白衣,走了。 甘阳不追,进门去看齐闻。 齐闻正弯腰,捡那本被他甩在地毯上的书,他身材高大,可这个时候,甘阳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到了一座倒塌的城墙。 甘阳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 他站在阶前,看着漆黑的夜空,心想,成王败寇啊! 步惊涛离开太子府后就一路急忙往驿馆赶,他其实可以直接拿着信去找诸葛天眼和骆凉,但秦祉吩咐了,齐闻应下这件事后,他得回来,在驿馆等广德。 步惊涛个人觉得打铁就得趁热,在燕迟没回来之前,先把诸葛天眼和骆凉救了,再利广德的鬼步之能,把他二人顺利接回秦国。 当然,想从燕迟的太子府救出诸葛天眼和骆凉,大概很难。 但再难也得做呀。 步惊涛想不明白秦祉这用做的用意,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先回驿馆。 闵三没有堵住步惊涛,两个人相背而去。 等闵三回到府,步惊涛已经走了,闵三又赶紧回酒楼,禀报燕迟。 燕迟听了,依旧是什么都没说,让他下去了。 燕迟陪着赵怀雁,凭心静气地吃着饭。 步惊涛回到驿馆,看到广德来了,他大喜。 广德看到他,也很高兴。 二人双双见礼。 见完礼,广德问,“太子呢?” 步惊涛道,“去跟赵国公主吃饭了。” 广德挑眉,眸中压抑着诧异和不解。 步惊涛将他们几人来燕国的事情说了,一听说秦双和西罗都受了伤,他一惊,慌忙问,“九公主呢?” 步惊涛指了一道门。 广德抬腿就要进去。 步惊涛没拦,跟着进去。 秦双已经睡下了,西罗因为受伤的原因,暂时没在床前伺候。 广德没敢近床,就远远地隔着屏风望了一眼。 步惊涛也没近床。 刚刚是因为有秦祉在,他才敢站在秦双床畔的。 他两个大男人,又加之秦双身份尊贵,他们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只是隔着屏风望了一眼,二人又退了出来。 站在院中之后,广德问,“从齐太子手上拿到同意的话了没有?” 秦祉先前通过密哨已经跟广德说了让他来的用意,也说了让步惊涛去燕国太子府找齐闻一事,还说了若是步惊涛没在他之后回驿馆,他就得上太子府,找人了,所以,广德知道步惊涛做什么,索性他回来了,不然,广德得闯燕迟的太子府了。 步惊涛道,“拿到了,就等太子。” 广德嗯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都抬头看着这片夜空,然后静待它刮起狂风,卷起巨浪,掀弄风云。 吃完饭,赵怀雁和燕迟不逗留。 即便赵怀雁想逗留,燕迟也不允许。 饭席间,赵怀雁与燕迟之间亲密的互动秦祉看在眼里。 他一直表现的无所谓,也压根没有生气的迹象。 可一回到驿馆,他就生气了。 广德和步惊涛纷纷不解,看着他。 秦祉道,“别管我,我赏会儿月。” 步惊涛道,“哪有时间让太子你赏月。” 他从兜里掏出齐闻写的信,递给他。 秦祉看一眼,隐隐拧着眉头接过来,接到手上,二话不问,直接打开。 入目是他熟悉的字迹,齐闻的。 秦祉逐一地看里面的内容。 内容写的很简寥,就一句话,可信息量极大。 信中写,“今日我为鱼肉,愿你二人可为刀俎。” 下面是齐闻的亲印盖章,加他的手拓印。 秦祉看着这句话,挑了挑眉。 步惊涛凑上去看。 广德也凑上去看。 二人看完,纷纷对望一眼。 步惊涛道,“可惜了这样的齐国太子。” 秦祉冷笑,“一点儿也不可惜。” 秦祉将信卷起来,撑着下巴,继续抬头赏月。 步惊涛额头微抽,问他,“就这样了?” 秦祉道,“不急。” 步惊涛道,“燕迟这番回去,知道我夜闯了太子府,又见了齐闻,以他的聪慧,一定猜得到我是去做什么的,我们若不快点,燕迟会把诸葛天眼和骆凉转移,或是杀害。” 秦祉道,“燕迟不会杀他们,只会转移他们。” 步惊涛道,“太子等的就是燕迟对他们的转移?” 秦祉道,“是呀,想闯入太子府救他二人,基本不可能,只有等他二人离开太子府了,我们才有机会。” 广德道,“若燕迟不动呢?” 秦祉道,“他不动,我们就想办法让他动。” 广德问,“太子想怎么做?” 秦祉懒散散地道,“不急,先赏月。” 广德额头一抽。 步惊涛却抬头,跟着看起了月亮。 大概因为入夏的原因,也大概是因为身在开阔的院子中央,这个时候看月光,极为明亮,与之前在燕国太子府的齐闻房间看的完全不一样。 步惊涛微微皱眉,脑中似乎闪了什么出来,可仔细去抓,又没抓到。 他们在这个院子里赏月,赵怀雁跟燕迟坐着马车离开了南大街,等马车进入京华大街,热闹的人声息幕,避静的街道悄然无声地享受在夜色下,燕迟拉了赵怀雁下马车,二人手牵手,往太子府走去。 赵怀雁道,“方向好像错了,我得回左相府。” 燕迟抓紧她不丢,“我今晚喝的有点儿多。” 赵怀雁不解,“你喝多了拉我做什么?” 燕迟道,“有一半的酒是我为你挡的呀,你不得伺候我?” 赵怀雁白他,“我又没让你挡酒。” 燕迟道,“那酒是‘不归人’。” 赵怀雁没听懂。 燕迟小声道,“你头一回在我的书房醉倒,喝的就是‘不归人’。” 赵怀雁眼皮一跳,隐隐地猜到燕迟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了,那一晚,她喝醉了,他说,她…… 赵怀雁甩手,要掸开燕迟。 燕迟笑着将她一抱。 长虹立马拿着画扭头。 闵三也扭过头。 鹰六冷目一瞪,抬脚欲要上前,被长虹长臂一拉,拽住了手。 鹰六眉头一挑。 长虹给他使眼色,“你想死呀?” 鹰六眼神回复,“松开。” 长虹不松,紧紧拽着他不丢。 鹰六微微挣扎,又不敢挣扎厉害,赵怀雁就在前方呢,看到他跟长虹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闵三见长虹和鹰六这样,捂嘴笑了。 鹰六立马瞪他。 闵三轻咳一声,用着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别不识好歹,长虹是在救你。” 鹰六不领情,“我需要她救吗?多管闲事。” 长虹不冷不热道,“你家公主是很金贵,可再金贵也抵不上我家太子的富贵,他现在愿意为了公主忍受你这个不见眼色的护卫,你就烧高香吧。你以为我家太子是什么人?轮得着你在他面前放肆?你别不信,你再这么作下去,早晚会死。” 鹰六冷哼。 长虹松开他,掸掸袖说,“在没有娶到公主之前,太子不会动你,可等娶了公主,你看你敢再作一下。” 鹰六目光瞬间变冷。 长虹压根懒得理他了,往后侧开。 闵三拍了拍鹰六的肩膀,“你家公主是你看着长大的吗?” 鹰六眼一瞪,狠狠地剜着他。 闵三笑道,“看来真是看着长大的。” 他又拍了拍鹰六的肩膀,笑道,“女大不中留啊,你得想开点。” 鹰六直接一搡胳膊,把他搡走了。 鹰六远远地看着燕迟抱着赵怀雁,脚步带了上乘的轻功,转眼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往太子府走着。 燕迟抱着赵怀雁回了太子府,却没有趁机逞凶。 他虽然喝的多,却没有醉。 进了燕霄殿,进了主殿,燕迟将赵怀雁放在床上,说,“今日吃饭的时候,步惊涛来了太子府,见了齐闻。” 赵怀雁正准备下床的腿一顿,她抬起脸来,问道,“见到了?” 燕迟道,“见到了。” 赵怀雁道,“你不是对齐闻施行了软禁吗?步惊涛怎么还见到了?” 燕迟道,“那就要问甘阳了。” 他正要喊人去传甘阳,甘阳自个上门请罪来了。 燕迟让他进来。 甘阳进去后,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了。 燕迟眯眼。 坐在龙床上的赵怀雁瞅了一眼燕迟紧绷的脸,又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甘阳,想出声缓和点啥,但想到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这是人家主仆间的事儿,她瞎掺和什么,就坐着没动,也闭嘴不言。 燕迟没让甘阳起来,就让他跪着。 甘阳率先承认错识,“殿下,今天是我失职。” 燕迟问,“为何?” 甘阳道,“步惊涛拿了《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给我,我没忍住诱惑……” 话没说完,赵怀雁猛地从床上奔下来,跑到甘阳跟前,惊道,“步惊涛把《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给了你?” 甘阳点头。 赵怀雁转身就往燕迟看,“这你就不能怪甘管家了,要是我,面对《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我也会放他进门的。” 燕迟冷哼,“一个一个的出息,一本《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就把你们都收买了。” 甘阳垂着头,不敢接话。 赵怀雁跑过去,两手抱住燕迟的手臂,俏皮地歪下头,脸对着他的脸,说道,“你有出息,那你等会儿别看。” 燕迟瞪他,“我为何不看?” 赵怀雁道,“你要是看了,就不能怪罪甘管家。” 甘阳听着这话,欣慰之极,之前真是没白对她好,当然,这个“她”,指的是赵无名。 燕迟问她,“你很想看?” 赵怀雁诚实地回答,“想呀,好多人都对《惊涛观词》充满了向往,难道你不想看?” 燕迟道,“没刻意去想过。” 赵怀雁道,“让甘管家起来吧,他老人家跪在那里,你心里好受?” 燕迟又瞪她一眼,那一眼好像在说,“就你会做好人。” 赵怀雁笑了笑,赶紧喊甘阳起来。 甘阳一开始没敢起,可后来看燕迟脸色缓和,只顾与赵怀雁聊天说话去了,他暗自抹了一把汗,其实在放了步惊涛进门后他就知道他不会被罚,因为只要赵怀雁愿意说情,他家太子就定然会听。 甘阳站起来后,安分地退守在一边。 燕迟跟赵怀雁说了几句话,知道她暂时还不困,也不累时,就想抱她温存一会儿,可远处杵着一根大木桩子,他想忽视都难,他冷眼扫过去,说道,“出去,再有下次,你不必留在太子府了。” 甘阳连忙应是,躲过一劫地马上要退出去。 走了两步,燕迟又道,“拓本留下来。” 甘阳又赶紧掏书。 放下后,一溜烟地走了。 等大门合上,燕迟将赵怀雁一搂,压在床上肆无忌惮地吻了起来。 赵怀雁一边承受着他的吻,一边喘息着说,“书书书,我想看看书。” 燕迟暗恨,揪了一记她的小蛮腰,“这个时候还想书?” 赵怀雁眼巴巴地道,“我真的想看书。” 燕迟凌驾于她的身体上方,目光带着极为深的力度盯着她,他拿起她的一只手,按在胸前的衣服上,“比起书,我难道不能让你更想,嗯?” 赵怀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燕迟脸一黑。 赵怀雁道,“我不是在笑你,我是没忍住……啊!” 某男恶劣地咬了她一口。 赵怀雁委屈,“你干嘛?” 燕迟看她完全没有想跟他继续吻下去的意思,他气的翻身躺在一边,不理她了。 赵怀雁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了他两眼。 见他连瞪她都省了,她立马跑下床,拿起那本《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翻开,看。 看了一页,她跑上床,拉燕迟。 燕迟不理她。 赵怀雁道,“你快来看看,这是词还是画?” 第95章 天魔黄线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还算给面子地斜头瞥了她一眼,但没动,继续躺着。 他今天确实喝的有点儿多,晃荡回来,刚又跟她温存了一会儿,这会莫名地困了,澡都不想洗了,只想闭眼好好地睡一觉。 但赵怀雁时不时地拉扯他,让他睡不成。 步惊涛今日来见了齐闻,保不准是冲着诸葛天眼和骆凉去的,他得处理。 前线的战况大概也发来了,他还得看。 好多事儿,连睡觉都成了奢侈。 燕迟无奈地撑着手臂坐起身,靠在身后的床头上。 赵怀雁立马围过去。 燕迟伸手。 赵怀雁将拓本的上卷递给了他。 燕迟没接,冷瞪着她。 赵怀雁问,“怎么了?” 燕迟直接伸手一拽,将她拽到了怀里。 他一个胳膊搂着她,一只手去拿拓本的上卷。 拿到手后,他翻开看。 赵怀雁被迫靠在他的肩头,跟他一起看。 《惊涛观词》这本书,谁都没有看过。 步惊涛是秦祉的人,秦祉有没有看过,他们不知道。 但燕迟和赵怀雁确实没看过。 众人所知道的《惊涛观词》里的诗句或是词名,都是互相流传而来的,至于从哪里流传的,无从追溯。 大概也是从秦国人口中传出来的,因为步惊涛是秦国人,他在入秦国皇宫之前,只是一个书生。 后来名气大噪后,他著《惊涛观词》,却从不现世,束之高阁。 而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心痒难耐,《惊涛观词》就是所有人心里的心痒难耐。 要说燕迟对这本书好不好奇? 他也好奇。 只不过,因为《惊涛观词》只是文化产品,他虽好奇,却并不十分执着。 如今把拓本拿到手中,虽然只是拓本,可展开书面的第一眼,燕迟就觉得世人所理解的《惊涛观词》太偏隘了。 燕迟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的外婆,楼姜,在好早之前,大概是从《惊涛观词》被秦国人流传出来之后,她就花了很多功夫与很多金钱去买,而楼姜所出的钱,那不仅仅是钱,还有更珍贵的东西,但步惊涛全都拒绝了。 看着第一页的天魔黄线,燕迟眯着眼道,“这不是词,亦不是画,它是一种语言。” 赵怀雁凑上去,认真地观看后问,“一种语言?” 燕迟道,“嗯。” 赵怀雁看着那一页纸上的内容,不知道步惊涛是用什么纸张滕拓的,不是一般的纸,也不是寻常的纸,仔细去看,又不像纸,但摸一摸,又确实是纸,可这纸有经脉,那纸上的字符就是顺着经脉而生的。 赵怀雁看着看着忽然一拍大腿说,“这是原本吧?并不是拓本。” 燕迟挑眉,说道,“嗯,这就是《惊涛观词》的原本。” 赵怀雁问,“你怎么就能确定?” 燕迟摸着那纸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腹顺着书页的结合处慢慢地摩挲,摩挲的时候他注入了自己的血以及他所学的最上乘武功伏天。 伏天是玄外绝学,从楼姜那里学来的,楼姜在教习燕迟的时候特别交待,这种玄外绝学,只能用来对付人以外的异族类,不能对人使用。 燕迟一直牢记这一点儿,从没有使用过。 这回,他用了。 他在感知这纸张的生命。 是的,这纸张有生命,而它的生命,就来源于天魔黄线。 天魔黄线这个词是一叶禅研究了上古九皇和九魔多年,通过书本的累积,而在某些只字片语抓住的一个词。 在一叶禅看来,上古天庭九皇与上古天魔九帝原本应该出自一家。 他们都是人类的开辟者。 一方掌管善,一方掌管恶。 但不知什么原因,天魔分裂。 一个上浮九天,一个下沉地冥,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天魔黄线就是两方决裂的代言。 天魔黄天确实是一种语言。 只有读懂了这个语言,人们才能真正弄清,在那个上古时代,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迟用血和伏天来试探他手中所拿,是否真的是天魔黄线的传本。 血能击发天魔黄线里的魔之性。 伏天能够唤醒天魔黄天里的天庭之气。 所以,一旦血被吸收,伏天被反弹,那这就是天魔黄线无疑了。 燕迟测试,验证这确实是天魔黄线之后,收回手。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天魔黄线的事告诉了赵怀雁。 赵怀雁听了,摸着下巴蹙眉道,“如果真像你所说,天魔黄线是读懂上古时代的唯一语言,那它怎么会出现在步惊涛手中呢?步惊涛拥有天魔黄线多年,是否已经读懂了天魔黄线?” 燕迟道,“想知道,只有问步惊涛了。” 赵怀雁道,“这是不是就是他的阴谋?” 燕迟笑了,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步惊涛这个人不是阴谋家,也不主张阴谋论,但他效忠秦国,为秦祉办事,自然会使一些小计出来,这本书为何在这个时候被步惊涛拿出来,借甘阳之手传到你我二人手中,还有待调查,而这本书的价值,远远超出想像,为了一个齐闻,这代价似乎有点儿大,但转念想,失去这么一本书而得到诸葛天眼和骆凉两大助力,好像也不吃亏。” 赵怀雁道,“肯定吃亏呀,那两人有这本书厉害?” 她这样一说,燕迟忽然一顿,眯起了眼。 赵怀雁问,“怎么了?” 燕迟点了点手指,轻声道,“或许,诸葛天眼和骆凉,远有高于这本书的价值。” 赵怀雁道,“若真是这样,那小心后面有陷阱。” 燕迟看着她,缓缓笑问,“以雁儿看,后面的陷阱是什么?” 赵怀雁想了想,说,“大概是徐徐图谋的后招。” 燕迟拍拍她头,合上《惊涛观词》的上卷,说,“不管秦祉想图谋什么,在我这里,他都休想。” 赵怀雁耸耸肩,去拿书。 燕迟没霸着不放,任由她拿去了。 等她拿去后,燕迟道,“明日早点起来,先给小婵看病,看完病我们去楼经阁,让我外婆看一看这本书,或许她能看出点眉目。” 赵怀雁将书往内兜里一塞,拍着衣衫道,“好呀。” 燕迟很想留她,但最终没有开口。 看起来明天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她需要好好休息。 赵怀雁离开之后,燕迟传了人进来伺候。 他洗完澡,去书房看了今天传来的前线战况的书信,朱玄光已经带着一千飞虎兵到达了齐国皇城,因为刚到,他还没行动,只是报来信息让他踏实,赫宣和曾衍那边没有书信,大概战事太紧张,来不及写信,也可能战况良好,无需写信。 燕迟看完前方的信,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想到今天步惊涛的反常行为,燕迟不得不怀疑,诸葛天眼和骆凉,他们身上有什么秘密。 燕迟想了想,披着长袍,去了齐闻的院子。 而在燕迟去齐闻院子的时候,赵怀雁回了左相府,唤雪和蓝舞已经回来了,曲昭留在花雕那里,一为照顾她,二为陪她,三为保护她。 唤雪伺候赵怀雁洗澡。 洗完澡,赵怀雁穿里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去翻找衣服,摸内兜。 摸了半天,没摸到齐闻给她的那一块碎片。 赵怀雁又去房间的其它地方找。 唤雪见她净浴完不睡觉,到处翻箱倒柜,她就问,“公主在找什么?” 赵怀雁比划了一下,“一块碎玉。” 唤雪道,“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 赵怀雁喊蓝舞进来,问她。 蓝舞也说自己从来没见过。 自从唤雪和蓝舞来了后,赵怀雁就没让方嬷嬷和申嬷嬷进屋伺候了,那块碎片很重要,赵怀雁连自己的婢女都没有说,更不可能对方嬷嬷和申嬷嬷说,她二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进她屋子,翻她东西。 那么,忽然不见了,是丢了? 赵怀雁蹙紧眉头,站在原地想,丢在哪里了。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那天去秦祉的驿馆,似乎,从那回来,她就再也没见着了。 再联想着那天那把忽然离鞘的剑,她脸色一白。 不再去翻箱倒柜,而是上了床,躺下就睡。 唤雪和蓝舞见赵怀雁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二人很担忧,近前问,“公主,怎么了?” 赵怀雁背对着她们躺在那里,说道,“没事,我困了,你们熄了灯也去睡吧。” 唤雪见赵怀雁说没事,又听她说困了,就不再多问,放下床幔,拉了蓝舞就走。 等二人离开,赵怀雁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 半晌后,她缓缓闭眼,学着那天要被秦祉轻薄而愤怒的情绪,想要把藏在梳妆柜里的一把短剑唤出来。 可惜,失败了。 赵怀雁抿唇,心想,什么嘛。 她踢了一下被子,闭眼睡了。 第二天她没等燕迟,也没去太子府,吃完早饭就去了周府。 周别枝今日休沐,没去上朝。 原本周别枝是想等看完周小婵后去一趟左相府,再给赵怀雁查查后背上的伤势的,听说她来了,周别枝就让晋平注意一下,要是赵怀雁离开,把她带到她的院子里,她在府里给赵怀雁看伤。 为什么这样特别交待? 那是因为周别枝以为周小婵还不知道赵怀雁是女装的事儿。 晋平听着周别枝的吩咐,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今日赵国公主前来,是穿着女装来的。” 周别枝一听,整个人都懵了,受惊似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晋平还算平静,“今日赵国公主前来,是穿的女装。” 周别枝大怒,“她……” 话没说完,晋平道,“大概昨日来府,向小姐说明了。” 周别枝蹙眉。 晋平道,“昨日这位公主走后,我就发现小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她跟小姐说了她是女儿身的事。” 周别枝怨怼他,“你既猜到了会是这样,怎么昨日不告诉我?” 晋平道,“你昨天回来那么晚,我想着你累了,就没去叨扰你。今天跟你说也一样,小姐并没有伤心。” 周别枝剜他,“小婵就是伤心,也不会让你我看见。” 晋平汗颜,“是。” 周别枝往外走,“难怪早上吃饭的时候她不理我了,是怪我一直瞒着她呢。” 晋平跟着往外走,笑道,“小姐舍不得怪夫人的,她大概是一时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以前小姐对赵先生迷恋的很,现在知道‘他’是女儿身,又是赵国公主,大概还猜到太子喜欢她,多少心里有些别扭,这别扭不是争对夫人,也不是争对赵国公主,只是争对小姐自己。” 周别枝叹道,“她能不伤心就好了。” 晋平道,“你要相信小姐。” 周别枝当然想相信,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女儿碰到了这事儿,她能不担心吗? 周别枝带着一颗担忧的心去了周小婵的映月院。 此刻赵怀雁已经在楼上的卧室里,当她以女装的样子进入映月院后,映月院里的丫环仆人们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惊掉一地下巴来形容了,但好在,映兰和凝月在昨晚上已经从周小婵嘴里得知了赵怀雁的身份,她二人也是花了好大的时间才慢慢消化然后慢慢接受。 可以说,昨晚上,一主两仆都没睡觉。 映兰和凝月都围在周小婵的床前,叽叽喳喳地发表着感叹。 原本周小婵还在为之前她对赵怀雁所产生的那些不应该的感情而纠结别扭,虽然她送走了赵怀雁,当时表现的也挺平静,实则,内心里也刮着狂风遽浪。 如今瞧着映兰和凝月的样子,她陡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她二人一副吃惊的不得了的样子,低低地咳了一声,豁达地表现出自己的从容来,这果然让映兰和凝月心生佩服,频频地对她竖起大拇指。 周小婵小小地得意,展露出她身为主子的云淡风轻来。 映兰和凝月唏嘘,发表感叹到后半夜,周小婵终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两个丫环才小心翼翼地熄了灯,退出门。 一大早,天还没亮,映兰和凝月就把映月院里的丫环和仆人们招到了跟前,跟她们说了“赵无名”即是赵国公主的事情,让她们往后见了人警醒点,是以,丫环和仆人们虽然对赵怀雁以女装身份的到来惊的掉了一地下巴,也无一人大声喧哗,上前冒犯,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本本分分。 周小婵一开始在阴凉的檐下观看风景,这是她入夏以后早饭结束必然要做的事,因为到了中午,其实不用到中午,只要阳光冲出地平线,热情地散发着它的光和热,周小婵就得挪步进屋,自此就得呆到晚上日薄夕山才能出来。 所以,一大清早的这一会儿时间,对她来说,份外珍贵。 她一般赏完风景,兴致来了还会在院子里逛一圈,偶尔,也会出门,感受一下皇城赶早的热闹街市。 其实中午也能出门,只要罩着伞就没事。 但天气渐热,又加之周小婵在专研医术,就没那时间也没那闲情去踩大街了。 赵怀雁来的时候周小婵刚进屋,手握一本医书,在看。 赵怀雁进来后,周小婵将医书放了下来,起身去迎接。 映兰和凝月一个伺候她二人,一个去奉茶。 时间尚早,赵怀雁没打算这么快动手,也不想喝茶,就走到桌边,看周小婵在看什么医书。 周小婵跟着过来,见她翻着她刚刚看的那本医书看,周小婵道,“你对医术也有研究?” 赵怀雁翻着纸张,说道,“没有,我只是习惯性地爱读书。” 周小婵笑道,“映兰和凝月之前说你很油嘴滑舌,想来是读了太多书的缘故。” 赵怀雁翻着纸张的手一顿,扬头去看摆着茶具的映兰,又看一侧的凝月,说道,“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小心嘴巴烂掉。” 映兰噗嗤一笑。 凝月咳着声音道,“公主,你别听我家小姐瞎说,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赵先生您很亲切,所以才敢这么打趣你呀,旁人我们可不会说。” 她说完,撇了一下小眼神,表示,“我们是没拿你当外人。” 赵怀雁笑了,她扭头对周小婵说,“我看映兰和凝月才油嘴滑舌呢,一点儿都不像你的丫环。” 这回换周小婵笑了。 映兰嘟嘴,不满。 凝月也冲赵怀雁挤眉弄眼。 几个姑娘家围在书桌前,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一会儿是相互打趣,气氛异常的好。 当周别枝和晋平二人来到门口,还没进门,听到里面几个姑娘的淘气声音,一时真是感慨万千。 她没立刻进屋,而是站在那里,冲晋平道,“这座阁楼,好久没有如此朝气了吧?” 晋平道,“是呀,十年多了。” 周别枝眼眶微微发红,她轻微地侧了一下脸,视线遥望向那道地平线,从地平线上挣扎而起的,是一道彤红的光,那光热烈如火,似岩浆,似血液,更似一个初生的婴儿,倔强地向全世界展露着它的生命力。 周别枝瞬间就想到了十几年前,她发现周小婵的那个场景,破败的寺庙,斑驳又巍峨的神像,刻在岁月痕迹下的一道道泛着铁绣般的血迹,周小婵躺在一个很大的木鱼里,木鱼遭到了破坏,她的哭声从那木鱼的缝隙里传来,在遥远的暮鼓钟声里,散发着强烈的求生信号。 等她找到她,抱起她,她的哭声戛然而止,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那个时候,周别枝就知道,这个女婴,有着超乎常人的求生欲。 周别枝收回视线,慢慢地顿了顿,道,“晋平,我想把医术全部都传给小婵,我也老了,该退休了。” 晋平蓦地一愣,抬头看她,可周别枝已经一个跨步,进了屋。 周小婵看到她,欢快地喊一声娘。 映兰和凝月都有礼地喊着夫人好。 赵怀雁也站起身,微笑地冲周别枝喊了一声周姑娘。 周别枝看一眼赵怀雁一身女装的样子,又看向周小婵,说道,“知道了?” 周小婵低声,“嗯。” 周别枝道,“昨天知道的?” 周小婵又应一声。 周别枝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娘不是不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怕你会怪公主,公主是想亲口对你说,她不想与你有嫌隙,亲口说她才能表达她的歉意,所以娘一直装作不知道,你不要怪娘。” 周小婵道,“我没有怪娘。” 周别枝道,“真的?” 周小婵点头,“嗯。” 周别枝高兴地把她搂到怀里,抱了一下,松开的时候看她的书桌上摆着医书,她又很欣慰,她道,“娘刚刚想了想,决定把毕生医术传给你,由你代娘,去悬壶济世,去周游列国,去过你一直想过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周小婵听着大骇,她道,“娘怎么……” 周别枝看着她,“娘怎么知道你有这样的理想?”她又揉揉她额头,“因为我是你娘呀。” 周小婵感动到想哭。 赵怀雁看着这一对母子,沉默着没吭声,半晌后,她道,“我如果能用太虚空灵指把小婵的萎影症治好,那她就真正的自由了。” 周别枝问,“你有把握吗?” 赵怀雁道,“没有。” 周别枝蹙眉。 周小婵却很有信心地说,“我相信赵……公主,她一定能治好我的。” 周别枝看她一眼,没说话。 赵怀雁道,“我会尽力,结果如何,我真不敢保证。” 周别枝道,“现在就开始吗?” 赵怀雁往外头瞅了一下天光,摇了摇头说,“等中午吧,太阳越大,治疗效果越好。” 周别枝一听,眉头深深地拧成了疙瘩。 周小婵也是微微地吃惊。 映兰和凝月双双对视一眼,表示没大理解。 晋平听懂了,他挑着眉峰道,“公主的意思是,你给小姐治病,得在太阳底下?” 赵怀雁点头,“嗯。” 周小婵的脸一下子涮白。 赵怀雁伸手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勇气说,“因为你这病症超乎寻常,致命杀伤武器是太阳,就只能在太阳底下治疗,我师傅在传授这套指法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多说,但我能参悟化死为生的含义,只有先死,才有重生。” 第96章 治萎影症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说完那一番话后,屋内久久地没有一句回音,安静的近乎窒息。 就在所有人都在掂量着她最后那八个字“只有先死才有重生”到底是何意思时,屋外响起了燕迟磁性又好听的声音,“好好的治病,非要说一些让人胆颤心惊的话,你这么一说,小婵会有心理负担,等会儿要是出了差池怎么办?” 随着最后的尾音落幕,男人高大俊逸的身子跟着现身门口。 屋内的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看到燕迟,见礼的见礼,打招呼的打招呼。 燕迟走进来。 周小婵道,“虽然公主说的话是有些吓人,但我不怕的,我没有心理阴影,燕迟哥哥放心,不要怪公主。” 燕迟瞥了一眼赵怀雁。 赵怀雁原本是没有把握的,哪怕她已经能够灵活的运用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可她依然不敢夸海口说能够治好周小婵,不管是之前给她治身子,还是现在要给她治影子,赵怀雁都得让周小婵心里有个数。 如果昨晚没有发现那个万能石碎片被她吸收,她今天绝不会向周小婵这样说,她也不会让周小婵到太阳底下治,一开始赵怀雁想的是,就在屋里治疗,是好是坏,好歹周小婵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昨晚知道自己吸收了万能石碎片后,赵怀雁就不采取中庸的方法了。 在屋里治疗,安全系数是高,可效果不好。 因为周小婵的病症是影子,这不是寻常的病,亦非寻常手段可治,采取日常手法,不下重手,难以恢复。 最能根除病症,彻底化死为生的方法,只有暴露在太阳底下。 赵怀雁敢让周小婵暴露在太阳底下,心中就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对策。 太虚空灵指可化死为生的神技在虚灵空身上验证过,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虚灵空一个人使出过这种神技,她所收的徒弟,无一人有这样的惊天之能,赵怀雁能拥有,无非是因为她的公主身份,以及,她血脉里刀皇九央的传承,这套指法只会比虚灵空更厉害,不会更差,再加上那块万能石碎片,想要彻底治好周小婵,完全不在话下。 万能石的作用,上古古书已经说明了。 虽然赵怀雁拥有的不多,可那碎片到底是神物,又融合了太虚空灵指,要治好萎影症,真的不难。 赵怀雁知道燕迟担心什么,也知道周别枝和晋平在担忧什么,如果暴露在了阳光下,没有治好周小婵的影子,反而让她受太阳的炙烤,很可能真的让她一命呜呼。 赵怀雁看着燕迟,说道,“我保证不会让她出事。” 燕迟皱眉。 周别枝斟酌道,“不然,先在室内治吧?让我们先见识一下太虚空灵指是如何化死为生的,上一回你只是按摩,感觉什么也没做,那应该并不是神技。” 赵怀雁道,“太虚空灵指本来就只是一种指法。” 周别枝道,“所以等会儿到了太阳底下,你还是这样给小婵按摩?” 赵怀雁道,“是。” 周别枝惊讶,“啊?你能给影子按摩?” 赵怀雁道,“本来是不能的,因为正常人无法触摸到影子,影子是虚无缥缈的,看得见,摸不着,可我融会贯通了内力后,能够通过太虚空灵指抓住影子,躲避它,进攻它,治疗它,这个我与燕迟已经在楼经阁试过了,所以,周姑姑尽管放心。” 周别枝怔了怔,她看向燕迟。 燕迟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这一点儿赵怀雁没有说慌。 周别枝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拉住周小婵,问她,“你要接受这样的治疗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 话没说完,,周小婵打断她,“娘,我相信公主。” 短短的一句话,五个字,让此刻身在屋内的几个人,以及屋外的几个人全都目光投了过来。 燕迟道,“小婵,这不是儿戏。” 周小婵道,“是呀,正因为不是儿戏,我才知道公主定然不会跟我开玩笑,她能这样说,就一定能保证我的安全。” 燕迟很忧心,他原本以为赵怀雁对周小婵的治疗跟之前一样,是在室内进行的,可这突然挪到室外,还是暴晒在太阳底下,而周小婵,见光就会疼,更别说暴晒太阳底下了,当她身处太阳底下的那一刻,她得有多痛苦! 燕迟走到赵怀雁跟前,垂眸看她。 他担心周小婵,亦担心她。 燕迟怕中间有什么闪失,若赵怀雁没能治好周小婵,反而害死了她,那赵怀雁就会遭受到很多责骂和负担,她帮忙治病是好事,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以周别枝疼爱周小婵的程度,整个周府对周小婵的喜爱程度,她们多多少少会怪罪赵怀雁,而他自己,疼爱周小婵,愧对周小婵,若周小婵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上,哪怕是无心无奈的,他也会痛苦纠结。 燕迟伸手抓住赵怀雁的手,低声道,“不在太阳底下治,听周姑姑的,先在屋里治。” 赵怀雁摇头。 燕迟将她的手攥紧了,皱眉,“雁儿。” 赵怀雁抬头看他,“你不相信我?” 燕迟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有稳妥的方法,咱们就用稳妥的方法。” 赵怀雁看他一眼,缓缓却毫不迟疑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淡淡笑了笑,道,“没关系,你不相信我,小婵相信我。” 她看向周小婵,“你若相信我,我就一定治好你。” 周小婵道,“我相信你。” 燕迟紧拧着眉心,却不再阻拦。 周别枝还想劝劝周小婵,让她三思三思,可周小婵拉着赵怀雁的手,走到窗户边上,跟她一起,从那轩小的窗台,看向外面的天空,她道,“知道你是赵国公主后我就在想,在你十六年的岁月里,你可能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外面的世界,幻想过自己抬头所见天空外的天空是什么样的色彩,我想你最能懂我,所以你一定会让我愿望实现的,对吗?” 赵怀雁收回视线,看着她。 周小婵长的温柔甜美,她的美不张扬不肆意,却像流水一般源远流长,清澈干净,因为十多年没见过日光了,所以小脸特别的白皙,身体在这几个月的休养里渐渐丰腴,脸颊不再凹陷,白里透点红,她此刻看着外面,眸光晶亮,目露憧憬,看着这样的眼神,赵怀雁想到了自己五六岁的样子,那个时候她骑在她父皇的脖子上,遥望赵国皇宫外的天空,也是这样的眼神。 赵怀雁心想,她与燕迟打小都没娘,有着同样的痛苦,她与周小婵一东一南,都如金笼里面的鸟一般,被困了十几年。 她能了解燕迟的痛苦,燕迟打小失去了娘,所以不想再失去妹妹,一旦周小婵真的没了,燕迟的痛苦,绝对不比周别枝轻。 而同样的,赵怀雁也能体会周小婵的渴望,那样的渴望她感同深受过,所以,她既不会让燕迟痛苦,亦不会让周小婵失望。 相逢一场,这或许就是她与他们的缘份。 赵怀雁静静地看过来,抬头碰了碰周小婵的发丝,肯定地道,“嗯。” 周小婵因为这一个嗯字,完全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了赵怀雁。 不管周别枝和晋平后来又说什么,不管映兰和凝月如何的担忧,碎碎念,她都没管。 燕迟眼见阻止不了,闭了闭眼,沉声道,“我希望你们两个都不要有事。” 赵怀雁道,“不会有事的。” 周小婵也说,“不会有事的。” 燕迟看一眼周小婵,视线落在赵怀雁身上,克制又克制,最后还是一抬步,走过去,将她往怀里一抱。 所有人立马转过脸,非礼勿视。 赵怀雁一下子红了脸,燕迟从没有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对她搂搂抱抱过,赵怀雁轻微地挣扎。 燕迟吻住她的额头,低声说,“量力而行,不要逞强。” 赵怀雁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我若不尽全力,小婵出了事怎么办?到时候你不得怪罪死我了?” 燕迟道,“不会。” 他抬起她的脸,深邃而温柔地看着她,“你要知道,你出了事,你无法向我交待,而我也无法向你父皇交待。” 赵怀雁骂他,“少乌鸦嘴了,我才不会有事。” 燕迟道,“嗯,不会有事。” 他松开她,看着她跟周小婵一前一后地出去。 这个时候阳光还不是很烈,赵怀雁跟周小婵出去后,燕迟、周别枝、晋平、映兰、凝月、还有鹰六、长虹、唤雪和蓝舞、闵三等人,也全都跟着出去了。 因为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周别枝就让晋平下楼,把映月院里的丫环和仆人们都清理走了,又锁上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做好这一切,赵怀雁让周小婵先喝杯茶。 周小婵不解。 赵怀雁打趣道,“压压惊。” 周小婵耐不住她的打趣,笑了。 赵怀雁也倒一杯水喝。 燕迟注视着她二人这幼稚的行为,无奈地抚额。 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她真的很有把握。 莫名的,燕迟紧张的心就放了下来。 他不是不相信赵怀雁,他只是太在意她,太在意周小婵,他既不愿意看到周小婵出事,也不想看到赵怀雁背上不该有的罪名。 他看了二人一眼,也凑上去喝茶。 周别枝见了,也去凑热闹。 一时,等待太阳烈日升空的时间段里,几个人就坐在树荫下,喝茶聊天,燕迟说了他们要去圣雪城的事,周小婵一听,激动的不行,扭头看着燕迟,问道,“燕迟哥哥,我能去吗?” 燕迟道,“我们过两天就走,你身体能行吗?” 周小婵问赵怀雁,“三天能把萎影症治好吗?” 赵怀雁道,“这不好说,得看今日的治疗情况,影子跟实体不同,或许治疗的时间更长,或许很短。” 周小婵长长地哦一声,有点颓丧,但想到如果她的身体好了,她以后就能去了,就又充满了斗志和希望。 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他们几人先去吃了饭,等吃完饭过来,时辰恰好。 赵怀雁拉着周小婵,一步一步走入阳光下。 在刚出树荫的时候,所有人都摒气凝神地看着周小婵,就怕她有个闪失,可周小婵完全没事,等完全离开树荫,头顶罩着圆盘似的大太阳,她开始痛苦,开始难受,身体像扑近篝火的飞蛾,有一种要被烧毁的撕裂感,她疼的一下子叫出声,周别枝一急,立刻冲出来,燕迟也迈开了一道步子,晋平、映兰、凝月、鹰六、长虹、唤雪、蓝舞还有闵三也在听到这道痛呼声后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所有人脸上都表露出担忧,就在这些人都随着周小婵的痛呼声而产生情绪波动时,赵怀雁出手了。 她看着周小婵的影子。 影子很短,跟正常人的影子差了太多。 而这么短的影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正像潮水一般层层往后退。 潮水退了可以再来,可周小婵的影子一旦退了,还能不能再回来,真的很难说了。 赵怀雁抓紧时机,提起内力,太虚空灵指随五指一抓,生生地将那要退却的影子给抓住了。 抓住后周小婵的疼痛并没有减轻,而影子抓在手中后,赵怀雁感觉有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流随着她的手指接触影子的地方在往她的气穴里冲。 赵怀雁不知道这股强大的黑暗气流是什么,可能正是损毁周小婵影子的症结,可能是被太阳烈照后周小婵的影子。 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测,赵怀雁都不敢马虎。 如果这气流真是损毁周小婵影子的症结,那赵怀雁就不能让它进到自己体内,不然,她的影子也得受损了。 如果这黑色气流是周小婵的影子,她一旦收入自己体内,那周小婵就会很虚弱,即便治好了她,她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下,却会病入膏肓,跟以前她的日子一样,经常缠绵床榻,唯一不一样的是,她能见眼光。 可又有什么用? 能见阳光了,身子虚弱不堪,也等于白费。 故而,赵怀雁并不急于吸掉这股黑暗气流,她想像着在楼经阁的那个小屋里,她跟燕迟对招,她是如何化解那些被燕迟的御影术所指挥的黑影的,她用同样的方法来化解这些黑暗气流。 而在她化解这些黑暗气流的同时,她也在输出混合了万能石碎片的刀皇之力。 这力量很微弱,很弱小。 可再微弱,再弱小,那也是神皇之力。 这力量一出来,那些陡然间如潮水一样退去的影子又像拔苗助长一般快速生长起来,那生长的速度快的令人吃惊,若非亲眼目睹着,谁敢相信,影子真的可以被抓住,又能够像万物生长一样,自己长出来。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周小婵就由痛苦的呻吟里解放了出来,她满头大汗,头发被汗湿了,前后衣服也被汗水给浸湿了,可她的面色在慢慢的舒缓,随着影子的茁壮成长,她的气色也在跟着好转,她大概在一开始的痛苦呻吟里失去了力气,随着疼痛感消失,她一下子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地上。 周别枝要上前,被燕迟拦住。 赵怀雁那里的动作还没停止,所以,不能上前。 周小婵躺在地上,满空的烈阳骄火洒在她身上,她不痛不痒,她一下子就笑了,然后就哭了,泪水还没滑过脸庞就被阳光蒸发,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头顶上那一片耀眼无比的天空,以及那刺目的日光,这一刻,她只觉得,原来,阳光下的感觉是这样的,甜与泪,热与暖。 没有了疼痛,她也能感受其它的滋味了。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被太阳包围的感觉。 虽然周小婵不疼了,可赵怀雁还没有松手,她不敢松,她怕她一松手,影子又缩回去了。 在赵怀雁原本的想像里,治周小婵的萎影症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可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 大概太容易太简单了,所以让她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存了万分的警惕。 她手握影子,指法一点一点的展开。 刚刚她只是输入了内力,影子就自然而然的生长了,为了加固这种效果,赵怀雁还是运起了指法。 而太虚空灵指的指法很耗费内力,从她以前给周小婵治枯萎的身子就知道了。 所以到后面,她一个没支撑住,吐出了一口血。 燕迟大惊,“雁儿!” 他这会儿再也不能站在一旁观看了,冲上去就将赵怀雁一抱。 鹰六和长虹也冲过来。 唤雪和蓝舞也冲了过来。 周小婵听到燕迟的急呼声,睁开眼。 眼一睁,看到地上的血迹,以及赵怀雁口中的鲜血,她挣扎着就要起来,结果,不知何故,眼前一黑,倒了。 这下子,周别枝惊了,晋平也惊了,映兰和凝月也惊了。 几个人纷纷上前,抱住周小婵,慌忙把她挪进屋里。 燕迟也抱着赵怀雁,把她抱到了室内。 赵怀雁此刻很难受,那种难受说不上来,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卡住,呼吸一口就疼一下,她脸上也是层层的汗,额头的汗染湿了眉前的发丝。 燕迟心疼地搂着她,用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汗,又给她擦额头的汗,赵怀雁浑身很热,燕迟抱了一会儿,着实受不了,就把她放在了凉榻上。 可赵怀雁刚躺下去,又猛地一下子弹起,冲着地面就咳出一大滩血来。 燕迟看着那血,眼都红了。 他大喊,“周姑姑!” 周别枝慌忙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 燕迟拉住周别枝,指着赵怀雁道,“你快给她看看,她怎么老吐血?” 周小婵只是昏迷,面上毫无痛苦,大概只是影子的快速成长引发的肌体各方面的连锁反应,应该昏迷一觉,起来就会好,可赵怀雁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她老是咳血,而且只要呼吸就痛。 周别枝连忙伸手给赵怀雁号脉,当探到她的脉博跳动的很快,远远超出常人后,她立马回去取了银针。 这个时候周别枝并不知道她的银针会对赵怀雁产生什么影响。 她也不知道她的银针其实不是银所铸,而是神皇之骨。 当她取来了银针,赵怀雁已经极为虚弱了。 这种虚弱是强行用肉体凡胎使用刀皇之能的反噬。 楼姜所研究的古书没有错,只有拥有刀皇九央的纯正血脉以及苏醒了神血的转世之人才能运用刀皇之能,如果神血没有苏醒,是不能运用刀皇之能的。 赵怀雁体内的神皇之血并没有苏醒,在外力万能石的作用下,她强行使用了万能之力,那么,她就会受到反噬。 而这样的反噬,最严重的后果,就是一个字,死。 所有人都担心周小婵会死,却没想到,结果,周小婵安然无恙,赵怀雁却情况危极。 燕迟用帕子不断地擦拭赵怀雁嘴角的血渍,擦一次他就痛一次,手就抖一次,因为血越来越多,她美丽的面容也越来越痛苦,最后连呼吸都变得轻浅了,她看着他,大概是想说话,可一张口就是血,最后她也不说话了,闭着眼睛,拼命地按住胸口。 那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想要破体而出。 鹰六红着眼睛要给赵怀雁输入真气。 燕迟没拦他。 可他的真气一入体,赵怀雁吐血吐的越发的厉害。 鹰六吓一跳,也不敢再给赵怀雁输真气了。 他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握着宽刀的手捏的咯嘣咯嘣响,他心想,为什么要给周小婵治病,她是死是活管我们什么事! 这次公主病好,他一定要把公主劝回国! 可是,公主怎么了。 为什么老是吐血! 鹰六一个大男人,看着赵怀雁这个样子,生生地要流泪。 长虹扫他一眼,想骂他一句没出息,可看到凉榻上赵怀雁的模样,她一点儿打击的心情都没有,她心情沉重地站在一边。 唤雪和蓝舞双双流泪,抢着给赵怀雁擦嘴角的血。 赵怀雁有气无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觉得好痛,但那种痛又说不出来,你非要让她指一指哪里疼,她指不到,但就是疼。 漫长的疼痛里,周别枝拿了工具过来,拆开银针盒,取出两根银针,往赵怀雁的两大穴道扎了去,银针入体,几乎片刻就消失不见,这是正常现象,周别枝也没急,可哪成想,在银针该要出体的时候,银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周别枝奇怪了。 燕迟用内力去探,也丝毫探不到,他紧紧地蹙起眉头。 再看赵怀雁,脸色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也不咳血了,只是闭着眼,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第97章 你情我愿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别枝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燕迟也不明白,但能看到赵怀雁不咳血了,燕迟终于忍着极大的心疼摸了摸赵怀雁的脸,又俯下去将她抱住。 那一刻,赵怀雁虽然极度虚弱,也说不出话,燕迟也没说话,只是抱住她,可她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男人身上浓浓的心疼以及痛苦。 赵怀雁想抬手抚摸他一下,告诉他,我没事。 可全身没有力气,被莫名的东西卡住的心口被两道陌生的气穴突击冲刺。 似乎她的身体尘封了一道远古丰碑,而这两道气穴,在尝试着打开那道丰碑之门。 只是,力量太小,几番冲刺之下,最终被丰碑吸收化解,尸骨无存。 赵怀雁绵长地呼出一口气,那股刺痛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甘醇的清气,气走丹田,晕开在她的七筋八脉里,让她浑身备觉舒畅。 随着这股舒畅感遍布全身,她渗白的面色也缓缓地浮上常色。 终于,她睁开眼睛,伸手触上了燕迟的脸。 燕迟一怔,布满心疼的英俊脸庞悄然地抬起,眸色深邃里是一逝而过的淡淡清泪,他见赵怀雁醒了,睫毛微垂,掩饰掉自己的失态,可他刚刚的痛苦以及因心疼而克制不住的颤抖身体让此刻守在赵怀雁身边的其他人都瞧见了。 鹰六默默地抿了一下嘴角,素来冷酷和敌视里的眼里也卸下了防备,他以前并不相信燕迟对他家公主的心,如今,有点儿相信了。 长虹伸手擦了擦眼,莫名很感动。 唤雪和蓝舞见赵怀雁醒了,双双流着泪哭着喊着公主。 周别枝再次去探脉。 在外界所有人的忙碌下,赵怀雁和燕迟一动不动地相望着,如果说以前赵怀雁虽然并不讨厌燕迟的亲近,也打算与他交往发展下去,那个时候她冲的是他的身份,他身份高贵,实力强大,长的英俊如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接纳他,或者说她嫁给他,好处很多,那个时候考虑的更多的是国家与利益,而如今,她看着他,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想,她的未来必然要与他在一起,生死与共,与子偕老。 这个时候,她读懂了自己的心,亦读懂了她与他的未来。 她抚摸着燕迟的脸,轻轻说,“我没事。” 燕迟猛地将她一抱,克制着嘶哑的声音,丢一字,“嗯。” 燕迟这会儿是后惊后怕,要是早知道给周小婵治萎影症会让她在阎王门前走一圈,他怎么样都不会让她动手的。 万幸,她没有事。 燕迟紧紧地搂着她,几乎用着生命的力量。 赵怀雁被他紧箍的有些疼,微微蹙眉。 周别枝还在给赵怀雁号脉,见燕迟抱着赵怀雁不丢,她道,“你到底要不要让我给公主看了?你这样抱着她,我号不了脉,她还不舒服。” 燕迟一听,英俊的面孔瞬间挂满了尴尬,他低头看了一眼赵怀雁,见她当真蹙着眉头一脸不舒服的样子,他就更尴尬了,再抬头,见杵在这里的鹰六、长虹、唤雪、蓝舞还有闵三和周别枝都以一种要笑不笑的打趣表情看着他,他觉得糗大了,平生都没干过这么糗的事儿。 好在,燕迟是个兜得住情绪的主,虽然此刻他的内心里已经汗颜的无以复加,可面部表情很到位,一丝不苟的面无表情,他轻咳一声,很自然地收回手,理了理衣衫和袖筒,退到一边站着了。 周别枝这才认真地给赵怀雁号脉。 收针的时候发现针不见了,周别枝大惊。 赵怀雁问她,“怎么了?” 周别枝看着她,一时张了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燕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接话道,“银针消失在雁儿体内了?” 周别枝拧着眉头“嗯”一声。 燕迟道,“再试一根针。” 周别枝道,“不妥。” 燕迟问,“有何不妥?” 周别枝道,“银针是金属材质,这种材质跟人的肉体本身是不契合的,但人的身体是个很奇妙的温床,它能适应一些奇怪的外来入侵物,这些入侵物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多,过大或过多都会给身体造成负担。” 燕迟道,“若这针不是金属材质呢?” 周别枝一怔,眨眼道,“不可能呀,这套银针我用了几十年了,她是什么材质我还是很清楚的。” 燕迟道,“周姑姑曾说,这套银针是你的师傅传承给你的。” 周别枝点头,“嗯。” 燕迟道,“周姑姑的师傅,是何人?” 周别枝道,“一个云游散医。” 燕迟道,“他还在人世吗?” 周别枝道,“大概不在了吧,从他把这套银针传给我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没再听到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燕迟道,“所以这套银针的来历,周姑姑其实并不十分清楚,而真正知道它来历的,大概只有你的师傅了。” 周别枝抿了抿嘴,“这样的。” 燕迟道,“我觉得还是再试一针,如果这一针还被雁儿吸引了,那我们就去查一查这套银针是用什么做的,我怀疑……” 他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赵怀雁。 赵怀雁猜到他要说什么,指了指心口,“在这里。” 燕迟一惊,立马弯腰下去,抓住她的肩膀说,“银针在你心口处?” 赵怀雁点头,“嗯,不过,似乎被消化掉了。” 燕迟一怔。 周别枝也怔住了,半晌,她道,“你说什么?银针被你消化了?” 赵怀雁道,“似乎是这样,但我也不确定,刚刚我很难受,心口处好像卡了一个什么东西,压制着我的呼吸,我要是提气呼吸,就会疼,然后就会咳血,但这两根银针一入体,就冲刺着心口而来,大概是想打开那个东西,不过,失败了。” 燕迟大惊,他一瞬间抓住她的手,凝声说,“那压制你心口的东西,大概是神血的禁箍,你刚刚给小婵治萎影症,大概触发了你体内的神血之脉,它想冲体而出,但是没有路径,就成了欲要伤害你的利刃,不行,我们得赶紧去一趟圣雪城。” 赵怀雁道,“这跟去圣雪城有关吗?” 燕迟道,“卓凌在那里。” 赵怀雁明白了,燕迟大概是想让卓凌为她苏醒体内的神血。 刚刚那股撕裂心口般的疼痛以及咳血的痛苦赵怀雁不想再经受了,因为真的太难受,有一种即将奔赴死亡的感觉,她不能死,亦不愿意死,所以,哪怕真的要脱了衣服与卓凌背对背,她也愿意接受。 大概此刻,燕迟也是接受的。 他不能接受她身处危险或是面临死亡,那就只能接受她要与卓凌脱了衣服背对背的现实。 燕迟让周别枝再试一根银针,看看是否如他所猜,这银针之所以会被赵怀雁吸收,又化为无形,是因为她体内的神皇血作祟。 周别枝又试一根银针,跟刚刚一样,银针入体,直冲赵怀雁的心口而去,不一会儿就就成了气流,冲进了丹田。 这发生在身体内的变化别人都感知不到,只有赵怀雁切身体会地感受着。 几个人都看着她,眼神询问,“怎么样?” 赵怀雁看看周别枝,看看燕迟,说道,“确实又吸收了。” 燕迟道,“那就必然是神皇血的原因了。” 赵怀雁轻轻点头,也觉得是神皇血在作祟。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却很清楚,她在给周小婵治萎影症的时候,是借助了万能石碎片力量的。而那颗万能石碎片,跟刀皇九央有关。 三根银针入体,神皇骨脉化为气穴与她的丹田汇聚一起后,赵怀雁就不痛不痒也不难受了,她的面色也恢复到了正常。 她担心周小婵,就想起身去看看周小婵。 燕迟轻轻按住她,说道,“你先到床上躺一会儿,我去看看小婵,回来跟你说什么情况。” 赵怀雁道,“我没事了。” 燕迟皱眉,“听话。” 两个字,说的很温柔,却霸道强势不容置喙。 赵怀雁无奈地冲他笑了笑。 燕迟看着这样的笑,伸手将她一抱,穿过屏风,去到后面的拔步床,床不大,因为只是客厢,但睡赵怀雁一个人还是足足的够。 把赵怀雁放平在床上后,燕迟也不给她盖被子或是毯子了,因为这会儿正大中午,日头太强,屋内也微微的有些热。 燕迟伸手抚了抚赵怀雁的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握了握她的小手说,“小婵应该不会有事,你不要担心。” 赵怀雁侧着脸看他,“你快去看看。” 燕迟道,“嗯,我去看,让长虹、唤雪和蓝舞进来照顾你,鹰六随我去看。” 赵怀雁点头。 燕迟又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等长虹、唤雪和蓝舞进屋伺候赵怀雁后,燕迟和周别枝还有鹰六去了周小婵养伤的那个客厢。 因为刚刚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上楼,周小婵和赵怀雁都在一楼的客厢放着。 进了客厢,晋平立马喜道,“太子,夫人,小姐醒了。” 周别枝一听,倏地冲向床榻。 燕迟因为担心周小婵会有事而微微紧绷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散开,他一步一步沉稳地往床边走。 鹰六跟在后面。 到了床边,果然看到周小婵正靠在床头,大概是刚刚跟疼痛拉扯,后又昏厥,气力尽失,她这会儿靠在床头,正在喝着补品。 补品是映兰和凝月从厨房端来的,二人一直形影不离地伺候在周小婵身边。 周小婵清醒的第一刻就要起床去看赵怀雁,奈何一挣扎就头晕,一下地就摔倒,她实在没办法,就让映兰和凝月去厨房给她端补品,她要喝了攥足力气去看赵怀雁。 还不等她把补品喝完,看到周别枝和燕迟过来了,她将汤碗朝映兰手上一递,张嘴就问,“娘,燕迟哥哥,公主怎么样了?” 周别枝道,“幸好,没大事,现在也醒了。” 周小婵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刚刚我看公主摔倒,我真怕她会出事,她要是出事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燕迟站在床边,看一眼她的面色,说道,“雁儿没事,她很担心你,看到你醒了,她应该很高兴。” 周小婵嘟起嘴,大概因为纠缠了自己十几年的“绝症”一朝治好,她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她道,“难道燕迟哥哥看到我醒了,不高兴吗?” 燕迟一愣,笑道,“当然高兴。” 周小婵哼一声。 燕迟问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小婵摇头,“没有,就是浑身没力气,好像被阳光蒸发了体内所有的水份,所以我在补水。” 她指指映兰手中的汤碗。 燕迟掸了掸裤膝,说,“不是被阳光蒸发了所有的水份,而是影子的急速用尽了你全身的力气,休息休息就好了。” 周小婵道,“嗯。” 燕迟道,“也不知道雁儿收手后,你这萎影症算算真正治好了。” 周小婵道,“我一会儿去太阳下面再试试。” 燕迟皱眉。 周别枝当下就紧张起来。 晋平脸一变,劝道,“小姐,还是等明天吧,你今天这身子禁不起再来一次……” 他没把剩下的话说完,但周小婵懂,燕迟懂,周别枝也懂。 映兰和凝月也插话,“小姐,还是等过了夜,身体休息好了,明天再试吧,我们等会儿先去看看公主,毕竟公主为了小姐才晕倒的,不去看太说不过去。” 周小婵道,“我当然要去看公主。” 燕迟道,“那就先看雁儿,到外面的太阳底下试你的萎影症有没有治好,还是等看爽儿的时候跟她商量一下。” 周小婵素来听燕迟的话,如今又着实记挂赵怀雁,燕迟的话说的也对,她或许也得问问赵怀雁的意见。 周小婵不反对,听话地道,“好吧。” 众人都松一口气。 映兰将汤碗端起来,要喂周小婵,可周小婵依旧不让她喂,自己接过汤碗喝了。 燕迟见她安然无事,就退出门,去告诉赵怀雁这一好消息。 还没进屋,刚准备推门,长虹、唤雪和蓝舞出来了,她三人看到燕迟,微微俯了一礼。 长虹道,“公主睡着了。” 唤雪道,“太子进去的时候小声一点儿。” 燕迟点头,轻声轻脚地进去。 赵怀雁躺在床上,真的睡着了,她的腰上虚虚地搭了一条很窄的薄衾,长发压枕在被单上面,面容倾色,一片恬静。 燕迟没弄出一点儿声响,抬步跨上脚踏,撑开裤膝坐到床沿,赵怀雁在安静地睡觉,他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周小婵将脑袋探了进来,轻轻地喊一声,“燕迟哥哥。” 燕迟听到了,应道,“进来。” 门被轻微地打开,周小婵走了进来,映兰和凝月守在外面。 周小婵走到床边,看到赵怀雁在睡觉,她问道,“公主的身体没事儿吧?” 燕迟道,“没事。” 他抬头看她,“雁儿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对你娘说,晚上在府上用饭,让她提前准备。” 周小婵道,“好。” 她又看一眼床上的赵怀雁,笑着走了。 等门关上,燕迟脱了鞋子,合衣躺在床沿,左手伸出去拉着赵怀雁的右手,闭上眼睛,也补眠。 睡到申时三分,赵怀雁醒了,是被脸颊旁边的热气给燥醒的。 正常人觉得脸颊边上有热气,都会偏头去看,赵怀雁也不例外,可是,她刚偏头过去,嘴唇就不期然地撞上了一抹柔软,她一愣,定晴一看,竟然是燕迟的嘴唇,她一惊一慌,当下就要退开,却不想,正欲有动作,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下一压,唇瓣跟着张开,含住了她。 赵怀雁呼吸一窒。 燕迟轻轻睁开眼,看着她。 他的吻没停,一边吻一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她轻轻颤抖的羽扇一般的睫毛,含羞带怯的脸,承受着他的吻时的微末挣扎的臣服,他的心找到了安定的港湾,闭上眼睛,加深加长这个吻。 吻到二人都喘息不止,他才松开她。 赵怀雁红着脸平复着气息。 燕迟抱着她,也在缓缓地压制体内的燥动。 二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赵怀雁热,就要推开燕迟,燕迟没有强势地用手臂圈禁她,他也热,虽然不想松开她,但不松开他二人都会出汗,最关键的是,他会浑身不舒服,这种热让他体内燥动不安的很。 燕迟被赵怀雁推开之后,下床穿了鞋,去桌边倒茶水。 他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端来给赵怀雁。 赵怀雁靠在床头,看他一眼,接了水。 燕迟问,“睡好了吗?” 赵怀雁道,“睡好了。” 燕迟想到被她吸收的三根银针,问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赵怀雁道,“没有。” 燕迟道,“小婵已经醒了,她之前来看过你,但你睡了,她就走了,你担心她,她也担心你,若是你身体没事儿了,我带你去看看她。” 赵怀雁道,“好。” 她将茶水喝完,杯子递给燕迟。 这自然而然的一幕没有让燕迟排斥,反而嘴角勾起了笑。 虽然,端茶接杯这种事情是下人们做的,可跟赵怀雁相处,燕迟似乎把这一种事情当成了乐趣。 他笑着将茶杯送回桌面的托盘里,等赵怀雁起身穿好鞋子,他带她去了周小婵休息的客厢。 去了才知道,周小婵不在那里了。 他二人又上楼。 楼上也没有周小婵。 站在栏杆上往远处一望,竟然在周府的花园里看到了周小婵的影子,周小婵在花园里嬉戏,跟映兰和凝月,跟唤雪和蓝舞,鹰六和长虹还有周别枝和晋平都站在远处,看着里头姑娘们幼稚地玩着捉迷惑游戏,加入游戏队伍里的还有周府的一些丫环。 花园里时不时地会传出笑声。 那笑声不近不远,只有站在这个地方才听得见。 赵怀雁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燕迟道,“太阳快落山了,但还没落山,这个时候的阳光对以前的小婵来说,是不能接触的,但现在她能接触了,接触后还没有痛苦,那就说明,她的萎影症真的好了。” 赵怀雁道,“应该是好了。” 毕竟,她借用了万能石碎片的力量还有太虚空灵指的神技,如果这两者结合还治不好周小婵的萎影症,那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燕迟垂眸看她一眼,隐隐地觉得她瞒了他什么,但她不说,他也就不问。 燕迟拉住她手,“我看小婵好像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你要不要去玩?” 赵怀雁一愣,挑眉问,“我?” 燕迟道,“是呀。” 赵怀雁道,“我不适合玩吧?那是小姑娘们玩的。” 燕迟笑道,“说的你很大了似的,你也就才……十六岁吧,比小婵还小一岁。” 他蹙蹙眉,想到刚刚跟赵怀雁在床上亲吻,一刹时很想跟她翻覆云雨的念头,他深深地产生了一种罪恶感,他心想,她还这么小。 可转念又一想,十六岁,也不小了。 十五岁及笄后,就能谈婚论嫁了。 燕迟抓紧了赵怀雁的手,低低道,“要不要给你父皇写一封信?” 刚还在说玩,突然画风一变,提到赵显,赵怀雁莫名一愣,抬头看他,问道,“给我父皇写信做什么?” 燕迟道,“下聘啊。” 赵怀雁笑着睇他一眼,甩开他手,提着裙摆往楼下去了。 燕迟连忙追上去,从后面淘气地点着她的肩膀,“你不要说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嫁我?” 赵怀雁下楼的步子不停,问道,“什么地步了?” 燕迟道,“你情我愿。” 赵怀雁笑,不接腔,也不怼话,只在下了楼梯后欢快地往院门外跑了去。 燕迟无奈。 闵三不知何时蹿出来,看一眼燕迟无奈的脸,偷偷地笑了。 燕迟道,“让你准备去圣雪城的事情,准备好了没有?” 闵三收正脸色,回道,“准备好了。” 燕迟嗯一声,抬步也往院门外走。 赵怀雁一路跑到花园里,鹰六最先看到她,一见她长裙飞舞地奔来,他连忙迎上去,长虹也迎了上去,等赵怀雁走到跟前,周别枝和晋平都问了她身体状况,听她说没事后,周别枝和晋平都松了一口气,周别枝指了指在花园里蒙着黑布,抓着映兰、凝月、唤雪、蓝舞以及其她几个周府的丫环的周小婵,欣慰地道,“看她玩的多欢。” 赵怀雁也看到周小婵玩耍的样子,她道,“小婵是可爱的姑娘,也是善良的姑娘,上天当然会厚待她。” 周别枝转头看她,真诚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赵怀雁调皮地道,“要给谢礼吗?” 第98章 紫语伏兰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别枝一愣,半晌后忽然笑出声来,她道,“给,当然给,就是不知道公主想要什么,我这里应该没有什么能让公主看得上眼的东西。” 赵怀雁道,“怎么没有,有呀,周姑姑的银针就很好。” 周别枝“啊”一声,“你想要我的银针?” 赵怀雁点头,“嗯,那银针于我……” 话没说完,燕迟走了过来,瞪着她道,“银针的事情稍后再说,你就是要,也得等周姑姑重新打造一副银针后再要,不然,她用什么给人医病?” 赵怀雁撇嘴,“少了三根针,那副银针也等于白费了呀。” 燕迟知道赵怀雁在打什么鬼主意,她无非是想用银针冲破她体内神皇血的禁制,可那是上古血脉传承过来的血脉封印法,单凭几根针就能冲破吗?不可能的,她太急近了,这并不是好事。 燕迟对周别枝道,“银针别给她。” 赵怀雁瞪他。 燕迟道,“瞪也没用,去跟小婵玩一会儿,晚点吃饭。” 赵怀雁不玩了,不愿意听他的指摆,可周小婵抓住了唤雪,大叫着把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揭了,当瞧清楚她抓的人是唤雪后,她笑着把黑布蒙在了唤雪的眼睛上,她欢快地去躲藏,转身的时候看到赵怀雁,激动地冲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左看右看,见她面色气色都挺好,她道,“公主睡好了?” 赵怀雁笑道,“睡好了。” 周小婵拉住她,“要来一起玩吗?” 赵怀雁很给周小婵面子,“好呀,我看着挺好玩的。” 周小婵道,“是很好玩。” 就这样,赵怀雁被周小婵拉走了。 看着两个姑娘在花园里东躲西躲,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燕迟觉得缘份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两个姑娘以前关系就挺好,如今因为赵怀雁治好周小婵的萎影症,又畅快淋漓地玩了近两个时辰,感情突飞猛进,周小婵由一开始的赵先生改口为公主,现在又由公主改成了怀雁,二人直呼其名,亲如姐妹。 在太阳下疯玩,难免会出汗,吃饭前,赵怀雁、周小婵、唤雪、蓝舞、映兰、凝月都去洗了澡,那些陪玩的丫环们也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赵怀雁换上蓝舞从周小婵那里借来的衣服,去了饭堂。 等周小婵来了后,大家就开始动筷。 吃完饭,燕迟先送赵怀雁回左相府,看到赵怀雁进门,燕迟没粘上去,而是去了皇宫,见燕行州。 燕行州还在挑灯看奏折,见儿子来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奏折,一边道,“什么时候回前线?” 燕迟道,“暂时不回了,我要去一趟圣雪城。” 燕行州拿着狼豪的手一抖,抬声道,“你要去圣雪城?” 燕迟道,“嗯。” 燕行州搁下狼毫,靠在龙椅里冷瞪着他,“胡闹。” 燕迟道,“我去那里办件事。” 燕行州哼道,“去圣雪城办事?爹怎么不知道你跟圣雪城那边沾了关系?” 燕迟道,“以前是没有关系,但往后,大概会有关了。” 燕行州眯眼。 燕迟道,“圣雪城那片住的是巫族和灵狐,巫族雪山吕氏和深海温氏同出一家,青海上回写信说,近期是雪山巫族开辟者吕婴雪的成神日,温氏先祖温百华也去了,卓凌也在,赵怀雁已经被确定是刀皇九央这一世的转世之人无疑,而从温氏三人突然出海来看,魔气的复苏是因为刀皇九央的觉醒,上回我打通了赵怀雁的任督二脉,魔气短暂地涌现了,今日我觉得赵怀雁必然用了什么旁的法子,动用了她体内的神皇之力,所以我猜,不用几天,父皇会收到来自于海州逍遥王的信,信中所写,必然又是深海涌现魔气一事,这事非同小可。” 燕行州怔然,“神血转世,不被苏醒,没法使用神血之力,赵怀雁怎么办到的?” 燕迟蹙眉,“儿子不知道,所以儿子得去圣雪城。” 燕行州道,“圣雪城有人能解答这个难题?” 燕迟道,“不确保有人能解,但卓凌在那里,佛广也在那里。” 燕行州惊愕,“佛广出了朝圣王国?” 燕迟道,“嗯。” 燕行州摸了摸下巴,“那你去吧,有佛广在,解这个问题,大概不难。”顿了顿,又道,“你这一去,一时半会大概回不来,齐闻以及诸葛天眼和骆凉,爹派人请到皇宫里面来,免得让秦祉钻了空子。” 提到这件事,燕迟就不得不慎重考虑步惊涛借甘阳之手让他和赵怀雁看的那本《惊涛观词》的上卷以及卷中所呈现的天魔黄线一事。 燕迟沉默考虑了许久,还是将这件事情对燕行州说了。 燕行州听后,手往龙案上一拍,站了起来。 伺候在一边的荀公公也是震惊的抬起眉头,望向燕迟。 燕迟看着燕行州的这个反应,问道,“爹知道天魔黄线?” 燕行州拍着龙案站起后,手指依旧支在龙案上面,那手指被岁月爬满了苍老的痕迹,皱纹横生,可支着龙案的力道孔武有力,而从那力道上面看,他似乎在承载着极为汹涌的情绪,再顺着手指往上,看到的是燕行州八十多岁苍老却依旧不被岁月压制的隐约可见的英俊痕迹脸上露出来的回忆、思念、爱慕以及隐忍。 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唯有荀安。 荀安看着燕行州的这个样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下去沏了一杯茶过来。 他把茶奉到燕行州面前,喊一声,“皇上,喝茶。” 这是很寻常很寻常的一句话,可用在当时之际,在奉了这一杯茶之后,那就不是寻常之语了。 燕行州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伸手,将茶杯接过来。 他正欲喝,可低眸的瞬间看到茶杯里飘浮着的那朵绝迹在他面前多年不曾得见的紫语伏兰,花已干瘪,早已失去了营养和水份,也失去了她最美丽时刻的容颜,可看着这样的花,不期然的眼中就闪出一个女子的容貌来。 燕行州浑身一震,苍老的眼瞳内掀起了极为惊骇的巨浪,很快那巨浪被潮水淹没,燕行州眼一红,险险落下泪来。 他伸手盖住眼睛,往后坐回了龙椅里。 燕迟站起身,走近龙案。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看燕行州,又看看荀安。 荀安冲燕迟摇摇头。 燕迟看着那杯茶。 燕行州也看着那杯茶,确切的说,他是在看那朵紫语伏兰,他没有喝,只是沉默地看着,单手爱恋地摩挲着茶杯璧,似乎这样,他就能触摸到那个女子的容颜,缓缓,他哑着声音道,“天魔黄线是一种语言,最开始读懂它的,是仙如华。” 燕迟震惊,“什么!真有人读得懂这种语言?” 燕行州点头,“是呀。” 燕迟皱眉,“仙如华去世了,而她是赵怀雁的娘亲,那她有没有把这种能力教给赵怀雁?” 燕行州道,“对天魔黄线的解读,无法传承,而能读懂这种语言的人,寿命都有限。” 燕迟道,“这就是爹当年没有娶仙如华的原因?” 燕行州叹道,“一半是一半不是,当年爹……” 燕行州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荀安心想,皇上确实对这件事很介怀。 当年燕行州回国,离开前对仙如华说过,他会娶她,他一定会劝说自己的父皇,纳她为妃,即便无法封后,也一定娶她为妃,仙如华并不介意是后还是妃,她当时也只是想嫁给燕行州,圆她的爱情梦,那个时候的仙如华,年芳十六,才气逼人,容貌上乘,她有一双灵慧的眼,也有一双灵巧的手,还有一颗善待世间一切的眼睛,她不是燕国人,亦非赵国人,她来自哪里,据她自己说,是靠近西海的一个镇,叫风门镇。 风门镇最出名的就是紫语伏兰,那也是仙如花此生最爱的花,她独居彭济广州,小院里养的全是这种花,可后来,燕行州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兑现他曾经答应她要娶她为妃的诺言,等她嫁给了赵显,他思念成狂的时候去了风门镇,那才知道,风门镇并无一个叫仙如华的人,而风门镇也从来没有生长过紫语伏兰。 燕行州认为仙如华骗了他,她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转眼就嫁给了赵显。 她若真爱他,可以等他。 可她没有等他,她嫁给了赵显。 那之前,燕行州被仙如华吸引的,除了她的善良和美丽外,就是她对天魔黄线的解读。 那个时候天魔黄线刚出,如何出来的,谁也不知道。 燕行州和赵显同时见过天魔黄线,而所见,就是在仙如华的小院里。 后来的后来,仙如华死去,天魔黄线自此消失人间。 燕行州以为天魔黄线被赵显私吞封印了,却不想,竟在步惊涛之手。 燕行州蹙紧眉头。 燕迟等了半天,没有等来燕行州后面的话,他伸手敲了敲桌面,他不管他爹之前跟仙如华是怎样相爱又是怎样分开的,他在意的是天魔黄线这种语言到底表达了怎么样的上古时代。 燕迟道,“爹,仙如华能读懂天魔黄线,她是不是对你读过这种语言?” 燕行州道,“没有。” 燕迟蹙眉,“怎么可能没有呢,她当时那么爱你,你跟她的关系一定很好,她有什么话肯定会跟你分享的。” 燕行州抿唇不言。 燕迟急的又敲桌。 荀安劝道,“太子你别急,当年仙如华虽然喜欢皇上,但基本上很少跟皇上说话,要说天魔黄线说了什么,我想赵国皇帝肯定知道。仙如华读得懂天魔黄线,一定写了驿本,那驿本要么在步惊涛手中,要么就在赵显手中,要不,太子去问问步惊涛,或者,让赵国公主写封信问问她父皇?” 燕迟转头看他。 荀安低垂下脑袋。 燕迟又看向燕行州。 燕行州被他逼的无法,叹气道,“她什么事都不与爹说,这才是爹后来没法娶到她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燕行州站起身就走了。 那杯茶,他没喝,茶里的花,哪怕枯萎,也慢慢的被茶水吞噬,淹没,最终沉于杯底,随着时光,糜烂。 燕行州走了后,燕迟没去追,他坐在那里想了想,起身去楼经阁,找楼姜。 燕迟对楼姜说了天魔黄线一事,还说他找了燕行州,燕行州似乎知道,却不对他讲的气人事。 楼姜听了,笑着抬了抬眼镜,道,“你爹只说了仙如华,没说你娘?” 燕迟道,“关我娘什么事?” 楼姜道,“你爹说的话,我一向很讨厌听,但有一点儿,他说的很对,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寿命都有限,而你娘就是继仙如华之后,又一个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是以,外婆早年用尽一切方法和手段也要从步惊涛手中得到《惊涛观词》,可惜,步惊涛不出手,后来你娘不在了,如今就算拿到《惊涛观词》,看到了天魔黄线,也不知道它写的是什么。” 这是燕迟头一回在楼姜口中听到他娘的事,他震惊不已,瞪着楼姜道,“你说我娘能读懂天魔黄线?” 楼姜道,“是呀。” 燕迟道,“我娘既会,那外婆也应该会呀。” 楼姜笑道,“你娘会,可外婆不会,你也不会,这不是随着血脉传承的事,不然,赵怀雁也该读得懂,可她读不懂。” 燕迟蹙眉呢喃,“那为何我娘会读得懂呢?”他道,“外婆当时并没有拿到《惊涛观词》,没有看到天魔黄线,怎么能料定我娘读得懂?” 楼姜道,“那你怎么不问外婆,外婆并没有看过《惊涛观词》,怎么会知道《惊涛观词》的卷轴就是天魔黄线,并费尽心力要得到它呢?” 燕迟一愣。 楼姜道,“一开始的《惊涛观词》确实是惊涛观词,可后来的《惊涛观词》就不是寻常的惊涛观词了,这句话,你听懂了没有?” 燕迟眯眼,“外婆的意思是,这个步惊涛,并不是真正的步惊涛?” 楼姜道,“不,是步惊涛,但又是不一样的步惊涛。” 燕迟缓缓皱眉。 楼姜捣了捣自己案桌上的鱼缸,对他道,“把这缸和鱼拿到太子府,摆到门口的石狮嘴里,关于天魔黄线的事,步惊涛如果看到了鱼缸,会自动上前找你说的,他若知道,他会说,他若不知道,他也会说。” 燕迟看着那缸,以及那缸里的鱼,不解。 楼姜道,“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存在着匪夷所思的答案,想不透是正常的,对了,你回去后让楼危回来一趟,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圣雪城?” 燕迟道,“打算明天就动身。” 楼姜道,“行,把鱼缸带走,按外婆说的做。” 燕迟应了把楼危派回来一趟的话,抱着鱼缸走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让闵三把鱼缸塞进了太子府门口其中一个石狮的嘴里。 那鱼翻腾了一下,吐几口泡泡,睡了。 燕迟,“……” 怎么有种它并不是鱼,而是人的即视感。 燕迟甩了甩头,笑了笑,进了太子府。 第二天燕迟刚醒,甘阳就进府向他汇报,说皇上派人来了,要“接”齐闻、诸葛天眼和骆凉进宫。 甘阳说的很委婉,用的是“接”字,但其实,哪里是接了?明明是强势的来押,甘阳悄声将外头的阵势对燕迟说了,燕迟听着,微微挑了挑眉,却没言语,沉默地站在那里,任宣香给他打理好衣服。 等梳洗完毕,他走出去。 纪莫归带着两大九杼内权阁的副将,冲他参拜行礼,“见过太子。” 燕迟“唔”一声,慢条斯理地朝着膳堂走。 纪莫归带着两大副将紧随其后。 燕迟道,“吃过饭了吗?” 纪莫归道,“还没。” 燕迟道,“吃了饭再带人走吧。” 纪莫归道,“皇上吩咐了,不让多耽搁。” 燕迟道,“若父皇怪罪下来,本宫会去解释的,你带着人先下去吃饭。”说着,喊,“甘阳。” 甘阳立刻跑过来,“太子。” 燕迟道,“带纪将军一行人先去吃饭。” 甘阳应道,“是。” 纪莫归张嘴要说话,燕迟抬手制止他,他轻轻侧头,看着他,“先吃饭,吃完饭后让甘阳领你去齐闻的院子,再去关押诸葛天眼和骆凉的地方,本宫就不多问了。” 纪莫归只得先下去吃饭。 燕迟去了膳堂,坐下后,让闵三去喊步惊涛,等闵三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又出声道,“算了。” 虽然燕迟对于得知天魔黄线一事挺着急,但想到去请就相当于有求于人,楼姜昨晚给他的那盆鱼缸,一定对步惊涛有着特殊的意义,那他就等,若今天步惊涛没来,那就等他从圣雪城回来。 而若这鱼缸对步惊涛的意义重大,那么,他定然会离开燕都,去追他。 燕迟打定主意先按兵不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赵怀雁去圣雪城,解答她身上神血未苏醒去能使用其能力的秘密。 燕迟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一旦赵怀雁体内的刀皇九央的神血苏醒,魔帝梵尤应该也会跟着苏醒。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能让赵怀雁体内的神血得以苏醒。 但看赵怀雁今天的状态,似乎,那神血有自动复苏的迹象。 燕迟蹙眉。 吃完饭他没有过问纪莫归“请”齐闻、诸葛天眼和骆凉去燕国皇宫一事,他带着闵三去左相府,临走之前他让甘阳叮嘱纪莫归,小心齐闻、诸葛天眼和骆凉出太子府去皇宫的路人被人劫持。 甘阳一听,立马原话转给纪莫归。 纪莫归听了,眯眼道,“太子所说的‘被人劫持’指的是秦国太子吧?” 甘阳道,“纪将军既知道,那这一路就小心点。” 纪莫归说明白,让甘阳转告燕迟,让他放心。 等甘阳去转告燕迟,燕迟已经走了。 甘阳又拐回去,带纪莫归去齐闻的院子。 纪莫归带上两个副将,又带着燕国的精卫军,去“请”齐闻。 燕迟和闵三来到左相府,这么个时辰,赵怀雁竟然还没起,冯阎如今相当于左相府的管家了,不管赵怀雁出府没出府,左相府的一切事情都由他在打理,当守门人来通报说燕迟来了后,他立马去门口迎接。 把人迎进来,要带到前厅,燕迟不乐意,他道,“我是来看雁儿的。” 冯阎道,“公主还没醒呢。” 燕迟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大概到了辰时二刻,怎么会还没起?是昨晚睡的太晚还是身体有恙? 一想到赵怀雁的身体可能有什么问题,燕迟立马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她。” 冯阎想拦,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燕迟进了赵怀雁的正主院。 院子里守着鹰六和长虹。 二人一见他来,连忙上前见礼。 燕迟瞅了一眼远处的闺房大门,门在紧闭着,他问,“还没起吗?” 鹰六道,“没有。” 长虹道,“刚宣唤雪和蓝舞进去了,大概快起了。” 燕迟想进去,但想了想,还是没硬闯,他坐到树下的凉椅里,等。 屋内,赵怀雁躺在床上,一惊一乍地指着自己的后背,哪怕她看不见后背的情况,可还是不停地扭着脖颈,挣扎着非要亲眼瞅一瞅。 唤雪看她努力别着脖颈的样子,真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把头给扭断了,她道,“公主先别急,我去拿个铜镜过来。” 赵怀雁道,“快点。” 蓝舞盯着赵怀雁光滑的后背,说道,“真是神奇,伤怎么不见了?” 赵怀雁之前被秦双伤了一鞭,后来伤口治好了,不流血了,可因为伤口贯穿肩胛与腰腹,范围大,距离长,伤口结了痂,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在涂抹化痕膏,但想要完完全全淡出痕迹,一点儿不留,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可神奇的是,经过昨天,晚上唤雪和蓝舞在给赵怀雁洗澡的时候发现那狰狞丑陋的伤疤不见了,替代而上的是完全新生的肌肤。 本来昨晚就要告诉赵怀雁这一惊奇又天大的好消息的,但看她那么累,又想到她白日里给周小婵治病,损耗极大,又吐了血,就没对她说,让她先好好休息,想着等她醒了再说,赵怀雁没受伤每天需要上朝的时候她都起的很早,但自从病了养伤,起的就晚,但没一回是起这么晚的,赵怀雁也就刚醒,故而,一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能不激动? 等唤雪拿了铜镜过来,赵怀雁通过后面的铜镜看到自己的背真的恢复到了像初生婴儿的状态,她又喜又惊,说道,“难道是昨天吐血的缘故?” 蓝舞瞪她,“公主真是瞎说。” 赵怀雁道,“不然怎么解释这个突然消失的疤痕?” 唤雪皱眉。 蓝舞也皱眉。 确实解释不通。 第99章 挑拨离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用薄衾将自己一裹,盘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想,“可能是我昨日给周小婵治病的时候用了万能石碎片的力量,那力量让她体内的刀皇神血蠢蠢欲动,神血想苏醒,但又没能成功苏醒,因为不管是万能石碎片,还是周别枝的银针,力量都太弱小,她那个时候吐血,很可能就是神血不受控制,与她体内的某些封印起了冲突,进而在那一番折磨下,那伤口受神血复苏的影响,自动愈合了。” 赵怀雁越想起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所以,如果她体内的神血复苏,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受伤后所有的伤口都会自动愈合? 这真是不得了的本事! 赵怀雁大喜,扬眉道,“唤雪!拿衣服,我要吃饭,然后去找燕迟。” 唤雪道,“公主怎么这么兴奋,是想到什么好事了?” 蓝舞也道,“知道伤疤是怎么自动愈合的了?” 赵怀雁看看唤雪,看看蓝舞,眯着眼笑了笑,却不应答她二人,只道,“你们快点,一个人去拿衣服,一个人去打水,我好饿了。” 唤雪白了她一眼,心想,这个时候饿了?睡觉的时候就不饿? 她听话地去拿衣服。 蓝舞端着银盆去打洗脸水。 随着闺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坐在树下乘凉的燕迟倏地站起来,走了过去。 蓝舞即刻俯身见礼。 燕迟看她一眼,又看向那道门,问道,“雁儿起了?” 蓝舞道,“醒了,还没起,我去打水伺候公主洗漱。” 燕迟嗯一声,侧过身让她走。 等她走了,燕迟抬腿就往门内进。 进去后,从左边的离地雕花木门去到卧室,进卧室前还过了一个回廊,拂开珠帘后,正在挑选衣服的唤雪听到了声音,她以为蓝舞回来了,笑着打趣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快?” 燕迟默默地抿了抿唇,抬头朝屋内扫一眼。 唤雪挑好了衣服,没有听到蓝舞的回话,拿着衣服转身,原想再打趣她两句的,可这一转身就看到了立于门口高大贵气的男人,她站在那里没动,提起裙摆见了一个礼,喊道,“太子。” 燕迟也站在那里没动,余光若有若无地跑向屏风后面,问道,“还没穿起来?” 唤雪道,“嗯。” 燕迟松开珠帘,淡淡道,“我在外面等她。” 唤雪哦一声,等他退出去了,她连忙穿过屏风去后面给赵怀雁穿衣打扮。 赵怀雁在床上听到了燕迟的声音,知道他来了,穿好衣服,理好头发,又洗了脸,被唤雪和蓝舞压着上了淡妆后赶紧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燕迟坐在靠背椅里,手支着额头,双腿交叠,慵懒又沉稳地等着她。 她走上前,说道,“怎么这么早?” 燕迟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穿着后,勾唇笑道,“还早?你出去看看什么时辰了。” 赵怀雁道,“平时我也起这么晚的。” 燕迟道,“太晚了,下回想睡,起来吃了饭再睡,还没吃饭吧?” 赵怀雁道,“没有。” 燕迟道,“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动身去圣雪城。” 赵怀雁正想跟燕迟说去圣雪城的事儿呢,没想到他先提了,还这么快,她当即就不耽搁,立刻去了饭堂。 刚刚赵怀雁说饿,蓝舞去打水的时候就找了方嬷嬷和申嬷嬷,让她们通知厨房那边快点做饭,故而,赵怀雁一挪到饭堂,菜就陆续地上了。 其实也没多少菜,她一个人吃,能吃多少? 又是早餐,自然不多。 虽然不多,却极为丰盛。 但与燕迟的早餐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 燕迟坐在赵怀雁旁边,他已经吃过早饭了,这会儿拿筷子也只不是过给赵怀雁夹菜,菜色不多,可能考虑到她在养伤的原因,菜品比较清淡,小炒的淡白藕条,新出炉的素菜团子,营养米粥,小葱拌豆腐,虾仁卷菜,炒面片等。 赵怀雁确实饿了,问燕迟吃过了没有,燕迟说吃过了后她就不客气地吃起自己的。 燕迟在旁边看着她吃的满嘴油腻的样子,眉尖染了笑,目光更是温柔似水,筷子一直没停,不停地给她夹着菜。 左相府里二人温馨地一人伺候一人吃饭,太子府门外,纪莫归带着两个副将以及一干精卫军,将齐闻、诸葛天眼和骆凉“请了出来”,这一主两仆自从上次分离后就一直没再见到面,被关押在太子府后也没那机会能够见着,这一回,被“请”出府了,虽然是从这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里去,但好歹,见着面了。 骆凉神情悲愤,上前一把扣住齐闻的手,跪地说道,“太子,是属下没保护好您。” 马车不大,可足够容纳他三人。 齐闻看一眼跪在地上自责不已的骆凉,静静地没有出声。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 马车很豪华,也很高档,想来是专门为他这个太子的身份给配备的。 如此的配备,也在向外人表明,此车厢里的主人,身份非比寻常。 既是非比寻常,那就不容许别人冒犯。 一旦冒犯了,结局如何,可不好说了。 齐闻淡淡地收回视线,用力将骆凉拽起。 诸葛天眼一进马车就垂眸坐在了那里,等到齐闻将骆凉拽起坐在了对面,他才慢声开口说,“太子,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齐闻抱臂靠在车厢壁上,睨一眼对面的诸葛天眼,道,“隔墙有耳。” 诸葛天眼抬起头,嘴角挂着淡淡冷笑,他忽然一伸手,五指呈一个很奇异的形状贴在了马车壁上,刹时,在他的掌心肉与车壁相贴的地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了一个波纹圈,波纹圈越来越大,直至笼罩着整个车厢壁。 齐闻看着这个现象,眼眸睁大,不可思议。 骆凉看着这个现象,也是震惊之极,他道,“你的内力没有被他们锁住?还能使用功力?” 诸葛天眼道,“内力确实被锁了,但你们是知道的,我精通的是玄学,玄学以什么为根本呢?阴阳风水、命术以及奇门遁甲,普通人学这三样东西得有慧根,而有了慧根还得有奇遇,那样才能修练到入神入化的境界,眼睛一睁,天命就在跟前,这是修练者的路,而我不是。” 当玄气贯穿整个车厢,完全能阻挡外面的人偷听后,诸葛天眼收回手。 他收回了手,又把袖子往上一撩,再解开紧扣袖口的扎带,掀起白色里衣,里衣下面,他的肌肤呈一个个玄字符号印入齐闻和骆凉眼下。 齐闻又是一惊,他道,“这就是你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的原因?” 诸葛天眼道,“嗯。” 他将紧扣扣好,又将袖子放下来,说道,“我打小因为身体异于常人而不敢出门玩耍,不敢到河水里游泳,更不敢交朋友,我最早出身的地方并不是齐国陆州下的福泽村,而是冥王村。” 他一说到冥王村,齐闻和骆凉面色都跟着大变。 诸葛天眼看着他们的面色,缓缓笑道,“几百年前的冥王府确实很可怕,他们封印着地底冥界的冥王,世代镇守,令人望而生畏,可我出身时的那个冥王府,虚有其名,而无其实了,这个太子应该知道,现今冥王村住的,都是普通凡人,正因为都是普通凡人,我这样的人才不被接纳,我娘打小把我保护的很好,可我爹却觉得我是个异类,想方设法想用我来换钱,后来我娘为了我不被爹变卖为钱,就偷偷地把我送到了山上,那个时候,冥王村的枯山上住了一个道姑,我娘把我送的地方,就是道姑那里。” 这些事情,诸葛天眼从来没在齐闻面前提过。 齐闻也没问过他童年的事。 不成想,竟然是这样的。 齐闻道,“你跟着那道姑,学了一身本事?” 诸葛天眼摇头,“非也,道姑什么都没教我,唯一教会我的,是如何运用身上的奇怪符号,我刚刚用的,就是符号玄能,并非内力,所以,哪怕燕迟派人锁了我的内力,我依然可以灵活运用一身玄学。” 齐闻惊叹。 骆凉沉吟道,“那么,诸葛天眼能不能带太子走?” 诸葛天眼道,“当然了,之前是不知道太子在哪里,燕迟此人又太深不可测,我不敢贸然行动,如今,太子近在眼前,我定然会想办法带他走的。” 齐闻蹙眉道,“我也被锁了内力,若真要逃亡,这一路恐怕很辛苦。” 诸葛天眼道,“不怕,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反正被囚禁在燕国最终的结果也是死,不如拼一拼。” 正这样说着,行进的大队伍忽然停止了。 隔着厚沉的车厢,齐闻、骆凉、诸葛天眼都听到了外头秦祉的声音。 秦祉正跟纪莫归说话,问马车里坐的是不是燕迟,他说他刚去太子府找燕迟,没找到,说人出来了,他正有急事找他呢。 纪莫归说不是,秦祉也没纠缠,退身让开了。 齐闻眼眸一转,对诸葛天眼道,“我们可以借助秦太子的手,顺利出城。” 诸葛天眼道,“秦太子这个时候来燕国,就是救太子的吧?” 齐闻道,“嗯。” 诸葛天眼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试一试。” 齐闻和骆凉都被特殊手段封锁住了内力,他二人此刻跟废人无异,如果他二人有武功,也不会如此被动,诸葛天眼的内力也被封了,可他身体自带玄文图符,那些玄文符不需要任何内力就能被他轻松使用,那不是武学,亦非后天的本领,而是随着他的出身就融于他血脉的东西。 若真要试,那也只能他出手。 马车的轱辘声压在青石板砖上,声音很刺耳的冷,现在还早,虽然燕国皇城的百姓一向喜欢早起摆摊,可谁也不敢把摊摆在太子住的京华大京,更不敢摆在通往皇宫的大路上,是以,这一路上基本没见到几个平民百姓,就是遇到了,那些平民百姓也只是张眼望一下,并不上前去探好奇。 无人挡道,马车行进的速度就十分的快。 齐闻、骆凉、诸葛天眼坐在马车里面,窗户在紧闭着,从里面根本打不开,他三人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了,但终归能早不赶迟,可以尽快动手自然就尽快动手。 齐闻问诸葛天眼,“有对策了吗?” 诸葛天眼道,“还没有。” 齐闻道,“抓紧,我估摸着时间,大概再拐一个路口就要近皇宫了。” 诸葛天眼拧了拧眉,心中在快速地想着办法。 齐闻也在想。 骆凉也跟着想。 但不等他三人想出万全之策,马车又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回拦马车的不是秦祉了,而是楼危。 说拦也不是拦,而是对接。 这么一对接,马车行进的方向就变了。 秦祉立于暗处,看着马车原本朝皇宫行进的路线忽然变成了朝楼经阁去,他沉了沉眼,冷冷地笑一声,“真是诡计多端。” 步惊涛看着变幻的马车路线,静静地不言语。 广德低声问,“太子,还要不要跟上去?” 秦祉道,“凭我们三人,要从燕国九杼内权阁的将军手上抢人,费点功夫,也许能成,可若加了楼魂令,就没有一点儿胜算了,既无胜算,那就干脆不动手,免得惹一身腥。” 广德道,“我们可以用鬼步。” 秦祉往他脸上一瞪。 广德缩了一下肩。 秦祉道,“鬼步确实能帮助我们顺利救出齐闻,可你觉得燕国皇帝是吃素的吗?鬼步虽然厉害,却也有能破之人,而燕帝为了防止齐闻被我们劫走,动用了楼魂令,说明他很清楚,齐闻一旦出太子府,我们就会窥视,所以,在去楼经阁的路上,指不定还有金谍网的人暗中潜伏,之前对花雕做的事,金谍网不可能就此算了,虽然秦双因此也断了一根手指,可到底我们跟金谍网的仇就此结下了,我们去救人,不可能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必然要伪装,而伪了装,救了人,半道又被埋伏,抓个现着,那上一回秦双百口莫辩的一幕就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到时候,救人不成反倒搭上了自己,这不划算,还是等一等。” 广德不说话了。 步惊涛问,“太子要等到何时?” 秦祉眯了眯眼,看着大队伍慢慢从眼前消失,一字一句道,“等到齐国灭,等到齐闻……死。”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步惊涛微蹙眉。 广德追上秦祉,小声抱怨道,“那我不是白来了?” 秦祉微微一笑,扭头看他一眼,说道,“怎么会是白来,双儿不是说托你送一封信吗?你那么喜欢用鬼步,那就用鬼步去帮她送封信。” 广德一拍脑门道,“看我,差点儿忘了。” 秦祉道,“回驿馆吧,既然救不出齐闻,那就只好先回国了,等你拿了信,我会带着双儿先离开,你送完信直接回秦国。” 广德嗯一声。 步惊涛跟在后面,不发一句。 回了驿馆,三个人去秦双房间,西罗的内伤已恢复,外伤不打紧,就在秦双床头伺候。 秦双之前也有内伤,还有外伤,这几日,内伤有恢复,外伤也在恢复。 只不过,那根断掉的小手指,想要长出来,怕是难了。 而除了这根小指伤的比较重外,别的地方都还好。 她能下地走路,蹦跳,甚至是练武。 日常吃饭,拿筷子也没问题。 拿筷子没问题,拿笔自也没有问题。 信是她亲自写的。 写给谁的呢? 楚国公主楚朝欢。 秦国与楚国并不交好,可秦双就是与楚朝欢交好。 这人跟人之间的缘份真是神奇。 秦双跟楚朝欢都喜欢燕迟,却没成为情敌,反而成了好友。 秦国强大,楚国附燕,基本上两国之间鲜少有来往,那么,秦双是如何跟楚朝欢交好的呢?自然是天下风云榜大会。 秦双小燕迟三岁,楚朝欢却与燕迟同岁,都是二十岁。 二十岁的楚朝欢一直不招驸马,就是在等燕迟。 为什么楚朝欢会与秦双成为好友? 最主要的原因是,楚朝欢很清楚,不管秦双如何喜欢燕迟,燕迟都不可能娶她为妃,她楚国和燕国相交百年,两国的关系远比朋友还要亲,好比一家兄弟般,故而,楚朝欢跟燕迟打小关系就好,远比周小婵还要好,甚至她与燕迟的相处比燕迟与燕乐和燕广宁这两个亲妹妹还要长久,所以,楚朝欢对燕迟的性子不说摸个十成十,六七分还是能摸清的。 知道燕迟不可能娶秦双后,楚朝欢就与秦双结交了。 楚朝欢宁可拉拢一个盟友,也不愿意竖立一个情敌,故而,天下风云榜大会一见面,一认识,二人就以朋友相称了。 因为二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不能随意的走动,故而联系都靠书信。 秦双时常给楚朝欢写信这事儿秦祉是知道的,以前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这是什么时局?楚国协助燕国在攻打齐国呢,秦双这个时候写信给楚朝欢,是干什么? 秦祉一听秦双交待广德把信亲手送到楚国公主楚朝欢手中时,他冷冽的眉峰一挑,等广德走了,他问她,“不要跟哥说,你写给楚朝欢的信,只是你们女儿家的一些闲聊话。” 秦双道,“是闲聊话,只不过,这一次的闲聊话里多了一个不被认知的人。” 秦祉微微扯了唇道,“这个不被认知的人,是赵国公主吧?” 秦双冷哼,“就是她。” 秦祉笑道,“怎么,挑拨离间?” 秦双耸了耸肩,垂眸看着自己的断指,睫毛下覆着一层很阴郁的暗影,她波澜不惊地道,“哥觉得这个离间计挑拨的起来吗?” 秦祉坐在椅背里,身子仰靠,双腿交叠,一副惬意舒适的样子说,“楚国跟燕国的关系,赵国怎么赶也赶不上,而楚朝欢跟燕迟的关系,也不是赵怀雁能够比的,若是你故意在楚朝欢面前煽风点火,大概能煽起楚朝欢对赵怀雁的敌意。” 秦双道,“我要的就是这份敌意。” 秦祉道,“可是呀,九妹,哥得提醒你,楚朝欢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别玩火自焚了。” 秦双道,“不管楚朝欢如何厉害,她爱燕迟,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有了这个弱点,想要攻击她或是利用她,都轻而易举。” 秦祉不赞同地摇摇头,“把拿楚朝欢当箭去对燕迟使,哪怕你真有这个打算,也得把自己藏好,若让燕迟知道了,你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双冷笑,“需要我把楚朝欢推到箭头的位置吗?我只要不经意地跟她提一提赵怀雁,以楚朝欢的精明,她必然会立刻派人来调查,一旦她查到她心心念念苦等了多年的命定驸马被赵怀雁抢了,你说她会如何做?” 秦祉道,“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谁知道女人们吃醋起来会做什么惊人之举。 一般人可能会喊杀喊骂,可楚朝欢不是一般人,她会怎么做,秦祉真猜不到。 秦双道,“我也不知道,但终归,不会是让赵怀雁如意的。” 秦祉道,“这倒是。” 他摸着下巴,心想,若赵怀雁跟燕迟之间因为楚朝欢而决裂,那他就有机会了呀。 秦祉淡淡笑了笑。 他倒是有点期待楚朝欢会做出什么反应了。 兄妹二人在这里使用计中计,广德拿着信,使用鬼步之能,很快就到达了楚国皇城,说明来意,见到了楚朝欢,并把信交给了她。 楚朝欢跟广德寒暄了一些话,大多是问秦双近况如何的。 广德按照之前秦双吩咐的说。 怎么说? 实话实说。 因为看完信,楚朝欢必然要派人到燕国查探消息,秦双来过燕国之事,楚朝欢也查得出来,既然她能查出来,就没必要隐瞒。 楚朝欢一听广德说秦双在燕国,还受伤断了一指,大吃一惊。 可她素来沉稳,并没有一惊一乍,只是很纳闷地问,“怎么会伤一指?不说她是公主,身份高贵,无人敢惹,就算她是寻常人,以她的武功,也断没人能动她一根手指头呀。” 广德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朝欢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广德小声道,“楚公主看了信就知道了,我家九公主这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素来跟楚公主交好,有什么事情都想着跟楚公主分享,这回她确实窝火,实在没人可倾诉,就找了您,您别怪罪。” 楚朝欢笑道,“我怪她什么,她快乐的时候想到我,痛苦的时候也能想到我,说明她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我很欣慰。” 广德道,“有楚公主这话,我回去也好交差了,那我就不打扰楚公主了。” 楚朝欢点头,喊人送他。 第100章 进圣雪城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等广德离开,楚朝欢没有急于看信,而是往摇椅里一躺,撑了薄丝毯搭在身上。 楚国虽与燕国为邻,却也与齐为邻,天气没有燕国的热,也没有齐国的冷,像五月的这种天气,一般头早和晚辰的时候偏冷,得在裳裙外面再套一件斗篷或是短褂,中午就不用了。 这会儿日头正偏下,从北面齐国吹来的寒风在空中肆虐。 楚朝欢拢了拢薄丝毯,宫女莞玲端了一杯温汤递给她。 楚朝欢接过温汤,一口一口地喝完,喝完后,身子暖和了,她搓了搓手,这才把信拿起来。 拿起来后也没有立马拆开看,而是问莞玲,“你觉得这事儿我有必要插一脚吗?” 莞玲是楚朝欢的贴身侍女,跟在楚朝欢身边很多年了,她深知楚朝欢跟燕迟之间的感情,也深知楚朝欢这么些年,在等待什么。 当然,莞玲也知道秦双在楚朝欢这里是什么样的朋友。 无非是,不愿意多个敌人而顺带结交的好友罢了。 这样的好友,大难来时,必定各自飞。 莞玲道,“公主想要插一脚,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给秦国九公主当了靶子,她无非是出于嫉妒才来唆使公主的,因为燕太子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亦没放在心里,现在是燕国联楚和陈攻齐的关键时候,她秦国公主在这个时候跑去燕国就已经很奇怪了,还与赵国公主交了恶,惹了燕太子的嫌憎,想必她之前去燕的目地并不单纯,但不管她是什么目地,她今天让她的人来告诉公主燕太子与赵国公主的事,就是想把公主当枪使呢。” 楚朝欢淡淡地笑,一边笑着一边将信展开,一边道,“她想拿我当枪使,那也得我这个枪好使才行。” 楚朝欢一目十行,将信看完。 看完,把信甩给了莞玲。 莞玲接过,垂目看着。 看完她将信收起来,笑着说,“信中所言,已经很明确了。” 楚朝欢笑道,“是呀,她不停地强调燕迟跟赵怀雁好上了,是想激发我体内跟她一样的嫉妒心,可我是她吗?那么蠢?嫉妒肯定会有,但做法却不会跟她一样。” 楚朝欢轻敲摇椅的椅把,一边摇晃着,一边看着头顶青灰色的白云,轻捻慢挑地道,“赵国公主赵怀雁,素未蒙面过呀。” 莞玲道,“要不,公主也去燕国瞅瞅?” 楚朝欢摇头,“哎,你何时做事也这般鲁莽了?” 莞玲一愣,立马道,“奴婢愚钝了。” 楚朝欢道,“你确实愚笨,遇到这种事情,不是立马去凑热闹,而是先弄清楚燕迟跟赵怀雁到底发展到哪个阶段了,这世间的感情都有轻重之分,都有远近之分,亲情、爱情、友情,哪怕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也会有失衡,我们目前要做的,不是贸然插入,而是先弄清楚,在燕迟的心中,我与他的亲情天平是否远胜于他与赵怀雁的爱情天平。” 莞玲低声问,“公主想如何做?” 楚朝欢拄拄下巴,唔声道,“简单啊,派人去燕国打探就行了,不能听信一人之言,更不能听信片面之词,还是看事实根据吧。” 莞玲说,“好,我这就下去安排。” 楚朝欢点点头,挥手让她走了。 等莞玲离开,楚朝欢掀开薄毯,一脚飞下摇椅,慢步走在青翠的草坪里。 走到一株很古老的高大银针树下,她负手而立,仰起头,微风吹拂开她繁丽华锦的裙袂,金步摇熠熠生辉,随光灿烂,随风摇摆,她专注地看着银针树枝上挂着的两串小铃铛。 小铃铛是纯金打造的,成对挂在树上,红绳牵系。 楚朝欢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对小铃铛,轻声呢喃道,“燕迟,你可别负我。” 要说燕迟跟楚朝欢有没有私下定情? 当然没有。 这对小铃铛是燕迟六岁那年与同岁的楚朝欢玩乐的时候挂的。 说是玩乐,其实也是小小的比赛。 燕迟一生之中所遇女人无数,而能被他放在心上的,却很少,在这些很少的女人之中,楚朝欢和周小婵都很重要,她们的重要性不压于燕乐和燕广宁,而与周小婵、燕乐和燕广宁不同的是,楚朝欢很有学武天赋。 在燕迟疯狂迷恋学武的那段时光里,陪伴着他的,就是楚朝欢。 可想而知,楚朝欢于他,是多么特殊的存在。 二人同歌同笑,同切磋同患难。 小铃铛比赛是年幼时候的事儿,却一直被楚朝欢记在心里。 因为那一回,心高气傲的楚朝欢说,“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自己赔给你,如果你输了,你就得把你赔给我。” 燕迟当时只觉得那是儿戏,就笑着应了。 后来,楚朝欢赢了。 因为她挂的铃铛比燕迟的高。 一高一低的铃铛,在这些年风的吹拂下,挽上了手。 可当初挂这两个铃铛的少男少女,却没有顺利挽上手。 楚朝欢一直记得当初的话,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大概因为心底里早就装了燕迟,故而把他输了赔自己给她的话记得特别的清,楚朝欢认为这就是她与燕迟的定情,虽然后来燕迟好像忘记了,也从不再提起,可她不曾忘记过,亦不曾放弃过,她在等他,一直一直。 楚朝欢深深吸一口气,指峰一抬,有气流打向两个小铃铛,小铃铛唱起了微风的歌。 她听着那声音,嘴角慢慢笑开。 她想,燕迟,听到了吗,我在呼唤你。 燕迟没听到。 他此刻正跟赵怀雁在左相府,商量去圣雪城的事儿。 赵怀雁觉得这一趟去圣雪城,人越少越好,因为路程比较远,人越少速度越快,可鹰六、冯阎、唤雪和蓝舞都不放心她,不愿意让她一人去。 燕迟不带任何护卫,闵三也不带。 这一趟去圣雪城,楼姜也在行列。 但燕迟想与赵怀雁过一段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故而,老早就让楼姜自个出发走了。 他是不愿意赵怀雁带任何侍卫或是婢女的。 但他不愿意,却不能说,他就坐在那里,品着茶水,缄默不言,维持着自己高深莫测的表情。 鹰六对赵怀雁道,“你不让我们跟着,至少得让曲昭跟着。” 赵怀雁道,“不必了,这一路有燕太子呢,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燕迟这个时候不保持高冷样了,他道,“嗯,有本宫在,本宫一定护雁儿周全,不让她掉一根头发,你们都放心吧。” 鹰六撇嘴,心想,就因为有你在,我才不放心。 鹰六道,“公主,圣雪城不是一般的地方,你身边还是得有人照顾才妥当。” 赵怀雁道,“就因为那个地方不一般,我才不需要你们跟着。” 鹰六蹙眉,给冯阎使眼色。 冯阎轻咳一声,说,“公主,不让我们跟着,你好歹让曲昭跟着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 唤雪和蓝舞也附合。 大家都很不放心赵怀雁一个人去圣雪城。 赵怀雁看着他们,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如果这一趟圣雪城之行真的一个人不带,他们大概不会放她出门。 赵怀雁无奈,点了点头说,“好吧。” 鹰六当下就笑了,他道,“那我去金瓶馆把曲昭叫回来。” 赵怀雁还没应话,鹰六也还没行动,燕迟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修长手指贴在青花瓷纹身的杯璧上,摩挲了一下,缓缓,他开口说,“若真不放心,那就你跟长虹跟着吧,曲昭在金瓶馆照顾花雕,秦祉一行人还没走,那里得留人防守,所以,最好不要叫曲昭,你们二人跟着吧。” 鹰六当然很想跟着,听燕迟这样一说,立马看向他。 燕迟却不看他,只望着赵怀雁,轻声说道,“四个人不会耽误行程。” 赵怀雁很高兴,若不是怕耽误行程,她还想把冯阎、唤雪、蓝舞都叫上呢,自己的人,不管何时,她都想全部带上,既然燕迟说了不耽误行程,她当然妥妥地应了,她笑道,“好呀,那就让鹰六和长虹跟着吧。” 长虹斜了一眼鹰六,又看了一眼听了赵怀雁的应答之后低头放着茶杯的燕迟,总觉得,太子是故意带上鹰六跟她的,用意是什么呢?大概是…… 长虹又看了一眼鹰六,心底微叹,你的麻烦来了,鹰指挥官。 燕迟要带上鹰六的用意,正如长虹所猜,他是要好好“教训教训”鹰六。 不过,鹰六不知道,所以,他很积极地跟着去了。 圣雪城离燕国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到达圣雪城,要么轻功,要么鬼步,要么使用别的特殊技能,总之,不能坐马车。 如果是燕迟一个人去,那就简单的多。 凭他的武功,大概眨眼之间就能到。 原本多了一个赵怀雁也不是什么事儿,顶多费点功夫。 可多了鹰六和长虹,那就不是费点功夫的事儿了。 有了这二人,燕迟就不能使用上乘轻功带赵怀雁,他用了剑御。 剑御一次性可驮载五人,他们是四人,轻轻松松够。 剑御的行驶速度是马车的五十多倍,也就是说,马车行一里,剑御使五十多里,行程缩短一半还不止,坐马车可能得半个月,但用剑御后,最多五天,短则三天,就可到达。 只不过,剑御要消耗内力。 如此一来,燕迟就要承受很大的内力损耗。 这种损耗别人没办法帮忙,也没办法分担,因为剑御出自燕迟之手,飞行所用内力也全是来自于他身上,旁人的都没用。 这些,燕迟没有说。 损耗内力的事情他也没有向赵怀雁讲。 四个人坐剑御,不出三天,大概两天半的行程,就到达了圣雪城下方的平城。 燕迟将剑收回,甩给鹰六。 鹰六抬手一接,蹙眉看他。 燕迟道,“拿着。” 鹰六撇嘴,心想,拿我当下人使了啊? 燕迟看着他撇嘴的小动作,大概猜到他内心里在想什么了,他笑了笑,道,“你不拿剑,难道让本宫自己拿?这是本宫做的事吗?” 鹰六一噎,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记。 燕迟却不管他了,找长虹要来的时候准备的狐裘,等狐裘拿到手,燕迟亲自给赵怀雁披上,又站在那里,认真地给她系带子,系带子的时候,他低声问,“冷吗?” 赵怀雁搓了搓手,摇摇头,哈了一口气。 气刚出来,就变成了一团白雾。 赵怀雁惊喜极了。 赵国地处南方,一年四季的温度基本上都如春天。 大概因为山水好,气候如春,赵国的女人一般都长的温婉细腻,恬静柔美。 而赵国,也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 赵国公主能被公认是“人间难得一回寻的大美女”,也跟赵国的山水和气候有关,常言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呀。 进入圣雪城的领地后,气候急遽地下降,温差非常明显。 下方的冷意他们还受得住。 毕竟,都是练武之人。 如果赵怀雁没有武功,燕迟还会担心她。 但她如今内力也修习的不错,抗寒能力自然也不差,燕迟系完狐裘的带子,伸手包住赵怀雁的手,又用力一拉,把她拉到怀里,让她的小手缠上自己的腰,他又找长虹要他的狐裘大衣,拿到大衣后,他展开一披。 他的狐裘大衣是纯黑色的,极为珍贵,赵怀雁的大衣是雪白的,更为珍贵。 狐裘大衣一披,赵怀雁的小手就被挡在了里面,寒气吹不到。 燕迟搂紧赵怀雁,赵怀雁微微靠在他的怀里,二人站在那里,遥望着不远处那一片连绵无尽的雪域。 鹰六和长虹也各自披了狐裘,站在他们身后,眺望。 除了燕迟外,赵怀雁、鹰六、长虹都是头一回来,她三人对眼前之景都非常的好奇,眼睛忙的无暇交接。 雪白银装,一片白皑皑的晶莹,如果这样的晶莹是一小片,一小块,或是一小地,还不会如此壮观。 赵怀雁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雪,头一回见,本就欣喜,还是这么波澜壮阔的,她就更加欣喜了。 她扯扯燕迟的衣服,一脸向往地道,“我想去摸摸雪。” 燕迟低头看她,笑道,“在赵国,没见过雪吧?” 赵怀雁点头。 燕迟将她的狐裘拢紧,胳膊将她腰一揽,轻功一纵,朝着那片雪域飞去。 鹰六和长虹随后。 这一回,燕迟没用御剑了,他就抱着赵怀雁,一边纵飞,一边在她耳边低语,讲一些雪山故事,时不时的,他会趁机吻她一下,赵怀雁会抬头瞪他,他会像个偷吃了腥味儿的猫一样,笑的格外的慵懒。 风迎头刮来,寒气渐渐变得锐利,二人的发丝在寒风中肆意招展,赵怀雁身上的白色狐裘一直被燕迟拢着,不让寒气进到赵怀雁的体内去,而他自己的狐裘,跟发丝一样,迎风招展,像一只沉睡了很久的雄鹰,终于展开翅膀,翱翔天际。 那黑羽印在汪汪如潮的湛白雪山上,美轮美奂。 圣雪域的海拔很高,几乎高出地面一千多米,上面的寒气几乎能冻死所有生物,越往上,燕迟就把赵怀雁搂的越紧,嘴里时不时地会说,“冷吗?感觉不舒服要说。” 赵怀雁没有不舒服,除了面颊有点冷外,她倒觉得还好。 一路上去,赵怀雁没有不舒服,燕迟也就放心了。 一般人他不会问这么多,因为赵怀雁来自赵国,打小没受过这种寒,怕她一时承受不了。 等二人落地,站在了圣雪城的雪白地面上,抬头一望,万里雪顷,苍茫天色,全都淹没在了这一片白雪之下。 赵怀雁感叹,“真美。” 燕迟低笑,“还有更美的。” 赵怀雁问,“真的吗?” 燕迟道,“嗯。” 赵怀雁问,“在哪儿?” 燕迟道,“巫族吕氏的根据地,圣湖之畔。” 赵怀雁道,“你知道在哪?” 燕迟摇头,“不知道。” 赵怀雁问,“那我们怎么去?” 燕迟道,“等青海来,他会带我们去。” 燕迟在出发之前给青海去了信,让他三天后来入口处等他,现在还没到第三天,差几个时辰,所以得他们等他了。 在等青海的这几个时辰里,燕迟想带赵怀雁去转一转,虽然一目望去,全是雪,没什么可观可看的,可对赵怀雁这种打小就没有见过雪的人来说,这里的景致哪怕一样,风景点哪怕万里之外也还是雪,她也很兴奋。 燕迟让鹰六和长虹等在这里,以免青海来了找不见人。 他牵着赵怀雁的手,漫步走在这汪洋如海一般的雪景里。 二人狐裘在身后摇展,一白一黑,潇洒如风,牵手相携的身影一高一低,极为和谐,如同泼进雪白宣纸里的两个精灵,正在探索着一个未知世界。 而这样的背影,牵手的爱情,不知被谁给记录了下来,留在了书页里。 而这里除了燕迟跟赵怀雁二人外,就是远处站着的鹰六和长虹,再无生物。 但当时,燕迟和赵怀雁看不到自己的背影,鹰六和长虹也没有画过他二人的背影,这个背影是被谁画下又传到凡间去的呢? 这是个迷,往后数百年,也无人可解。 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一刚开始她还很听话,虽然老是走走停停,但好在,没调皮。 后来走远了,大概脱离了鹰六和长虹的视线,她就变得调皮起来,猛地挣开自己的手,欢呼着冲前面奔跑了去,一边跑一边发出惊天的感叹。 她会提起裙摆攥住狐裘的下摆,在雪路上蹦跳。 大概没有蹦出雪来,她嘟起嘴,表示不满,又加乘了内力去蹦。 还是没蹦出雪后,她就出气地踢了一脚。 这一脚一踢,有雪花蹭的一下子飘飞了起来,她兴奋之极,伸手就去抓。 抓到手里,立马就化,她大声嗷嗷,咋咋呼呼,又去踢。 这回她大概抓住窍门了,轻轻松松踢出一团雪花出来。 这一回,她抓住了一团,那雪落在她的掌心,慢慢地从边缘开始融化。 赵怀雁一眨不眨地看着,特别新奇。 等燕迟笑着近身了,她指给他看,“怎么还会化?” 燕迟道,“你这蹦蹦跳跳的,浑身充满了热力,手掌心的温度这会儿肯定很高,在雪雪域这样的气温下不会融化,但到了你手上,它就会化了。” 燕迟伸手捻起一块雪,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辗了一下,转瞬,水都没了。 赵怀雁呆目。 燕迟看着她,低咳一声,用刚刚辗碎了雪,不说粉沫了,就是水都没有的那个食指点了一下赵怀雁的额头。 赵怀雁摸摸额头,又去拿他的手。 燕迟笑着任她玩着自己的手。 赵怀雁惊奇,“你这什么样的手啊,怎么雪到了你手上,连水都没了?” 燕迟淡笑不语,顺势将她手一带,她就原地转了个圈,匍匐着倒进了他的怀里,还没来得及站稳,额头一热,下巴被人一抬,温热的唇被柔软的质感贴住,燕迟吻住了她。 赵怀雁微惊,小副度地挣扎,“有人。” 燕迟低声安抚,“没人,这个地方鹰六和长虹看不到。” 赵怀雁推不开,被他裹在怀里,吃了个够。 等松开她,二人浑身都冒汗,在这么冷的冰天雪地里。 赵怀雁气息微喘,燕迟也是。 燕迟温柔地伸手,抚摸着赵怀雁的发丝、额头,然后又抬起她羞涩的脸,吻了下去。 赵怀雁急急地躲避,恨声说,“别得寸进尺啊,这在外头呢,光天化日。” 燕迟笑着把她的脸往外转了一下,这一转,白天就变成了夜晚。 赵怀雁瞪时就怔住了。 乖乖,白天和黑夜,几乎在眨眼之间完成。 天黑下来,预示着青海大概快到了,燕迟本来想跟赵怀雁在这里静静享受亲吻的感觉的,但为了不让青海多等,燕迟只是又轻啄了一下赵怀雁的嘴唇,就牵着她,原路返回了。 还没走近,就看到鹰六和长虹对面站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海。 青海听到脚步声,扭头一望,看到燕迟从前方走来,他连忙上前几步,隔着距离见礼,“太子。” 燕迟道,“来的很及时。” 青海摸摸头,笑了。 燕迟问,“吕婴雪的成神日还没过吧?” 青海道,“没有,后日才是。” 燕迟挑眉,“看来,赶上了。” 青海道,“是呀。” 青海走之前,赵怀雁还是赵无名,是燕迟太子府的文僚,那个时候,燕迟也没有心仪的女子,更不可能去牵一个女子的手,所以,当青海视线一垂,看到燕迟在牵着一个女子的手,他微愣,头一抬,望向燕迟旁边的赵怀雁。 赵怀雁坦坦荡荡,任由他看着,笑着道,“青首领,好久不见呀。” 青海眨眼,表示不解,“我们见过。” 赵怀雁一听,大笑起来。 燕迟也笑。 燕迟宠溺地看了赵怀雁一眼,跟青海解释说,“赵无名,不过,真正身份是赵国公主赵怀雁。” 青海大惊,“啊?” 燕迟道,“先见个礼。” 青海立马又惊又喜又疑地冲着赵怀雁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见礼完毕,燕迟让他带路。 青海便把他们四人带到了巫族吕氏的栖息地。 第101章 你们七嫂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之前来过圣雪城,但那个时候,他只是在去朝圣王国的时候路经此地,出于好奇,就上来看了看,所看也只是茫茫雪域,并没有去过巫族吕氏的栖居地,也没有见到过传说中的灵狐一族。 雪域很大,几乎与天地同圆,巫族吕氏的栖居地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灵狐一族也是,若没有人指引,谁都去不了他们的地盘。 圣雪城到处都是连绵无尽的雪,不管你走一百步还是一千步,所见风景,都一样。 青海带着燕迟、赵怀雁、鹰六和长虹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后,眼前所见还是白茫茫的雪,只不过这个时候的雪被暮蔼照着,显得越发的晶莹,黑天、白地,界限非常明显,色彩对比非常强烈,这样强烈的色彩对比,让这一片白雪之地显得越发的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怀雁觉得越走雪越白。 赵怀雁纳闷了,问青海,“快到吕氏居住地了吧?” 青海笑道,“公主怎么知道?” 赵怀雁指指周围的雪,“色泽越来越亮,说明这一片的雪受了圣湖的影响,一直没褪色,我有看过古书,古书上写圣雪城起源于圣湖以及雪城,那个时候还没有如此连绵无尽的雪山,只是后来九帝与九魔分离,各自为敌,造成九帝和九魔全部身死,天地失衡,一时大雪纷飞,下了整整十年,那十年,生灵涂炭,庄稼颗粒无收,死了很多人,后来,大雪停止,大地回归阳光,人间得到解脱,人们也得到解脱,雪被阳光融化,唯独圣湖这一片的不管多少年过去,雪依旧晶莹,古人说这些雪是圣湖的影子,自然影子越强,离主人就越近。” 青海挑眉道,“还有这样的故事?” 赵怀雁道,“有呀。” 燕迟轻轻瞥了赵怀雁一眼,没吱声。 鹰六道,“我觉得古人说的很对,若不是受圣湖的影响,这里的雪不可能终年不化。” 长虹道,“终年不化是因为这里的地势高。” 鹰六睨她,“地势高与雪化不化有什么关系?” 长虹道,“当然有关系。” 鹰六问赵怀雁,“公主说,地势高与雪化不化有没有关系?” 赵怀雁道,“有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圣湖。” 说着,脚步一顿。 她停了,另外几人也跟着停。 燕迟看她,“怎么了?” 赵怀雁道,“好像到了。” 燕迟挑眉,看向青海。 青海诧异地看了赵怀雁一眼,转头对燕迟说,“是到了。” 燕迟微惊。 赵怀雁笑了笑,说,“有圣湖之气。” 几个人一听,都仰了脖子,用力地去闻。 没闻到。 燕迟越发惊奇地看着赵怀雁了。 青海也是。 可惊奇归惊奇,青海还是对燕迟、赵怀雁、鹰六和长虹指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跟这一片汪洋的雪地一样,也是雪地。 几个人朝那里看了一眼,全都挑眉看向青海。 青海说,“那里就是进入巫族吕氏生活之城的地方。” 燕迟听着,站在那里没动,只道,“有开门的东西?” 青海说,“有。” 燕迟道,“去吧。” 青海嗯了一声,上前。 燕迟不着痕迹地伸手,牵住了赵怀雁的手。 赵怀雁侧头看他。 他却没看她,只是盯着青海,看青海如何开启那道雪山之门的。 青海自己是开不了的,他出来的时候手中有吕氏给的开门钥匙,钥匙不是寻常的钥匙,而是吕婴雪亲自画在他手中的一道符文。 青海把那道符文打在指定的那片雪地上,雪地接收到了信号,轰隆一声,真的像门一样两边打开了。 打开后,那个地方就变成了一道悬崖。 雪山悬崖。 青海指着那道悬崖说,“那就是进巫族吕氏的门。” 赵怀雁挑了挑眉,走过去。 燕迟也跟着过去。 鹰六和长虹也跟上。 几个人到了悬崖边上,探头望了一眼,跟寻常的悬崖不一样,这里没有俯冲而来的料峭寒气,虽是雪山,可周围一派风平雪静,下面也不是深不可见的,而是很浅的一处台阶,有梯子,顺着梯子走下去,在下面又看到一扇门,青海用同样的符文开启那道门后,头顶上的雪门就自动合上了。 那门一合,四周的天蔼就看不见了。 唯一可见的,就是围拢在周围的雪,顺着小门进去,还是雪,一点儿人间的杂色都没有,没有所谓的灯,没有所谓的烛火,更没有所谓的青草或是小路,只是雪而已。 不过,一刚开始是冷的,走着走着就不冷了,有热气缓缓从前方传来。 赵怀雁眼睛一亮。 青海说,“是圣湖之气。” 燕迟道,“雪山圣湖,原来藏在地下。” 青海道,“是呀,不来真不知道。” 燕迟笑道,“这一回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侧头看一眼赵怀雁。 赵怀雁一直被他牵着手,二人手牵手走入雪山圣湖,走入雪山巫族吕氏的大本营。 跟人间迥然有异的生活之地,不见炊烟,不见房舍,没有星辰,亦无阳光,到处都是圣洁的,雪白的。 圣湖真的有,而雪城,也真的有。 雪城不大,无人看守。 青海给燕迟、赵怀雁、鹰六和长虹引路的时候,基本没看到巫族吕氏的人。 青海解释说,“都在雪城里面,等待庆祝后日吕婴雪的成神喜事。” 燕迟点点头,表示理解。 吕婴雪是巫族吕氏的开避者,她于巫族吕氏而言,是神一般的存在,更是整个吕氏之人的信仰,亦是他们的指明灯,这些吕氏之人对吕婴雪的敬仰,如同凡人敬仰神明一样。 燕迟刚刚一脚踏地雪城,燕乐和燕广宁看到了他,争相恐后地跑过来,燕乐顽皮,燕广宁沉稳,一个在前面一边蹦跳一边大声呼喊,“七哥”,一个在后面慢慢的走,但不管是调皮地跑着的,还是沉稳地走着的,她二人脸上均挂着极为喜悦的笑。 燕乐冲过来后朝燕迟怀里一扑,抱着他大叫,“啊,七哥,你也来了!” 她兴奋的不得了。 燕迟扶住她,无奈地笑道,“行了,别抱了,多大的人了?” 燕乐不松,头扎进他怀里,笑的好不开心。 燕广宁走过来,手伸过去,像拎小鸡一般地将燕乐用力地拎出来,并斥道,“这么多人在,你注意点形象。” 燕乐嘟嘴,“我见到七哥高兴嘛。” 燕广宁道,“高兴也不能如此失礼。” 燕乐哼一声,“八姐真无趣,难道你见到七哥不开心?” 燕广宁道,“怎么不开心?我当然开心。” 燕乐道,“那不就是了。” 她又嘻嘻一笑,抱住燕迟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她这一路去朝圣王朝,以及在朝圣王朝和返回途中所见所遇之事,赵怀雁不用参与,只站在那里听着她的话语,看着她飞扬眉色以及那语气里的惊叹就知道她有多兴奋了。 赵怀雁轻轻笑了下。 燕乐和燕广宁都只顾着围着燕迟打转了,压根没去看燕迟旁边的人。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拉着燕迟要走开,燕迟说了一句,“等会儿,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两个姑娘一愣。 燕迟伸手,将赵怀雁拉过来。 这一拉,燕乐和燕广宁都注意到赵怀雁了。 这一看,两个姑娘纷纷大惊。 燕乐扭头就问,“七哥,她是谁呀!” 这么漂亮,从来没见过呀! 燕广宁也是百般诧异,问燕迟,“七哥,她是?” 燕迟介绍道,“赵国公主赵怀雁,也是未来你们的七嫂。” 前一句赵国公主赵怀雁一出,燕乐尖叫出声,“什么!她就是赵国那个公主?” 燕迟笑着点头。 燕广宁骇然地上下打量着赵怀雁,末了,伸手将燕迟一拉,把他拉到了无人的地方,小声问,“七哥,你要娶赵国公主为妻?” 燕迟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燕广宁道,“你娶了赵国公主,那朝欢姐姐怎么办?” 燕迟一愣,蹙眉看她,“关朝欢什么事?” 燕广宁语噎了半晌,轻声道,“七哥别装傻,你明知道朝欢姐姐这么些年不招驸马是为了谁。” 燕迟道,“广宁,你希望朝欢嫁给七哥?” 燕广宁道,“嗯。” 燕迟道,“可燕国不能与楚国联姻。” 燕广宁一愣,问道,“为何?” 燕迟道,“不为何,总之不能。” 燕迟说完,转身就要走。 燕广宁又拉住他,小声问,“七哥的意思是,你不是不爱朝欢姐姐才不娶她的,只是因为不能娶才不娶,是吗?” 燕迟道,“不,我不娶她,一是不能,二是不爱。” 说完这句话,他抬步就走了。 燕广宁低头跟上。 到了赵怀雁面前,燕迟给她介绍燕乐和燕广宁。 介绍完,赵怀雁跟她们二人笑着打了声招呼,语气温柔,笑容甜美,一下子就让燕乐喜欢上了赵怀雁,缠着她东问西问,东看西看,燕广宁还是比较沉稳的,没表现出热情,也没表现出冷淡,就用着正常的面色和正常的语气来对待赵怀雁。 雪城从外面看不大,进来才知道很大。 后来从吕婴雪的嘴里才知道,这雪城是个无限玄空城,有很多你看不见的空间,而这些空间,唯吕氏之人才能自由切换,旁人皆不能。 因为青海是去接燕迟等人的,故而燕乐和燕广宁就等在了这里。 等阔别已久的兄妹三人亲切完,卓凌出来了,温漩、温流、温注月也来了。 几个人彼此见礼。 见完礼,卓凌领着他们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一进去,看到了床与椅凳。 燕迟挑眉。 赵怀雁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 这个空间的布置,跟人间的卧室差不多了,她问卓凌,“这是吕婴雪专门准备给我们的房间?” 卓凌道,“嗯,这间是我的,所以我能带你们自由出入,等见了吕婴雪,她会给你们开另外的空间。” 赵怀雁道,“真神奇。” 卓凌看着她,道,“累了吧?坐一会儿,我去圣湖弄点水来。” 赵怀雁点头。 燕迟问卓凌,“吕婴雪在哪儿?” 卓凌道,“不在这个空间。” 燕迟道,“什么时候能见着?” 卓凌道,“晚上吃饭的时候。” 燕迟道,“哦。” 他挑了把椅子坐,坐稳后喊鹰六,让他跟卓凌一起去弄水。 鹰六不满,问道,“为何要我去?” 燕迟道,“晚上长虹得守着雁儿,她要是想喝水了,总要有人去弄,你不去探探路线,看看怎么弄水,难道让长虹去?你一个大男人,这事儿可不能推辞给女人。” 鹰六一噎。 长虹默默地转了转眼珠,心想,太子动手了。 燕迟这话说的无懈可击,鹰六为了赵怀雁,还是去了。 等卓凌和鹰六走开,温流、温漩、温注月三人陪着燕迟和赵怀雁说话,他们说的全然是燕乐和燕广宁没听过的,都是跟深海魔气有关的。 温流道,“昨天我爹在这里做客,却忽然拧着眉头说,地海魔气又现身了,虽然还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足够引起我们的警醒了。” 温漩道,“是呀,这是魔气苏醒的先兆。” 温注月道,“难道是魔帝梵尤搞的鬼?” 赵怀雁听着这些话语,隐隐地感觉跟自己有关,可又没有相关的事实根据,她只能安静地听着。 燕迟轻轻蹙眉,手指敲击着椅把,不应他三人的这些话,只冲温流问道,“你爹来了吗?” 温流道,“来了。” 燕迟道,“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温流道,“可以。” 燕迟当即就站起身。 温流道,“现在?” 燕迟道,“嗯。” 他来圣雪城的目地,说是庆祝吕婴雪的成神日,其实是因为这一日所有异族类都来了,人比较齐全,人齐全了,解决赵怀雁身上刀皇九央的转世之血自动苏醒的办法就有了很多门路,尤其,他得跟温百华、佛广、吕婴雪、甚至是如今的灵狐族长云飞羽讨论一下关于刀皇九央苏醒与魔帝梵尤现世一事的关联。 原本,他真不想操心这些事。 毕竟,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就单公文和公务他都看不完,还不说战争和侵略了,他是燕国太子,亦是九杼内权阁的最高指挥官,他的事情很多,若非此件事与赵怀雁有关,甚至,与整个天下的存亡有关,他也不会弃手上的事不管,陪赵怀雁来这里。 既来了,就一定得把该要弄清楚的事情弄清楚。 如果赵怀雁体内的刀皇神血真的与魔帝梵尤有关,那就不能让赵怀雁体内的神血苏醒。 当初打通她体内禁锢的是他,那么,他也有责任,重新封住那股力量。 燕迟去见温百华,赵怀雁要跟上,燕迟不让她跟。 赵怀雁没勉强。 温流先是去了自己的房间,又不知又何种方法,切到了温百华的房间。 此刻在温百华房间里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人。 那人穿着白色袈裟衣,头顶九颗戒疤,手上缠着佛珠,正坐于温百华面前,与他温和地聊着天,大概察觉到了有人闯入了房间,温百华转头看了过来,那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看到温流,他淡淡笑了笑。 看到燕迟,他眸间底色一闪而逝一抹意外,却还是站起身,冲燕迟淡淡喊了声,“燕太子,好久不见。” 燕迟道,“确实好久没见了,大师近日可还好?” 佛广道,“尚好。” 燕迟笑了笑,冲温百华看去。 温百华坐在那里没动,这是巫族温氏的开辟者,燕迟没见过,头一回见,觉得坐在那里一身与海水同蓝衣衫的男人跟个仙君似的,他走上前,冲温百华道,“燕迟见过百华上君。” 温百华笑道,“我哪里当得上上君,如今当得起这个名号的,属吕婴雪了。” 刚这样说着,空间里传来一道很娇俏的笑声。 随着笑声落,一个穿着雪白长裙的女子陡然出现在室内,女子长发漆黑,眼眸更漆黑,气质灵动,说不出来的绝尘,样貌也是极为出色的,大概因为常年居于雪山原因,也可能谣传吕婴雪是从圣湖诞生的,故而,她的周身萦绕着一股至纯至圣的气息,那气息让她看不去不像巫族,倒像是仙族。 吕婴雪现身后,温百华道,“不忙了?” 吕婴雪走过去,往他旁边椅子一坐。 坐稳,正面刚好对着佛广。 佛广低头把玩着佛珠。 吕婴雪看了他两眼,这才转头看向燕迟。 燕迟站在那里,打量着吕婴雪,没动。 吕婴雪也在打量燕迟,末了,她笑道,“燕太子的丰姿,连我们这些修道之人都比不来。” 温百华笑了一声,没插话。 佛广不紧不慢地来一句,“你不是修道之人,你是修巫之人。” 吕婴雪又看向他,“大师,我是说你呢。” 佛广道,“我也不修道,我修佛。” 吕婴雪噗嗤一笑。 佛广抿紧唇瓣。 吕婴雪又看他两眼,这才说,“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你这个大师,远不如燕太子看上去舒服俊郎。” 佛广没理她,闭上眼睛,参悟去了。 吕婴雪看他那模样,又笑了。 吕婴雪冲燕迟问,“这回来我这里,是接大师的?” 燕迟道,“是,不过还有别的事儿。” 吕婴雪问,“什么事儿?” 燕迟看看她,又看看温百华,又看看佛广,挑了一把离佛广最近的椅子坐,坐稳,他才慢慢开口说,“关于深海魔气,刀皇九央转世之人,以及神血复苏和魔帝梵尤苏醒之事。” 他一连说了好几件关键事情,这些关键事情所牵扯无非就是两人,一个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之人,一个是魔帝梵尤,而第一回的深海魔气忽现,温氏之人全部知晓,吕婴雪和佛广并不清楚,因为那魔气太稀薄,又昙花一现,他们的道行再深也没能察觉到,若非温氏居于海中,也无法察觉到,燕迟所说的深海魔气一事,温百华知道,可关于神血复苏与魔帝梵尤的觉醒,这二者之间的牵连,温百华就搞不懂了。 温百华问,“燕太子的意思是,刀皇九央的神血复苏跟魔帝梵尤的苏醒有关系?” 燕迟道,“大概有关。” 温百华正了正脸色,瞥了一边的吕婴雪。 吕婴雪面色微拧,不用燕迟解释太多,她大概就猜到是什么关系了,她说,“莫非刀皇九央的神血复苏会让魔帝梵尤跟着苏醒?” 燕迟沉了沉声音,说,“是,定然有关。” 一直捻着佛珠的佛广道,“魔帝梵尤是刀皇九央封印的,那个时候刀皇九央为什么是封印了梵尤而不是杀死他,我们不可得知,大概是那个时候的刀皇已无力再杀死梵尤,所以倾尽全力封印了他。既是刀皇所封,那想要解开这个封印,也唯有刀皇的转世之血才有可能,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刀皇转世之血苏醒的,也没见彭济广州有什么异动,燕太子为何如此肯定神皇血的苏醒会让魔帝梵尤跟着苏醒?” 燕迟解释了原因。 头一回,他打通了赵怀雁的任督二脉,不久,卓凌和温氏三人便进了皇城,说深海陡现魔气一事儿。 还有上一回,赵怀雁给周小婵治萎影症,不知道赵怀雁是如何办到的,反正那一回,她也动用了神皇血的力量,而随着那力量的复出,魔气必然又现了。 只不过他们当初走的时候,海州那边还没传信。 如今,怕是信函已经到了燕行州的龙案上。 不用太多事实依据,只根据这两点,就能判定神皇血的苏醒必然跟魔帝梵尤的苏醒有关。 温百华、吕婴雪和佛广都不是寻常人。 其实依据他们的修为,只要他们知道魔气要涌现,靠修为去探测,必然能探测到,但若是不知道魔气什么时候出现,他们想探也探不到,毕竟,如今这魔气,微弱的可怜。 燕迟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毕竟,这关系到神皇血的苏醒,亦关系到魔帝梵尤的苏醒。 吕婴雪想了想,说,“不如,试一次?” 温百华问,“怎么试?” 佛广也看向她,目露询问。 燕迟淡淡眯了眯眼,说道,“让赵怀雁动用一次神皇血的力量,试魔气会不会涌现吗?” 吕婴雪道,“嗯,如果神皇血的力量一出,魔气跟着出来,那就证明,神皇血的复苏确实跟魔帝梵尤有关,那就不能让这血脉苏醒,如果无关,那就好说了。” 温百华蹙眉道,“以古书记载,神血不苏醒,刀皇力量无法使出来,赵怀雁是怎么使出来的呢?” 燕迟道,“这个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来此,弄清这件事的。” 吕婴雪道,“赵怀雁应该知道,你问过她没有?” 燕迟道,“没问。” 吕婴雪道,“你最好问一问,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不会那么容易运用刀皇之力,神血不苏醒,却能用刀皇之力,那必然是因为她得了某种奇遇,或者说,有某种东西能够作为辅力唤醒她体内的神血,她要么就是得到了这样的某件东西,如果真有这件东西,我们又确定了神皇血的苏醒真的能苏醒魔帝梵尤,那就不能让赵怀雁再得到这东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燕迟想到了一个东西,面色微微惊变。 他什么话都没再说,起身走了。 他让吕婴雪送他返回卓凌的房间,吕婴雪给了他一个符,可自由穿行于雪城之中的任何空间。 燕迟回到卓凌的房间,卓凌已经带鹰六打水回来了。 几个人正一边儿喝水一边聊天。 燕迟走到赵怀雁身边,把她拉起来,往外走。 第102章 他们的天命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小声问,“做什么?” 燕迟道,“没事儿,带你到四处转转。”他把吕婴雪给他的可以自由出入任何空间的符文拿出来给她看了一眼,说,“通行证。” 赵怀雁狐疑,“哪里来的?” 燕迟道,“吕婴雪给的。” 赵怀雁挑眉,“你见着吕婴雪了?” 燕迟点头,“嗯。” 赵怀雁笑着问,“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燕迟蹙眉想了想,摇头,“没大注意。” 赵怀雁懵,“她给了你符文,你竟没注意人家的样子?” 燕迟看着她,“说了几句话,样子应该是好看的,但远远不及你,我就没什么印象。” 赵怀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燕迟轻咳一声,揉开她的小脑袋瓜,利用那道可以通行到任何空间的符文把赵怀雁带离了这里。 鹰六想跟上,被长虹拦住了。 鹰六道,“我得跟上去。” 长虹瞪他,“你好歹是金谍网的最高指挥官,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鹰六眉头一挑,冷冷道,“我的使命是保护好公主。” 长虹道,“有太子在,要你瞎操心?” 长虹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去跟卓凌问有关吕婴雪成神日的相关事情了。 鹰六一个人站在那里,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你说他到底放不放心燕迟跟赵怀雁单处? 自然是不放心的。 可经过赵怀雁吐血,燕迟所表现出来的心疼和在意,也让鹰六微微有些感动。 他没有以前那么抵制燕迟,但也还没到全心全意接纳他的地步。 不管在哪里,燕迟只要想带离赵怀雁,鹰六都会格外的防备,这是习惯,也是他的职责和本分。 往外瞅了一眼,瞅不到任何人。 这里是卓凌的空间房,是一个空间的断层。 燕迟已经带着赵怀雁走出了这个断层,鹰六手上没有可以自由出入雪城空间的符文,也不敢乱跑,只好认命地坐了下来。 燕迟将赵怀雁拉出去后,没带她去造访别的空间,只是带她漫步走在雪城的地面上。 雪城与圣湖之间是所有巫族的居住之地,但他们都住在不同的空间里,所以,一眼望去,眼前无人亦无景,可走着走着,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梅花之香,再往东走,这香气逾盛,迎面而来的,不再是空荡荡的雪景,而是连绵无尽的梅花树,树上结着雪白的花朵,迎着一地的白雪,十分扎眼。 赵怀雁脚步一顿,惊奇地道,“这里也有白梅花?” 燕迟也有些不解,据他所了解的信息,雪域的白梅花只开在云雪山上,而云雪山是灵狐云氏一族的居住地,虽与吕氏同住这一片雪域,但吕氏这里是没有白梅花的。 燕迟蹙眉,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赵怀雁面前,他总觉得这些白梅花出现的有些诡异。 赵怀雁也这样觉得。 不过,这里不是燕迟的地盘,亦非赵怀雁的地盘,他二人既便觉得这些白梅花出现的诡异,也什么都没做。 燕迟拉着赵怀雁,换了个方向,走了。 等他们走后,那些白梅花树像是有生命的人一般,转着步伐,不一会儿,梅树中就走出三个人,此三人不是别人,正是灵狐一族的云氏之人。 传闻并不虚假,雪山白梅只出现于灵狐一族的生活圈内,因为这些白梅树是他们的护生符,亦是进入他们领地的原生大门。 白梅出现于哪里,就说明那里有灵狐云氏一族的人。 云飞羽看着燕迟和赵怀雁离开的方向,摸着下巴问云灵,“你刚刚暴露了?” 云灵嘟嘴,“才没有,是爹你暴露了吧?” 云飞羽挑眉,“怎么可能,爹修为这么高,怎么可能暴露,定然是你暴露了。” 云灵道,“不是女儿打击爹,实在是爹每回跟女儿比赛,你都输。” 云飞羽额头一抽,问一边的云霞,“小霞,是不是你暴露了?” 云霞一愣,转了转眼珠说,“不是我们暴露了,应该是燕太子和赵国公主发现了这梅树出现的太奇怪了,所以择道而走了。” 云飞羽点头道,“这样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知道不是自己暴露了,云飞羽又返回白梅树中,睡觉加修练去了。 云灵无声翻了翻白眼。 云霞道,“你还要不要继续修练?” 云灵拍拍手,撑撑腰,说道,“不了,去活动活动。” 云霞问,“去哪里活动?” 云灵用手指点着下巴,想到刚刚燕迟和赵怀雁离开的方向,她嘿嘿笑道,“跟着那两个人,看他们是去做什么。” 云霞瞪眼,“不好吧?” 云灵拉住她的衣衫就走,“哎呀,有什么不好的,就看看,又不打扰他们。” 云霞无语,但还是由着她,陪她去了。 燕迟没带赵怀雁干嘛,就是想干嘛,这里没房没墙没东西挡的,他就是想吻她一下都不能,他不怕丢脸,可赵怀雁脸皮薄,虽然这会儿不算白天了,可雪城里面到处都是雪,终年四季都是白的,压根没有夜晚,也算是青天白日了。 尤其,吕氏的人住在同不的空间里,指不定他们头顶的空间就有人住。 他们想低头看他们,是不是一眼就瞧见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燕迟就是有色心,也得绷住,他才不要让别人看到他跟赵怀雁亲热的一幕。 燕迟拉赵怀雁散步,无非是想问一问她有关她能使用刀皇九央神血之力的事情。 二人手牵手,走了一会儿后,燕迟就开门见山了,他道,“雁儿,你上回给周小婵治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 赵怀雁眨眼,“怎么这么问?” 燕迟道,“你应该用了神血之力,不然,小婵的萎影症不可能那么快就治好了。” 赵怀雁知道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她原本也没打算瞒,一开始不说,是并不确定她能不能把周小婵治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周小婵的病治好了,燕迟也问起了,她就实话实说了。 她把齐闻曾经送给过她一块万能石碎片,后来不知为何,那碎片被她的身体吸收,在给周小婵治病的时候,她为了能够不出意外,就利用了那块万能石碎片的力量。 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清楚后,燕迟的推测得到了印证。 刚刚燕迟在吕婴雪、温百华和佛广的面前色变离开,就是因为想到了万能石。 万能石本来就产自于刀皇九央,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看到这件神物,但依据目前已经发生的事情看,那些传言,那些传说,全都不是古人编纂的,而是事实。故而,万能石必然真的存在。 而赵怀雁能够在神血未苏醒的情况下使用神血之力,一定是机缘巧合地得到了万能石。 燕迟想的是,赵怀雁得到了万能石,却没成想,她得到的,是万能石碎片。 燕迟蹙眉,问她,“齐闻是如何得到万能石碎片的?” 赵怀雁把之前齐闻说于她的话说给了燕迟听,末了,又道,“齐闻说,秦祉那里还有一块万能石碎片,而秦祉手上的那一块,远比齐闻手上的要大,之前你找万能石,可能没想过,万能石确实有,但却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呈好几块碎片呈现的吧?” 燕迟沉着脸道,“嗯。” 燕迟分析着赵怀雁所描述的齐闻的那一番话,英俊的脸渐渐地转冷,眉头也越拧越深,若他分析的没错,齐闻和秦祉之所以会下到彭济广州的地底去,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把赵怀雁体内的任督二脉打通,魔气首次涌现,故而,万能石碎片出现了,这才让他二人发现,并得到。 也就是说,魔气的涌现才是万能石出现的契机。 这么一想,万能石很可能就是封印魔界出口的神石,神石跟刀皇九央有关,上古神皇死了,可他的神血没死,一代一代地延续了下来,但因为神皇天帝的能力太惊人可怕,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封印了,可能每一代的神皇血的转世都没办法习武,除非遇到巧合,恰巧碰到那一个能够打通封印力量的人,他们才能开任督,修丹田,练武艺,然后,再在机缘巧合下,苏醒体内的神血,但说的简单,实则想遇到两次这么巧合的事,都没那么容易,从九帝覆灭到现在,不知过去了多少年,这中间,没有一回出现过这么巧合的事,可偏偏,在这个时代,在燕迟面前,在赵怀雁身上,这件等了近一千年之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巧合事,出现了。 赵怀雁遇上了燕迟。 魔气涌现,万能石脱落,一旦刀皇神血复醒,魔帝梵尤也会跟着苏醒。 燕迟想到这里,一边庆幸周小婵的身体治好了,一边又为这样的巧合而心惊,大概这就是天命吧。 他与赵怀雁的天命。 而这个时候的燕迟并不知道,他与赵怀雁的天命,并不是他能帮她打通任督二脉,破第一道封印,而是他与她最终要走上伏魔之路。 未来的事谁都预测不到,燕迟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赵怀雁明白她体内的神血苏醒,会带来多么危险的未来。 并且,他要重新封印她的任督二脉。 赵怀雁一听,当即就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学了武,你三两句话就想把我的功劳付之一炬,我不干。” 燕迟谆谆耐心地道,“可你体内的神血已经不受控制了,一来你吸收了一块万能石的碎片,二来你还吸收了周姑姑的三根银针,我现在想,周姑姑的那三根针必然也与刀皇九央有关,所以,你体内的神血,除了卓凌可以苏醒外,也能靠外跟刀皇九央有关的事物来苏醒,而所有这些的前提是,你的任督二脉开启,能够吸收那些外来的力量,若重新锁上,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意外。” 赵怀雁还是不干,甩开燕迟的手说,“我能控制。” 燕迟道,“你若真能控制,就不会在给小婵治病的时候被神血反噬,晕倒,吐血,差点……” 他想到她当初吐血的那个场景,心口又蹿起了疼意,不管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是为了原冰大陆的安危着想,他都得重新锁住她的任督二脉。 燕迟攥了攥手,低声说,“这事不是儿戏,你听话。” 赵怀雁道,“不听,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不会放过的,你想重新封住我的任督二脉,休想。” 她说完,气的转身就走。 燕迟一把拉住她。 赵怀雁挣扎。 燕迟直接伸手一搂,把挣扎的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好了,你不想重新封住任督二脉,那就不封,我们去见见吕婴雪、温百华还有佛广,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赵怀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不要觉得我自私,我一直都很想习武,这么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你却又要生生剥夺,是,我的任督二脉是你打通的,你有责任更有权力再重新封住,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燕迟扣住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说,“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把你带来,找吕婴雪、温百华和佛广想办法。” 赵怀雁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你刚明明就是说要封住我的任督二脉。” 燕迟叹道,“我也是想先问一问你,如果你答应了,我们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赵怀雁推他,“你问都不该问。” 燕迟道,“我以为你会答应。” 赵怀雁冷笑,一根一根地扳开他的手指。 燕迟无奈,松开她。 赵怀雁抬步就走。 燕迟赶紧跟上。 赵怀雁冷冷地道,“如果把你现在的武功废了,再封了你的任督二脉,你愿不愿意?” 燕迟蹙眉。 赵怀雁道,“你不愿意吧?” 燕迟实诚地道,“不愿意。” 赵怀雁道,“你不愿意,又怎么会认为我会愿意?” 她嗤一声,“因为你觉得我比你更有爱心,还是你觉得我活该为了你担心的未来承受一切?还是你觉得,因为我与你订了情,所以,任由你支配左右了?” 她站在那里,看着燕迟,一字一句,毫无温度却清晰无比,“我还没嫁你呢,我的一切,你都左右不了,更支配不了。” 说完,她轻功一纵,直接从燕迟面前飞走了。 燕迟大惊,刚施展步子要追上去,却不想,只在他眨眼提功的瞬间,赵怀雁就从眼前消失了。 消失了! 燕迟目瞪口呆地看着苍茫无尽的雪地。 不可能消失。 在这一片雪地里,不管她飞到哪,他都看得见。 可是现在,看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被别的空间的人掳走了? 燕迟使用符文,去了温百华的房间,找吕婴雪。 温百华说吕婴雪回她自己的地方了,燕迟又使用符文,找到吕婴雪,跟她说了赵怀雁凭空消失一事。 吕婴雪是圣雪城的主子,在这里,她掌管一切,所有的人都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除非…… 吕婴雪站起身,对燕迟道,“跟我来。” 燕迟拧眉问,“上哪儿?” 吕婴雪道,“我这里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掳走客人的,敢这样做的,只有灵狐,我猜想,你们刚刚可能误闯了灵狐的地盘,吵醒了他们,故而,让他们逗弄了。” 燕迟道,“我跟雁儿并没有见过灵狐。” 吕婴雪问,“没见过灵狐,见到梅花林了没有?” 燕迟道,“见到了。” 吕婴雪道,“那就是了,梅花林出现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 燕迟淡淡地挑了挑眉头,没再吱声,跟随着吕婴雪一起,往梅花林去了。 只不过,顺着他之前跟赵怀雁走的方向走,竟没再碰到那片梅林。 燕迟奇怪了,“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 吕婴雪笑道,“换了地方,那必然是灵狐的人把赵怀雁掳走了。” 燕迟隐隐地有些动怒,“我们刚刚没有闯他们的地盘,远远地看到梅花林,并没上朝打扰,他们贸然掳人,是想做何?” 吕婴雪道,“你别生气,云飞羽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大概又是云灵,她比较调皮,喜欢捉弄人,但赵怀雁被她掳去,不会有事,你且放心,我去找云飞羽,让他放人就是,你先回去吧。” 燕迟道,“我要跟上。” 吕婴雪道,“不放心我?” 燕迟道,“不是。” 他是不放心赵怀雁。 倒不是担心她有事。 如果真是云灵掳的,那赵怀雁肯定不会有事。 云氏跟吕氏是雪山好友,云氏断不会在吕婴雪成神日的时候作妖,对她的客人不利。 燕迟担心赵怀雁不回来。 她刚刚负气离开,这会儿有地方可躲他,她巴不得多留几日呢,哪会那么乖的回来? 吕婴雪去,肯定带不回她。 他得亲自去。 燕迟执意非要跟上,吕婴雪无奈,只好把他带上了。 赵怀雁确实是被云灵掳走了。 云灵是灵狐,又跟长三生学了鬼步,鬼步原本只是一种武学,可学到云灵手上,那就不单单是武学了,她把这种武学融进了她们的狐族一术里,就变成了一种法术,这种法术远远高于鬼步,可任意展开鬼步的步伐,亦能随法术变换。 云灵刚用的,就是鬼步与法术的结合。 赵怀雁一旦被她囊括进她的鬼步范围,外界之人就看不见她了。 但其实,她还在原地,还在那片天空中。 云灵围着赵怀雁打量了圈,对着她嗅了嗅,啧啧道,“我的天,是人类。人类怎么长的比我们狐族还要漂亮,这不科学啊。” 赵怀雁翻白眼。 云霞掩着嘴笑,“小姐,你觉得她漂亮,你可以变成她的模样。” 云灵一拍大脑,“对哟,我们狐族天生可仿人脸,这张脸真是漂亮,我借着玩一天。” 她说着,就要在赵怀雁面前施展她狐族的变脸术。 赵怀雁一指头指向他,“我还没同意呢,不能变。” 云灵所有的动作被她这“不能变”三个字给生生地卡住了,她放下手,怒叉着腰,瞪她,“我是觉得你好看才要要变一变你的模样的,你干嘛说不许?” 赵怀雁道,“就是不许,长的好看是我的事,你再垂涎也没用。” 云灵眨了眨眼,听出来她是在打击嫌弃她后,她嘿一声,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云霞慌忙拉住她,“小姐,你干嘛?” 云灵瞪着赵怀雁,“揍她。” 云霞头顶冒出黑线,她道,“揍她一顿你就能变脸了?” 云灵道,“揍得她同意。” 赵怀雁好笑地摇头。 云灵道,“你笑什么笑!” 赵怀雁道,“你真想用我的脸?” 云灵哼道,“我稀罕啊?” 赵怀雁道,“可以借你用一用,但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云灵一听,拍着胸脯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雪山灵狐云灵是也。” 赵怀雁诧异,“你就是云灵?” 云灵道,“怎么?不像?” 赵怀雁看着她,小姑娘……呃,大概也不是小姑娘了,听说这个云灵是修行了百年以上的灵狐,所以,她比她老多了。 但相貌真的很年轻,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头上扎的也是白色的头花,在人间,戴白花很不吉利,如果不是孝期,没人会在头上戴白花,但她是灵狐,她想怎么戴,那是她的自由。 一张脸白皙干净,脸有点圆,大概做狐狸的时候有点肥,眼睛萌萌的,长的娇俏可爱,一点儿也没有狐族的狐媚样。 她这容貌,在狐族中,应该算是低等了的吧? 在赵怀雁的想像中,雪山狐云灵应该是倾国倾城,魅色无边的,毕竟狐族天生能够魅惑人,而云灵又是云飞羽的女儿,是所有云氏的小姐,这样的一个小姐,美色不强,如何压得住众狐? 可想像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赵怀雁道,“你既是云灵,那你肯定认识朱玄光了?” 云灵捣捣额头,“朱玄光?” 赵怀雁道,“原名朱武。” 云灵道,“啊,朱武,小师弟。” 赵怀雁额头一抽。 云灵道,“难道你也认识我小师弟?” 赵怀雁道,“认识,看在你是他师姐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借我的脸用一天,但是……” 云灵一听赵怀雁同意了,激动地道,“你说你说,想让我干什么尽管说。” 赵怀雁冲她勾了勾手指头,云灵附耳过去,赵怀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灵听后,哈哈大笑,“这个我善长,你放心,我保准给你办妥。” 赵怀雁盘腿往地上一坐,支着下巴,慵懒地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第103章 变身游戏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云灵道,“好,我马上就回来。” 云灵说完这句话,当着赵怀雁的面,摇身一变,变成了赵怀雁的模样。 赵怀雁看的目瞪口呆,倏地站起身,啧啧惊奇地绕着云灵转了一圈又一圈,虽说原冰大陆上稀奇古怪的事情很多,但赵怀雁头一回出远门,很多东西她都是在课本上看的,像今天这种亲眼目睹灵狐一族的变装术,真是大开眼界。 她唏嘘道,“神奇。” 云灵哈哈笑道,“这算什么呀,我能变的东西可多了。” 赵怀雁看着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再看她这欢腾跳跃的样子,直抚额头,她挥挥手,“行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云灵嘻嘻一笑,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只是,刚离开鬼步的范围,还没来得及去找人,她就听到了云飞羽对她的传唤。 云灵蹙眉,“真是讨人厌的爹。” 云霞问,“怎么了?” 云灵道,“我爹喊我回去呢。” 云霞道,“是不是族长有事交待?” 云灵嘟嘴,“管他呢,我要先去办事情。” 云霞拉住她,“事情晚点能办,但族长传唤,必然要去的,即便你是小姐,也不行。” 云霞拉住云灵不丢,云灵想跑也跑不掉,她恨恨地跺脚,“云霞!” 云霞道,“小姐就是事后惩罚我,我也得把你带回去,不然族长发怒了,我可担不起呀。” 云灵道,“你担不起,我担。” 云霞瞪她,“不信你。” 云灵郁闷,眼珠子一转,就着云霞的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你看我这个样子,好看不?” 云霞看了一眼,说,“好看。” 云灵嘿嘿一笑,凑近她耳朵,说了一句话,云霞听后,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她断然摇头,“不行,族长会发现的。” 云灵道,“发现就发现呗,我们又不是头一回玩这种游戏。”她拉住云霞的手,“你快点。” 云霞瞪她。 云灵道,“你变不变?你不变我走了。你是知道的,你压根拦不住我。” 云霞无奈,只好变成了她的模样。 云灵嘻嘻笑着理了理衣衫,摆了一个姿势,问,“我这模样,像不像她?” 云霞别开脸,“不像。” 云灵又摆了一个姿势,云霞还说不像,云灵就收起嘻皮笑脸,她其实最有天赋,不管她样貌如何,她毕竟是云飞羽的女儿,实力还是很强的,她要是变成另一个人,只要愿意,就一定能将那人扮的惟妙惟肖,刚开始不像是因为她没有悟起赵怀雁身上的气质和精髓,试了好几次风格后,她终于能掌握了。 她又摆了一次姿势,云霞看了,说像后,云灵就带着云霞去见她爹了。 可走了半路后,她又忽然返回。 云霞问,“怎么了?” 云灵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她,身子一闪,凭空消失了。 她没离开,而是进入鬼步范围内,找赵怀雁。 赵怀雁没盘腿坐着了,她双臂抱头,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惬意之极。 云灵嘟嘴,“你可真会享受。” 赵怀雁听到她的声音,眼一睁,望向她,“怎么又回来了?” 云灵抱着肩,看着她道,“我爹在传唤我,为了不一现身就被我爹察觉出来,我觉得把你变成云霞的样子,就比较保险了,我爹法术虽然高强,但他老是分辨不出来我的变装术,如果无端少一人,他会起疑。” 赵怀雁指着自己,“你让我变成云霞?” 云灵道,“嗯!” 赵怀雁问,“那云霞呢?” 云灵道,“变成我呀!” 赵怀雁看她那一副兴奋无比的模样,觉得让她去试探燕迟,会不会太鲁莽了一些?她这么调皮,燕迟那么精明,不会一眼就戳穿了吧? 赵怀雁真担忧,但担忧也没用。 现在能帮她忙的,也只有云灵了。 赵怀雁抿了抿嘴,云霞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赵怀雁看到云霞的样子,摇头笑道,“你们主仆是不是经常玩这种变装游戏?” 云灵笑道,“是呢是呢,很好玩的,你玩了一次后也会想玩第二次的。” 赵怀雁嘟嘴,“我才不要再玩第二次。” 云灵哈哈大笑,一拉把起她,对她道,“我要开始施法了哦,你闭上眼睛。” 赵怀雁道,“不要,我要看着,你要是把我变丑了怎么办?” 云灵又一阵哈哈大笑。 云霞听了赵怀雁的话,也止不住地裂唇笑了,她道,“赵姑娘放心,我家小姐的变装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 赵怀雁撇嘴,“是无狐能及。” 云灵、云霞一愣,相继笑了。 云灵道,“别贫嘴了,我真要施法了,我爹要是等不耐烦了,他会直接来找我的。” 赵怀雁便不再说话,等云灵施了法,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真跟云霞刚刚穿的一模一样,她又摸摸自己的脸,问,“真的跟云霞一模一样?” 云灵道,“当然啦。” 她手一挥,一面雪亮亮的镜子就出现在了赵怀雁的面前。 赵怀雁看着镜子中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叹道,“比太虚空灵指好用多了。”她问云灵,“这法术能教我吗?” 云灵道,“不是我不教,是教了也没用,这种法术,只有灵狐一族才能用。” 赵怀雁耸耸肩,“那走吧,我也就是说说。” 于是,三个都变了容貌与身份的女子往白梅林飞了去。 此刻,白梅林里,吕婴雪已经带着燕迟进来了。 云飞羽这回来圣雪城,是参加吕婴雪的成神日的庆典。 故而,他带了自己的女儿,还有打小陪在女儿身边的云霞。 族人并没有多带。 因为族人越多,白梅林的范围就越大。 而圣雪城其实并不大。 可巫族吕氏的人不少,这圣雪城看着到处都是空的,实则,每个空间都有居民。 这么一来,他们灵狐一族的白梅林,可以生长的地方很少。 那么,族人们可以栖息修练的地方就很少。 既少,那就不用来太多人。 反正是邻居,吕婴雪也不会介意。 吕婴雪确实不会介意。 她跟云飞羽的关系很铁,若用人间的话说,那就是青梅竹马,用江湖的话说,那就是铁哥们。 云飞羽来的这些天里,吕婴雪也没招待他,随他自便。 若非燕迟今日说赵怀雁不见了,她怀疑是云灵调皮搞的鬼,吕婴雪也不会来打扰云飞羽。 既来了,那就免不了聊天寒暄。 云飞羽问,“怎么来这了?不是说今日有贵客?你不接待贵客,跑我这里干嘛?” 吕婴雪道,“确实有贵客来了,这位就是。” 吕婴雪指了指燕迟,向云飞羽介绍,“燕国太子,燕迟。” 云飞羽一听,顿惊,“他就是燕国太子?” 燕迟道,“燕迟见过灵狐族长。” 云飞羽打量着他,淡淡笑道,“一表人才呀。” 云飞羽朝吕婴雪脸上看一眼。 吕婴雪道,“除了燕国太子,还有赵国公主,不过,刚刚燕太子说赵国公主不见了,我怀疑是云灵调皮,把赵国公主藏起来了,所以,来找你,问问云灵。” 云飞羽道,“我已经传她回来了,等她回来了你问问。” 正说着,就听到空中传来一道娇嗔的哼声,“爹,你又在无端的冤枉女儿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翩跹的身影也跟着落下。 那身影还没站稳,就一股脑地朝着云飞羽冲了去。 云飞羽笑着伸手,将冲过来“云灵”一抱。 “云灵”道,“爹,我听你跟吕姑姑说,有事问我,什么事儿?” 云飞羽指指燕迟,“他的朋友不见了,怀疑是你调皮藏了起来,是不是你?” “云霞”慢腾腾地挪到一边,不吭声。 “云灵”看一眼燕迟,问道,“你是谁呀?” 燕迟轻轻颔首,报了姓名。 “云灵”道,“你的朋友不见了,什么朋友?” 燕迟斟酌了一下,说道,“赵国公主,亦是在下未来的妻子,若云姑娘真的看见了她,请告诉我,我看不到她,我会心慌。” “云灵”一听,噗嗤就笑了。 她朝站在那里,一点儿都没有存在感的“云霞”扫了一眼。 “云霞”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 “云灵”拍拍手,一脸嫌弃地道,“哦,原来是赵姑娘呀,我刚刚确实有点儿无聊,就找她玩了一会儿,她好像心情不怎么好,玩的一点儿都不开心,无趣极了,你要带人走就带走吧。” 她伸手一挥,似乎解开了一项什么禁制。 原本白梅林里就突然多出了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赵怀雁”。 燕迟一看到“赵怀雁”,眼中闪过欣喜,脚步一抬,就朝她走了过去,走近后,他垂眸看她,小声说,“下次不要这样乱跑了,我会担心。” “赵怀雁”瓮声瓮气地道,“你还担心我呀,不是要封我的任督二脉吗?” 燕迟道,“不封了。” 他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可在收手的时候,目光一顿,修长指腹上沾染着很陌生的气息,虽然这气息被一股很似赵怀雁身上的香气覆盖,可还是让燕迟捕捉到了。 燕迟眯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赵怀雁”。 蓦地,他出声道,“雁儿,你不是想见吕婴雪吗?正好她也在,我带你引荐一下。” 他原本是要去拉“赵怀雁”手的。 可想到面前的这个“赵怀雁”很可能不是真的,他硬是没拉。 他转身,领着“赵怀雁”到了吕婴雪面前。 云飞羽确实分辨不出来自己女儿的变装术,可吕婴雪分辨的出来。 吕婴雪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笑了笑,道,“虽然我长常居于雪山,不踏足人间,可人间的一些趣闻趣事我还是知道的,传闻中的赵国公主,姿色一流,才华出众,呃,听说舞姿更是奇绝,不知婴雪有没有这荣兴,瞻仰一下公主的舞姿呢?” “赵怀雁”一愣。 跳舞? 哎呀。 她作为灵狐族长之女这么多年,唯一不会的,就是跳舞了! 说来也是奇怪了,他们狐族,尤其女子,个个妖艳,狐媚之术无人可挡,跳起舞来更是风情万种,但偏偏,她一扭腰,就跟鸭子似的呀。 不会跳。 那肯定拒绝。 “赵怀雁”张嘴就要拒绝。 可话还没说出口,吕婴雪又道,“公主初次前来,可得给婴雪这个面子。” 她话说的温柔,可态度却不容抗拒。 燕迟微微拧眉,虽然面前的“赵怀雁”是假的,可也见不惯吕婴雪以这样的语气跟“赵怀雁”说话。 燕迟轻声道,“我都没见过她的舞姿,吕族长就更加见不到了。” 他说完,眼睛在“云灵”“云霞”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云灵”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又走到“云霞”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说完,他立在“云霞”面前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低声道,“玩够了没有?” “云霞”故作听不懂他的话,别开脸道,“不知道燕太子在说什么。” 燕迟伸手,去拉她手。 “云霞”不让拉,吓的跑到了“云灵”的身后,她抱着“云灵”的腰,咋呼,“小姐,他想轻薄我!” 轻薄二字一出,“云灵”额头一抽,“赵怀雁”也额头一抽,云飞羽轻咳一声,骂她,“瞎说什么呢。” 吕婴雪忍住笑,哎呀,爱情是多么美妙的事儿。 她不打算插手了,看乐呵。 燕迟其实在分辨这三个姑娘,哪个是真正的赵怀雁后,就可以拆穿她们了,但他没有。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刚刚在躲避的“云霞”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她觉得这样开心,那就随她了。 燕迟道,“抱歉,情不自禁。” 众人一愣。 “赵怀雁”气的跳脚,“好你个燕迟,刚还说我是你未来妻子呢,现在就对别的人说情不自禁,你还想娶我,没门。” 燕迟笑了笑,扫了“赵怀雁”一眼,又看向躲在“云灵”后面的“云霞”,轻声道,“我要娶雁儿,谁都阻挡不了,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我要娶的,都只是你。” 他说完,冲云飞羽抱拳,拱了一个手礼,“燕迟听过很多雪山灵狐的事情,对云族长很是敬仰,云族长的女儿想跟雁儿玩乐,我也想跟云族长学习学习,就在白梅林里叨扰一夜,云族长不嫌弃吧?” 明日就是吕婴雪的成神日,过了成神日,燕迟就要返回了。 他能叨扰的,也只是一夜。 雪山灵狐的存在,远比吕婴雪要早,他们所知道的事情,大概比谁都多。 燕迟留下来的目地,一是为了赵怀雁,二还是为了赵怀雁。 赵怀雁觉得在这里玩的开心,那他就陪她。 顺便的,打听一下上古九皇的事情。 燕迟都这般说了,云飞羽哪可能拒绝,当下就应了。 吕婴雪就一个人离开。 等吕婴雪走了后,白梅林自动合上,转眼,燕迟一行人所在就不是雪山了,而是花香四溢的村庄。 村庄不大,散落着十几户人家,一眼能看到天,一眼亦能看到地,这里有白昼,时间跟外界是一模一样的。 正夜时,星辰悬挂在天幕,庄子里的十几户人家基本都睡了。 那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在修练。 这个村庄其实就是白梅林里灵狐一族真正的居住地。 只不过,居住地因人多而大,因人少而小。 云飞羽将燕迟带进来后,也没对他隐瞒,而是实话实说道,“不要觉得奇怪,这是我们灵狐一族的生存之道,白梅林是结界,只有过了结界,才能进到灵狐生存的地方,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这个村庄,只不过,这一回我来,带的族人少,所以村庄看上去就很少,不过,有你的房间的,天很晚了,赶紧去睡吧。” 燕迟扫了一眼“云霞”,见她还是跟在“云灵”身后,眉头挑了挑,对云飞羽道,“好,我要睡哪里?” 云飞羽指了一间亮着灯光的房屋。 燕迟道,“能劳烦‘云霞’姑娘带我过去吗?” 云飞羽道,“当然可以。” “赵怀雁”道,“不行。” 燕迟挑眉,“为何不行?” “赵怀雁”道,“我不许你跟别的女孩子走近。”她走过去,将燕迟胳膊一抱,仰脸看着他,笑道,“我带你去吧。” 燕迟站着没动,看一眼她抱在胳膊上的手,又看一眼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的“云霞”,淡淡地笑了,他看着“赵怀雁”,不辨喜怒地道,“你知道怎么去?” “赵怀雁”正要说,“我当然知道呀。” 可话还没出口,一直跟在“云灵”后面不吭声的“云霞”轻咳一声,说道,“我带燕太子过去就是了。” 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燕太子请吧。” 燕迟转身,二话不说,走了。 云飞羽也拎着自己的女儿,走了。 “云灵”担忧地望一眼在给燕迟带路的“云霞”。 “赵怀雁”也很担忧。 因为这里的村庄看着正常,其实,都有法门的啊,一不小心,就会一直迷路,那个房屋看着极近,可走不对法门,会一直走不过去的。 “赵怀雁”眼看着二人要消失在面前了,赶紧跟过去。 可还是晚了。 两个人,不见了。 燕迟走了半天,转了好几个熟悉的地方后,他停住脚步,抚额叹道,“我们迷路了,早知道不让你带路了。” “云霞”不理他,蹙眉观察着四周。 燕迟看着她的背影,悄声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柳腰一抱。 “云霞”大惊,“你干什么,松开我!” 燕迟低笑,“扮成这样很好玩吗?” “云霞”怒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不然,我叫你非礼了!” 燕迟道,“你叫吧。” 他将她扳过来,看着她的脸。 看着看着,英俊的眉头就蹙了老高。 他说,“不是扮男人,就是扮狐狸,你这么喜欢玩这种游戏?” “云霞”翻白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迟低头,要去吻她。 “云霞”连忙伸手捂住嘴,睁大眼睛,拼命的打他,推他。 燕迟轻叹,“雁儿。” “云霞”听着这一声“雁儿”,心口触电般地一悸,可她却死不承认自己就是赵怀雁,推着抗拒着,可燕迟就是想吻她,也想哄她,她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她就是赵怀雁,无非还在生他的气。 燕迟固定住她的脸,虽然这张脸让他实在下不去口,可他还是低头吻了下去。 他知道她是赵怀雁,不会错。 唇一落上去,他就毫不客气地侵略了,进去。 一吻到那熟悉的香甜,他气息微沉,却低低地笑开。 那低音炮的笑声,像撩拨人弦的琴音一般,慢慢从赵怀雁的耳中钻进去,然后牵动着神经跟着颤抖,心脏那里怦然跳动了一下,不受控制,无法扼制,大概跳的真的太厉害,让燕迟听到了,他慢慢松开她,轻瞥了她轻轻喘着气的样子,头一低,把耳朵压向了她心脏的位置。 这一下,赵怀雁的心脏跳的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燕迟道,“心跳这么快,不舒服吗?” 赵怀雁咬牙,恼羞成怒地伸手推他。 燕迟笑着抓住她的手,强行把她按在了身后的树上,低声说,“我来看看,心跳这么快,明显不正常啊。” 他作势就要把手伸向她心口的位置。 赵怀雁吓一跳,蒙紧自己的衣服,“你干嘛?” 燕迟看着她,虽然这张脸不是赵怀雁的,可那眼睛,还有那唇,还有这身上的香气,全是燕迟熟悉的,他嘴角抿着笑,淡淡地说,“不干嘛,就是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心脏跳的太快了,小心出事。” 赵怀雁道,“我没事!” 燕迟道,“心都快跳出来了,还没事?” 赵怀雁怒道,“就是跳出来了也不管你事!” 燕迟低笑,“是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吻了你,你才心跳这么快的?既然是因为我,那我就得对你负责。” 赵怀雁气死了,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云灵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云灵在喊她。 赵怀雁张嘴就要应,却被燕迟一手点住了哑穴。 赵怀雁张了嘴,却没有声音。 她怒瞪着他。 燕迟看着她盛怒之中格外雪亮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低头就冲那漂亮的眼睛吻了吻,然后解掉外面的黑色狐裘,披在她身上,又将她一搂一抱,靠坐在了身后的树上,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仰脸观赏这一片藏于白梅林后的独属于灵狐一族的夜色天空。 看了一会儿,听到云灵的声音渐渐消失,燕迟这才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狐裘,将她护紧在怀里,出声说道,“很晚了,睡吧。” 第104章 凡人凡心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睡不着,虽然按照现在的时辰来算,确实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入夜了,可就是不困,再者,她现在是“云霞”呢,怎么能让他搂着睡? 赵怀雁挣扎。 燕迟用力地搂紧她,低声说,“不要乱动。” 赵怀雁不能说话,很不舒服,她抬手要自己解穴道。 燕迟发现了她的企图,抬手制止她。 赵怀雁怒目瞪视。 燕迟道,“你想说话,我解开你的哑穴就是,但是解开你不能呼喊。” 赵怀雁点头。 燕迟不大信任她,却还是怕她难受,解了她的哑穴。 哑穴刚解开,赵怀雁张嘴就大喊,“来……唔!” 人字还没喊出来,嘴巴又被燕迟的大手按住了。 燕迟看着她,低笑,“雁儿,太调皮了哦。” 赵怀雁扳他手指。 燕迟松开手,用嘴去堵她那张不听话的嘴。 赵怀雁瞪大眼睛。 燕迟轻贴着她,没动,眼睛睁着,闪着亮晶晶的笑,瞳很黑,仁很白,黑白分明的色彩里,倒映的全是她清晰的容颜。 赵怀雁气的闭上眼睛。 只是,她眼睛一闭,原本安分守己的男人就不安分了。 遥远的树下,时不时地传来几句低笑,几句嗤骂,然后是断断续续的申今,又是男人微微的喘息。 良久之后,动静停了。 燕迟抚着赵怀雁的脸,笑着道,“还不承认自己是赵怀雁,嗯?” 赵怀雁气道,“无趣。” 燕迟道,“把脸变过来,这张脸看的很不适应。” 赵怀雁道,“变不过来,这是狐术,不是我的太虚空灵指。” 燕迟挑眉,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又揪了揪她的小脸肉,说道,“好像真的跟太虚空灵指不太一样,你怎么跟云灵玩起这种游戏了?” 赵怀雁道,“她无聊,我想恶整一下你,一拍即合呀。” 燕迟翻白眼,“就因为我提了一下想封你的任督二脉,你就伙同别人来恶整我?” 赵怀雁道,“你活该。” 燕迟无语。 赵怀雁窝在他的怀里,抬头看月空,看着看着她就把头倒进了他的怀里,燕迟低头看她一眼,双臂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也跟着她一起,去欣赏这一片可能独属于他二人的星月之空。 静谧相拥了片刻后,赵怀雁轻轻开口说,“如果我体内的神皇血苏醒,真的能让魔帝梵尤跟着苏醒的话,那就不让神血苏醒就好了,跟我开任督二脉和练武应该没有关系,我之所以会用那块万能石碎片的力量,是因为我不想在给周小婵治病的时候有闪失,如今小婵的病已经治好,再也不需要万能石,也不需要万能石碎片,那么,不动万能石,不用万能石就好了呀,反正我的神皇血没苏醒呢,从书本以及卓凌口中所得的信息,神皇血的苏醒不是一件小事,打通我体内的任督二脉都那么费劲,更别说苏醒神皇血了,我猜,想要苏醒神皇血,必然很难很难。哪怕卓凌说他可以唤醒,那肯定也不是一瞬间就能促成的。在给小婵治好病后,我确实很想苏醒这股力量,因为觉得这股力量很强大,而每个人,都想做强者,不愿做弱者。” 她拿起他的手,扣在五指之间,“我是凡人,我也有凡心。” 燕迟反扣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说,“我知道。” 赵怀雁道,“这并不是烧脑的事情,就算我想自己复苏神皇血,也得有万能石才行,而万能石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不是吗?” 燕迟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体内的任督二脉是第一道防线,如今这道防线破了,你又习了武,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我知道,做惯强者之后再做弱者,很少有人会愿意,你刚问了我,我也不愿意,所以我也不强迫你,但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想你出意外,过了今晚,明日是吕婴雪的成神日,等庆典结束,我们找温百华、吕婴雪和佛广,让他三人探探你的脉,这样我才能放心。” 赵怀雁想了想,说道,“好吧,只要不封我的任督二脉就行。” 燕迟道,“不封,睡吧。” 赵怀雁躺在他的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了。 燕迟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完全睡着,他才将她小心地放平在地上,然后看着树林的某一处,说道,“出来吧。” 云飞羽、云灵、云霞走了出来。 随着他们三人走出,云灵又重新变装,将她、云霞、赵怀雁三个人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燕迟见赵怀雁变回了容貌,他拍拍,站起身,目光波澜不惊地从三个人的面容上扫了一遍,然后视线落回到云飞羽身上,不冷不热地说,“云族长,偷听客人的讲话,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云飞羽笑道,“不是我要偷听,是云灵说你们不见了,我就慌忙来找,找到了又不能走,只能无奈地听着了。” 燕迟道,“你都听见了?” 云飞羽道,“听见了,我原先还纳闷呢,吕婴雪的成神日,怎么还邀请了人类过来,原来你们是……” 他说你们。 燕迟挑眉,“我不是。” 云飞羽看他两眼,笑了,却没急于解释,只道,“夜晚睡在外面,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回屋睡吧,我带你们去。” 燕迟没拒绝,弯腰将赵怀雁抱了起来,跟着云飞羽一起往刚刚他指的那个房子走。 到了地点,把赵怀雁放到床上后,燕迟转身,冲云灵道,“下回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变成她的模样,你想变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云灵吐舌,“我想变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燕迟淡淡地冷笑,却不多说废话,只对云飞羽道,“灵狐一族存在有上千年了吧?” 云飞羽道,“怎么问这个了?” 燕迟道,“灵狐是不是与上古九皇与冥界魔帝同时出现的?” 云飞羽摇头,“不是。” 燕迟道,“就算不是,你们灵狐一族肯定与上古九皇和冥界魔帝打过交道。” 云飞羽笑了笑,看了燕迟一眼,想着他刚刚说的“听过很多雪山灵狐的事情”“想跟云族长学习学习”,他所说的“事情”和“学习”,都是有关于灵狐一族与上古九皇和冥界魔帝的渊源吧? 云飞羽挥手让云霞带着云灵下去。 云灵不走。 云飞羽道,“我跟燕太子说点事,你自己去玩,别缠着爹。” 云灵不干,可平时她撒娇撒泼,云飞羽还能让着她,由着她,但今日不行。 云飞羽见云灵不走,父爱般的慈祥脸庞一沉,族长之威顿现,“云霞,带小姐下去!” 云霞心一凛,立马道,“是!族长!” 云霞不管云灵愿不愿意,一把扯住她,把她拉走了。 云灵是知道什么时候能闹什么时候不能闹的,刚刚她爹变脸,她就知道她不能闹了,安分地跟在云霞身后出去。 出去后她也没走,往地上一蹭,双手举着下巴,目视着那道大门,哼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呀,爹真是小气鬼。” 云霞笑,坐在她旁边的地上,陪着她。 云霞知道,云灵虽淘气,时常会把族长气的半死,可她很爱族长,也很粘族长,虽然作为狐族的小姐,她的姿色确实太差,可族长从没嫌弃过,对她宝贝的很,这一对父女,见不得离不得。 云霞跟云灵蹲坐在外面,守望星空。 赵怀雁躺在床上睡觉。 燕迟跟云飞羽坐在里面,一个讲,一个听,那是关于凡人从来不曾得知,古书上从没有记载过的真古时代。 在那个时代,狐族如同蚂蚁一般弱小。 那个时候的狐族族长也不是云飞羽,而是云魉。 云魉是云婬和阳神的后代。 云婬用魇死术逃离了阳神后,在无人的雪山开辟了灵狐一族。 为了避过阳神耳目,云婬开创了白梅结界。 白梅结界一直流传至今,仍是灵狐一族最强的自保法阵。 真古时代,只有仙,没有魔。 后来,天魔黄线出,始现魔道。 灵狐在当时也算是仙谱一族。 因为时代太久远了,云飞羽这个后代所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沧海横流,亘古变迁,九皇没落了,冥界坍塌,天庭消失于无,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天地无人亦无仙,无蓄亦无声,后来,不知何故,大地又焕然生机了,人类开始繁衍,所有的一切回归正道。 但世上再无仙魔。 人类成了主宰。 灵狐也在销声匿迹之后,出现在了云雪山上。 怎么出现的,族谱上并没有记载,云飞羽的所有记忆都是从云雪山开始的,梅花结界,灵狐传承,族谱族训等。 云飞羽是现今的灵狐一族族长,他所知道的事情肯定要比其他灵狐多,可他所说的关于上古九皇之事,没什么能用。 问他天魔黄线,他说知道,但不懂。 灵狐族谱上只记载有天魔黄线一事,但并没有具体写是什么事,天魔黄线如何破解。 燕迟叹道,“难道真要等那个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出现才能读懂天魔黄线?” 云飞羽道,“读不懂最好,据我从前一代族长口中听说,天魔黄线是一件亘古秘密,揭开会有想像不到的大灾难发生。” 燕迟往里瞅了一眼赵怀雁,眉头微蹙,自从赵怀雁来到燕国,一件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跟着发生,仙如华能读懂天魔黄线,仙如华是赵怀雁的娘,而他娘也能读懂天魔黄线,赵怀雁的娘早死,他娘也早死,仙华如当年没能嫁给他爹,后来,他爹娶了他娘,燕迟很清楚,燕行州并不爱他娘,那么,燕行州娶他娘,是冲着他娘能读懂天魔黄线去的吗? 燕迟轻轻点了点手,缓慢地眯起了眼。 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得找楼姜再问一问。 楼姜先燕迟和赵怀雁一步动身,楼姜没有御剑,行程落后于燕迟和赵怀雁他们也情有可原,但楼姜可不是凡夫俗子,这会儿应该到了。 燕迟想在云飞羽这里打探上古九皇的细节之事,但云飞羽也不知道,燕迟就不耽误云飞羽的修练。 送走云飞羽后,燕迟出门,看到云灵和云霞还在外面蹲坐着,他有点啼笑皆非。 他问她二人,“干嘛呢?” 云灵掀眸看他一眼,“无聊啊,我等赵怀雁起来了跟她玩。” 燕迟道,“你们不睡觉?” 云灵道,“你们凡人到了晚上就睡觉,可我们灵狐不用呀。” 燕迟笑了笑,也没问她们为何不睡觉,就算是灵狐,也有困的时候,他道,“那你在外面守着吧,等雁儿醒了,你带她出来,我先出去,办点事。” 云灵一听他要走,激动地一下子跳起来,往屋里面冲。 燕迟看着她冲进房间的那个急切样,眉头隐隐一跳,他想到了狐族高超的变身术。 能变身。 那么,能不能变性别? 燕迟眼皮子一抖,几乎在思想刚想到这里的时候脚步生风,一下子就拦在了云灵的面前。 燕迟低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着看着脸色就越来越差。 他忽然一甩袖,气风一扫,生生将云灵给扫出了门。 云灵没防备着燕迟会出手,狼狈地跌出门外,大怒,叉着腰指着燕迟,“你做什么?我要去看公主。” 燕迟面无表情道,“不用了。” 他又手一挥,直接将门给关上,想想不放心,又用强大的内力封住。 虽说云灵是狐族,法力不一定高过燕迟的武力。 燕迟锁住门后,云灵想进去,进不去,她气的跺脚,跑去找云飞羽了。 云飞羽正准备修练,见云灵气呼呼地跑进来,连忙收了腿,问她,“怎么了?” 云灵道,“爹,我看那燕迟很讨厌,你把他赶走。” 云飞羽奇怪,抬头扫了一眼云霞。 云霞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小姐是发了什么疯。 云飞羽问,“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就要赶人了?” 云灵道,“我要去看公主,他非拦着我。” 云飞羽道,“他拦你是正常的啊,赵怀雁在睡觉,你去了会打扰她的。” 云灵道,“不会呀,公主睡觉,我在旁边看着她就行了,不会打扰她的,燕迟把我关在门外,不就是想独占公主。” 独占公主这四个字一出,云灵一愣,云霞一愣,云飞羽面色忽地大变,他一把抓住云灵,面色凝重地道,“你……” 想到什么,云飞羽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 灵狐一族,从来不会出现性别不定的情况。 生下来是女,那未来就是女孩。 生下来是男,那未来就一定是男孩。 可这个孩子不同。 她生下来的时候确实是女孩,可容貌并没有继承狐族女子的狐媚,反而更倾向于男孩。 当然,狐族从来不缺貌美的女子,这是云飞羽自己的孩子,云飞羽并不介意她的容貌是好还是坏。 可后来,女孩该会的云灵一律学不会,反而在法术的修习上面,极有悟性。 云飞羽时常感叹,他哪里是得了个女儿呀,分明是得了个小子。 可那个时候感叹,也只是感叹。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就是女儿。 但如今,听着云灵的话,云飞羽一下子就想到了族谱上曾记载的一言,有族谱为证,记,“天魔黄线出现的那一年,我灵狐一族也发生了一件奇事,生而为男孩者云魉,破戒而生,转为女孩,始为奇事。” 云飞羽想到族谱上的那句话,又想到刚刚燕迟所问天魔黄线的事儿,心里猛地一咯噔,死死地抓着云灵,严厉地道,“从今天起,不许再去找赵怀雁。” 云灵此刻心里头有一丝异样,那丝异样说不出来是什么,总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她想到赵怀雁,想到此刻燕迟定陪在赵怀雁身边,她就觉得有些头疼欲裂,她抱着头,钻进云飞羽的怀里,大叫道,“爹,我疼。” 云飞羽立马问,“哪里疼?” 云灵摇头,“不知道,就是疼,爹,我不舒服。” 她说着,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汗。 云飞羽看到云灵头上冒出了汗,大惊。 他们狐族,何时出过汗? 云飞羽急急地抱起云灵,对云霞道,“去找吕婴雪,就说我有点儿急事,要闭关一天,如果错过了她的成神日庆典,望她体谅。” 说完这句话,不等云霞应答,云飞羽抱着云灵,转眼就不见了。 云霞见族长和小姐都不对劲,片刻不耽搁,赶紧去找吕婴雪了,向吕婴雪说明了情况后,吕婴雪道,“云灵不舒服?” 云霞道,“小姐看上去确实很不舒服,族长担心她,应该先带她回云雪山了。” 吕婴雪道,“我知道了,云灵的身体重要,我的成神日也就一个仪式,你回去转告云飞羽,让他好好照看云灵,不要担心我这边,等我这边忙完,我去瞧瞧云灵。” 云霞说了句谢谢,走了。 吕婴雪也没再过多关注这件事,毕竟,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她的成神日就来临了。在外人看来,成神日只是一个仪式,可在她来说,成神日是劫难,原本,她是想让云飞羽护她一程的,因为除了云飞羽,她谁都不信。 不是说不信任自己的族人,而是不信任外人。 不管是燕迟他们,还是温百华他们,还是佛广等人。 你问她不信任佛广,为何还要邀请佛广、青海他们一行人入内观看? 那是因为佛广、青海他们踏入雪山的时候,沾染了雪山圣气,在她成神日这天,圣气是不可少的营养,圣气越多,她成功的机率就越大,尤其,佛广是朝圣王国十大坐法之一的高僧,他身上的圣气远比旁人要多的多。 灵狐自天庭而现,后代又是狐与神的结合,而灵狐,真正算起来,也是神谱一支,所以,云飞羽身上也潜藏的圣气,吕婴雪让云飞羽护她,好处很多。 但如今,云飞羽不能护她度劫。 那她就得找别人。 找谁呢? 当然是圣气最高之人,佛广。 吕婴雪深吸一口气,她其实不想去打扰那个老弥僧,听他阴阳怪气的话。 她们巫族虽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可巫族之人的存在,就是这些老弥僧们不愿意目睹的。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朝圣王朝与巫族之间,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时间久了,巫族难免会出一些败类,为害人间,这个所谓的为害人间,其实指的就是朝圣王朝。 因为朝圣王朝离巫族最近,而朝圣王朝里的人,一般都是有些修为的,哪怕没有修为,沾染了朝圣王朝的圣气,被巫族修练之人吃了,也比吃一个普通人有用的多。 故而,近几年,朝圣王朝屡有派出佛僧,来灭她吕氏族人。 虽然那些族人是败类,可他们姓吕,是她吕婴雪的后代,她岂能坐视不管。 所以,近几年,巫族吕氏跟朝圣王朝过的并不是很和谐。 佛广跟她说话,每一句都带着阴阳怪气的腔,吕婴雪能明白他的敌视,但作为高僧,他不会自造杀孽,哪怕看她不顺眼,她若请求他护她度劫成功,顺利完成成神日的庆典,他若应了,就一定会护她到底。 关键是,如何让他点头答应? 吕婴雪一边琢磨着法子,一边着手第二套方案,若佛广不应她,那她就得请卓凌、燕迟以及赵怀雁三人了。 巫族之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温百华他们排除掉。 凡人也不行,所以,青海他们排除掉。 燕迟、赵怀雁、卓凌也是凡人,可他三人身体里流淌的,却是神皇之血,有这血脉相护,也能起到一点作用。 故而,吕婴雪出发找佛广之前,派人去通知卓凌、燕迟以及赵怀雁,说明她的请求之意。 卓凌无所谓,只要吕婴雪不嫌弃,他当一回护法也没事。 就是不知道燕迟和赵怀雁会不会答应。 燕迟和赵怀雁还在白梅林的结界里面,巫族虽然与灵狐关系很好,但灵狐一族的梅林结界,除了灵狐一族外,谁都不知道怎么进。 那人进不去,就在外面等。 吕婴雪去了佛广的空间屋,佛广正盘腿坐在床上,做着日常的打坐,一身白色袈裟,如软缎一般铺在床上,古老的佛珠散发着很古朴的气息,他微阖着眼,薄唇轻轻地一张一合,正配合着佛珠,参悟着佛经。 吕婴雪来到他的房间后,他察觉到了,但他没停。 吕婴雪看他一眼,安静地找了把椅子坐,等他。 第105章 琉璃皇印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有余,佛广将一套佛经参悟完,微微睁开眼,看到吕婴雪坐在他的房中,他什么话都没说,没问她为何来,也没驱逐她,他将盘着的腿一收,身子轻盈地落下床。 下床第一件事是先净手。 净完手,他掏出自己的帕子擦着手。 那帕子虽然只是一个帕子,可因为是随身跟着他的,在掏出的那一刻,吕婴雪就嗅到了很深刻的圣气。 可想而知,这个高僧身上,凝聚着多么让人望而生畏的圣气。 吕婴雪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她若不开口,佛广能把她晾一天,她轻声说,“没打扰大师的修行吧?” 佛广道,“我说打扰,你会走?” 吕婴雪道,“我有件事想请大师帮忙,若大师应了,我自然会走。” 佛广道,“我若不应,你要一直呆在我房里?” 吕婴雪道,“大师还没问我要请你帮什么忙呢。” 佛广一直在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视线都没离开过自己的手帕,虔诚又专注的目光很容易让人误会他看的并不是手帕,而是他最爱的东西,还是听到吕婴雪这话,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继续盯着手帕。 他道,“不管什么忙,我都不会帮。” 吕婴雪道,“你们佛家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佛广道,“有人要我去救?” 吕婴雪道,“是呀。” 佛广微微蹙眉,“谁?” 吕婴雪道,“我。” 佛广一愣,收回手帕,看向她。 吕婴雪道,“我的成神日其实也就是度劫日,原本我是请云飞羽帮我护法的,可他有紧急事,回了云雪山,我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人,只有来劳烦大师了。” 佛广问,“你对你的度劫没有把握?” 吕婴雪道,“也不是没有把握,但总得防个万一。” 佛广沉默了。 佛家弟子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可吕婴雪是巫族吕氏的开辟者,巫族吕氏不算魔族,却也跟凡人不一样,他们修习非人以外的术法,心性纯善倒还好,若一心要为恶,那是很危害人间的。 佛广有义务除恶,却没义务救恶。 佛广沉默着又看了吕婴雪一眼,不温不热地道,“我不想答应。” 吕婴雪道,“大师若助我度劫成功,我定然让族内之人安分守己,若有个别不听话的,不用你们朝圣王朝出手,我自己清理门户。” 佛广不置可否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若不答应,你就助你的族人,为害人间?” 吕婴雪抚额,这大师怎么这么会钻牛角尖?她是这个意思吗?哪怕真是,她也不会在他面前说,更不可能让他听出来。吕婴雪忍着心底的无奈,尽量话语从容,不轻不缓道,“我不是那意思,大师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助我度劫成功了,那我就能更好地统领吕氏,而有我在,他们想为恶作乱,也没门。” 这句话佛广听懂了,不还是变相要挟他的意思吗? 佛广是佛者,又是得道高僧,心灵至纯至善,哪怕知道吕婴雪有要挟他的意思,他也做不到冷眼旁观,他想了想,低声说,“要我护你度劫可以,但你得保证,你的成神日顺利结束,你们巫族吕氏得修正道,不许出圣雪城,去为害世间。” 吕婴雪保证道,“当然。” 佛广道,“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过去。” 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两个时辰,吕婴雪的成神日地点在圣湖,因为吕婴雪是从圣湖而出的,所以成神典庆也在那里。 吕婴雪劝动了佛广后她就放心了,她从佛广的空间屋离开,打算去圣湖看看情况,可刚出佛广的空间屋,来到雪城外面,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谁?楼姜。 吕婴雪抬头望了望天,眨了眨眼,楼姜依然近在眼前。 吕婴雪微愣,问她,“你怎么进来的?” 楼姜拄着拐杖,身旁谁都没跟,她笑道,“走进来的呀。” 吕婴雪道,“我巫族的栖息地,没有巫族之人的带领和通行证,外人是进不来的,你怎么走进来的?” 楼姜单手一抬,一道神奇的符文显于掌中。 那符文与巫族吕氏的不同,却有着与巫族大同小异的气息,看上去似乎也是出自巫族一脉,但又不是,可这个符文,与吕婴雪给燕迟的那个几乎一样,能够被拥有者随意操控,进入任何空间。 吕婴雪惊道,“你也是巫族之人?” 楼姜道,“不是,这符文是我从一个租客那里得的。” 吕婴雪不解,“租客?” 楼姜道,“嗯,楼经阁往外借书,临走之前,都会让租客留下一份特殊的纪念品,这个符文,就是其中一个租客留的纪念品。” 吕婴雪长年居于雪山,却也听过大名鼎鼎的楼经阁,她眼睛一瞪,盯着楼姜道,“难道你是楼经阁的阁主,楼婆婆?” 楼姜笑了笑,道,“正是。” 吕婴雪慌忙往前迎两步,客气又热情地去搀扶她,楼姜没拒绝,任她搀扶着自己,往雪城走,一边走一边吕婴雪高兴地说,“没想到楼婆婆也来了,我真是高兴,还好仪式没开,不然,我就要怠慢贵客了。” 楼姜呵呵笑着看了她一眼,巫族吕氏常年居于雪山,从不涉足人间,楼姜其实也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雪山吕氏开辟者,如今看了,竟是油然而生一股敬佩,她不请自来,算是擅闯了,作为吕氏掌宗,吕婴雪可以把她驱逐出去,可她没有,可见此人心胸宽广,气度非凡,不愧是开辟者啊。 楼姜被吕婴雪请进自己的房间,让人去弄了水来。 楼姜一路风尘仆仆,也确实渴了,先喝了一杯水缓缓劲后,她问,“燕迟跟赵怀雁到了没有?” 吕婴雪说,“已经到了。” 楼姜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又喝一杯水,吕婴雪坐在那里陪她,笑问,“楼婆婆是随着燕太子一起来的?” 楼姜道,“是呀,我早他先来,不过他腿脚快,我腿脚慢,竟是在他后面了。”说着,问,“他人呢?” 吕婴雪道,“跟赵国公主出去玩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庆典也快开始了。” 楼姜一听,乐呵道,“那我可真是赶巧了。” 吕婴雪道,“我正要去圣湖看看,楼婆婆若不累,跟我一起去吧?” 楼姜道,“不累,我正想开开眼界呢。” 吕婴雪笑了笑,观察她面色,真的没有丝毫疲累,她就带着楼姜,去了圣湖。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燕迟和赵怀雁就从梅林结界里走了出来,出来后看到吕婴雪派来的人,听了他们转述的话后,燕迟和赵怀雁互望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清晰可见的疑惑,云飞羽怎么在关键时候带着云灵回了云雪山?眼看着吕婴雪的成神日要开始了,他却走了,这很奇怪呀,出来的时候是灵狐的人送他们出来的,连云霞都没见着。 灵狐的人并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内幕,燕迟和赵怀雁所知道的就是好像云灵有些不舒服,云飞羽带她回了云雪山。 虽然灵狐的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此刻想起来,情况应该有些严重,不然,云飞羽不会弃吕婴雪的成神日不顾,带云灵走了。 赵怀雁想到云灵可能会出事,秀丽的眉头轻轻地蹙起。 她跟云灵不算好友,也算不打不相识。 虽然只短短一天的相处,可不难看出,云灵其实是个心直口快,没坏心思的狐狸,她淘气贪玩,跟燕乐有点像。 赵怀雁还是挺喜欢云灵的,知道她可能出事,她当然担心。 燕迟看了赵怀雁一眼,猜到她在担心云灵,就伸手,把她的小手一握,宽抚道,“云灵是灵狐,在雪山住了很多年,她若真出事,你担心也没用,她若无事,你这担心就是白白浪费的,云飞羽既把她带回了云雪山,就说明她在云雪山会没事,你若真担心她,等我们参观完吕婴雪的成神日,就去云雪山逛逛,怎么样?反正带你来就是玩的,云雪山我也没去过呢,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赵怀雁道,“也好。” 燕迟道,“那就别忧愁了,笑一个。” 赵怀雁冲他笑了笑。 燕迟扣紧她的手,跟吕婴雪派来的那两个人说话,知道吕婴雪想请他跟赵怀雁和卓凌帮她护法后,燕迟让他们二人回去回话,说只要吕婴雪不嫌他们力量微弱,他们当然愿意替她护法。 二人说了感谢的话,赶紧回去,向吕婴雪复禀。 燕迟带赵怀雁先去找卓凌。 卓凌见到他二人,还没开口,燕迟先问了有关吕婴雪成神日的情况,卓凌道,“吕婴雪原本是让云飞羽给她护法的,可听说云灵出了事,云飞羽带云灵回了云雪山,她的成神日时刻马上要到了,就想让我三人帮她护法。” 燕迟道,“我们三人,远不如温氏,她怎么不请温氏,却请我们?” 卓凌道,“大概是冲着我们体内的神皇血吧。” 燕迟挑眉,“我们?” 他指指卓凌,指指赵怀雁,“是你们吧?” 卓凌看着他,冷俊的脸微微地凝沉了三分,他沉吟了半晌,扭头对赵怀雁说,“公主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跟太子说几句话。” 赵怀雁微挑眉头。 燕迟道,“什么话是不能让雁儿听的?” 卓凌道,“等我跟你说了,你觉得她能听,你再对她讲。” 燕迟抿嘴。 卓凌往外走。 燕迟看了赵怀雁一眼,对她道,“你先坐着,我看他要说什么。” 赵怀雁点头,“去吧。” 燕迟随卓凌出去,卓凌让他用符文任意穿行了一个无人的空间,卓凌对他道,“温百华和吕婴雪都说你是琉璃王的转世,我来试试。” 燕迟惊愕,“什么,我是琉璃王转世?” 卓凌道,“是呀,他二人都这样说,应该没错。” 燕迟道,“等等,不对,琉璃王不是两个人吗?东西南北,刀剑琉璃火,这是九个人,拆开来,那就是琉王一人,璃王一人,就是两人,他的转世也该是两个的,怎么就成我一个人了?” 卓凌道,“不清楚,我觉得他二人都这样说,应该是不会错的。” 燕迟蹙眉,“这么说,古书里的记载,很可能都是错的。” 卓凌道,“这应该不重要。” 燕迟道,“怎么不重要,如果古书上记载的信息很多都是错误的,那我们这么多年的研究就白费了。” 卓凌道,“古书的事往后再说,我现在就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琉璃王转世。” 燕迟问,“怎么试?” 卓凌道,“用凤天教我的方法,你转过身去。” 燕迟问,“要脱衣服吗?” 卓凌额头一抽。 燕迟道,“你上回说要苏醒赵怀雁体内的神皇血,得脱衣服,得背对背。” 卓凌道,“所以,你还问?” 燕迟撇嘴,“你也要脱?” 卓凌直接上手,解着纽扣。 燕迟无语,一边转身,一边也解纽扣,解纽扣的时候还不忘嘀咕,“等你把我体内的神皇血苏醒了,把这方法也传授给我,下回……”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也没下回了,雁儿体内的神皇血,不能苏醒了。” 燕迟原本想着,学了这种方法,他亲自给赵怀雁苏醒神皇血呢。 这么好的差事,现在也揽不了了。 燕迟小小地失落。 卓凌道,“方法很简单,只要体内的神皇血苏醒了,不管是谁,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去苏醒其他神皇的转世之人。” 他说着,也转过身。 二人的背都露了出来,然后贴在一起。 刚贴上,卓凌就运起了东皇的上古神力,那神力威天慑地,源源不断地从卓凌的后肩往燕迟的身上挪去,上古九皇之间都有力量的牵扯,虽然九皇之力被封印了,可彼此之间还是能感应的,只要一方呼唤,另一方必然会响应,这就是苏醒神皇血的方法。 卓凌用的,无非也是这种方法。 而只有皮肤接触,两者的感应才会增强,然后成功率才会变大。 燕迟一开始并不相信自己是琉璃王的转世,就是陪卓凌玩玩,可随着卓凌身上东皇神力的呼唤,他开始觉得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他有点支撑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浑身开始泛疼。 冷汗从毛孔里穿透出来,如雨水一般滴在地上,英俊如神的脸一点一点的抽搐,额头青筋直蹦,感觉身子要被支解了。 他想撤离,想震开卓凌,可提气提不起来,运功运不动,想动,更是动都动不了。 此刻的他像是被磁铁吸附住的渺小砂石,又像是陷入地底而被一只沉闷的手往外拉拽,非要把他拔出去才肯罢休。 燕迟哆嗦着眉头,想张嘴喊卓凌停止。 可嘴一张,一口血喷了出来。 再接着,他就有点头晕。 再然后,他就昏迷倒地了。 而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一块琉璃自他身上显现,又很快消失,等卓凌将他扶起来,他的额心就多了一个琉璃纹符号,泛着很刺目的圣光,等他悠悠转醒,那琉璃纹隐在了皮肤下,再也瞧不见。 燕迟有气无力,感觉很累,可又陡然觉得身子与往常大有迥异。 他被卓凌扶着靠在了椅子里,虚浮无力下,视线很是清明,手指灵活,明显感觉武功大有增益。 燕迟挑眉道,“成功了?” 卓凌道,“嗯。” 燕迟低头看看自己,没啥变化,手指轻微一弹,试了下功力,好像也没啥变化,他睃着卓凌,“你骗我的吧?” 卓凌道,“骗你作甚,你真的是琉璃王转世,不信你自己看。” 卓凌手一伸,化了一面镜子出来。 他让燕迟看镜子。 燕迟看了,镜子里是他英俊的脸。 燕迟道,“我知道我长的俊,你不用让我自己欣赏自己。” 卓凌失笑,“你额头有琉璃纹皇印。” 燕迟道,“没看见。” 卓凌道,“刚刚有,晚点你回去试试。” 燕迟道,“但凡九皇神血的苏醒,都有皇印?” 卓凌道,“不是,我就没有。” 燕迟挑眉,“那为什么我会有?” 卓凌道,“我也不知道呀。” 燕迟抚额,不问这个了,他对自己是不是九皇的转世一点儿都不在意,是也好,不是也好,不过能跟赵怀雁一样,是九皇的某个转世,燕迟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但他没表现,也没说,只撑着下巴道,“我的神皇血苏醒了?” 卓凌道,“苏醒了,不然琉璃纹不可能现世。” 燕迟道,“好吧。” 他撑着手臂站起身,脸上一点喜悦和激动的神色都没有。 卓凌道,“你是琉璃王的转世,你都不兴奋吗?” 燕迟道,“兴奋个啥?不就是一个身份,一份力量?” 卓凌道,“这个身份加这份力理不够你兴奋和激动?” 燕迟摸着下巴想了想,“得到这个力量,当然高兴,可我本身就不弱,这神皇力量虽然强悍,却不能任意用,有了等于没有,所以有什么好兴奋的?如果哪一天,我把赵怀雁娶到府,我大概会比较兴奋,更会激动。” 卓凌翻白眼。 燕迟甩甩袖子,“我去找雁儿了。” 卓凌跟着,问道,“你要告诉她吗?” 燕迟道,“暂时不告诉吧,等回了再说,看这时辰,吕婴雪的成神日快到了。” 还真是快到了。 他二人刚从无人的空间屋出来,就看到原本空荡荡的雪城堆满了人。 全是吕氏一族的人。 不同的衣着,不同的长相,高低不等,胖瘦不等,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全都望向圣湖的方向,目露崇拜。 人太多了,他们大概没能挤到前面,所以只能在这里伸长了脖颈。 吕氏的人全都出来了,想来时辰真到了,燕迟赶紧去喊赵怀雁,可赵怀雁不在屋子里了,燕迟又出来,在人堆里找她。 可人实在太多了,又个个挨的很紧,燕迟想往前挤,很困难。 最后,只得又用了那道符文,穿行到了圣湖周边。 在圣湖边上,他看到了赵怀雁。 赵怀雁跟燕乐、燕广宁站在一起,身后还跟着鹰六、长虹、青海,而在圣湖之上,架起了一朵雪白的莲台,莲台有两座,一座坐着吕婴雪,一座坐着佛广,再下面,是雪白的翘椅,坐着温百华、温经水、温流、温漩、温注月,楼姜,以及灵狐一族的代表。 燕迟看到楼姜来了,扬手打了个招呼。 楼姜看到了,笑了笑。 燕迟朝赵怀雁挤去,好不容易挤到身边了,他低声道,“怎么出来也不等我?” 赵怀雁道,“我是在屋里等你,突然间不知道怎么了,一眨眼就到这里了。” 燕迟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 看到佛广跟吕婴雪同时坐在莲台座上,他道,“吕婴雪请了佛广给她护法吗?” 赵怀雁道,“嗯,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燕迟唔了一声,道,“有佛广给她护法,她的度劫一定会成功。” 赵怀雁道,“我也这么觉得。” 燕乐、燕广宁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圣湖上的一切。 鹰六、长虹、青海也同样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任何奇迹。 对他们来说,今天的见闻能让他们津津乐道一辈子。 哪个人类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奇景啊? 所有的人,摒气凝神,专注的一眨都不眨,吕氏以外的人目睹着难得的奇景,吕氏族人凝神以待他们的族长脱胎换骨,一时,偌大的雪城,寂静的针落有声。 时辰到了之后,莲台忽然一落,从圣湖上空沉入了圣湖底部。 这个落湖的动作太快了,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眼前的莲台和莲台上的人全不见了,只见圣湖泛起了几丝涟漪,整个湖面又归于了平静。 赵怀雁眨眼。 燕迟单手牵着赵怀雁,单手负后,沉默地看着。 围拢的吕氏之人开始激动。 “下去了下去了!” “能下去就说明族长已经成功一半了!” “太好了!” “愿神明保佑,族长能度劫成功。” “愿神明保佑。” “愿神明保佑。” 所有吕氏的族人一个一个地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 一时,黑压压的人跪在那里,全都说着祈祷之语。 大概一个时辰,也可能更久,风平浪静的圣湖湖面忽然掀起了巨浪,随着巨浪而起的,是一个女子长袖如风的身姿。 吕婴雪走了出来。 吕氏族人全都激动地跳起来,冲入圣湖,去抱吕婴雪。 燕迟松了一口气。 赵怀雁也松了一口气。 燕乐和燕广宁也被这样的热闹气氛感染,随着吕氏族人一起,去拥抱吕婴雪了。 楼姜从翘椅里起身,去祝贺吕婴雪度劫成功。 灵狐代表也从翘椅里起身,去祝贺吕婴雪。 温百华和温氏的四个人也从翘椅里起身,去祝贺吕婴雪。 燕迟拉着赵怀雁,也往圣湖去。 吕婴雪面对所有人的祝贺,笑道,“这次多亏了大师。” 她转身,看着佛广一身雪白绝尘的模样,她笑着偏了偏头,在佛广要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手一伸,将佛广抱住了。 佛广顿时浑身僵硬如石。 吕婴雪低笑道,“大师的恩情,无以言表,就以拥抱为谢吧。” 佛广雪白的脸涮的一下子变红。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赵怀雁瞪大了凤眸,看着吕婴雪抱着佛广的样子,惊呼捂嘴,“我的天,大师被亵渎了。” 燕迟拍她头,“小声点。” 第106章 佛的爱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瞅瞅四周,所有的人疯狂的往吕婴雪那里挤,谁还注意她的话?她扯了扯燕迟的袖子,小声道,“吕族长真豁得开。” 燕迟看她,“这样的作风你可以学一学,对我使一使。” 赵怀雁一愣,听明白他话语里的隐含意后后微恼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让他牵手了,随着人流大军一起朝吕婴雪围去。 赵怀雁也想抱一抱吕婴雪。 燕迟见赵怀雁也去凑热闹,他笑着摇了摇头,跟上。 吕婴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整个吕氏族人的面抱了佛广,把佛广闹了个大红脸,得道高僧,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可此刻,他手脚无处安放,思想空前的陷入了空白。 朝圣王朝之人,虽然修佛,却并没有强求一定要清心寡欲。 住持方丈一禅叶历来不主张两耳清静才可修佛,他的座右铭是,“佛是万家,心若向佛,身即是佛。” 朝圣王朝的香火如此鼎盛,除了这个国度广纳佛缘外,还因为这个国度的人是可以结婚生子的,虽说是佛之国度,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剃度了,愿意留发就留,不愿意就不留,这些全是自由的。 佛广生在这样的国度,自然也看到了很多爱情,佛的爱情,可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与谁相爱,与谁结婚,与谁生子,他的一生,全都奉献给了佛国,奉献给了参悟。 没想过,那就从没与任何女子这般接近过。 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还被一个女人抱了满怀,佛广身为男子,都面红耳赤,羞的无地自容,可抱着他的女子却没有一丁点的羞涩之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在她的族人们面前,抱着他,笑意盈盈。 佛广冷下脸,手一伸,抓在吕婴雪的胳膊上,强势有力地将她甩开。 吕婴雪没挣扎,在佛广抓她胳膊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大师生气了,她兀自地笑着,笑的佛广狠狠地抬眼瞪了她一眼,他就不该答应帮她度劫,妖女! 佛广这样想着,后悔极了。 可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做的就是离这个妖女远远的。 佛广甩开吕婴雪后,谁都没理,转身就走了。 燕迟给青海使了个眼色,青海连忙跟上去,佛广这一次出朝圣王朝,原定的路线是去燕国皇都,然后再拐道彭济广州,上一回魔气的涌现,壁文经有了感应,但经文未开,一禅叶便没有特意派人出来,这一回因着燕迟的信,一禅叶将佛广派了出来,既出来了,佛广就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佛广出雪城,往山下走了。 青海跟上。 见佛广下山后一个人往燕国皇都的方向前行,青海想了想,还是回去先禀告燕迟。 燕迟听后,让卓凌去陪同佛广,青海照常带燕乐和燕广宁回国。 此时吕氏族人已经散了,吕婴雪的成神日一过,这些人又都消失到各个空间去了。 吕婴雪和温百华不知道去了哪里。 温经水、温流、温漩、温注月四个人在。 温流、温漩和温注月三人之前出深海,寻万能石,并查探魔气一事,他们在彭济广州呆了数日,已经查出了些眉目,又结合燕迟初来之时在温百华、佛广和吕婴雪面前说的话,他三人已想到了一个加固封印的方法。 他们把这方法说给了温百华听,温百华觉得可行,就在等吕婴雪成神日顺利成功。 如今,吕婴雪度劫成功,法力增了十倍不止,温百华就去与她说这事儿了。 等温百华与吕婴雪说完,吕婴雪答应后,温百华就带着温氏几人走了,他们先行一步,去彭济广州。 走之前还是向燕迟几人道了别,并说明了离开的用意。 燕迟问,“需要我帮忙吗?” 温百华一开始想说不用的,可忽然之间,他在燕迟的额头看到了隐隐潜伏的琉璃皇印,那皇印隐在燕迟的皮肤之下,寻常人是难以瞧见的,可他温氏一族并非寻常人,想看自然能看到。 琉璃皇印复苏,代表着燕迟体内的琉璃双皇之力也复苏了。 温百华欣慰之极,原本对待燕迟,那是客气,还有顾着他是燕太子的身份,显了几分尊重,可如今,温百华再面对燕迟,那就不单是客气和尊重了,那是十分的敬畏以及臣服。 温百华冲燕迟拱拱手,这个动作出,温氏几人一愣,燕迟也一愣。 燕迟知道温百华的岁数远在他之上,而温百华又是深海巫族温氏的开辟者,他们虽居于燕国地界的深海里,却不受燕国皇室的管辖,彼此从不见面,见了面也没有谁拜见谁的道理。 可温百华这拱手动作出,就显出了一丝参拜的意味。 燕迟微微蹙眉。 温百华道,“若燕太子有空,愿意帮忙,那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燕迟道,“魔气出现是大事,生活在原冰大陆上的每一个子民都有义务来阻止魔气的复苏以及魔帝的出现,我身为燕国太子,更有义务去帮忙,所以这是我应尽之事。” 温百华看着他,笑了笑,十分敬畏地说,“那燕太子去的时候,顺便把佛广也带上,有我巫族之力,佛之力,加上神皇之力,想要加固封印,完全没问题。” 燕迟点点头,一下子就明白温百华忽然之间对他参拜的原因了,原来是发现了他身上有神皇之力。 燕迟把温百华拉到一边,低声问他,“你能看出来我是琉璃皇转世?” 温百华道,“凭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但我们巫族所学全是异术,这些异术很多都是从遗落的古书上得到的,而这些古书,有一半以上全都是上古时期留传下来的,虽然经过巫族的改创,变成了自己的术法,但多少多少还沾染了一些仙气,凭这些仙气,我们能感知那真古时期强大的力量,之前你一来我就发现了,如今看你额头也显现了琉璃皇印,想必你体内的神皇血已经苏醒了。” 燕迟淡声道,“是苏醒了,但我不会用。” 温百华笑道,“不用急,等加固封印的时候,你自然就会了。” 燕迟不解,温百华却没有多说,只又拱了拱手,道了辞。 等温百华带着温氏几人离开后,狐族代表也要走。 燕迟喊住他,说他跟赵怀雁想去看看云灵,怎么去云雪山,去了怎么进,狐族代表从手中幻化出一只白梅枝,递给他,并说,“拿着这只白梅枝,它会引领你们到云雪山,到了云雪山,只需对白梅说话,我们就能听见。” 燕迟说谢谢,狐族代表笑了笑,走了。 等人陆陆续续离开,燕迟便带赵怀雁要去云雪山,楼姜还没走,燕迟就问楼姜,“外婆要不要去?” 楼姜笑道,“外婆老了,腿脚不便,就不去了,我在这里歇几日,就直接回燕国,你们去玩你们的。” 燕迟面含担忧地问,“外婆一个人在这里,不妥,我让长虹留下来陪你。” 楼姜道,“也好。” 长虹留下来陪楼姜。 燕迟带着赵怀雁,还有鹰六,去了云雪山。 而在他们去云雪山的时候,燕行州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信函是从燕陈联合大军的驻扎地发出的,这个时候,出使陈国的文臣章进回了国,南子衍与章进同行,也回了国,南丘寒携妻子、女儿以及女婿依旧留在陈国,不是南丘寒不想回,是燕迟的信中,话里话外并没有让他回国之意。 加急信函送达皇宫,急急地传入燕行州之手。 燕行州拆开看。 段东黎紧张着眉头,见燕行州面色逐渐地下沉,段东黎问,“皇上,前线出了事?” 燕行州看完信,将信甩开他。 段东黎接过,垂目去看。 信中写,“赫宣带房冲已经攻到了齐国中部山岭地带,但在那里遇到了很强的阻碍,一时攻城不下,在沔茵河附近驻扎,曾衍带贺侦一路所向披靡,眼看离齐国皇都越来越近了,却也遭到了意外强敌的拦阻,暂时割据。” 这些都很正常。 齐国是三大强之一,国中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也不少,而力强者,也有。 赫宣和曾衍遇到强敌被阻,段东黎觉得很正常。 他又往下看。 下面是关于朱玄光的。 朱玄光领一千飞虎兵利用鬼步之能去了齐国皇城,却没能顺利进入齐国皇都,擒了齐帝,反而受了伤,如今又被困于齐都,被搜捕。 这点段东黎看不明白了,朱玄光会鬼步,如何能被困住? 难道是伤的太重,连鬼步都用不了了? 再者,这世间能对付鬼步的人,少之又少,齐国有这样的人才? 还有下面,元兴坐镇军中,与陈国盟军共同抵御慾想进犯陈国的齐军,可盟军陈国内乱了,陈帝被襄北王陈继以及淮南王陈栎挟持了,原本陈继和陈栋被燕迟扣在太子府,但在陈帝答应了借道伐齐后,燕迟就放了这二人回国。 原本是一片好心,也是信守承诺,可谁知这二人狼子野心,回到陈国后看似安份了,实则一直在找机会。 陈国是弱小国,为了表达诚意,派出二十万大军去增援燕国,固守边境,如此一来,国内兵力就空虚了,陈继和陈栋逮住这个机会,逼宫了。 当然,陈继和陈栋两王能这么顺利逼宫,挟持了陈帝,那还是有秦祉在背后出谋策划,谁说陈继和陈栋也不傻,一个有头脑,一个有武力,但他二人再聪明再能干,想要在裴连甫的眼皮子底下搞动作,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帝之所以敢派二十万大军去边境,就知道有裴连甫在,他不会有事。 裴连甫自己也有信心,护好皇帝,护好皇都。 但你在算,别人也在算。 都知道想拿下陈国,必须得先拿下裴连甫,故而,在陈继和陈栋行动前,秦祉给了他们一个万全之策,就是隔离裴连甫。 怎么隔离? 当然是利用裴芳乔。 裴芳乔是裴连甫的亲妹妹,又是燕国南国公的妻子,若是她出了事,裴连甫无暇顾其他,南丘寒也无暇顾其他。 但是,想要杀裴芳乔,那也是很难的。 故而,秦祉派了一个人给陈继和陈栋两兄弟。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骆凉。 骆凉和诸葛天眼以及齐闻被燕行州从燕迟手中转移到了楼经阁,原本想要从楼经阁离开,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楼姜出了阁,去了雪山,而诸葛天眼所精通的玄学,除了楼姜,整个楼经阁包括楼魂令的人,都办法破解。 诸葛天眼原本是可以利用玄学把齐闻送出去的,但齐闻被锁了内力,外面又无人接应,送他出去,不能救他,却会打草惊蛇,暴露他们自己。 而诸葛天眼自己也不能出去,不然,往后想要救齐闻,那就真没办法了。 权衡再三,诸葛天眼把骆凉送了出去。 骆凉也被锁了内力,但骆凉是奴才,齐闻是主子,骆凉可以有生命危险,齐闻却不能,诸葛天眼把骆凉送出去的时候给他吃了一张符,那符可以让他短暂恢复功力,成功逃脱楼经阁以及楼魂令人的视线,却也有副作用,就是那符一旦被他用了,就会开始吞噬他的生命。 符是从诸葛天眼身上夺的,那符以诸葛天眼的身子为养,一旦离开,就要以别人的生命为养,故而,这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骆凉无所谓,能为齐闻而死,他很甘愿。 骆凉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祉。 秦祉一直在等机会,而在等机会的时候听说燕迟离开了燕都,他觉得时机应该快到了,果不其然,两天后,骆凉来找他了。 秦祉给骆凉解了封制,释放了他的武功,又派广德和步惊涛去楼经阁外面接应齐闻。 秦祉让广德去骚扰楼经阁,引开楼经阁人的注意力,又让步惊涛去宣战楼魂令者,在两方打起来的时候,秦祉亲自侯在后方,等齐闻。 但事总有不凑巧,步惊涛在上回随秦祉一起离开去燕迟的府邸找燕迟的时候看到了摆在石狮里的鱼缸,看到了鱼缸里的鱼,当天深夜,他把那鱼缸取了回来,看着那鱼,他不得不卖给燕迟一个人情,故而,他看似在跟楼魂令对战,实则放了水,那一回,秦祉没能成功救出齐闻和诸葛天眼,反而暴露了诸葛天眼和齐闻,隔天,这二人就被秘密地转入了皇宫。 事后秦祉找步惊涛算帐。 步惊涛二话都没说,接受处罚。 秦祉看着他,闭了闭眼,冷笑一声,把他送回了国,交给了秦帝。 虽然步惊涛的异心让秦祉很恼火,可不能因为一个步惊涛而坏了大事,没有救出齐闻,这是他的失职,亦是他无能。 秦祉担下这样的失职,让骆凉去杀裴芳乔。 为什么杀的是裴芳乔而不是裴连甫? 既然裴连甫是陈帝最大的靠山,杀了裴连甫,陈帝就真的完了。 可秦祉并没有那样做,因为裴连甫在陈国的威望实在太高,杀了他,会惹怒整个陈国的百姓,那样就会产生国民暴动,到时候陈继和陈栋一旦表现出挟持陈帝的异心,陈国的百姓们就会反扑他,如此,那就得不偿失了,故而,裴连甫不能杀。 骆凉是跟随在齐闻身边的侍卫,武功自然不弱。 要杀裴芳乔一个弱女子,还是很轻松的。 但裴芳乔虽弱,却不笨,一觉察到危险她就跑,当时,她与她嫂嫂贺氏一起逛街,身边跟了很多丫环,骆凉是冲着裴芳乔去的,自然没管那几人,要说贺氏也聪明,一见妹妹有难,她不是追着去送死,而是脸白受惊地提起裙摆,疯一样的往府里跑,也难为她几十岁的人了,跑的气喘吁吁,一回去就赶紧找裴连甫和南丘寒,告诉他们有人在追杀裴芳乔,南丘寒一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裴连甫沉着地集结府内的护卫,去保护裴芳乔并擒拿贼人,南子娜听说她娘在被人追杀,也连忙让明岭去帮忙,明岭去了。 这么多人出动,加上南丘寒,骆凉没能成功杀了裴芳乔,却让她受了极重的伤,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 裴连甫为了这个妹妹,多日没心情上朝。 等裴芳乔终于醒了,他能松一口气了,再上朝,朝内大变,陈帝被软禁,多数大臣成了墙头草,他这个一国丞相一进宫,就被禁卫军们包围了。 裴连甫看着那些拿着刀围着自己的禁卫军们,面不改色,当陈继和陈栋来到他面前,他毫不惊慌,只问一句,“皇上呢?” 陈继道,“裴相真是忠心,既担心皇上,那就去看看吧。” 如此,裴连甫跟陈帝一块,被软禁了。 把裴连甫软禁后,陈继就亲自带兵,去围了裴相府。 裴相府内的所有人战战兢兢,虽然心里早把陈继和陈栋这两个狗贼骂了个半死,可面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陈继押了贺氏和裴连甫的嫡长子作为人质,以此来要挟裴连甫拥戴他为帝。 南丘寒虽然做客裴府,可他也算半个裴府中人,如今裴府面临着如此大劫,他岂能袖手旁观? 虽然妻子还在病中,但在陈继想要带走贺氏和裴连甫的嫡长子时,他还是出面阻拦了。 南丘寒的威名,陈继当然听过。 如果在战场上,在燕国,陈继当然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如今,南丘寒是在他陈国的地盘上。 陈继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南丘寒,不冷不热地说道,“南国公,我敬你才叫你一声南国公,不敬你你如今什么都不是,我们陈国的家事,南国公最好别插手。” 南丘寒站立不动,声腔沉稳,“家事?那真是不好意思,你抓的贺氏是我南丘寒的嫂嫂,你抓的嫡长子是我南丘寒的亲侄子,在我面前,你动我的家人,你让我不管?” 南丘寒二话不说,喊了人出来。 这些人可都不是简单的人,是他当初离开燕国来陈国的时候,燕迟派给他的,人虽然不多,可个个身手了得,不说拿下陈继带来的兵了,就是拿下陈继,那也不在话下。 陈继一开始没拿南丘寒当回事,也没拿那些人当回事,可在打起来后,他的手下一个一个的倒下,他脸白了,心颤了,最后没能成功押了贺氏和裴连甫的长子为人质,屁滚尿流地走了。 虽然把陈继打走了,可南丘寒却不敢吊以轻心,他紧紧蹙着眉头,进屋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燕国,送给燕行州。 信是在之后写的,燕行州先接到前面的信,后面才接到南丘寒的信。 不用南丘寒说,只看到前面的信,燕行州就知道是陈继和陈栋两兄弟在搞鬼。 燕行州将南丘寒的信搁下,喊荀公公,“宣纪莫归和平书政来御书房。” 荀公公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喊人。 纪莫归和平书政来了后,燕行州给他们下达了一道懿旨,领兵列阵,擒拿叛贼陈继和陈栋,救出陈帝和裴连甫。 纪莫归和平书政听令,下去准备,不日就出发了。 燕行州又宣周别枝,原本是想让她辛苦点,跑趟齐国皇都,给朱玄光治一治伤。 朱玄光连鬼步都用不了了,说明他确实伤的很重,一般的医生,治不好。 太医院里有很多御医,每个人的医术都很高,但都没有周别枝高,又加上周别枝是一路跟随着燕行州问鼎过来的,她现在虽担了院正一职,安安静静,可年轻的时候,她可是鼎鼎有名的军医,燕行州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残酷战争中活下来,周别枝有很大的功劳。 周别枝有战中行医的经验,派她去,稳妥。 但抬眸看了看,这个老友加战友,如今,也老了啊。 燕行州原本要开口的话就变成了,“朱玄光受了重伤,得派一个军医过去,你看看太医院谁合适。” 周别枝想了想,说了一个人。 燕行州让荀公公喊那人过来,交待他事情。 晚上,等周别枝回了府,吃饭的空档里聊起现今的时局,说到朱玄光受伤一事,周小婵一惊,搁下碗筷追问,“娘,你说朱玄光受了伤?” 周别枝道,“是啊,听皇上的意思,伤的还不轻。” 周小婵急急道,“那怎么办啊,皇上有派人去给他治伤吗?” 周别枝道,“派了,今日皇上传娘,大概想让娘去,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如何不懂他的心思,我原本也做好打算,去的,可他忽然让我安排别人,大概是嫌我老了吧。” 周小婵一听,脱口而出就道,“娘老了,还有我啊。” 第107章 亲如兄妹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别枝一愣。 晋平也一愣。 晋平搁下碗筷,虽然晋平是下人,可周别枝和周小婵从没拿他当下人看,每回吃饭,晋平都是跟周别枝和周小婵一起的,晋平看一眼周别枝,对周小婵说,“小姐身子刚恢复,可别想着去齐国,那里很危险。” 周小婵道,“我要继承我娘的医术,光看不练,不行啊,这回是个很好的机会,娘,晋平叔叔,你们让我去吧?” 周别枝冷声道,“不行。” 周小婵道,“我要去。” 周别枝道,“娘不准你去。” 周小婵重新拿起碗筷,哼一声,不理,只顾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自动跑到皇宫,面见燕帝去了,让燕帝给她一道懿旨,派她去齐国,给朱玄光治伤。 燕行州看着她,笑道,“果然这病是好了。” 周小婵道,“是好了,所以皇上别担心我的身体,我吃得消的。” 燕行州笑着拿起折本看,虚虚问道,“你娘同意了吗?” 周小婵抿了抿嘴,说道,“我娘不同意,所以我想让皇上下个懿旨,那样我娘反对也没用了。” 燕行州认真地看着折本,不时地用朱红御笔批着什么,荀公公在一旁伺候着,听了周小婵这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心想,周别枝不同意,皇上就是下了懿旨也没用,而且,周别枝不同意,皇上也不会下懿旨,谁不知道周别枝把她的女儿宝贝的,皇上也把你当女儿看呢,岂能看你去涉险? 果然,燕行州听了周小婵的话,搁下御笔,瞅了一眼自己的批文没有不妥后,将折本合起来,放在一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小婵,去战场治病,那不是儿戏,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一来你身子刚恢复,二来你没有武功,三来你的医术不一定能治好朱玄光,朕派你去,是害你呢,还是害朱玄光呢?” 周小婵一噎。 燕行州道,“就算你娘同意了,朕都不一定会同意,更何况,你娘还没同意呢。” 燕行州说完这句话,完全不搭理周小婵了,拿起御笔又认真地看着奏折。 周小婵坐在那里显尴尬,走的话又觉得这一趟来的太白费,是以,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实在煎熬。 荀公公瞧着这情形,笑着来到她跟前,冲她低声说,“小婵姑娘,你还是回去跟周大人商量商量,周大人若不同意,皇上贸然下了旨,会让君臣生嫌隙的,你也知道周大人的脾气,她闹腾起来,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 这是荀公公在给周小婵台阶下。 周小婵听出来了。 但同时的,她也知道,她这一走,下回可没办法再找燕行州开口了。 周小婵抬头,手中绞着帕子,支唔道,“公公,我……” 荀公公笑呵呵道,“行了,回去吧。” 他虽笑着,可话和态度都很强势,显然,没打算让她再继续留下。 周小婵余光瞥了一眼燕行州,他正低头专注地批奏折,丝毫不受她这边话语的影响,也压根没有再搭理她的打算,荀公公伺候燕行州那么多年,自然看得懂这位主子的态度,若皇上态度不明显,荀公公也不敢擅作主张,请周小婵离开。 周小婵无奈,只得走了。 她回到府上后就闷闷不乐,映兰和凝月几次过来,都看她支着下巴坐在那里,烦燥地一会儿揭杯子一会儿扣杯子的,映兰和凝月起初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后来旁敲侧击后才知道她是因为不能去齐国给朱玄光治病,故而心情不好。 映兰和凝月对望一眼,两个丫环眸中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疑惑。 映兰小声问,“小姐,你想朱公子了?” 周小婵一愣,斜头瞪她,“瞎说什么呀,谁会想他。” 凝月憋着笑说道,“小姐不想朱公子,干嘛因为不能去齐国而闷闷不乐?夫人和皇上说的对,齐国现在很危险,确实不适合小姐去。” 周小婵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去不适合,别人去就适合?” 映兰道,“别人都有武功,小姐没有。” 周小婵道,“才不是,太医院里的御医有几个会武功的?” 凝月道,“可我听说,这回派去的是军医,军医基本上都会点功夫的,就像夫人,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武者,能杀敌千里,但自保肯定没问题,小姐你连自保的功夫都没有,怎么让皇上和夫人点头让你去呢?你也别烦恼了,我跟映兰也不赞同你去齐国。” 周小婵瞪她一眼,又瞪映兰一眼,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收了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丫头。” 她不想再跟映兰和凝月说话,气的一起身,看医书去了。 映兰和凝月面面相觑,半晌后又各自干各自的活,不再往周小婵跟前凑。 晚上,周小婵不吃饭,两个丫环来喊,她不理,晋平来喊,她倒是理了,却说没胃口,不想吃,晋平无奈,去请周别枝,周别枝来了,一把将周小婵手中的医书夺过来,沉着声音说,“身体才刚恢复,就想绝食?” 周小婵垂眸轻声说,“不是。” 周别枝道,“不是就下来吃饭,你别以为绝食了我就会同意你去齐国,娘不会同意的,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周小婵顷刻间抬起了脸,看着周别枝道,“娘,女儿打小跟你一起学医,虽然中间因为生病的原因,空了很多年,可你也说了,我很有天赋,而除了天赋外,我也很勤奋,你时常教导我说,学医跟学武一样,不能死搬书理,得悟得实践,朱玄光在齐国受了重伤,伤什么样,没人知道,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也无人可知,娘的医术超群,可制丹术更超群,我虽然没有将你的制丹术全部学会,可我也打小浸润,虽不敢自称能解天下所有奇毒,但百毒还是能解的,太医院的御医都是医术好手,小婵不怀疑他们的医术,可解毒,他们还真不如我。” 周别枝皱眉,她倒还真没想过朱玄光可能会是中毒。 周别枝看她两眼,将医术搁下,抿唇沉吟道,“先吃饭,吃完饭娘进宫一趟,跟皇上说说这事儿。” 周小婵笑着跳起来,绕过书桌来抓周别枝的手,“娘,你是答应了?” 周别枝捣她,“先吃饭。” 周小婵欢呼一声,松开周别枝,一蹦一跳地下楼去饭堂了。 周别枝摇头,不知道让她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 周别枝叹息一声,跟着下了楼。 吃完饭,周别枝就进宫了。 她向燕行州表达了朱玄光有可能会是中毒这个情况的猜测,并说愿意让周小婵去齐国。 燕行州微微挑眉,“你知道齐国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让她去?” 周别枝道,“我知道齐国正烽火连天,让小婵这个时候进齐国,随时会面临着生命危险,可我还是得让她去,她虽然看着柔弱,可心性坚韧,这十多年与萎影症抗挣,我看的真切,皇上应该也看的清楚,小婵外柔内刚,很有主见,就算我今日阻止了她,未来也阻止不了她,与其在未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皇上你护不住的地方,让她去经历危险,还不如现在就放她去历练,好歹,现在你可派兵护她。” 燕行州笑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周别枝道,“不这样想不行啊。” 燕行州道,“那朕派南子衍跟她一起,南子衍打小跟她跟燕迟关系都好,有南子衍陪着,你放心,朕也放心。” 周别枝道,“有南子衍陪着,我当然放心。” 燕行州道,“那我写封信,你拿到南国公府去。” 周别枝笑着点头,等燕行州的信写好,周别枝就连夜去了南国公府,把信给了南子衍,南子衍看完,下去就准备行囊,隔天早上就去了周府。 周小婵已经从周别枝嘴里得知皇上答应了让她去齐国一事,她一整晚都兴奋的没有睡着,天还没亮她就让映兰和凝月去准备各种药草和药,衣服干粮什么的,她压根没想着去备,还是晋平提醒了,她才让两个丫环随便准备,她最在乎的就是药材。 等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她临行前给赵怀雁写了一封信。 周小婵并不知道这封信赵怀雁能不能收到,但她还是写了,实在是这是她头一回出燕国,以医者身份去观看这个世界。 赵怀雁知道她的理想,懂得她的渴望,也知道她在追求什么样的自由。 周小婵知道,虽然皇上和她娘同意了让她去齐国,可他们心中的担忧远甚于她的心情,周小婵想,此时此刻,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赵怀雁能懂她心中的欢喜和激动了。 周小婵写完信,亲自拿着信去了太子府。 她把信交给闵三,让闵三找人把信送到赵怀雁手中。 闵三是知道燕迟行踪的,信入了闵三之手,就不怕送不到赵怀雁手中。 闵三接了信,周小婵放心地走了。 而在周小婵和南子衍以及映兰和凝月离开之后,楚朝欢派到燕国打探消息的人也将燕迟与赵怀雁的事情打探清楚了,跟着离开。 探子回了楚国,将所有打探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对楚朝欢讲了。 讲完,楚朝欢挥手让他下去。 莞玲瞥了一眼楚朝欢。 楚朝欢依旧坐在摇椅里,手撑着额头,目光遥视着很远很远地方的那株高大银针树,痴迷一般的看着,看着看着她就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自己狠狠地甩进了摇椅的椅背里。 莞玲眸光一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椅背里的女子轻轻地问,“莞玲,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貌美的女子?” 莞玲道,“公主的姿色,在这九国的皇室中,也是上上乘的。” 楚朝欢没睁眼,只搓着眉头轻笑,“上上乘?可跟那个赵国公主比起来,大概差了很多很多,不然,燕迟怎么会只跟她认识了一两月,就非她不娶了呢?” 莞玲道,“那是燕太子想拉拢赵国。” 楚朝欢又淡淡地扯开了唇角,这回,她睁开了眼睛,她望向燕国天空的方向,轻声道,“你觉得以燕迟的为人,他若不喜欢,不愿意,会因为要拉拢赵国而娶赵怀雁为妻吗?再者,燕国强大,赵国弱小,哪怕燕国要拉拢赵国,也无需靠姻缘,而在燕迟的观念里,他从不认为两国要好是靠和亲来维系的,所以,他肯定是爱上了赵怀雁。”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散。 她扣紧扶手,慢慢站起身。 莞玲立刻将手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楚朝欢拢了拢肩带,迎风而站的身子窈窕纤细,她微微眯起眼角,缓缓说道,“随我去会一会这个赵国公主。” 莞玲问,“去圣雪城?” 楚朝欢勾唇道,“是呀,借她的光,我也去开开眼界,小时候让燕迟带我去,他不带,他明知道我很想去那里看看,却在长大后去的时候忘记了我,带了另一个女子,我总要见见,他到底有多喜欢赵怀雁。” 莞玲道,“是。” 楚朝欢拢着披风转身,“我去向父皇说一声,你下去准备。” 莞玲应了一声,楚朝欢抬步出了朝歌殿,去了楚帝的皇宫,楚帝如今日夜的忙碌,主要是他在帮协燕国从水路攻齐国后方,而齐国又不是软柿子,想捏死就能一掌捏死的,总得费点功夫。 这段时间,楚帝的龙案上,来自于战争前线的折子从没有断过。 楚帝也从没有掉以轻心过。 楚朝欢来的时候,楚帝刚将上呈来的关于前方战况的折子看完,知道赫宣、曾衍、元兴还有朱玄光等人各自遇到麻烦,还有陈国那边也出了乱子后,他惆怅地摁了摁眉心,换了宣纸,拿起狼毫,给燕行州写信。 信还没写完,楚朝欢来了。 楚帝抬头看她一眼,继续写信。 楚朝欢进来,行礼问安,然后向楚帝说了自己要去圣雪城,又说燕迟在那里,她是去找燕迟的。 楚帝惊道,“燕迟去了圣雪城?” 楚朝欢说,“是呀,跟赵国公主一起去的。” 楚帝越发一惊,狼毫忽然搁下,瞪眼道,“你说燕迟跟谁?” 楚朝欢道,“赵国公主赵怀雁。” 楚帝皱眉,怒拍了一下桌子道,“前线正吃紧,身为燕国太子兼统军主帅,他不坐镇军中指挥,跟一个女人跑到圣雪城做什么了?如今前方频频失控,他怎有时间去风花雪月,难道战争在他眼里就是儿戏吗?” 楚帝越说越怒,想到刚刚看完的战报,他就越发怒了。 他说呢,燕国的士兵素来强硬,怎么会被齐国给抵制住了,还有驻军方面,怎么会被包围? 原来是因为燕迟不在军中。 楚帝冷哼了一声,重新提起狼毫,继续写信,只不过这一回,他的信中言辞犀利了许多,言语中夹杂着对燕迟的不满,说他怎能被一个女人迷惑而误了军机大事,还说赵国公主赵怀雁素来被传倾国倾城,美色连神仙都难挡,说明此女必然是祸害,连燕迟这样心情清冷的男人都被蛊惑了,让燕帝务心小心,且提醒提醒燕迟,别因为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做下糊涂事,等等。 楚帝写完信,楚朝欢拿到手里看了看,看到后面楚帝几乎把赵怀雁写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姬,她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感觉不妥,让楚帝改了,楚帝不改,差人将信装封,送给燕行州。 燕行州看完信,哭笑不得,他故意使坏,将信原封不动地寄给了燕迟。 赵怀雁和燕迟一前一后收到一封信。 收到信的时候,他二人还没有到达云雪山。 虽然雪山灵狐跟巫族吕氏是邻居,可这个邻居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燕迟带赵怀雁、鹰六出了巫族栖息地后就在白梅枝的带领下一路沿雪山走,走了快有半天了,还没看到灵狐一族的结界白梅林。 赵怀雁收到周小婵的信后,燕迟暂停了行程,三个人就地歇息。 歇息的时候,燕迟跟赵怀雁一块看信。 鹰六盘腿而坐,看守。 赵怀雁和燕迟看完周小婵的信,大概了解了燕陈齐这三国的战争情况,赵怀雁道,“你该回国了。” 燕迟看她一眼,双臂一抱,往后一倒,躺在了雪地里,他仰头看着雪山上空的青天白日,说道,“陈国异动,我父皇肯定已派了人去,这是我与父皇商量好的,当初放陈继和陈栋离开,我就觉得这两人要搞鬼,陈帝派了二十万大军去增援燕军,那二十万大军,大概是陈帝的老底了,那二十万大军一离开,陈继和陈栋必然会行动,他们一直不服陈帝,想篡位,可找不到机会,如今,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他们一定会抓住不放,可他们忘了,陈帝仁孝,得百官和百姓们爱戴,我燕国既成了陈国的新盟友,就断然不可能看着陈帝被踢下台,所以,燕国这个时候出兵,扶正陈帝,名正言顺,而燕国军队一旦驻进陈国,就不会再轻易离开了,为什么呢?因为之前我们与裴连甫的交涉,当初的交涉,裴连甫要独立,可像陈国那般弱小的国家,想独立,很困难,燕国军队的进入,可以帮助他们,一来清除内患,二来强壮士兵。” 赵怀雁听的微微愣神,“所以你们就在等着陈继和陈栋动手?” 燕迟道,“嗯。” 赵怀雁问,“若他两一直不动手呢?” 燕迟笑道,“有秦祉在,他二人早晚会动手。” 赵怀雁砸舌,“一山真比一山高。” 燕迟莞尔,瞅了她一眼,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也躺下来。 赵怀雁不躺。 燕迟道,“休息一会儿吧,走了这么久了。” 鹰六往他脸上扫一眼,警告意味很浓。 燕迟却不管他,拉了拉赵怀雁的袖子。 赵怀雁道,“就半天路而已,你累了?” 燕迟道,“有点。” 赵怀雁道,“我不累。” 燕迟低叹,想着,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躺下来,你侬我侬一会儿不行吗? 赵怀雁不躺,燕迟也实在不愿意看她坐在那里。 坐着也累人不是吗? 燕迟又起身,继续跟赵怀雁一起往云雪山走。 只不过,并没有走多远,燕迟收到了一封信。 为了看信,三个人又原地休息了。 这回,燕迟拆信。 信拆开,燕迟只大致扫了一眼,英俊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再细致地看完,整张脸都冷了,尤其后面写赵怀雁的那些,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冷哼一声,将信折起来,准备毁了。 赵怀雁却不让他毁,将信抢过来,饶有兴味地看着。 看到最后写她的那些话,她笑道,“楚帝对我,意见颇大啊。” 她摸摸下巴,不解地道,“我素来没跟他打过交道,他却把我写成了妲己一般的人物,这是为何呢?” 燕迟气道,“这事儿你别琢磨,回头我找他。” 燕迟又去抢信,赵怀雁手一举,不让他抢。 燕迟道,“信给我。” 赵怀雁摇头,“我得留着这信。” 燕迟瞪眼,“这种信有什么好留的。” 赵怀雁笑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他认为你是因为我而离开的军营,造成如今攻齐不下的困境,他也不会言语这么刻薄,想来,是在为什么人打抱不平吧?” 赵怀雁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燕迟。 燕迟心知肚明,楚帝能为谁打抱不平?只有楚朝欢。 燕迟道,“想的真多,你没与楚帝打过交道,你不知道他的性子,他是心直口快的人,又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别在意。” 赵怀雁道,“我并没有在意。” 她将信揣进自己的袖兜,背起手,走了。 燕迟低叹,跟上去要拉她手,赵怀雁让他拉了,但是,却说了一句话,“我虽然久居赵国不出,可出国游历的这些日子,我还是听说了一些九国皇室之事的,你与楚国公主楚朝欢,关系很好吧?” 燕迟攥紧她的手,低声道,“嗯,亲如兄妹。” 赵怀雁道,“楚国公主与你一般大,为何迟迟不纳驸马?” 燕迟道,“不知,小时候在一起切磋武艺,长大了就很少联系,尤其在我用御影术伤了小婵后,我一心想为小婵寻得万能石,根本没心情再去找她切磋武艺,故而,见的就更少了,她为何不纳驸马,我也不清楚。” 赵怀雁笑了下,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安静地走路。 燕迟轻垂眸光,看了她一眼,蓦地,他停住脚步,拉着她的手把她轻轻地拽到了怀里,小心翼翼且带着试探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在怀疑她不纳驸马是因为在等我?” 赵怀雁眉头一挑,反问道,“那她是在等你吗?” 第108章 灵狐世界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道,“不管是不是,我都待她如妹妹,跟小婵一样,以前是这种关系,未来也只会是这种关系。” 赵怀雁笑着拍了拍他的袍服。 不知信没信。 总之,什么都没多说,也没什么表态。 拍完,正准备将手撤走,结果,被燕迟扣住了。 燕迟抓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他低头看她,眯着眼深邃地问,“你是在吃醋吗?” 赵怀雁抿唇不语。 燕迟看着她抿唇的小模样,自我肯定道,“当真吃醋了。” 赵怀雁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走了。 谁有空吃醋。 虽然她出国门不久,但金谍网是强大的情报机构,九国皇室之事,她虽不出国门,却也知道不少,关于燕迟与楚朝欢之间的关系,她略能猜测一二,确实如燕迟所言,他对楚朝欢并无男女间的喜爱,若真有,燕迟早该娶她了。 赵怀雁在意的是,楚帝的信摆明是替楚朝欢在打报不平,而燕迟,明显不想让她插手,那么,他是不想让她烦心呢,还是在为楚朝欢出头? 赵怀雁嗤地一笑,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懒散散地侧过身,看向追上来走在自己身侧的男人,不疾不缓地道,“快到云雪山了吧?” 燕迟仔细地观察了一眼她的脸色,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女人该有小气嫉妒以及防备,他隐隐地叹息一声,憋闷地道,“快了吧。” 确实快了。 白梅引路,一路上空气中都是极冷的雪山之气,偶有风吹过,会闻到淡薄的梅花香,如今,不用风吹,梅花香就扑鼻而来,若有风吹过,香气就愈盛。 闻着这浓烈的梅花之香,不用想,云雪山近在眼前了。 果不其然,又行了大概三盏茶的功夫,三人眼前出现了大片白梅盛绽的梅林,而在那些白梅之中,还夹杂着几株开的异常妖艳的红梅,梅林如海,汪洋流淌在这一片雪白的山上,煞是好看。 燕迟是头一回来,头一回看到真正的云雪山。 赵怀雁也是。 鹰六也是。 云雪山确实是山,有连绵起伏的峭崖,有断层的雪岭,还有地平线。 燕迟、赵怀雁、鹰六三人在吕婴雪的成神日过了后就出吕氏之地来云雪山了,走了将近有五个时辰,此刻,天阳快下山了,红彤彤的夕阳坠在天边,那未尚熄灭的娇阳烈焰渲染在整片雪山之上,切割着天边的灰黄与地上的雪白,一地两景,悬疑迥然却又份外和谐地呈现在眼前。 赵怀雁仰头看着,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频频感叹。 燕迟浅浅地瞅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与她并肩,也与她一起,观赏着这天地雪山上难得的奇丽景致。 鹰六也被眼前的景色给怔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回头,他要把这奇景给长虹唠嗑唠嗑。 夕阳莫辨,不一会儿,那天地的颜色就变了。 迟暮来临,寒气更重了。 燕迟轻轻地搂上赵怀雁的肩膀,把她身上的狐裘拢了拢,低声道,“变冷了,我们先进梅林结界,看一看云灵,看完云灵我们就得回国了,如今事情骤变,虽然有我父皇坐镇燕都,但还是快点回去好。” 赵怀雁点头,“嗯。” 她也不想在外面耽误时间,而且刚刚两封信,都不是好信,朱玄光受伤了,周小婵要去齐国给朱玄光治病,先不提周小婵这一趟去齐国会不会遇到危险,就单冲着她想着给她写信,表达她无以言说的激动心情,赵怀雁都想回去送她一程。 所以,她也想赶紧看了云灵,回去。 两个人都不想再耽搁,燕迟将白梅枝拿到手里,对着白梅枝说话。 不一会儿,梅林外走出一人。 正是给燕迟白梅枝的那个灵狐代表。 居住在云雪山上的灵狐一族,每个人都姓云,此人也姓云,单名一个玖字。 云玖看到燕迟、赵怀雁和鹰六,客气地将他三人带进了梅林结界里面,过结界的时候,赵怀雁提了句,说红梅远比白梅漂亮,梅林是他们灵狐一族的结界,为何不全弄成红梅,干嘛要弄白梅。 云玖笑了笑,说,“白梅跟云雪山同色,不易被人发现,红梅就不行了,红梅太显眼,容易招人惦记,再者,我灵狐祖先初来云雪山,开设梅林结界,所用全是白梅,红梅是后来自长的。” 赵怀雁咦道,“这雪山能自己长出梅树?” 云玖笑道,“这些梅树是灵狐一族的结界,千百年来深受灵狐一族灵气的熏陶,也有了灵性,红梅就是吸了灵性而成长起来的,那些红梅,看着是一颗树,实则,都是人,这些染了灵狐灵性而修练出来的花精,都很娇媚,远比狐族还要娇媚,故而,当第一个修练成人的花精去拜见族长,请求赐名的时候,族长给她起名为娇白黛,后来,这些陆续修练成人的花精,全都姓娇,守护灵狐。” 赵怀雁听后砸舌,却又对这些红梅花精竖起了大拇指,能在成精后不忘始本,说明这些花精们心地是至纯至善的。 赵怀雁道,“能让花精们臣服,可见云族长是个很厉害的人。” 云玖一脸自豪道,“当然了,云族长是我们都很敬佩和爱戴的人。” 赵怀雁微微笑了笑。 穿过梅林结界,就进入了灵狐真正的生活之地。 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赵怀雁、燕迟和鹰六都没有见识过的世界。 比起赵怀雁和鹰六,燕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进入到灵狐世界,他还是目瞪口呆了。 举目望去,世界被绿色覆盖,梅林之隔,一个是天地冰雪,一个是天地极春,脚下、眼前全是茂翠的青色。 青色之中,有雪白的狐狸穿梭其中,玩的不亦乐呼,嬉笑声不停地充斥在耳边。 当发现他们三个异族人之后,那些狐狸停止了玩耍的动作,好奇地抬头看他们,眼神里充满了防备的打探。 但在看到云玖后,他们又嬉闹着成群接队地跑了。 而除了这些灵狐外,还有化成人形的狐狸在远处走动。 云玖领着他们一路前行,路上遇到的狐狸无数,从这些狐狸的数量上来看,灵狐一族,势力很庞大啊。 云飞羽的住所在一株古老的树后,树上有看守的守卫。 几人来到古树下,守卫从树上落下来,看到云玖,打了一声招呼。 云玖道,“他们三人是族长请来的客人,我带他们进去。” 守卫往燕迟和赵怀雁还有鹰六脸上各自看了眼,没阻拦,闪身放行。 入了云飞羽的住所,倒看不到任何狐狸了。 云飞羽的住所就是一个大树院,有不同的洞口通向不同的房间。 云玖知道云飞羽在哪个房间,刚在结界里面听到燕迟通过白梅枝传进来的话后,云玖就来请示云飞羽了,云飞羽知道燕迟他们来了,并没有外出,就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等候,云玖进来汇报说人带进来了后,云飞羽就出来了。 彼此见了面,燕迟和赵怀雁说明自己来云雪山的目地,看云灵。 云飞羽轻叹一口气,“你们可能暂时见不到灵儿了。” 赵怀雁一听,蹙起眉头担忧地问,“怎么了?她真出了事?” 云飞羽深沉着脸道,“你们有心来看她,我也不跟你们隐瞒,这事儿原本是我灵狐一族千年难遇一次的奇事,可如今发生在了灵儿身上,我除了护她安好外,也别无他法了。” 他看一眼赵怀雁,说道,“这事儿起源于公主,公主也该知道一些。” 赵怀雁一愣,“我?” 云飞羽道,“嗯,之前灵儿一直都好好的,但就在与公主你见了面,她又变身成你的样子,与你玩耍了一阵后,她的性别发生了改变。” 赵怀雁大惊,“啊?” 燕迟眯起眼角,听着这话总觉得很不对劲,他道,“你们灵狐一族,性别可以随意地改变吗?” 云飞羽沉吟道,“不能,但祖上有过先例。” 燕迟问,“什么样的先例?” 云飞羽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有所计较,燕迟上回问了他天魔黄线一线,他其实对燕迟撒了慌。 关于天魔黄线,他确实知道一些。 族谱上有记载云魉化男为女,就是因为天魔黄线出,帝魔始现,而云魉就是见了帝魔,才忽然间异变性别的,后来,云魉确实跟帝魔有一场露水鸳鸯,生了两子,一个留在魔界,一个留在灵狐界,只不过,仙魔大战,这两个后代都没能幸存。 要说现在灵狐界还有没有与魔帝有关的后代繁衍,云飞羽也不知道。 毕竟,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很多记载都不全面。 可云灵忽然异变性别,着实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件事情跟赵怀雁有关,而赵怀雁又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刀皇九央又是与封印魔界息息相关的人物,云飞羽真不敢想像,云灵是不是与魔界有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云飞羽都不会将这件事情说给燕迟和赵怀雁听。 云飞羽略略沉思了一下,化繁从简地说,“就是祖上曾有一人,生下来的时候是男孩,后来就变成了女孩,然后,女孩嫁给了她在当男孩时第一眼看上的男子,族人们以此分析,灵狐变性,是因为爱情来临。” 爱情来临四个字,成功地让燕迟脸色阴沉了。 燕迟知道,招惹云灵并不是赵怀雁的本意,而与云灵的结识,这大概也是一场意外,但意外之外又发生了意外,这就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哪怕是云灵自己,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认识了赵怀雁后,会因为她,而改变了百年以来的性别,变成了男子。 这件事,谁也怪不上。 但有些话,还是得讲清楚。 赵怀雁在听到云习羽说“爱情来临”这四个字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她正要张嘴说些什么,被燕迟抢先一步,轻启薄唇,说道,“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不用对云灵讲清楚,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我不希望她在变成男子后来找雁儿,云族长应该也不会希望你们灵狐一族的下一代族长与人类纠缠吧?灵狐族一直以来血脉纯正,不能在云灵这里败坏了正统血脉,雁儿是我要娶过门的妃子,亦非云灵能肖想的。” 这话讲的很直白,云飞羽也听的很明白。 云飞羽自然不会让云灵跟赵怀雁再有牵扯,不管赵怀雁是不是燕迟要娶进门的妃子,就单赵怀雁自身复杂的身份,云飞羽也不敢让云灵跟她有再深的接解,还不说燕迟他是琉璃王转世,他的女人,自然没人敢肖想,哪怕是灵狐,也不敢。 云飞羽一脸保证地道,“你放心,我会看好云灵的。” 燕迟道,“我这就带雁儿离开,往后不会再踏进你们灵狐世界。” 云飞羽能说什么,当然是点头赞同。 赵怀雁问,“云灵醒了吗?” 云飞羽道,“没有。” 赵怀雁道,“他没事的话,我也放心了,那我们走了,就此别过。” 赵怀雁虽然觉得跟云灵一起玩闹挺开心,但若云灵真变成了男子,还是因为她而变,对她产生了感情,那她就真的不能再见云灵了,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燕迟要走,赵怀雁要走,云飞羽不拦,亲自送他们出了梅林结界,看到他们下了山,他才返回。 一回去云灵就醒了。 云霞来汇报,云飞羽既高兴又紧张,他不敢立马进屋,把云霞拉到一边,低声问,“真的变了?” 云霞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说道,“真变了,小姐变成了少爷。” 她想哭。 为什么会这样呀。 明明小姐很好玩,很可爱的,这突然变成了少爷,性格会不会变呀? 性格还真变了。 云灵百年修为中都是女子,可突然一天,她由女子变成了男子,她自己也很震惊,可震惊之余,居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接受的很坦然,而在一夜的休息过后,他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赵怀雁是不是来过,我昨天好像闻到了她的气息。” 云霞不知该作何回答。 云飞羽交待过,不能再跟云灵提起赵怀雁。 可少爷问了,她要不要老实回答。 她还没想好是该撒慌还是该据实回答,云灵已经轻飘飘地看了过来。 以前是女儿身的时候,云灵的眼睛没有这么漂亮,现在,这双眼睛很漂亮,漂亮的当然不是眼睛的形状,而是里面的颜色,总觉得很深很深,好像一眼望不尽的深渊。 云霞只与这视线对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心里慌慌的,说不出来为什么而慌,但就是慌。 总觉得小姐性别一换,整个人的气质就不一样了。 云霞支唔道,“来过,但又走了。” 云灵听着,什么都没说,下床去找云飞羽,当知道云灵要下云雪山时,云飞羽看着他,不言不语,好半晌后他才放下手中的书册,声音极为冷地说道,“爹若不同意,你是不是会擅自下山?” 云灵直直地看着他,说道,“嗯。” 云飞羽轻叹一口气,起身去翻族谱上记载有云魉化男为女以及天魔黄线一事书籍,找到后他甩给他,并说,“你先看完这本书。” 云灵将书接过来,说道,“我看完了,爹就允许我下山了?” 云飞羽道,“你知道赵怀雁是什么身份吗?” 云灵道,“不是赵国的公主吗?” 云飞羽哼笑,说道,“她确实是赵国公主,可同时,她还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她的身上流淌的是刀皇九央的神血,而刀皇九央,是封印魔界的最后一个神皇。当年云魉化男为女,正遇天魔天线开启,爹虽然不敢妄言我灵狐一族里的子孙忽变性别与魔的出现有关,但防备着些总有好处,你先去看书,看完你就能明白爹的担忧以及不让你下山的原因了。” 云灵听着,拿书就下去看了。 而在他研究着上古天魔黄线一事以及云魉由男变女的事情时,燕迟、赵怀雁还有鹰六离开了圣雪城,往燕国皇城回。 路经楚国边界的时候,与另一支御剑撞上了,不是别人,正是楚朝欢。 小时候楚朝欢和燕迟都喜欢练剑,而学御剑也是在他二人的剑法练到出神入化,觉得无法突破的时候,二人打破传统武术,练了飞天之道,这便是御剑。 两方撞上了,彼此脸上都是一惊。 楚朝欢看到燕迟,笑着喊一声,“燕迟。” 她连名带姓,语气极为熟稔亲切,而能跟燕迟直呼姓名,又敢对他直呼姓名的人,目前除了燕行州,赵怀雁还真没看见过谁,就是周小婵,也每回是太子哥哥的喊,从没直呼过燕迟名字。 赵怀雁打量了一眼楚朝欢,从她喊燕迟的名字跟她那亲切熟稔的口吻,再联想到之前那封信,再低头看看脚下的国度,她一下子就猜到对面同样御着剑的女子是谁了,楚国公主,楚朝欢。 而在她打量楚朝欢的时候,楚朝欢也在打量她。 头一回见赵怀雁,着实被她的容貌惊了一下,楚朝欢不免在心底里作了一番对比,论容貌,她确实比不上赵怀雁,可论实力,她应该比她强的多。 燕迟的太子妃,光有容貌不够吧? 楚朝欢想到这里,那一丢丢因为容貌输给了赵怀雁给产生的不快乐的心又萌发出了新的希望,她冲燕迟笑了笑,燕迟挑眉,虽然很意外竟然在半空中跟她撞上了,但还是礼貌地喊了一声,“朝欢。” 楚朝欢道,“你怎么在这里?” 燕迟道,“你呢?” 楚朝欢道,“听说最近战事不太顺利,我就想到上面瞅瞅,这不,刚上来呢,就碰到了你。” 她故意装作不知道燕迟旁边的人是谁的样子,问道,“她是谁?” 燕迟介绍道,“赵国公主赵怀雁。” 又对赵怀雁介绍,“楚国公主楚朝欢。” 赵怀雁笑着打招呼。 楚朝欢也笑着打招呼。 打完招呼,燕迟道,“我们要回国,就不跟你下去了,有空来燕国,我跟雁儿一起招待你。” 一句话,把所有关系都摆的清晰明白。 燕迟不会伤害楚朝欢,但也不会允许楚朝欢伤害赵怀雁。 这句话燕迟是特意说给楚朝欢听的,燕迟知道楚朝欢是聪明人,他希望她能听进去,若她委实听不进去,那他也没办法了。 他的爱情给不了她,若能给,早就给了,哪能等他遇上赵怀雁? 燕迟说完,楚朝欢嘴角的笑意蓦地一沉,笑不起来了,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斜过视线看了赵怀雁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们既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也要忙。” 燕迟嗯了一声,不再多说,内力一提,御剑飞出老远。 等燕迟三人看不见踪迹了,莞玲轻声道,“公主,为何不跟上去?” 楚朝欢摁摁眉心,惆怅道,“燕迟并不想我跟上去,罢了,我们先回去吧,如今战事刚起,燕迟就算真的很想娶赵怀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而等战争结束,九国统一,时日还长呢,不定中间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不会看着他娶别人的,坚决不会。” 莞玲道,“等拿下齐国,公主可以让皇上向燕国提一提和亲之事,念在多年邦交好友的份上,念在楚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上面,燕帝总不会一口拒绝吧?” 楚朝欢微微笑了笑,没应话。 她要的爱情,不是施舍。 楚朝欢出来,只为会一会赵怀雁,如今看到了真人,她心中有了数,就回去了。 回去后,她什么都没提,跟以往一样练剑看兵法。 战争在持续,齐国不管怎么抵抗,最终还是会夷为平地,燕迟不担心,燕行州也不担心,如今他二人担心的是周小婵。 赵怀雁也很担心周小婵,虽然急急地赶回来,可没堵到周小婵,她已经走了。 赵怀雁向燕行州请旨,去前线督战。 燕行州不允。 赵怀雁道,“我是燕国左相,理应为燕国分忧,如今战事有变,前线各种吃紧,我虽没有武功盖世,没有雄才伟略,可自幼饱读兵书,虽没有行兵打仗的实际经验,可多少能出点谋策点划,帮上忙。” 燕行州知道赵怀雁的口才极好,也不跟她理论,只在听了她的话后,微微笑道,“朕是不介意你去前线,但你父皇会介意,朕今日放了你去,回头你父皇要写信讨伐我了。” 赵怀雁道,“不会的,我父皇也时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是没机会实战,如今有机会了,他不会阻拦的。” 燕行州轻轻地摇头,还是不允。 赵怀雁朝燕迟使眼色。 燕迟装作看不见,他其实是很想带上赵怀雁的,但他爹说的没错呀,赵怀雁是燕国左相没错,可她更重要的身份是赵国公主,本来赵显就对他燕氏父子不待见,如今要是再让赵怀雁涉了险,赵显一个不爽,把赵怀雁嫁给别人了怎么办? 什么风险都能冒,唯这个不能。 第109章 幼不幼稚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不帮腔,赵怀雁孤掌难鸣,最终没能说服燕行州,她心里不爽,去找段琅寰发牢骚。 段琅寰听到赵怀雁说想去前线,想亲身实践战争是何等模样,她微微吃惊,笑着说,“战争不就是你死我活,皇上和太子不让你去是对的,刀剑无眼。” 赵怀雁有气无力地道,“可我想去呀。” 段琅寰道,“不怕受伤不怕死?” 赵怀雁道,“不怕。” 段琅寰挑起眉头很是服气地看了她一眼,喊来丫环给赵怀雁倒茶水,又挪了点心盒子到她跟前,让她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好好做一个左相该做的事,打仗,交给男人就行了。 赵怀雁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在段琅寰那里没能找到突破口,她就回去了。 刚回到左相府,登进门槛,冯阎过来,小声说道,“公主,太子来了,在前厅等你。” 基于刚在皇宫,燕迟没帮腔说话,赵怀雁对他很不满。 赵怀雁轻轻哼了一声,不愿意见燕迟,她撩起裤膝,知道燕迟在前厅等她,她故意不走前厅,从一边迂回的抄手游廊走了。 冯阎满脑门问号,他抬头,眼神询问鹰六,“公主怎么了?” 鹰六蹙眉道,“不知道啊,从皇宫回来心情就大好,是不是燕氏父子欺负了公主?” 他这么一说,精神就高度集中了起来。 冯阎睃他一眼,“想的真多。” 鹰六不满道,“怎么就是想得多了?你得防备着这对父子。” 冯阎没有鹰六那么鸡贼,知道赵怀雁不去见燕迟,他就得去见燕迟,好歹燕迟是太子,不能就这么干晾着。 冯阎去面见燕迟。 燕迟手中捏着茶杯,视线望向大门口的方向,明明距离很远,看不到门口的情况,他却好像对门口所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似的,听冯闯委婉地说着请离的话,他勾唇淡淡一笑,轻轻搁了茶杯,慢条斯理地点着桌面,“她这会儿对我有气,不想见我,我能明白,你不用管我了,忙你的去吧,晚上我留在府上用饭,你通知厨房那边准备。” 冯阎一抬眸,“啊?” 燕迟道,“怎么?饭也不给我吃了?” 冯阎连忙道,“不是不是,我这就下去通知厨房准备。” 燕迟淡嗯了一声。 冯阎下去,通知厨房准备晚上的丰富晚餐。 等从厨房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赵怀雁跟前,说了燕迟晚上要留府用饭一事。 赵怀雁正在吩咐唤雪和蓝舞收拾东西,燕行州和燕迟不让她去前线就算了,她去帮助周小婵,这总行吧? 朱玄光受了重伤,她也着实担心。 虽然这个左相并非挂职的空衔,她也确实在分担着左相该兼担的事情,但燕国还有段东黎这个右相,缺她一个左相,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但朱玄光那里就不同了。 赵怀雁并不是怀疑周小婵的医术,但她觉得,朱玄光受伤到不能使用鬼步,那定然伤的极重。 而齐国,必然有高手。 她得去看看才放心。 其实,她担心朱玄光,燕迟也担心,但燕迟跟她想的不一样,燕迟觉得,战争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朱玄光既随军出征了,就得有受伤的觉悟,而行军在外,不能把自己保护的万无一失,这是一种无能。 念在朱玄光是头一回出征,燕王室派了军医过去,按照以往,这种情况,是没办法派军医过去的。 而有周小婵和南子衍去照顾解救治疗朱玄光,已经足够,不需要赵怀雁再跑一趟。 燕迟今天来找赵怀雁,一来怕她会生气,二来也是想带她去拜见佛广,然后商量一下去彭济广州的事儿。 冯阎去了赵怀雁的院子,知道赵怀雁在收拾东西,他连忙问,“公主要去哪儿?” 赵怀雁说,“去齐国。” 冯阎一愣,蹙紧眉头,睇一眼鹰六。 鹰六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刚也劝了,公主不听呀。 冯阎道,“燕太子说晚上留在府上用饭。” 赵怀雁道,“那就让他留呗,我晚上不再府上吃了,我收拾好了就走。” 冯阎道,“公主这个时候去齐国,很不妥。” 赵怀雁道,“我乔装。” 冯阎道,“乔装也不妥。” 赵怀雁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不妥,她的身份跟别人都不一样,她是赵国公主,若因此去了齐国,成了齐国人手上的人质,那这场战争,就会变味。 也许胜仗因为就会变成了败仗。 但她委实觉得,这个机会,难能可贵。 身为赵国公主,身为赵国未来的王,她若不经历一场战争,她如何统治好一个国家? 是,她这一去,危险和忧患都很多,可收获也会更多。 赵怀雁语重心肠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们若不放心,都跟着我就是。” 冯阎劝不动,只好又去找燕迟了。 当燕迟知道赵怀雁竟然想偷偷地跑去齐国后,眸目一沉,他瞬间撩袍站起,大袖一甩,往后面赵怀雁的院子去了。 在院门口,与走出来的赵怀雁撞个正着。 燕迟垂眸,左右看了一眼唤雪和蓝舞手上的包袱,又看向赵怀雁,开口问道,“做什么去?” 赵怀雁冲他哼一声,道,“你管我做什么去,我要去办点事。” 她要从身边走开,燕迟当即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院子。 赵怀雁扯着手臂挣扎,唤雪想上去,没敢,蓝舞也想上去,没敢,鹰六一向看燕迟极不顺眼,虽然上回赵怀雁吐血,鹰六看到燕迟对赵怀雁的心疼,没那么抵制他,但打心眼里,他还是很看不惯燕迟的。 燕迟对赵怀雁亲近,他不爽。 燕迟对赵怀雁凶,他更不爽。 可此刻,看着燕迟紧紧地攥着赵怀雁的手,像个不容反抗的王一般禁锢着赵怀雁,赵怀雁怎么扯都扯不开的样子,他没上前了。 他把目光转到一边,只当看不见。 燕迟人高力大,武功又深不可测,想要制伏赵怀雁,轻而易举。 好不容易将她一拦腰抱进了卧室,按在床上,让她动弹不得,他冷冷地勾了勾唇,指尖点了点她的脑门,嗤骂道,“不就在皇宫里没帮你说话吗?至于气成这样?心胸这么小,嗯?” 赵怀雁踢他,“你放开我!” 燕迟不放,伸手一挥,帐子无声而落,他往下一压,抱住她,去吻她的唇。 赵怀雁别过脸,不让他吻。 燕迟也不勉强,英俊的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低笑说道,“你想去哪儿?离家出走?幼不幼稚?” 他忽然一抬头,对着她的脸庞惩罚性地轻轻咬了一口。 不疼,可赵怀雁还是大呼出声,“你属狗的呀!” 燕迟轻笑,将她搂到怀里,坐了起来。 赵怀雁不想美他,挣扎地要离开,可她越挣扎,燕迟搂的越紧,最后紧的她有些疼了,不舒服了,仰脸要骂他,结果,这脸一仰,就看到了他此刻漆黑深沉藏了无限渴望与隐忍的眼睛,她一愣。 燕迟低头,难耐地婆娑着她的唇,嗓音黯哑,“雁儿。” 所有的千言万语和情意,全汇聚在这一声雁儿两字上。 他什么都没说,赵怀雁却似乎听懂了他的情义,以及他的克制。 赵怀雁瘪瘪嘴。 燕迟道,“我想带你去见见佛广,然后去一趟彭济广州。” 赵怀雁对于自己此刻臣服他的状态很是不满,但考虑到他的克制,她又按捺住了各种挣扎扭动,没好气地道,“去彭济广州做什么?” 燕迟道,“加固封印。” 赵怀雁微微一怔,睫毛轻眨了一下,她倏地抬起头,下巴呈一个优美的弧线撞在了燕迟的唇上。 燕迟呼吸一紧,唇一抬,含上她的唇,用力地吻着。 冗长的深吻结束,二人都是呼吸急促,彼此脸色都有点红,燕迟是忍的,赵怀雁是羞的,燕迟看着赵怀雁,笑着啄了啄她的额头,说道,“加固封印后,我们从彭济广州出发,去前线。” 赵怀雁眼睛一亮,“真的?” 燕迟道,“嗯。” 赵怀雁道,“你要带我一起去前线?” 燕迟婆娑着她的红唇,笑道,“我不带你,你回头又一个人偷偷溜了,与你让你一个人去,不如我陪你,那样我跟我父皇还有你父皇都会放心。” 赵怀雁嘟嘴道,“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燕迟道,“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一点一丁都不能,所以,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 赵怀雁抿了抿嘴,没应腔了。 燕迟低头,又去吻她唇边的芬芳,浅啄深吻了几口后,他终于不敢再圈着她、抱着她、吻着她了。 燕迟克制地松开,下了床,去桌边倒水喝。 一杯水下肚,气息难灭。 他又喝了一杯。 耳边听着屏风后面大床里女孩下床的婆娑声,他的心里闪过很多念头,都是如何才能尽快把她娶到手的。 等这场战争结束,他一定要去赵国提亲。 所以,这场战争,不能拖了。 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着实不能再拖了。 燕迟等赵怀雁下了床后,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快速地转开视线,低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说,“我到外面等你。” 赵怀雁知道他在躲避什么,脸红了红,没应声,只在燕迟离开了房屋后她也倒了一杯水喝,压下心里腾起来的莫名渴望后,她也出了门。 出来就看到燕迟负手站一株参天树下,而鹰六抱着臂靠在树干上,二人时不时地会对一下眼神,似乎在聊天。 赵怀雁出来后,唤雪和蓝舞朝她身上看了一眼,见她面颊染红,红唇微微浮肿,她二人捂着嘴吃吃地偷笑,却不敢让赵怀雁看见。 赵怀雁如今功力大增,耳力也特别强,虽然唤雪和蓝舞是在背着她偷偷地笑,可她还是听见了,但她没发怒,也没责备她们,也没生气,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想,我这公主的脸面,要在丫环们面前丢尽了,而这一切,全都是那个背手而站的男人惹的。 赵怀雁很气,可气也没办法,她一被燕迟吻住,她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上天在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就会关上另一扇窗。 她在处理感情的事上,大概不太灵光。 赵怀雁认命地步下台阶。 听到脚步声,燕迟收回跟鹰六的对话,侧过身,看了过去。 见赵怀雁出来了,他深邃有力的视线从她脸面上扫过,然后二话不说,提步就往院门外走。 赵怀雁跟上。 鹰六也跟上。 唤雪和蓝舞就不跟上了。 当时从圣雪城离开,青海跟佛广还有燕乐、燕广宁先回,他们四人也先到,到了燕国后,佛广先是面见了燕行州,随后才被安排在佛寺驿馆,佛广需要人伺候,亦不需要人守着,但青海还是本本分分地守在他的门外,等燕迟来。 燕迟在离开皇宫之前去看过燕乐和燕广宁,并向燕乐说了秦双来了燕国一事,言语里并没有隐瞒秦双在燕国做的十恶不赦的事,燕迟让燕乐和燕广宁去看看这位公主,之前不在国内,不看倒没什么,但现在回国了,不去看看终归不好。 燕乐一听就乐呵地站起身。 燕广宁看了燕迟一眼,深知这个腹黑的七哥想做什么,无非是让她们去气气秦双。 燕广宁笑了笑,便带着燕乐去了。 所以,在燕迟带着赵怀雁前往佛广那里的时候,燕广宁和燕乐去了秦使驿馆。 秦祉已经准备离开了,齐闻和诸葛天眼被束缚在燕国皇宫,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将他二人从皇宫里拔出来,有一个骆凉,也差不多可以向齐帝交待了,他已经尽了力,齐帝不会责怨他的。 陈继和陈栎两兄弟已经暴露,他也出了手,那么,他得回去,好好研究接下来的棋该怎么下。 一行三人,广德不与他们随行,就秦祉、秦双和步惊涛。 来的时候是他们三人,回的时候自然还是三人。 他们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差驿馆的人送一封信给燕行州。 秦祉不打算进宫亲自向燕行州辞行,以免横生意外。 信交给驿馆的人,待他转身离开,秦祉就带着秦双,出了驿馆,步惊涛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只等秦祉和秦双上马车,他们就要回国了。 可秦祉刚扶着秦双踏上马架子,人还没有钻进车厢内,燕乐和燕广宁来了。 燕乐很热情,冲上来就没心没肺地说,“哎,秦双,我这才刚回来呢,你就要走?” 秦双的身子横在半空,一只脚已经落在马架子上了,听到了燕乐的话,她又将脚收回来,落于地面,她扭身,看着燕乐,笑道,“我可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燕乐道,“累死了,跑了好远的路,我听说你来了,立马来找你玩,怎么就要走了?” 秦双看了一眼秦祉。 秦祉冲燕乐看了一眼,又冲燕广宁看了一眼,很是客气地说,“两位公主,我们确实得走了,父皇有命,不能违啊。” 燕乐嘟嘴。 燕广宁轻悄地瞥了一眼秦祉,伸手拉了拉燕乐。 燕乐嘟嘟嘴,不甘不愿地往后退开。 燕广宁冲秦祉道,“秦太子不再多留几日吗?我听说秦双公主的手受了伤,已经恢复了吗?” 秦祉双眼微微眯起冷冽的弧度,他本身就长了一双孤星般的锐眼,哪怕是笑着,那眼神都像是冷的。 此刻,他眼中的冷意非常明显,燕广宁如何看不见? 她看见了,却面不改色,分毫不受他冷意的影响,依旧面容含着笑,徐徐说道,“伤若是没养好,再休息几日就是,前段时间我跟九妹出去玩了,没能带秦双好好参观一下燕国皇都,如今我们回来了,定要带秦双好好玩一玩的。” 秦祉冷沉地道,“不用了,秦祉谢过两位公主的好意,但父皇有令,即刻回程。” 燕广宁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她望向秦双,亲切地去拉了一下她的手,要看她的伤。 秦双不给看,这伤于她,是耻辱,是败笔,比之前在燕迟的太子府前被一个文僚打败还要让她没脸。 她听着燕广宁左一句受伤,右一句受伤的,着实恼怒生气,可又不能在此发作。 她脸色很不好看地冲燕广宁道,“广宁公主,下回有空去秦国玩,我带你游遍秦国山水,我确实受了伤,但养好了,你不必担心,就此拜别了。” 她说完这句话,直接一提气,登上了马车。 掀了车帘,就进去了。 西罗也赶紧也跟上。 秦祉冲燕乐和燕广宁拱拱手,示意就此别过的意思。 然后不等她二人阻拦,秦祉也提起真气,一跃而上,钻进了车厢内。 步惊涛当即就扬起了马鞭,将马车赶了出去。 燕乐和燕广宁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燕乐跺脚,“什么嘛,话都没说到就走人,这秦国太子和公主太没修养了。” 燕广宁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朝太子府走了去。 燕乐跟上,说道,“八姐,七哥让我们来做什么呀,代他送行吗?” 燕广宁笑了笑,“大概是吧。” 燕乐冷哼,“他不乐意送行,偏让我们来送。” 燕广宁道,“你刚刚不是挺兴奋的吗?” 燕乐嘟嘴,“我兴奋是因为我以为秦双会陪我玩。” 燕广宁嗤她,“整天就只知道玩!” 燕乐抿抿嘴,看了一眼前进的路线,说道,“要去找七哥吗?” 燕广宁道,“去跟七哥说一声,秦祉跟秦双走了。” 燕乐闷闷不乐,“哦。” 二人带着宫女去了太子府,甘阳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又是倒茶又是备点心,燕广宁让他不要麻烦,说是来找燕迟的,甘阳道,“太子出府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到。” 燕广宁便不多坐,拐道去周府,找周小婵。 可去了周府,知道周小婵前往齐国去医治朱玄光了,她慢慢地转动着眼珠子愣了一下,笑了笑,又去了平府,平玉雅总不会也出去了吧? 平玉雅没出去,所以,燕广宁和燕乐就在平府玩了。 燕迟带赵怀雁去见佛广,商量动身去彭济广州的事儿,佛广说他随时能动身,燕迟想了想,说道,“那我下去安排安排,明日清早,我来接大师。” 佛广说可以,又看了一眼赵怀雁,目露谨慎,他道,“公主就不用去了吧?” 燕迟道,“要去。” 佛广道,“为了保险起见,公主还是不要去的好。” 赵怀雁眯眼,深知佛广在提防什么,她笑道,“大师放心,我去彭济广州不是冲着加固封印去的,而是冲着前线的战争去的,你们加固你们的封印,我不插手,也不参与。” 佛广轻轻地拧了一下眉头。 燕迟扫了他的面容一眼,低声问,“雁儿去不去彭济广州,应该跟我们加固封印没有关系吧?” 佛广盘膝而坐,白袍不杂尘埃,他手握佛珠,沉吟着说,“我不知道,但因公主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万能石的脱落源于她,魔气的涌现也源于她,她与这件事息息相关,不管有没有影响,避着点总是好的。” 燕迟觉得佛广考虑的对,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赵怀雁。 赵怀雁砸巴着嘴道,“那好吧,我不进彭济广州,我直接去前线。” 燕迟笑道,“谁说不让你进彭济广州了,你别想跑,我还要去那儿找你算帐呢!” 赵怀雁惊疑,“算帐?算什么帐?” 燕迟看着她,但笑不语。 算什么帐? 当然是她刚离开赵国,初入彭济广州,冒失地闯到他面前,把他当成了女子,调戏他的那件事。 别以为那件事就此过去了。 他长这么大,从没人敢把他当女子看过,更别说调戏了! 燕迟骤然冷哼一声,收回视线,与佛广定好了时辰后,他就带着赵怀雁走了,赵怀雁一路上追问他要算什么帐,燕迟都没说,直到回到府上,赵怀雁吃了晚饭,洗罢饭,更换衣服的时候恍然大悟。 她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她曾经眼拙地在彭济广州调戏了堂堂燕国太子! 燕迟说的算帐,不会是这笔吧? 怎么算? 他反调戏过来? 幼不幼稚! 赵怀雁翻了个大白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躺到床上,滚到最里面,睡了。 第110章 我更疼你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回到府上之后知道燕广宁和燕乐来找过他,他知道她们来找他是为何事,问了甘阳她二人去了哪里,甘阳说去了周府,燕迟就派人去周府,去了之后才知道因为周小婵不在府上,她二人又去了平府,燕迟便亲自动身,去了一趟平府。 在去平府前,他让甘阳准备明日出发去彭济广州的东西,马车,银两等等。 甘阳应了,即刻下去准备。 平儒芹从丞相的位置退下来后,每日在家练练字,作画,弹琴,浇花,老伴不在了,他也不再纳娶,反正府上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各自娶了媳妇,有了孙子孙女,他也不寂寞。 燕迟来的时候平儒芹正在教平鱼府练字。 平鱼府的性子不大像平书政,倒有点像段琅寰,段琅寰年轻的时候是海州有名的土匪头子,且有相当高的潜水技能,平府一直是世代簪缨之家,历来从文,府里的孩子们深受这种家庭氛围的影响,打小就都是有名的学习霸才,但到了平鱼府这里,碰到了门槛。 平鱼府不爱学习,专爱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平儒芹心情好,或有时间,就会拉平鱼府练字。 说是练字,其实就是练性情。 平鱼府即便不耐,可在祖父面前,他也不敢撒泼,只能端正地坐着,一本正经地练字。 平鱼府被平儒芹拉去练字了,段琅寰就去找嫂嫂跟小姑子。 先是去嫂嫂房里坐了大半天,唠嗑了一些话,后又去找平玉雅,与燕乐和燕广宁碰着了。 段琅寰笑道,“原来两位公主都在。” 她上前见礼。 燕乐挥了挥手,让她不必多礼。 燕广宁道,“出门些时日,特别想玉雅,就过来找她玩,郡主是来找玉雅有事吗?” 段琅寰道,“哪里有什么事,我就是过来看看她,既然她有两位公主陪着,我就不呆着了,我去找三弟。” 段琅寰口中的三弟自然指的是卓凌。 卓凌从圣雪城回来后暂且住进了平府,先前出门寻九皇的转世之人,一个都没找到,而当初之所以寻九皇之人,是因魔气的忽然涌现,就怕封印破损,魔界重新开启,魔帝梵尤现世,故而找到九皇之人,苏醒他们体内的神血,来抵抗魔帝。 但现在,有温百华、吕婴雪、佛广、燕迟等人去加固那道封印,而赵怀雁也深知她体内的神血复苏与魔帝之间的牵扯关系,她已经想着不再苏醒体内的神血,而他也不会助她苏醒,所以,一旦封印加固了,那么,梵尤想出来,那就不可能了。 那找九皇之事,就不必如此急切。 卓凌想先回海州,但又很想随着燕迟一起去彭济广州,故而,他先回了燕国皇城,住在平府,等燕迟。 段琅寰从平玉雅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与前来寻燕乐和燕广宁的燕迟碰了个正着。 段琅寰一愣,提起裙摆,上前见礼,“太子。” 燕迟道,“不必多礼。” 段琅寰站起身,笑问,“来找八公主和九公主吗?” 燕迟点头,“嗯。”又问,“她们在里面?”他指指她身后的平玉雅的院子。 段琅寰说,“在的。” 燕迟便不再多说,从她身旁走过去,往小院门口去了。 段琅寰去找卓凌。 当卓凌听段琅寰说燕迟在平玉雅的院子时,他当即就站起身,来了。 燕迟来找燕乐和燕广宁,不是让她们回宫,也不是来打扰她们玩乐的,只是过来问一问去见秦双的情况,当知道秦祉和秦双已经离开了燕都后,他淡淡挑了挑眉,不知其意地笑了一声,他拍拍燕乐的头,“你们玩吧,七哥走了。” 燕乐道,“七哥不陪我们一块玩啊?” 燕广宁瞪她,“七哥每天那么忙,哪有空陪你玩?” 燕乐嘟嘴,却一点儿也不失落郁闷,她就是随口一说,她也知道七哥跟她们不一样,七哥是储君,事情多着呢! 燕乐嘻嘻一笑,冲燕迟挥手,“七哥去忙吧,我跟八姐晚点回宫。” 燕迟叮嘱,“别太晚。” 这话是冲着燕广宁说的,燕广宁点头,“我知道的。” 燕迟就不再多说,打算回府,明日要起早去彭济广州,他得回去准备点东西。 刚走出平玉雅的院子,就碰到了卓凌。 燕迟微微一笑,喊道,“卓凌。” 卓凌道,“我在等你呢。” 燕迟走过去,挑眉问他,“找我有事?” 卓凌道,“你什么时候去彭济广州?” 燕迟道,“明天。” 卓凌道,“我也要去。” 燕迟轻瞥他一眼,又左右看了看,没人,他道,“可以呀,你去的话还能帮上忙,有你东皇的力量,这封印会更加加固的。” 卓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燕迟笑。 卓凌问,“明天什么时候?” 燕迟道,“跟佛广定的是卯时,在他的佛寺驿馆集合,你直接去那里就行了。” 卓凌道,“好。” 他拐回去,开始准备出行事宜。 燕迟离开平府后,想到秦祉和秦双离开了燕都会去哪儿,直接回秦国?有可能,但还有可能是他们会经由彭济广州,绕到陈国去,如今的陈国全掌在陈继和陈栎手中,他父皇确实派了纪莫归和平书政领兵去解围,但大军行路,素来速度不快,就算考虑到陈国情况紧急,他们加快了腿程,如今也应该还没到达陈国边境。 秦祉若利用鬼步之能,先纪莫归和平书政到达陈国,那就十分不利了。 燕迟紧紧地蹙着眉头,闵三跟在后面,见他出来后并不坐马车,而是一个人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他赶紧赶了马车跟上。 燕迟走了一会儿,上了马车,让他前往皇宫。 进了皇宫,燕迟去见燕行州。 燕行州今日没熬夜处理奏折,儿子回来了,他就能轻松轻松了,这些熬夜伤身体的活儿,当然留给儿子去干。 燕行州今日就寝早,荀公公还打趣说要不要宣个嫔妃过来。 燕行州都这岁数了,早就不想那回事儿了,但偶尔,他也会心血来潮,宣个嫔妃过来,伺候他过夜。 荀公公一提,燕行州瞪了他一眼,却没拒绝。 荀公公笑了笑,正准备出去拿牌子,让燕行州选一个人。 结果,刚出门呢,就撞上了燕迟。 哎哟。 他心一惊,想着,皇上今夜甭想风流快活了。 荀公公立马见礼,“太子。” 燕迟问,“我父皇歇下了?” 荀安道,“还没,正准备歇下。” 燕迟看他,“那你不在跟前伺候,跑出来干什么?” 荀安一噎,轻咳一声,眼神左右闪躲,讪讪道,“呃,皇上……皇上让老奴去……去……” 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燕迟眯了眼,嘴角噙着淡笑,说道,“哦,本宫这会儿来是不是不太妥当?” 荀安连忙道,“没有没有。” 燕迟道,“去吧,我父皇都把这年纪了还能折腾,当儿子的只会高兴,不是吗?只要他的老骨头别散。” 他说完这句话,提起裤膝就进了宫门。 荀安轻呼着薄气擦着额头,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太子呀。 荀安这会儿哪还敢去找什么嫔妃了,刚刚太子说的后面那一句话,可真是吓人。 若皇上真要因此有个什么事,他就是万死难辞其罪呀! 荀安本本分分地守在门口,不动了。 闵三远远地看他一眼,笑了。 在燕国,可没有能瞒得住太子的事儿。 燕迟进了帝宫,去了寝殿,寝殿内有宫女,燕行州已经被宫女们伺候完洗沐,躺在了床上,等牌子,然后翻个嫔妃来搂一夜,但是,这件事还没付诸行动,燕迟进来了。 燕行州看到他,挥了挥手,让宫女们下去。 他还是躺在床上,没起。 燕迟往大床的边沿一坐,笑着说,“爹,都这把年纪了,注意身体。” 这句话说出来,燕行州当然听懂了,他冷瞪他一眼,“知道爹今晚要传嫔妃,你还进来?” 燕迟道,“我就进来提醒你一句,不会阻挠你。” 燕行州哼道,“你想阻挠也阻挠不了,说吧,这么晚进宫,找爹什么事儿?” 燕迟收了笑,面色变得有些严肃,他说,“秦祉和秦双离开了燕国,大概会回秦国,也可能会去陈国。” 燕行州原本是躺靠在床上的,一听燕迟这话,他整个后背立直了,他眯着眼,道,“你的意思是,陈帝会玩完?” 燕迟道,“必然,软禁陈帝只是第一步,等陈继和陈栎两个王爷夺得了真正的兵政大权,那陈帝必死。秦祉这个时候离开燕国,很可能就是去陈国给陈继和陈栎撑腰的,有秦国太子坐镇,陈国那些墙头草的大臣们一定会拥戴陈继和陈栎两兄弟为新王,虽然陈国弱小,但朝廷不小,这么些年,裴连甫尽心尽力,把持朝政,大概已经有很多大臣对他不满了,但因陈帝重用他,他的威望又高,那些人没办法动他,如今,只怕裴连甫也自身难保了。” 燕行州道,“我燕国的大军驻扎在陈齐交界,如果陈国落在了秦国手中,那我们想再通过陈国运送军资,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燕迟道,“正是,秦祉大概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燕行州抿抿嘴,问他,“你想怎么做?” 燕迟道,“与其给别人,不如收入自己手中。” 燕行州看他,想着,不愧是自己的儿子,他道,“这事儿交给纪莫归和平书政,正好让他们师出有名。” 燕迟道,“我是来提醒爹,让他二人努力救下陈帝和裴连甫,裴连甫的家人我不担心,有南丘寒在,陈国的士兵想动裴府,也不敢,我就担心陈帝。” 燕行州皱眉,“一个无能的皇帝,死了算了。” 燕迟笑道,“陈帝的死我自是不在乎的,但他死了,对我们没好处,活着才有好处,裴连甫忠君忠国,又是一代贤臣,在陈国的威望很高,他的能力,爹之前也见识过,这样的人才,自然要囊括到我燕国来,而想要他弃陈归燕,就必然得有陈帝这个旧主子的劝言。” 燕行州道,“若陈帝不死,那陈国就没办法归入燕国领地了。” 燕迟微微一愣,抚额道,“好像真是这样。” 燕行州道,“所以陈帝必须得死,他死了,陈继和陈栎又被诛了,那么,陈国皇室就后继无人,那我们接管就顺理成章。” 燕迟道,“也不是后继无人,陈帝有子嗣。” 燕行州指尖一点,沉声道,“那就……杀了。” 燕迟看他一眼。 燕行州道,“这事儿我会派别人去做,你不用插手。” 燕迟道,“好。”想了想,又道,“但儿子总是有一种预感,若陈帝死了,裴连甫就不会再出入将相,也再不会入朝堂了。” 燕行州哼道,“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燕迟想想也是,若陈国真迫于无奈归入了燕国领地,成了燕国的地盘,那陈国就没了,陈国的百姓变成了燕国的百姓,陈国的大臣变成了燕国的大臣,裴连甫可能会伤感,但为了他陈国那么多的百姓,他应该也还会鞠躬尽瘁,再说了,他的妹妹裴芳乔还是南陈夫人呢,有南丘寒和南陈夫人这两人的亲情基础,想来,由他们出面劝说,裴连甫应该也会应同。 燕迟道,“那陈国那边父皇你就多操劳了,儿子明天要带雁儿去彭济广州,办完事,直接去前线。” 燕行州惊道,“啊!你要去彭济广州?” 燕迟道,“嗯,在圣雪城的时候跟温百华和吕婴雪还有佛广说好了,去彭济广州加固那道有魔气泄露的封印,这事儿缓不得,所以明日就出发。” 燕行州气死了,“爹还想着你回来了,我轻松几日呢!” 燕迟笑道,“你今夜风流快活吧,我去帮你处理奏折,等从前线回来,爹就不用辛劳了,我来接管燕国一切。” 燕行州眼睛一亮,“说话算话!” 燕迟道,“嗯。” 燕行州高兴了,挥手,“去去去,赶快去批奏折。” 等燕迟起身了,他又嘀咕,“荀安怎么还不进来,宣个嫔妃能把人给宣没影了!” 燕迟摇头笑了笑,出门,原本是要让闵三去看看情况的,哪成想,一出门就看到像杆子一样杵在门口的荀公。 燕迟眉头一拧,问他,“你怎么还在这儿?” 荀安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不在这在哪? 燕迟道,“我父皇等着你的牌子,快去拿。” 荀安一愣。 燕迟见他还不去,声音冷了一分,“还不去?” 荀安一惊,忙丢了一句,“老奴马上去”就赶紧走了,等拿了牌子返回,他也是闹不懂了,原来太子是真的要让皇上宣嫔妃啊。 以往太子都不允许的呀! 荀公公想不明白了,对这个太子,他从来没明白过。 不过,太子都发话了,他也没罪恶感了,拿了牌子进到寝宫,递到燕行州面前,让他选,燕行州随意挑了一个,荀公公立刻去传人,人传到后,燕行州抱着美人就睡了。 老爹在享受,儿子却在挑灯忙碌。 燕迟在御书房,一本一本地看着各地上呈上来的折子。 中间过子时的时候有点困,眯了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又强打起精神,继续看折子。 一直看到寅时,这才将高高的折子批改完,他搁下朱笔,伸手摁了摁眉心,只觉得困的不行,便让闵三打盆水来。 水打来,他就着清水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这才觉得清醒了些。 取出帕子擦脸擦手的时候,他往外看了一眼天色,察觉到已经过了寅时,他连忙站起身,回府。 半道上,又让闵三掉转方向,去左相府。 昨夜燕迟忙着批改奏折,一夜没睡,可赵怀雁睡的很好,因为今日要出发前往彭济广州,时间还是在卯时,她就起了早,寅时一刻就起了。 方嬷嬷、申嬷嬷知道她今日要随燕迟去彭济广州,昨儿就在忙着给她收拾细软,衣服有备男装,但更多的是女装,还全是燕迟让人做的那些。 因着赵怀雁自身刀皇神血与封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这趟去彭济广州,大概只是游山玩水了,故而,她心理也没多大的负担,只是想到要去前线,心情会莫名的激动。 因着这激动,她早上起来,脸色都是红光满面的。 原本就长的倾国倾城,再配合着这飞扬的神彩,越发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今日她穿的是女装。 虽然只是一套浅绿的裙装,没有大红大紫,更没有盛装,可那轻薄的纱裙穿在她的身上,随着腰肢的摇摆,荡出一圈圈令人遐想的优美弧线。 她刚起,燕迟就来了。 燕迟一看到她,只觉得熬了一夜的疲惫身子瞬间有了精神,他不等她开口喊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一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着她入了内室,关了门。 抱着她,穿过屏风,放在床上后,她才反应过来,挣扎。 燕迟拥着她,低声道,“别动,陪我睡一会儿。” 赵怀雁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燕迟蹭了一下她的脖颈,闻着那领间的香气,满足又沉迷,“昨夜一夜没睡呢。” 赵怀雁眨眼,“一夜没睡?干什么事儿去了?” 燕迟道,“帮我父皇批改奏折。” 赵怀雁垂眸看他,见他眼下确实压着浓浓的黑影,脸色也是疲惫的,闭上眼就不想再睁开的样子,她打趣道,“你倒是很疼你父皇。” 燕迟低笑,眼睛闭着没睁,嘴巴挪过去对着她软糯的面颊亲了一口,“我更疼你。” 赵怀雁道,“拉倒吧,你不欺负我就是好的。” 燕迟猛地将眼睛睁开,幽深深邃地看着她,“那你给我欺负一小会儿。” 赵怀雁白他一眼,“不是累?赶快睡?” 她要把床让给他,她下去吃饭。 燕迟扣住她的手,“虽然是累,但是欺负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赵怀雁一脚将他踢到老远。 燕迟低骂,“粗鲁,公主的仪态呢!” 赵怀雁直接将帘帐一扯,挡住了床,挡住了他,也挡住了他的低骂声。 燕迟没能抱着赵怀雁睡,虽然有点失落,可能睡在她的床上,闻着满床里她的气息,他还是很高兴的,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 等他睡着,方嬷嬷才进来给他脱鞋子,脱衣服。 燕迟睡的沉,没感觉,等时辰快到了,赵怀雁进来喊他,好不容易将他喊醒,他看看赵怀雁,看看自己被脱的只剩里衣的身子,挑眉,“想脱我衣服,不用等我睡着,醒着的时候也可以。” 赵怀雁笑道,“哦,好啊,我会把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方嬷嬷的。” 燕迟一愣,“方嬷嬷?” 赵怀雁道,“是呀,昨晚伺候你的是方嬷嬷!” 她把伺候二字说的极重,戏谑之意很明显。 燕迟脑门一黑,“赵怀雁,伺候本宫睡觉的事儿是你要做的!” 名字都喊出来了,本宫也说出来了,可见,是生气了。 赵怀雁耸肩,睃他一眼,“我可不会伺候人,历来都是别人伺候我,你不想方嬷嬷伺候你,那改明,找个漂亮的宫女。” 燕迟咬牙,“等我娶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起身,先穿鞋子,然后拿起挂在屏风上面的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赵怀雁坐在床沿,双臂撑在床上,微仰着头看他穿衣服的那个利索劲,笑着道,“燕太子果然厉害,什么事都能做。” 燕迟穿好衣服,回头看她,眼睛微眯,嘴角也带着笑意,可那笑,看上去总是很不怀好意,他道,“我确实什么都会,所以你不用担心往后你会疼。” 他说完这句话,不管赵怀雁听没听懂,直接出了门。 赵怀雁确实没听懂他在说啥,他什么都会跟她往后会不会疼有什么关系?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赵怀雁耸耸肩,也跟着出了门。 赵怀雁已经吃过早饭,可燕迟没吃,到卯时还有小片刻的时间,赵怀雁让他先吃饭,燕迟说不吃了,问她东西收拾好没有,她说收拾好了,燕迟就让闵三去通知甘阳,把马车和准备的东西放好,来左相府。 闵三回去后,见甘阳备了两辆马车,他眉头一挑,表示不解。 甘阳小声道,“太子说了,一辆他与公主乘,一车佛广乘。”他指指那辆极为宽大又很显尊贵身份的大马车,“太子的是那辆,你赶过去吧。”又指指另一辆偏小素净的,“这辆是给佛广的,我派人去通知青海,让他回来赶。” 闵三哦了一声,将大马车赶到左相府。 第111章 爱乌及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这一趟去彭济广州,不带别人,就只带闵三,佛广那里还有一个青海,而赵怀雁要带上唤雪和蓝舞,还有鹰六和冯阎。 燕迟说人太多了,减两个。 赵怀雁看看那四个人,四人都不愿意离开赵怀雁。 燕迟说,“带曲昭一个就够了。” 曲昭的武功,远在这四人之上,又是女子,可以在路上伺候,而人少,也不妨碍他与赵怀雁的亲热。 曲昭在金瓶馆,一直没回来。 赵怀雁这段时间忙,也没再去金瓶馆,但还是知道花雕的手已经恢复好了,但新的手指头还没长出来,上一回用太虚空灵指给她施力,这也过去好多天了,她差点儿就忘了这回事。 赵怀雁轻轻敲了一下头,怎么当人主子的。 赵怀雁道,“不如把花雕一块带上吧?” 燕迟道,“你想带就带。” 赵怀雁道,“那就带曲昭和花雕。” 鹰六不干,非要跟上。 赵怀雁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明着不带你,你可以暗着跟上。 鹰六脾气顺了。 燕迟一向是知道鹰六的,把赵怀雁护的跟个宝似的,这么远的路程,结束彭济广州的事,他们还要去前线,前线可不比彭济广州,那是真正的战场,刀剑无眼,杀人不偿命的。 鹰六怎么可能不去? 燕迟知道赵怀雁给鹰六使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但他装作不知。 他牵住赵怀雁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让冯阎去金瓶馆,通知曲昭跟花雕。 冯阎去了。 唤雪和蓝舞眼巴巴地跟在赵怀雁身后,看到她被燕迟轻抱着上了马车,她二人眼巴巴地喊,“公主~” 赵怀雁回头,冲她们说,“你二人就留在府上吧,我会尽早回来的。” 唤雪和蓝舞也有武功,但武功不及曲昭和花雕。 燕迟之所以要喊上曲昭,是因为他知道曲昭可破鬼步,而花雕是金谍网驻燕国的首领,武功不弱,传递消息的手段比任何人都强,鹰六是金谍网最高指挥官,虽然燕迟看他是有点不爽,但还是默许他跟上,因为去了前线,大概还要靠金谍网的传信之法跟朱玄光、周小婵和南子衍联系。 虽然唤雪和蓝舞眼巴巴地喊了,赵怀雁还是没有心软。 马车的帘子垂下来后,唤雪和蓝舞认命了。 她二人退离开三步,远远地站着,向渐渐驶去的马车俯了一个宫廷礼,直接马车驶进叉路口,她二人才收回视线,回府,看守院门了。 等冯阎喊了曲昭和花雕来,正好在叉路口与赵怀雁的马车遇上。 她二人上马车。 冯阎跟赵怀雁说了句,“公主一路平安”后就走了。 曲昭和花雕上来后,高兴地向赵怀雁和燕迟见礼。 燕迟坐在宽大的凉榻内,棍很华丽,亦很高贵,上面铺着冰丝的垫子,垫子下面是用木箱封起来的箱盒,而木箱里面,装的全是冰,因为时近酷夏,快七月了,不管是燕国还是这一路还是彭济广州,都会很热,冰装在木箱里,很容易化,所以木箱里除了冰,还有盛冰的冷藏柜,这是极高档的设备,燕国皇室统统也就两个,一个是燕行州在用,一个就是燕迟在用了。 外头热,可一进这个车厢内,那就格外的凉爽。 马车从外面看就很大,进来愈显得大了,简直像个小型的套房,有书柜书桌,餐具两套,还有凳椅榻,在榻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门,不用想,小门内必然是卧室。 卧室里是什么情景,曲昭和花雕没那身份看了。 她二人请了礼后,燕迟就想将她们赶出去。 外面还有一个供丫环们坐卧的小厢,就是备给她二人的。 只不过,燕迟还没出口,赵怀雁把花雕喊到了身边,看她手,花雕走过去,伸手给她看。 断指的地方伽口已经脱落,露出新鲜的嫩肉。 赵怀雁看着那一小片嫩肉,开口说道,“这路上我再给你用几次太虚空灵指,慢慢的就能长出新指了。” 花雕道,“让公主操心了,你去圣雪城那几天,周太医来给我看诊过,用了几副药,说是能增进骨骼生长,哪怕不用太虚空灵指,我这手指头也能长出来,只是费些时日。” 赵怀雁一听,高兴道,“那就好,不过这一路也没事,我多给你揉揉,尽量早一点儿长出手指。” 花雕笑道,“谢公主。” 赵怀雁道,“谢什么谢呀,手指头长出来后才好找秦双报仇。” 一听到秦双的名字,花雕眼神沉了沉,曲昭也抿紧薄唇,脸上一片冰冷。 燕迟远远地坐着,手握书卷,看的认真,秦双这个名字出来后,他轻轻抬头,扫了赵怀雁一眼,又继续看书。 直到曲昭和花雕跟赵怀雁唠嗑完了,二人退出去,他才将书本放下,冲赵怀雁伸了伸手,“过来。” 赵怀雁没过去,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燕迟无奈,只得挪到她身边去。 等她喝完了茶,他伸手拥住她腰,把她揽到了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双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一边玩弄一边低声说,“等把彭济广州的事情办完,我随你回一趟赵国吧?去完赵国,我们再去前线。” 忽然来的意外之语让赵怀雁一惊,她侧脸看他,“怎么想要去赵国了?” 燕迟反问,“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父皇?” 赵怀雁道,“当然想。” 燕迟道,“那就回去看看他。” 赵怀雁狐疑地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燕迟莞尔,一根一根地理着她的手指,本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他却玩的不亦乐乎,爱不释手,他淡笑道,“我能打什么鬼主意,无非是想多亲近亲近你爹,你饱读诗书,难道不懂爱乌及屋的道理吗?” 赵怀雁微怔。 燕迟松开她的手,环抱着她,“我想娶你,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你爹为难。” 这句为难,说的不知是他会被为难,还是赵显本身会为难。 赵怀雁眨了眨眼,虽没听懂,却也不问,因为她知道,照她老爹的脾气,燕迟想娶她,真的很悬。 她耸耸肩膀,故意往他怀里一靠,说道,“你不困吗?” 燕迟眉头一挑。 正要应话,外面响起了闵三的声音,“太子,到佛寺驿馆了,我看到青海和佛广大师了。” 燕迟松开赵怀雁,撩开车帘往外面看。 看到佛广正步下台阶,往马车走,大概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往这里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撩袍,上了马车。 青海来到燕迟面前的窗户边上。 燕迟道,“稍微等一会儿。” 青海微微不解。 燕迟道,“等卓凌,让他跟大师同乘一辆马车。” 青海哦了一声,回到马车后就没急着赶马,而是坐在车架前,等卓凌。 卯时正点,卓凌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骑着马。 远远就看到这里停了两辆马车,他想着就是燕迟跟佛广,下马过来一看,果然是。 他将马甩给佛寺驿馆的小仆,准备登燕迟的马车。 燕迟喊住他,“跟佛广乘一车。” 卓凌一愣。 赵怀雁看到他,从窗户边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卓凌这才明白了什么,面容微郝,很识趣地去了前一辆马车,跟佛广挤一起。 说挤有点过了,佛广这辆马车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坐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如此,一行人就往彭济方向去了。 而在他们前往彭济广州的时候,楼姜也带着长虹从圣雪城离开,吕婴雪随同她们一起走。 路上,吕婴雪说,“楼婆婆,我要去彭济广州,你要一起吗?” 楼姜抬头扫了一眼白茫茫的天际,笑道,“不了,老了,跑这一趟骨架都松了,再跑到彭济广州,我这把老骨头也玩了。” 吕婴雪笑,却没多说什么,就此别过。 吕婴雪动身去彭济广州,温百华带领温氏子弟回了深海之后也从海州出发,去彭济广州了。 而看完了云魉忽然间由男变女的祖谱记载后,云灵没有再提下山一事,而是找上云飞羽,问他有没有关于天魔黄线的书。 云飞羽那里确实有,但无人能看懂天魔黄线,有也等于没有。 云灵从变了男子之后,性子就不一样了,云飞羽虽然气叹赵怀雁把他宝贝的女儿弄丢了,可看到云灵真正变成为了灵狐未来族长的样子,他又欣慰。 灵狐一族藏书也不少,细究下来,不比楼经阁少。 只不过,灵狐不出世,亦不与凡人交往,故而,藏书只在本族之内,外人皆不知晓。 记载有天魔黄线的书分好几卷,步惊涛手中的《惊涛观词》是一卷,灵狐这里还有两卷,一卷叫《冥王书》,一卷叫《天归》。 因为看不懂,所以一直束之高阁。 云灵要看,云飞羽就拿给他,反正他想看也看不懂。 但在云灵开启这两卷书的瞬间,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就仿若有了生命,一个一个清晰地显现在了云灵眼中。 因此,继仙如华之后,继燕迟的生母之后,又一个能够看得懂天魔黄线的人诞生了。 哦,不,不是人,是灵狐。 会看懂天魔黄线的人,寿命都有限。 那么,灵狐呢? 谁都不知道。 云飞羽见云灵翻着《冥王书》,看的津津有味,他当下就诧异,歪着脖颈问云灵,“你看得懂?” 云灵道,“看得懂啊,爹看不懂?” 云飞羽惊的攸地就站了起来,他双眼圆睁,面部表情像被人拿棒槌重重地痛击过似的,一阵青紫,青紫过后,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命运在这个时代,跟他们都开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玩笑。 ~ 温百华在往彭济广州赶,吕婴雪也在往彭济广州赶,还有赵怀雁、燕迟和佛广,而除了他们几人位,先行离开秦祉和秦双,也在往彭济广州赶。 马车里面,秦双把玩着手中的长鞭,拧着眉头问秦祉,“哥哥,我们去彭济广州做什么?” 秦祉手中此刻正把玩着一块晶石,这块晶石色彩非常艳丽,跟赵怀雁之前从齐闻手中得到的那一块色泽一样,只不过,秦祉手上的这块大些,赵怀雁之前得的那块小些。 这块晶石,秦双从来没见过。 她咦了一声,弯腰凑上去,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 秦祉薄唇微勾,将那晶石举到头顶,迎着窗户外面的阳光看了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神物。” 秦双一愣,“神物?” 她伸手就要去摸,秦祉手一缩,不让她摸。 秦双嘟嘴,“我看看不行?” 秦祉将晶石往兜里一揣,说道,“不是哥哥不给你看,是这东西的身上总有一股很诡异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气息,还是少碰为好。” 秦双道,“那你还把它随身携带?” 秦祉道,“只有随身携带,才能被掌控。” 秦双皱眉。 秦祉往外扫了一眼,隔着帘子问步惊涛,“还有多久到?” 步惊涛道,“大概十天。” 秦祉便不言了。 去陈国,可经由彭济广州,也可经由雷州,但秦祉不选雷州,反而选了彭济广州,步惊涛以为,秦祉是想避开雷州的燕国眼线,但其实,秦祉隐隐能猜到彭济广州出了大事,他手中的东西他很清楚是什么,是燕迟一直在寻的万能石碎片。 所以,这世上真的有万能石。 那么,这个碎片是否拥有与万能石同等神化的作用呢? 万能…… 秦祉眯了眯那双冷薄的眼,轻轻地呵笑一声,若这世上的东西真的能够靠一颗石头不劳而获,那这石头,就是罪恶之源。 秦祉隐隐能猜到彭济广州会出事儿,但不确定是什么事,他只是寻着本能,从彭济广州走一圈,再去陈国,却没想,在彭济广州,他耽搁了,以至于陈国之事,他又棋差一招。 当然,这是后话。 秦祉先燕迟他们一步到达彭济广州。 此时的彭济广州,正沐在七月盛夏的琉火里,到处都很热,作为九国共治的领地,彭济广州一直是人来人往,各种服饰和风情充斥的繁华大都,又因这里是天下风云榜大会的举办地,故而,风云人物纵多。 街头摆摊的,酒楼卖艺的,墙头玩杂耍的,无一不是身怀绝技。 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而神奇的地方往往都暗藏玄机。 居住在彭济广州里的人,不管老少,基本都识得九国皇室之人,当然,赵国公主赵怀雁除外。 秦祉一行人抵达彭济广州后,就住进了秦巡馆里。 原冰大陆的九个国家在彭济广州都有自己的巡馆,而这所谓的巡馆却并非是一座宅子那么简单。 它其实是管理机构。 九国共治,便是指九个巡馆。 每个国家的巡馆,都是一个政权机构。 而巡馆里的馆主,便是各国派在彭济广州的驻官。 这个驻官要能文能武,还得擅交际。 其次,巡馆的主导权,在于国家的主导权。 比如说,燕国强大,那么,燕巡馆在彭济广州的势力就远远大于其他国家的巡馆,拿目前陈国来说,若陈国一旦被灭,归了燕国领地,那么,陈巡馆就此会作废,或者,由燕巡馆的人接手。 是以,各国巡馆看似和平,其实也是暗潮涌动。 秦祉和秦双到了秦巡馆后,馆主亲自来接。 这一路风尘仆仆,又加上目前紧迫的形势,秦祉也没空跟馆主多废话,直接去了太子所用的院子,休息。 秦双也去休息。 步惊涛把马车交给馆主,让他安置。 馆主听令,喊人来。 一觉睡醒,天黑了,秦祉喊上秦双,去逛彭济广州的夜市,顺便,去陈巡馆溜达一圈。 巡馆与国家息息相关,家国之事,巡馆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陈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陈巡馆的人怎么不知道? 知道。 所以,陈国巡馆最近气氛低糜,但好在,能派往这里的人,都不是担不住事儿的人。 陈国馆主见秦祉来了,还是客客气气地相迎,完全没有家国快要完蛋了的忧心忡忡,也没有对秦祉的敌视。 秦祉笑着挑了挑眉,心想,不愧是裴连甫派来的人,泰山崩了都还面不改色。 秦祉原本是想溜达一圈就走,见陈国馆主如此沉得住气,他直接屁股一坐,不走了。 秦双抱着双臂,单手一抬,毫无公主形象地坐在了一张大方桌上,两腿荡着裙摆,晃悠晃悠。 陈国馆主见这两位如此架势,知道一时半刻送不走这两位瘟神了,这才喊人来上茶水,上点心。 秦祉慢悠悠地品着茶,故意坐在这里,膈应陈国馆主。 秦双也是。 陈国馆主无奈呀。 好在他二人不是闲的没事做,他这个陈国馆主也人言势微,没什么值得他们花费心思的,坐了一会儿后,二人就走了。 等二人离开,陈国馆主立刻吩咐人去关门。 门关上,有人低声道,“大人,这要怎么办才好?秦国太子刚是什么意思?” 陈国馆主面色沉毅,老沉的脸一如裴连甫那般面不改色,这个人是裴连甫最器重最信任的人,也是裴连甫称兄道弟、一块长大的同窗好友,名叫孟津。 孟津道,“现在我国危难,秦太子忽然造访我陈国巡馆,必然不是心血来潮,他想做什么,我大概能猜测一二,去,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那人问,“给谁写信啊?皇上被软禁,丞相被软禁,我们的信无法到达他们手中。” 孟津道,“不写给皇上和丞相,给燕国太子,请求他携兵护我陈国巡馆,至少,在皇上和丞相在的一天,我就要护住巡馆荣耀。” 那人一愣,立刻应道,“是。” 他下去拿笔墨纸砚,一切铺就好后,孟津开始写信。 信写好,当下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往燕国。 只不过,半道中,就被燕迟收到了。 这个时候,燕迟和赵怀雁刚抵达彭州广州,二人还没下马车,赵怀雁正趴在窗口看窗外的景致,燕迟低眉看信,看完信,他将她捞进来,没好气地道,“外面的景色有我好看?你已经看了半天了。” 赵怀雁笑道,“再好看我也看了一路,腻了。” 燕迟伸手就往她脸上一揪,赵怀雁吃疼,拍打他,他伸手将她的小蛮腰一搂,压在腿上坐着,他掸掸袍袖,把刚看完的信递给她,“秦祉跟秦双都到了彭济广州,比我们早先一步,去了陈国巡馆,如今陈国危难,陈国巡馆的馆主也草木皆兵了。” 赵怀雁蹙眉看他一眼,将信展开,看着。 看完她道,“怎么到哪儿都有他兄妹二人,真是晦气。” 燕迟微微挑了挑眉头,听她用晦气来形容秦祉,心情非常好,之前她还收了秦祉一副画呢,她明知道那副画里暗藏着特殊深意,她还是收了。 这件事,燕迟一直很在意。 秦国强大,秦祉也不弱,若赵显不愿意把赵怀雁嫁给他,那第二人选就必然是秦祉。 燕迟是不会让赵怀雁对秦祉有好感的。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也要让秦祉在赵怀雁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差。 燕迟勾了勾唇,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鬓角,说道,“秦祉想打的主意无非是陈国,不过,陈国从背齐附燕之后,他秦国就休想再指手画脚了,燕国的领地,不容别人染指一分。” 而我燕迟的女人,别人更甭想染指一分。 最后这句话,燕迟没说。 他见赵怀雁看完了信,伸手覆住她的小手,将信轻轻地拿了过来,收入袖兜,然后将对面窗户的木棂子打开,这下,视野陡然变宽,比刚刚赵怀雁趴窗户口的时候大了一倍不止。 燕迟抱着她,迎风而坐,与她一起看着外面的天空,街道,以及宽亩良田,听田地里的哇鸣禅虫声,树上的百鸟扑簌,他低声道,“这里才是我与你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晚上我们去那片草地看看?” 赵怀雁道,“不要。” 燕迟不高兴了,“怎么不要?” 赵怀雁防备地看他,“你想做什么?我都说了那天我是有眼无珠,而且你长的这么好看,又穿成一身雪白躺在那里,错认你是女子很正常,我又不是有意的,你别一直揪着不放啊。” 燕迟听她说他长的好看,他心里高兴,但面上不露,他只是眨着无辜的眼睛说,“不做什么啊,我又没说做什么,只是让你把当初调戏我的那个过程再做一遍。” 赵怀雁一愣,“啊?” 燕迟道,“做了我就再也不追究这件事了,两清。” 第112章 封印之物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但事实上,像燕迟这么腹黑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两清?他说那句话的目地无非让赵怀雁毫无芥蒂地跟他去她曾经调戏过他的地方。 那是他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虽然当时她以男装出现,把他认为成了女人。 燕迟说完,赵怀雁想了想,伸出小拇指,“那咱们拉勾,盖章,过后这事就不许再提。” 燕迟莞尔,伸出小指与她的一勾一按,戳章。 戳完章,二人心情都很好。 马车先往燕国巡馆赶,抵达燕国巡馆是巳时初刻,燕国巡馆有一正馆主一副馆主,除了这两个馆主外,还有一驻站长夫,以及三名文官,兼驻军三千,这些人,全都住在燕国巡官里面,可见,燕国巡馆多么的大。 正馆主姓傅,副馆主姓王。 两个馆主见燕迟来了,立刻诚慌诚恐地上前接驾。 闵三稳住马车,曲昭和花雕先下车,然后是燕迟和赵怀雁。 下了车后,燕迟往后走去。 后面的那辆马车也缓缓停住,青海稳住马车,佛广和卓凌下马。 燕迟挥手,让闵三和青海先把马车赶到巡馆里面,而后问佛广,“是住在燕国巡馆里面,还是另安排他处?” 佛广道,“我随缘,先四处走一圈,不用管我。” 燕迟道,“好,中午要不要等你吃饭?” 佛广道,“不用了。” 燕迟就不管他了,带卓凌和赵怀雁进入巡馆。 还没踏进馆内,赵怀雁道,“我先去赵国巡馆吧,晚点我再过来找你。” 燕迟眉头蹙了蹙,却没有阻止。 赵怀雁是赵国公主,上一回是女扮男装,这一回却是切切实实的女装,虽说她出行是隐秘的,但如今换上女装身份,又来到了彭济广州,着实得去赵国巡馆坐一坐。 燕迟又让傅馆主进去喊闵三,让他把马车赶出来,给赵怀雁用。 赵怀雁道,“不必了,就几步路。” 燕迟看一眼她的脸,“坐马车去,不然,你就蒙面。” 赵怀雁笑道,“没那么夸张吧?” 燕迟正色道,“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赵怀雁瞅了瞅曲昭,又瞅了瞅花雕,心想,有她们两个在,我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但见燕迟那么坚持,她还是听了。 闵三亲自驾马车,送赵怀雁回赵国巡馆。 一踏入巡馆,就看到鹰六已经坐在桌边喝茶了,而围着鹰六的,是赵国巡馆的馆主,除了燕国巡馆外,每一个巡馆都只有一个馆主,赵国也是,就一个馆主,馆主姓赵,虽跟赵怀雁是同姓,但却不是出自皇室。 赵国有一大半以上的人都姓赵,但都不是皇室,本身也不是姓赵,因为热爱赵国,他们就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了赵姓。 赵馆主真正的姓是田,人称赵田。 赵田老早就从鹰六的嘴里听说了公主要来,他可是老激动了,激动了好久,终于盼到公主进了馆门,他当即箭一般冲过去,对着赵怀雁深深一拜,老泪纵横的模样道,“公主,老臣终于又见到你了呀!” 赵怀雁咧开白牙,冲赵田笑道,“上回皇宫一见,这一别,有五年了吧?” 赵田道,“是啊,五年快七个月了。” 赵怀雁哈哈一笑。 赵田十分的高兴,公主还是这般的活泼可爱。 赵田将赵怀雁引进去,端茶倒水奉点心,虽然从鹰六的口中知了赵怀雁要来,却不知为何而来,按理说,这个时候,公主在周游列国,为登临王座做准备,怎么又突然返回彭济广州了? 不知道,就问了。 赵怀雁也没隐瞒,说了她经由彭济广州前往齐国前线一事。 赵田一愣,当即就惊住了,他拧眉道,“公主要去齐国前线?” 赵怀雁低眉把玩着茶杯,缓缓道,“是呀,这应该是我登基前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赵田忧虑道,“可齐国前线,很凶险,皇上知道吗?公主您……” 话没说完,赵怀雁伸手打断,“田卿不用担心,我在彭济广州逗留几日,再回赵国,面见父皇,向父皇阐明此事。” 赵田一听,略略宽心道,“能与皇上商议一下,极好。” 赵怀雁笑了笑,没应。 赵田道,“公主累了吧?寝房早已准备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厨房准备饭菜,醒了就能吃了。” 赵怀雁不累,这一路来彭济广州,不是一直坐着,燕迟的那辆马车内还有床榻,她算是一路睡过来的,但赵田的盛情,她又不能拒绝,便点了一下头,说躺躺。 赵田亲自带她去了寝房。 赵怀雁身边有曲昭和花雕,赵田就没给备宫女。 巡馆不如皇宫,没那么多宫女,只有几个是用来撑门面用的。 赵怀雁进了寝房,曲昭和花雕跟上,鹰六守在门外。 赵田乐呵呵地安排人准备中午的膳食,只是还没准备好,燕巡馆派了人来,秦巡馆也派了人来,都说邀请公主到馆内用餐。 赵田拿着燕巡馆的请贴,又拿着秦巡馆的请贴,左一眼,右一眼,心中有了计较,立马去上呈赵怀雁,把贴子呈给她。 鹰六接的贴子,他二话没说,敲响了房门。 曲昭出来开的门,鹰六把贴子给她。 曲昭进屋,拿给赵怀雁。 赵怀雁看了两个巡馆的贴子,笑了笑,道,“秦祉的消息真是灵通,我才刚到呢。” 曲昭眼眸微转,说道,“公主,秦祉那人少接触。” 赵怀雁将燕国贴子扣在手中,把秦国的贴子递给了曲昭,“拿给赵田吧,就说我今日疲累,让他看着回复。” 曲昭应一声是,出门,把秦国的贴子递给赵田,并传述了赵怀雁的话。 赵田听明白了,赶紧下去,写回拒的贴子。 秦祉收到回拒的贴子,面色冷冷地笑了一下,他将贴子放下,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这一出门,碰到了佛广。 佛广好云游,也来过好几次彭济广州,偶尔有闲,他还会来凑凑天下风云榜大会的热闹,故而,识得秦祉。 二人一罩面,秦祉一愣,“佛广大师竟也在彭济广州?” 佛广淡淡地道,“见过秦太子。” 秦祉道,“大师可别多礼,彭济广州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大师竟也来了?” 佛广没言,只道,“随缘到此。” 秦祉听了,知道问不出什么,便不问了,客气地拱手,走了。 但在经过佛广身边的时候,佛广一愣,等秦祉擦肩而过走了,佛广又喊住他,“秦太子。” 秦祉转身,“怎么?” 佛广上下扫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他慢步走到他身边,用佛气感知了一下那股隐隐散发着神皇之气的东西,感知到那东西在秦祉的袖兜里,他盯向那袖兜,说道,“秦太子手上有一物,可否借贫僧看一眼?” 秦祉笑问,“大师想看什么东西?” 佛广道,“与封印有关的东西。” 秦祉纳闷,“封印?” 佛广指了指他的袖口。 秦祉想到那个袖口里装了啥,笑容一收,四周瞅了瞅,人来人往的,他道,“去秦巡馆说吧。” 佛广点点头,跟着去了。 去了后,秦祉将袖兜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第113章 一场等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将东西拿出来后,佛广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里面的东西,因为那东西在用高档的丝绸袋子装着。 佛广伸手接过,打开看。 只一眼,他就将东西又重新装进袋子里,收紧袋口,说道,“这东西我先替太子子保管,放在你身上,不安全。” 秦祉挑了挑眉头,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就不安全了? 万能石的力量,难道连佛广都想贪? 他这样想着,抬头看佛广一脸绝尘出世的样子,他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亵渎大师,但是他要这个东西做甚? 他想开口问,但佛广已经将东西塞进了袖兜,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冲他虚虚佛了一礼,起身走了。 秦双从楼上下来,看到了佛广那一角白袈裟,她一边咦着一边往楼下走,到了楼下,她扫扫秦祉蹙起来的眉头,往他旁边的椅子一坐,努努嘴,问道,“哥哥,我怎么看着刚从秦巡馆出去的人像是佛广大师?” 秦祉哼道,“就是他。” 秦双支着下巴问,“他来秦巡馆做什么?”问罢,忽觉不对劲,又道,“不对,他怎么来了彭济广州?” 秦祉也不知道,问佛广了,他也不说,似乎,有重大事情要发生。 秦祉原本休息一天就要往陈国去的,原订是吃了中午饭就出发,但忽然之间赵怀雁来了,他就想请赵怀雁来馆内吃顿饭。 但赵怀雁拒绝了。 拒绝了就拒绝了吧,他去跟燕迟打一声招呼。 只不过,还没走到燕巡馆,就碰到了佛广,这一碰,就让秦祉耽误了行程。 原订下午就动身往陈国去的,结果,他给搁至了。 他很想知道,彭济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彭济广州,能被称为大事的,只有天下风云榜大会的举行。 但今年并不是举行之年。 那么,除了天下风云榜大会,彭济广州还有什么事能够被称为大事呢? 秦祉抿着眉头想了想,唯有万能石。 秦祉冷冷地呵笑一声,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他一定要看个究竟。 秦祉喊来步惊涛,让他先动身去陈国,并说陈国国主跟丞相被软禁了,燕国不可能不派兵去解救,在燕国派兵解救之前,一定得把陈国国主和他的子嗣以及丞相裴连甫杀了。 这样以来,哪怕燕国派兵去了,也于事无补了。 到时候,陈国群龙无首,只能是陈继和陈栎两兄弟称王称霸。 等他两兄弟称王称霸了,陈国就不可能再听燕国的话。 那燕国派驻在陈国边境与齐国边境的士兵就会面临着被倒戈的风险。 后方一乱,前线必然吃紧。 军资一被切断,燕国就不得不先撤兵。 那么,齐国之危,必然化解。 这一化解,齐燕之仇,势不戴天,到时候,休养生息的齐国必然要一心一意粘着秦国,如此,秦国联齐攻燕,就成了必然之势。 而齐秦两大国,要对上燕,胜算在五成以上。 再加陈国、卫国和周国,这胜算就能提升到六成以上。 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较量呢。 秦祉冷薄的眼微勾,唇角泛起了胜券在握的笃定,他对步惊涛说完,步惊涛也知道此事关甚大,故丝毫不耽搁,收拾收拾就走了。 秦祉背起双手,在秦巡馆里的人来喊吃午饭的时候,他跟秦双一块去吃了。 吃完午饭,他继续去找燕迟。 结果,被佛广捷足先登了。 佛广先找到燕迟,把燕迟和卓凌带到了地底。 秦祉来了后,燕巡馆的人告知太子出了门,去了哪里,不知道。 话说的客气,但防备之心很重。 秦祉淡淡地撇了撇嘴,心想,燕迟能去哪?无非是去找赵怀雁,他哼一声,脚步一转,也去了赵国巡馆。 但燕迟没在赵国巡馆。 赵怀雁也不在馆内。 燕迟在带着卓凌跟着佛广离开前遣了闵三去通知赵怀雁,说他去加固封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晚上依然没回,就让她自己先吃饭,也不要一个人去那片草地了,等他回来了他再去找她。 赵怀雁一听,当即一拍桌面翻腾而起,冲出了巡馆。 曲昭、花雕,鹰六赶紧跟上。 四个人一路疾奔,到了地交线,也就是路基下。 赵怀雁停住了。 她想起了佛广说的话,说她因为是刀皇九央的转世,与地下封印的魔界有着千思万缕的关系,而正因为她,魔气几次涌现。 赵怀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回了。 天气热,她也不再外面晃,就回了巡馆,吃饭,睡觉。 无缘份的人,总是会错过。 秦祉来找她的时候,她出去了,等她回来了,秦祉又走了。 在巡馆里呆了一下午,整颗心都不安定,不知道燕迟他们加固封印的情况,不知道燕迟会不会受伤,虽说只是加固封印,不用打架,但若那么好加固,也惊动不了温百华和吕婴雪,甚至是佛广了。 赵怀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拿书看,也压根一个字看不下去,她认命了,喊曲昭、花雕和鹰六到阴凉的后院里练剑练刀。 如此,一下午的时间就过的极快。 到了晚上,燕迟没回来,但闵三和青海来了,邀赵怀雁去燕巡馆用晚宴。 赵怀雁问闵三,“燕迟回来了?” 闵三道,“没有。” 赵怀雁眉头一皱,却是嘟嘴撑着脸颊,“他没回来,我去吃饭有什么意思,我在自己巡馆里吃,就不跑了。” 青海看她一眼,说道,“太子临走前交待了,晚上一定要请公主过巡馆吃饭的,太子虽然还没回来,但饭菜老早就在准备了,公主总不能让厨子们忙碌一场,空欢喜吧?” 赵怀雁道,“你们就不担心燕迟吗?” 青海一听,笑了,“原来公主不是不愿意去燕巡馆,是担心太子,吃不下吗?” 赵怀雁脸庞微红,瞪着他道,“谁说我吃不下了?” 青海道,“公主既吃得下,那就随我们去吧。” 赵怀雁将裙摆一撩,站起身道,“去就去。” 青海淡淡一笑,伸手做了邀请的姿势。 闵三连忙去扶马车。 曲昭、花雕和鹰六跟在赵怀雁身后,经过青海的时候,曲昭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青海挑挑眉,但神色平静淡然,与她四目相对,各自错开。 赵怀雁在燕巡馆用了晚餐,吃罢,燕迟没回来,她也没走,就在燕巡馆里等,等到近戌时,燕迟和卓凌才一前一后踩着夜色而归。 第114章 公主回国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当燕迟进门的时候赵怀雁当即就站起身,冲了过去,她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伸手将他的手一拉。 燕迟看上去有些疲惫,脸色微白,这样的面色赵怀雁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她不免有点担心,她没去地下,不知道下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她侧头看一眼卓凌,卓凌的面色也不大好,显得有些白,但好在,赵怀雁没在他二人身上闻到血腥气。 卓凌冲赵怀雁淡淡一颔首,进去了。 燕迟反握住赵怀雁的手,往怀里一带,赵怀雁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他揉了揉她的发丝,问道,“吃过饭了?” 赵怀雁道,“吃过了。” 燕迟嗯了一声,抱着她没松,也没动,就那般站在门口。 闵三和青海立在大厅内的两侧,担忧的目光看着燕迟。 曲昭、花雕和鹰六也频频地望向燕迟。 燕迟抱了赵怀雁一会儿后,松开她,拉着她进了大厅。 进去后傅主馆立马迎了上来。 燕迟道,“我回房洗澡,你命人送饭菜过去,给卓凌也送一份,直接送到房里。” 傅主馆立马应是,即刻下去吩咐人准备。 闵三和青海走上前来,目光看着他。 燕迟对他二人说,“我没事。” 他依旧在拉着赵怀雁的手,这个时候低垂下眸,小声道,“随我一起回房里坐一会儿?” 赵怀雁顷刻间抬起头看他,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不顾廉耻,但实则,应该是燕迟有话想跟她讲,又不愿意在外面讲吧? 而这个时候他要讲的事情,无非跟刚刚封印之事有关。 赵怀雁微微眯了一下眼,点头,“好。” 曲昭脚步一抬,喊道,“公主,这里是燕巡馆。” 赵怀雁道,“我知道呀。” 曲昭道,“不妥。” 花雕和鹰六也左右劝她。 这里是燕巡馆,堂堂赵国公主进了燕国太子的卧房,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得怎么议论?在燕国无所谓,有燕迟镇着,谁敢说个啥,而且,在燕国,赵怀雁几乎每回都是用左相的身份跟燕迟相处的,也没人会议论什么,但在彭济广州就不一样了。 伺候赵怀雁的三个人都冲她摇头,表示不赞成。 燕迟已经很累了,刚刚封印,耗费了太多功力,而且在半途中,他额心处的琉璃皇印苏醒,那一刻爆发出的力量饶是他都难以承受,还好他从小练武,体质远比一般人强健,再加上他功力深厚,所学亦非常人所学,才撑了下来,但封印加成后,他有半盏茶的功夫动都动不了,这会儿急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没等赵怀雁,先一步回了卧室。 赵怀雁安抚了曲昭、花雕和鹰六后,让闵三带着,去了燕迟休息的寝院。 燕迟在里头洗澡,赵怀雁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坐着。 闵三伺候在一边。 青海进屋去伺候燕迟洗澡了。 曲昭、花雕和鹰六劝不住赵怀雁,也跟着进了来,此刻都守在她的四周。 屋内青海在给燕迟洗澡的时候发现他的后背以及周身的血管都在皮肤下隐隐跳动,而且,那血管的纹路看的非常清晰,一条一条的,不是青筋色,而是金黄色。 青海蓦然大惊,压低声音急呼道,“太子,你身子……” 燕迟在脱掉衣服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他坐在宽大的浴桶里,上半身赤裸,下面穿了袛裤,两手虚搭在涌桶边缘,微阖着眼,听了青海的低呼声后,他缓缓睁开眼,往身上看了一下,然后风平浪静地说,“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青海还是很心惊,问道,“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燕迟又重新闭上眼睛,什么话都不说。 青海也不敢再问,只得认真地给他洗澡。 沐浴还没结束,厨房那边就将饭菜一一端了过来,摆在了饭堂,等燕迟洗完澡出来,他直接去了饭堂。 去饭堂前,知道赵怀雁来了,他就把赵怀雁喊过去了。 赵怀雁一进门,燕迟就冲她招了一下手,“来我这坐。” 赵怀雁走过去,往他旁边一坐。 燕迟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说道,“陪我再吃一点。” 赵怀雁看他一眼,点头。 燕迟让巡馆内的仆人们布碗筷。 布好,他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曲昭、花雕和鹰六都不想下去,但看赵怀雁低着头跟燕迟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他三人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赵怀雁捣了捣筷子,问燕迟,“封印的事没出意外吧?” 燕迟道,“没有。” 赵怀雁道,“温百华、吕婴雪和佛广呢?” 燕迟道,“走了。” 赵怀雁欣慰道,“有你们五个人加固封印,往后封印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这事也算彻底结束了,不必再担心魔气会出现了。” 燕迟也是长松一口气,伸出手来攥紧了她的手,“这事确实告一段落了,往后应该也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说这话的时候,燕迟回想到了刚刚加固封印结束后,温百华、吕婴雪和佛广与他说的话。 “有我们五人之力的加封,再加上刀皇九央的千年之力,这封印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但是,赵国公主身上的刀皇神血是个不确定的未知数,神皇血醒,魔帝现,这应该不会错了,所以,要么重新封锁住赵国公主的奇经八脉,让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要么,杀了她。” 当时温百华、吕婴雪和佛广说完最后三个字,燕迟当即就跟他们动手了。 卓凌也在旁边帮忙。 但即便燕迟身上的琉璃皇印没散,力量也很强大,对上这三人,还是略输一筹,哪怕有卓凌的帮忙,他二人还是被打败了。 燕迟怒瞪着他们,末了,转头看向佛广,“你是得道高僧,怎么能与巫族同流,说出杀人的话来!” 佛广道,“为了天下苍生,佛也会杀生。” 燕迟被噎住了,气的拂袖就走。 但他知道,若有一天,魔气真的再涌现,赵怀雁必然要被强行封住奇经八脉,要么,她会面临着巫族、朝圣王朝,甚至是别的势力的追杀。 燕迟攥紧赵怀雁的手,将她拉进怀里,拦腰抱起,穿过一个弄堂,进了卧室。 当被平放在床上后,赵怀雁不解地问道,“还没吃完呢。” 燕迟道,“不想吃了,我想睡一会儿。” 他去给赵怀雁脱鞋,又脱了自己的,合衣躺在她身边。 赵怀雁翻个身,侧着脸对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脸上。 燕迟正面躺着,闭着眼养神,被她看的不自在了,他直接一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入怀里,低哼斥道,“我现在没力气,别惹我。” 赵怀雁被迫地趴在他的胸口,小声咕哝,“谁惹你了。” 燕迟听见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安静地陪我睡一会儿。” 赵怀雁撇嘴,却不再说话,也不乱动,就那般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轻浅的呼吸,以及隔着衣服,那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她慢慢的也闭上了眼。 睡到亥时初刻,燕迟醒了,垂眸一看,赵怀雁在他怀里睡的一塌糊涂,燕迟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伸手摸了摸,又温柔地贴上唇,吻着她的额头,面颊,脸,以及唇。 当蜻蜓点水的一吻从她唇上掠过,燕迟想,就算苍生有难,他也不会让她有难。 如果未来某一天,真的不可避免悲剧发生,那他就与她共赴地狱。 他不会让任何人封她的七经八脉,他也不会了。 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碰她一根头发,谁也别想动她。 如果未来的路真要活在地狱里,那现在,他一定让她活在天堂。 燕迟又低头吻了吻她的脸,轻轻松开她,下床。 穿好鞋子后,他走到窗户边,往外瞅了一眼天色,见夜色很沉,周遭一片漆森的安静,想来下人们都睡了,燕迟走到衣柜前,去找衣服。 衣柜里挂的衣服不多,跟在皇城太子府的衣柜没法比,里面的衣服也没法比。 燕迟在皇都,所穿所用皆是上品,衣饰都很华丽,哪怕是低调的色泽,也低调的矜贵不可攀,但在彭济广州,他的衣服不以华丽为主,大多数是单调的冷色,黑或白,而其中,白衣颇多,有四五套,款式不一样,他伸手在那几套白衣里面拨了拨,找到上回跟赵怀雁头一次见面穿的白衣,取出来。 这些衣服不似在皇城的那般繁缛,他自己就能穿,索性没传唤下人,自己动手穿着。 还没穿好,大床里面有响动。 燕迟越过屏风走至里面,看到赵怀雁撑着手臂,迷迷瞪瞪的醒了,他轻轻一笑,拿着腰带,上了脚蹬。 赵怀雁揉开眼角,这才看清楚坐在面前穿着白衣的男人是谁,她一下子就惊醒了,看着燕迟,说道,“大晚上,你穿成这样,扮鬼啊?” 燕迟伸手就敲她头,“有我这么好看的鬼?” 赵怀雁摸着头打量他,确实很仙,很帅,很飘,做鬼可惜了。 她撇撇嘴,“那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穿成这样,做什么?” 燕迟道,“说好了今天要清债的。” 清债? 赵怀雁一愣,渐渐想起来他嘴中的清债是指什么后,捂嘴笑了。 燕迟脸一黑。 赵怀雁立马道,“哦哦哦,我都忘记了,那我也回巡馆换衣服吧。” 她说着,双腿离了床,要下地。 等穿好鞋子,她站起身就走。 燕迟扯住她的衣袖,“走什么走,你从来没出过赵国,也没去过赵国巡馆,这是头一回来,巡馆里怎么可能有你的衣服。”他上下看她一眼,“就这样穿。” 赵怀雁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不是白色,玫红的,非常艳,她努努嘴,“可当时我穿的是男装。” 燕迟道,“这不重要,只记着是你扑我就对了。” 赵怀雁一愣。 燕迟扬了扬手中的腰带,“来帮我系一下,我还没穿好。” 赵怀雁原本是不会伺候人的,但用赵无名这个化名在太子府呆的那些日子,天天被燕迟奴役着,也学出伺候人的本事来了,她哦一声,上前接过燕迟手中的腰带,帮他系。 系好,燕迟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门外高悬着月光,星光罗陈,遥远的地方似还有人声鼎沸,七月的盛夏,哪怕到了午夜,空气中还流蹿着热浪,这不是赵怀雁第一次来彭济广州,却是她第一回欣赏彭济广州的盛夏月色,草丛里,高树上,不同的虫叫给这个盛夏又增添了几丝燥热的色彩。 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立在门口处站了半晌,忽而低头,对她道,“拿个毯子过去吧,这个季节,草丛里的虫子比较多。” 当时他二人见面是在冬季,那时候没虫。 但现在,虫子可多了。 赵怀雁听了,噗嗤一笑,“不用,虫子多就不躺了,站着就是了。” 燕迟不干,非要进屋拿毯子,毯子拿出来,也不让赵怀雁碰,也不喊下人,他就亲自拿着,拽着她,出了燕国巡馆。 二人不坐马车,就那般徒步行走。 不经过夜市,就从僻静的街道走,一路走到那片宽大的草地,他将毯子往草上一扑,草虫里的虫惊的弹跳起,被他袖子一掸,皆惊悚着飞走了。 燕迟往毯子上一卧,抬眸看她,“来吧。” 那架势,十足十的在等赵怀雁的调戏。 赵怀雁脸庞微红。 燕迟此刻的样子,真的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想扑倒他。 雪白的软袍施施然地落在毯子上,他俊眸微扬,漂亮的眼角勾着极为魅惑的光,似无意,更似有意,勾引着赵怀雁,长长的黑发没有挽起,就随意地披在肩侧,随着他倾卧的姿势,垂地,轻扬,飘若仙人,头顶月光很浓,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白色的金光,黑白分明里,是他刀鬼神斧般的俊脸,性感勾起的带笑唇角,还有那一双直直地烫熨着她灵魂和心的凤眸。 妖孽呀。 真是妖孽!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奔跑过去,往他身上一扑! 满身龙涎香伴着男人低低醇厚的笑声迎面而来。 接着下巴一紧,唇被人掠夺。 她被燕迟抱在怀里,压在毯子里,肆意而妄为。 周围哇鸣声和虫叫声此起彼伏,毯子里,男人的喘息低促而紧,他没有对赵怀雁做过分的事,只是亲吻着她,然后紧紧地抱着她。 可哪怕是这样,两人的身体都很烫,透过衣衫,彼此传递。 如果燕迟在之前还怀疑赵怀雁对他的感情,那么,现在,他不怀疑了。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喑哑着声音说,“明天我与你一起回赵国,见你父皇。” 赵怀雁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没反对,她只是依靠在他的怀里,从这个视角去看顶头上星光闪耀的天空,有流星从眼前划过,璀璨而美丽,她抱住他的腰,低声说,“嗯。” 燕迟笑了。 这一夜,二人呆到很晚才返回,回去后情意绵绵,含情脉脉,彼此对视间与以前大不相同,眼中都痴缠着爱意,那么的明显。 燕迟问赵怀雁,“会燕巡馆吗?” 赵怀雁摇头,“不了,我回赵国巡馆。” 燕迟嗯了一声,没勉强她,亲自送她回到赵国巡馆,看着她进去了,他才收回视线,离开。 半途中,被秦祉拦着了。 秦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一脸春心荡漾,跟赵国公主深夜幽会?” 燕迟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应话,抬步就走。 秦祉笑着让开路,结果,后面站着秦双,燕迟差点撞到秦双身上去,燕迟脸一黑,着实觉得这一对兄妹有毛病。 他换路。 秦双跟了上来,一脸嫉恨地说,“赵怀雁除了长的好看点,哪里好了,让燕迟哥哥你……” 话没说完,燕迟陡地停住脚步,转身望她,那一瞬的目光极冷,与这炎热的午夜夏风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他冷冷地道,“别跟着我。” 秦双怒道,“你跟赵怀雁眉来眼去,暗度陈仓,太对不起朝欢姐姐了!” 朝欢? 楚朝欢? 燕迟眼一眯,顿时就想到他跟赵怀雁从云雪山出来,在楚国邻界撞上楚朝欢的一幕,还有楚帝写给他父皇的那封信,信里谴责赵怀雁的话,他当时还奇怪,楚帝并不是一个拿无辜人开刀的主,但明显,信里信外都在表达对赵怀雁的不满,赵怀雁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楚帝是在为某人打抱不平,为谁?无非是他的宝贝女儿楚朝欢。 楚朝欢爱慕他,他知道。 但他对楚朝欢没意思,如同秦双一样,他也不可能跟楚国联姻,但因楚朝欢与他从小一起练武,两人的感情极深,哪怕跟周小婵一样,同被他看作妹妹,但这两个妹妹,却有高下之分的,在燕迟心里,楚朝欢所占位置,极其的重,他不愿意赵怀雁与楚朝欢之间产生不愉快,影响以后的相处,但显然,有人早已经出手,想让他不好过,让楚朝欢不好过,让赵怀雁不好过。 燕迟眼中的冷意更甚了,他凛眉看着秦双,“九公主,不该肖想的人你最好不要肖想,不该插手的事你最好也别插手,你若是觉得断一个手指头不够,那本宫不介意亲自废了你。” 亲自废了你这五个字成功将秦双吓住了。 燕迟从没有对她这么厉色过,哪怕之前在金瓶馆,在她与赵怀雁的对立局面上,他也没这么凶狠过。 所以,还是为了楚朝欢吗? 秦双冷笑。 秦祉冲过来将她手臂一拽,狠狠扯回来,低声警告什么。 燕迟转身就走。 等人走的没影了,秦祉猛地甩开秦双的手,低喝,“刚在瞎说什么,你那么一说,燕迟定然就知道教唆楚朝欢的人是你了,你不是自找麻烦吗?” 秦双面容沉稳地掸掸长鞭,“哥哥,我自有分寸的。” 秦祉瞪她。 秦双扯他手臂,摇啊摇,“我真的有分寸的,反正燕迟不喜欢我,厌恶我,不介意他再厌恶一些,但他再厌恶,现在也会顾忌着秦国不敢动我。” 说着,她眼眸中落下一片阴狠,“他想跟赵怀雁双宿双飞,恩爱缠棉,我偏不让他如愿,我更不会让赵怀雁得到他!” 说完,又低低地笑了下,笑的很毛骨悚然,“我不会让赵怀雁得到燕迟,也不会让楚朝欢得到燕迟,楚朝欢想与燕迟并结连理,下辈子吧,这辈子我秦双得不到,她们也别想得到,刚燕迟的反应,证明楚朝欢在听了赵怀雁跟燕迟的事后,行动了,不然,燕迟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呢?由此可见,楚朝欢也坐不住了呢!” 秦祉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九妹,以往没觉得她有这么深的心计,如今,他倒觉得,他父皇疼爱这个九妹不是没道理的,这个九妹虽是女儿身,可打小调皮,顽劣,在跟他去了一次天下风云榜大会后,她就发奋地练武,日夜刻苦,那个冲劲,连他都自愧不如,她若想做一件事,势必要做到底,后来,她持鞭如神,不负她的努力,那么,如今,她是否也能像当初练武那样,真的将赵怀雁、燕迟、楚朝欢三人给彻底分化呢? 他拭目以待。 秦祉缓下面色,拍了拍她的头,说道,“燕迟不是好糊弄的,还是小心注意些。” 秦双道,“我明白。” 秦祉又看她一眼,拉着她走了。 隔天,秦祉带上秦双,往陈国去。 燕迟随同赵怀燕,去赵国。 这一趟赵国之行,奠定了往后数百年燕赵同盟一家的坚实感情,哪怕后来家国破亡,天地动荡,人类面临空前的灾难,也没能拧断后人之间的感情。 燕迟之前领兵攻齐前迂回绕进过赵国,见过赵显,那一次,他戎装加身,领兵进城,全城百姓被关锁在屋内,不准出门,街头巷尾静谧一片,可这一回,他坐在马车里,丝袍软带,满身雍容地环抱赵怀雁,听着马车外面热闹的人声,感受着赵国皇城的勃勃生机,他愉快地扬了扬唇角,说道,“回国前给你父皇写信了吗?” 赵怀雁说,“没有。” 燕迟挑眉,“你不提前写信,就这样回来,你父皇会受到惊吓。” 赵怀雁贼贼地笑,她就是要给她父皇一个惊喜呀! 还真是惊喜。 又惊又喜! 当赵显坐在御书房里批着奏折,隔着一道富贵的门,听着外面的侍卫禀报说“公主已回城”这五个字,他吓的陡地就从龙椅里弹跳了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矫健地冲出来,不顾帝王威仪,伸手将门一拉。 “在哪,我皇儿在哪儿!” 第115章 婚姻大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显的激动明显写在脸上,没办法,谁叫这个女儿打小就没离开过他,虽然这次她离国历练是必做之事,再次回国,一定是游历完成,半道而归,有点不负责任,但她能回来,不管何时,他都高兴。 赵显问完,侍卫回答,“皇上,公主的马车已经进了宫,应该马上就到御书房了。” 赵怀雁坐马车进的皇宫,知道赵显这会定然在御书房批改折子,她就让闵三把马车直接驶到御书房。 到了之后,远远地看见御书房阶前站了一人,穿着龙纹金袍,背手而站,上了年纪的银发被龙冠收笼,旁边杵着赵公公,皆与他伸长了脖颈,往外张望着什么,那样熟悉的背影,赵怀雁永生都不会认错。 她看到赵显,没等马车停稳,撩开帘子就跳了下来。 “父皇!” 高兴地大喊一声,她不顾公主形象,兔子一般跑过来。 跑到近前,赵公公火急火寮地道,“哎哟,小祖宗,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他着急的上前就要去扶赵怀雁,却没成想,他旁边的人嗖的一下像箭般冲了出去,将冲过来的赵怀雁满怀一抱。 紧随着走下马车的燕迟刚刚落地,抬头,就看到了赵显抱住赵怀雁的那一幕。 他眉骨一蹙,不高兴了。 但不高兴也没办法,赵显是赵怀雁的爹,他目前还跟赵怀雁没半毛钱关系,夫君算不上,那就管不了谁搂她抱她。 燕迟抿抿嘴,大步走上前,朝着喜乐融融的父女两面前一站,拱手冲赵显道,“燕迟见过赵国皇帝。” 这句话一出,赵显明显一愣。 他松开赵怀雁,防备地把她拉到身后,看向燕迟,问道,“燕太子怎么又来赵国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前线吗?” 燕迟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他身后的赵怀雁,见她躲在她父皇身后,冲他调皮吐舌的样子,他轻笑,却是说道,“准备去前线了,但在去前线前,我想带雁儿回来见见您,她出国这么久,也想您了。” 赵显欣慰又得意,“那当然了,我女儿走到哪儿最惦记的还是我这个父皇。” 燕迟附和,“是呀,所以我带她回来了,顺便,我也来与赵国皇帝说一件事。” 赵显问,“什么事?” 燕迟瞅了瞅四周。 赵显明白了,他拉着赵怀雁转身,往御书房进。 燕迟跟在后头,看着赵显拉着赵怀雁的样子,无奈叹气,这爹也太过份了吧,小时候宠女儿没关系,可现在,您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有了男女之别,您这当爹的也得注意一下吧? 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牵着,不怕别人说? 谁会说。 只有他会说而已。 爹牵女儿的手,那不是天经地义的。 燕迟一路看着赵显牵着赵怀雁的手,心里翻江倒海,好在,进了御书房,赵显就松开了赵怀雁。 赵怀雁很是自在地挑了一把椅子坐。 燕迟没坐,就站在那里。 赵怀雁冲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坐。 但燕迟没坐。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赵显,直言说道,“现在战事吃紧,我确实得往前线了,但因为雁儿也想去,怕您知道了事后生气,所以我就先带她回来,跟你说一说情况,顺便也郑重地请求您,允诺将公主嫁给我。” 赵显一听,因为看到赵怀雁回国而笑起来的眼角一眯,当即脸色也沉了。 他看向赵怀雁,“你要去前线?” 赵怀雁道,“嗯。” 赵显道,“前线很危险。” 赵怀雁道,“我知道,但女儿必须得去。” 见赵显不满地瞪她,赵怀雁谆谆说道,“父皇,继承皇位前,若我连一场真正的战事都没经历过,那往后,我要如何统御赵国,如何统御百万大军?我不能只纸上谈兵。而且这一回的战事,虽是燕国发起,涉及陈国、齐国和楚国,但我赵国已经选择了燕国,与燕国齐头并进,那赵国就不能置身事外,我这个公主,随太子一起去前线,也能让燕国的所有将士们看到我赵国的诚意。” 赵显蹙眉。 自己的女儿是自己手把手带大的,什么性子他能不知? 女儿素来口才极好,很善辩言。 朝中文武大臣,有九成以上不是她的对手。 赵显不愿意听赵怀雁的长篇大论,她的长篇大论无非是让他点头答应同意她去前线,当然,现在她能自由出国了,可能他不答应,她也会去。 她之所以回来,不是冲着这件事的吧! 而是冲着燕迟后面的那件事! 婚姻! 赵显眯起苍老却不糊涂的眼睛,问赵怀雁,“燕迟想娶你,你同意了?” 赵怀雁面庞微红,却是轻轻地点了头。 赵显气的抬眸就朝燕迟脸上狠狠地瞪了过去,燕迟抿抿嘴。 赵显怒道,“朕让你出国,是让你增长见识,游历回来继承王位的,不是让你出去谈情说爱!” 他把谈情说爱四个字咬的极重。 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赵显不愿意嫁女儿,一点儿都不愿意! 齐闻想打他女儿的主意。 秦祉想。 燕迟也想! 这些男人,一个一个的都是豺狼虎豹! 不说老一辈的恩怨如何了,就只想到自己的女儿被别的男人叼走了,他就十分不爽。 尤其,这个欲要叼走自己女儿的男人还是燕行州的儿子! 燕行州早年跟仙如华的事,一直是赵显心中的刺。 他是娶了仙如华没错。 可实际上,仙如华心中并没有他。 他嫉妒燕行州,更恨燕行州。 要么不要招惹,招惹了不负责任,是个男人吗! 若非燕行州不娶仙如华,让仙如华伤心流泪,他能想法设法地逗她开心,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吗? 在赵显心里,他更期望燕行州能娶仙如华。 那样的话,仙如华会幸福快乐很多。 而只要仙如华能快乐,他做什么事情都愿意。 想到燕行州的出尔反尔,不负责任,赵显就没办法信任燕迟,把他的宝贝女儿交给了他,他要是跟他老爹一样,为了江山,负了爱人怎么办? 赵显冷冷地哼一声,说道,“你同意了没用,父皇不同意,父皇是不会让你嫁给燕氏子孙的,燕行州就不是好东西,他的儿子……” 抬头看一眼燕迟,剩下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老子就不是好东西,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由他这个帝王说,实在太有失礼节了。 但赵显憋不住。 事关赵怀雁的终身大事,他没说的更难听就已经很给燕迟面子了。 燕迟听了赵显的话,微微地在心底里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赵显不会轻易答应。 损他父皇又损他,可见他已经气的不行了。 燕迟蹙了蹙眉,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大清楚,我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去议论,我只知道我父皇一生没有封后,哪怕后来我娘诞下了我,我被封为太子,我父皇也没追封我娘为皇后。” “这个皇后的位置,从我父皇登基以来,空置了五十多年。” “五十多年,有多少个寒署,我父皇就思念了某个人多少个寒暑。” “或许在您看来,这样的行为于事无补,可在我看来,这是我父皇深情的表现。” “他是个伟大的帝王,亦是个好父亲,更是个好丈夫,他对待妻儿从不苛刻,而当年没娶到心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也是最残酷之事。” “恕我冒犯直言,当初赵国皇帝您娶了仙如华,可因为精力用在了爱情上面,国力就日渐下滑,那个时候的燕国蒸蒸日上,想灭你赵国,犹如囊中取物。” “我父皇若想,完全可以灭了你,把仙如华抢过来,既得到心爱的女人,亦得到赵国大片山河。” “但他没有,这是因为他忠情忠义,既不负仙如华,亦不负你。” “你那么恨他,无非是仙如华所爱之人并非是你,也不是我父皇不好,而是您太小心眼了。” 说到这里,赵显明显的情绪绷不住了。 他拍桌而起,怒喝道,“住嘴!” 燕迟没住嘴,越发火上浇油道,“你敢说你不让赵怀雁嫁给我,不是因为你嫉妒,你愤恨,你不甘吗?” 赵显的脸扭曲起来,一层一层的。 他忽然老眼一红,身体晃了几晃,猛地跌坐进了龙椅里。 这么大的人了,那一刻,悲痛的像个无助的小孩。 赵公公大惊,冲到龙椅前问,“皇上,你没事儿吧?” 赵怀雁也蹭的一下子从龙椅里坐了起来,冲到龙桌后面,扶住赵显的胳膊,担忧地问,“父皇,你怎么了?” 赵显抖动着双肩,用手蒙住了眼。 可他虽然用手蒙住了,赵怀雁还是从那手掌下的缝隙里看到了晶莹的液体! 她悍然大惊。 父皇哭了! 赵怀雁怒的站起身,冲燕迟道,“你给我出去!” 燕迟看她一眼,当真转身,走了。 等门关上,赵显用那只没有蒙脸的手朝赵公公挥了挥。 赵公公立马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看到燕迟背手站在御房前面不远的一处空地上,他冷冷地哼一声,转到一侧站着了。 御书房内,赵怀雁掏出帕子在给赵显擦眼泪。 赵显没用手挡着脸了,就那般任悲伤暴露在赵怀雁的眼下。 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哭,确实有点丢人。 但赵显享受着女儿的关心,享受着女儿的温柔,他又觉得很幸福。 他这一生,并不适合当皇帝。 他只适合当丈夫。 当仙如华的丈夫。 他跟燕行州不一样,早年见燕行州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此人非比寻常。 仙如华看上他,那是情理之中。 当时的赵显也没妄想自己能娶到仙如华。 能入她眼就不错了。 哪敢奢望娶她呢? 可后来,他真的娶到了,还跟她在一起,生了个女儿。 燕行州征战天下的时候,他在陪仙如华。 他没办法理解燕行州的无情。 更没办法理解燕行州对拥有江山的那种热血。 他只是为仙如华打抱不平。 那样的情绪,从照顾她开始就有了。 后来,燕行州定国安邦,登基为帝,妃子一个一个的册封。 而他每册封一个妃子,仙如华都会偷偷地哭一夜。 没成婚之前,他守在她的窗户外面,陪她伤心一夜。 成婚之后,他还是站在窗户外面,陪她伤心一夜,因为他知道,仙如华不愿意把悲伤让他看见。 她不想让他看见,那他就装作看不见。 他在窗外陪她就好。 燕行州明知道仙如华那般爱他,却连见她一面都不肯。 他为了能让仙如华高兴,曾写过信给燕行州。 可燕行州拒绝了。 他说,相见不如不见。 虽然过去了很多很多年,赵显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当初在看完燕行州这绝情回复的六个字后那种愤怒的心情。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他把燕行州给嫉恨上了。 直到仙如华死,燕行州都没来看仙如华一眼,你说这世上,有这么绝情无情的男人吗? 燕迟说他深情,狗屁! 赵显气的抬手就锤了一记龙桌,锤的龙桌震了好几震。 赵怀雁轻飘飘地往赵显的手上看了一眼,打趣道,“跟桌子置什么气,你要真生气,去找燕行州打一架。” 赵显哼道,“别以为爹不敢。” 赵怀雁道,“女儿没有认为爹不敢啊,远的打不着,近的能打着,燕迟不是在吗?你可以打他两拳,先解解气。” 赵显倏地扭头瞪她,“别以为让爹打两拳就能同意这门婚事,他想娶你,想都别想!” 赵怀雁笑,“看爹说的,打两拳就能让他娶到我,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赵显眨眼,又瞪她,“别跟爹打嘴皮子,有话就说。” 赵怀雁调皮地问,“爹不哭了?” 赵显脸一红,拽过她的帕子胡乱又抹了几把脸,然后把帕子甩给她,哼道,“爹是在为你娘哭。” 赵怀雁偷笑,“哦,女儿知道。” 赵显毫不尴尬,知道女儿在偷笑他,他也没不自在,只脸色沉了好几公分,说道,“你喜欢上了他?” 赵怀雁站起身,将帕子塞进袖兜,拍了拍,这才道,“有点好感,也不讨厌,而且嫁给他好处很多。” “爹只要想到,未来某天,燕行州最疼爱的儿子问你叫爹,任你差遣,你只要不高兴,女儿就能给他摆脸色,你想找燕行州打架,他一定帮你不帮爹,是不是心里好受点?” 赵显道,“不好受,我只要想到你嫁给他,问燕行州喊爹,我就不舒服!” 赵怀雁叹道,“那爹想怎样?” 赵显气道,“你干嘛就非要嫁给他!” 赵怀雁摊摊手,“不然呢?女儿嫁给谁?终身不嫁?” 赵显一噎,怎么能终身不嫁。 终身不嫁像什么事! 但要嫁,嫁谁? 脑海里把每个皇室的子孙想一圈,似乎,也没人能配得上他的女儿,除了燕迟勉勉强强外。 赵显努了努嘴,生气地说,“要娶你也行,让燕行州亲自来。你是爹的女儿,也是仙如华的女儿,燕迟想娶你,那就让燕行州亲自到仙如华的坟前,替他儿子,讨这门亲事。” 赵怀雁摇头,“说来说去,你还是最在意以前的事!” 赵显道,“反正爹就这个要求,燕行州不来,他儿子休想娶你!” 赵怀雁笑了笑,顺毛捋一般地抱了抱赵显,说道,“知道啦,那去前线一事?” 赵显一听,两眼又瞪开,“让你出去是游历的,你倒好,一边谈情说爱一边还去冒险,你不知道爹就你这一个女儿!你的肩膀上担的是整个赵国?” 赵怀雁道,“我知道啊,正因为女儿知道,所以前线非去不可。” 赵显不想跟她扯嘴,张嘴就要说不同意。 赵怀雁却道,“不管爹同不同意,我都会去的。” 赵显气的又拍桌,“那你还跑回来干嘛,故意气我!” 赵怀雁笑,这回不上去捋他毛了,扭身一转,去开门。 赵显哼一声。 赵怀雁走到门口,又回头,冲他笑道,“女儿多呆几日,陪爹,五天后再出发往前线。” 一句陪爹,就把赵显给说高兴了。 他笑着瞪她一眼,“回你公主府休息去!” 赵怀雁笑着拉开门。 赵公公立刻上前。 赵怀雁撑撑腰,“我回公主府了,公公进去伺候我父皇吧。” 赵公公应一声,即刻进屋。 燕迟听到开门声,又听到赵怀雁的声音,转身看过来。 赵怀雁冲他努努嘴。 燕迟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声问,“如何?” 赵怀雁道,“让你父皇亲自来呢。” 燕迟挑眉。 赵怀雁踢了踢一脚石籽,低着头,闷闷地说道,“我父皇很爱很爱我母后,你刚说的那话,我不管是对还是错,都希望你不要再说,感情的事情,谁都没有对错,不管我父皇以如何的心态埋怨你父皇,那都是他深爱我母后的表现。” “你父皇有你父皇的追求,我父皇也有。” “他们两个人,一个追求江山,一个追求美人,这都很正常,外人没资格去评论,亦评论不了。” 燕迟握紧她的手,歉然道,“我知道我刚说那话有点重,大概也很过火,但我不那样说,你父皇会一直把伤疤蒙着,把芥蒂放着,就算我与你成了亲,他也还会在意。” 赵怀雁道,“你说了他就不会蒙着,不会芥蒂了?你不了解我父皇。” “是。” 燕迟道,“我不了解他,亦不了解那个时代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但我了解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深情。” 赵怀雁转头看着他。 燕迟也看着她,目光炯炯,情意深切。 赵怀雁微微叹息一声,“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燕迟扣紧她的手,“会的。” 赵怀雁道,“我说的可不是你我。” 燕迟道,“现在就你我二人呢,你别想耍赖,你在跟我表白吗?” 赵怀雁翻他白眼,甩开他的手就往公主府去。 燕迟追上去,从后面捣她肩膀,一脸愉悦的样子说,“跟我表白又不丢人,你想跟我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会让你心愿成真的。” 赵怀雁额头青筋跳了跳,扭头瞪他,“闭嘴。” 燕迟低笑。 赵怀雁怒道,“不许笑!” “哈哈哈。” 燕迟笑的越发的大声了,这笑声引起了皇宫守卫以及宫女太监们的好奇,有路经此地的,就探头来望。 见到赵怀雁回国了,纷纷喜着跑过来,公主长公主短地问候。 燕迟被晾在一边。 这是头一回,他真切感受到赵怀雁如何的受欢迎。 这还仅是在皇宫里头。 若是出了宫,赵怀雁大概会被全国百姓们围堵。 他抬头望了望天,心想,赵国,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他只来了两次,也爱上这个国家了! 他眉目深邃而温柔,望着前方不远处,被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们围着嘘寒问暖的赵怀雁,心底奇迹地漫过翻腾不息的爱意。 这是她的国度,未来,亦是他的。 等宫女、太监和侍卫们散去,赵怀雁带着燕迟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自赵怀雁离国游历后就关上了大门。 门内守着两个侍卫,皆武功高强。 上一回燕迟来了一趟,没能成功进入,只在壁廊外围瞅了几眼。 这一回,赵怀雁亲自回府,自然顺利进入。 公主府的宫女太监侍卫们看到赵怀雁回来了,激动的心情比刚刚外面的那些人还要强烈。 还是曲昭和花雕念及赵怀雁这一路坐马车,怕她累,驱赶了那些簇拥不走的人,这才进到主殿里面。 之前都是唤雪和蓝舞伺候她,现在唤雪和蓝舞不在,曲昭就亲自伺候。 当然,宫女们也极多。 但凡传唤,必第一时间进屋。 赵怀雁跟赵显说了要在宫里头呆五天,这五天的时间,足够快马加鞭跑燕国一个来回了。 是以,进门后,赵怀雁就对燕迟道,“给你父皇写信吧。” 燕迟也想尽快让燕行州来赵国,解决掉他的终身大事,就不停留,随着赵怀雁进了她的书房,没时间环顾四周,在曲昭布好笔墨纸砚后,他就提笔向燕行州写信了。 信中所言并不繁杂,只简明扼要地陈述了赵显的意思。 娶赵怀雁可以,但得他这个当爹的亲自来赵国,向仙如华请婚。 信写完,赵怀雁立马传人去送。 第三天信就到达了燕行州手中。 他看完信,目光盯在信纸里仙如华三个字上面,久久地没有回神。 事隔多年,他还是得去一趟吗? 第116章 所谓帝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行州轻轻地叹了一声,将信搁下,他伸手抚摸着仙如华三个字,渐渐的目光湿润。 一旁的荀公公见他这副神态,轻不可见地低垂了头,余光去瞧龙桌上的信。 当触及到仙如华三个字时,他也跟着在心底里叹气了。 这一辈子,皇上南征北战,遇到再难再苦的事情,他都能迎刃而上,也能迎刃而解。 可以说,没有任何坎能难得住皇上。 但仙如华一出现,皇上就无法跨越了。 当年太上皇之所以强烈反对仙如华进宫,就是因为如此。 爱是帝王之大忌。 太上皇曾言,“帝王之家,爱之所深,狱之所深,帝王掌天下,所倚乃绝情重势,一旦势威情重,那势必做不了合格的帝王。” 太上皇一生致力于强大燕国,他心中无爱,便也要让皇上无爱。 太上皇的做法确实太独断,又太霸道。 他对皇上没有父子之爱,只有帝王之爱。 当然的皇上拿太上皇没有办法,亦不是太上皇的对手,太上皇死后,皇上可以为所欲为了,可仙如华又嫁给了赵显。 这一错,终身错。 仙如华到死都不原谅皇上的绝情,可她哪里知道,皇上其实也是一个可怜的失去心爱女人的男人而已。 荀公公不敢插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燕行州兀自缓淀了情绪,这才沙哑开口道,“荀安,传段东黎进宫。” 荀安立刻哎一声,下去传人。 等段东黎进了御书房,燕行州把燕迟的信甩给他看。 段东黎看完,微微一愣,笑了,“太子是劝动了赵国皇帝,让赵国皇帝开口答应了嫁公主到燕国吗?” 燕行州沉闷道,“前提是,朕得先去赵国,请婚。” 段东黎拧眉道,“这赵国皇帝也真敢提。” 燕行州淡声道,“他所提,朕允。” 段东黎一愣,立马说道,“皇上,您现在可不能离国。” 燕行州轻点着桌面说,“是,朕这个时候肯定不会离国,朕喊你来,是让你去准备厚礼,先一步送往赵国,显示我燕国的诚意,随厚礼去的,是朕的回信,朕会写明什么时间去,以免赵显又认为我没拿他当回事。” 段东黎拱手,“那臣现在就下去准备?” 燕行州道,“去吧。” 段东黎又下去,准备送往赵国的厚礼。 燕行州把玩着信,过了一会儿,他让荀安备纸墨,他写回信。 回信写好,让信使快马加鞭送回赵国。 信先厚礼到。 赵显拿到信的时候,正是赵怀雁跟燕迟动身出发前往前线的那天。 这五天在赵国,燕迟用实际行动博得了赵显的好感。 赵显对燕迟没那么排斥,再加上今日看了燕行州的信,燕行州答应了亲自来赵国,向仙如华请婚,赵显看燕迟就越发的顺眼了。 赵显确实嫉妒燕行州,但让他真正介怀的是,仙如华到死都没能见上燕行州一面,她大概死不瞑目。 而她是他的王后,她死不瞑目,赵显也十分的耿耿于怀。 如今燕行州答应过来,赵显终于能让爱妃黄泉安息了。 赵显合上信,去公主府。 向燕迟和赵怀雁说了燕行州的回信一事,并讲明,燕行州同意来赵国请婚,但得在战争结束之后。 燕迟一听,眉梢染了笑,说道,“那我们即刻就动身,先摆平战事。” 赵显道,“确实得先解决战争之事。” 他看向赵怀雁,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怀雁道,“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备了一些急用的伤药干粮等。” 赵显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怀雁的男装,娇弱中自有一股风姿飒爽之气,他的女儿,不管如何装扮,都是极其出色的! 赵显伸手抱住赵怀雁,说道,“一路小心。” 赵怀雁反手搂住赵显,应道,“爹放心吧,女儿不会有事的!” 燕迟眸色微动,看着这一对又要即将分别的父女,听着他们互相关心的话,没有打扰。 赵显并没抱太久,他虽然极其舍不得赵怀雁,可女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天地要闯,未来的风雨路,她亦要一往无前,他这个当爹的,不能一味的给她遮挡,而要放她去成长。 赵显一想到这一走又不知何时要见着了,眼眶漫了一丝红,有些想哭。 赵怀雁也很舍不得自己的父皇,但她不能跟着哭,不然,她爹得更伤心了,她故作轻松地道,“爹,不能哭的哦,女儿从齐国回来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 赵显抻手揩了一下眼睛,没好气地瞪她,“爹才没哭。” 赵怀雁笑。 赵显道,“要最好的礼物。” 赵怀雁歪着脖颈想了想,道,“什么是最好的礼物?” 赵显低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对爹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你平安无事,你要是真想带,那就带你路上第一个挡你视线的树枝,折一枝回来给爹。” 赵怀雁原本是不想哭的,听到赵显这样说,她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燕迟往她看一眼,很想把她搂过来。 但他没动。 他很敬佩赵显的才华,亦十分欣慰他对赵怀雁的关怀呵护。 他是真的很关心赵怀雁,才想要一枝她出发路上第一个挡她视线的树枝。 他要的不是树枝,是她的平安。 赵怀雁轻轻道,“嗯!” 赵显拍拍她肩膀,硬撑着情绪说,“走吧。” 他没有出城送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 赵公公小声道,“皇上不送送公主?” 赵显摇头,“朕舍不得呀,上一回送她出皇宫,朕就难过了好久,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那滋味,很难受。” 他说着,转身进御书房,“朕还是处理奏折吧,朕不看她离开,就觉得她还在身边。” 赵公公低叹,心想,公主这次只是出去游历,游历完就回来了,这是有去有回,你就如此舍不得,等明儿公主嫁人了,那你要怎么办了? 赵公公私下这样想着,却不敢多说一个字,随着进了御书房。 等赵怀雁和燕迟离开赵国皇宫,马车一路往国境驶离,赵怀雁掀开帘子,往后看向皇宫的方向,面上露出浓浓的依依不舍。 燕迟轻轻搂住她,低声道,“还会回来的。” 赵怀雁偎在他的怀里,情绪很低落,“我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父皇。” 燕迟吻吻她额头,“上一回都离开过了,你要习惯。” 赵怀雁知道啊,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接受并习惯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她是个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她要经历战争,成为真正的帝王。 这才不负她父皇的疼爱,不负赵国百姓对她的爱戴,不负江山社稷。 赵怀雁很快平复因离开而低落的情绪,慢慢从燕迟的怀里退出来,理理衣袖,端坐在另一侧的长榻上。 燕迟见她恢复到正常状态了,就与她说一些正事。 这些正事全都是关于如今齐国那边的战事。 从陈国两王扣押了陈帝,挟持了丞相裴连甫,元兴领驻军被陈继陈栎所派反兵给包围后,战事一度陷入僵持。 元兴所领二十万燕国大军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陈国本就弱小,士兵不强,哪怕陈继和陈栋私下养兵,又有秦祉从旁协助,他们想要抗衡燕国大军,还得掂量掂量。 而边防驻地,除了燕国的二十万大军外,还有陈帝派往增援的另外二十万大军。 这样以来,边防驻地就是四十万大军。 陈继和陈栎两兄弟所派最多二十万大军。 兵力悬殊,虽然出奇不意的偷袭暂时占了上峰,但一交战,陈继和陈栎所派的兵还是很快抵挡不住。 从事发到现在,元兴统统发过四封信。 之前燕迟在圣雪城,有两封信是到了燕行州手中。 后来的两封,全入了燕迟之手。 燕迟虽然不在驻地,却对驻地的情况一清二楚。 攻入齐国境内的赫宣和曾衍也发了三封信出来,一封在燕行州那里,另两封在燕迟那里。 赫宣和曾衍那里的情况不太好。 这二人一路披荆斩棘,眼看大势将成,却在齐国两大重镇弘门以及淝州遇到了齐国两大强将姜彪和雄展的强势阻拦。 战争陷入胶合。 两个地方,两方人马,交战数十回合,谁都拿不下谁,故而,形成了拉锯战。 虽说是拉锯战,但因地处齐国,长久下去,对燕国极为不利。 赫宣和曾衍的信中所提,无非就是这个顾虑。 关于朱玄光那边,一直没有信函到手。 燕迟很担心朱玄光的情况。 他轻皱着眉头,思虑片刻后说道,“边防驻地的危机已经解了,陈继跟陈栎这两个兄弟把剩余的兵撤出了驻地,这些兵一出驻地就直往陈国皇城而去,大概是因为纪莫归和平书政带的兵已经抵达陈国,陈继和陈栎想来个外围包抄。” 赵怀雁听着,淡声说,“也不是无头脑之人,但是他们撤离,元兴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他们走才是。” 燕迟低笑,“是,所以,此刻,这些兵被围困在了半路,我们去凑个热闹。” 赵怀雁挑眉,“要先去一趟陈国?” 燕迟道,“嗯,先解陈国之危,等陈国之危解除了,我们才能拔营。赫宣和曾衍的进攻遭到了阻拦,临时从燕国派兵,太远了,为了防备秦国趁燕国出兵之际偷袭,燕国所留大军也不能动,所以需要拨驻地的二十万大军,加上陈国的二十万大军去解围,若陈国之危不解除,拔营就非常危险,等于暴露了后方给敌人,故而,得先去陈国。” 赵怀雁深以为然,点头道,“那好,就先去陈国。” 马车还没驶出赵国国土,出发前二人并没有定路线,这会儿定好路线,燕迟交待给了闵三,闵三得令,出了赵国后就往陈国的方向驶去。 此刻的陈国,动荡不堪。 陈帝和裴连甫被关押,陈国皇宫被陈继和陈栎霸占。 陈帝胆小懦弱,抓住裴连甫的手,一脸发白地对他道,“裴相,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裴连甫淡淡看他一眼,劝慰鼓励道,“皇上,不用怕,如果真要死,臣会陪你一起的。” 陈帝当下眼框就红了,“两位皇哥为何要杀朕?” 裴连甫道,“这不很正常吗?他们想称帝,就势必要反你,以前是不敢亦没那能力也没那机会,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都赶上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忍耐。” “不过皇上放心,我陈国奉了燕国为主,如今又为燕国提供了二十万大军去攻齐,燕国不会坐视不管的,若非这二十万大军离国,襄北王和淮南王也无法趁虚而入,说到底,这也与燕国有关。” 陈帝一听,拽紧裴连甫袖子,一脸自责地道,“是不是朕做错了,不该弃齐附燕?” 裴连甫轻轻道,“如果真选择错了,那也不关皇上的事,是臣没有做好。” 陈帝道,“不不不,丞相做的很好,定然是朕的原因。” 裴连甫听着陈帝这般维护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缓慢露出了一丝欣慰,他语重心肠,像对待自己孩子那般对陈帝道,“皇上也别忧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坐在这里静待便是。” 陈帝点点头,只要有裴连甫在,他就觉得在哪都不心慌。 裴连甫这般说了,陈帝就沉住气,等。 霸占了皇宫的陈继和陈栎在商量着要不要杀了陈帝。 陈继蹙着眉头道,“你下得去手吗?” 陈栎冷然道,“都这个时候了,下不去手也得下,他若不死,那就是我们两个死了,以下犯上,那是要斩头的!” 陈继闭闭眼,他也知道如今箭在弦上,若不发,回头就是自残自己,他狠下心道,“那就全杀了,一个不留。” 陈栎一愣,忽而明白过来陈继所说的一个不留是什么意思后冲他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厉害,当机立断,好,我这就派人去屠了后宫,包括太子!” 不久,后宫一片鬼哭狼嚎。 血腥遍布。 而在陈继和陈栎在进行着大屠杀时,纪莫归和平书政跟南丘寒取得了联系。 纪莫归和平书政被从边防驻地返回的陈继和陈栎的兵围困,但眨眼间,陈国大将罗业率陈兵追击了上来,将这一干叛军夹击包围。 元兴稳稳当当地驻守在边防没动,燕国二十万大军,虎视着齐国后方。 纪莫归书信给南丘寒,告知他外围已解,他们现领兵进城,让他想办法打开城门。 南丘寒看完信,喊来明岭,对他道,“爹要带一部分兵出门,如今裴相不在,整个裴府被围困,府内的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子衍回了国,不在此地,那么,我带来的南府护卫任你差遣,你要保护好府内的人,保护好你的母亲,你的妻子。” 明岭问,“爹要出门做什么?” 南丘寒道,“燕国的大军已经抵达陈国了,爹去帮他们打开城门。” 明岭一听,心惊道,“如今陈国的城门被陈继和陈栎两王所派的兵固若金汤,城门封锁,寻常人难近一步,爹如何去开城门?” 南丘寒道,“不能也得能。” 明岭忧心,“不妥,儿子不能让你去。” 南丘寒看他一眼,“爹不会有事的,爹行军打丈多年,如果连一个陈国国门都打不开,那爹就有愧于太子的厚爱,有愧于皇上的厚爱,这事不必多说了,爹主意已定,你只管好好照顾裴府的一切,切莫让歹人伤害了府内的人性命!” 明岭近前一步,急切道,“爹!” 南丘寒伸手打断他,“这事不许对你娘跟子娜提。” 明岭抿嘴,“我不说她们也会问的。” 南丘寒道,“问的时候你再说。” 明岭没办法了,眼睁睁看着南丘寒从他面前离开。 南丘寒离开书房后并没有立马带人去开城门,这光天化日的,去了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府门内里三圈外三圈围的全是森煞的士兵,想要出去,完全不可能。 如果他一个人轻功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但他要去开城门,凭一己之力,断然不行,所以,他要带上燕迟所派给他的那些隐卫。 南丘寒去看裴芳乔。 裴芳乔休养了数日,身体还是不大好,想到她哥哥生死不明,陈国大乱,裴府悬在刀尖上,随时会亡府亡人,她的心情一直没办法好起来。 秋意和秋浓伺候着她,虽然天天规劝,还是没办法让她的心情疏缓。 养病最忌讳心情抑郁。 再者,因裴府被围着,外面的医生和郎中进不来,给裴芳乔治病的人是府上半吊子郎中,身体恢复的就慢。 南丘寒进来的时候听到秋意在说,“夫人,我扶你下床走一走吧?” 裴芳乔有气无力地说,“不想走,我大哥有音信了吗?” 秋意摇摇头。 裴芳乔一下子就哭了。 南丘寒蹙眉,一脚跨进来,秋意和秋浓正要起身行礼,被他一个手势给请出了门外。 等门关上,南丘寒上了脚踏,坐在床边,低头看裴芳乔,“大哥不会有事儿的,燕国已经来了兵,此刻攻到了陈国境内。” 裴芳乔一听,伸手就拉住他,挣扎着坐起来,眼中含泪又含笑,激动地问道,“真的?” 南丘寒伸手搂住她的腰,拍拍她的肩膀说,“真的,为了能尽快让燕军进城,我要带兵混入陈国军队里,打开城门。” 裴芳乔心一惊,瞠目看他,“你要乔装成陈国的士兵,开城门?” 南丘寒道,“嗯!” 裴芳乔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南丘寒摸摸她的脸,“乔儿,这是唯一能尽快救出大哥和陈帝的办法。” 裴芳乔喃喃道,“燕国士兵素来勇猛,不用你去开城门,他们也能很轻易攻进来的,你干嘛还要去冒这个险?” 为什么? 南丘寒想,如果守城门的单单只是陈继和陈栎的兵,他当然不担心燕国士兵会久攻不下。 但就怕,守城门之人,还有秦国暗卫啊! 南丘寒料想没错,此时的陈国,城门之地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秦祉怎么可能放心只让陈国那些弱兵弱将去守? 早在广德离开燕国之前,秦祉就下发了一道密令,着秦国十二精卫速速去陈,十二精卫不必插手陈国之事,但必务要守住陈国的城门。 秦祉料定陈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燕国不可能不派兵来解。 燕国的兵,陈国是挡不住的。 那么,陈国挡不住,他就让秦国十二精卫去挡。 秦国十二精卫效忠皇室,效忠皇帝,亦效忠他这个太子。 而从秦义死后,鬼步遗传到秦祉身上,秦祉为了强大秦国战力,把鬼步衍化后,传给了十二精卫。 鬼步之能,看似只是单调的武功,实则,用在战场上,非常可怕。 秦国十二精卫在很早以前,只是御前禁军代表。 后来在秦祉的培养下,这些学会了鬼步的十二精卫,变成了无所不能的战士! 有秦国十二精卫挡在陈国城门处,燕国大军想要进入,难如登天。 只要把燕国大军挡在陈国门外,陈国的一切,就由陈继和陈栎主导,等尘埃落定,大势不可回,城门再次开启,陈国就换了帝王,换了主人。 燕国这个时候再派兵进入,秦国完全可以用正当的理由,派兵镇压! 所以,城门这里,成了至关之地。 秦祉的算盘打的很好,原本也该能成功。 但可惜啊,命运就是这么的巧合。 燕迟带赵怀雁去了彭济广州,他带秦双也去了彭济广州,因为彭济广州的异动,他多停留了两天,错过了先燕迟和赵怀雁一步进入陈国的先机,他虽然还保持在前,燕迟和赵怀雁在后,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没能进入陈国皇都。 在外围,遇上了。 而燕迟和赵怀雁的到来,注定了那一道城门,再无坚不摧,也会被摧毁殆尽。 战火如荼,烽烟之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靠。 秦祉单手撑在右手窗户处,燕迟单手撑在左手窗户处,马车隔着两米的距离停靠,半空中,两个男人的视线相遇。 秦祉抚额,“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你,赵国公主呢?” 燕迟道,“都现下形势了,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秦祉道,“我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助纣为虐,三没打家劫舍,四没抢强民女,我有什么可担心自己的,我就是担心公主啊,你不会把她也带了来吧?” 燕迟冷笑,压根不让赵怀雁露面。 秦祉道,“是在马车里面吧?那我过去打声招呼,虽然我认为像公主那么娇俏的美人,理应放在皇宫里宠着护着,但你非要把她带到战场来,我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太失理了。” 他说着,胳膊一收,撩起裤摆就要下马车。 秦双拉住他,“哥,怎么能这么长她的脸!” 秦祉笑了,“长脸么?” 呵! 他是去给赵怀雁长脸的吗? 他是去…… 第117章 陈国解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冷冷地眯了一下眼,拂开秦双的手,掀了帘子,下车。 下了马车后,他径自走到燕迟这辆马车前,隔着一道车帘说,“公主,既来了,不妨下来看看,你来战场,光坐在马车里,不出来瞅一瞅,有什么用呢?” 赵怀雁倚靠在马车车壁上,嘴角勾着浅笑,她听了秦祉的话,坐着没动,只眸光抬起来跟燕迟对视了一眼,随即出声说,“不急,我想进城看看,这一趟游历出国,还没去过陈国呢。” 秦祉笑道,“如今的陈国,不太平,公主还是不要去。” 赵怀雁道,“既是来游历,又何惧太平不太平,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我就愧对了这一身储君之服。” 秦祉一噎,他是知道赵怀雁口才了得,在嘴皮子上,他大概说不过她。 好吧。 秦祉耸耸肩膀,眯眼看着另一边的昏黄天际。 现在是白天,天边却染了昏浊。 那不是自然的颜色,而是战争的颜色。 秦祉站定没动,双手交叉于身后,望着那一片的烽火之色。 良久之后,他启唇,“公主不下来没关系,掀帘看一看这战争下的天空吧。” 赵怀雁伸手去掀她这边的帘子。 燕迟扣住她的手,一把拽进自己怀里,他冷沉着声音,对闵三吩咐,“驾马。” 闵三哎一声,立刻扬鞭。 鞭子还没落在马屁股上,秦祉的声音又悠悠地传来,“燕太子在怕什么呢?” 燕迟冷笑,却没应声。 他抱紧赵怀雁,闭着眼,一方车厢下的俊脸极为森冷。 赵怀雁也觉得燕迟有点不对劲。 她轻轻推了推他,低声问,“怎么了?” 燕迟睁开眼看她,“城门。” 赵怀雁眉头一挑。 燕迟道,“听声音,燕国的大军应该是在攻城门,而秦祉拦在这里,无非是城门那里,对他来讲,十分重要。” “呵。” 他又一声冷笑,“此时此刻,陈国的陈门肯定有秦兵把守,而那些秦兵,还不是普通的秦兵,定然是骁勇之士,凭我燕国大军的实力,想要攻下这道城门,并不难,哪怕有秦兵驻守,但会很费功夫,而现在,赫宣和曾衍那边都需要后援,我们在这里拖一刻,他们那里就会危险一刻。” “秦祉很清楚,这个关键时候,我燕国不会再从国内调兵过来了,想要解赫宣和曾衍的危机,就必然要用这一部分军队,故而,他把这些军队困在了陈国。” 赵怀雁冷哼,“阴险啊。” 燕迟低头把玩着她的手,“确实阴险,他料定我会来,或者说,他原本没料定我会来,后来看到我来了,就在这里堵我,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我出手,陈国城门,必破。” 赵怀雁挣扎着要起身。 燕迟瞪她,“好好坐着!” 赵怀雁道,“我去看看城门离这里有多远。” 燕迟道,“不远,但也不近。” 赵怀雁道,“那就去城门,如今形势这么着急,谁有心情跟你在这里谈天说地。” 燕迟翻白眼,“我没跟你谈天说地,不是秦祉拦路了吗?” 赵怀雁道,“我去把秦祉赶走。” 燕迟拉住她,“他的意图就是诱你下去呢!别上他的当。” 赵怀雁撇嘴,“这光天化日的,你还在一旁坐着呢,他敢拿我怎么样?” 燕迟道,“别小看他。” 赵怀雁道,“从来没小看过他,但也不会莫名高看,他想让我下去,我下去就是,我拖住他,你去城门,解救陈帝和裴连甫一家,这才是大事。” 燕迟皱眉,冲她翻白眼,“你认为在战场,把你丢下,是我这个男人该干以及会干的事儿?” 他掳紧她,说,“我下去,你带着曲昭、花雕和鹰六去城门,想办法攻到陈国去,我留下闵三,拦秦双。” 赵怀雁眨眼,“你不担心我在城门遇袭啊?” 燕迟轻笑,“城门外围全是燕国的兵,你身边还有曲昭、花雕和鹰六呢,你是不相信我燕国的士兵能够护好你,还是不相信你的人可以护好你?” 赵怀雁一噎。 燕迟松开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进城后,你不要插手陈国的事,也不要去皇宫探稀奇,直接去裴府,找南丘寒和南陈夫人,陈国的事,自有纪莫归和平书政去管,他们手中有我父皇的亲笔御旨。” 赵怀雁点头,“好吧。” 燕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去吻她的眼睛和脸,顿了一顿,还是摁住她,去侵吞她的唇。 痴缠半晌后,他将她往长榻里一丢,拂袖敛襟,弯腰下了马车。 他一下马车,闵三也跟着下马车。 鹰六眼皮一动。 燕迟抬手,薄袖扬起一道风,风打向马的屁股上,马嘶鸣一声,仰起前蹄,蹿了出去。 鹰六立马惊险稳住,稳住后他咒骂一声,“就不能事先打个招呼?考验我呢!” 等鹰六将马赶走,燕迟这才掸了掸袖子,看向秦祉。 秦祉睇他一眼,又往后看那个疾驶而去的马车,冷笑,“以为你留下了,赵怀雁就能顺利赶到城门?” 秦祉扬声,“双儿,鬼步去追!” 秦双正瞅没机会教训赵怀雁呢,赶巧今天在这里碰上了,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倏的一下拉开车帘,下马车。 只可惜,刚走出两步,就被闵三挡着了。 秦双冷笑。 秦祉看着燕迟,“虽然你的侍士很厉害,但不一定是双儿的对手哦。” 燕迟漫不经心地捋了捋长发,“本宫是念在朋友一场,不想让九公主死的太难看,这个时候追上去,不就等于去送死吗?” “雁儿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有曲昭,有花雕,还有鹰六呢,想必这么久了,秦太子不可能不知道鹰六是什么人吧?” “还有曲昭,本宫惹记得没错,上一回,在金瓶馆,九公主之所以受制于人,被人斩了一根手指头,是因为她完不是曲昭的对手,被曲昭制伏了。” “这么说来,九公主的鬼步在曲昭面前,完全没胜算。” “再加上鹰六和花雕,九公主这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呢!” 秦祉眉头骤然一拧,果然,赵怀雁身边有能破鬼步之人,他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十二精卫在城门之地加设的鬼步之防,能不能被她所破? 秦祉突然从袖兜里拿出密哨,捏在指尖把玩,他微垂着脸,脸庞弧度凛着惊心的冷意。 秦双听了燕迟的话,一点一点的握紧了拳头。 断指之恨,此生难忘! 与赵国有关,亦与他燕国有关。 秦双怒火中烧,却也知道光生气没用,她得冷静,思考反击之策。 她不勉强去追赵怀雁了。 陈国如今不单有秦国的十二精卫,还有太傅步惊涛呢。 她冷冷一哼,抱臂站着不动了。 秦祉在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后,无奈的收回密哨,转身回去,拉着秦双上马车了。 原本是步惊涛赶车,但在彭济广州,秦祉遣派步惊涛先来了陈国,故而,这个时候赶马车的就是秦双的婢女西罗。 等秦祉和秦双上了马车后,西罗问道,“太子,公主,往哪个方向?” 秦祉闭着眼,不言。 秦双也不言。 西罗就本本分分地守着马,不动了。 不说话的意思就是,哪里都不去。 燕迟见秦祉和秦双上车了,他没动,他只是负手站在那里,端望着城门的方向。 闵三也没动,时刻盯着秦祉和秦双的那辆马车。 这边有燕迟堵着,秦祉和秦双寸步难移。 另一边,赵怀雁坐马车去到城门,城门外围,燕国大军黑压压一片,马车进不去,他们只好下马车。 燕国士兵不认识赵怀雁,但纪莫归和平书政认识。 在他们一行人即将要被燕国士兵拿下的时候,纪莫归和平书政匆忙赶过来,看到赵怀雁,先是拱手行了一礼,再看她的穿着,男装。 二人齐齐喊道,“见过左相。” 赵怀雁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等他二人站直了,她问,“情况怎么样?” 平书政道,“情况不乐观。” 纪莫归道,“攻了很久了,但一点动静都没有,总感觉这城门外围隔了一道屏嶂,不破此屏嶂,城门难入。” 赵怀雁眉梢一拧,“屏嶂?你是说结界?” 纪莫归凝重点头,“应该就是结界。” 平书政接话道,“这不是普通的结界,合我跟纪将军二人之力,还有燕国这么多士兵之力,都撼动不了。” 赵怀雁淡淡冷笑,喊一声,“曲昭。” 曲昭立刻上前,“公主。” 赵怀雁道,“你去破。” 曲昭沉声道,“是!” 纪莫归看一眼曲昭,惊讶问道,“曲护卫能破这结界?” 赵怀雁道,“不知道能不能,总得试一试。” 鹰六把手按在佩刀上,缓缓眯眼道,“公主,我去助曲昭一臂之力。” 赵怀雁摆手,“不用,若曲昭的一剑三鬼响破不了此结界,那你也破不了。” 鹰六一听,瞬间惊目,“公主是怀疑,陈国的城门,设置了鬼步结界?” 赵怀雁眯眼,“陈国弱小,城门也不高,如今的守城士兵是陈继和陈栎手下的,这两王虽然比陈帝厉害,养兵再强,也不如一国之兵强,陈国有裴连甫,兵士们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此刻不是陈帝的兵守城,而是陈继和陈栎的兵守城,一定守不住城门,就凭他们那点能力,能搞出一个结界就不错了,还能让这个结界如此坚不可摧,怎么可能呢?” “那么,设出这么一个结界的,必然是秦国士兵,还不是正正当当的士兵,而是秦国十二精卫。” “秦兵强壮,纪律非常严明,出兵营除了要上呈将军和领将理由外,还得向皇上报备,这是一项极为繁杂的手续,一般不遇大的战乱,秦兵不会出。” “那么,秦祉能用的,就是随机调动的十二精卫。” “这十二精卫从他手中学得了鬼步之能,把这一武功衍化为军事战力,随机出动,化明为暗,来助陈继和陈栎,利用他们所学鬼步,设置这一道霸道的结界,就很说得通了。” 鹰六冷笑,“真是见缝插针,哪里都有秦祉的事儿!” 花雕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早晚有一天,得收拾他。” 纪莫归和平书政不对秦祉予以置评,他二人听了赵怀雁的话后,知道此刻固守在陈国城门的人是秦国十二精卫,面上都露出了忧心忡忡之色。 秦国十二精卫,那真不是说着玩的。 纪莫归去搜寻曲昭的影子。 搜寻到后,他问道,“我们要在下面协助吗?” 赵怀雁道,“不用,等曲昭的剑音,她的剑音传来,燕国大军就可以用力砸门了,你去通知士兵们,做好撞城门的准备。” 纪莫归应声,“是!” 他下去通传了。 平书政站在赵怀雁身边,延长视线去看曲昭振臂使出一剑三鬼响,当阴阳两极相隔,鬼步结界在那一剑之下现出阴阳两级的缺口,剑声雷鸣般响起。 这剑声一响,城门内,城门外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秦国十二精卫,包括此刻站在城门之下,目睹并监督着城门外燕国士兵的步惊涛都纷纷一惊。 有人道,“太傅,是鬼剑三响!” 步惊涛眯眼,“天下间能克鬼步的,唯有鬼剑三响,没想到,真有传人。” 有人道,“怎么办?太子的意思是,陈国城门,不能被燕军所破。” 步惊涛倏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确切的说,不是一物,而是一本书,什么书呢?《惊涛观词》的下卷拓本。 上卷拓本在赵怀雁手中。 下卷拓本依然在步惊涛之手。 这书卷一出,刹时一股凛厉的罡气从书卷中飞出,直击向空中曲昭。 如果是一般的罡气,曲昭不怕。 可当那罡气迎面罩来,她明显感觉到鬼剑在嗡嗡作响,竟欲挣扎着想要从她手中脱离! 原本施展这一惊天武学就极耗费功力,还得凝神专注,稍有不慎,鬼剑三响施展不出来是小事,反噬自己是大事。 曲昭一见鬼剑不受她控制了,连忙收手,退开。 而她这一退,原本听见了剑鸣声蜂拥着去撞门的燕国士兵们就被困在了鬼步之内。 意外陡生,在外围看着这一切的赵怀雁、花雕、鹰六、纪莫归、平书政都大叫一声,“不好!” 赵怀雁当即取出《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但是,她不会用,自也操控不了书里面那天魔黄线的威力。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取出《惊涛观词》的上卷拓本? 她也不知道。 直到把上卷拓本取了出来,捏在手中,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盯着那拓本,蹙眉。 花雕看她。 鹰六也看她。 还有纪莫归和平书政,也都看着她。 她一时发懵,又把书塞进袖兜,塞进去之后总觉得有什么被她漏掉了。 是什么呢? 她摇摇头,没想出来,便也作罢。 曲昭退回来之后,对赵怀雁道,“公主,是步惊涛出的手,那打向我的罡气很邪乎,能引我的鬼剑脱手。” 纪莫归着急,“这下要怎么办!燕兵进到鬼步结界里面去了!” 赵怀雁道,“我用太虚空灵指试试。” 纪莫归一愣。 平书政问,“太虚空灵指能破鬼步?” 赵怀雁摇头,“不清楚,没试过,但太虚空灵指可控无形之体,我试试能不能操控结界之弧。” 几个人对视一眼,均去帮赵怀雁打掩护。 曲昭也再次施展鬼剑三晌。 鹰六首次剥开了他那把刀的厚种枷锁,现出了刀身原本的颜色,他守在赵怀雁身后,随时护主。 花雕与曲昭平行而站,帮她挡住那罡气。 步惊涛见人都来了,收回书,不再使,让十二精卫去迎对。 所有人都不知道刚刚步惊涛甩出来的那本书为何会释放出那么强烈的罡气,赵怀雁也不知道。 按理说,天魔黄线只是一种语言,它是不可能释放强大的罡气的。 但偏偏,天魔黄线是上古时期的天魔分临之时兀自出现的一种神奇的符号。 它所蕴含的力量,不可估计。 步惊涛所用,也只是其中微尘一般的力量。 而能真正拥有这股力量的人,是能够读懂天魔黄线的人。 当然,并不是读懂了就能用,而是读懂了,并参悟了,才能运用自如。 早年的仙如华和燕迟他娘,都是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但仙如华活的年龄长,燕迟他娘活的年龄短,这区别在于,一个当时读了天魔黄线,没读完,放弃了,一个坚持读完,却承载不了负荷,死了。 传言说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寿命都有限,原因就是这。 有些人察觉到天魔黄线的可怕,就会放弃。 有人想要拥有这股可怕的力量,但又承受不了,就会死。 步惊涛拥有《惊涛观词》多年,他虽然读不懂天魔黄线,可不代表他没研究过,他之所以一定要救出诸葛天眼,就因为诸葛天眼身上的符文能够与天魔黄线产生莫名的磁场,靠着诸葛天眼身上的符文,步惊涛掌握了一小半天魔黄线所封印的天魔之力。 他刚打向曲昭的,便是天魔之气。 那气息遇正愈正,遇邪愈邪。 故而,曲昭的鬼剑三晌受到了干扰。 赵怀雁施展太虚空灵指,她凝神聚气,手腕伸出,汇真气于指尖,然后大喝一声,伸手往结界边缘一抓。 刹时,空气里响起了“哧哧哧”的气流声。 再接着,结界随着她手腕的翻动开始变形,当她一旦用起了太虚空灵指,万物在她手中都变成了可折可叠的实体,空气亦是,何况是一个结界了? 好好的一个结界,被她玩转在手中,不出片刻,就被她两手一挤,挤破了。 秦国的十二精卫看着风中的赵怀雁,个个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了。 但是,赵怀雁虽破了结界,状况却不太好。 一旦使出太虚空灵指,内力就源源不断地往外输出,她学武较晚,内力不足,后面有鹰六给她传输内力,但一旦结束,她就会受这股内力的反噬! 正常人是不会受内力反噬的,但她的身体里有封印未解之力,每每吸收别人的真气后,都没法消化,最后,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刃。 赵怀雁吐出一口血,掏出帕子擦着。 鹰六担忧地道,“公主,你没事吧?” 曲昭和花雕也赶紧过来,一左一右围着她,一个拿她手腕给她探脉,一个观察着她的面色。 平书政和纪莫归没功夫去关心她了,见鬼步结界打破,他们当即就一扬手,燕兵呼啸着朝城门砸了去。 步惊涛叹息地摇摇头。 十二精卫们个个面如土色,瞪着那个被人围住的小子! 其中一人问,“他是谁?” 步惊涛转身,欲去向秦祉说明情况,转身的时候,落下一语,“赵国公主。” 没有了鬼步结界,燕国士兵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陈国城门,破门而入。 而燕兵一进入,陈继和陈栎就慌了。 他二人走投无路之际,一人扣住陈帝,一人扣住裴连甫,恶狠狠地冲一路领兵以清剿逆贼的名义攻进来的纪莫归和平书政说,“放我兄弟二人离开,不然,我们杀了他二人!” 纪莫归冷笑,“要杀就杀,一个是陈国陈帝,一个是陈国丞相,跟我燕国何干?” 陈继一噎。 陈栎也一噎。 平书政淡淡笑笑地说,“要杀快点,不要担心你们陈国会落在燕国之手,等你们都死了,我们会找到陈国太子,扶持他登基为帝的。” 但其实,陈国太子已经被陈继和陈栎派的人杀了。 陈继眼神一颤。 陈栎也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二人这会后悔死了。 举着刀,顶着陈帝和裴连甫的脖子,就是没办法下手。 不是不想他们死。 陈继和陈栎再混蛋,也还知道这一刀下去,陈国就真的完了。 往后陈氏一族,不再是皇族,而只是平民中的一个头衔! 这怎么能行! 他陈国再不济,可陈氏,依旧是荣耀! 陈继一闭眼,刀一横,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宁可死在自己之手,也绝不死在敌人之手。 陈继一死,陈栎大叫,“皇兄!” 陈帝得到解救,竟然没有立马躲到人后,寻求保护,而是一转身,看向陈栎,那一刻,帝王威仪尽现,他厉喝,“放了裴相!” 第118章 奔放的太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陈栎忍着心中的痛意,看了陈帝一眼,又扫向四周密密麻麻的燕兵,还有沉默冷然的纪莫归、面色沉沉的平书政,他忽然仰起头,对着苍天一阵大笑。 笑罢,他低头,一刀抹了自己。 等陈栎倒下,陈帝亲自扑上去,抱住裴连甫,一脸关切地问,“裴相,你没事吧?” 裴连甫轻轻推开他,说道,“老臣没事。” 陈帝松一口气,撤回手,走到陈继和陈栎两兄弟面前,他站在那里,看着他二人,神情无悲无喜,可只有裴连甫知道,他在悲伤,这个皇帝啊,之所以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就是因为他太善良,太心软,也太懦弱。 裴连甫对于陈继和陈栎的死,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和可怜。 祸乱朝纲,企图颠覆陈国的人,他都不会心存悲悯。 可陈帝就不同了。 陈继和陈栎是他的兄长,他们一块长大,是至血至亲。 虽然这二人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可陈帝还是在看到他二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时,悲痛了。 这比他二人关押他,欲要夺他的王位,欲要杀他还让他悲痛! 何必呢? 朕对你们不好吗? 咱们不是亲兄弟吗? 陈帝弯腰,将二人死不瞑目的眼睛给合上。 他沉默地蹲了一会儿,站起身。 不知为何,在陈帝站起身的那一刻间,裴连甫觉得这个皇上变得不一样了,当他转身看过来,那眼中的怯弱不在了。 他不再来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而是自己走到纪莫归和平书政跟前,问他们,“是燕帝派你们来为陈国解围的?” 平书政道,“是,这里有我皇的修书明旨。” 平书政将燕帝下发的解救陈国,并暂时停留在陈国,帮助陈国强兵的懿旨拿出来给陈帝看。 陈帝看了,真诚地道,“代朕向燕帝致谢。” 平书政轻微点一下头,环顾了一下陈国皇宫,说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如今的陈国皇宫很乱,还有少部分陈继和陈栎留下来的兵没有清理完,平书政说的帮忙,就是指这。 陈帝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急步行军到此,没日没夜的攻城,你们应该也累了。” 他冲裴连甫喊一声,“裴相!” 裴连甫走过来,“皇上。” 陈帝道,“带两位将军下去休息,招待好燕国士兵。” 裴连甫垂首,“是。” 陈帝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裴连甫带了纪莫归和平书政下去,陈国大将罗业上前见礼。 陈帝道,“去把太子找来。” 罗业应是,带兵去找太子,找到了,却是尸体,罗业大惊,慌忙去禀报陈帝,陈帝一听,急急地跑了过去,当看到太子冷冰冰的尸体躺在那里,他刚刚对于陈继和陈栎两兄弟所产生的悲悯被一股极为愤怒的情绪替代,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给朕将襄北王和淮南王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罗业心一凛,这是头一回,他看到皇上发脾气,还是如此狠毒的脾气。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头一回看到皇上使用如此残酷的刑法。 罗业接旨,下去操办了。 燕兵入城,陈继和陈栎相继死去,陈帝一瞬间成长,裴连甫很欣慰,而南丘寒也不用等到晚上冒死拼险,去开城门了,裴相府外围的士兵也被鹰六、曲昭和花雕三人斩杀,赵怀雁提起裤摆,跨过门槛,进了陈国相府。 燕迟依旧静默而立,极有耐心地看着远方的烽火渐渐熄灭,最后,风平浪静。 他淡淡一笑,提步就走。 他一走,闵三也跟着走。 不再被燕迟和闵三拦着,秦祉扬声就道,“把马车赶到陈国皇都的城门口去!” 西罗应是,扬鞭赶马。 燕迟缓步而走,很快的,马车超过他,渐行渐远。 闵三问,“太子,不用管吗?” 燕迟信步阑珊道,“让他去吧,大势已定,他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闵三哦了一声。 秦祉坐马车去陈国皇都的城门口,半道上遇上了前来汇报消息的步惊涛,步惊涛很惭愧,没能抵挡住燕兵入城,他向秦祉请罪。 秦祉坐在车厢内,冷漠的脸一丝情绪都没有。 他没苛责他,亦没惩罚他,只平静地说,“回国吧。” 步惊涛一愣,“不去齐国了?” 秦祉冷笑,“燕迟有备而来,我做什么他都会捷足先登,燕国出动了大军,这一回是铁定了心要拿下齐国,不管谁来挡,他都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就做个顺手人情好了,齐国若覆亡,多的是人去找他燕迟复仇,以后刺杀他的人多不胜数,咱们就坐着看戏。” 步惊涛眼眸动了动,低声应是。 秦祉从袖兜里掏出密哨,吹了三口,十二精卫们便都隐身离开,往秦国赶去了。 步惊涛一步提气上了马车,跟西罗一起,赶马。 马车没有再往陈国皇都的城门口赶,而是掉了个头,往彭济广州去了。 秦祉伸手掀开车帘,目光冷沉深邃地盯向陈国皇城上头的天空,那里,风云平息,乌烟散去。 他松开手,闭上眼。 秦双愤愤不平地捏紧了手中的长鞭,气的不行,一回去她就跑到楚国,去鼓动煽动楚朝欢了。 燕迟携闵三一路缓慢行至陈国皇都的城门口,城门口守着燕国的兵,守着陈国的兵,燕兵认识燕迟,陈兵也认识燕迟,这些陈兵是陈国大将罗业带回来的,之前在边防驻地,全军被燕迟阅览过一遍。 他们看到燕迟,纷纷立直了腰杆,声如洪钟地喊一声,“太子!” 燕迟淡淡点头,一路从排列出来的路队中间走了进去。 进去后,燕迟先去皇宫。 陈帝看到他,诚惶诚恐,是真的诚惶诚恐啊,陈帝真没想到燕迟会亲自来陈国,他虽然是一国之帝,可在这个燕国太子面前,那是没什么地位和份量的。 他赶紧亲自去迎。 燕迟看着他,上下看一眼,笑道,“陈帝安然无恙,本宫就放心了。” 陈帝连连道,“多谢太子的出手相救。” 燕迟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陈国既奉燕国为主了,燕国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说着,四下扫了一眼,问道,“襄北王和淮南王呢?” 陈帝一听到这两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脸上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之前还对这二人有些怜悯,但知道太子被这二人害死之后,他哪里还会有怜悯了,他只恨没早早地了结了这二人,让他们为祸陈国,杀害他儿子,杀害陈国未来天子! 陈帝气的一时开不了腔,等情绪缓了一些后才道,“被朕赐了五马分尸。” 燕迟骤然惊愕,陈帝一向温和,他之所以先来皇宫,就怕陈帝面对着这对同胞兄弟,下不去狠手,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陈帝若不斩断这祸乱的根源,以后祸乱还会发生,他就是来警醒他的! 可没想到,陈帝居然下了去狠手,而且,还是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可谓是极残酷极残酷的刑法了。 从陈帝的口中说出来,真的让人意外不已! 燕迟挑了挑平坦的眉头,静静地看了陈帝一眼,见他眉眼漆冷,愤怒异常,想来,他对陈继和陈栎,是气到了极致。 如此甚好。 他就不用多嘴多言了。 燕迟道,“既然事情都处理好了,那本宫就不多留了。” 燕迟转身就走。 陈帝连忙亲自迎送。 燕迟出了陈国皇宫后去了裴相府。 裴相府里头,南丘寒还在裴芳乔的病床前陪着她,因为南丘寒晚上要去设法开城门,外面很乱,他不确定自己这一趟出去还能不能回来,所以一时一刻也不愿意离开裴芳乔,二人相拥着,神情依依不舍,眼内都藏着隐而不说的悲伤。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会生离死别。 南丘寒是从一刀一枪里拼搏出来的男人,他见惯了这些生离死别,他漠然以对。 可有一天,当这种生离死别用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明白,那是何等的残酷。 他抚摸着裴芳乔的脸,不停地劝慰着她,让她好生养病。 可裴芳乔哪能安心养病? 大哥生死不明,丈夫又要去赴险,她能好好养病才怪了! 她糟心,但她不说。 她不能让南丘寒去前线冒死的时候还分神担心她。 裴芳乔忍着悲痛,说一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病的,养好病等你回来,你一定得回来。” 南丘寒握紧她的手,说道,“我会回来的,等我!” 裴芳乔咬紧唇,嗯一声。 南丘寒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准备松开她,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裴相府的管家以及裴连甫的妻子贺氏还有裴连甫的大儿子以及南子娜、明岭全都兴奋激动地冲进来,大声说道,“燕兵入城了!” 一句燕兵入城,惊的南丘寒一脚跳了起来。 他盯着贺氏,瞪大眼睛问道,“大嫂,你刚说……燕兵入了城?” 贺氏正要接嘴,却不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淡淡的血腥气,以及赵怀雁瘦弱却刚骨的男装身姿。 她唇角勾着浅笑,看向南丘寒,抱拳拱了一手,“赵无名见过南国公。” 赵无名! 南丘寒眼皮狠狠一颤。 在他离开燕国之前,赵无名只是赵无名,是燕迟的太子府上一名不足挂齿的文僚。 可现在,不是了。 南丘寒回礼,“丘寒见过左相,见过公主。” 赵怀雁轻笑,一时间觉得这个南国公真是有趣,她唔了一声,十分惆怅地道,“居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无趣。” 南丘寒一愣,低笑出声。 贺氏也笑了。 南子娜和明岭也笑了。 赵怀雁走过去,去看裴芳乔。 裴芳乔撑着手臂要坐起来,赵怀雁连忙扶住她,“南陈夫人不用客气,躺着吧,你还在病着呢!” 裴芳乔又躺下去,她看着她,脸上是愉悦的笑,“之前在府上,看公子的气度就不凡,原来是赵国公主,真是失礼了。” 赵怀雁笑道,“不是有意期瞒,还望夫人莫怪。” 裴芳乔连连摇头,打趣道,“不怪不怪,太子都舍不得怪你呢,我们哪敢。” 赵怀雁一愣,脸庞微红。 南丘寒低咳一声,问赵怀雁,“燕兵都入了城?” 赵怀雁道,“嗯,大概不久后陈帝和裴相就会被救出来了。” 一听裴连甫没事,裴芳乔整颗心都落下了。 贺氏更是高兴的开始抹起了泪。 南子娜走过去,说着劝慰的话。 赵怀雁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里也是很欣慰的,她知道燕迟让她来裴府的用意,就是让她来安抚这一大家子人,为什么这么重视裴相府?那是因为不管是燕迟还是燕行州,都很珍惜裴连甫这个人才。 当然,赵怀雁本人也对裴连甫很是崇敬,要是能把裴连甫请到赵国为相,最好不过了。 但裴连甫忠君忠国,大概到死都不会叛离陈国,去效忠他国。 就在一家人喜极而泣的时候,燕迟来了。 燕迟一来,所有人赶紧见礼,就连裴芳乔,挣扎着都要下床,还是燕迟命令她躺着,她才没下床。 燕迟来了后,不相关的人就都被清理出去了。 燕迟也没当着裴芳乔的面说事情,而是把赵怀雁、南丘寒叫到了南丘寒的书房,简单说了一下陈国皇宫里头的事,还说了陈继和陈栎两兄弟被陈帝五马分尸的事。 赵怀雁和南丘寒听了,连连惊叹。 他二人都没料到,陈帝认真起来,原也可以这么狠的! 燕迟捏着茶杯,缓慢喝了一杯水,杯底落出来的时候,他将茶杯捏在手中把玩,说道,“为君者,历经大难,都会变得不一样,陈帝大概就是这样的。” 他将茶杯搁下,正准备叫赵怀雁到身边来。 门外,响起闵三的声音,“太子,纪将军和平将军来了,还有,陈国裴相。” 燕迟眉头一挑,笑道,“传进来。” 闵三嗯一声,推开书房的门。 纪莫归、平书政和裴连甫走了进来。 纪莫归、平书政向燕迟行礼,向赵怀雁行礼。 裴连甫站在那里,点了点头,一一打了声招呼。 燕迟看着他,忽然从椅子里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眼之后,他道,“本宫久仰裴相甚长了,有幸得见,真是本宫的福气。” 裴连甫笑道,“鄙人无能,竟能让太子如此看重,鄙人汗颜。” 燕迟道,“裴相的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就不要自谦了,本宫又不会挖你墙角,你不用担心往后伺候不了陈帝。” 裴连甫神情一怔,目光直直地看向燕迟。 燕迟却收回了视线,转身又坐回了椅子里,看着纪莫归和平书政二人,他二人上前汇报前前后后的事情,汇报完,纪莫归道,“太子要在陈国留几天吗?” 燕迟道,“不留。” 纪莫归道,“我与书政要留在陈国,皇上懿旨,让我二人帮助陈国休养生息,养兵强国。” 燕迟点了点桌面,“既是父皇的懿旨,你们照做就是。” 纪莫归嗯了一声。 燕迟又抬头看向裴连甫。 裴连甫眼眸转了转,上前说道,“连甫代陈国所有的将士们感谢太子的倾囊相助,感谢燕帝的倾囊相助。” 燕迟笑道,“谢我父皇的话,裴相还是亲自去燕国,向他说吧。” 裴连甫微微眯了眯眼。 燕迟站起身,牵住赵怀雁的手,扭头对屋子里的几人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本宫与雁儿去逛逛。” 裴连甫要差人陪他,陪的意思,其实就是保护。 燕迟摆摆手,说不用。 裴连甫就不多言了,等燕迟和赵怀雁离开,他深蹙着眉头,去见夫人、儿子、妹妹了。 燕迟一路牵着赵怀雁的手,走出裴相府。 出去后,他二人站在门外,抬头看着这一道门匾。 赵怀雁道,“裴相是聪明人,你说的话吓着他了。” 燕迟轻笑,“没见他受到惊吓。” 赵怀雁莞尔,“挖人挖的深藏不露。” 燕迟哈哈大笑,笑罢伸手揪了揪她的脸,趣道,“我要是明目张胆,裴相会把我赶出陈国的。” 赵怀雁淡笑,“他敢吗?” 燕迟反问,“你说呢?” 赵怀雁笑开,“嗯,依裴相的性格,大概真的会。” 燕迟伸手将她腰一搂,“头一回来陈国呢,逛逛,陈国虽然弱小,但也有特色东西,据说陈国的玛瑙极好,给你买一套玛瑙首饰。” 赵怀雁笑问,“你出钱吗?” 燕迟挑眉,“或者你出钱?” 赵怀雁道,“不要,你送东西给我,当然你出钱。” 燕迟道,“你不送我?” 赵怀雁斜瞥他,“一个大男人,戴什么首饰。” 燕迟笑着低眉看她,“你现在也是男儿装呢,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被围观?两个男人搂搂抱抱,还去买玛瑙首饰,会不会被当作怪物?” 赵怀雁一听,立马推他。 燕迟笑着将她抱的越紧,还故意低下脸,去吻她。 赵怀雁大叫着躲避,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燕迟低笑,“不然,我们去客栈里逛一圈?” 赵怀雁一愣。 燕迟附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赵怀雁的脸庞随着他的话语输出而一点一点的变红,最后腾的一下子变成血红。 燕迟一本正经地说着极为低黄的话,这真的跟他的太子气质不符合。 赵怀雁脸红脖子粗,她是真没想到,堂堂太子,也,也,也…… 如此下流! 赵怀雁猛地推开他,火烧火燎地走了。 燕迟看着她逃蹿似的背影,哈哈哈地大笑出声。 闵三抬头看天,内心肺腑,太子,你的节操掉了。 曲昭和花雕还有鹰六眼观鼻鼻观心,在赵怀雁走掉后,缓慢跟了上去。 燕迟追上赵怀雁,一把扣住她的手。 陈国的百姓们都不认识他们,赵怀雁现在是男装打扮,燕迟也是,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英俊超卓,一个帅气甜美,衣着不同,却一样的矜贵,他二人牵着手,恩爱非常,可……两个大男人呀! 陈国刚刚从烽火中解救出来,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偶有大胆的出门逛,看到这一幕,不禁瞠的瞪大了眼睛。 燕迟无所顾忌,面对四周异样的眼光,他笑的轻浅而迷人。 虽然皇室被霸占了,但百姓们的日常没有受到干扰,贼兵一息,商铺陆陆续续地开了起来,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一家一家地逛着。 陈国玛瑙确实很出名,以前进贡给齐国的,全是上等品。 这里是陈国皇都,摆在店里卖的,也不会太差。 燕迟耐心地给赵怀雁筛选,其实,就算陈国的玛瑙再出名,赵怀雁和燕迟也不一定会放在眼里,他们一个是赵国公主,一个是燕国太子,打小所穿所用皆是上品,像玛瑙这种物件,他们的宫里头摆了很多,皆是极品。 他们不缺首饰,不缺玛瑙,但二人还是津津有味地逛着。 燕迟的目地不在于送出去的礼物是什么,而在于陪她像寻常夫妻一样在街头逛街,买一枝簪或者买一串翡翠玛瑙,给心爱的女人戴上,礼物可以不用好,但一定得是他亲自选的,亲自送的,又亲自戴的。 一路迎着异样的目光,逛到一间衣服店,燕迟将赵怀雁拽了进去,喊来老板,让老板给赵怀雁量体裁衣,现做现卖赶不上,量了尺寸后,燕迟就在店里给赵怀雁挑选裙子。 地域不同,所穿衣着就不同。 陈国偏北,服饰充满了异域风情。 燕迟从没看过赵怀雁穿这种衣服,故而,选了一套颜色鲜亮的红色,两侧腰部从腋下三指的距离处缝纫了一指头宽的飘带,飘带是海蓝色的,团花丝绸,行动间,飘带纷飞,裙子不像燕国女仕们穿的那样大摆,也不似赵国那样的轻盈,北地女子的服饰大都比较短,不及脚裸,下着踏靴,穿在身上,英姿飒爽气息很浓,但少了很多女儿娇态,而这一款裙子的设计,从腰腹处独避溪径,既体现出了英瓷飒爽之气,又增添了女儿娇态。 等赵怀雁换上这一款裙子,燕迟眸色一亮,大为惊艳,他走上前,扯掉她的发带,发带一离头,万千青丝扑簌低垂,荡漾在腰腹,肩背,少数几根吹拂在她的眼前,美的惊心,那一刻,燕迟心口蓦然滚烫,他伸手一搂,压住她,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吻了下去。 掌柜的立马蒙住双眼,去关门。 等门关上,听到身后的接吻声,他真是羞红了老脸,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奔放的? 第119章 王与王后(一定得戳,不戳后悔)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他告诉自己,他还没与赵怀雁成亲,他们还不是夫妻关系,她是公主,他要给她足够的尊重,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惩罚她以男装混入燕国混入他的太子府而对她“行凶”比较狠外,后来,他都还算规矩。 但其实,他真的很想跟她行云雨之欢。 尤其,在对她有那方面的心思之后,他抽空钻研房术,但那些小本本一本一本地被他研究透,他对她的欲念就越深了。 燕迟吻着掌心下的小女人,呼吸几度不稳,但好在,他还知道这里是哪里,是在衣铺子里,他不能做的太过份。 他松开赵怀雁,看她被他吻的气喘吁吁,一脸娇羞红润的样子,他喉结滚了滚,压抑住那股很想将她就地正法的邪念,伸手将她的青丝拨到耳后,滚烫的大掌攥紧她的小手,去付钱。 掌柜都羞于抬头见他们,低着头将钱接了。 赵怀雁的那套男装,燕迟也不要了,付完钱,他拽着赵怀雁就走。 出门后,见赵怀雁的长发实在太撩人,他又把她带到胭脂铺,让老板给赵怀雁扎个发型出来,等收拾好,他选了一款胭脂,塞到了赵怀雁手里。 赵怀雁看了一眼。 燕迟低咳一声,“送你的。”又看她一眼,“你其实不用抹,回家放着就是。” 不等赵怀雁有所反应,他又拽着她,去逛玛瑙铺子。 这一路逛下来,燕迟买了很多东西,胭脂、玛瑙、发簪、耳坠、手镯,甚至还有冰糖葫芦,糌粑糖,临到中午了,燕迟带赵怀雁在一家酒楼里用饭,闵三、曲昭、花雕和鹰六坐一桌,赵怀雁和燕迟坐一桌。 吃完饭,燕迟拉着赵怀雁继续逛街。 上午该买的都买了,下午就不买什么了,只是闲逛。 无人认得他们,也无人上前打扰,这样牵着手,时不时地聊着天,逗着乐一起逛街的时光,真的让燕迟觉得像一场梦。 他侧头,看着身边精灵般的少女,他淡淡地笑了,不是梦。 佳人在侧,怎么可能是梦呢? 晚上,还是在外头吃的饭。 这回吃完饭,燕迟不带赵怀雁出去了,而是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赵怀雁一愣,“一间?” 她指她自己,指指燕迟,“咱们是两个人呢。” 燕迟看她一眼,依旧对掌柜的说,“一间上房。”又指了指闵三、曲昭、花雕和鹰六,“给他们准备两间上房。” 曲昭和花雕住一间,闵三和鹰六住一间,这两间上房没错。 但燕迟和赵怀雁…… 闵三猜到自己家主子的心思,直接走开。 曲昭、花雕和鹰六却不会让燕迟如意,他三人各自掏钱,都要订房,结果,掌柜的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就只有两间上房了,前段时间城门封锁,很多来陈国经商的商人们出不去,就都开了房住下了呢,今天城门刚开,人还没走完,房间也没空余的。” 燕迟一听,乐呵了,觉得陈继和陈栎虽然可恶,但好歹,死之前还做了一件好事。 他勾了勾唇,大掌将赵怀雁的小手一抓,“走吧。” 赵怀雁道,“我跟曲昭和花雕挤一间。” 燕迟不干,直接上手,一折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上楼。 还没进门,鹰六拦住了他。 鹰六压低声音冷道,“有我在,别想欺负我国公主。” 燕迟轻蔑地看他,心想,我今晚就要欺负你赵国的公主,你拦得着?他抬脚一踹,看似没用力,却将鹰六踹飞了老远,鹰六没防备着燕迟会出手,而且,下这么重的手,他是用了几层功力?丫的,老腿都要被他踢断了! 鹰六跌坐在走廊尽头,疼的呲牙咧嘴,支着地要起来,迎面一记掌风过来,直接又将他打趴下了。 燕迟淡声,“下回再拦本宫,本宫让你连手都动不了!” 赵怀雁冷瞪他,“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出手,我看你不用要手了吧!” 她一骨碌翻下去,去看鹰六的情况。 燕迟站在那里,脸色极冷,“我忍他很久了。” 赵怀雁扭头,“鹰六又没惹你。” 燕迟抿嘴,用钥匙将门打开,进门前丢一句,“我在房里等你。” 赵怀雁没应声,去拉鹰六。 鹰六挡住她的手,“站不起来,公主别轻。” 赵怀雁蹙眉问,“怎么了?他不会真的下手把你的腿踢折了吧?” 鹰六道,“没折,但今晚肯定起不来,他就是故意的。” 赵怀雁撇撇嘴,瞪他一眼,“知道他不好惹,你还非要惹他,自找的嘛。” 鹰六翻白眼,“他老是欺负公主,我看不下去。” 赵怀雁道,“没欺负我,就算真欺负,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往后不要争对他了,不是为我,而是为赵国。” 鹰六一愣,抬眼看她。 赵怀雁伸手,用太虚空灵指去给他的腿按揉。 鹰六很不自在。 花雕看一眼鹰六不自在的脸色,笑道,“公主当时也给我揉手了呢,你不是第一个,别放在心上,想报答公主,往后听话就行了,燕太子确实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他对你手下留情,那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然,你可能很早就人头落地了。” 鹰六哼一声,却没表现出任何不服,燕迟的能力,鹰六当然清楚。 鹰六问赵怀雁,“公主真打算嫁给燕迟?” 赵怀雁道,“是呀,你上次也跟我回了赵国,应该也知道,我父皇是同意了的。” 鹰六抿住嘴角,不言了。 赵怀雁用太虚空灵指将鹰六的腿治好,让他可以活动后,她拍拍手,站起身,朝着燕迟刚刚进的那个厢房去了。 鹰六叹气。 曲昭道,“公主做事,向来不用你我插手,这一回你是太多虑了。” 鹰六道,“我是见不得公主被燕迟欺负。” 曲昭弄不懂鹰六了。 但花雕懂。 花雕在执掌金瓶馆多年,虽然现在金瓶馆只是一个阁馆,可在多年前,那也是红栏楼里不可小瞧的存在,见过那种十里洋场局面,花雕如何不懂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之间的那回事。 花雕伸手拍了拍鹰六的肩膀,“鹰指挥官,有些事,咱只要看着就好。” 鹰六听不懂花雕的话,掸掉她的手,去找他的房间。 闵三早就躺在床上了,听到开门声,他往外看一眼,见鹰六进来了,闵三一挑眉,挺讶异,想着太子怎么心肠变软了?还让鹰六能回来睡觉,应该会让他躺在外面冷一夜的,毕竟,他阻拦公主与太子同屋,太子肯定不会让他舒坦。 闵三猜测,很可能是因为赵怀雁,燕迟才会手下留情。 这也对,太子对赵怀雁的心思,已经藏都藏不住了,他大概也没想藏。 闵三闭上眼,听着鹰六的动静,努力睡觉。 曲昭和花雕在鹰六走后也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赵怀雁进了屋,关上门,看到燕迟正站在窗户前,对着大街那一面,看着。 她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 燕迟侧头看她一眼。 赵怀雁道,“下手挺重啊。” 燕迟哼一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赵怀雁轻叹着挽上他的手,“鹰六是担心我。” 燕迟反扣住她的手,“我知道,不然,他早就不存在你身边了。” 赵怀雁努努嘴。 燕迟伸手摸摸她脸,问道,“累吗?直接睡觉吧?” 赵怀雁往屏风内望去。 燕迟道,“不用望,一张床。” 赵怀雁瞪他。 燕迟笑着将她一搂,穿过屏风,把她放在了床上。 燕迟去脱她的鞋子,赵怀雁没阻止,燕迟去脱她的衣服,赵怀雁也没阻止,等到他要去脱她的里衣,她按住他的手。 燕迟眼角蓄着笑,很深很深的笑,他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头给掰开,强势地把她的里衣给脱了。 当春光触及眼下,燕迟呼吸一紧。 他扯过被子,盖住她,转身,开始自己的鞋子和衣服。 只剩一件袛裤,他上床,钻进被窝,将赵怀雁一搂。 这一搂就不得了了。 干柴烈火,一燃即炸。 赵怀雁急急地拦住某个男人过份的手,喘着气说,“不行。” 燕迟喑哑着声音,“哪里不行?怎么不行?你父皇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呢,雁儿。”他吻住她,气息沉沉,“给我。” 赵怀雁不干。 燕迟箭在弦上,不发就断,他额头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忍到难以可忍的时候,他一把将她翻过身去。 一整夜,两人都在探索对方的身体,虽然没有真正的,却也感受到了那件事的美妙。 快寅时,二人才双双疲惫地歇下。 燕迟拥着赵怀雁,吻她汗湿的额头,吻她的面颊,吻她的眼睛,吻她的唇。 他的掌心下是她柔软发烫的身子。 经过膜拜之后,他对她的身子有了全然的认知,他低低地笑着,怀里的女子已经又困又累的闭上了眼睛,可他却睡不着。 燕迟一手搂着赵怀雁,一手扣住她的手,与她交颈相偎。 在这样美妙的环境下,他也闭上眼睛,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 其间,闵三来房前走了一圈,鹰六来房前走了一圈,曲昭来房前走了一圈,花雕也来房前走了一圈。 四个人见门内无任何响动,他们也不敢贸然打扰,只得自己下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上来,房间内还是没动静。 他四人又下楼,无事找事做。 等到将近巳时中刻,燕迟才牵着赵怀雁的手,从房内出来了。 下来之后,燕迟退了房,又点了一桌子菜,全是肉食,补汤炖汤很多。 闵三、曲昭、花雕和鹰六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燕迟小心翼翼地拿着勺子,喂赵怀雁喝汤。 赵怀雁蹙着眉头嫌弃,却张嘴喝了。 等赵怀雁喝完一碗汤,燕迟掏出帕子,给她擦嘴,擦嘴的时候,他的手指故意在她唇上刮擦一下,惹得赵怀雁浑身一个颤栗。 燕迟看了,笑的得意非凡,春风荡漾。 赵怀雁怒瞪他,拿起筷子就去敲他头。 燕迟没躲,任她发气地敲了一下。 四个人当即石化。 闵三眨巴着眼睛,觉得他家太子睡一夜客栈之后,神经失常了。 尤其,后来,这种失常越来越明显。 赵怀雁不管吃什么,燕迟都会亲自夹了喂她,那喂她吃饭的小眼神,怎么看怎么荡漾,吃完起身,燕迟像护一个瓷娃娃似的,小心又紧张地扶着她,好像她随时会散架一样,出了门,燕迟让闵三去弄马车,马车弄来,他将赵怀雁抱着上了马车,闵三赶车的时候,燕迟又特别嘱咐他,让他慢点,不能颠簸着了。 四个人心惊,坐在车厢的前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夜之间,莫非,公主怀孕了? 赵怀雁也是被燕迟这样的反应弄的一头黑线,她坐在车厢内,不,准确的说,她坐在燕迟的怀里,咬着牙,磨着腔调,“你这是做什么?我昨晚并没有跟你……” 话没说完,燕迟立马伸手按住她的唇,“嘘,不能生气。” 赵怀雁瞪他。 燕迟看着她,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雁儿,我们是夫妻了。” 赵怀雁抚额,“谁跟你是夫妻!” 燕迟道,“昨晚我们行夫妻之事了呀!” 赵怀雁冲他翻白眼。 燕迟道,“你这身子以后要注意了。” 赵怀雁郁闷,“我没怀孕!” 燕迟道,“我知道,但早晚会怀孕,从现在开始,你就得注意。”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昨晚才知道,你的身子那么软,要是不一小心碰着磕着了可怎么好?”又想到了什么,他猛然一抬头,“你不要去齐国了,我不能让你去战场,多危险!” 赵怀雁脑前一排乌鸦飞过。 燕迟却觉得这件事万分重要,他直接让闵三赶马车出陈国皇都,送赵怀雁回燕国。 赵怀雁不干。 燕迟严肃着脸,对她道,“不能闹。” 赵怀雁道,“谁跟你闹了,我要去齐国,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去。” 赵怀雁要下马车,燕迟吓一跳,赶紧搂住她。 赵怀雁道,“松手。” 燕迟道,“听话。” 赵怀雁头疼极了,她反转过身子,看着他,“我昨晚就不该让你碰的,活该让你看着念着摸不着碰不着,你当我是瓷的呢?” 燕迟一愣。 赵怀雁推开他就下马车。 燕迟赶紧跟上。 下了马车,见赵怀雁徒步往陈国的边境之地走,他心一紧,连忙追了上去。 追上去要牵她手,赵怀雁不给牵。 燕迟郁闷,看着她冷绷绷的侧脸,蹙眉道,“你后悔了?” 赵怀雁不应腔。 燕迟道,“后悔也不行了。” 赵怀雁还是不理他,反正也不让他牵手。 燕迟无奈,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路,他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只是想保护好你,不想让你伤一根头发。” 赵怀雁抬头,目光晶莹而利,带着薄发的王者之气,她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你如果把我当朵娇花,那就别想我嫁给你,我虽然是女子,但也是一国公主,未来的君王,在昨夜,在床上,我确实是女子,但今天,在这里,我与你一样,是储君!” 燕迟被她的话说的目光一沉。 他忽而想到那一天,在帝宫,在招贤纳士会,她被他选中,被他带出皇宫,去他的太子府,路上,他故意刁难她,徒步走回太子府,她累的四肢棉软,跌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他打击她后,她抬头那一瞬间眼中所含的锐色。 一如现在此刻,她浑身上下展露出来的王气。 不可侵犯。 哪怕是他,也无权侵犯。 燕迟抬手,拂了一下她肩膀上的秀发,然后手指一转,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怀里。 他抱着她,低声说,“你不是娇花,你是赵国的王,是燕国的王后,你在众人眼中是不可侵犯的,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要一生一世呵护的人,我关心你,爱护你,出于自己的私心,你若觉得不妥,那我不束缚你就是,但你得听我的,遇事别涉险,真正的战场是很无情的,知道吗?” 赵怀雁反手搂抱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燕迟道,“我还得回一趟陈国,向陈帝借兵,如今有纪莫归和平书政带兵驻守陈国,还有南丘寒,陈继和陈栎也死了,陈国不会再发生后院起火之事,赫宣和曾衍那里,得分别派兵前往,边境驻防之地的兵不能动,那就只能从陈国借。” 赵怀雁道,“我随你一起去。” 燕迟看她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他刚刚是有点儿小男人心思了,大概昨晚第一次与她亲密,太让他难以忘怀,又让他倍为紧张,她柔嫩似水的样子深刻入心,他是那么的在意,在意她会受到任何伤害,一丁一点都难以忍受。 燕迟扣紧她的手,拉着她上了马车。 吩咐回城之后,闵三又将马车赶进了陈国皇都。 一路去到皇宫,在宫门口,马车停下了。 燕迟抱赵怀雁下马车,下了马车后,不让闵三他们四人跟着,燕迟与赵怀雁进宫,向陈帝说明情况。 陈帝二话不说,让罗业领虎符随着燕迟去了。 二十万大军重新回到边防驻地,元兴一见燕迟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又看到赵怀雁,连忙行礼。 燕迟不欲在此多留,他的行军方向是齐国。 是以,带着赵怀雁进了驻军帐房之后,燕迟让元兴拿地图,他画了几道进军的路线,让罗业看。 等罗业看完,没问题后,燕迟让他领二十万陈兵,深入齐国腹地,去解曾衍的危险,而他自己,从驻地拔十万燕兵,去解赫宣的危险。 赵怀雁眨巴着眼,问,“我做什么?” 燕迟道,“你随我一起出征就行了。” 赵怀雁哦了一声,没反对。 闵三被燕迟留下,一起行军,但曲昭、花雕以及鹰六就没有被燕迟留下了,燕迟让曲昭和花雕去齐国皇都,找朱玄光和周小婵,鹰六留守驻地,协助元兴,守住后方。 几个人都没异义,虽然鹰六不大想离开赵怀雁,但经过昨夜一夜的深思,他也觉得公主长大了,该走自己的路,他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分工行军之后,休息一天,第二天就出发了。 为了行军方便,赵怀雁又换上了男装,但在陈国买的那套异域女装,燕迟没舍得丢,赵怀雁也没舍得丢,就带上了。 进入七月的北地,已经不冷了,相反,极热。 三路人马从驻地出发,往三个方向去,燕迟带赵怀雁往北,罗业带兵往南,曲昭和花雕轻装简行,混入百姓人群,往齐国皇都去。 而此刻和齐国皇都,每个地方都是重兵把守,城门守卫非常多,进门都得一个一个的盘问,城门封锁,只准进,不准出,曲昭和花雕易容成普通妇女,经过反复的再三盘问后,入了城。 入城后,她们就四下去找朱玄光和周小婵。 而此刻,朱玄光、周小婵和南子衍在齐国皇都一个很偏辟的寺庙里,寺庙常年废弃,杂草丛生,从外面看,这里压根不能住能,但其实,废弃的寺庙里面有一口井,井底有密室,只有一间密室,密室里有床有椅,有水有光,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缺点是,井口太高,周小婵一下去就上不来了。 但好在,南子衍有武功,他能轻松上下。 进齐国皇都的时候,因为盘查太过严密,周小婵所带之物,不管是药还是药材还是药膏,全都扔了。 他们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朱玄光,找到他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伤的确实很重。 那不是外伤,那是内伤。 周小婵虽然不能带药进来,但她会制药,周别枝被称为一代药神,那就是因为她治药极为厉害,这种绝艺传给了周小婵,周小婵虽没学到十成十,但九成九还是有的,她写了一些药材,让南子衍去买,买来后周小婵就日夜捣药,制成药丸,喂给朱玄光吃,那些全都是调理气脉的药,调理了三天,朱玄光醒了。 第120章 沉重噩耗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小婵大喜,冲到床沿就道,“你终于醒了!” 朱玄光眨了眨眼,看着她,当看清楚她的面目,知道她是谁后,他比周小婵看到他醒了还要激动,他瞪大眼睛,惊道,“周小婵?” 周小婵拼命地点头,“嗯嗯嗯,是我呢,是我把你救醒的。” 朱玄光诧异,“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怎么……”他指指她的脸,“你能见阳光了?” 周小婵笑道,“嗯!是公主把我治好的。” 朱玄光呢喃,“公主?赵怀雁?” 周小婵道,“是呢。” 朱玄光哦了一声,想到赵怀雁,目光微微低垂,片刻后又打起精神问周小婵是如何来到齐国的,是怎么找到他的等等。 周小婵说她是南子衍带着来的,是奉皇上和太子之命来找他并给他治病,至于是如何找到她的,周小婵解释不来,因为找他的事情全是南子衍负责,他们进了齐国皇都后,以夫妻的名义住进了一家不怎么显眼的客栈,之后南子衍就出门了,不久,南子衍就退了房,带她出去,来到了这里,然后就看到了朱玄光。 她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于朱玄光听。 朱玄光听后,睁着眸子问,“南子衍也来了?” 周小婵道,“是呀,他出去买吃的去了,他很小心,一般买吃的都得转好几手,所以,时间都会比较长。” 朱玄光沉沉地应一声,不再说话。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那一天所遭受到的强悍的伤害,眉心一点一点地聚起了戾气。 周小婵见他不说话了,只躺在那里,面色阴沉,她也不敢再说话。 本来她在内心里就对他有些犯悚。 虽然朱玄光醒了,但治疗他的工作还不能中断,周小婵去煎药。 这个密室就只有一间,煎药就在眼前,朱玄光一侧头就看到周小婵坐在火炉子前,一面扇着扇子,一面伸袖擦着额头上渗出的细汗的样子,炉火不大,但还是印红了她雪白的小脸。 朱玄光一瞬间感到很抱歉,若非他失利,何以让这个小姑娘千里跋涉,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还这么辛苦的为他煎药。 朱玄光蠕动了一下薄唇,开口说道,“谢谢。” 莫名其妙从后背传来两个字,周小婵微微一愣,往后侧了一下头,见朱玄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面颊微微染红,笑着说,“谢什么谢呀,你之前也照顾了我,你对我有恩,我记着呢,这回不过是还你恩情,你别放在心上。” 朱玄光轻轻嗯一声,收回视线。 周小婵无聊,有话没话地扯着聊天,朱玄光基本不接嘴,只是听她说着他在离开燕国后发生的事情,提到赵怀雁,他眉心会一阵蹙紧,但他却什么都不说,知道赵怀雁跟燕迟去过圣雪城,他觉得心口那里撕扯了一下,微微的疼,但这疼意又警醒他,不该想的人不能想。 赵怀雁于他,只是搭档。 不,赵怀雁于他,是天地的差距。 赵无名才是他的搭挡。 但现在,这世上不会再有赵无名了。 朱玄光心里难受,但又没办法向外人道明,他揣着这样的难受,一个人静静消化。 没消化完,南子衍带着食物从井口下来。 一下来,看到他醒了,南子衍大松一口气,笑道,“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来,吃饭吧,吃完饭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周小婵立马问,“什么好消息?” 她站起身,去接南子衍手中的食物。 之前几天朱玄光没醒,南子衍会在外面自己先吃,顺便打探各种消息,然后再带一份饭回来,给周小婵吃。 今天也一样。 但朱玄光醒了,这饭就不够了。 南子衍让周小婵先吃,他再出去买一份回来,周小婵却不干,她非要让朱玄光先吃,说朱玄光是病人,身体虚弱,她忍忍没关系。 朱玄光念她是一介女流,身子骨比他还弱呢,就让她先吃。 两个人让来让去,最后南子衍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这么让,面条都糊了,谁都吃不成! 他睃着他二人,建议道,“各吃一半吧,先垫垫,我等会再去买两份回来,你们各吃各的。” 这个主意不错,周小婵点头同意了。 朱玄光也不再说二话,但当周小婵端着碗,挑着筷子,将面条往他嘴里喂的时候,他还是狠狠地抖了一下眉毛。 朱玄光抬头,十分抗拒地看着周小婵。 周小婵倒坦然,一脸“你能自己吃?”的表情看着他。 朱玄光确实动不了,这一点让南子衍很是奇怪,他坐在三块原木拼成的十分简陋又拙劣的木桌边上,远远地看着坑床上的朱玄光,蹙眉问道,“虽说你内伤极重,但再重也不会跟个废人似的,最多不能动气动武,但为何连手和脚都动不了?” 朱玄光沉了沉嘴角,说道,“伤我的人不是一般人。” 南子衍挑眉,“不是一般人是什么人?” 朱玄光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力量极其可怕,远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抵挡的。” 南子衍喃喃,“这世上还有这等人?” 朱玄光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九皇之一的转世。” 南子衍大惊,拍桌而起,“啊?” 周小婵眨眨眼,“九皇的转世?” 朱玄光淡淡应声,眉头却不自禁的拧巴了起来,“他效忠齐国,如果他用他的神力来灭燕兵,那后果不堪设想。” 南子衍也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他对周小婵说,“你先照看朱兄,我出去向皇上和太子捎封信,若齐国真有九皇的转世之人,这人还解封了神力,为齐帝效力,那真的得提防。” 周小婵没拦他,只嘱咐,“你小心些。” 朱玄光喊住他,“我个人觉得,不要出去为好。” 南子衍道,“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捎封信,顺便再给你们带两份饭回来。” 朱玄光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等南子衍走后,周小婵又将筷子伸在了朱玄光面前。 朱玄光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快抵在唇边的面条,默默地张嘴,吃了。 想要身体快速恢复,还是得吃饭。 虽然,吃饭对他的内力没有丝毫的帮助,但多少,会恢复他的体力。 喂了大半碗后,朱玄光死活不吃了。 周小婵也不勉强他,端着碗坐在刚刚南子衍坐的那个木桌旁吃了起来,而她在吃的时候,没换筷子没换碗,朱玄光想到那一双筷子刚刚喂过他,他的俊脸一下子就烧红了,他立马转过视线,闭上眼睛,缓缓催动着身体里的内力,尝试能不能动动手腕,结果,还是不能动。 也不知道那个人用的什么鬼怪手法,竟让他四肢无法动弹。 朱玄光尝试失败后,泄气地躺在那里,挺尸。 周小婵吃完,将碗涮干净,放在一边,她继续煎药。 药煎好,又亲自喂朱玄光喝下。 南子衍从出去后到晚上才回来,回来手中又拎着饭,这回是两份饭,不是面条了,而是米饭团子。 他将两份饭搁在桌上,周小婵吃一份,另一份他去给朱玄光喂了。 喂饭的时候,朱玄光问他,“信捎出去了?” 南子衍一脸疲惫地摇摇头,“没有,不过,上午给你们说的好消息,这下更加证实了,太子亲自领兵,往齐国来了。” 朱玄光大喜,“真的?” 周小婵也高兴,“这么说来,我很快能见到怀雁姐姐了?” 南了衍道,“如果公主是跟太子一起的,那应该是。” 周小婵高兴坏了,“太子哥哥肯定会带怀雁姐姐一起的。” 朱玄光道,“有太子亲自领兵,这场战争大概很快就会结束了。” 南子衍笑道,“是啊,所以,信能不能捎成功也无所谓了,你好好养伤,这个地方谁都发现不了,等齐国皇都被燕国拿下,咱们再一起想办法,看如何解你身上这奇怪的伤势。” 朱玄光点头嗯一声,可想到自己第一回随燕迟出征,就败的这样惨,委实又高兴不起来。 他闷闷不乐,躺着休养。 燕迟亲自领兵,与罗兴南北行进,解赫宣和曾衍两大将领被围困的危机,这消息传入齐帝耳中,齐帝当即就坐不住了,他宣来满朝文武,让他们赶快出谋策划,想个制胜的方法。 但齐国博大,文臣武将不少,却想不到能对抗燕迟的方法。 齐帝见这些臣子们这般无用,当即雷霆震怒,要斩了他们。 丞相连忙规劝。 丞相的二儿子义霄在齐帝耳边说了几句话,齐帝面色稍霁,挥手把一群臣子们赶走了,他看着义霄,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义霄道,“不敢说十成十,但七成以上还是有的。” 齐帝蹙蹙眉,“朱玄光还没找到,你若离了皇都,他休养过来了,朕就危了。” 义霄笑道,“皇上不用担心,朱玄光再怎么休养都休养不好,除非……” 齐帝抬眸,“除非什么?” 义霄想了想,压低声音道,“除非有其他九皇转世之人用解封的神力帮助他,不然,他此生就废了。” 齐帝眼眸一动,冲他挥了一下手。 义霄知其意思,退下后就只身往燕迟所行进的大军的方向去了。 而在他从齐国离开后,卓凌也再次从海州出发,离开前,逍遥王问他,“九皇转世之人,若心性不正,该当如何?” 卓凌抬头看了一眼海州上空虚浮的白云,白云堆垒如殿,如天堂仙境,可细看之下,白云又纷纷消散,化为空气,随风消散。 他缓缓地转头,看向逍遥王,说道,“爹当年入蓬莱仙岛,见过凤天,可有问过这句话?” 逍遥王道,“问了呀,因为爹当时捡回你,不知你品性如何,为人如何,是好是坏,所以在凤天唤醒你体内的神力之时,问过这句话。” 卓凌道,“凤天怎么说?” 逍遥王看他一眼,笑道,“仙人所居,乃是圣殿。” 卓凌没听懂,蹙起眉头。 逍遥王却不多给他解释,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有人滥用神力,确实需要管教管教,你是凤天授予的九皇唤醒之人,手上也有封印之法门,去封了他的神力,让他不能借这股力量,为害人间。” 卓凌点头,“嗯!” 等卓凌离开,逍遥王下海去找温百华。 温百华自与吕婴雪、佛广、燕迟和卓凌从彭济广州回来后就在闭关,逍遥王去了,没能见到人,又回了。 吕婴雪和佛广也感受到了义霄所使出的神力,但他二人都没有前往。 一来他二人在加固封印的时候内力输出太多,需要闭关修行,二来九皇转世之人渐渐苏醒,一个一个的浮出水面,义霄的神力一输出,自有人找上他,而那些找上他的人,都是跟他一样,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神力,他们神皇之事,他们神皇自己解决,只要不危及天下苍生,佛广不会插手,只要不危及吕氏生存,吕婴雪也不会插手。 他二人同时往回走,都是一个方向,自然一路随行。 义霄神力使出的时候,燕迟和赵怀雁还在圣雪城,那个时候,燕迟体内的琉璃皇印没苏醒,他并不能感知到义霄的神力,赵怀雁的也没苏醒,自也感受不到,卓凌当时在雪城禁地,虽然他能感受其他几个神皇转世之人的神力,但受吕婴雪渡劫成神的影响,他也没有感受到。 直到这一次,义霄利用神力去阻燕迟的大军。 燕迟一路行军,畅行无阻。 因为后方的几座城池,全被赫宣和房冲拿下了,这一路行军,速度很快,因为是要去解救赫宣和房冲的。 而燕迟亲自领兵的消息不单传到了齐帝耳中,亦传到了此刻正全力围攻赫宣和房冲所领燕军的齐国大将姜彪耳中。 姜彪领齐军四十万,正面迎击赫宣。 姜彪是个直肠子的男人,打仗也喜欢直肠子,不搞花花主意,更不投机取巧。 虽然他是直肠子,却不是莽夫。 赫宣一对上他,就十分的头疼。 燕迟领兵的消息一传来,姜彪当下就下令,无论如何,要在燕迟赶到前灭了赫宣,这样他们才能够在没有休养的疲惫状态下,迎击燕迟,不然,到时候,他们就成了肉夹馍! 因此,在燕迟急行军的时候,弘门陷入了最为凶险的战役中。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那么,只能你死,我才能活。 双方都抱着这样的必胜信念,打的格外的凶悍。 但是,燕兵虽厉害,齐兵也不弱,尤其是齐国大将姜彪手下的兵,燕兵四十万,齐兵也四十万,在人数上,燕兵没有胜出,在实力上,或许战士们一开始要比齐国士兵强,但在攻克了一座又一座城门,中间陈国出了意外,军资断过一次,士兵们连续征战,各方状态都不如齐兵的好,又没日没夜的应战,最终没能抵住齐兵的凶猛攻击,四十万大军,几乎沦陷一半。 赫宣迎击姜彪,受伤颇重,房冲带着他,连夜出城,但被义霄半路截杀,如此,赫宣和房冲都没能幸名于难,燕兵失利,弘门重新回归齐国手中。 姜彪与义霄商议,引燕迟入城,瓮中捉鳖。 因义霄这个拥有神皇之力的人突然介入,燕兵想往外送信,也没能送成功。 燕迟不知道赫宣已死,不知道房冲已死,不知道他燕国士兵一多半死了,一小半被齐军困住,他领兵十万,逼近弘门后,驻营扎寨,派闵三去打探消息。 闵三回来后,带来了沉重的噩耗。 赫宣死了,房冲死了,燕军……被俘虏了! 燕迟听着这样的消息,薄唇抿的死紧。 赵怀雁在一旁听着这样的消息,眉头轻蹙,她往侧边望去,看着燕迟,缓缓,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 燕迟反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没事。” 赵怀雁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燕迟低嗯一声,越发将她的手握紧了,他垂眸看着闵三,问,“尸体在何处?” 闵三道,“在城内。” 燕迟起身,要进城。 闵三即刻拦住他,出声阻止,“太子,不可!” 燕迟忽地一转身,冷冷说道,“我燕国大将,身披荣辱,与国同在,他们的尸骨,不管在哪里,都要被带回归国,这是皇室规定,亦是皇室对他们的交待,怎么,你想阻拦本宫?” 闵三吓的往地上一跪,“太子,不是我要拦你,而是你很清楚,这是陷阱!” 燕迟呵笑,笑的极为阴冷,“陷阱?” 他眯起眼,说道,“或许真是陷阱,就是不知道谁是挖陷阱的人,谁又是跳陷阱的人。” 他要走,赵怀雁拉住他。 燕迟冷绷着脸,“你也别拦我。” 赵怀雁道,“不拦你,但不一定得你去,先派个使者进城,探探口风。” 燕迟道,“不用,本宫亲自去,我倒是看看,齐国大将姜彪是何等厉害之人。” 赵怀雁道,“你若非要去,那我也要去。” 燕迟扭头瞪她,“胡闹,你不能去!” 赵怀雁嘟嘴,“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 燕迟皱眉,耐着脾气说,“城里很危险,你怎么有去呢!” 赵怀雁道,“哦,我不能去,你能去?你担心我有危险,难道我就不担心你有危险?还是你觉得,你的事,与我不相干?” 燕迟被她两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若是在平时,她说这样的话,他定然是高兴的,可现在,这种情况,入城既意味着入阎王殿,他怎么能让她跟上? 跟上就意味着随时会死。 不跟上,她又会生气。 燕迟轻叹,捏了捏她的小手,气的又返回了大帐内。 闵三一见燕迟不去涉险了,猛松一口气。 他擦擦额头,站起身。 要是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以死难谢罪呀! 燕迟重新坐回椅子里后,赵怀雁朝闵三招了一下手,闵三赶紧走上前,赵怀雁道,“军中可有箭术了得之人?” 闵三说,“有。” 赵怀雁道,“我来写封信,你让箭手把信射入弘门城门,他们拿到信一定会拿给姜彪看,等他看完了,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就看他们下一步做什么。” 闵三冲燕迟看一眼。 燕迟没反应。 闵三应道,“好,我这就下去找箭手。” 闵三退出去后,燕迟没好气地瞪了赵怀雁一眼,“搞这么多文把式做什么,我直接入城,杀了姜彪。” 赵怀雁翻他白眼,“城内有四十万齐军呢,就算有所损伤,那也得有三十多万,你入了城,不一定能见到姜彪,就会被这么多大军围死。” 燕迟冷笑,“他们想围死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份能耐!” 赵怀雁挖苦他,“哦,你有能耐,那你干嘛还要派兵来征战?你直接出手将齐帝斩了,将齐国收复就行了呀。” 燕迟一噎,被她的话气的。 他甩开她的手,不握了。 赵怀雁笑,不管他生气的脸,坐在后面的桌案上伏笔写信去了。 燕迟一个人气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颈,去看她在写什么。 赵怀雁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想看过来看呀。” 燕迟冷哼,谁要看! 可硬骨气没撑多久,他还是起身挪步,去瞧她写什么信。 不是挑战信,也不是请和信,而是威胁信。 燕迟眉头一挑,看着赵怀雁雪白的小脸,说道,“你这信一到姜彪手中,他估计会来找你单挑,你难道研究过姜彪的为人?” 赵怀雁没有停笔,一边往下写一边说,“赵国的金谍网可不是白白存在的,虽然我一直没出赵国,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尤其跟每个皇室有关的,齐国大将姜彪是个很出名的人物,我略略研究过。” 燕迟一听,心中恍然滑过她言语击退秦双,又在见到楚朝欢的时候,那一脸平静的淡然。 呃,当时是因为她没上心,还是因为她其实早就知道他与楚朝欢是什么关系了? 燕迟觉得,抽空还是得好好跟赵怀雁说一说他与楚朝欢的关系,免得让她误会什么,他收敛心神,退后坐在一边,等赵怀雁把信写完。 写完后,燕迟喊来闵三,问他找没找到箭手,闵三说找到了,燕迟就让他把信装封,让箭手把信射入弘门城墙上,等守卫弘门的士兵拿到这封信,立马去报姜彪和义霄了。 姜彪伸手接信,义霄挡了一下。 姜彪挑眉,“怎么?” 义霄道,“燕迟驻军在城外,他只带了十万大军,我认为,拿下他很容易,我去拖住他,你亲自领兵,去歼灭燕军,只要我擒拿住了燕迟,这一场战争就会急速反转,这封信……” 义霄看着那信,伸手接过,拆成两半,“不看也罢。” 第121章 擒贼擒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姜彪还没看到信就被义霄撕成了碎片,他两眼一瞪,“至少让我看看写了什么吧!你这一撕,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了。” 义霄道,“能是什么打算,敌军来信,必然不是好信。” 他站起身,掸掸长袍,说道,“我去会一会燕迟,你趁机领兵。” 姜彪听了,只得照做。 义霄这次出来的目地就是要在齐国领地上杀了燕迟,所以他一出城就展露出了神力,而这神力一展露出来,燕迟当下就察觉到了,他眉头狠狠一拧,正与赵怀雁、闵三商议着布局策略的话语突然中止,他站起身,目光阴沉地盯向帐外的某个方向。 他的反常,赵怀雁和闵三都看在眼里。 赵怀雁轻声问,“怎么了?” 燕迟薄唇抿的死紧,皱眉盯着某个方向,沉声道,“我感知到了神皇之力。” “啊!”赵怀雁惊的一下子站起。 闵三也急急地起身,说道,“难道是卓凌?” 燕迟道,“不是他。” 赵怀雁惊疑不定地问,“那是谁?” 燕迟眯着眼,摇头,“不知道,但从他散发的气息里可以感知,此人并不是友,而是敌人。” 赵怀雁道,“不对呀,若此人真是九皇之一的转世,又苏醒了神皇之力,卓凌不可能不知道呀,他知道的话,不可能不对你说呀。” 燕迟道,“确实应该是这样,那么,卓凌没说,只证明他其实不知道,而这个人在没有卓凌的帮助下苏醒了神皇之力,在联想到你之前不借助卓凌也能苏醒自己体内神皇力量来看,神皇之力,其实是可以自己苏醒的。” 赵怀雁道,“若真是这样的话,此人要是利用神皇之力来对付燕军,那燕军完全就是螳臂当车啊。” 燕迟沉冷地道,“是啊,现在我总算知道赫宣和房冲是如何死的了,他们不是死在齐国大将姜彪之手,而是死在这人之手。” 那一顷刻间,燕迟身体里迸发出极为可怕的力量来。 赵怀雁心惊地看着他。 闵三也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赵怀雁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燕迟伸手将她一握,“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他大概认为,他有神皇之力,就可以将我斩杀。” “呵。”他一声冷笑,“来的很好,我正瞅没机会替赫宣和房冲报仇呢!” 他看着赵怀雁,“我去会一会他,你坐稳军中,这个人单枪匹马来挑战我,姜彪那里不可能不行动,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无非是想将我燕兵一网打尽,如意算盘拨的很好,真是被小瞧了呢!” 赵怀雁蹙眉,“此人有神皇之力,你……” 燕迟道,“放心,古书上有写,上古九帝是以琉璃王为尊的,既奉琉璃王为尊,那琉璃王的实力必然在他们之上。” 燕迟体内的琉璃王皇印早已苏醒。 在彭济广州加固封印的时候,他也一瞬间掌握了如何灵活运用,收放自如。 他若想施展神皇之力,轻而易举。 燕迟拂开赵怀雁额前的留海,落下一吻后,这才轻轻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他是琉璃王转世,并早已苏醒了神皇之力一事。 赵怀雁听罢,眼眸倏地瞪大。 她惊异,小声低呼,“啊?” 燕迟抚抚她脸,“不用担心我,你若真想帮我分担,那就替我守好大军,我去去就回。” 赵怀雁还处在他是琉璃王转世之人的惊愕消息之上。 燕迟松开她,把闵三喊到跟前,向他交待一些事情,等交待完,燕迟就走了。 等赵怀雁回魂,燕迟已经与义霄打了起来。 因为义霄用了神皇之力,那力量太强悍,燕迟为了不伤及无辜,就把战场移到了无人的森林。 而在他们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卓凌正一股作气地赶来。 姜彪出兵,凶猛攻来。 赵怀雁稳坐军中,沉稳地调兵遣将。 十万大军对上三十多万大军,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赵怀雁蹙着眉头,指尖点在齐国地图的某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地势低,四周有木,很适合设埋伏。 赵怀雁站起身,背手往营帐外面走。 闵三赶紧跟上。 闵三不知道赵怀雁要做什么,他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出了帐门,赵怀雁没再继续前行。 她仰头看天,烈日当空,很适合杀人放火啊。 赵怀雁嘴角噙了一抹贼兮兮的坏笑,朝闵三招了一下手,闵三赶紧把头凑过去,赵怀雁压低声音说,“我想到一计,但要用到火油,军中可有火油?” 闵三应道,“有的。” 赵怀雁笑道,“甚好!” 她又转身进到帐中,让闵三看她刚刚点的那个位置,说道,“姜彪带兵凶猛彪悍,他的兵对于长驱直入的打仗方法很在行,但玩诡计,就很不在行了,我们要以十万大军迎他三十多万大军,不能正面相碰,只能玩诡计,这个地方从地图标示的尺寸来看,可容三万多人,你领三万燕兵,引齐兵深入,等他们进去了,让燕兵在外围泼上火油,这天气这么炎热,只需轻轻一个火折子,火势就能得到蔓延,这里地势低,四周草木皆旺,齐兵一旦被大火围住,想出来,就难了。” 闵三看完赵怀雁指的那个地方,又听了赵怀雁这一番话,大叹,“公主好谋计啊!” 赵怀雁道,“你若也觉得没问题,那就立马下去执行。” 闵三郑重地应一声,“好,公主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赵怀雁道,“我带三万燕兵去引开姜彪,姜彪虽是直性子,却不是莽夫,不能让他跟着,齐兵数量多,又强悍,我们得一批一批的灭。” 闵三皱眉,“姜彪不好对付,你……” 赵怀雁抬手打断他想要说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战争无情,怕她受伤的话。 她若真怕受伤,还会来? 如今燕迟不在,燕兵数量与齐兵数量相差太悬殊,赫宣和房冲的死也成了燕迟心中的痛和疤,她能帮他的,就是活捉姜彪,问出赫宣和房冲的尸体,带他们,归国。 赵怀雁道,“我应付的来,你放心。” 闵三怎么可能放心,燕迟临走前千叮咛万叮咛,一定让他守好赵怀雁,若是赵怀雁在他的看护下出了事,太子会扒了他的皮的! 闵三摇头,“不行,公主你不能冒险。” 赵怀雁眼一凛,“你家太子临行前可是让我坐镇军中,既是我坐镇,那你就得听我的,下去执行命令,再啰嗦,军规处置,然后我亲自带三万燕兵去引诱齐兵,再去迎战姜彪,让你越发不好交待!” 闵三一噎,看着赵怀雁森寒冷沉的脸,头一回见识了这位赵国公主的龙威。 闵三无奈,只得领命。 如此,他二人就分头行动。 闵三领了三万燕兵引开了齐国将近十万之多的兵力,赵怀雁亲自出马,正面迎击姜彪。 姜彪身后的士兵二十万有余。 赵怀雁身后的士兵,七万不足。 这真打起来,赵怀雁必死无疑。 姜彪不认识赵怀雁,亦从没见过赵国公主的圣颜。 赵怀雁现在是男装打扮,以燕国左相的名义跟在燕迟身边。 一个文臣,挂帅出征,真是笑掉大牙! 姜彪高坐在马背上,隔着十道马步的距离远望着对面同样坐在高马上的赵怀雁。 他向来不在战场上轻视任何人,可看到那个马背上娇小瘦弱的少年,他实在高看不起来。 姜彪知道燕迟肯定是被义霄拦住了,所以才没来迎战。 他故意刺激燕兵,“怎么?不是太子亲自来了吗?这个时候做出缩头乌龟了?让一个瘦不拉叽的文臣来领队,燕国死了一个大将,就后继无人了吗?” 这话太损,赵怀雁一动不动,可身后的燕兵们怒了。 骂他们可以,但辱骂太子,当杀! 燕兵们个个义愤填膺,武器擂的鸣鸣作响。 可赵怀雁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擅动,只鼓大了眸子,吃人一般地咬着对面的姜彪以及齐兵。 赵怀雁笑道,“对付你,何以用得上太子,太大材小用了,有我,足够。”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轻,可威力十足。 姜彪眯了一下眼。 赵怀雁又道,“这样吧,不让你丢脸,好歹你是齐国堂堂有名的大将,我只是名不经传的左相,与我对战,不管输赢,你都面上无光,尤其,你是以多欺少,这往后传出去,不管齐国是胜还是败,你姜彪的名声就毁了,我敬你是一个英雄,咱们就一对一,你若胜了我,也是我先挑衅在前,没人会捣你的脊梁骨,你若败了我,那也只证明你敢做敢为,是一条汉子,怎么样?” 若说煽动人心,赵怀雁若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她的口才博学,在燕国,早已见识。 可姜彪没见识过,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说的很在理,一对一,谁也不欺负谁,很公平。 而他堂堂齐国大将,若是连燕国的一名文臣都打不过,那他也不用领兵了,直接卸甲归田! 姜彪沉声应道,“好。” 赵怀雁勾了勾唇,两腿轻夹马肚,往前近了两步。 姜彪也轻夹马肚,往前近了两步。 这下子,二人都把彼此看的更真切了。 姜彪见对面的少年细皮嫩肉,心里越发的轻视。 赵怀雁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想到闵三这会应该把齐兵诱上勾了,她好整以暇地往后抬了一下手,立马有士兵上前,递了一把刀给她。 刀? 姜彪一愣,在武者的世界里,能使刀者,都是臂力十分雄厚之人,可眼前这个少年,弱不伶仃的,挥得动大刀? 姜彪怀疑,可在看到赵怀雁轻轻松松将那把刀接在手上后,他心中咯噔一凛,瞬间眯紧了眼,扣紧了腰间佩剑。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 或许,他看走了眼? 姜彪不敢马虎大意,抽剑先攻而上,赵怀雁嘴角勾起冷笑,手腕一转,刀锋迎着烈日高阳,反射出极为刺眼的光芒,光迎面闪进姜彪的眼里,他伸手挡了一下,眨眼间,寒光袭来,兵器的铁鸣声从耳畔擦过。 姜彪大喝一声,闪身一避,头左侧快速一压,薄刀从他的头发梢上掠过,斩断碎发无数。 姜彪大怒,内力注入剑上,毫不客气地劈头斩了下去。 赵怀雁抬刀就挡,当即,金光四射,彼此震开好几步。 姜彪心惊,紧紧按住马缰,稳住马步。 赵怀雁也急速地控制住马,与姜彪四目相对。 姜彪冷笑,“好一个文臣!” 他又攻上来,这次,还用了超高的马术。 赵怀雁冷笑,她没上过真正的战场,马术肯定比不过姜彪,但是,她打小与鹰为玩伴,又能站于鹰上起舞而不落,反应和脚步都不是一般的灵活,不管姜彪的马术有多了得,赵怀雁都能轻松破除。 二人打的不可开交,一时,难分上下。 而另一边,闵三诱齐兵深入陷阱,火油泼上,火折子点上,被炙热的太阳和大地煎烤着,很快的,齐兵陷入了大火的包围之中,跑的跑,蹿的蹿,燕兵手起刀落,出一个斩一个,一时,尖叫声,撕杀声,嚎啕声,兵荒马乱地响起。 火热蔓延到天际,燕迟看到了,义霄看到了,姜彪看到了,赵怀雁也看到了。 姜彪看向那个火势的方向,老脸狠狠一沉,怒盯着赵怀雁,“是你!你这个歹小子,竟然使诈!” 赵怀雁握着大刀轻笑,“兵不厌诈,今天晚辈就教前辈一堂课,人太直,会坏事!” 说着,她不再跟他客气,神秘刀法首次展现。 那是刀皇九央的刀式,凡人,难敌! 眼见自己竟然要败了,姜彪哪里还顾得上名声,顾得上以后了,他当即一扬手,“齐兵给我杀!” 齐兵吆喝着攻上来。 二十多万大军,黑压压如蝙蝠一般,呼啸而来。 燕兵一见,也不再观望,举兵杀来。 只不过,还没冲出赵怀雁的马步界限,一道鬼步忽然从天而降,那是百里横空,赵怀雁早期跟朱玄光当搭档的时候从他那里学来的,虽只学了这一招,却也足够用了。 一百里横一步,百里之内,两步之间,全是她的地盘。 入了此地盘的人,生死全在她的操控。 鬼步的恐怖,在战场上,淋漓尽致地展现。 但齐兵人数太多,凭赵怀雁一人,想要杀尽,完全不可能。 赵怀雁只好先擒姜彪,先谓擒贼擒王,只要擒了王,还怕这些士兵们不败北? 赵怀雁去抓姜彪,姜彪猛地一拽马缰,蹿进了混乱的齐兵大军里。 赵怀雁冷笑,灵活运用太虚空灵指的神技,一把抓住他那个方向的气流,将他活生生地拖到了面前。 姜彪瞠止惊舌,“你!” 赵怀雁手起刀落,斩断他拿武器的那只手。 姜彪疼的大叫,“啊!” 这一声叫,生生让齐兵们惊骇了,让燕兵兴奋了,然后,战场沸腾了,战局急势扭转。 赵怀雁将疼的冷汗直冒的姜彪扣在手里,森冷地对还陷在对抗中的齐兵大喊,“你们的将军已被擒,你们若还想活命,就放下武器!” 有些人放下了,有些人试图反抗,全部遭到灭杀。 是,以不足七万的士兵对上二十多士兵,哪怕将军被掳,他们也不可能败战,但事实上,赵怀雁使用了鬼步,给了燕兵们很大的便利,齐兵士气在姜彪被掳的时候就已经被燕兵压了上去,燕兵们一人可以抵十人,士气大涨,灭齐,不是神话。 闵三那边也取得了胜利,赶紧来跟赵怀雁汇合,这更加让齐兵无路可走。 弘门,被攻克,燕兵直捣黄龙。 赵怀雁没有杀姜彪,只是把他捆了绑了,问他赫宣和房冲的尸体下落。 姜彪视死不答。 赵怀雁也不勉强他,直接下令斩其首级! 姜彪面色寒了一下,却毫不畏惧。 姜彪死了后,赵怀雁派兵在城中翻找,闵三也带了人去找,在燕兵的关押营里,他们找到了赫宣和房冲的尸体。 闵三看着这两具尸体,眼眶微红。 赵怀雁跟赫宣之间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跟房冲,那是有感情的,在她以赵无名的名字入住太子府当文僚的那段时日里,她经常跟太子府里的文僚和武客们谈天说地,后来跟朱玄光开始学武,那些武客们也帮了她很多,其中就有房冲。 赵怀雁看着房冲的尸体,眼睛也红了红。 她轻轻说道,“先把他们带回城中,等燕迟回来。” 闵三低低地应一声,“嗯。” 赵怀雁夺得了弘门,前去支援曾衍和贺侦的罗业,领陈兵二十万,助燕兵拿下了淝州,齐国大将雄展,被斩。 曲昭和花雕经过几日的秘密摸索,终于察觉到了南子衍的踪迹,跟着南子衍,找到了朱玄光和周小婵,见他们三人都好好的,曲昭和花雕终于放心了。 燕迟与义霄的战争也接近尾声。 义霄自恃自己是神皇的转世之人,拥有着神皇之力,就兴风作乱,用这股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来对付凡夫俗子,最后,自食恶果,被燕迟和卓凌联手,封印了这股力量。 而没了这股力量,义霄就只是一介凡夫。 但是,他能自我苏醒力量,这一点让燕迟和卓凌都十分的好奇。 故而,没有杀他。 留下了他。 燕迟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封印了他的神皇之力后,还封锁了他的七筋八脉,没有燕迟的功力,谁都没办法帮他打开。 义霄被捆绑着,一路被卓凌像溜狗一样地拉着。 义霄愤愤地咒骂。 燕迟不拾理他。 卓凌也不搭理他,任他一个人口干舌燥地骂着。 进了弘门,早有燕兵守在那里,等他,把他带到赵怀雁暂住之地。 进了屋,赵怀雁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迎他,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她一抱,左右看着,蹙眉问,“受伤没有?” 赵怀雁摇头,“没有。”又问,“你呢?” 燕迟道,“我也没事。” 他扣住她的手,抱着她坐在了椅子里。 卓凌将义霄踢踹在地上,甩开绳子,冲赵怀雁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赵怀雁也冲他回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然后,看向义霄,问燕迟,“他就是那个神皇转世之人?” 燕迟道,“嗯。” 卓凌道,“齐国地处北部,恰好,他就是北皇的转世之人。” 赵怀雁挑挑眉,“这么说来,九皇的转世之人已经出现了五个,还差四个。” 卓凌道,“嗯。” 燕迟道,“那四个人跟我们无关,只要他们不为恶,出不出现都不重要。” 赵怀雁指指义霄,“那他怎么处置。” 燕迟和卓凌都还没应话,义霄仰头哼道,“九皇缺一不可,灭魔是需要九皇合力的,你们不能杀我。” 赵怀雁轻笑,“他还知道灭魔需要九皇之力,看来,没少研究呢!” 燕迟冷冷地看了义霄一眼,说道,“不杀你,送你去一个清静之地。” 义霄一愣,问道,“哪里?” 燕迟道,“朝圣王朝。” 听到燕迟所说的这个地方,卓凌忽然之间明白了他临行前逍遥王对他解释的那八个字——仙人所居,乃是圣殿。 原来,是这个意思。 朝圣王朝是佛之圣地,有一禅叶和佛广等九大高僧坐镇,九皇的转世之人,不管是谁,想在那里使坏心机,都使不了。 把义霄送到那里,确实最合适。 燕迟说完,扬手就让闵三备纸墨。 朝圣王朝是佛之圣地,有一禅叶和佛广等九大高僧坐镇,义霄想使坏心机,都使不了。 把他送到那里,最合适。 燕迟说完,扬手就让闵三备纸墨。 等备好,他拉着赵怀雁去了临时的书房,写信给一禅叶,说明了此人此事。 一禅叶收到信,在义霄入了朝圣王朝后,就把他收为了坐下弟子,并亲自给他剃度,赐法号:觉悟。 燕迟忙完义霄的事情,知道赵怀雁已经找到了赫宣和房冲的尸体,他亲自去向他们致敬,然后带着忍痛的目光,让人带他们的尸体回国。 燕国大将,哪怕死骨无存,也要携空匣回国,他们的灵魂,永远安息在本国,固守家乡。 齐帝失去了义霄,又失去了姜彪和雄展两个大将,自知大势一去不复返,他脱下帝王袍服,亲迎燕迟入皇都。 见了燕迟,他什么都没多说,只道,“带我去燕国,我要见见我儿。” 燕迟同意了,让元兴亲自领兵,护送齐帝去燕国。 剩下的将领和士兵,在齐国,收拾残局。 曾衍、贺侦、罗业分别领兵清剿剩下的残余反抗力量,燕迟带着赵怀雁,在齐国皇宫里游瞻,鹰六、闵三随身护主。 曲昭和花雕知道燕兵入了城,她二人终于敢露面了。 南子衍和周小婵也敢露面了。 朱玄光还无法动弹,但知道燕兵夺得了齐国领地,他还是高兴之极。 楚国大将在燕兵入城之后,前来向燕迟罩了个面,然后就撤走了兵力,回国复命。 楚国助燕攻齐成功,可谓是头功一件,亦是赵、楚、陈三个同盟国家中出兵出力最大的一个国家,是以,燕帝很感谢楚帝。 齐平定之后,待燕迟归了国,燕帝向赵、楚、陈三个国家的君主发了邀请函,邀请他们来燕国共饮江山盛宴。 这既是一场庆功盛宴,亦是传位之宴。 第122章 江山盛宴(第一卷终)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帝要传位给燕迟,这是燕迟出发前答应过他的,待战争归来,他便继任王位。 信函写明两个意思,赵帝看了,楚帝看了,陈帝也看了,这三个国家的君主纷纷准备出行之事。 能目睹燕迟的登基大典,于他们而言,可是极隆重之事。 三个国主在燕帝的心目中没有高下之分,虽然这三个国家,实力强弱不均,可在燕帝心中,他们都是盟国,都是战友,都是患难相当的朋友。 三封信写的基本一致,但给赵显的信,明显又多加了一些话语,因为之前燕帝曾亲口答应,待齐国平定,他要亲自登门,去赵国,当着仙如华的墓碑,给自己的儿子请婚,但因为这场盛宴,这场传位,只好暂时推缓。 燕帝在写暂时推缓这四个字的时候一笔一划,写的很慢。 没有人知道他在写这四个字的时候是何等激动的心情。 他说的暂时推缓,其实不是推缓,而是一种长久的相伴,是他对赵显的承诺,亦是他对仙如华的承诺。 他要卸下皇位,去赵国,用剩下的漫漫余生,陪伴在仙如华的身边。 燕行州知道,他若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了,赵显一定会勃然大怒,所以,他隐晦地用暂时推缓四个字来定义。 赵显不会看出异样的。 事实上,赵显也真的没看出来异样,就目前这个形势来看,燕行州动身去赵国的可能性也不大。 赵显接受了暂缓这个提议,他巴不得燕行州一直不来,那样的话,他的女儿就能多留在他身边。 赵显回了信,表明同意。 燕行州拿到信,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在燕迟回国之前,齐帝率先面见了燕行州,齐帝要求见齐闻,燕行州亲自带他去见了。 这一对亡国的父子,事隔月余后再见,彼此拥抱,热泪盈眶。 齐帝哽咽着嗓音说,“爹无能,让你受苦楚了。” 齐闻道,“不,是儿子不孝,牵连着爹,让爹成了亡国的君王。” 齐帝喟叹道,“这是命数。” 齐闻不言,只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眼眶赤红。 诸葛天眼看着这一对父子,转头看向了窗外,亡国君王,能否活着?亡国太子,能否活着?他这个跟随亡国太子的下属,是否还能活着? 大概不能了吧! 诸葛天眼惆怅,却也无能为力。 他效忠齐闻,便是一生的忠诚,齐闻死,他亦不会苟生。 屋门外,看着房内一幕的燕行州一丝表情都没有。 楼姜拄着拐仗,站在他的身后,也看着房内的一幕,缓缓,她问,“权衡利弊后,是杀是留?” 燕行州扭头看她,“娘以为呢?” 楼姜笑道,“你是帝王,这种事,何必问我这个门外汉。” 她十分不待见燕行州,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走了。 燕行州抿抿嘴,看她的背影渐走渐远,直到转个屋角,看不见了,他才长长地叹一口气。 荀公公悄然地睇了他一眼,不敢随便劝慰。 关于仙如华,他还能说上只字半语,可关于楼氏这位,关于楼姜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他是连半个字都不敢说的。 燕行州最终没有留下齐帝,亦没有留下齐闻,下令秘密处死。 但凡祸患,必要趁早斩杀。 诸葛天眼被留了下来,放入太子府,归了燕迟麾下。 不管诸葛天眼忠或不忠,服或不服,燕迟都不杀他,燕帝也不杀他。 齐国一亡,原冰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皆震动了,除了与燕国站在同盟线上的其他国家皆闻风而惊,周、卫、秦三国抱成一团,拧成了一股麻绳,趋赵的韩国也走上了与燕国同盟之路,当韩帝上呈了亲燕的文书,燕帝也邀请韩帝来燕国,参加庆功宴,以及传位之宴。 自此,偌大的原冰大陆,成为燕秦两大强国的逐鹿之地。 但秦国不是好惹的,燕行州没打算向秦国伸手,也不愿意再次开战。 燕迟也一样。 诚如秦祉所言,燕国之所以如此强大,是因为每次出兵都定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出击必胜,不然,燕国不会贸然出兵。 这才刚刚吞下齐国,燕国需要重新划分版土,修养士兵,整顿朝位,一时半刻是不会向秦出兵的。 秦也不会冒然去招惹燕国这一头巨鲸。 如此,和平局面,继燕侵齐后,再一次笼罩在原冰大陆的上空。 知道燕迟要继位,却没向秦国下发邀请函,秦祉亲自写信,打趣燕迟,说他太不够义气。 燕迟看了信,笑了笑,又把信拿给赵怀雁看。 赵怀雁看了,实觉得这个秦祉真非一般人物,按理说,秦国与燕国同属大国,燕国如此蔑视罔顾秦国的存在,令秦国在八国之中颜面尽失,秦帝会嫉恨,秦祉会恼怒,这么个时候,秦祉放低身段写信,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是乞讨,这对一国之君,对一国太子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可秦祉却恍然不知似的,写了这么一封信来。 赵怀雁挑挑眉头,砸舌道,“秦太子真是能屈能伸,让人佩服。” 燕迟道,“确实很能屈能伸,不过,他再能屈能伸,我也不会如他的意,他放低身段,无非就是想来参加我的继位大典,我偏不写信邀请他。” 赵怀雁道,“他想来就让他来呗,等你继位后,你就跟他父皇是同平同级的了,他见了你,得尊称你一声燕帝。”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登基或是庆功的事儿,燕迟当然不会计较这么多,但这一回,除了登基和庆功这两大事情外,还有一件事,他要在登基之后向前来参宴的帝王以及燕国的所有文武大臣们宣布,那就是,他要封赵怀雁为王后,哪怕她还没有嫁过来,他的王后位置,非她莫属。 燕迟不想让秦祉来,是不想冒一丁点的危险。 燕迟将秦祉的信扣下,不回复。 秦祉迟迟没收到燕迟的信,咬唇哼道,“小气鬼!” 各国君王陆陆续续地在往燕国赶,这么多国家的君王出动,真是轰动整个原冰大陆的大事! 秦国按兵不动,秦帝也按兵不动。 秦祉却不安份,他唆使骆凉去找杀手,暗杀这些前去燕国的帝王们。 哪怕刺杀不成功,也得让他们心慌心慌不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如今同盟亲附的燕国,可是被很多杀手们觊觎着的。 燕国的帆船确实很大,站在里面,风雨吹不到,海浪拍不到,但是,船再大,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这些杀手们,就是给他们心中提个警醒。 骆凉是齐闻手下的忠属,齐国覆,齐闻死,骆凉对燕迟,对燕国都有恨。 不用秦祉交待,知道赵、楚、陈、韩四个国家的君王动身前往燕国去的时候,他就秘密地联系了大批杀手,要去刺杀这几个君王。 但秦国境内,有金谍网组织。 而金谍网最擅长的,便是收集情报。 骆凉那边展开行动后,驻秦国的金谍网组织就收集到了这件情报,然后紧急地把秘信传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看完秘信,把信给了燕迟,燕迟看完,喊来楼危,让楼危调动楼经阁的,去斩杀这些杀手们。 金谍网擅长收集情报,楼经阁擅长杀人。 楼危接了令,当下就率领楼经阁全部的实力,分四股力量,往四个国家而去。 四个国家的君王出行,身边也是暗卫明卫无数。 骆凉想杀他们,难亦! 中间虽有波折,但好在,四国君王历时不同,均到达了燕国皇都,楚国离燕国最近,楚帝和楚朝欢先到,其次是赵国,然后是韩国和陈国。 在四国君王前往燕国的时候,燕国皇宫上上下下忙成一片,全都在为燕迟的登基大典做准备,就是燕都街道,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还有,全城街道,不管大小,全部铺上红色地毯。 全城百姓沐浴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沐浴在燕迟即将要登基的喜悦之中。 赵怀雁也即将功成身退。 燕国皇宫对外发表文书,举国向这次征战而牺牲的燕国将领和燕国士兵们追悼默哀,其中,追悼的人名里,就有燕国左相赵无名。 自此,燕国朝堂再也没有赵无名这个人。 赵怀雁恢复到女儿身,在赵显踏上燕国皇都之后,陪她一起,以赵国公主的身份,面见了燕帝。 楚帝和楚朝欢先来,他二人已经见过燕行州。 燕迟也在皇宫里陪同。 在这些人都没到达燕国之前,赵怀雁住在太子府上的太子妃院里,可等赵显来了后,赵怀雁就随同赵显一起,住在了燕国为赵帝修建的行馆里。 这下子,燕迟日夜都抱不到人了。 偶尔连见都见不到一面。 好不容易在皇宫里碰上了,燕迟想与她说说话都不能。 如此煎熬了好几天,韩帝带着韩太子来了燕国,陈帝带着丞相裴连甫也来了燕国,南丘寒夫妇随同他们一起,回了国。 四国君王到齐,庆功盛宴就在燕国皇宫里举行了。 帝宫里,到处都是喜红色,接待的大殿被铺上华丽的地毯,每一张桌子,第一把椅子,都是精工巧匠们一刀一锥地雕的刻的,龙柱上的和玺壁画色彩艳丽,彩神抖擞,铺着极为奢华大气的光泽。 燕帝摆桌在主位上,右手边是燕迟,左手边是燕乐和燕广宁,迎面是并排的四国皇帝,再后面,是对应着赵显的赵怀雁,对应着楚帝的楚朝欢,对应着韩帝的韩太子,对应着陈帝的裴连甫。 燕帝先举兵,大笑着说,“今日得以在帝宫看到各位,行州很高兴,这一杯酒无论如何得喝,来,干了。” 楚帝、赵帝、韩帝、陈帝纷纷应了一声干,仰头喝尽。 燕迟也与他们一起,喝尽。 赵怀雁、楚朝欢、韩太子、裴连甫也举起酒杯,仰头喝尽。 燕迟往赵怀雁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他记得,赵怀雁好像酒量不好,他挥手招来元兴,对他耳朵了几句话。 元兴慢慢抬头,往赵怀雁看去,低声点了点头。 不知道应了什么,下去没片刻,就有一个宫女上来换酒,把赵怀雁面前的那一坛酒全都换成了白水。 再喝的时候,赵怀雁才发现异常。 她盯着杯子,显然有些讶异。 与她隔壁坐着的楚朝欢淡淡地往她的酒壶上扫了一眼,又见她微蹙眉头,有些不解的样子,就笑着问,“赵公主怎么了?” 赵怀雁摇头,“没什么。” 楚朝欢道,“是酒有问题吗?” 赵怀雁转头看她一眼,还没说话,楚朝欢扬手就招了一个宫女过来,让她去看看赵怀雁的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宫女一听赵怀雁的酒可能有问题,吓的脸都白了,她慌忙走到赵怀雁跟前,蹲下去,要拿酒壶。 赵怀雁伸手一挡,抬头叱她,“退下去!” 宫女一愣,飞快地将手收回,看看她,再看看楚朝欢,拿不住主意听谁的了。 赵怀雁见她不走,当即就怒了。 她眉梢微勾,极冷地盯着她,“本公主使派不动你,要让你燕国的皇帝和太子来使派,恩?” 一个嗯字,吓的宫女即刻趴着退了下去。 赵怀雁冷笑,猛地拂了一下袖子,端起酒杯,朝着楚朝欢敬酒。 楚朝欢蹙蹙眉,淡笑地看着她,没端酒杯,只语气温柔地问,“赵公主要与我喝酒吗?” 赵怀雁回之一笑,“不喝酒,我与你举杯干吗?莫不是楚公主瞧不上我赵国弱小,不愿意与我喝?” 楚朝欢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喝酒不是儿戏,不管在哪里,喝酒都得讲究个寓意,今天是庆功宴,我们喝的是庆功酒,你这杯酒,难道不应该先与燕帝喝,再与燕太子喝,然后还得跟四位君王喝,这才轮得着我吗?” 赵怀雁点头,“楚公主说的对,那不如,我们一起敬?” 楚朝欢一愣。 赵怀雁道,“我们来者是客,是来庆祝的,确实得先敬主人,不然就太失礼了,这里就我与楚公主是女子,我也不好意思喊别人,就与楚公主一起,向燕帝,向燕太子,向四位君王,敬一敬酒吧!” 楚朝欢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被赵怀雁以牙还牙给坑掉进了井里,她忽然低笑出声,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我要是不应,赵公主该又说我小瞧不起你赵国了,不就是喝酒吗,我奉陪。” 赵怀雁二话不说,倒了一满杯酒,冲燕帝举了起来。 楚朝欢也跟上。 燕帝一愣,看她二人一起向他举杯,他高兴之极,让荀公公斟满了酒杯,端起来就喝了,还喝了两杯,谁也不偏颇。 等燕帝的杯子落下来,赵怀雁又向燕迟举杯,楚朝欢也跟上,等燕迟与她二人喝了,她们又与四个君王喝,一圈喝下来,楚朝欢有点微醉,赵怀雁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燕迟看了赵怀雁一眼,又看一眼楚朝欢,目露担忧,他又招来元兴,对他耳语了几句话。 这回,元兴望向了楚朝欢。 不一会儿,他离开,就有宫女端了一只金碗过来。 那宫女跪在地上,将金碗小心地挪到楚朝欢的桌子上,说了一句,“给楚公主醒酒的,楚公主趁热喝了吧。” 赵怀雁与楚朝欢坐的近,宫女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眸光动了动,从容地拿着筷子吃菜。 楚朝欢看着那一碗醒酒汤,再看一眼摆放在赵怀雁桌子上的酒壶,再抬头看燕迟,目光里盈盈地压着一抹受伤。 他给她换白水,让她滴酒不沾,却只给她备一碗醒酒汤! 她知道,他也在体恤她,也在关心她,不然不可能特意嘱咐下人们去给她弄这样一碗汤来。 可当这样的体恤,这样的关心不做对比就不会有高下之分,一做对比,高下立现。 楚朝欢深吸一口气,安静地将那碗汤喝了。 这是他的好意,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拂了。 等楚朝欢喝完,宫女将汤碗收起来,跪着退下去。 敬完燕帝,敬完燕迟,敬完四个君王,赵怀雁就与楚朝欢敬酒,又与韩太子敬酒,再与裴连甫敬酒,拐回头后,又找楚朝欢喝酒了。 楚朝欢觉得赵怀雁是故意的。 她有心不喝,却又抵不住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承认,她刚刚让宫女去看她的酒壶,就是不想让她蒙混过关,在大家都喝酒的时候,她去喝白水,哪怕有燕迟在场,白水无法换成白酒,那她也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赵国公主是如何投机取巧的。 只不过,这个赵国公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她看出来了她的意图,呵退了宫女,还不停地找借口与她拼酒。 她喝白水,一杯接一杯的灌肯定没问题,可她喝的是真正的白酒呀! 楚朝欢被赵怀雁纠缠的没法了,一肚子的酒气,头都晕了,再喝下去她得直接晕倒,她冲赵怀雁摆摆手,“赵公主,我实在不能喝了,咱吃菜吧?” 赵怀雁笑了笑,小白牙露出来,“好,楚公主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那就吃菜吧。” 楚朝欢轻轻地松一口气。 赵怀雁安静地吃菜吃菜,不再缠着她喝酒了。 直到席散,她也再没与她喝一杯。 席散之后,燕帝高兴,留下了楚帝、赵帝、韩帝、陈帝,还有裴连甫,又让燕乐和燕广宁去陪同楚朝欢、赵怀雁和韩太子。 燕迟想抽空与赵怀雁单独相处,因为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实在想念。 可刚抬步呢,燕行州就喊住了他,“迟儿,上哪儿去?这么多人需要你陪呢,别分不清主次。” 燕行州当然知道燕迟想去干嘛,刚在酒宴上他就频频不停地朝赵怀雁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这时候,哪是谈情说爱,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即将要登基为帝,他即将要肩负起一个国家,他即将要与这些人一起,荣辱与共。 燕迟被迫留下。 赵怀雁、楚朝欢、韩太子被燕乐和燕广宁带着,去别的皇宫大苑去了。 燕乐和燕广宁在雪域见过赵怀雁,燕乐对赵怀雁还是很喜欢的,但燕广宁就表现的很平平,燕广宁想要让楚朝欢嫁给燕迟为太子妃,做燕国未来的王后,但燕迟明确表示,他要娶赵怀雁。 燕广宁不敢插手燕迟的事,也不会插手,言语间谈到燕迟登基为帝,那就不可避免的谈到他在登基为帝后娶妻纳妃的事情。 赵怀雁微微挑眉,心想,纳妃? 也对,燕迟登基为帝后,那就是最强之国的君王,他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后,至少得有三五个妃子。 她撇撇嘴。 楚朝欢很高兴,因为一旦纳妃,她绝对是不二人选。 若不是赵怀雁的突然出现,燕国的王后,必然是她楚朝欢。 借着这次来庆功的机会,楚朝欢已经与楚帝商议过了,就是向燕行州提一提联姻的事儿。 楚国在这次伐齐的行动里可谓是最大功臣,燕行州怎么着也得给一点儿实质的奖励。 金钱什么的,就不要了。 楚帝只要燕行州的一句话。 楚帝知道女儿一心爱慕燕迟,原本还盼望着当燕迟的王后,但现在,燕国实在太强大,燕国的王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燕迟心有所属,强硬的要王后这个头衔,会得不偿失。 那就退而求其次,要个妃位就行了。 满足女儿嫁给燕迟的心愿。 楚帝的要求其实不过份,真的一点儿都不过份。 在几位君王喝茶聊天的过程里,他把这个要求以一种闲聊的姿态说了出来,而他的话一出,在坐的众人全都怔了怔。 尤其燕迟,在听到楚帝说要把楚朝欢嫁给他为皇妃时,他眉头当即一皱。 只不过,反对的话还没出口,燕行州先一步开口说,“朝欢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有能力,有实力,我是怕到了燕国后宫,委屈了她。” 楚帝道,“这是她毕生的心愿,她不觉得委屈,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觉得委屈,你怎么就觉得会委屈了她?” 他抬头,看向燕迟,“难道太子会委屈了朝欢不成?” 燕迟蹙蹙眉,“纳妃这事……” 话没说完,燕行州又出口了,“既然朝欢愿意,那我就应允了。” 燕迟一愣,抬头喊,“父皇!” 燕行州看着他,“这次伐齐,楚国出兵出力,为此也折损了很多士兵,这些士兵大多有家有孩,他们为了燕国,牺牲了自己,牺牲了家庭,这份恩情,不能忘怀,朝欢与你从小一起练武,朝夕相伴了多年,就算你不念旧情,也得念今恩,让你纳她为妃,不是委屈了你,而是委屈了她。” 燕迟一噎,双手默默地攥紧了,他抬头,看向赵显。 赵显面无表情。 燕迟真的担心燕行州这一独断的决定会葬送了他的爱情,他不能这么做啊,他为了江山社稷,放弃了仙如华,一生得不到所爱,不能让他也步他的后尘啊!如果燕国的君王,登基前全都是要舍弃爱情,那他宁可不要这个王位! 燕迟紧紧地皱巴着眉头,沉声说,“我只娶赵怀雁。” 燕行州道,“你的王后,你做主,你想娶赵怀雁为王后,父皇并不反对,反正赵帝不是同意了吗?” 一直沉默不言的赵显忽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抬眉说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我当时是说,你到仙如华面前请了婚旨,这纸婚约才作数,如今,你还没去,这婚就不算!再者,我虽然是当爹的,但女儿的婚事,得她自己决定,她若愿意嫁,我这个当爹的也不阻扰,可她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强迫她点头!” 燕行州瞪他,“说话要算话,你别阻扰。” 赵显冷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帝,再看向燕迟,问他,“继位燕国王位后,让你终身不纳妃,做不到吧?” 燕迟想说,“当然做得到。” 但这样说了,楚帝那边又不好交待了。 他其实不用向楚帝交待什么,但燕行州说的很对,这次伐齐,楚国帮了很大的忙,楚帝什么都不要,只为他的女儿讨要一个妃位,他也知道,燕国王后的位置,不会给他楚国,所以,他并不贪心。 他提的条件合情合理,他若拒绝,就真的太忘恩负义。 一国君王,一旦忘恩负义,就是在往作死的路上奔赴。 燕迟蹙眉,没话可应,他只好闭嘴不言。 赵显冷冷地看他一眼,起身拂袖走了。 他找到赵怀雁,喊她出宫。 路上,赵显一脸霜色,赵怀雁不明所以,就问了他怎么了,赵显看她两眼,终是忍不住对燕迟的抱怨,把后来燕迟要纳楚朝欢为妃的事情说了。 赵怀雁明显一愣,大概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这才在触及到赵显依旧冷寒的眼眸时,确定自己没听错。 燕迟要纳楚朝欢为妃! 好,很好,还没娶她呢,就先想着纳妃! 赵怀雁冷笑,“爹,等燕迟登基为帝了,我也回国,接任王位。” 赵显一愣,“啊?” 赵怀雁信手把玩着丝帕,“身为赵国的王,燕迟想娶我,怕没那么简单了吧?” 赵显惊愕,“你不嫁他了?” 赵怀雁道,“嫁不嫁,看他的诚意了。” 赵显缓缓一顿,片刻后又笑了,“不愧是爹的女儿,对,就应该让他知道娶媳妇没那么简单,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门。” 他又正了正色,“爹对你说啊,就算他用诚心打动了你,你也不能被他迷惑了,男人说的话,很多都是花言巧语,像爹这种一生只守护着你娘亲的男人基本上绝种了,尤其燕迟还是燕行州的儿子,就燕行州年轻时候干的那事,爹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燕迟会一生只娶你一个,又对你专情一辈子的,你看燕行州,口口声声说爱仙如华,扭头就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还生了那么多孩子,燕迟是他的儿子,少不得跟他一样!” 赵怀雁看着赵显,笑道,“好了,你看你,一提到娘就开始生气,我其实觉得燕行州花心点是好事,不然,娘不会嫁给爹,那也就没有我,没有我们父女感情了!” 赵显道,“不是我一提你娘我就生气,我是一提燕行州当年做的事……” 赵怀雁打住,“行了,我知道,燕行州对娘始乱终弃,但好在,娘遇到了爹。” 赵显道,“幸亏她遇到了我。” 赵怀雁笑。 赵显瞪她,“笑什么笑!燕迟不是爹,他不会像爹这样,一心一意只疼爱自己的妻子,不顾朝臣们的谏言,一生不纳妃,任皇室子嗣凋敝,更不会像爹这样疼爱你,你是爹唯一的宝贝,一生的唯一,知道吗?可在燕迟那里,你也许是他一时的宝贝,等他纳了妃,很多事情他身不由己,渐渐的,你就不是他手中的唯一了,到那时候,你就会变得不幸福,不开心,再加上他燕国是强国,想拿捏你,易如反掌,雁儿,嫁他,需谨慎三思。” 赵怀雁收敛住笑容,认真地应道,“嗯,爹放心吧,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一定会谨慎思考,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糊里糊涂地嫁了,我想先登基。” 赵显微微蹙眉,“你想好了?” 赵怀雁点头,“想好了!爹已经六十多岁了,我知道你时常白天忙国事,晚上去陪娘,身体渐渐的吃不消,我看在眼里,心里着急,所以才出国游历。” 赵显很感动,握了握她的小手,“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果然没假,你能想着为爹分担,爹就很高兴了。” 赵怀雁笑了笑,反握住赵显的手。 赵显道,“登基是大事,得忙好久,燕迟也是,他先登基,你后登基,那你们的婚事就得推后,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想想吧!” 赵怀雁淡应一声。 回了行馆后,赵显洗了洗就睡了。 赵怀雁却睡不着,回想这一路与燕迟的种种,她不禁在心里微叹,有情人真的能终成眷属吗? 赵怀雁躺在床上睡不着,推了门出来。 唤雪和蓝舞睡着了。 方嬷嬷和申嬷嬷被她遣回了太子府,此刻四周无人,她一个人站在月夜下的拱桥上,低头欣赏着落入河水里的月亮。 蓦地,肩膀上一沉,她倏然惊的抬头,就看到燕迟背月而站,正垂眸为她披一件薄斗篷。 将她拢住后,他一把将她抱住,低声说,“出门不知道披件外衣吗?着凉了怎么办?” 赵怀雁笑道,“这么热的天,哪里会着凉。” 她要去脱斗篷,被燕迟扣住手压下来索吻。 赵怀雁偏开脸,不让他吻。 燕迟眼一沉,捏住她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赵怀雁抬脚就往他腿上狠狠一踹,燕迟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懈,赵怀雁往侧后方一退,落在了拱桥下面。 她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 燕迟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又伸手摸了摸唇,才刚刚触上,刚感受到那心惊的柔软,来不及探索,就被她袭击了。 燕迟揉揉额头,认命地步下拱桥,去到她的窗户前,敲了敲窗,“雁儿。” 赵怀雁不理他,脱了鞋子上床睡觉。 燕迟叹气,“你爹与你说什么了?” 赵怀雁蒙着被子冷哼,还是不理他。 燕迟道,“说了我要纳楚朝欢为妃的事情?” 赵怀雁忽的一下子掀开被子,下床,来到窗户边上,隔着一道白花花的窗纸,她静静地说,“是说了。” 燕迟眉心一拧,“你生气了?” 原本,她这样生气他该高兴,可如今这事并不是高兴的事。 她若因此生气,不应他婚姻,那他就得哭了! 燕迟很紧张,想推门进去,但想到如今这个院子里还住了赵显,再者,这里是行馆,有很多赵国的士卫,他能避开他们的耳目,却不愿意擅入赵怀雁的厢房,毁她名声。 他隔窗着急,赵怀雁闭了闭眼,实话实说,“是有点生气。” 燕迟道,“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 赵怀雁轻声问,“你不能不纳楚朝欢为妃是吧?” 燕迟踌躇了半晌,终是不愿意欺骗她,亦不愿意寒了楚帝的心,他不爱楚朝欢,可一定得纳她为妃。 燕迟点头,“嗯。” 赵怀雁道,“我明白了。” 燕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就怕她钻牛角尖,从此天涯相隔,他火急火燎地表白,“雁儿,你是我以及我父皇还有整个燕国百姓们一致认定的王后,我爱你,我不要像我父皇一样,为了江山,得不到所爱,我要娶你,要封你为后,你也答应了的,我们在陈国也行了夫妻之礼,有了夫妻之实,你不能负我。” 赵怀雁嗤地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就觉得很好笑。 是她负他吗? 明明是你先负我,还没娶我呢,就已经要纳妃了! 再说了,谁跟你有夫妻之实了! 赵怀雁哼一声,薄袖一抬,挥出内力将门窗都封住,阻止他的话再传进来,她不要再听他的抢白了,她要睡觉,然后,回国! 燕迟的内力比赵怀雁的好,她哪怕封住了门窗,燕迟还是可以说话的,但听到她脚步声渐远,知道她想睡觉,他就闭嘴不说了。 他守在她的窗户外面,一直守到卯时鸡叫,行馆里断断续续传来人声,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回到太子府,他整张脸都是阴的,眼睛下的黑影极重,心事重重,忧虑满面。 那天之后,他没再见到赵怀雁,连晚上去了,也找不到人了。 燕迟越发的睡不好觉,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太子府里的人个个谨小慎危,那天燕兵入了齐国皇都,朱玄光被找到抬出来,知道他的伤是义霄搞的鬼,燕迟就亲自动手,以琉璃双皇之神力,帮朱玄光的身体恢复到了最初状态。 因为没建功立业,所以还在太子府呆着。 知道燕迟的情绪不好,朱玄光就去找了周小婵,让周小婵想想法子。 周小婵去了,可是于事无补。 朱玄光嫌弃地瞪她,“我让你想法子,没让你去,你去了有什么用,太子想见的人又不是你!” 一句话点醒糊涂虫。 周小婵拍了拍小脑袋,哎呀一声说道,“是啊,燕迟哥哥想见的是怀雁姐姐,燕迟哥哥马上要登基为帝了,他可能是紧张的,看到怀雁姐姐后他应该就不紧张了,我去行馆,喊怀雁姐姐一起去太子府。” 朱玄光翻白眼,心想,太子心情不好,哪是因为紧张,明明是因为被甩了! 朱玄光抿抿嘴,看着周小婵跑出去,他也回了太子府。 可是,周小婵去了行馆,没有见到赵怀雁。 赵怀雁谁也不见,她打定了主意要回国,要继承王位,就利用现在空闲的时间,每天向赵显讨教为君之策。 其实,很小的时候,赵怀雁就学会了帝王之道,现在,也只是温故知新,打发时间罢了。 燕迟的情绪一直恶劣,直到登基那天,积压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当真不知道赵怀雁竟是做好了回国的打算。 她要登基为帝,她要拖延与他的婚期。 当时明明说好的,灭了齐国之后,他父皇向仙如华请婚旨,她嫁给他。 登基大典和迎王后的大典是一同准备的,他要在登基为帝后,亲自去赵国迎接她。 可是,当登基仪式结束,当他向四国的君王以及整个燕国的百姓们宣布了要去迎娶她的时候,她竟然说—— “很感谢燕太子对我的厚爱,但是,我要随父皇回国,继承王位,婚姻之事,暂且不提。” 不提! 燕迟怒不可遏,扶在城墙上的手蓦地加大了力道,他死死地盯着她,然后看着她转身,随赵显一同离开,连晚上的宴席也不参加了! 他想一跃而下,他想拦住她,可他知道,他拦不住她,因为她与他一样,肩负着一个国家的荣辱,肩负着天下苍生。 为帝者,宁折情,勿折江山。 反之,不配为帝。 燕迟双手握紧,看着赵怀雁远离视线,在他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一天,她走了。 ~ 半个月后,赵显退位,赵怀雁继承大统,设宴七国君王。 第123章 墓前请婚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迎入初秋的赵国,雨水比较多,但好在八月十五这天,月明空净,天气晴朗。 下过一场秋雨的皇都,空气里夹杂着淡淡泥土的气味。 这天是赵怀雁登基为帝的黄道吉日,赵国举国同庆,皇都更是喜乐的如同过年,家家户户的门前,以及大街小巷,全都铺上了红毯,堪比燕迟那天登基的奢华程度。 一大清早,唤雪、蓝舞就早早地来伺候赵怀雁了。 曲昭也在忙里忙外。 花雕没回来,她是驻燕国的金谍网首领,哪怕目前身份已经暴露,但她依然要驻守燕国,为赵国服务。 花雕没回来,但长虹跟随来了。 一开始长虹是燕迟派在赵怀雁身边,一来保护她,二来随时向燕迟汇报赵怀雁的信息,后来从圣雪城返回后,长虹留在了楼姜身边,之后又被楼姜遣派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回国的时候是不想带上长虹的,但想到她是楼魂令的人,她还是带上了。 虽然就现在的形势来看,金谍网和楼魂令握手言和了,但保不齐以后还是会敌对上,她得手中握一个砝码,以应对未来之变。 长虹既跟了来,那自然也是忙前忙后。 鹰六、冯阎两个大男人去做别的事情。 等赵怀雁穿戴整齐,赵显来了,他看着面前着帝王袍服的女儿,眼眶微红,老脸很激动,他伸出手。 赵怀雁看着那手,缓缓地把手递了上去。 赵显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面走,说道,“这一天是父皇盼望了好久了的,也是你娘盼望了好久了的,我们去看看你娘,让你娘也高兴高兴。” 赵怀雁轻声应道,“嗯。” 赵显拉着赵怀雁,上了御撵,去了皇陵,站在了仙如华的墓前。 赵怀雁轻轻喊了一声,“娘。” 赵显对着那道墓碑说,“如华,咱们的女儿长大了,成才了,她如今能独当一面,要登基为帝,要撑起整个赵国天下了,女儿这么出色,你一定是极高兴极欣慰的吧?等女儿当了皇帝后,我就可以过来天天陪着你了,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了这么久,是我不对,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就能来陪你了,你再等我一晚。” 赵怀雁听着赵显这样说,轻轻松开了他的手,然后撩起帝王袍服,往仙如华的墓碑前一跪。 赵显一愕。 赵怀雁两手撑在地上,朝仙如华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赵显看着她,没有阻止,只眼中闪着极为欣慰的光泽。 等赵怀雁站起身,她道,“娘,女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让父皇失望。” 赵显一个劲地说好好好,然后又扣住她的手,与她并排而站,看着仙如华的墓碑。 直到时辰将至,赵公公匆忙赶来喊人,他二人才又坐御撵回去。 这一回去,赵怀雁就被簇拥着走了。 登基大典在白日里举行,七国君王全部到场,从最强国的燕国新帝,到秦国秦帝,再到楚国楚帝、韩国韩帝,周国周帝,陈国陈帝,卫国卫帝。 燕迟是这七国君王之中最年轻的,却是站在最前头的,谁让他燕国最强大呢! 隆重的登基仪式开启后,他站在赵国帝王台之下,看着那个穿着帝王袍服,被宫女太监以及皇宫禁卫军们全力保护着走来的女人。 自此,她不再只是赵怀雁,她是赵国的王。 与他平起平坐的一国君王。 燕迟有好久没有看到她了,自那天他登基,她狠心离开后,他就没再见她一面。 这隔了大半个月,她的容颜依旧,逼人的光彩更甚以前。 可是,他不能触手可及了。 燕迟皱眉。 秦帝望着赵怀雁年轻稚嫩的美丽脸庞,想到秦祉书房里挂的那一副画像,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秦帝这次来赵国,朝中大事自然交给秦祉这个太子去监管,可秦祉却又推给了丞相一干人等,他非要跟着他一起来赵国。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当爹的怎么不清楚? 秦祉在秦帝的眼中,一直不是任性妄为的人,他很清楚他得干什么,应该干什么。 这一回,他委实不该来,可他还是来了。 为了谁,秦帝心知肚明。 关于赵怀雁与燕迟之间的事,以及婚约,秦帝已经听说了。 原本他是不想让秦国插足燕赵之间的,可那天燕迟登基,赵显和赵怀雁没有吃庆宴就离开,众人纷纷猜测,说是因为燕迟要纳楚朝欢为妃,故而惹怒了赵怀雁,所以她一气之下,拒绝了燕国,回赵国,以君王之身,让燕迟没那么容易娶得到。 这就证明,赵怀雁与燕迟之间,因为楚朝欢,还是产生了裂痕。 有裂痕好哇,有裂痕才好割开。 而赵怀雁登基后,她的身份和身价,自不能同日而语。 她是一国君王,她一旦嫁人,那就是江山为媒。 赵国最近几年实力大增,版土面积又大,一旦得赵国江山为媒,那称霸原冰大陆,指日可待啊。 秦帝是看在这个份上,同意让秦祉来的。 男人嘛,情窦初开的时候,你就得让他先尝尝爱情的滋味,不管这滋味是好还是坏,是悲还是喜。 只有尝过了,他才知道,男人的真正天地,在哪儿。 当然,秦祉能不能博得赵怀雁的青睐,那就要看秦祉的本事和能耐了,他当爹的并不反对他娶赵怀雁,自会在后面助他。 秦帝与燕迟站的近,余光扫向燕迟,见他目光深沉,平坦温静地盯向高台上的赵怀雁,一眨不眨的,深情之极,秦帝微抿了一下薄唇,要从燕迟手中横刀夺爱,他真为他儿子捏一把冷汗。 赵怀雁离燕迟很远,她没办法看到他,亦没功夫去看他。 整个登基大典,她的面目都是沉静而庄重的。 她登上十丈城门,接受万民朝拜。 她携百官,向赵显叩首,从赵显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然后以帝王之尊,朝觐帝王陵。 她一步一步坐上那个王座,转身间,满殿朝臣匍匐,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振耳欲聋,传至千里。 那一天的赵怀雁在燕迟眼中,美的无法言语,是谁也无法匹敌的唯一。 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唯一,只是,她不信他。 燕迟的眼睛都看酸了,就是没能等到赵怀雁的一个回眸。 他情绪低落,在大典结束的宴席上,他闷闷不乐地喝酒。 元兴和青海陪同燕迟来的,这会儿也在他身边伺候。 元兴见燕迟一个劲地喝酒,眉心微蹙,小声劝道,“皇上,先少喝点,一会儿有你喝的呢!” 燕迟没理他,继续倒酒。 元兴无奈,冲青海使了个眼色。 青海知道劝没用,但还是出声劝了,燕迟不听。 青海耸耸肩膀,表示无能为力。 直到赵怀雁过来招待七国君王,他的面色才缓缓好一些,但是,当赵怀雁走到他面前,冲他盈盈含笑,举杯喊他“燕帝”时,他刚缓和过来的面色又陡地一沉。 他紧迫地盯着她,虽然心中恼怒,可还是顾着今日是她的登基大典之日,没有像她当日那般,拂袖而去。 她不给他面子,他却要给她面子的。 燕迟与她碰杯,碰杯的时候说了一句,“恭喜。” 赵怀雁笑道,“谢谢。” 燕迟下巴微绷,提起酒壶又倒了一杯酒,与她喝。 赵怀雁挑眉。 燕迟也挑眉,“怎么?好事成双,一杯酒够?” 赵怀雁怔了怔,好事成双?她没大听明白,燕迟也不跟她解释,见她不倒酒,也不跟他碰杯,他亲自上阵,提了酒壶给她的空杯里斟满酒,然后举杯一碰,仰脖喝了。 喝完他就不再看她,落座。 赵怀雁垂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拿起筷子吃起了菜,她就往下一个君王去了。 等敬完这一圈君王们,她就走了。 她一走,燕迟也跟着起身。 元兴和青海要跟上,被他伸手制止了。 燕迟喝的有点多,带着情绪喝的酒,很容易醉,但再醉他也认得赵怀雁那一身帝王袍服。 就在赵怀雁经过一个无人的拐角时,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在她即将要惊呼出声的时候吻住她,飞快地打开一侧的房门。 七国君王在一个宫殿里用餐,这座宫殿四周都有赵国的侍卫把守。 宫殿没有主子,每个房间都是空的。 赵怀雁身为帝王,身边不可能没人跟随,有宫女,也有太监,还有禁卫军。 但赵怀雁在进这个宫殿的时候把那些人都留在外头了。 这么做,只是表达她对七个君王的尊重。 却没想,被燕迟钻了空子。 赵怀雁被袭击,当即就吓着了,可当男人的薄唇吻住她,熟悉的气息笼罩在身上,她惊吓着的情绪又落回地面,愤怒地推抗着。 可她越推越抗,燕迟搂的就越紧,紧的让她疼痛。 她轻轻地吸气,却让男人的吻陷的越深。 那烙在她腰上的手也毫不客气地隔着她的帝王袍服,丈量着她的弧度。 在两人换气的时候,赵怀雁终于能说话了,她怒瞪着他,“堂堂燕国皇上,竟做这等无耻下流勾当!” 燕迟低笑,从她离开之后一直抑郁的心情因为刚刚的吻而烟消云散,他抵着她的唇,高大健硕的身子也抵着她,十指扣住她的十指,性感沙哑地说,“我得让你知道,即便你登基为帝了,你也还是我的女人。” 赵怀雁冷笑,“谁是你的女人,你别信口开河,你走开!” 燕迟压着不松。 他的武功比她高,力量比她强,他不愿意松,她想挣脱,没门。 赵怀雁冷狠道,“你再不松开,我就喊人了!” 燕迟轻笑,“好啊,你喊人来呗,正好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来的人都很齐全,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人。” 他又冷哼一声,“你跟你爹都是骗子,说好伐齐结束后,我父皇来赵国请婚,你就嫁给我,现在,你们想食言,那就当着赵国所有大臣的面,当着七国君王的面,咱们来算一算你赵国食言后的后果!” 赵怀雁眯眼,“你威胁我?” 燕迟低头吻她,“在陈国的那晚,你忘记了吗?你与我已坦承相见,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你都是我的妻子了。” “雁儿。”他低低地喊一声,“别这么折磨我。” 从陈国那晚之后,他日夜的想念她。 那一晚,他可以夺她身体的,可他没有。 他想风风光光地将她娶回去,然后好好的疼爱。 可是,一转眼,她就想把他抛诸脑后,他能让她称心如意吗?不可能的,就算称王称皇了,她也还是他的女人。 燕迟扣住她的头,在换气结束后,他又深入地吻了进去。 赵怀雁一开始挣扎,后来被他吻的意乱情迷,身子渐软,燕迟感受到了,掳在她腰上的力量逐渐收紧,他克制着身体里的各种念想,将她狠狠地压在怀里,他温柔的大掌贴在她的脑后,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膛,那里,他的心跳声蓬勃而有力,一声一声,伴着他极力压抑着的喘息,撞击着赵怀雁的心房。 她全身酥软,只觉得在他的气息和拥抱下,她险些晕眩。 她轻轻推他。 只是刚有动作,燕迟又按住她吻了起来。 赵怀雁挣扎,按着他的下巴把头一别,急声说,“别吻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的!” 燕迟缓缓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白里透红的侧脸,忍不住上去摸了一下。 收手的时候,他哑着声音低低道,“晚上来行馆。” 赵怀雁瞪时瞪大眼眸剜着他。 燕迟道,“我很想你,晚上到行馆陪我。” 赵怀雁气道,“你想的美吧!” 燕迟轻笑,“嗯,日夜都在想,当然美了,若是你晚上不来,那我只有夜闯你赵国皇宫了!” 他说完,不顾赵怀雁怒目而视的脸,松开她,整整微显凌乱的袍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赵怀雁气的跺脚,也整好衣服后出去。 这一出去她就寒着脸。 而燕迟则一改刚刚的郁闷和烦燥,心情极好地回到座位,找其他六个君王喝酒。 这边热闹哄哄,另一边却极安静。 两个退居幕后的太上皇在仙如华的墓碑前摆了桌,摆了酒,摆了蒲团,赵公公伺候在赵显身边,荀公公伺候在燕行州身边,他二人面向仙如华的墓碑,安静地饮着酒。 事隔多年,燕行州再面对这个心爱的女人,却是阴阳相隔。 他眼眶微红,端起酒杯冲着仙如华的墓碑前缓缓倒着,边倒边说,“如华,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一定在怪我,但我实在没办法,我知道我负了你,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找借口,也不会找理由,这杯酒,是我向你的赔罪。” 他说完,酒已倒完。 然后他又让荀公公把酒杯斟满。 等酒满上,他端起来,冲仙如华的墓碑举了举,仰脖一饮而尽。 赵显看他这副作态,冷哼,“喝再多酒都没用了。” 燕行州心情沉重,脸色也显得越发苍老,他淡淡道,“是,酒不能解千愁,亦不能解相思。” 赵显脸色难看,听他这样说,故意拿起酒杯缠他喝酒。 燕行州毫不推拒,与他一杯连着一杯的喝。 赵公公看的眼皮直颤。 荀公公也看的眼皮直颤。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奈。 这两个冤家,年轻的时候因为仙如华谁看谁不顺眼,临到老了,半身骨头都入土了,还是谁看谁不顺眼。 佳人都香消玉殒了,再争都没用了! 两个公公无奈,却也不敢劝,只能静静地立在一边。 好几圈酒下来,燕行州踉踉跄跄地起身,一屁股坐在仙如华的墓碑前,赵显也踉踉跄跄地起身,一屁股坐在仙如华的墓碑前,两个人对着仙如华的墓碑絮絮叨叨。 “你不知道啊,我当时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的。” “屁,如华是我的。” “她的心是我的。” “人都不在了,心是你的又有屁用!” “没用你嫉恨我这么多年?你趁火打劫,抢了我的女人,还对我板着脸,你知不知道你很小人?” “如华若真爱你,就不会嫁给我。” 一句话,把燕行州的心扎成了血窟窿。 燕行州瘪瘪嘴,伸手抚摸着仙如华的墓碑,在爱妻那两个字上反复摩挲,缓缓,他道,“我们的缘份,不会因为你去了阴间而中断的,再过几年,我也会过去的,你在那边好好等我,这一回,我不会再离开你。” 赵显气的伸手就将他的手给打开,“到了阴间,她也还是我的妻子!” 燕行州委屈地看他一眼。 赵显冷哼,“我肯定会比你先下去陪她。” 燕行州撇嘴,“我年龄比你大,肯定我比你先。” “不可能,定然我先!” “我先!” “我先!” “我先!” “……” 赵公公和荀公公看的一个头两个大,还有抢着先去阴间的? 两个曾经的帝王,也算风云际会人物,居然,在仙如华面前,说着这么幼稚的话,做着这么幼稚的事! 哎。 两个公公惆怅啊。 赵显和燕行州感受不到两个公公惆怅的心情,只争着抢着要先去陪伴仙如华,争的脸红脖子粗。 最后,燕行州哼一声,歪歪倚倚地坐在那里,说道,“看你这小气巴啦的劲,在阳间她是你妻子,可到了阴间,她就不一定是你妻子了,各凭本事。” 赵显眯眼。 燕行州不理他了,转头与仙如华说话,“你的女儿非常出色,我很喜欢,迟儿也很喜欢,我毕生的遗憾就是没能娶到你,如今,你的女儿与我的儿子情投相合,极为般配,我希望他们两个能弥补我们当年的遗憾,结为夫妇,你同意吗?” 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同意的,那就以酒为誓。” 他招手,荀公公立马倒了一杯酒过来。 见燕行州瞪他,他立马反应过来,又去倒了一杯。 两杯酒被燕行州拿在两只手上,左手敬自己,右手敬仙如华,等酒同时饮尽,他笑了起来。 赵显沉着脸坐在那里,看他自导自演。 末了,他道,“别以为跟如华说了,你的儿子就能娶我女儿了,哼,还没娶王后就先纳了妃,这样的男人,我女儿要了才怪!” 燕行州抿嘴,将酒杯扔给荀公公,他看着赵显,慢沉沉地说,“不会先纳妃,若赵怀雁一日不答应,我燕国一日没娶她过门,楚朝欢就一日不能入燕国皇宫,这是燕国对你赵国的承诺,亦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儿对你女儿的承诺,也是两个帝王之间的平等互重,你不要拿私心去衡量这件事,这是你用私心衡量得了的吗?” 赵显一噎,怒瞪着他。 燕行州又道,“你很清楚,燕赵联姻,联的不仅仅是爱情,你身为从帝王座里走下来的男人,当知两国联姻,意味着什么,而拒绝这样的联姻,又意味着什么。” 他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赵国与我燕国站在了同盟线上,我燕国就能容忍你赵国如此的两面三刀,在收割齐地之前,你与你的女儿都默认了这门亲事,现在想反悔,掂量掂量自己能耐了吗?” 不是威胁的话,却说的极具威胁性。 赵显冷冷地笑,“我女儿若不愿意,就是赔上整个赵国,我也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燕行州轻叹,“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会给她委屈受,嗯?” 赵显冷笑,“你刚也说了,我是从帝王座里下来的,我焉能不清楚一国之君的纳娶之事,他燕迟一生不可能只封一个王后,这还嫁呢,他已经整出了一个皇妃,往后,他的后宫会住进更多的妃子,那我女儿的幸福呢?” 燕行州看着他,“说来说去,你都在意迟儿纳妃之事。” 赵显冷冷道,“你说错了,我这个当爹的不会干预女儿的婚事,她只要愿意,我也愿意。” 燕行州道,“她会愿意的。” 赵显不应腔,只冷笑。 燕行州又道,“仙如华当年斩情嫁你,是因为她是个很清楚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的人,所以她当断则断,快刀斩乱麻,如今她的女儿长大了,定不会输于她,我相信赵怀雁,亦相信她能做出最聪明的决定,江山有情,爱情无价,不管是为了江山还是为了爱情,她都会选择嫁的。” 第124章 月圆人圆 含钻满10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行州的那一番话说完,赵显不再应腔了。 他安静地看着仙如华的墓碑。 燕行州看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他都听进去了,也都听懂了。 而赵怀雁年纪轻轻,能让赵显如此放心把皇位传给她,能让赵国的大臣们如此拥戴,能让赵国的百姓们如此喜爱,可见,赵怀雁是有真正能力的,她知道帝王霸业,亦深知帝王所谋,更会明白,如何做好一个皇帝。 既明白,就不会将燕国的婚旨拒之门外。 最多是因为燕迟要纳妃,心里不舒坦,给他们找点麻烦。 但最终,她还是会嫁的。 燕行州想到这里,便不再担心自己儿子与赵怀雁的事情了,他当爹的干了该干的事,剩下的就是儿女自己的福份了。 燕行州盘坐在那里,陪伴仙如华,直到登基宴结束。 鹰六过来通知赵显,燕行州才慢腾腾地拍着袍服站了起来。 赵显问,“七国君王还在?” 鹰六道,“皇上在与他们说话呢,问你要不要过去?” 赵显沉吟了半晌,说道,“既然是雁儿在招呼,那我就不过去了。” 鹰六道,“那我去回禀皇上,皇上说了,你若不去的话,她就让他们各自回国了。” 赵显摆摆手,“去吧。” 回头看到燕行州大敕敕地坐在酒桌前,不倚不动,他眉头一挑,“你也该回了。” 燕行州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没对你说,我这次来了就不准备走了?” 赵显一愣,“什么意思?” 燕行州云淡风轻地说,“我要在这里,陪伴如华。” 赵显大怒,“燕行州,你别太过份!” 燕行州不理会他的怒火,径自喊了荀安,让他在皇陵附近的宫殿给他找住的地方。 荀安悄然抬头,看了一眼赵显,还是退下去,给自己家的太上皇找地方住。 赵显冷笑,扬声喊来赵公公,让他通知下去,任何宫殿都不许给燕行州,他想留下,那就睡地板! 等赵公公下去通知了,燕行州撇撇嘴,“你这么小气,活该如华不爱你。” 赵显冷道,“爱不爱她都嫁给我了,还为我生了一个女儿!” 要说怼人,赵显也不差。 这句话说出去后,燕行州闭嘴了。 他平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碰到仙如华,让赵显得了便宜。 燕行州黑沉着脸,就算赵显下了命令,哪个地方都不让他住,让他睡地,他也不走。 他很清楚,一旦今日他离开了赵国皇宫,明日他就进不来了。 他不走,赵显也拿他没办法。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赵显一拂袖,怒地走了。 他回去,找赵怀雁。 赵怀雁正送七国君王离宫,秦帝先走,然后是附秦的周帝和卫帝,再之后是楚帝,然后是陈帝,再接着是韩帝,最后一个,是燕国新帝燕迟。 六国君王依次走了后,燕迟站在那里没动。 赵怀雁笑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帝王威仪油然而现。 燕迟抿了抿嘴,四周扫一眼,全是赵国的禁卫军,想要摸她一下,或是抱她一下,完全不可能,他不甘地收回视线,收回心中想将她五花大绑,捆出赵国皇宫的邪念。 他低声提醒,“记着我今日说的话。” 他说的什么话? 晚上到驿馆陪他,她若不去,他就夜闯赵国皇宫。 这不是威胁,赵怀雁知道燕迟有这样的能耐。 赵怀雁没应声,只抬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天忙了一天,赵怀雁很累。 回到新宫,帝王的新宫,她左右看了看,遣宫女去喊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她要休息睡觉。 唤雪和蓝舞进来后,麻利地伺候她沐浴更衣。 等赵怀雁躺下了,她二人才小心地退出去。 曲昭看她们二人一眼。 唤雪道,“皇上卸下了。” 曲昭点点头,“这里我守着,今日你们也陪皇上累了一天,先下去休息吧,晚上换班。” 唤雪说好,蓝舞也说好,就先下去休息。 长虹驻在门边,一动不动。 曲昭朝她看一眼。 长虹道,“我先守着,你也下去休息吧?” 曲昭摇头,“不用。” 正说着,鹰六过来了,见门口守了长虹和曲昭二人,他问,“唤雪和蓝舞呢?” 曲昭道,“我让她们下去休息了,晚点来换班。” 鹰六点点头,斜过脖子瞅了长虹一眼。 长虹挑眉。 鹰六笑道,“长虹姑娘,你是头一回来赵国吧?走,哥哥带你参观参观,顺便看看哥哥的练武场。” 长虹瓮声,“不去。” 鹰六却不管她,直接一胳膊搭上她的肩膀。 长虹虽然也是武者,但毕竟是女子,身高没有鹰六魁伟,个子也没他高,他这么一搭肩,长虹就像个小鸟一般,依在了他的怀里。 鹰六咧嘴一笑。 长虹额头青筋直蹦。 鹰六自上而下地看她要燥毛的样子,笑的好不开心,大手故意把她的削肩搂紧了,我让你忍,忍到忍无可忍的时候,看你亮不亮剑。 哥哥我就要跟你切磋。 在燕国,鹰六不敢放肆,可在赵国,呵呵呵。 长虹被鹰六搂的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她一手按住他的手,要抡开他。 鹰六低声提醒,“一招抡不倒我,后果很严重。” 长虹气的抬眼,怒瞪他,“鹰指挥官,放开你的手!” 鹰六低笑,“不放。” 长虹怒气腾天,“你!” 鹰六挑眉,“怎么?想打架?” 长虹深吸一口气,扭头去喊曲昭,让曲昭管一管鹰六,可一转头,哪里还有曲昭的影子了,长虹气极,合着他们抱成团欺负她呢! 长虹一脚踹在鹰六的大腿上。 鹰六蹙蹙眉头,呲牙咧嘴的笑,“就这点力气?” 他忽然一落手,大掌握住了她的腰。 长虹一愣。 鹰六作恶的在她的腰上捏了捏。 长虹脸一黑,当下就拔出了剑,毫不客气地对着鹰六的手斩去。 鹰六手一缩,站在那里,笑的得意,“看来真想跟我打一架,很好,我也想跟长虹姑娘过过招呢。” 话说完,笑容陡然一收,“不过,这里是皇上的宫殿,不适合动刀动枪的,还是去练武场吧,咱们痛痛快快地比一次,比过后,咱就不找你麻烦了。” 长虹一张雪白的小脸极其的冷,“打就打,怕你!” 鹰六将大刀往肩上一扛,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请人,亦是请战。 长虹一收剑,抬步就走。 鹰六跟在后面。 等二人走后,曲昭从宫殿后面走出来,冯阎也从后面走出来。 赵怀雁没登基以前,冯阎是公主府的暗卫统领,赵怀雁登基后,暗卫转明,成为了禁卫军,赵显那一批的禁卫军,依然守护着赵显,赵怀雁把冯阎提升上来,封为禁卫军统领。 冯阎领兵,守在皇上寝宫外围。 他跟曲昭都看到了鹰六挑衅长虹的一幕。 冯阎笑道,“鹰六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找长虹姑娘打架,不打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曲昭道,“长虹打不过他。” 冯阎道,“是啊,在燕国的那些时日,我们都看过长虹的剑法,确实不是鹰六的对手,他自己也知道的,干嘛还非要跟人家打呢,专欺负小姑娘?” 曲昭眸头动了动,“他都一把年纪了,不会对长虹有意思吧?” 冯阎一愣,“啊?” 他摸摸头,“不可能吧,鹰六比长虹大了不止十岁。” 曲昭耸肩,“鬼知道。” 冯阎想到鹰六对长虹有那么的意思,一阵心惊。 鹰六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对长虹这么执着是为什么,他又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女人,哪知道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只知道,他得找她打一架。 不打手就发痒。 但事实上,长虹真不是他的对手。 几番交战之后,长虹负了伤,败了。 鹰六赶紧上前去扶她,把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拿碘酒,拿药,拿纱布给她包扎,大概以前经常受伤,他的手法非常熟练,屋子里的药品也十分的齐全。 没有惊动外人,他自个给长虹处理好了。 处理好后,他一脸歉然地道,“我没故意想伤你。” 长虹不理他,她就觉得这个鹰指挥官有毛病,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还偏要找她打架,纯粹是冲着欺负她来的。 长虹不吭声,鹰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杵在那里。 长虹站起身,“我走了。” 鹰六下意识地将她一拉。 长虹瞪眼,“我都受伤了,你还要找我打架?” 鹰六抿嘴,看一眼她的手,又看一眼她的脸,好半天才别过头去,松开手,轻咳一声,“我替你去守岗,你回去休息。” 说完,不等长虹反应,他拿起刀就走了。 他回到赵怀雁的宫殿前,曲昭笑着问,“长虹姑娘呢?” 鹰六道,“受伤了。” 曲昭挑眉,“我以为你就比划比划呢,来真格的了?伤的重不重?” 鹰六道,“不重。” 曲昭问,“长虹虽然是楼魂令的人,但楼魂令的少主是楼危呢,你见过楼危好几次,怎么不见你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找他打架,偏要找长虹打架呢?” 鹰六想都没想,脱口说道,“觉得她好欺负。” 曲昭噗嗤一笑。 鹰六沉着脸,“笑什么笑!” 曲昭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鹰指挥官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鹰六哼道,“见她的第一眼就想找她打架,那个时候我又不知道她的武功不如我,怎么叫欺软怕硬了?” 曲昭点头,“也是。”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提醒,“你是不是喜欢上长虹姑娘了?一见钟情。” 鹰六俊沉的脸一僵,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后,大惊,沉稳的脸倏地一下子丕变,他想到刚刚揽长虹肩膀的动作,还有那一瞬,鬼使神差的去搂她的腰,他险险一愣,接着大步离开,回了屋。 回屋见长虹不在,他就去找她。 在长虹的住处,他看到了她。 他直接推门进去。 长虹正坐在桌前擦剑,听到开门声,她抬头望去,见是鹰六走了进来,她理都不理,直接垂下头,继续擦剑。 鹰六往她对面坐,看着她。 半晌后,他蹙紧眉头,站起身,将她手中的剑一夺,放在桌子上。 长虹轻斥,“你做什么呀!” 她怒瞪他一眼,伸手又去拿剑,被鹰六从半路劫住,握住了手。 长虹一顿。 鹰六将她这只没受伤的手攥在手里,拿下来,摸了摸,又去搂她的腰。 长虹吓的心惊肉跳,眼皮子直颤,一个劲地喊,“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我,你你你……唔!” 眼眸倏然瞪大。 鹰六吻住了她,只一下,又松开,喃喃,“这就是喜欢?” 他松开她,站在一边打量她。 长虹吸气,闭眼,她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可睁开眼,鹰六还在,还在用那种触目惊心的目光看着她。 长虹吓死了,她咽了咽唾沫,“鹰指挥官,你没事吧?” 脑抽了吗? 吻她! 想到刚刚那不算吻的吻,长虹脑壳都疼了。 男人的气息那么强烈。 荷尔蒙极浓。 她打小跟楼魂令里的杀手们一起训练,从来没把自己当女人看过,可今天,在鹰六的这一个吻后,她忽然意识到,她是女的! 鹰六蹙着眉头看了她半晌,走了。 来如风,走更如风。 长虹真觉得鹰六抽风了。 她没把今天这事当回事。 晚上,赵怀雁醒来后,先吃了饭,然后支着额头想事情,唤雪和蓝舞过来换班,曲昭离开前向赵怀雁悄悄说了今日鹰六与长虹打架的事情,还说了鹰六喜欢长虹,要娶长虹的这一恐怖的想法。 鹰六不敢向赵怀雁当面说,委托曲昭来说。 赵怀雁听罢,不亚于长虹被鹰六吻的那种吃惊程度,她也瞠大了眼睛,看着曲昭,好半天才消化她说了什么。 赵怀雁低声,“鹰六要娶长虹?” 曲昭道,“是啊,你说鹰指挥官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就看上长虹了呢,长虹好像也才十九岁。” 赵怀雁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长虹是什么意思?” 曲昭道,“不知道啊,鹰六不好意思问,让皇上您代问呢。” 赵怀雁撇嘴,“让朕带问?那不是摆明了强人所难?不管长虹愿不愿意,我这么一问,她势必不敢反口。” 曲昭道,“也不一定,她虽然跟了皇上,但她的旧主是燕帝,依我看,除非燕帝同意,不然,她可能也不会给皇上您面子。” 赵怀雁挑眉,“不给朕面子,就说明她不喜欢鹰六啊。” 曲昭道,“鹰指挥官能不知道吗?” 赵怀雁转头看她。 曲昭道,“皇上打小聪明,自然明白鹰六的意思,他是想让您出面,让长虹不得不答应,他本人不好意思向长虹开口,怕她拒绝,所以才求到皇上这里的。” 赵怀雁支着下巴,点着颊面。 她刚还在犹豫晚上要不要去燕国的行馆呢,这会儿鹰六就给她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不想去,不想让燕迟得意。 但鹰六对她恩重如山,虽不是父亲,却如父亲一般,打小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鹰六的请求,她怎么样都要满足他。 鹰六确实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以前她没继任王位,楼魂令跟金谍网又不死不生,他压根没功夫去谈情说爱,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还想跟她成亲,她怎么样都要帮的。 再者,长虹是楼魂令的人,娶了她,金谍网跟楼魂令才算彻底和平。 赵怀雁站起身,对曲昭道,“你去跟鹰六讲,我会让他如愿抱得美人归的。” 曲昭笑道,“就知道皇上有办法,那我下去了。” 赵怀雁摆摆手。 等曲昭离开,她就喊唤雪和蓝舞进来更衣。 换好衣服,她带着两人去了燕国行馆。 此刻燕国行馆里,坐了好几个人,燕乐、燕广宁、楚朝欢在,秦祉在,秦双也在,还有楚朝欢的婢女莞玲,一直默默地跟随着秦祉的步惊涛,秦双的婢女西罗,还有燕国行馆里的守卫,元兴以及青海。 燕迟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时辰,又往门口扫了扫,想赶人。 可楚朝欢坐着不动,秦祉坐着不动,秦双也坐着不动。 他不愿意跟这些人坐这里耗时间,他想去皇宫。 他猜测赵怀雁不会来。 封妃这件事,他实在对不起她,她生他气也是应该的,他不期望她能主动靠近他,但他一定会主动去靠近她。 她不来,他便去。 他站起身,打算要走,秦祉喊住他,“酒还没喝完呢,就想走?” 他伸手拉他,“坐着,你登基为帝,我还没为你庆祝呢,你小心眼地不给我请贴,这在赵国遇到了,怎么着我也要给你道声喜的。” 燕迟面无表情地,“你刚已经道过喜了。” 秦祉道,“但酒没喝完呀。” 燕迟道,“今天在皇宫里喝的有点多,不想喝了,你若非要喝,让元兴和青海陪你。” 他说着,喊来元兴和青海。 元兴和青海也极有眼色,端起杯就缠着秦祉了。 秦祉郁闷,他要找的是燕迟,不是这群手下! 秦双一见哥哥被人缠着了,连忙开始解围。 燕乐和燕广宁一见秦双解围了,她二人也毫不逊色,凑热闹来闹酒。 一时,酒桌上可谓是热闹。 燕迟见没人缠着他了,起身就走。 楚朝欢跟着起身,跟着他。 见他往门外走,她笑道,“要去逛赵国皇都的夜市吗?” 燕迟道,“不是,你别跟着我。” 楚朝欢道,“可我想去,你陪陪我吧。” 燕迟扭头看她。 夜色下,灯簧里,女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跟小时候一样,样貌跟小时候相似,浑身的气势比小时候矜贵了很多,她长大了。 可是,感情不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就会跟着增长的。 他与她的感情,只停留在小时候。 他待她如妹妹,永远不会变。 燕迟轻声道,“我不想去,你要是想去的话让燕乐和广宁陪你,她二人也是头一回来赵国,见识赵国皇城的繁华,当然,秦国九公主跟你关系也挺好,你也可以喊她,你们四个姑娘一起,远比跟我一起玩的舒服。” 楚朝欢嘴角的笑意缓缓一沉,她理了理发丝,说道,“你不想去夜市,那是要去哪儿?” 燕迟没言,扭身就走。 快走到门槛的时候,他忽然一个定身,接着身形一纵,飞出了门外。 如此失态,让楚朝欢大为不解,她提起裙摆,跟着往门口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 车身华丽,四周都包裹着上等的绸纱,纱幕飘摇,现出里面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来。 楚朝欢抿抿唇,看到燕迟走到那马车前,看了一眼,笑了笑,就往那纱幕飘开的窗口去了。 他倚在窗户边上,低头与里面的女子说着话。 马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她能听到燕迟低沉碰性的声音充满了愉悦。 楚朝欢吸吸气,仰头看着月亮,真圆,忽然间就想起来,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 月圆,人缺,还是人圆? 燕迟没想到赵怀雁会出来,他以为她不会出来,所以看到她,相当的高兴。 他把手伸进窗口,要拉她。 没拉到,赵怀雁虽然来了,但显然,没有要下马车的准备。 燕迟低声诱哄,“下来,今天月色很好呢,带你去逛逛。” 赵怀雁捋着薄袖,不冷不热的,“不逛。” 燕迟道,“八月十五,皇都一定很热闹,不逛可惜了。” 赵怀雁道,“有什么可惜的,我又不是没逛过。” 燕迟道,“我没逛过呢。” 赵怀雁抬眸,“你没逛过关我什么事?我来是告诉你,鹰六喜欢长虹,他想娶长虹为妻,你找机会跟长虹聊一聊。” 燕迟眉梢一挑,“鹰六要娶长虹?” 赵怀雁道,“是啊。” 燕迟低笑,“你下来陪我逛街,我就答应帮你,不然,我要将长虹带回去了。” 赵怀雁一愣,扭头气呼呼地瞪他。 燕迟心神荡漾,被她瞪着,只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他知道,不骗她下了马车,他想什么都没用,他想抱她,摸她,碰她,就得先把她骗下来。 他一本正经地道,“别瞪我,我也想帮你啊,但我这会儿想逛街,可又不想一个人逛街,你不陪我,又想让我答应你,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赵怀雁斜一眼站在门口的楚朝欢,冷哼,“不想一个人逛街?很好啊。” 赵怀雁让唤雪去喊楚朝欢。 楚朝欢来了后,赵怀雁这才下了马车,拉住她的手,说道,“楚公主头一回来赵国皇都吧?今天月色好,我看你想出来,是想逛街吗?正好我也想逛街,不如一起?” 楚朝欢看着她,“你今天刚登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会被围堵吧?” 赵怀雁道,“不会,我经常与百姓们打成一片,他们看到我,就像看到路人一样,不会多关注的。” 楚朝欢挑眉,心想,还有这样的国民? 事实上,赵国国民就是这样的。 在别的国家,皇室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在赵国,皇室是普通百姓一般的存在。 他们敬重皇室,如同敬重自己的长辈。 他们维护皇室,如同维护自己的家人。 赵国令其他国家忌惮的,就是这种难以打破的凝聚力。 楚朝欢真的没来过赵国,一来楚国离赵国远,中间隔了一个燕国,再来,楚国跟赵国关系也不好,赵国国主也不爱接待外来皇室,甚至可以说冷淡以及避退,所以,其他国的皇室们鲜少来赵国,后来赵怀雁的名声大燥后,那些皇室成员才会蠢蠢欲动。 赵怀雁的话让楚朝欢意识到了赵国与他国的不同。 她也想真正的见识一下,更不想只让燕迟跟她二人去逛街,就笑道,“好啊,只要赵帝你方便,我当然愿意一起。” 燕迟郁闷死了。 人是下来了,可就是非要跟他闹。 三个人逛街,不别扭吗? 但能跟赵怀雁一起逛街,燕迟还是勉强接受三人逛街的提议。 但赵怀雁又让唤雪进屋去喊燕乐和燕广宁,等燕乐和燕广宁出来了,秦祉和秦双也来了。 元兴、青海、步惊涛、莞玲和西罗也跟着出来。 这下子,队伍壮大了不少。 燕迟黑着脸。 赵怀雁却面不改色地跟燕乐、燕广宁、秦祉说着去逛街一事,并不理会秦双。 秦双冷哼。 秦祉看一眼赵怀雁,又看一眼燕迟,笑的格外的贱,“好啊,难得有赵帝您亲自陪伴呢。” 他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想气燕迟?我帮你啊。” 说着,他一伸手搂住她的腰。 这个动作一出,四周都是刀光剑影。 唤雪、蓝舞、燕迟、元兴、青海全都出手了。 秦祉搂着赵怀雁的手,一个空中旋转,轻松避开了几个人的攻势,等稳稳落地后,他脸上的笑一缰,脸部痛苦扭曲,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女子。 赵怀雁收回揪向他腰间的手,哼一声,“不好意思,手有点痒,我的太虚空灵指在揪人的时候,会比寻常手劲疼十倍。” 秦祉松开她,“帮你呢,至于吗?” 赵怀雁皮笑肉不笑道,“你大概不知,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说完这句话,她一扬袖,转身走了。 燕迟看向秦祉,眼神很冷,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跟上赵怀雁,伸手一搂,远比秦祉做的过份,直接搂抱着她揉进了怀里。 后面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包括秦祉。 可赵怀雁没有推开燕迟,更没揪他。 这无声的反击,远比燕迟动手还要伤人。 秦祉冷冷地垂笑,回了秦国行馆。 秦双阴冷地往赵怀雁和燕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回去。 楚朝欢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说了不想逛街的,可赵怀雁一来,他就屁颠屁颠地去了,不想跟她逛街就直说,用得着这么打人吗? 楚朝欢一冷哼,也往自己的行馆走了。 燕乐和燕广宁面面相觑。 燕乐问,“八姐,跟上吗?” 燕广宁瞪她,“你想跟就跟,我是不会跟的,回头七哥给你禁宫令。” 燕乐惊恐,“啊?七哥才不会禁止我出宫呢。” 燕广宁道,“七哥现在是皇上,他一个旨意下来,你就甭想出宫了。” 燕乐也不傻,“那我们自己去逛吧,现在的七哥,生人勿进。” 燕广宁笑了笑,但转头看见了楚朝欢落寞的背影,又叹气,你说这世间的爱情,怎么就不能是先来后到呢? 明明是楚朝欢先认识的七哥,可抢了七哥的,却是后来的赵怀雁。 赵怀雁被燕迟搂抱着,几乎双脚离了地,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融入八月十五热闹的人流里后,她就要推开他。 燕迟不松,压着她的脸,不让任何路人瞧见。 赵怀雁被闷的不行,虽然赵国地处南方,气温从来没高过三十五度,但这个季节,三十度还是有的,人又多,虽然是晚上,可燕迟就像是随身携带的火炉,一近他身就会发热发烫。 赵怀雁不舒服,推着要下地。 燕迟搂紧她,眼神快速地搜索着客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满员。 实在是今天人太多,燕迟只好又去别的地方找客栈,努力地挤开人群,不顾周围人频频投过来的惊艳的视线,绷着人神共愤的俊脸,找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厢房,抱着赵怀雁进去。 进去后,锁上门,又用内力封住,这才松开赵怀雁。 赵怀雁雪白的小脸被压的红彤彤的,燕迟看着这样的红,又身处这样的客栈,不其然就想到了在陈国的那一夜,他喉咙微动,三两步上前,在赵怀雁兴师问罪之前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屏风后面的大床上。 赵怀雁大惊,坐起身瞪他,“别以为蒙着脸,我的国民就不认识我,你若敢在这里对我行凶,我绝对让你被打成猪头。” 燕迟抿抿嘴,看着她,“我只想吻吻你,不做别的。” 赵怀雁冷声,“不行!” 燕迟哪管她行不行,他想要,想了好多天了。 从她自燕国离开后,不,从赵显登上燕国皇都,她搬出左相府的那天开始,他就天天在念想她。 燕迟不管不顾地将赵怀雁压在床上,她一挣扎,他就连哄带骗,“吻一下,我就不带走长虹,吻两下,我可以把长虹叫出来,吻三下,我让她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地嫁给鹰六,你要是让我吻十下,我保准明天你就能给鹰六和长虹举行婚礼。” 第125章 三喜临门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眯了眯眼,被燕迟压在床上,又听着他这样的话,索性不起了,她就大敕敕地躺在那里,仰面看着他。 燕迟低头,就地取材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唇刚离开,赵怀雁就道,“第一个吻。” 燕迟一愣。 赵怀雁道,“第一个吻给你了,你不许带长虹回燕国。” 燕迟瞪眼,“我刚那不是吻!” 赵怀雁道,“我不管,反正你吻了。” 燕迟气死了,就啄了一下,完全没尝到滋味,哪能算吻?他眯眼看她,正想不管不顾地将后面的十个吻给坐实了,可赵怀雁却忽然一拍床榻,用轻功眨眼就飞离了床,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燕迟郁闷,就该封了她的丹田的! 赵怀雁低头整理着衣服,走到窗户边上,推开一扇窗,看街上夜景。 燕迟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也跟着挪到窗边。 刚近窗边,赵怀雁就伸手拉住了他。 燕迟眸光一动,垂下脸看她。 赵怀雁踮起脚尖,对着他的下巴落下一吻,“第二个吻了,答应的事儿不能食言,不然有失你燕国皇帝的身份。” 燕迟与赵怀雁打交道这么久,很少遇到她主动,几乎没有。 这一个吻虽然也虚有其表,却让燕迟心情好了不少。 他主动跟她主动,完全是两种性质。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另一手扣紧她的手,与她并排站在窗户边上,二楼客栈,离地面三米的高度,轩窗不大也不小,恰巧可以将对面那家酒楼的灯笼给囊括其中,两个尊贵的身影被灯光晕染,半扇墙壁上倒映着他二人的影子,不一会儿,那两个影子就叠在了一起。 夜风带着闹市的喧哗,吹拂进窗口,却吹不散彼此唇间的炙热。 第三个吻。 终于如愿以偿。 离开的时候,燕迟将赵怀雁抱在怀里。 他嗓音愉悦,低声说,“明天我走之前,帮你办妥长虹跟鹰六的事。” 赵怀雁靠在他的怀里,视线落在窗外远方的夜空,轻叹道,“这样会不会对长虹不太好?她若不爱鹰六,被迫接受这样的婚姻,她会不幸福。” 燕迟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两情相悦的,她是楼魂令的人,从进入楼经阁开始,她的一切便不由她自己作主了,生或死,富贵或贫穷,结婚或不结婚,与谁结婚,全不由她,主子命令什么,她就只能做什么,而且,会尽最大努力,做好。” 这话听上去很冷酷,也很残忍,可又没说错。 长虹确实是楼魂令的人,她所遵从的,是楼魂令的规矩。 虽然赵怀雁担心长虹会不痛快,但也没办法。 赵怀雁点点头,说道,“希望往后他们结了婚,会活的幸福圆满。” 燕迟扣紧她的手,“会的。” 赵怀雁便不说话了,安静地偎依在他的怀里。 片刻后,她又退开。 燕迟搂住她不丢。 赵怀雁道,“去楼下走走吧,你不是想逛街吗?赵国的皇都虽然没有燕国的繁华,但八月十五这天还是很好看的!” 燕迟无所谓,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到哪儿都行。 他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出门。 到了门口,正伸手拉门,斜头看她一眼,蹙眉道,“你先等会儿。” 赵怀雁问,“干嘛?” 燕迟道,“先在这里等我,别出来。” 他先出去,将门反手关上,下楼,过了大概有一盏茶有余,他又回来了,手中拿了一顶帽子,很漂亮的女士帽子,帽子边缘全是娟纱,从两耳朵那里穿了两根带松紧的线,线上穿着一截面纱,与帽子边缘的绢纱同款,颜色相互辉映,把两耳朵那里的松紧线往后一拉,面纱就裹住了脸。 这是流行在赵国仕女群里的帽子,但凡贵族女儿出门,讲究点的,都会戴这种帽子。 今天八月十五,人特别多,街上带这种帽子的女子也多。 燕迟老早就发现了这种帽子,而且,一路找客栈过来,左右店铺,但凡卖女品的,基本都挂有这种帽子,是以,他很轻易地就买到了。 他亲手给赵怀雁将帽子戴上,再给面纱裹好,这才拉着她出门。 从楼上下来,客栈的老板没认出赵怀雁。 出了门,门外的游人和摊主也没认出赵怀雁。 燕迟道,“这样就能安心地逛街了。” 赵怀雁笑道,“其实不必的,我刚都说了,皇城百姓看到我不会引起轰动。” 燕迟淡淡看她一眼,笑道,“入乡随俗,是我想看看你戴这种帽子的样子。” 再看一眼她的裙子,与燕国女士所穿稍有不同,与上回在陈国所穿也不同,南方的裙子偏华丽,丝绸较艳丽,裙摆比北方的大,却又没有东部的长,恰到好处地及其脚裸,露出半面金丝软鞋。 有了帽子,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固然赵国皇都的人已经见惯了赵怀雁,可到底,今天是她的登基喜日,与以往她的公主之身还是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她当公主的时候,大概皇城百姓们见惯了她,不会围堵她,可今日,她是帝王,围不围堵就不好说了。 燕迟既与她出来了,就不会冒着任何有可能被中断的风险。 今天的喜庆日子属于她,亦属于他与她。 皇城街道,不管是大道还是小巷,甚至是石台基面,桥身,都被铺上了红毯,举目一望,皆是喜庆的红。 船舫依次排开,江面被红灯覆盖,四周人声耸动,喧嚣而热闹,抬头是大红的中国结排成排,从头顶,一路延伸到不知名的远方,铃档与花,悬挂而上,偶有调皮的小朋友们被大人抱在怀里,举手摇着铃档,然后清脆的铃声就在夜风中摇摆,再然后就是童稚的嬉笑声以及惊叹声。 多么鲜活而丰满的节日。 燕迟自己登基的时候都没逛过燕国皇都的街道,亦没有参与到百姓们的喜庆之中,可在赵国,他与赵怀雁一起,见证了这一天赵国皇都的繁华以及喧闹。 二人漫无目地的走,上了桥,底下陡然一阵大喝,燕迟和赵怀雁双双垂头去看,但见桥底的画舫上,一妙龄女子穿着大红舞衣,正于船板上纵情歌舞,蛇一般的腰身攀着船杆而上,仰起的头颅如天鹅般优雅而美丽。 燕迟笑问,“赵国女子是不是都很擅歌舞?” 赵怀雁支着下巴看那舞女高超的舞技,笑道,“每个国家都有爱歌舞的女子,赵国算不上是特例。” 燕迟挑眉,侧头看她,“是吗?我还以为,因为赵国公主舞姿惊人,所以,爱戴公主的国民们会以公主为例,苦修舞艺呢。” 赵怀雁瞥他一眼,不吭声。 燕迟笑道,“什么时候舞一曲给我看?” 赵怀雁扭头就走。 燕迟往下又看了一眼那个舞女,跟上赵怀雁的脚步,下了桥。 下桥后他要去画舫,赵怀雁眼一瞪,“干嘛?” 燕迟道,“你不给我跳,我看别人跳啊。” 赵怀雁当即就抽开他的手,努了努嘴,“那你去吧,我回去了。” 她说着,当真转身就走了。 燕迟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近在眼前的画舫,他其实不喜欢莺莺燕燕,但他委实想看她一展舞姿,传说中的赵国公主,让曾经的九国惊叹的,就是她的舞姿,其次,才是她的艳貌。 所以,凌驾在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之上的舞姿,定然很绝世。 但他每回提起,她都装作没听到。 燕迟无奈,只好也跟着转身,追上她。 这回赵怀雁不继续逛了,直接往回走。 燕迟撇撇嘴,拉住她说,“再逛一会儿,到别处走走。” 赵怀雁道,“不逛了,今天有点累,明天还得早起。” 当了皇上,就与当公主时候的作息不一样了,这一点儿,燕迟深有体会,虽然他当太子那时候也时常早起,但皇上跟太子怎么能一样,事情多了两倍不止,他每天花费在处理奏折以及国家大事上的时间远比当太子的时候多的多。 燕迟虽然极想再跟赵怀雁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但考虑到她今天刚登基,明天就得迎谒朝臣,五更不到就得起床,估摸着这个时间,也有戌时末刻了,再不回去休息,她着实睡不到多大会儿的觉。 燕迟轻声道,“好吧,我们回去,马车在行馆,我们先回燕行馆。” 赵怀雁点头。 燕迟便牵着她的手,让她带他从绕另一条他们没有走过的路返回,燕迟是想在赵怀雁的陪伴下多看看赵国的皇都,等明天他回国,他很可能就来不了了,至少,短时间内,他没办法再来,齐国刚被吞吃到腹里,还没完全消化掉,齐国的旧臣,那些齐国的显赫世族,也都需要一一招揽以及安抚,还有重新划分版土面积,分配官员等,这些事情,在赵怀雁离开的那小半个月里,他一直在处理,但还没有处理完,所以,很多事在等着他。 还有他要为她准备聘礼,这也是需要他回去亲自操办的。 返回的时候,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走的很慢。 但再慢也有尽头。 到了燕行馆,二人走进去,燕乐和燕广宁还没回来,唤雪和蓝舞在行馆里,元兴和青海在陪她俩。 桌子上摆了很多月饼、桃酒,皮蛋等。 四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月饼,喝着桃酒,等好几杯酒下肚,元兴说,“这桃酒的味道,好像有点怪。” 青海品了三杯,也深以为然,他道,“似乎……有一股酸味。” 唤雪和蓝舞噗嗤一笑。 蓝舞嗔嘴道,“青统领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拿坏酒招待你们似的,这可是稀有的酒,一般人喝不到的。” 唤雪接着道,“是啊,这酒是用桃花做的,这桃花还不是一般的桃花,是制酒花,这种花在赵国是商品,很珍贵的,青统领和元侍卫应该也知道,桃花是在三四月的春季开,想要用这种桃花制酒,就一定得在春季采摘,一般人会在春季采了直接酿酒,然后封到八月来开,是,寻常制酒人会这样制,但宫廷制酒师不这样制,他们会将三月的桃花收集起来,酵成花酿,再用八月的第一场秋水制酒,这样的酒,喝着有一股酸味,闻着有一股泥土味,但入了喉,待消化,这两种味道就会从蓓蕾上消散,唇齿里满逸的,只有桃香。” 她说完,挑眉问元兴和青海,“你们没有品到桃香味?” 元兴道,“品到了。” 青海也道,“品到了。” 元兴啧啧称奇,“原来制酒有这么多名堂,我以为燕国的不归人够神奇的了,还有更神奇的。” 青海道,“回去的时候,我们能带几瓶吗?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回啊,带点你们赵国的特产,回去招待兄弟们。” 唤雪笑道,“这酒只有宫里头有。” 青海抿嘴,“合着你们觉得你们赵国的皇帝不舍得一两瓶酒?” 唤雪和蓝舞还没应声,赵怀雁和燕迟就走了进来,听到这话,赵怀雁挑眉问道,“什么酒?” 四个人见赵怀雁和燕迟来了,赶紧站起来行礼。 行完礼,唤雪看了青海一眼,说道,“皇上,青统领说的是中秋桃酒。” 赵怀雁趣味的眼神看向青海,“看来青统领觉得朕这个皇上很小气啊。” 青海摸摸头,看了一眼悄声瞪向他的燕迟,又看了一眼赵怀雁,笑道,“我知道赵帝心胸宽广呢,所以,这酒让我们带多少瓶回去?” 燕迟道,“丢人,什么酒没喝过。” 青海道,“头一回来赵国呢,这赵国的中秋桃酒还着实没喝过,味道挺特别,不信皇上你尝尝,刚喝的就不是这一款。” 燕迟挑眉,视线落在石桌上。 元兴极快速地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燕迟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过喝了。 酒杯刚近鼻下,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土腥味,他皱皱眉,抬头看了元兴一眼,见他用鼓励的眼神看他,他摒住甩了这酒的冲动,凑上唇,抿一口,一口入喉,先是酸味充斥,忍不住要吐的时候,一股悠淡的桃花香很是张扬地蔓延开来,再接着,酸味变甜,一点一点地,占据了整个身体的感管。 燕迟眼眸一亮,接着将整杯酒给喝了。 杯子递给元兴的时候,他看向赵怀雁,笑道,“果然有点特别,跟燕国的不归人有点神似,但又完全不同,是你们赵国特产吧?” 赵怀雁道,“当然,只有赵国的制酒师才能制出这又骚又臭又酸又香的酒。” 她自己去桌边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端起来喝。 喝完,她说,“这酒喝着难受,品之余韵悠长,后劲十足,睡一觉起来,你还能发现它的妙处,这酒确实只有宫廷有,你们若真有带几瓶回去,我明日差宫人送来就是。” 燕迟道,“甚好。” 他冲唤雪和蓝舞道,“送你们皇上回去吧,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 唤雪和蓝舞看向赵怀雁。 赵怀雁冲燕迟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唤雪和蓝舞赶紧跟上。 一路回到宫,赵怀雁又洗洗歇下了,熄灯前,她让唤雪去把长虹叫来。 长虹来了后,赵怀雁与她说了鹰六想娶她一事。 长虹一听,骤然瞪大了眸子,吃惊不已,她语气都结巴了,“皇,皇上,您,您说鹰指挥官他,他想娶我?” 赵怀雁道,“是啊。” 长虹摆手,“不可能。” 赵怀雁笑,“有什么不可能的,鹰六虽然一副看你不顺眼的样子,老是处处针对你,可是他以前从不对别人这样,唯对你这样,这大概就是他的喜欢,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变成了针锋相对,今日他来向朕请婚了,朕允了,就委托燕帝,当这个媒人,明日燕帝应该会喊你,朕知道,燕帝一出口,你断然不会拒绝,但朕也不愿意逼迫你,喊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对鹰六,是什么看法。” 长虹很难消化这震惊的消息。 赵怀雁看了她一眼,给她时间酝酿,消化,然后考虑。 等了大概半柱香,长虹抬起头,半是尴尬半是羞涩地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事,皇上知道,我出自于楼经阁,从事楼魂令,任务就是杀人,如果你让我去杀人,我肯定得心应手,可你让我嫁人……” 真的感觉好恐怖。 长虹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能嫁人。 她自从进了楼经阁,从事楼魂令,她就不再是女人,当然,她也不可能是男人,她是杀手。 可如今,有个男人要娶她。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总之……相当意外。 赵怀雁笑道,“听你意思,你并不排斥嫁给鹰六,这样就好了,我就担心你会接受不了,鹰六是朕很看中之人,他喜欢你,想娶你,朕当然会让他如愿以偿,但朕也不想你是被逼无奈,被强迫的,让你们婚后成怨偶,这事燕帝也插进来了,若我一个经手倒还好,因此而连累了燕帝,倒是朕的罪过了。” 长虹轻声道,“嫁了人,我就是不属于楼魂令了?” 赵怀雁道,“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了,你若还继续做楼魂令人,我们不阻拦,你若想脱离楼魂令,我们也顺应你。” 长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赵怀雁道,“明日燕帝会喊你,你心里有个底。” 长虹道,“知道了。” 赵怀雁道,“那就下去吧。” 长虹退了下去,赵怀雁又让唤雪去传鹰六,鹰六来了,赵怀雁说了她已与燕帝打过招呼,又与长虹面谈了几句,让他放心,长虹没有不愿意嫁他,他能成功娶到她,时间也不会晚,最迟后天,她会赐婚。 鹰六比长虹还要不好意思,明明这事是他提的,他却觉得倍尴尬。 他低咳一声,三十年来刚正不阿又冷酷不阿的脸首次现出了不知名的红,他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是非要娶她……” 赵怀雁扬声道,“什么?” 鹰六抿抿嘴,“没什么,我是说皇上您太效率了。” 赵怀雁笑,故意当作没有听到他的前面一句话,洋洋道,“好了,朕要睡了,你下去吧,明日让内务府给你拨一座宅子,后天让人去布置。” 鹰六没跟她客气,说了句,“谢皇上”就下去了。 第二天燕迟果然派元兴给长虹捎了信,把她喊出了宫,在行馆里说了嫁鹰六一事,长虹昨日已在赵怀雁那里得了信,是以,并不惊讶了。 三言两语之后,燕迟确定长虹也有心嫁给鹰六后就不多说了,只道,“你是燕国人,又是楼魂令人,原本出嫁,燕国以及楼魂令都该备礼的,但路途遥远,婚期又紧迫,这礼就不从燕国备了,就从赵国备吧,朕留下元兴,当你娘家人,在这边为你张罗。” 长虹深深鞠躬,“谢皇上。” 燕迟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 燕迟喊来元兴,交待他这件事,元兴听了,就跟着长虹进了宫。 燕迟带着青海,去找燕行州。 要返国了,总不能把燕行州丢下。 可是,去了赵国皇陵,找到了燕行州,说了启程之事,燕行州却不搭理他了。 燕迟蹙眉,看看一旁的赵显,抿了抿嘴,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止不住地开口,“爹,不能再耽搁了。” 燕行州窝在软榻里,榻很长,一左一右翘起龙栏,中间摆着棋盘,左边坐着燕行州,右边坐着赵显,两个龙栏的方侧,站在赵公公和荀公公。 燕行州听了燕迟的话,执棋的手不动,只道,“是不能再耽搁了,国内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回去处理呢,你赶紧走。” 燕迟问,“爹不回了?” 燕行州道,“不回了。” 赵显这个时候插一句,“你爹死皮赖脸,非要赖在这里,你当儿子的可不能任他胡来,他堂堂燕国的太上皇,怎么能住在我赵国皇宫,这事传出去了,别人得怎么想?” 燕行州瞪他,“能怎么想?我这个燕国的太上皇住你赵国皇宫,只会让你赵国蓬荜生辉,谁敢碎一个字?” 赵显冷哼,真是不要脸。 他着实担心他的女儿,就怕燕迟遗传了燕行州这一点不要脸的本事,欺负他女儿,老爹纠缠着仙如华,儿子纠结他女儿,他一生最疼爱的两个女人,全都被这一对父子觊觎着。 赵显扬手就把棋子甩了,不跟他下! 给我走! 燕迟抬头往荀安看了一眼,荀安往外头使了一下眼色,燕迟走出去,看到皇陵的墓,陡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皇陵里有仙如华,赵显退了下来,必然要日夜伴在仙如华身边,那么,对仙如华执念多年的燕行州,必然也是打算自此长伴在仙如华的身边。 燕迟眼眸转了转,没再进屋催燕行州,而是脚步一拐,去赵国的御书房了。 第126章 洞彻人心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去御书房找赵怀雁,这个点,她应该退朝了。 也确实退朝了,此刻赵国的御书房里,好多大臣都在,这是赵怀雁头一回上朝,也是头一回坐在御书房里接见大臣。 刚登基,她还不是很上手,有点焦头烂额,好在,文臣武将们都很爱戴她,在早朝散了之后,过来向她一一耐心地说着国家大事,分一些重要的讲,然后每个人会提出一些意见,分担她初为皇上的难适应。 赵怀雁虚心地听着,在这些老臣们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给处理掉。 奏折还没看,燕迟来的时候正看到赵国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地出来,脸上皆露着欣慰的笑,还有人在交谈。 “皇上虽然年轻,但悟性高,给她两天时间她就能适应了。” “是啊,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不就是要给皇上分忧吗?以后下了早朝后,我们都来御书房,帮皇上出出主意。” “嗯,这主意不错。” “……” 陆陆续续的声音从燕迟的耳边刮过,他挑了挑眉头,往御书房那里看了一眼,等赵国的这些大臣们离开后,他走过去。 门外守着曲昭。 一般当皇帝的人,旁边都有太监,但赵怀雁身边没有。 平时跟着她的是曲昭,伺候她的是唤雪和蓝舞,鹰六和长虹也跟着她,但不是每天都来。 曲昭看到燕迟,愣了一下,想着燕帝今日不是要回的吗?怎么又进宫了?她虚虚喊了一声,“燕帝。” 燕迟往御书房的那扇门看了一眼,“雁儿在里面吗?” 曲昭道,“在的。” 燕迟道,“帮我通传一下。” 曲昭哦了一声,推开门进去,再出来,她将门打开,让燕迟进去,燕迟走进去后曲昭又将门关了。 唤雪和蓝舞伺候在赵怀雁的身边,一个研墨,一个奉茶。 赵怀雁正低头看奏折。 燕迟来了后,她从堆如小山的奏折里抬头,“不是今早返程的吗?怎么就进宫了?” 燕迟左右看看,打量了一眼她的御书房,整体框架跟他平时办公的那间差不多,但布置的东西还是有区别。 御书房很大,有办公的地方,也有休息的地方。 御桌的左右两边都有桌椅,燕迟挑了一个坐,坐稳后,还没开口,蓝舞赶紧过来奉茶。 燕迟没喝茶,只坐在那里说,“进宫喊我爹的,但他不走。” 赵怀雁一愣,搁下狼毫,问道,“你爹不走?” 燕迟道,“嗯。” 赵怀雁问,“怎么了?是因为我爹的原因?” 燕迟道,“不是,因为你娘的原因。” 赵怀雁眉头一皱,片刻后想到什么,她支着手臂站起身,从御桌后面绕过来,往合着的门扉处看了一眼,这才压低脖子,小声道,“你爹不会想自此留在赵国,陪我娘吧?” 燕迟道,“大概有这样的意思,他在皇陵,你爹也在皇陵,我刚去的时候他正与你爹下棋,我喊不走他。” 赵怀雁道,“你来找我,是让我帮你劝你爹的?” 燕迟摇头,“不是,我是来拜托你的。” 赵怀雁似笑非笑地看他,头一回觉得燕国的这个太子,哦不,皇上,也有求人的时候。 她抱起双臂,示意他说。 燕迟道,“我爹跟你爹之间的恩怨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他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唯一至关重要的就是你娘,你爹不待见我爹,我爹看你爹不顺眼,可这会儿,想必往后,他二人都要守着你娘,那就少不得要天天见面,时间久了,难免会闹矛盾,我爹不会让着你爹,你爹也不会让着我爹,唯一能让他们善罢甘休的只有你娘,但你娘不在了,那就只有你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们,他们人也大了,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赵怀雁算是听明白了,燕迟这是打算把他爹安放在赵国,让她孝敬呢! 她还没嫁过去,就要先照顾他老爹,这叫个什么事! 赵怀雁翻白眼。 燕迟瞅她一眼,笑着握住她的手,站起来,又转头,看向守在后面的唤雪和蓝舞。 唤雪和蓝舞接触到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内心一凛,当下就麻溜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等站到门外,被曲昭莫名其妙的看,她二人也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就出来了? 二人站在那里,往门口瞟去。 燕迟将赵怀雁的小腰搂住,低头去吻她。 赵怀雁扬手挡住他的嘴。 燕迟挑眉,拿开她的手,轻声道,“我就走了呢。” 赵怀雁道,“要走快走。” 燕迟揪一记她的小腰肉,不满地说道,“没良心,这一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呢。” 赵怀雁哼一声,不言。 但燕迟再吻她,她却没再伸手挡了。 燕迟搂着她,绵绵地吻了很长时间,这才微喘着气息,松开她,他哑声道,“等我回国后,我就准备聘礼,你想要什么?” 赵怀雁道,“暂时没想这事,等我上手了,等你处理完版土问题了,我们再来谈这事吧。” 燕迟低头又将她吻住,这次是恶狠狠的。 等松开,赵怀雁的嘴唇都破了。 赵怀雁推开他,恼恨,“属狗的。” 燕迟眸色黑暗,盯着那唇上的破口,瞳色深的有如夜色,他指腹触上去,缓缓摩挲了一下,说道,“不会太久,我一定会亲自来娶你。” 说完这句话,燕迟转身就走了。 等他离开,唤雪和蓝舞要进去,被赵怀雁喝住了,“守在外面。” 唤雪和蓝舞一愣,与曲昭对视了一眼,没敢进去。 赵怀雁掏出药膏给自己的唇瓣摸了一下,这才坐下去继续看奏折,中午出来吃饭,嘴唇好了不少,涂点胭脂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吃完饭,她带着曲昭去了皇陵。 她去皇陵看望赵显,顺便看看燕行州,并跟赵显说赐婚之事。 赵显和燕行州住在皇陵里,皇陵附近因此而加派了很多士兵,皇陵有皇寝,是用于祭祀时休憩用的,此时,被两个太上皇给霸占了。 忙碌一生的两个男人卸下包袱后没事可做,就下棋对弈。 燕迟走了后,赵显带着赵公公去爬山了。 爬到中午回来,心血来潮,让赵公公去准备鱼勾,他下午出去钓鱼。 没有赵显的打扰,燕行州一个上午都在仙如华的墓碑前,只觉得无比的幸福。 赵显回来后,燕行州就特别的烦。 但他什么都没说,回屋吃饭,然后午休。 还没睡起来,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他让荀公公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荀公公回来禀复说赵显拿了很多鱼勾,喊士兵们一起去钓鱼呢。 燕行州一听,蹭的一下子坐起,套了鞋子也要去。 刚出来,大门外就响起了太监嘹亮的声音,说皇上来了。 赵显一愣。 磨刀霍霍打算跟赵显这个太上皇一较鱼技的士兵们也一愣,众人纷纷搁下工具,齐整整地站好,迎接皇上。 赵显将鱼具丢给赵公公,拍拍手,回屋。 转头看到杵在门口的燕行州,他哼一声,摆起架子,理都不理他。 燕行州也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向门口。 等赵怀雁进来了,他才进屋,跟赵显分开一边坐在椅子上,喝茶。 赵怀雁进来,赵公公和荀公公见了礼,曲昭也向两个太上皇见了礼,赵显问,“雁儿来找爹的?” 赵怀雁笑道,“来跟爹说件喜事。” 赵显愣了愣,心道,什么喜事能让你来亲自说,不会是你偷偷背着爹答应嫁给燕迟了吧?这么能行!他急急地道,“雁儿,终身大事,还是得考虑清楚了!” 赵怀雁点头,“是啊,女儿考虑很清楚了,决定给鹰六和长虹赐婚。” 赵显懵,鹰六和长虹? 燕行州也懵,长虹怎么跟鹰六…… 两个太上皇都一脸懵逼。 赵怀雁把他二人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倒也没什么说的,就说他二人情投意合,鹰六向她提了要结婚,而长虹也不拒绝嫁,因为有燕行州在场,赵怀雁并没有把金谍网和楼魂令这两大组织提出来,但她不提,不代表燕行州想不到,身为曾经叱咤一方的男人,这点深思都没有,那他白坐了皇帝宝座那么多年。 燕行州眼眸转了转,搁下茶杯,说道,“这是好事啊,正好我在赵国呢,结婚那天,我去给长虹撑撑脸面,也算是给鹰指挥官撑脸面了。” 燕国的太上皇,那脸面,可真是大着。 赵怀雁没拒绝,笑着说,“你不嫌弃这婚礼就行。” 燕行州哈哈笑道,“嫌弃个啥,不嫌弃,早一点儿适应燕赵两国人的联姻,于以后你跟迟儿的婚礼很有益啊。” 赵显瞪他,“别想拐卖我女儿。” 当着赵怀雁的面,燕行州不跟赵显贫嘴,也不跟他吵架,这儿媳妇还不是自己家的,得供着奉着,儿媳妇的爹也得供着奉着,他抿抿唇,三分委屈七分无奈地垂下了脸,继续端起茶杯喝着茶。 赵显看他一副被他欺负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碍于赵怀雁在场,他也不愿意丢女儿的脸,故而,除了冷哼一声外,什么都不说了。 赵显问赵怀雁,“婚期定了没有?” 赵怀雁道,“我等会儿让礼部的人去卦个日子,等日子定了我再来通知爹。” 赵显道,“行。” 赵怀雁道,“那女儿走了,刚看赵公公手上拿着鱼具呢,爹是打算去钓鱼?” 赵显脸上露着笑,“是啊,爹难得清闲,就做做闲人。” 赵怀雁俏皮道,“那爹可记得拿鱼篓,女儿今晚要吃爹亲自钓的鱼。” 赵显高兴之极,说道,“雁儿想吃,爹当然要拿鱼篓,钓一鱼篓子回来,晚上,咱们吃鱼火锅。” 南方的气候一直温润,不似北方的寒冷,不似东部的干燥,这里一年四季湿气比较大,吃火锅是这里的常饭,一旦某人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湿气重了,就会做火锅,火锅里的主食可以是鱼,可以是肉,配食就是驱湿气的药材,再加上一些蔬菜,这种火锅最受赵国百姓们的喜爱,赵显爱吃,赵怀雁也爱。 听了赵显这样说,赵怀雁当即一拍手,冲燕行州说道,“燕国的太上皇还没有吃过赵国的驱湿火锅吧?今晚你也与我们一起吃!” 燕行州听赵怀雁邀请他,高兴之极,连连回道,“好好好。” 赵显不满,“喊他干嘛!” 赵怀雁笑道,“燕帝临行前特意来找了女儿,让女儿照顾燕国的太上皇呢,爹你就看在女儿的面上,别跟燕国的太上皇计较了,以前的事你们爱怎么计较就怎么计较,但往后的事,咱们就不计较了,住在了一块,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得相亲相爱。” 赵显气死了,谁跟燕行州是一家人了! 女儿的胳膊往外拐了,他不高兴,他哼一声,瞪了赵怀雁一眼,出了门。 但出去后,想到赵怀雁想吃鱼火锅,他又勤勤恳恳地去钓鱼了。 燕行州看着赵怀雁,十分的欣慰,他就知道,赵怀雁比她爹明事理,又想到燕迟临行前特意找上赵怀雁,又觉得这个儿子真是体贴,他怎么着也得帮儿子把这个媳妇给带回去。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赵怀雁的小肩膀,“我会跟你爹好好处的,有事也会让着他,你刚登基,事情多,就不要再操心这边的事情了。” 赵怀雁道,“谢谢燕国的太上皇。” 燕行州笑道,“这么喊怎么听怎么别扭,你就不要喊这么长一串了,叫我燕叔叔就行。” 其实燕行州很想说,你叫我爹就行了。 但这话有些唐突,再想到赵显,他就没敢这样说。 能让赵怀雁改口喊燕叔叔,这就很好了。 赵怀雁笑了笑,没跟他客气,端端正正地喊了一声燕叔叔。 燕行州开怀大笑,“好了,你既喊了燕叔叔,又邀请我跟你们一块吃鱼火锅,那我也不能闲着,我也去钓鱼了。” 荀公公见燕行州欢快地出去了,他也赶紧跟上。 经过赵怀雁身边的时候,往她侧过去一眼,心想,太上皇跟赵显之间牵扯不清的恩怨,终于可以化解了。 他很恭敬地冲赵怀雁俯了一礼,出门。 有两个身手了得的男人钓鱼,还有那么多赵国的士兵,这一下午的成果很丰,晚上御膳堂里摆了两大桌子,陪同赵显钓鱼的那些士兵们被赐了一桌,在另一个堂里,这边的堂里,坐着燕行州、赵显、赵怀雁、秦祉、步惊涛、元兴、赵公公、荀公公等人。 看到秦祉和步惊涛,赵怀雁格外的讶异。 她咦一声,问秦祉,“秦太子没有回国?” 秦祉笑道,“我又不是皇上,没那么多大事处理,身肩重责,自然比较自由,上一回游览了赵国风水,秦祉非常喜爱,这八月十五刚过,可月圆没过,我就想趁着这景致,再走走赵国的河山,却不想,在万鱼塘碰到了赵国的太上皇以及燕国的太上皇,见他们在钓鱼,我也就献了下丑。” 赵显道,“怎么是献丑,秦太子不出手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还是钓鱼大师呢。” 秦祉笑,“我西秦地势比较奇特,山峦重嶂,河泊众多,因着这便利的环境,我也就比别人多熟练一点儿。” 燕行州道,“我儿要在的话,技术也不会差。” 赵显望向他。 燕行州却又道,“不过,秦太子不回国,秦帝就不着急?毕竟,你也该到登基的年岁了。” 秦祉看了赵怀雁一眼,淡淡笑道,“我不着急登基。” 燕行州不言了。 元兴看了秦祉一眼,想着等饭席结束,他得给皇上写封信,告诉他秦祉留在赵国,打着赵国皇帝主意的事。 步惊涛挨着秦祉坐,眼眸低垂,一直静静地盯着面前的碗。 赵公公和荀公公一句话都不插,他二人从没跟太上皇、皇上、太子这样的人物平起平坐过,可今天,干了,他二人坐在那里,战战兢兢,屁股都落不稳,哪里还敢多话? 只有几个主子一来一往地聊着天,暗藏烽烟,但又恰到好处的维持着谈笑风声。 果然都是权谋高手。 一顿饭吃下来,赵怀雁心情最欢畅。 赵显也开心,只要女儿开心,他就开心。 燕行州眉头微蹙,从这一顿饭下来,他察觉到赵怀雁对秦祉并不是十分排斥,秦国若不强大,燕行州就不担心,可秦国也是大国,实力也强,秦祉若执意与燕迟来争抢赵怀雁,还真有竞争性。 不过,以前的秦国在实力上可与燕国比拟,如今,却没法比拟了。 若秦祉非要抢赵怀雁,那他不介意出兵伐秦。 反正他儿子得娶赵怀雁,谁也别想阻拦。 燕行州和赵显离开后,赵公公和荀公公也离开,元兴是客,是被喊来的,吃完,他就去找长虹了,他留下来的目地,就是见证长虹与鹰六的婚姻,秦祉没有立马走,步惊涛自也跟着他,与赵怀雁一起,漫步在赵国皇宫里,欣赏着赵国皇宫在夜色下的灯火辉煌。 赵怀雁是尽一国之主来招待的秦祉,却不愿意陪他散步聊天。 出了御膳堂,赵怀雁就与秦祉告别。 秦祉看着她,“之前在燕国,我与妹妹多有得罪,希望赵帝您不要放在心上,这一回我留下来,一是想再游览一下赵国山水,二就是想当面向你赔罪。” 赵怀雁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放在心上,秦太子多虑了。” 没放在心上的意思并不是不介意,秦祉差人断花雕一根手指的事情,赵怀雁一直记着呢,但秦祉跟秦双是哪根葱啊,值得她费心思去记吗? 一直心怀鬼胎的人,她着实没心情也没功夫去惦记着。 秦祉并不知道赵怀雁是这么想的,听到她说没放在心上后,他微微一宽松,说道,“这就好。” 他朝后挥了一下手,步惊涛连忙把手中一直拿着的卷轴递了过来。 秦祉接手,然后递给赵怀雁。 赵怀雁看着那熟悉的卷轴,眉梢挑了挑,如那天在燕国的望京酒楼里,他伸手递她画卷那般,她没有礼貌地伸手去接,而是不解地望向秦祉。 秦祉道,“不是稀罕物,是我画的万鱼塘盛景,里面有今天钓鱼的一幕,你大概还没看过你爹钓鱼吧,里面有他钓鱼的画面,虽然我的画技不太好,但这是我的心意,你今日没去万鱼塘,不知道你爹有多高兴,你可以拿了这画,誊摩一份,送给你爹,他定然十分喜欢。” 赵怀雁定定地看着秦祉,真心对这个秦太子佩服了。 他是个极会洞彻人心的人。 上一回,她在燕国,思念故乡,他便以一副赵国山河图赠她,这一回,她身在家乡,他就不画山河图了,画她爹钓鱼的场景,在前,她不会抗拒家乡的山河图,在后,她不会抗拒有关她爹的画。 秦祉拿捏的很到位,不疾不缓,却能让她顺利入套。 赵怀雁笑了笑,伸手将那画接过来。 秦祉见她接了,也不多留,说了几句让她早些歇息的话后就离开了。 步惊涛在随着离开后往后看了一眼赵怀雁,她也正转身,手上拿着画,被太监宫女们簇拥着走了。 步惊涛收回视线。 晚上,赵怀雁坐在书桌前誊挪秦祉的那幅画,曲昭进来伺候她,拨蜡烛芯的时候往龙桌瞥了一眼,见赵怀雁在誊画,再凑近一看,那画里的内容竟然是太上皇、燕国太上皇、还有赵国士兵们围万鱼塘钓鱼的场景,她微微一惊,问道,“皇上,这画哪里来的?” 赵怀雁头没抬,认真的誊摩,轻声回道,“秦祉送的。” 曲昭一愣,“秦太子?” 赵怀雁依旧轻声的,“嗯。” 曲昭拧拧眉头,看看那画,再看看赵怀雁,提醒,“这个秦太子老是送皇上画,是何居心?” 赵怀雁没应声。 曲昭自言自语,“不管他是何居心,皇上可别让他得逞,就他对花雕做的那事,秦国九公主伤皇上的那事,就足以让我赵国跟他秦国势不两立了,他还老是向皇上献殷勤,不会是妄想与赵国联姻吧?他觊觎皇上!” 最后五个字,说的十分的肯定。 赵怀雁顿住笔墨,想了想,又把画笔往砚台一放,她低头看着誊挪到一半的画,低下头,张嘴吹了几口气,这才往椅背里一靠,舒舒服服地伸长了腿,唔道,“我知道他想与我赵国联姻,但我很清醒。” 第127章 告别之路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曲昭笑了笑,知道自家的皇上虽年轻,却非一般人,她搁下篾签,过来给赵怀雁揉肩膀。 赵怀雁靠了一会儿,继续将画誊挪完。 等画好,她用量尺压住,撑撑懒腰,去睡了。 第二天一起来,她就差人将画裱好,送到赵显那里。 赵显看到画,又见画功出自自己女儿之手,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将画挂在房间正面的墙上,日日欣赏。 燕迟回国,半道上收到元兴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打开看完,英俊的脸上毫无一丝表情变化,只嘴角勾起了无尽冷意。 他微支着额头,从挑起的华丽的马车帘子往外看,官道两侧的树疾速地往后退却,阳光明媚,鸟雀在马车经过的时候腾的飞起,又缓缓扑簌着落下,多么美丽的风景,多么美好的河山,江山一片好,只是身边缺了一个知心人。 燕迟将信捏在手中,用内力震碎,抛出窗外。 落他马车一步的是楚国的马车。 楚帝与楚朝欢同坐。 当风把那些纸沫从前方吹到后方,被楚朝欢一眼扫到之后,她往外探了一下头,冲前面的青海喊了一声。 青海立马吁住马,驱到她的窗口,问道,“楚公主,怎么了?” 楚朝欢指指外面的飞尘,“燕迟弄的?” 青海回,“是皇上。” 楚朝欢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青海眉头动了动,摇头,“不知道。” 楚朝欢想了想,对楚帝道,“爹,我去跟燕迟说说话,他一个人可能比较闷。” 楚帝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外面不远不近跟着的青海,毫不避着,笑着道,“你想去陪燕帝说话解闷,他却不一定愿意,欢儿,有一句话爹得给你说,有些事情,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当离则离,当守则守,你若真担心燕帝,不妨让燕乐公主或是燕广宁公主去看看,你就不要去赶这个没趣了。” 楚帝到底还是年长些,经历事情比楚朝欢多,楚朝欢不是看不出来燕迟对她的排斥,但爱情若能控制,那就不是爱情,若是心可以控制,那就没有这么多无奈。 楚朝欢听得懂楚帝的意思,无非是让她自己保持点矜持,可她已经很矜持了呀,不然,这么多年,她哪可能只窝在楚国而不去燕国呢? 凭她跟燕迟的交情,凭她跟燕乐和燕广宁的交情,她就是住在燕国皇宫,也没人能说个啥。 但她没有那样做。 就是因为她还知道避嫌。 那个时候避嫌,也是因为她对燕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知道他不会对别的女子动心,而一般女子,也妄想打动他的心。 她不怕,所以她安守楚国。 可如今,燕迟别被的女人抢去了,她再也不能安守了。 楚朝欢不是不想听楚帝的话,但爱情是自己的,她不主动,谁都帮不了自己,守株待兔也不是自己的风格,她更不可能坐等心不在她身上的燕迟回头看她一眼,她得主动,不然,这个男人就真的跟她无缘了。 楚朝欢略显凄苦地笑了笑,说道,“爹,你想说的我都懂,但有些事情,并不是用理智就能去解决的,感情的事,你让我自己处理吧!” 楚帝看她一眼,不言了。 楚朝欢喊莞玲,让她喊车夫停车。 等车停下来,楚朝欢提了裙摆,在莞玲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楚帝沉默着,等楚朝欢下了马,他吩咐车夫换道,朝着彭济广州的方向去了,他要经由彭济广州回国,不经燕国了。 楚朝欢下了马车后,前面的青海就看到了,他连忙透过窗户向里面的燕迟说了一声,燕迟让前进的队伍停下,他探头出去,看向缓步走过来的楚朝欢,蹙眉问道,“怎么下了马车?” 又看到楚帝的马车往别的方向赶去,他问道,“跟你爹吵架了?” 楚朝欢故作生气地瘪了瘪嘴,“吵架了,我一气之下就不回去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燕迟挑眉,“好好的吵什么架?” 楚朝欢哼道,“他非要说在你登基那天已经确认了我们的婚事,这趟回去,他就得向你讲这件事情了,可我知道,你想先娶赵怀雁为后,在没有封后之前是不可能先纳妃的,但他不听,我就跟他吵了起来,最后就这样下了马车。” 她委屈巴巴地道,“我无家可归了。” 燕迟轻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无家可归这个词可不能乱说。” 他想了想,又道,“那你跟燕乐和燕广宁坐一辆马车吧,先去燕国,回头我给你爹写封信,让他派人来接你。” 楚朝欢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想,没有心情不好呢! 如愿以偿留了下来,她也挺高兴,她提起裙摆,冲他顽皮地行了一礼,“谢谢燕帝收留之恩。” 燕迟摇头,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楚朝欢在莞玲的轻扶下登上了燕乐和燕广宁的马车,一上去,燕乐就大呼小叫了,“嗳,朝欢姐姐!” 燕广宁没有燕乐那般淘气,她沉稳地坐在那里,冲楚朝欢笑着喊了一声朝欢姐姐。 楚朝欢与燕迟同岁,比燕乐和燕广宁都大,平时也是姐妹相称的。 楚朝欢很融洽地与她们坐在一起,一路聊着各种话。 如此,楚朝欢跟随着燕迟的队伍进入了燕国皇都。 燕迟登基后,太子府没有撤,但也再无人住,平时除了打扫的宫女和太监外,府里到处都静悄悄的。 管家甘阳做了燕迟帝王殿里的管事,跟随着燕迟的武客和文僚们也各自得了差事,分配到了不同领域。 如今齐国被平,燕国版土扩大,国家地志重新划分,从原来的九十三个州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七个州,多出来的州镇,要么是用原齐国归附过来的大臣,要么是从燕国调拨,这些官员的数量不少,燕迟在太子府养的这些文僚和武客们全都用上了。 太子府空置,楚朝欢来了后要住,燕迟眉头一拧,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楚朝欢问原因,燕迟说不合适,如今的燕国太子府只是旧宅,怎么能用来招待一国公主,燕迟让楚朝欢住行馆,楚朝欢不愿意,燕迟就不管她了,让她自己选住处,太子府不能选,他的宫殿也不能选,剩下的地方,她随便。 楚朝欢就选择去跟燕广宁住了。 燕迟没说什么。 楚朝欢在燕国的皇宫里住下后,周别枝就听到了消息,回家说起这件事,不敢多予置评,但她是燕国老臣,如何不知道燕迟与楚朝欢之间的交情? 比起赵怀雁,那真是深的太多。 周别枝在燕行州去了赵国后就打算辞掉太医院院正一职了,她也想去赵国,陪侍燕行州。 这么些年,她待燕行州为帝王,更似长兄。 燕行州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她若不在身边伺候,保不齐会出个什么事儿! 而且赵国的水土跟燕国又不一样,赵显又与燕行州有宿仇,别想着赵显能照顾燕行州,那是不可能的! 周别枝忧虑,在燕行州和燕迟去赵国庆赵怀雁登基为帝的时候就提出来要与燕行州一起了,燕行州没让,说他跟燕迟都走了,这偌大的皇宫就没有坐镇的人了,虽然九杼内权阁的各大将军们都在,右相段东黎也在,楼魂令令主楼危也在,但他还是不放心,就让周别枝留下,帮他看着帝宫。 周别枝就只好留了下来。 她也知道,齐国刚灭,想来燕国寻仇的人很多,趁着燕行州和燕迟去赵国的这个时间里,来闹事的人肯定不少。 而燕迟与燕行州这一路去赵国,定然也会遇到很多杀手。 但周别枝不担心那些杀手能把燕迟和燕行州怎么着,她对这一对父子的能力还是很信得过的。 如今,燕行州安然地留在了赵国,燕迟也安然地回了国,她就琢磨着什么时候提一提辞官的事。 正巧遇上楚朝欢的事情,她内心不愉,当着周小婵和晋平的面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就提及了。 周小婵和晋平听到她要辞官,二人都愣住了。 周小婵抬头说,“娘,你是因为燕迟哥哥默认楚公主住进了皇宫里头,为怀雁姐姐打抱不平才要辞官的还是原本就有这想法了?” 周别枝叹气道,“娘老了嘛,也没为谁打抱不平,皇上的事情,皇上心中有数,我是管不了的,娘是觉得你已经长大了,身体也恢复如初,能接娘的班了,所以娘才打算卸下包袱,去游游山,玩玩水。” 晋平看她一眼,低声道,“不管去哪,我都陪你一起,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撇下,自己逍遥了。” 周别枝淡淡一笑,这一刻的容颜虽然苍老,却有少女怀春一般的明艳。 晋平看的一痴,立马扎下头去,默默地扒着饭。 周小婵低笑,看到了娘与晋平叔叔之间的感情,她只当没看到,只是揪紧了小眉心,撅嘴说道,“女儿的医术还得娘提点一阵子呢!” 周别枝笑道,“你很有天赋,不该受娘的限制,娘不在,你才能更有突破,学医跟学武一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你有绝悟,有造化,你会远甚于娘,娘该教的都教你了,往后的路,靠你自己走。” 周小婵见周别枝去意已决,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吃完饭,她丢下碗筷就带着映兰和凝月去了朱玄光的府邸。 朱玄光随燕迟去伐齐,虽然因为九皇转世之一的义霄的横空出手而没能建立军功,可能与义霄对战又全身而退,这也让出兵伐齐的所有燕国士兵们暗叹,他们对朱玄光的能力也是佩服的。 九杼内权阁之一的将领赫宣死了,如今又是用人之际,燕迟就把朱玄光提了上来,如今,朱玄光是九杼内格阁内的将领之一,被赐了宅子,匾名朱将军府。 周小婵来的时候朱玄光也刚吃完饭,正准备去找曾衍,向他讨教行军带兵之道。 白日无事,朱玄光也会参与学习的课程。 九杼内权阁的将领以及士兵们在没有仗打的时间里,每天都有课程,有文课,有武课,文课讲授的是兵法,武课就是比赛,给士兵们讲课的是九个将军们,而给将军们讲课的,就是燕迟。 最近燕迟忙,课程就一直耽搁,朱玄光为了能早点带课,每天都在公务之余,找其他八个将领们学习。 昨天已经去过曾衍那里,也跟曾衍说了,今日晚饭过后他再去。 但周小婵一来,朱玄光就去不成了,他派人到曾衍的府邸告假,说今日有事,不去了,他将周小婵迎进府,看她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眉头一挑,往映兰和凝月望了去。 映兰努努嘴,做了个你自己问的手势,转身下去了。 凝月也不跟朱玄光说,让他想知道自己问。 朱玄光无语,看两个丫环下去了,他只好自己开口问。 可问了,周小婵不回答,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掏了帕子,折着各种图形。 朱玄光一手抢过她的帕子,冷着脸道,“到底什么事?” 周小婵看他一眼,委屈的不行。 朱玄光告诉自己,别生气,他摁摁眉心,把帕子重新丢给她,问道,“谁惹你了?” 周小婵拿回自己的帕子,小唇开启,“我娘。” 朱玄光微愣,不解地问,“周大人?” 周小婵点了一下头。 朱玄光顿时笑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哪有跟娘置气的儿女,你娘怎么惹你了?” 周小婵道,“她说她要辞官。” 朱玄光从进入九杼内权阁开始,与周别枝接触的就多了,以往跟随着赵怀雁去给周小婵治病,也与周别枝打了很多交道,后来赵怀雁不去了,改成朱玄光去,朱玄光跟周别枝之间的相处就更多了,后来,赵怀雁将周小婵的病治好,周小婵不辞千里跑到齐国给他治病,回来后,朱玄光每天上门,看望周小婵,时不时地,给她当一下试验品,报答她的恩情,久而久之,他与周小婵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跟周别枝之间的感情也突飞猛进,就是跟周府的下人们,感情也突飞猛进。 以前映兰和凝月看到他,多少还会念着他是客人,对他拘谨客套,如今,完全把他当了自己人,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周别枝也隐晦地跟朱玄光提过几次卸甲归田的心思,但那个时候,燕行州还没从帝王座上退下来,她只是想想,并没真的行动。 如今,燕行州走了,周别枝大概也会走。 朱玄光能明白周别枝,见周小婵是因为这个而闷闷不乐,他温声开解道,“周大人确实年龄不小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官员,基本上都退休了,我听说老丞相在六十岁的时候就卸官回家养老,你娘已经七十二,她往后还能活多少年不知道,或许很长,能长命百岁,或许很短,活不过八十,而不管是长命百岁还是八十岁,于她而言,都很短暂了,她前面大半生奔波劳累,剩下这后半生,她想快活,你做女儿的,应该支持,愁眉苦展,闷闷不乐的是为何?” 周小婵叹了叹气,眼睛落在手帕一角的绣花上面,久久的没有动,好半晌后她才喃喃道,“我舍不得呀,我不愿意与我娘分开,她这一走,那就是天涯海角了,想再见一面,难如登天。” 朱玄光垂眸看她,小姑娘在悲伤难过。 朱玄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予无声的安慰。 周小婵兀自悲伤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没阻止她,我只是有点难过,就跑你这里来说说,跟你说了,我就好受多了。” 她站起身,要走。 朱玄光喊住她,“你的医术这么好,可以进太医院的,太医院是你娘的第二个家,你若是去了,能时时感受到你娘就在身边,那里的一药一盒,大概都被她摸过吧?” 周小婵忽地转身,眸光炯炯地望着他。 朱玄光摸摸鼻子,“我只是建议,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 周小婵一下子冲过来,往他怀里一扑,抱着他的腰,激动无比,“谢谢,我都忘记这事了!” 她又呼拉一转身,刚走出三五步,想到什么,她又扭过头。 朱玄光正从她抱自己的尴尬里回过神,就听她说,“我娘说今日楚公主住进了宫里,你应该也听说了,燕迟……”本来要喊燕迟哥哥的,想了想,还是改口,“皇上已经答应了经纳楚公主为妃,那怀雁姐姐怎么办?” 提到赵怀雁,朱玄光内心里还是泛起了不少的涟漪,他轻瞥开眸光,淡声说,“皇上要娶赵国公主为后,不封后,应该不会纳妃,这个你不用多虑。” 周小婵点了一下头,“哦。” 这下子,她放心地走了,回去后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进了皇宫,交到燕迟手上。 燕迟拿到那封信,看完,宣人将周小婵带进宫。 进了宫,燕迟问周小婵,“你想进太医院?” 周小婵说,“嗯。” 燕迟笑道,“你娘是太医院的院正,引荐你进太医院很方便,你可以直接跟你娘说,干嘛找上朕?” 周小婵撇了撇嘴,“我娘从没提过,我也不想麻烦她,她想辞官了。” 燕迟一怔,“周姑姑要辞官?” 周小婵说,“是呀。” 燕迟道,“朕并没有听说。” 周小婵道,“明日上朝她应该会提,她想跟晋平叔叔去游山玩水,但我知道,她是想去赵国,照顾太上皇,我是她的女儿,哪能不了解她,明日她当着满朝文武这么说,你也没理由拒绝。” 燕迟抿着薄唇沉吟着。 周小婵看他一眼,“你也别拒绝她,放她离开,我进太医院。” 燕迟将狼毫往笔台一放,往后微仰着身子,抬眼看她,“如果周姑姑不引荐,那你进太医院的话,得考核。” 周小婵道,“我不怕考核。” 燕迟点点头,“那明日,朕下旨到周府,你接到了圣旨就进宫,朕会让太医院那边安排考核之事。” 周小婵说了一声好,就不再打扰他,行礼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慢腾腾地折足,远远地望着御书房龙椅里的男人,问道,“怀雁姐姐还好吗?” 燕迟笑了笑,说,“她挺好的。” 周小婵唔一声,“怀雁姐姐登基为帝了,燕迟哥哥要娶她,很难娶了吧?” 燕迟抿嘴,瞪了她一眼。 这小姑娘杂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 什么叫难娶? 在他燕迟的眼里,还有难做之事? 再难娶也要娶。 燕迟没好气地道,“早晚她不再是你的怀雁姐姐,而是嫂子,是燕国的王后。” 周小婵笑道,“嗯!我相信燕迟哥哥的!” 燕迟高兴了,挥手让她走。 第二天周别枝一上朝就提了辞官一事,她这话一出口,整个金銮殿都轰动了,大臣们都面面相觑,段东黎往龙座上的燕迟看了一眼,见男人龙袍加身,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里,俊脸上毫无神情,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段东黎心头缓缓一松。 皇上没怒。 燕迟当然不会怒,他知道周别枝跟燕行州之间的革命情谊浓厚,燕行州去了赵国,周别枝也会跟过去,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燕迟抬了一下手,底下的群臣们立刻不敢议论了。 燕迟没问任何多余的话,只说了一个准字,君臣们又开始面面相觑,周别枝说了谢皇上隆恩,就退守到列队里。 早朝继续。 等结束,燕迟回了御书房,周别枝跟了过去,她要向燕迟下跪,告别这一段君臣之路。 燕迟亲自扶起她,把她按在椅子里,“周姑姑随侍我父皇多年,忠心不二,如今老了,还念想着我父皇的身体,千里赶到他身边去,是燕迟要感谢周姑姑,得向你跪礼才是,哪能让周姑姑跪拜。” 周别枝看着他,眼中闪着泪花。 这个少年帝王,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他从那么一丁点的小树苗变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根深叶茂,难以撼动,令八国忌惮,让燕国走上更加强悍之路,他是燕行州的儿子,他不会让整个燕国的百姓和大臣们失望,周别枝知道,燕国帝陵中的每一个先皇们开缰辟地的愿望,会在他手中实现。 她想辅佐他,她想见证历史的一刻。 可她老了,她已无力再陪他走这一趟君臣之路。 她很遗憾,可还是很欣慰。 看着这个在外杀伐冷血,战场上冷漠狠戾,却在对待国民,对待国臣的时候,谦卑有礼,温雅贤德的皇上,她为燕国骄傲。 周别枝眼中闪着泪花,却又闪着更为灿然的笑意,她站起身,拍了拍燕迟的胳膊,“太上皇那边,皇上尽管放心,但我女儿,还得劳皇上费心了。” 燕迟道,“周姑姑放心。” 周别枝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等她离开,燕迟写了一封圣旨,传到了周府。 周别枝、周小婵、晋平三个人还有周府的下人们一齐跪着接旨。 等宣旨公公离开,周府主仆都站起来。 周别枝看着周小婵,又看一眼她手中的圣旨,问道,“你找皇上要的圣旨?” 周小婵低声说,“嗯!我要继承娘的衣钵。” 周别枝微叹,心想,继承娘的衣钵,不一定要进宫当太医,天下行医万千,受难于疾病者万万,你可去的地方很多,可你却偏选择进宫当太医,也好,她没有机会辅佐伟大的帝王,见证九国统一的奇迹时刻,那就交给女儿吧。 周别枝鼓励地道,“既然选择了,那就要做好。” 周小婵点头,“娘放心吧,女儿决不会给娘丢脸的!” 周别枝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把她抱到了怀里,轻轻说,“娘走了,你保重。” 第128章 越来越亲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周小婵当下眼睛就红了,她哽咽着哭出声,反手将周别枝抱紧,呜咽道,“女儿从没跟娘离开过。” 周别枝也难过,但还是坚定地说,“成长就是这样的,有很多离别,有很多无奈,有很多痛苦,但娘知道,小婵是勇敢的姑娘,我们又不是永远分别,以后娘还会回来的,你也可以去赵国看娘,等燕赵联姻了,我们也许又能天天见面了。” 周小婵含着泪点头,她吸吸鼻子,松开周别枝,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勉强扯了一抹笑,对周别枝道,“娘放心去吧。” 又看向一旁的晋平,“晋平叔叔要一路照顾好我娘。” 晋平道,“当然,小姐尽管放心。” 周小婵便不说了,就那般不舍又忍痛地看着周别枝。 周别枝轻叹一口气,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走了。 当天中午,周别枝和晋平就离开了。 他二人一走,原本就不太热闹的周府越发的冷清,周小婵吃完午饭,来不及继续感伤和休息,宫中就来了人,宣她进宫,参与太医院的入职考核。 周小婵收拾收拾心情,打起精神,进了宫。 朱玄光听到消息,过来给她打气。 周小婵一看到他,眼眶无端一红。 朱玄光一愣,低声问道,“怎么了?” 周小婵吸吸鼻子,“我娘走了。” 朱玄光看着她,半天,才堪堪伸手,轻揽住她的小肩头,把她揽到了怀里,他什么都没说,只那般给予无声的安慰。 周小婵靠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怀里的温暖,直到旁边有轻咳声传来,她才慌忙一推,将朱玄光推开。 朱玄光瞅瞅她脸上一逝而过的羞郝之色,笑了笑,往旁边看去,看到燕迟,他连忙见礼。 那一声轻咳不是出自燕迟之口,而是出自青海之口。 燕迟穿着龙袍,站那里没动,只视线从周小婵的脸上转到了朱玄光的脸上,而在燕迟身后,还站了好几个太医院的御医。 皇上亲自来,这些御医们自然很清楚他是来干嘛的。 周小婵是周别枝的女儿,御医们都知道,哪怕周别枝辞官了,离开了,走之前也没跟他们这些老同事打一声招呼,往后多照顾照顾多提携提携她女儿,御医们也会照顾有佳,更别说皇上亲自来了。 故而,这一场考核,其实也就是走走形式。 不管考试成绩是好是坏,周小婵都已经被太医院内定了。 几个御医们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从燕迟的身后走了出来,一一朝他行礼,带上周小婵,进了太医院。 燕迟把朱玄光喊到身边,他往后看了一眼宫女太监们,示意他们不必跟上,又让青海守在这里,等周小婵的考试结果,他领着朱玄光,出去了。 一路上,燕迟没有说话。 但朱玄光大概有所感知,觉得燕迟是有话要与他说的。 燕迟确实有话要跟他说,还是关于周小婵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本来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他不应该多说什么,只要周小婵喜欢,只要朱玄光喜欢,他就应该高兴,但问题是,周小婵上回痴恋了赵怀雁一次,知道赵怀雁是女子后,她虽然接受了,可还是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 头一回的爱情,闹了个大乌龙,这一回,她要是再受到伤害,指不定得看破红尘,削发为尼了。 若是周别枝回来,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了尼姑,她不得气死才怪。 燕迟沉吟斟酌了半天,还是出口说,“从齐国回来后,你跟小婵就走的很近,关系似乎越来越好,刚你还抱了她,光天化日的,还在太医院的门口,想来你与她,平时也经常搂搂抱抱,若是喜欢,朕可以赐婚的。” 朱玄光大惊,啊了一声。 燕迟不用看他的脸色,只听他这一声惊啊,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要娶周小婵的意思,他猛地一扭头,冷冷地看着他,低声提醒,“你若没打算娶她,就不要对她那么好,小婵心肠软,容易对人产生依赖,上回赵怀雁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这回你如果让她再伤一回……” 剩下的话燕迟没有说,但朱玄光懂。 朱玄光额头微抽,小声地辩驳,“我对她好,是因为她曾经对我好,难道除了爱情,我跟她之间就不能有别的?” 燕迟道,“当然可以有,亲情或友情都可以,但这是你的想法,若小婵偏生把这种亲情或友情看成是爱情了呢?” 朱玄光一噎,无话可说。 他心中有一个爱情天使,但天使是别人家的,爱情也是别人的,他对赵怀雁的喜欢,其实也没有多深,但那是让他第一眼惊艳的女子,有点难以释怀。 他不敢向燕迟打包票,说一定会爱上周小婵。 但他确实很喜欢周小婵的性子,温柔,善良,知恩图报,但凡你对她好一分,她会回馈给你十分。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也是个敢做敢为的姑娘,从她不辞千里远赴凶险的齐国为他治病就看得出来,她看着软弱,实则一点儿都不软弱。 回国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多,他对她以及她的事情就比较放在心上。 但这种放在心上,并不是爱情,朱玄光并没有日日夜夜的思念她,在她没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冲动的去找她。 他只知道,周小婵有事没事喜欢来他的府邸溜达,找他唠嗑,伤心的时候会来,高兴的时候也会来。 女孩眼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朱玄光不懂。 但他确实还没对她产生那种男人的冲动,结婚,更没想过。 朱玄光抿着唇不吭声。 燕迟斜他一眼,见他答不上话,也不为难他,只道,“朕说这一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让你自此跟小婵绝交,而是让你跟她相处的时候有个分寸。” 朱玄光垂下眸,“我懂。” 燕迟道,“懂就行,朕先走了。” 燕迟离开后,朱玄光怔怔地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拐头往太医院去。 虽然受燕迟话语的影响,但他还是想在今天,在这个时候,陪着周小婵,她娘走了,没人能来分享她的喜悦,除了她的两个丫环外,就只有他了。 他能想像周小婵考核结束,被录取上,出来的那种高兴劲。 想到这里,朱玄光嘴角不自觉地就浮上一抹温柔的笑。 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周小婵隐形的依靠。 而他也没有意识到,真正的爱情,便是在这种相互需要中培养来的。 燕迟回到御书房,先是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赵国,交到赵怀雁手上,然后就宣南丘寒进宫,另外附信给陈国皇帝,希望陈国皇帝能够暂时割爱,让丞相裴连甫来一趟燕国,担任为期一年的培训老师。 燕国虽是强国,陈国算是附属小国了,但燕迟的信中,一字一句,皆诚恳而真挚,字里行间并没有身为强国帝王的咄咄逼人、高高在上,以及不可一世。 他想请裴连甫来燕,并不是要夺人所爱,是燕国现在真的很需要裴连甫这样的人来教学。 吞下齐国之后,齐国那边的邦土并不平定,若非有燕国雄兵驻扎,那边必乱。 齐国已覆,齐姓王室已亡,齐国领土被冠上北燕之地。 北燕邦土与燕国之间夹了一个楚国,想要连绵上燕国的辖州,有点困难,除了灭了楚,吞了楚的领地,这样,燕国版土才成了真正的一块。 但是,前脚楚国才刚帮他燕国攻下齐国,作为近亲加近邻加友盟,燕国很难出兵伐楚,如今,八国君王都知道他燕迟要纳楚国公主为妃,楚朝欢也住进了燕国皇宫,伐楚之说,更不存在了。 既不能将北燕和燕国合并,那就只有分而治之。 文臣,他想用裴连甫,武臣,他想用南丘寒。 当然,裴连甫是陈国丞相,不会坐他燕国官位,这没关系,以老师的名义过去,教导并监督新派过去的官员,依然能让那些官员们忌惮。 裴连甫的才能,经齐国一战之后,无人不知夫人不晓了。 这么多国家的文臣里面,就属他最德高望重。 虽然裴连甫是陈国的丞相,让他来担任燕国文官的老师,似乎有些不恰当,而裴连甫主文,南丘寒主武,他二人又是连襟关系,去了北燕之地,山高皇帝远的,他们会不会生出异心,好像也值得揣摩。 但事实上,燕迟压根没担心过这点。 一来他相信裴连甫的为人,二来他相信南丘寒的为人。 他二人虽是连襟,却都是忠君忠国之辈。 信入了陈帝之手,陈帝看完,思索了半晌,就让人把裴连甫传进了宫,等裴连甫来了后,陈帝将信转给他看。 裴连甫看完,眸头动了动。 陈帝问他,“裴相怎么看?” 裴连甫从容地将信收好,问道,“皇上是什么看法。” 陈帝道,“朕打算答应燕帝。” 裴连甫淡淡地笑道,“皇上既有了主意,老臣就不便多说,皇上你下旨吧!” 陈帝道,“裴相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裴连甫看着这个经生死关头走过,从大难中成长起来的帝王,心底无比的欣慰,其实到了他这年龄,早该退休了,但因顾及着皇上,顾及着陈国基业,顾及着陈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们,他依然像老牛一般勤勤恳恳,如今,皇上终于能让独当一面,他也可以放心地放他独自成长了。 裴连甫道,“燕帝是个说话算话的,他说用臣一年,那就必不会拖两年,而且,信中也言明了,臣只是去教学,并不是当官,足以可见燕帝的诚意,他不强人所难,实属可贵,就燕国如今的地位,他若真想把我弄去燕国当官,皇上也只有认命地放手,他之所以不强迫,是因为他尊重我陈国。”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口气,“皇上,陈国自附齐开始,就早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了,如今我陈虽然还弱小,可燕国却不拿我等当蝼蚁,而是与之平起平坐,就单这一点,皇上就不该忤逆,再者。” 他想了想,又道,“燕国大将纪莫归留守陈国,帮我陈国操练士兵,夜以继日,从不懈怠,这份恩情,举国难忘,身为皇上,更应感恩铭记。” 陈帝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他都懂。 裴连甫就越发欣慰了,他笑着道,“皇上能在臣来之前就想到这些,还做下了正确的决定,臣只想说,臣一定不会让皇上丢人,不会让陈国丢人,去了北燕之后,一定尽职尽责,让齐国旧地的所有国民以及旧臣知道,我陈国,不是小瞧的。” 陈帝听着裴连甫的这些话,鼻头一酸,他从龙椅里起身,来到裴连甫面前,伸手将他一抱,“裴相,朕很感激上苍,把你赐给了朕。” 裴连甫轻轻拍了拍陈帝的肩膀,笑说,“是皇上仁德善良,才让臣这般追随的。” 陈帝道,“朕一定会做的更好。” 裴连甫道,“嗯,臣相信皇上。” 君臣二人互抱一会儿之后,陈帝去写回信,同意。 裴连甫回去,准备前往北燕的出行事宜。 等裴连甫去了北燕,开启教学生涯之后,陈国与燕国,彻底走上了互融为一体的格局,燕国大将在陈国助陈强兵,陈国丞相去了北燕,教北燕的官员们为官以及为臣之道,这两个国家,一强一弱,看似是独立的皇权,实则,已融化为了一体了。 从那之后,陈帝与燕迟经常通信。 陈帝为帝多年,远比燕迟年龄大,在岁数上,燕迟该称陈帝一声叔叔的,但在为帝之上,陈帝又要敬称燕迟一声燕帝。 随着时日的增长,两人的感情在通信里渐渐地培养起来,偶尔,陈帝也会在只言片语里出现几句冒犯燕迟的称呼,一声贤侄就喊了出来,燕迟接到这样的信,往往会回信挖苦他,说他这个叔叔当的不行啊,隐含的意思就是,你陈国怎么还这么弱啊。 陈帝看到这样的回信,通常会拍桌大笑,然后把信拿给纪莫归看,拿给平书政看,再拿给陈国的大臣们看。 久而久之,陈国的大臣,虽距离燕迟甚远,却对这个年轻的帝王无比亲切。 有些人的关系变亲了,有些人的关系就有点变淡了。 燕行州为帝期间,跟楚帝的关系很好。 燕国跟楚国的关系也好。 而这样的好关系,维系的根本,是燕行州与楚帝的私交。 如今燕行州走了,这私交的链条就慢慢的松散,楚帝跟燕迟没有出身入死过,没有共同并肩过,中间又隔着年龄差距,燕迟跟楚朝欢是一辈的人,跟楚帝说不到一起去,两人也没什么过多的感情,代沟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久而久之,两国的感情也在变淡。 但好在,同盟没有散。 毕竟,楚朝欢还住在燕国皇宫中,而燕国与楚国的联姻,也没有被废。 燕迟为帝之后,联系最多的就是陈帝和赵帝。 因着这样的联系,燕国、赵国、陈国,这三个国家亲密的不得了。 燕迟给赵怀雁的信中,往往会提一些陈国的事情,以及陈帝的事情,赵怀雁知道燕迟经常在与陈帝联系后,偶尔,她也会写信给陈帝,关心一下陈国事情,如此下来,这三个国家的帝王,两个是新帝,一个是老帝,说是老帝,其实也算新帝,因为以前的陈帝,说是皇帝,其实很不合格,现在才像个皇帝。 三个皇帝之间的联系,像吃饭一般频繁起来。 周别枝去了赵国,收到燕迟信函的赵怀雁亲自去迎接她,周别枝看着眼前的少女,眉眼依旧,笑容依旧,美丽的容颜依旧,但明显感觉气势强了很多。 如果说以前的赵怀雁是下凡的仙女,美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么,现在的赵怀雁就是带着强烈圣光而莅临人间的神,单单往那里一站,就让人不敢逼视。 周别枝下了马车就见礼。 晋平也跟着见礼。 赵怀雁扶住了周别枝,只受了晋平的礼。 赵怀雁笑道,“周姑姑不必多礼,你我非君臣,小婵又与我有姐妹之称,按这样讲,你算我长辈了,哪有长辈给小辈行礼的道理。” 周别枝道,“以前你是公主,现在你是皇上,该有的礼不能废。” 赵怀雁笑了笑,看了周别枝身后的晋平一眼,说道,“晋平叔叔也不必多礼,来了赵国,你们就是我赵怀雁的家人,一家人,没有谁高谁低。” 她拉住周别枝的手,往皇宫里面进,边走边说,“我老早收到了燕迟的信,知道你是来照顾燕叔叔的,就给你在他旁边收拾了一个厢房,晋平叔叔的跟你连在一起,我爹也在那里呢,只有他二人的时候,赵公公和荀公公老是跑来找我,让我去调解他俩的吵闹,如今有了周姑姑,我也就能省点心了。” 周别枝一听,乐呵了,“光吵不打么?” 赵怀雁嘴角一抽,“打的,只不过,他俩打架的事情,不会让两位公公来专门传我,只有吵架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周别枝笑道,“这两个人啊,年轻的时候不对盘,老了还不对盘,不对盘就别住一起啊,还偏要住一起,互相折磨,纯粹没事找事嘛!” 赵怀雁笑了,“谁说不是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冤家吧!” 周别枝是一直跟随在燕行州身边的人,燕行州和赵显与仙如华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她是一本一本的清,她摇头跟着笑,不说了,觉得冤家这个词,用在他二人身上,委实贴切。 赵怀雁亲自带着周别枝去了皇陵附近的寝殿。 燕行州和赵显都已经收到了她要来住的消息,燕行州很烦她,赵显却眯眼贼贼地笑了,燕行州比赵显大,按岁数看,燕行州肯定要比赵显先死啊,先死的意思是什么?那就是先一步见到仙如华啊! 可周别枝一来,燕行州这个算盘就甭想打响了。 不管他是头疼脑热,还是顽疾加身,周别枝都能手到病除。 但赵显笑早了,周别枝能给燕行州治病,自也能给他治病,不可能让他自身自灭的。 后来,两个老头在周别枝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好,离见仙如华的日子越来越远,两个老头都愁了,闹了一辈子的两个男人,出奇的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一致排外! 周别枝住下后,长虹来看了她。 这个时候,长虹早已经跟鹰六成了亲,还怀孕了,虽然不足一个月,却足以让周别枝震惊。 长虹跟鹰六成亲的事,周别枝真不知道。 长虹嫁给鹰六后,就住了出去。 长虹怀孕后,鹰六暂时停了工作,在家陪她。 知道周别枝来了,鹰六也陪着长虹一起,进宫看她。 其实鹰六跟周别枝没感情,最多是赵怀雁在燕国当左相的那些日子里,彼此照过面。 但长虹跟周别枝的感情就比较好了。 都是燕国人,都为燕国皇室效劳。 虽然是从楼魂令出来的杀手,但毕竟是女子,嫁了人,结了婚后,长虹也会儿女情长,燕国的人她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就是宫里头的赵怀雁以及曲昭、唤雪、蓝舞等,但她们住在宫里,各有事情忙,尤其赵怀雁,每日忙的不可开交,长虹也不可能进宫来烦扰她们,就日日呆在府里。 没怀孕的时候,鹰六还经常带她出去,游赵国山水。 但她被查出来怀孕后,鹰六就特别的小心,基本是足不出户。 她闷坏了,知道周别枝来了,立马就进了宫。 周别枝知道她怀孕了,震惊加高兴,医者习惯,先给她号脉看身子,然后又嘱咐怀孕初期该注意的事情,又交待鹰六,厨房的膳食该如何讲究等等,鹰六一一记下,觉得周别枝来的真是时候。 不是他不相信赵国的御医,而是周别枝的大名着实比赵国的任何御医都响亮。 自那天后,长虹进宫的频率就多了。 周别枝偶尔也会出宫,去看望长虹。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长虹进宫,如此一来,冷清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赵国皇陵外围的寝殿,热闹了。 燕行州和赵显也渐渐的对长虹的这一胎产生了憧憬。 两个无聊的老头时常就长虹肚子里这一胎孩子的性别打堵。 看着长虹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赵显常常会感慨,“若是雁儿也怀孕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这个时候,燕行州就会来一句,“那你赶快催她,让她赶紧嫁啊。” 赵显一听这话就会怒目瞪来,然后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赵怀雁迟迟不开口提嫁娶一事,最急的就是燕迟了。 燕迟多次写信,直言这件事。 而赵怀雁的回信,往往也很直接,“忙。” 一个字,真是连敷衍都不会。 燕迟气的没办法的时候,就会向陈帝抱怨,说娶个媳妇怎么这么难,你当初娶媳妇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 陈帝会偷偷地笑一阵子,然后打趣他,说贤侄你魅力不行啊,要不要叔叔帮你一把? 这本就是陈帝打趣的话,燕迟自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帮忙? 当然要。 因此,陈帝就给赵怀雁去了信,大大的一长篇,言语调皮,“小雁儿,贤侄都急上火了,你再不给他洒洒水,他得把燕国皇宫烧了,到时候,你嫁过去,没地方住了!” 赵怀雁看着这样的信,笑了笑,回复,“等他的地方烧了,我在赵国给他盖!” 陈帝一看,愣住了,他捂额,然后给燕迟回信,“不得了,赵帝想让你入赘呢,你赶快带人带心,顺便把江山赠上,去赵国吧,去了赵国,媳妇就有了!” 第129章 想挖墙角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不可能入赘的,不管有多爱赵怀雁,他都不可能入赘到赵国去。 他看了陈帝的信,抿抿嘴,将信搁置在一边儿,叹气。 不能娶到赵怀雁,燕迟急,楚朝欢也急。 楚朝欢喜欢燕迟,哪怕她的身份也很高贵,贵为楚国公主,可她从没想过要一个人独霸燕迟,她原来觉得自己能当他的王后,后来出现了赵怀雁,知道燕迟对赵怀雁的喜爱后,她也不强人所难,她只要一个妃位就行了,至于燕迟封后后会不会再纳妃,她其实并不在意。 在她的心目中,燕迟就是天下女子趋之所鹜的男人,他现在还不是天下霸主,他只是燕国的王,等未来,他一统九国后,他的女人,会更多。 所以,她从不要一心一意,只要燕迟的心分给她一分就好了,就算不分,只要在他的身边留她一席之地就行。 得不到王后的位置,纵然有些不甘,但只要封妃了,还怕得不到王后之位? 楚朝欢想的很开,故而,她很难理解赵怀雁迟迟推拒婚礼的作为。 要嫁就嫁,不嫁就直接拒绝,干脆点不行吗? 吊着燕迟,让她也跟着没办法顺利封妃,是针对燕迟,还是故意针对她? 楚朝欢跟燕广宁住一个宫殿,二人不住一个院,但因为住在一个宫殿,平时就走动的多。 楚朝欢此刻跟燕广宁,还有燕乐坐在花亭里赏景。 燕乐素来调皮,屁股坐不住,到哪儿都是叽叽喳喳的喜鹊,非得挥舞着翅膀才开心,你要让她像老生一样坐在那里谈天,她没坐一会儿就得急的蹦跳开了。 此刻,她正跟宫女们在花溪边玩耍。 九月了,初秋的天带着些许的凉,但又不是很凉,这个季节对燕国来说,是最适宜的,宫外的女子们会趁这个季节上山采菊,有些风雅文士亦或是有些才华的女子会聚集在一起,办一个小型的秋宴会,赋诗、品菊、斗才艺等等,而这样的活动,往往会促成很多对有情人。 宫里面以前也办宴会,邀请大臣女眷们进宫,但那是以前,燕迟还是太子的时候,又没有心仪赵怀雁。 之所以在宫里举办这样的宴会,还不是冲着给燕迟纳妃去的。 只不过,不管哪一年举办,一年办多少次,燕迟都不参加。 后来,燕行州也不折腾了。 今年燕国又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宫里头已经够忙的了,谁也没精力去办秋菊会,故而,燕广宁就跟燕乐还有楚朝欢就自个在宫里赏菊。 燕乐不在近前,楚朝欢就向燕广宁抱怨了赵怀雁迟迟不嫁燕迟这件事。 燕广宁其实是最愿意让楚朝欢当嫂嫂的,也就是正牌妻子,燕国的王后,但燕迟不喜欢,她也没办法。 对于赵怀雁迟迟不嫁燕迟这事,不单楚朝欢知道,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 大概,连楚国国民们都知道。 燕广宁努了努嘴,嗅了一口宫女们陪同燕乐摘过来插成花艺的菊花,没什么情绪地说,“她不愿意嫁我七哥,大概因为七哥要纳你为妃的原因,以前没觉得她这么小气,现在才觉得,她身为一国公主,身为现在赵国的王,怎么能要我七哥的专宠呢!不说我七哥现在是皇上了,就是以前的太子身份,也不可能专宠一人的,就是七哥答应,燕国的大臣和百姓们也不会答应。” 楚朝欢接着道,“是啊,女子善妒,真的不适合当王后,那样会造成王室子嗣凋敝,于国家而言,是灾祸。” 燕广宁叹一口气,“这道理我们都懂,七哥不会不懂,但他还是执意要娶,我觉得,七哥写信没用,得朝欢姐姐写。” 楚朝欢闻言眉头一挑,彼有点诧异地看向燕广宁,“我?” 燕广宁点头,“嗯,赵怀雁的心结是纳妃一事,说到底,就是朝欢姐姐你,有些事我七哥不方便说,可朝欢姐姐方便说。” 楚朝欢眯了一下眼,看着燕广宁,忽然就笑了。 这个燕国的八公主啊,平时就是个极其沉稳的主,向来比燕乐有主意,也是个心思比较深的人,这是唆使着她当这个恶人呢! 不过,燕广宁也不是在算计她,以她们之间的交情,她也不会做这种陷害朋友的事儿,燕广宁很清楚,她楚国公主跟赵怀雁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得罪或不得罪,好像也没啥关系。 而且,幸福都要靠自己争取,她若真这样按兵不动,等待,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燕广宁这个主意,看似在鼓动她当恶人,实则,也是在帮她。 当然,燕迟是她的亲哥哥,说到底,她最想帮的,还是燕迟。 楚朝欢前后把燕广宁的心思想了一遍后,着实觉得这个好友也是个不可小瞧的人。 也是,燕国皇宫出来的公主,哪怕像燕乐那样傻傻乎乎的性子,也有着让人无法想像的心机。 楚朝欢点点头,用着深以为然的语气说,“你说的对,回头我就给赵怀雁写信。” 燕广宁笑了笑,道,“嗯。”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楚朝欢就迫不及待地去写信了。 写好信,她原是想让燕迟过过目的,但想想还是作罢,她没有惊动燕迟,亦没有用燕国的信使,而是让莞铃找了楚国委派而来的信使,快马加鞭,将信送到赵国,送入赵怀雁之手。 赵怀雁是在十天后拿到这封信的。 收信的当天,秦祉带着步惊涛过来向她辞行,说是打扰多日,要回国了。 秦祉呆在赵国的这段时间,基本没有烦扰赵怀雁,就是终日找赵显,要么找他下棋,要么找他喝酒,要么就找他钓鱼。 每回秦祉一来,燕行州必然出现。 后来周别枝和晋平来了,这当三眼神探的事情就交给了晋平。 晋平耳力惊人,不出门亦能听到门外之事。 他若刻意去打听,就没什么声音能瞒过他耳。 燕行州不想显得很紧张,让赵显得意,就让晋平在秦祉来了后听他们的谈话。 好几天听下来,晋平得出一个结论,秦国这个太子,想挖墙角。 挖谁墙角? 自然是燕迟的。 燕迟之前忙,现在更忙,根本没空来讨好赵显,秦祉就逮着这个缝,从一开始让赵显看不顺眼,到现在,看他极为顺眼。 秦祉是个极会洞彻人心的人,一见赵显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他就不再多留,寻常人的做法是当别人对自己有了好感后,肯定是趁热打铁,赶紧把这种好关系加固的更牢固,可秦祉不是,他深知秦国跟燕国不一样,燕国跟赵国是同盟国,可秦国不是,赵显能对他改观,这很大程度上依赖的是赵显已非赵国皇帝,而并不是他与他之间这些日子交往所产生的感情。 不管赵显对燕迟是什么心思,什么态度,这同盟国的力量,远远大于他所赋予的感情。 秦祉是秦国太子,留在赵国太久并不好。 时间久了,难免让赵显刚产生的好感变成反感。 故而,他来向赵怀雁辞别。 赵怀雁没留他。 第130章 虎父无犬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想到这段时间住在赵国皇宫里,从宫女太监们口中听到的有关燕迟写信给赵怀雁,催她嫁娶一事,赵显不管这事,燕行州更是不插言,这两个男人,平时争争吵吵,大闹天宫一样的你看我不对眼我看你不对眼,偏在这件事情上,出奇的三缄其口,燕行州三缄其口倒还可以理解,但赵显的三缄其口,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般而言,沉默就代表默认。 默认燕迟与赵怀雁的婚事。 只不过,最终点头,还看赵怀雁本人。 所以,哪怕赵显是爹,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就好。 大概等赵怀雁真正做出决定了,赵显才会蹦出来。 虽然这段时间秦祉已经在赵显那里重新刷新了好感度,却不敢在赵显面前提这事儿,或者,说一些不中肯的话。 既然不中肯的话不能说,那就说中肯的。 赵显既三缄其口,那秦祉就不跟赵显说,跟当事人赵怀雁说。 秦祉看着龙案后面的赵怀雁,站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有话说,又好像在等赵怀雁开口。 赵怀雁笑着将朱笔放下,抬头看他,“秦太子还有话要说吗?” 秦祉轻咳一声,说道,“倒也不是重要的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是关于你跟燕帝之间的,这段时间住在赵国皇宫,耳听了很多,作为旁观者,我其实没资格插言你们之间的事情,但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多说几句。” 赵怀雁眉头挑了挑,大概颇为奇怪秦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她淡淡地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秦太子有话直接说,作为旁观者,你应该看的比我清楚。” 秦祉道,“我是有点不理解,你为何迟迟不嫁燕迟,仅是因为他要纳楚朝欢为妃吗?如果因为这个,我觉得你太大题小作了。” 赵怀雁顿了一下,这才微着头,手掌托着下巴,做出一副用心思考的样子说,“你们都认为,我是因为楚朝欢而拖延赵国与燕国的联姻的?” 秦祉反问,“难道不是?” 赵怀雁没有回答他,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才悠悠然地道,“确实,燕帝要纳楚朝欢为妃,我心里不大痛快,但以燕国与楚国的交情,又加上伐齐之时楚国所做出的贡献,许楚朝欢和楚国一个妃位,对楚国而言,其实是很吃亏的,楚国不介意,那说明楚国大度,我个人其实是很敬佩楚帝的心胸的。”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笑道,“秦太子既不避讳地说到这个了,那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迟迟不应燕国的婚事,并不是因为楚朝欢,而是因为,我如今是赵国的王。” 她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问秦祉,“试问秦太子,要娶一国的王,这是什么概念?” 秦祉偏冷的眉角一怔,继而大笑起来。 唤雪和蓝舞纷纷抬起脸,朝他看了一眼。 步惊涛也沉默不惊地朝秦祉看了一眼。 赵怀雁勾起唇角,问,“秦太子笑什么?” 秦祉收起笑,哎叹一声,撩起裤袍,往旁边的椅子坐了去。 坐稳后,他说,“原来你先登基,再来谈婚事,是有目地的,确实,公主之身,与一国之王,差的太远了,娶一个公主,固的只是两国邦交,可是,娶一个国家的王,那就不是固邦交这么简单了,想必,是娶其江山吧?” 他突然打趣道,“就是不知,是燕国以江山为聘呢,还是赵帝你以江山为媒呢!” 赵怀雁耸耸肩膀,“这就是让我头疼的。” 秦祉扣击着手指,有力的视线落在女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沉声道,“有什么好头疼的,如果你喜欢他,想嫁他,那就直接告诉他,让他拿燕国江山为聘,不然不嫁,以燕迟对你的喜爱程度,他很可能会答应。” 赵怀雁摇头,“我可没有那么贪心。” 秦祉嗤笑,“你没有那么贪心,可总有人有。” 赵怀雁挑眉看他。 秦祉道,“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不管是燕迟以江山为聘还是你以江山为媒,你赵国与他燕国最终都会统一成一个大陆,如同先前的齐,被更名为北燕,你的顾忌是对的,有可能在你嫁给燕迟后,赵国,会变成下一个南燕。” 秦祉的这番话是不是危言耸听,赵怀雁心中自有一杆称,她愿意跟秦祉把这件事摊出来讲,就不怕他能鼓动她什么,有时候,敌人的心思和话语会让自己找到突破之路,赵怀雁不应燕迟的婚姻之事,并不是因为楚朝欢。 一个楚朝欢,还真没那力量撼动她的决定。 她在意的,无非是她的国家,以及她的国民。 若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公主,不用身兼举国重任,不用称王称皇,她当然不会想这么多,喜欢就嫁,不喜欢就拒,之前接受燕迟,无非也是因为燕国强大,她存了那么点私心,让他护她,亦护赵国。 只是,当公主的时候,所想是一回事。 当皇上,所想又是一回事。 站在不同的位置,所思所虑就不同。 如今,她已不能把自己的婚事单纯的当成是自己的事情了,亦不能全凭感情来做事下决定。 她得对大臣们负责,对她爹负责,对赵国负责。 赵国基业虽没有燕国久远,却也有近百年,到她这里了,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当她嫁给了燕迟,成了燕国的王后,那她就再也作不了赵国的王。 她当然不是眷恋这个王位,她只是得尽自己的使命,护住赵国。 哪怕在嫁了燕迟之后。 所以,她没有想到妥善的方法,故而,只有推脱。 也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想让燕迟给她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法。 只不过,燕迟的多次信函里,一次都没有提过江山之事。 一开始的时候,赵怀雁对这个闻名天下的燕国太子并不是很了解,后来进了太子府,跟他接触深了,她觉得她虽然不是十分的了解他,但七八分还是有的,但经这件联姻之事后,她又觉得她不了解他了。 只字不提,是不在意,还是压根不愿意提? 燕迟在意的,也是江山吧? 所以,这是一条死胡同,嫁了燕迟,她赵国有可能不保,不嫁燕迟,这联姻之事就会一直搁置着。 赵显不笨。 燕行州也不笨。 他二人都看出来了,故而,完全撒手不管了,让两个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问题走到了死胡同里,怎么解决呢? 好像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秦祉弄明白了赵怀雁所思所想后,撑着手站起身,这回,踏踏实实地走了。 等离开,出了赵国皇宫,坐在了马车里,步惊涛问他,“太子是想撮合燕帝和赵帝?” 秦祉微眸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抿着唇不冷不热地道,“他二人之间的事情,我可撮合不了,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步惊涛挑眉,“什么机会?” 秦祉抬起头来看他,“联姻。” 步惊涛愣了一下,大概没听明白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秦祉搓着手指,笑道,“双儿跟楚公主关系一直很好,你说若双儿跟楚公主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她高不高兴?” 步惊涛骤然一愣,脑子转了转,第一想法是秦祉也想把秦双送到燕国,让她做燕迟的妃子,可后来想想又不对,一家人?跟楚公主成为一家人,那只能是与楚有关,而与燕无关,那么,就是…… 步惊涛想到那个可能性,大吃一惊,他愕然道,“太子你是想让九公主嫁给楚太子?” 秦祉咧开唇,露出狐狸一般的白牙,“是啊,燕国刚大战,如今北燕正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各个官员陆续往那里派遣,没个三五年,北燕兴旺不起来,而楚国又夹在燕与北燕之间,这早晚啊,楚地也会成为燕国的版土之一,楚帝不是笨人啊,他看得清形势,故而借着这次机会,把楚公主送到了燕国,哪怕燕行州走了,有这一层联姻关系在,燕国也暂时不会打他楚国的主意,但早晚,楚地会成为第二个齐,你说,楚帝意识到了这样的危险,那他会在楚地彻底变成燕国的版土之前,做些什么呢?” 步惊涛跟楚帝没打过交道,秦国跟楚国也并非友邦,他猜不到楚帝会做什么,摇头,然后问,“太子知道?” 秦祉笑道,“不知啊。” 他又指指头,“可我知道一个帝王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他想找靠山,我们就来个雪中送炭呗,楚公主嫁到燕国,只能是妃子,可我秦国公主嫁到楚国,就一定是太子妃,未来的王后。” 步惊涛皱眉,“九公主不一定会嫁。” 秦祉道,“她会嫁的。” 步惊涛又道,“就算公主愿意嫁,楚国也不一定愿意取,毕竟我秦国跟楚国从来没打过交道,以前不是盟国,往后也不会是。” 秦祉扯唇笑道,“以前的陈跟齐国的关系多好啊,我们想拉拢都拉拢不来,最后不还叛了齐,归了燕?这天下国度,没有永久的同盟,亦没有永久的友谊,只有永久的合作与利益,一个楚朝欢,真的保不住楚国,毕竟,楚朝欢不是赵怀雁,燕迟会为了赵怀雁,永不侵犯赵国,却不会为了楚朝欢,永不侵犯楚国,那么,燕国如今强大如斯,楚国何以抵挡?除了我秦国,所以,这桩婚姻,但凡我们提起,楚帝一定会答应。而楚国与秦国一联姻,那么楚与燕的同盟关系,不攻自破,当然,因为楚朝欢,这份同盟感情还在,但一个是嫁出去的女儿,一个是楚国的王后,你觉得,谁会更亲一些?” 好像都不亲。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这水还姓楚。 王后虽然是本国的了,可还是姓秦。 谁亲? 那就要看楚帝是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亲情的定义了。 不过,这个关系一旦成立,那楚国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方面与燕联姻,一方面又与秦联姻,而燕与秦,是如今原冰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了,有这两个国家的联姻牵系,楚国还愁会被灭吗? 除非,秦国不认秦双了。 燕国不认楚朝欢了。 对楚国而言,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于秦国而言,这也是好事,为什么呢?因为终于从燕国口中瓜分了一口肉,楚国,而今天能瓜分一口,明天就能瓜分两口。 步惊涛垂了垂眸,想到刚刚在赵国御书房里,秦祉跟赵怀雁之间的对话,他又觉得,秦祉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不过,不管秦祉想做什么,他想得到赵怀雁,他都会帮他。 想到从齐帝和齐闻死后,诸葛天眼就一次出没出现过,不知道是生是死,步惊涛还是忧心了。 骆凉在八国君王动身前往燕国,参加庆功宴以及燕迟的登基大典,行刺的时候被楼危亲手斩杀,后面陆陆续续有忠义之士来燕国行刺,但都被金谍网提前得到消息,然后通知楼魂令,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有金谍网和楼魂令的默契配合,再无人敢来行暗杀之事,自此,灭齐之恨,再无人敢报。 秦国跟齐国的关系一直很好,有很多齐国旧臣都是受了秦祉的教唆,买杀手去杀燕迟的,如今,这些人都被处理了,秦祉也不多花费心思在这上面。 步惊涛想找出诸葛天眼,这件事,他早与秦祉说过,两个人也探讨过诸葛天眼是生是死的问题,但探讨来探讨去,毫无头绪。 因为诸葛天眼自齐国灭亡后,就人间蒸发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秦祉让步惊涛别急,他觉得,如果这个还活着,总有一天会露面的。 步惊涛只好等,可平时也会差一些人去打探。 回了秦国,秦祉去见秦帝,说把秦双嫁到楚国一事,步惊涛去问那些人的打探情况。 秦帝一听秦祉提议要秦双嫁到楚国,大为不解,问他,“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了?” 秦祉往椅子里一坐,把在马车上与步惊涛所说的一番话全部都倒出来,又跟秦帝说了一遍。 秦帝听后,眯了眯眼,沉吟道,“倒是个很好的方法,如此一来,他楚国不用担心燕国的侵犯,我秦国也不用担心燕国的侵犯了。” 秦祉嗤鼻,“他燕国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一旦双儿嫁去了楚国,我秦国与楚国联姻了,往后想攻燕,也是一大利事。” 秦帝道,“燕国有楚朝欢,想让楚帮我秦国去打燕国,大概没机会。” 秦祉冷笑,“这还不简单,杀了楚朝欢。” 秦帝一愣,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那个老话说的贼好,虎父无犬子啊! 秦帝乐呵呵地笑道,“好极!”又问,“想好派谁去了?” 秦祉点头,“嗯。” 秦帝问,“谁?” 秦祉道,“步惊涛。” 秦帝又愣住了,半晌,才道,“让太傅去,如果被楚帝知道了,这联姻就没办法成功了,既便联姻成功了,双儿嫁过去也会受罪。” 秦祉道,“太傅做事,父皇还不放心吗?他最近一直在找诸葛天眼,我看他对诸葛天眼极为执着,若诸葛天眼没死,就一定在燕国,而且,还是在燕国皇宫,既在燕国皇宫,一般人想找到,那是极难的,除非太傅亲自去。” 秦帝伸手点着桌面,“太傅的实力,爹是知道的,但毕竟他是你身边的人,一旦暴露,会坏事。” 秦祉道,“这点爹放心,太傅想找到诸葛天眼,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暴露。” 这倒也是。 秦帝想了想,问,“太傅如何混进燕国皇宫?” 秦祉笑道,“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没几月就进入隆冬了,而隆冬一过,就是燕国每年一届的招贤纳士日,俗称跃龙门日,那一日,燕国要招的文士和武士会比以往多,因为现在燕国正值用人之际,太傅只要乔装打扮,混进去,就一定能顺利入围。” 秦帝摸了摸下巴,觉得此计可行,但,“要是被选上,被安排到了北燕怎么办?” 秦祉道,“那就得看太傅自己的能耐了,如果连留在燕国皇宫的机会都没有,那他还是趁是早回来。” 秦帝点点头,觉得秦祉说的对,就允了。 然后又喊来秦双,跟她说了嫁到楚国之事。 秦双杏眼圆睁,不可思议地道,“父皇,你说什么!让我嫁到楚国去?!” 秦帝道,“父皇知道你喜欢燕迟,可燕迟不喜欢你啊,吊在他一颗树上,只会害了你自己,他现在已经定了赵怀雁为王后,又纳了楚朝欢为妃,不管是赵怀雁还是楚朝欢,在燕迟心中的地位都很高,你压根没法比。” “就算有机会嫁过去了,只会让燕迟反感。他不喜欢你,就不会宠幸你,得不到帝王的宠爱,你在后宫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再加上赵怀雁当了王后以后,肯定会刁难你,毕竟,你曾经伤过她,你跟她之间,还有一个断指之仇,怎么看,你嫁过去就是受气的样。” “但嫁到楚国就不一样了,我秦国远比楚国强大,楚太子的武功也好,却没有你厉害,他欺负不了你,亦不敢欺负你。” “你嫁过去,还是太子妃,等楚太子登基,你就是楚国的王后,以后见了赵怀雁,那就是平起平坐的,楚朝欢见了你,还得叫你一声嫂嫂呢,你自己觉得,哪一个选择更好?” 当然嫁给楚国的选择更好。 是个有点头脑的都分析得过来。 可是,她不爱楚太子啊! 秦双撅着嘴,看向秦祉,“哥哥,你也是这样想的?” 秦祉温和地道,“嗯,哥哥不愿意看你受罪,是,哥哥知道,你不喜欢楚太子,他也不喜欢你,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但自古以来,君王与王后,哪一对是情投意合的?楚太子的作风没有燕迟硬,楚国亦没有秦国强,他娶了你,虽不爱你,却会把你捧着贡着,你的性子哥是知道的,不会吃亏。但在强硬的燕国,在强硬的燕迟面前,你再厉害也只能被折,可去了楚国就不一样了,你想怎么横,别人也只能受着,这才是你身为秦国公主该享受的待遇,知道吗?” 秦双闷闷不乐地瞪了秦祉一眼,又瞪了秦帝一眼,呼拉一转身,极有气势地坐在了秦祉下方的椅子里,腰间的长鞭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而飞出一段凌厉的弧度。 她有点不甘心,“可我总不愿意见燕迟跟赵怀雁好过!” 秦祉笑着伸手,越过中间的小方桌,拍了拍她搁在椅子把上的手,说道,“放心吧,这件事,哥来做,哥也见不得他们好过呢,不过,这事不急,与楚的联姻,才是现在最要紧之事。” 秦双虽然不愿意,却也没说反对的话,只道,“楚国会接受吗?” 秦祉道,“当然会,我秦国公主,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得到的。” 秦双唔了一声,看向秦帝,“那女儿就听父皇的安排。” 秦帝呵呵一笑,“不愧爹打小最疼你。” 然后,挥手,将秦祉和秦双都赶走了,他写信,给楚帝。 秦祉和秦双离开御书房后,一起去了秦祉的太子妃,步惊涛在院中等着他,见他回来,忙问他跟秦帝说的怎么样了,秦祉说同意了,步惊涛就特别高兴。 秦双不明所以,问步惊涛何事让他这般高兴。 步惊涛跟她说了。 秦双一听,大惊,“步太傅要混入燕国皇宫?” 步惊涛点头,“嗯!” 秦双瞪向秦祉,“又是太子哥哥的诡计吧?” 秦祉抬手就往她小脑袋上招呼一巴掌,“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去,回宫去,哥才赶路回来呢,很累,要休息了。” 秦双没走。 秦祉也没管,回了寝宫,脱了衣服就睡。 闭眼前,他想,赵怀雁,你可坚持住,挨到年后再答应嫁给燕迟,到那时候,楚朝欢死了,燕迟还有心情娶你吗?他会不会想,楚朝欢是你派人杀死的?毕竟,赵国的金谍网在燕国可是有自由行动的特权的,就算燕迟不这样想,楚帝会不会这样想?总之,楚朝欢一死,你跟燕迟就麻烦了。 第131章 信与回信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在秦祉走的第二天,赵怀雁收到了楚朝欢的来信,收到信使信的时候,知道是楚朝欢寄来的,赵怀雁就很诧异,等拆开信,看了信的内容,她越发的诧异了。 楚朝欢在信中写,“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的信,大概也不愿意看到我的人,我也一样,但为了燕迟,这封信我还是得写,关于你与燕迟的婚事,我觉得你实不该如此推脱,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能任由你胡闹,这是两国邦交之事,事关之大,身为一国皇帝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若真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迟迟不嫁,那我不介意去一趟赵国,当着赵国皇室以及赵国大臣和整个赵国国民的面,向你这个皇帝赔个不是,我爱燕迟,远比你久,我与他相知相交,也远比你久,你半路横刀夺爱,我已经不追究了,封妃这事,与燕迟无关,他身为帝王,很多事也身不由己,这事你若怪,就怪我,别连累燕迟,你若不嫁,趁早说清楚了,不要吊着人,为你赵国谋福利,我最看不起这样的手段,希望你别让我真的把你放在轻视的地步,让燕迟也轻视你。” 中间的话,有点咄咄逼人。 后面的人就温和多了,委婉地表达了这些语是她的真心所想,赵怀雁若怪,那她也没办法,她若想将这封信寄给燕迟看,楚朝欢也不怕。 总之,信的内容不太好。 但是,赵怀雁看了这封信,反倒扯起唇角笑了。 她把曲昭喊过来,把信给她看了,又让唤雪和蓝舞也看。 这三个人看完信,纷纷用着目瞪口呆的眼神望着赵怀雁,曲昭道,“皇上,这个楚公主真是直言直语啊!” 唤雪哼道,“什么叫横刀夺爱?她若真与燕帝有真爱,皇上哪可能夺得了?这话说的真没脸没皮!” 蓝舞笑道,“信的内容写的是有点让人生气,但从这封的本身来看,如今的燕国以及燕国皇室,为这件婚事,大概操碎了心。” 她将信折叠好,问赵怀雁,“公主要留着这信吗?” 赵怀雁支着额头,单腿翘起来,“留着吧,往后指不定能拿出来威胁一下楚公主。” 蓝舞挑挑眉,没听明白。 唤雪和曲昭对视了一眼,似乎半懂不懂。 蓝舞听赵怀雁说留,她就妥当地收好,放到了信匣里。 曲昭问,“皇上要回信吗?” 赵怀雁摸了摸下巴,“不想回,但可以表个态。” 曲昭问,“给楚公主表态?” 赵怀雁道,“当然不是给她,而是给燕国,以免燕国真的以为我是在拿乔。” 她说完,让唤雪给她研墨。 等研好墨,她提起狼毫,铺开宣纸,写回信。 这封回信是给燕国左使段东黎的。 赵怀雁不给燕迟回信,不给楚朝欢回信,偏给段东黎写信,这着实让唤雪、蓝舞还有曲昭很不理解。 不过,赵怀雁没有给她们解释。 写好信就让曲昭差人去送。 信送到段东黎手上的时候,他不在皇宫,今日他休沐,去找段琅寰,姐弟二人聚一聚,聚的场合在平府。 平书政还在陈国,但平中丞在家,还有老丞相平儒芹,包括平府的长媳,以及长孙女平香云以及次孙平鱼府。 虽然少了平书政,但不影响一家人的欢乐相聚。 段东黎正在跟段琅寰聊天,说卓凌的事情,右相府的管家来了,交给他一封信。 段东黎问了信的来源,管家说赵国寄来的。 段东黎咦了一声,接过信,与段琅寰对视了一眼,又与平儒芹对视了一眼,挥挥手,让管家退下去了。 段琅寰从段东黎手中接过信,前后翻转看了一下,猜测道,“能在这个时候给你写信的,还来自于赵国,应该是雁儿吧?” 段东黎应声道,“我猜的也是她,就是不知,赵帝忽然写信给我是做什么。” 段琅寰将信还给他,让他拆了看。 段东黎接过就拆。 拆开,信掏出来,展开看。 看完,他眉头又挑了挑,笑着将信递给平儒芹。 平儒芹看他一眼,接过信看。 看完,也笑了。 他又将信递给段琅寰,让段琅寰看。 等段琅寰看完,她也抿嘴笑了。 她将信轻轻按下,笑着道,“雁儿登基为帝后,心机越发的深了,这信写的真是让人无可挑剔。” 平儒芹捋着花白的胡须,也笑道,“是呀,爹没跟这个赵帝接触过,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水平,着实不易。” 段东黎将信收起来,揣进袖兜。 段琅寰问,“要拿给皇上看吗?” 段东黎道,“要的,等吃过午饭再进宫吧。”他又转头望向平儒芹,“老丞相以为,皇上看了这信,什么反应?” 平儒芹摇摇头,“人老了,不是一茬的人,猜不到啊,要是先皇的话,我还能猜测一二,但是新皇,我着实猜不到。” 段东黎就不问了,事关两国之事,老丞相其实能看到,只不过,他相信皇上会有自己的思考和决定。 段东黎又与他们坐一会儿,吃了午饭,进宫找燕迟。 段东黎将信递给燕迟,说是赵怀雁寄的。 燕迟一愣,正在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他倏地抬眼,望着段东黎,不确定地问,“雁儿写的信?” 段东黎点头,“是的。” 燕迟不解,心里也有点不大高兴,“她怎么会给你写信?” 段东黎见皇上要吃他的醋,在皇上变脸之前,赶紧解释,“皇上看了就知道了。” 燕迟当然要看,还得看仔细。 他哼一声,让元兴把信呈上来。 等信入手,他眯了眯眼,还是打开看了。 信的内容不多,寥寥数语,字迹工整,前面是问候的话,后面是正题,虽说是正题,却也没有很直接地表达出来,只是用着两国邦交的语言,来说明了一下这件事。 但如此,可看出来赵怀雁的态度,以及,她对待这场联姻的态度。 不写给他这个皇上,反而写给丞相。 其中的意味,值得人斟酌。 尤其,信的内容,也值得推敲。 信中写,“朕刚刚登基,好多事还没理出头绪,原是想早点给右相写封信的,实在抽不出时间,现在听到了很多关于朕与燕帝婚约一事的流言,朕觉得,得与右相沟通沟通,以免造成两国嫌隙,关于婚事,朕既答应了燕帝,就决不会反悔,右相是燕国的百官之首,亦是朕以前的良师益友,如今朕实在有些头疼,就想问问右相,论燕赵联姻,我赵国该当何处,燕国该当何处?” 赵怀雁的这封信写给的是段东黎,并非燕迟。 这就是她的精明城府之处。 若是直接写给燕迟,就有点索求的意味,但这信写给的是段东黎,就只是简单的询问之意了。 燕迟看完最后两个问句,薄唇微抿,赵国该当何处?燕国该当何处?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燕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当问题。 不管赵怀雁是公主之身,还是皇上之身,他都会保有她想保有的一切,不管是她的皇上宝座,还是赵国的江山以及子民。 是,两国的王成亲,江山和子民确实是最大的问题。 哪国归哪国呢? 燕国不可能归赵,赵国也不可能归燕。 燕迟也不会去掠夺赵国的江山和版土,那就只能共治。 而他们后代的子女,燕迟老早就想过了,第一个儿子姓燕,第二个儿子就姓赵,一个是燕国储君,一个是赵国储君,他不会让赵怀雁为难,更不会让她因为嫁了他而丧失一切。 她是他的妻子,是燕国的王后,亦是赵国的王。 燕迟将信搁下,揉了揉眉心,他原本不跟赵怀雁说这些,那是因为他以为她会懂,可事实上,她不信任他,迟迟不嫁他,是因为她把赵国看的比他重的多,而他设想的为她做的一切,她都没有想过。 是因为她觉得不可能,还是因为她打心底里觉得,他跟他爹一样,是个看重江山,远重于爱情的人? 有燕行州的前科,以及赵显对燕行州的误解,燕迟敢打包票,赵怀雁就是这样想他的! 燕迟眉头微皱,捏着信,心里凉寒。 他将信搁下,面无表情地继续拿起朱笔批阅奏折。 段东黎挠挠头发,看一眼燕迟的脸色,想着皇上是生气了?这就怪了! 段东黎往前近一步,冲着燕迟喊一声,“皇上。” 燕迟头不抬,只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段东黎问,“皇上如何看这信?” 燕迟笔峰微顿,盯着奏章里的漆黑笔墨,嘴角勾了勾,大概情绪不太好,声腔里压着一丝烦燥,却没有冲段东黎发火,只声音略冷,“既是赵帝写给右相的信,右相自己回吧,朕还忙着,右相先退下去。” 段东黎一噎,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从元兴手上取过信,转头就走了。 等段东黎离开,燕迟扬手将朱笔一甩,朱笔是红色,被大力甩出,呈抛物线的趋势直往那道金贵的龙柱上砸去,一路红汁淋漓,砸到龙柱之后,又直坠到地上,将那块地毯晕染开一小圈的红。 燕迟没看那笔,只往龙椅后面靠了去。 元兴眼眸微转,看了看那只被主人可怜抛弃的笔,想了想,没去捡,而是小声问,“皇上生气了?” 燕迟抬眼瞪他。 元兴轻咳一声,“难道是赵帝想毁婚?” 燕迟冷哼,“她敢。” 元兴低笑,“那皇上气什么?赵帝既不是毁婚,皇上就没什么好气的呀,没什么事是皇上不能解决的。” 燕迟没法跟元兴说,他生气,是气赵怀雁不信任他,她不认为他会是她的依靠,能够予她足够的保护以及尊重。 燕迟眯了眯眼,手指点了点龙椅的扶手,半晌后,沉着脸站起身。 他走出御书房,站在高高的石阶上,远望赵国的方向。 大概有半刻钟头,他又转身,回到御书房,让元兴把段东黎、朱玄光、曾衍以及朝中的其他几个大臣叫过来。 关上门,不知道说了什么。 等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 晚上,段东黎的回信就寄出去了,第二天下午申时不到,使者就到达了赵国皇宫,把信交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将信展开。 信中回,“赵帝所虑,我燕国诸臣以及皇上都能理解,但赵帝实在多虑了,国之归处,是国民之地,只要国民们安居乐业,我燕赵两地,焉分彼此?” 赵怀雁看完这封信,支着额头想了很久,淡淡笑了笑,就把信搁在了一边,不再回信。 晚上,她先去找赵显,陪赵显、燕行州还有周别枝和晋平吃了晚饭,这才回宫里头休息。 还是唤雪和蓝舞伺候她,曲昭去宫外,看长虹去了。 长虹已经显了怀,天气渐冷,好在赵国地处南方,一年四季如春般,不怕着凉,影响孩子。 曲昭是下午就去了鹰府,呆了半天,晚上原本要回宫的,被鹰六和长虹热情地留下吃饭,她也没跟他们客气,就留下了。 却在吃饭的时候,意外遇到一个不速之客! 谁呢? 元兴! 元兴陡然出现在鹰六的府门外敲门,当鹰府里的管家,这个管家是从金谍网里抽出来的,名唤张束,看到元兴,目光一呆。 在长虹嫁给鹰六前,元兴是被燕迟留下来,以长虹娘家人的身份住在赵国的,是以,鹰府里的所有人都识得元兴。 但长虹和鹰六成亲后,元兴就回了燕国。 这突然的出现,着实让张束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连忙热情地将元兴招呼了进去,又差人赶紧去通知鹰六。 最后鹰六、长虹还有曲昭都出来了。 看到元兴,鹰六、长虹和曲昭三人都很惊诧,鹰六问元兴是什么时候来燕国的,怎么突然来燕国了,是发生了事情等等。 元兴说没事,看了一眼长虹微微凸起的肚子,他还是道了喜,并送上了礼物。 鹰六着实纳闷。 长虹也是。 曲昭抱臂看向元兴,十分怀疑的语气问,“你一个人来的?” 元兴看她一眼,笑道,“不是,我是随皇上一起来的。” 曲昭惊,“什么?燕帝?” 元兴道,“是啊。” 他背起手,往院子里面走。 曲昭一步飞过去,挡住他,“燕帝来了赵国?” 元兴点头,“嗯,现在应该在赵帝的寝宫了吧,我好累,一路疾行赶来,皇上知道了长虹怀孕,就让我先来鹰府,稍后他也会来。” 曲昭当下就顾不上其他,赶紧要回宫,却被元兴一把拉住袖子,虽然看他只是轻轻地扯着,曲昭却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怒喝,“松开!” 元兴笑道,“曲侍卫,我皇要与赵帝说些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燕国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里外都忙,皇上却在百忙里抽身来赵国,就是因为今天这事非常重要,呃,你们吃饭了吗?我还没吃饭呢,咱们喝一杯?” 曲昭瞪他。 鹰六过来打圆场,“既然燕帝亲自来了,那想必这事真的很重要,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他拍了拍曲昭的肩膀。 曲昭满身的怒意散了一些,她让元兴放手,元兴耸耸肩膀,放了。 曲昭用力地拍打着袖子。 元兴笑了笑,不以为意。 鹰六将元兴招呼到膳堂,四个人重新坐下吃饭,长虹怀孕了,不能饮酒,就三个人你来我往。 而另一边,赵怀雁刚歇下,唤雪和蓝舞也没离开,还有大批的宫女和太监都守在门外,冯阎所带领的禁卫军也沿着帝王寝宫四处巡逻着,龙烛熄了两盏,还有一盏微弱的亮在龙床的尾端。 黄纱黄帐落了下去,赵怀雁刚闭上眼睛,那黄纱黄帐忽然之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帝王宫殿,无声无息地进了一个人。 赵怀雁当即大惊,睁眼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先是暗掌袭来,她的掌风不厉害,亦没有学过专门的掌法,除了太虚空灵指所带的空灵掌外,所以,这一掌风,若真打实了,也着实威力不小。 昏暗的龙床内,男人头一偏,躲过那只威力十足的小手,随后就低低地笑出声,他反手一转,将那只想要从他后面收势再给他一掌的小手捏住,整个高大的身子浓影一般强悍地压下来。 片刻间,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 赵怀雁一愣,“燕迟?” 燕迟低笑,于漆黑的龙床内,准确无误地攫住她的唇,撬开,吻了进去。 赵怀雁伸手打他,被他固定住双手,吻到窒息。 等一吻结束,燕迟也将赵怀雁连人带被地抱了个满怀,他沿着她的脸颊吻了一遍,起身脱掉鞋子,又脱掉衣服,上床,掀开被窝,抱着赵怀雁就睡。 赵怀雁惊懵,“你怎么会在这?” 燕迟搂着她,只觉得馨香铺鼻,困意翻江倒海地袭来,其实,凭他的本事,一夜之间来回燕国和赵国完全不是事,最多是消耗体力和内力,比较疲惫罢了,像这种困倦的情况,却不会有。 大概是最近真的太忙,几乎日日熬夜,她不在身边,他觉得睡与不睡也没差别,可一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柔软,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他就只想睡觉。 他唔一声,凑上去又吻住她的唇,密密匝匝地圈着她,让她整个人如袋鼠一般陷进他的怀里,被他整个胸膛笼罩。 他极为舒服地吻着她,然后把她的头一按,让她的小脑袋枕着他的胸口,他枕着她的枕头,鼻尖抵着她的脸颊,睡了。 赵怀雁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问你话呢!” 燕迟低声,“先让我睡一会儿。” 赵怀雁气结,“你大老远跑我这里,就是来混瞌睡的?” 燕迟听她这样说,纯良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他微睁了睁眼,就着昏暗的夜色勉强看了看赵怀雁的脸,伸手摸了摸,又控制不住的低头去吻。 赵怀雁伸手一挡,燕迟没吻到她软香的唇,也不生气,贴着她的手掌吻了一会儿,这才困倦地道,“来找你说点事。” 赵怀雁想到她写给段东黎的信,秀美的眉梢一挑,问道,“关于婚事的?” 燕迟低声,“嗯。” 他似乎并不愿意现在说,只想睡觉,在赵怀雁张嘴还要问东问西的时候,食指一抬,按住她的唇,“你再这么喋喋不休,我就不客气了,虽然我现在很困,极想睡觉,但我更想吻你。” 赵怀雁红着脸骂他没个正形。 他只笑,用力地吻着她的额头,末了,又固定住她的头,吻唇。 好像怎么吻都吻不够。 快有两个月没见,燕迟都不知道从他离开赵国回到燕国,这些个日日夜夜,他是如何过的,好像都在御书房里度过。 想到她都不体谅他的辛苦,他就毫不客气地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赵国山水好,气候也好,晚上不冷,中午不热,赵怀雁睡觉穿的不厚,偶尔会穿完整的里衣,偶尔就是简单的袛衣,偏今天赵怀雁就是穿的袛衣,燕迟手一探,便是满手的柔腻。 他满足地低叹,反手就把自己的里衣脱了。 赵怀雁浑身如刺一般地毛孔竖起,滚烫的温度烧的她的脸越发的红,“你把衣服穿好!” 燕迟不穿,就那般毫不避讳地抱着她。 手臂越来越紧。 声音也越来越沉,“又不是没这么睡过,就一夜,天不亮我就要走了,就眯一会儿,你别动。” 他的呼吸猛然一紧,因为赵怀雁扭过了身子,屁股对着他。 天,真是折磨。 他认命地松开她,往旁边挪了一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郁闷地道,“不抱你了,让我睡一会儿。” 这次,他直接闭上眼就睡。 赵怀雁努了努嘴,倒没再骚扰他,任他睡了。 燕迟睡的沉,轻浅的呼吸声很均匀,赵怀雁却睡不着了,侧着头看了他半晌,虽然看不清楚,只看到大概的轮廓,她还是看了大半天,后来脖子扭疼了,她就仰面躺着。 今天歇的早,距离上朝的时辰还有很长一段,够他睡好久了。 赵怀雁不睡,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还要喊醒他,总不能让他大白天的从她的寝宫里走出来。 大概两个时辰后,燕迟醒了。 第132章 定下婚期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旁边赵怀雁的长发给一撩一撩撩醒的。 醒来眼睛血丝很明显,没睡好。 但看到赵怀雁睡着了,无意识地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手臂还搭上了自己的腰,脸颊搁在他的肩头位置,长发从他的手臂上缠过来,随着她无意识的动身子的动作,不停地撩着他的脸,以及鼻子。 燕迟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一摞一摞地理好,然后伸手摸摸她的脸,再无睡意。 赵怀雁原本是想等燕迟睡着,她来喊他,却不想,最后,变成她被他喊醒。 说是喊醒,其实不对,是被吻醒的。 醒来就感觉浑身上下很不对劲。 再睁眼,四周一片漆黑,连床尾那盏微弱的灯也熄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燕迟在吻她。 睡着的时候她没感觉,可这会儿,感觉异常猛烈。 她突然大叫一声,燕迟的动作骤然一停,半晌,他问,“舒服吗?” 赵怀雁紧紧地抓着床单,于漆黑的大床内,两边脸颊急速变红,羞的直想钻到缝里去。 可燕迟一点儿羞耻之心都没有,问了她,她不回答,他又锲而不舍地问了一遍。 赵怀雁难堪地别过脸,可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因为他的话而战栗。 刚刚那感觉…… 赵怀雁咬住唇,上次在陈国的客栈,他也这样做了一次。 舒服吗? 当然是舒服的。 只不过,这种事情,他能不能不要问出来? 赵怀雁气的转过身,不理他。 可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背对着他,让燕迟更受刺激。 燕迟哎叹一声,用被子将她笼住,然后抱到怀里,闷闷的声音说,“我很难受。” 赵怀雁轻声,“活该。” 燕迟气的伸手就往她腰上揪了一下,不是很用力,赵怀雁没感觉到疼,但还是抬起眼来睃了他一眼。 燕迟轻笑,鼻尖抵下来磨蹭她的。 这一刻,他抱着她,整的是拥有了整个天下。 缓缓,他道,“再躺一会儿我就走了,你写给段东黎的信我看了,你顾虑的问题我有想过,之所以没有当面向你说,是因为我原以为你会明白,在江山和娶你上面,我是以你为重的。” 赵怀雁道,“你觉得我是不信任你?” 燕迟问,“不是吗?” 赵怀雁道,“有点吧,就算我能明白,但还是得听你亲自说,你知道,知道是一回事,表态是一回事,你不表态,就只好我先表态了。” 燕迟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又将手臂收紧了,“我来,就是要当面向你说清楚的。” 赵怀雁淡笑,“你写封信给我就行了,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燕迟道,“我来,才能证明我的诚意,以及我的态度。” 赵怀雁不说话了。 燕迟道,“我只想让你知道,对你,我是用着最大的诚心和尊重的,我也知道你心里对我纳妃有些埋怨,但楚国在这个时候提联姻,我没办法拒绝,我对朝欢没有爱情,却有亲情,纳了妃,我也会待她如亲人,却不会如爱人,这点你要明白。” 赵怀雁想到楚朝欢给她写的信,微叹,“你不拿她当爱人,她却拿你当爱人的。” 燕迟微怔,慢慢的眯眼笑,“所以,你还是因为朝欢吃醋了?” 赵怀雁瞪他一眼。 燕迟笑,心情特别的好,他把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雁儿,这里只有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遇到多少女人,这里只有你。” 赵怀雁哼道,“甜言蜜语。” 燕迟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喜欢吗?” 赵怀雁翻白眼,“不喜欢。” 燕迟低笑,“那……说的不喜欢,做?” 他伸手要去剥赵怀雁外面的被子,被赵怀雁按住手。 燕迟挑眉,“到底喜欢不喜欢?” 赵怀雁恼恨,“不带你这样威胁人的。” 燕迟要来真的,赵怀雁吓一跳,连忙说,“喜欢喜欢。”又加一句,“你个混蛋!” 燕迟大笑,抱着她,笑的肩膀都在抖着。 赵怀雁气的要起床,被燕迟摁住,嗓音带着笑,说,“好了好了,让你说一句喜欢而已,又没让你做别的。” 他拢住她,问,“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赵怀雁挑眉,“什么?” 燕迟道,“关于我俩婚事的。” 赵怀雁努嘴,想了想,说,“我现在确实很忙,你燕国如今也是忙碌之季,北燕还没有安稳下来吧?现在结婚,怕不合适。” 燕迟低声,手指玩着她的发丝,说道,“嗯,那我们就定个日期,以半年为期,现在是十月份了,下旬,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等过完年,四月初八,我来向你提亲,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五月初八,我们完婚。” 赵怀雁没吭声。 燕迟看她一眼,道,“你若不反对,我回去就将婚期公布,通告八国皇室以及朝圣王朝。” 赵怀雁眨眼,咦一声,“怎么还给朝圣王朝通告?” 燕迟道,“嗯,除了朝圣王朝,我还会通知云雪山以及圣雪城的人。” 赵怀雁越发不理解了。 燕迟解释说,“因为我们都是九皇的转世,所以,婚礼一事,他们也要来参加。”又问,“你不想让他们来?” 赵怀雁摇摇头。 燕迟想了想,觉得既然来了,有些话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他把自己所想的婚后燕赵共治,以及他们的子女,头一个儿子姓燕,做燕国储君,第二个儿子姓赵,做赵国储君的事情与赵怀雁说了。 赵怀雁听后,大为吃惊,她倏地抬眼,看向他,“你要燕赵共治?” 燕迟点头,“嗯,我说了,娶你,不会让你为难。” 赵怀雁看着燕迟,内心着实翻腾不已,光燕赵共治这一做法就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他还说,他们的儿子,会给赵姓! 赵怀雁伸手摸他额头,“你没发烧吧?” 燕迟打落她的手,“我好的很,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在你那天离开燕国,回国继任王位后就在想了。我之所以没跟你讲,是想等你嫁过来后,再跟你商量,但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我只好先跟你说一声。” 赵怀雁道,“你这想法,可跟你父皇说过?” 燕迟道,“没有,我的儿子,关他什么事?” 赵怀雁翻眼,“你的儿子,也是他的孙子。” 燕迟又抓起她的手玩,“我是这样想的,不管他是何种想法,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现在是皇上呢,他想管也管不着,所以你不用担心。” 赵怀雁额头抽了抽,问,“那燕国的大臣呢?” 燕迟道,“重要的几个,来之前,我有宣他们进了御书房,说了这件事。” 赵怀雁问,“他们没反对?” 燕迟挑眉,“他们敢?” 赵怀雁无语了,敢情你是在拿自己皇上的身份压大臣?他们不心甘情愿,往后会出事的。 赵怀雁嘟嘟嘴。 燕迟轻啄着她的脸,哑着声音问,“寝宫内有洗澡的地方吗?” 赵怀雁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哑,“嗯,有的。” 燕迟道,“我们去洗一洗。” 赵怀雁不自在,但还是套上衣服,让燕迟抱着,去了寝宫内的温泉汤里。 起床的时候,燕迟用手凝气,点燃了蜡烛。 所以,四周都很亮堂。 洗完澡出来,燕迟换好衣服,将赵怀雁抱过来,看一眼刚刚睡的龙床,问她,“要换床单吗?” 赵怀雁脸一红。 燕迟笑着将她放在一边的软榻上,他去柜子里找床单。 找到后,要换,被赵怀雁喊住,“不用了。” 燕迟站在那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刚刚,你……” 赵怀雁急声,“不许说!” 燕迟轻笑,床单,应该脏了,不过,她不想换,那就不换吧,他将床单又重新放进柜子里,起身抱她,将她放在床上,他亲亲她的脸,“我走了。” 赵怀雁拉着被子往床上一躺,“把灯熄了。” 燕迟笑着点头,双手往床上一撑,用下巴蹭着她的脸,“真不换床单?” 赵怀雁怒急,“你走!” 燕迟低笑,一把抱住她,把她正面翻过来,低头,深深地吻住她。 眷恋不舍的吻,眷恋不舍的语气,“真不想走。” 可不想走也不行,燕国还有好多事,这次过来,跟赵怀雁定了成亲之日,燕迟回去也要花时间准备,他抱着她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走了。 燕迟离开赵国皇宫的时候是寅时二刻,天还在黑着,他能无声无息的来,亦能无声无息的走。 来的时候没人察觉,走的时候也无人能察觉。 赵怀雁继续补觉,等一觉睡醒,睁开眼,听着门外唤雪和蓝舞的声音,她一时竟然不知道燕迟昨晚到底来没来过,她掀开被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床单上的痕迹,然后心想,真来过。 她看着那床单,感觉有些头疼。 等唤雪和蓝舞陆续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的时候,一向聪明的她居然掩耳盗铃地用被子将床单给盖严实了。 身上的痕迹也很明显,好在,昨晚洗澡后,她换了完整的里衣。 唇色在补休了一两个时辰后,也恢复到了正常颜色。 唤雪和蓝舞来伺候她,没发现她的异样。 曲昭一直等在鹰府,在迎黑的时候看到燕迟进门,她瞅他一眼,随即见了礼,就赶紧回宫。 回了宫,见寝宫一片漆黑,赵怀雁还没醒,她就回去补了一觉。 醒来,天已大亮,早朝也已经散场,她去御书房找赵怀雁。 进了御书房,曲昭抿了抿唇,一副有话要跟赵怀雁说的样子,赵怀雁挑挑眉,伸手让唤雪和蓝舞下去了,问她,“有话说?” 曲昭小声问,“昨晚燕帝找皇上了?” 赵怀雁一愣,“你怎么知道?” 曲昭道,“昨天我在鹰府,碰到了元兴,他讲的。” 赵怀雁道,“恩,来说联姻之事。” 曲昭问,“说通了?” 赵怀雁道,“说通了,反正早晚都要嫁的,他知道我的顾虑,专程跑一趟,向我说了这事,我已经没顾虑了,等看完这几道折子,我打算去皇陵,向父皇说说。” 曲昭便不多问了,只要燕迟能真心待皇上就好。 曲昭转身,要走。 赵怀雁喊住她,“你……” 曲昭问,“皇上有事吩咐?” 赵怀雁想了想,有点难以启齿,但床单得拿走啊,就算不拿到洗衣局,也得拿出去毁掉,不然,让洗衣局的女官们看见了,她这个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赵怀雁轻咳一声,说道,“你去把朕寝宫里的床单收了,然后扔掉。” 曲昭不解,“每天不是有宫女负责清洗吗?” 赵怀雁道,“是有,但朕不想让她们看见。” 曲昭挑眉。 赵怀雁催促,“你快去。” 曲昭虽然不解,但赵怀雁吩咐了,她还是去执行。 去了寝宫,待掀开被子,看到被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她眉头挑了挑,心想,皇上身体有恙? 不敢让宫女们看,大概是不想让她们知道。 曲昭担心赵怀雁身体真有问题,扔了床单后赶紧又来御书房,问赵怀雁哪里不舒服。 赵怀雁看着她,半天没话语。 曲昭急道,“皇上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得说。” 赵怀雁慢吞吞,“朕没有不舒服,你想多了。” 曲昭道,“可你床单……” 赵怀雁扬手就把狼毫往她脸上甩去,曲昭一惊,下意识偏头一躲,狼毫跌在了地上,墨汁四溅。 曲昭蹙眉。 赵怀雁道,“不该说的不要说,朕好的很!” 曲昭抿抿嘴,哦一声,低头去将狼毫捡起来,又去取了一只新的过来,递给她。 赵怀雁伸手接的时候瞪她一眼,“不该问的也不要问。” 曲昭又哦一声,然后看她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她又不敢跟旁人提及这事,就烂在了肚子里,多年后,当她也嫁了人,她才知道,那一天,她帮皇上扔掉的是什么。 处理掉眼前几个紧急的奏折,赵怀雁带着唤雪和蓝舞,去了皇陵,找赵显,向赵显说她已经答应燕迟,于明年五月初八,成亲。 赵显惊啊一声,“啊?你答应了他五月初八嫁?” 赵怀雁坐在赵显的对面,手里剥着秋橘,唤雪和蓝舞要帮忙,被她制止了,她亲自剥,再递给赵显。 赵显瞪她一眼,“别以为给爹亲手剥橘子,爹就不骂你了。” 赵怀雁低头认真地剥着橘皮,笑道,“爹要骂尽管骂好了,我给你剥橘子,跟我嫁不嫁燕迟又没关系,女儿是想为爹做些事。” 赵显冷哼,却吃的津津有味,幸福无比。 燕行州今天没出来,昨晚燕迟在进赵怀雁的寝宫前,来过他这里,他知道燕迟昨晚来了赵国皇宫,还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当然,他也从燕迟嘴里听说了他想让燕国跟赵国共治,以及他对他未来儿子的打算。 燕行州没多说什么,只在燕迟说完那些话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比爹强,爹当年没勇气做的事,你来做了,爹很高兴。” 可他并不赞成燕赵共治,以及他燕国皇室的子孙,要姓赵。 不过,他不同意,燕迟却不管。 燕行州不高兴,直接赶走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 不知是气燕迟,还是气他自己。 若是当年,他能勇敢一点儿,是不是就不会痛失所爱? 一晚上,燕行州就没怎么睡,心情很复杂。 待天亮了,他才极困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赵怀雁走了,赵显坐在他的床边。 燕行州吓了一大跳,撑着手臂起身,瞪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燕行州扬声喊荀安。 赵显道,“别喊了,我让他去给如华打扫坟墓了,不然,他会离开你?” 燕行州冷哼,“支走我的人,是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想无声无息弄死我,我巴不得呢,那样我才好早一点去见如华。” 赵显翻白眼,“谁要弄死你,想的真多。” 燕行州哼一声,掀开被子,穿了鞋子就下了脚蹬,拿起屏风上的衣服,自己穿着。 穿好,他也不洗脸,就坐在桌边,问赵显,“闯我的房间,坐床头看我,是有重要的话与我说?” 赵显道,“关于雁儿跟你儿子的婚事。” 燕行州冷哼,“你女儿本事大,要我燕国与赵国共治,还让我燕国皇室的子嗣姓赵,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赵显道,“这是你儿子提出来的,不是我女儿。” 燕行州冷道,“不是你女儿,我儿子会提了这样的骚主意?” 赵显掀眼,“所以,你不同意?” 燕行州反问,“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赵显道,“正好,我也觉得雁儿嫁你儿子太屈了,我只想我的女儿嫁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只娶她一个妻子,能疼她爱她,不让她操劳,更不伤她的心。” 燕行州挖苦他,“一生一世只娶一个妻子的男人,绝对不出现在皇室,你不要说你,当年你是娶了仙如华,可你赵国因此而跌落到了最弱最末,若非我念着如华,你赵国早就成了我燕国的囊中之物,焉有你今天坐在这里跟我争论?这世间的女子,所有荣耀都与丈夫挂勾,你女儿是出色,所以,她只适合的丈夫就是我儿子,你若觉得你女儿嫁我儿子亏了,那好啊,让她自己选,这八国皇室中,谁还能比我儿子更出色。” 赵显撇嘴,“不一定非要嫁皇室,我女儿也不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我赵国就有很多好男儿。” 燕行州冷笑,直觉得赵显就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子。 他懒得说了,起身往门外走。 赵显喊住他,“你若不插手,我就同意。” 燕行州背手转身,看向他。 赵显道,“燕赵共治,他们的儿子中,得有一个姓赵,继任我赵国皇位。” 燕行州眯了眯眼,“历年来,皇室子孙中,都没有这样一国两姓的。” 赵显道,“你儿子是开辟者。” 燕行州又眯了一下眼,扭头看着几步之外的晴朗天空,淡淡的想,开辟者,或许吧,但做为开辟者的人,往往所承受的,远比一般人要重的多。 燕迟是他儿子,他当然心疼。 可儿子愿意为赵怀雁承挡一切,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只要他喜欢。 燕行州道,“我不插手,只希望你也别插手。” 赵显道,“我不像你。” 燕行州抿嘴,总是很不喜欢赵显把他放在负心者的位置来批判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轨迹,也有每个人生存的无奈,他赵显有选择的路,可他燕行州没有,如同燕迟要纳楚朝欢为妃一般,他别无选择。 赵显一生之中从没遇过这样的艰难抉择,他无法明白,身为燕国帝君,享受着强国之王的光环,亦要承受其他君王无法承受的负重。 燕行州跟赵显说不通,也不想多说,过去的事,早已经更改不了,他能期盼的是他的儿子真的能得偿所愿,不要像他一样,在爱情的路上,留了一生的遗憾。 燕迟回国之后立马发召书公布天下,明年的五月初八,他与赵怀雁大婚。 召书发往七国,亦发往朝圣王朝和云雪山以及圣雪城。 召书中写了婚期,写了燕赵共治,写了未来燕国皇室子嗣一国两姓的决议,这引起了其他七国皇室的全部动荡。 就是朝圣王朝、云雪山、圣雪城,也在看到这封召书后,动荡了。 发往朝圣王朝的召书,直接入了一禅叶的手,一禅叶看完召书,将它转给了座下的十大金刚。 为首是佛广,其次是九游僧人,然后是璇玑、天魁、灭世、一来佛灯、万里游云、舍弃子、普尘、度缘者。 召书从佛广之手往下传,一直到度缘者手中。 十大金刚全都看了。 看完,一禅叶问,“有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十大金刚挨着顺序回话。 佛广道,“住持所说的问题,指的是什么?” 一禅叶道,“婚事。” 佛广道,“单就婚事来说,没有问题啊,不管是燕赵共治,还是一国两姓,这都跟朝圣王朝无关。” 九游僧人瞥了佛广一眼,又想了想召书里的内容,说道,“住持是不是在担心,两个九皇的转世之人,能否成婚?” 第133章 不祥预感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一禅叶点头,“嗯,若是其他九皇的转世,我不会想这么多,但燕迟是琉璃王转世,琉璃皇印也已经开启,赵怀雁是刀皇转世,她的神力苏醒关乎到魔帝梵尤,关乎到天下苍生,卓凌是凤天亲授的可以苏醒九皇转世神力的人,但九皇转世身上的神力,并不是非得靠卓凌才能苏醒,义霄就是个例子,所以,九皇的转世之人,也可靠其他外力将自己身体内封印的神力苏醒。” “赵怀雁以前不能练武,但去了燕国,借燕迟之手,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修习武学,佛广你之前去过圣雪城,在吕婴雪成神日的那几天,燕迟也带赵怀雁去了,当时,他的目地就是跟你们探讨赵怀雁是如何使出刀皇神力的吧?” “我听说,周小婵的萎影症是赵怀雁治好的,所用是虚灵空的成名之作太虚空灵指,但她融入了刀皇的万能之力,不然,单凭太虚空灵指,赵怀雁根本没办法治愈御影术所产生的伤害。” “而根据我们这么多年对上古九皇之事的研究,我觉得,燕迟也能苏醒赵怀雁体内的神皇之力。” “但我们都推测,赵怀雁的神皇之力苏醒跟魔帝梵尤的出世是相辅相成的,故而,赵怀雁体内的神皇之力一定不能苏醒。” 佛广掸了掸雪白宽袍,说道,“住持的意思是,燕迟与赵怀雁成婚,有可能会促成赵怀雁体内的神皇之力苏醒?” 一禅叶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九游僧人道,“住持能这样猜测,肯定是八九不离十,那这事要怎么办?” 璇玑道,“派人去一趟燕国,向燕迟说明这件事,看他是什么态度。” 一禅叶道,“还是佛广去吧,看能不能劝燕迟不娶,若他坚决要娶,你就暂时留在燕国皇室,留在燕迟身边,随时关注情况。” 佛广说了一声好,起身就走了。 一禅叶又让九游僧人去一趟彭济广州,从彭济广州开始,云游,范围是彭济广州地底的封印,以及各大深海,随时察看是否有魔气涌现。 九游僧人听了,也二话不说,起身走了。 云飞羽在接到燕迟发来的召书后,先是自己看了,然后又丢给云灵看,云灵一看完,当即就道,“我得去一趟燕国,要么,去一趟赵国。” 云飞羽道,“要去也不是现在去啊,他们的婚期是在明年五月份,到时候爹陪你一起去。” 云灵紧皱着眉头,“不行,必须现在去。” 云飞羽不解,抬眸问他,“为什么必须现在去?” 云灵抿嘴看他一眼,经过上次性别异变之后,云灵就渐渐长成了翩翩美男子,所有的男人特征都显现了出来,他也不再穿女装,而是改穿男装,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说实在的,云飞羽还是不习惯。 可爱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讨厌的臭小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不管怎么变,他还是自己的孩子。 想到云灵是如何从女孩变成男孩的,云飞羽紧紧拧着眉头,又道,“我雪山灵狐一族,自云婬先祖诞生至今,从没有与人类结合过,爹不管你对赵怀雁是何种感情,都给我收着。” 云灵撇嘴,“赵怀雁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呢,她不算凡人。” 云飞羽严厉道,“她就是凡人,哪怕神皇之力苏醒,她也是凡人,在使用神皇之力的时候,她可以不算凡人,但本质上,她还是凡人。” 云灵才不管这些,反正,他要下山,迫在眉捷。 他转身就走。 云飞羽喊住他,“爹的话听到没有!” 云灵不耐烦,“听到了!” 云飞羽道,“那就不许下山!” 云灵侧头,往后看他一眼,“爹,你看不懂天魔黄线,大概不知道天魔黄线都写了什么吧?” 云飞羽一愣,“你下山,难道不是因为看到燕迟和赵怀雁的婚事,心里不舒坦?” 云灵面色凝重,缓慢道,“不是。” 云飞羽问,“那是为何?” 云灵抿了抿嘴,没有对他说,因为说起来很复杂,而且,天魔黄线里的内容,他也不能对云飞羽讲,不然,会死的。 云灵道,“晚点爹会知道的,但现在,我必须得下山。” 云飞羽拦不住他,只得派云霞跟着,免得他在山下做了出格之事。 云灵跟云霞离开云雪山后,云飞羽就去圣雪城找了吕婴雪,说了燕迟和赵怀雁成亲一事,吕婴雪道,“我也收到了召书。” 云飞羽摸了摸下巴,“这是喜事,我怎么隐隐地感觉不安呢?” 吕婴雪笑他,“人家两个国家的王结婚,你不安什么?” 云飞羽将云灵执意要下山的事情说了,吕婴雪道,“因为赵怀雁,云灵从女子变成了男子,这在你们雪山灵狐一族上,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天魔黄线出现,云魉由男转女,与初界魔帝产生了感情,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云飞羽听着吕婴雪的话,忽然之间,有什么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逝,他想抓住那念头,可那念头跑的太快,他没抓住。 他只觉得有些事情得弄清楚,到底是天魔黄线先出,云魉才由男转为女的,还是云魉先由男转为女,再接着才有天魔黄线出的? 这或许不重要,但天魔黄线出,魔帝始现。 这是不是一种预兆? 而偏生,赵怀雁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她的神力苏醒又关乎着魔帝楚尤的苏醒,云灵又因为赵怀雁,由女子变为了男子,然后,云灵读懂了天魔黄线,而天魔黄线又是初代魔帝出现的天兆。 这一系列的事情,似乎都隐隐地产生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飞羽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吕婴雪,吕婴雪想了想,觉得他有点想多了,可没几天,朝圣王朝的两大金刚出动了,稍后不久,又有两大金刚出动了,这引起了吕婴雪和云飞羽的高度警觉。 云飞羽回去翻上古书籍,查看当年天魔黄线的详细之事,但其实,再查也查不出来什么,那些古书几乎被他翻烂了。 关于天魔黄线的记载,也就那一些,至于是天魔黄线先出,还是云魉先男变女,云飞羽想,应该是天魔黄线先出,云魉才由男变女的,因为只有天魔天线出了,初代魔帝始现,云魉才在见到他的时候性别做了改变。 云飞羽忽然就松了一口气,这么想来,云灵由女子变男子,并不是预示着什么。 但隐隐的,心头还是不安,尤其,朝圣王朝突然出动了四大金刚,这显然不是心血来潮,一禅叶也不是心血来潮的人,他大概也收到了燕迟发去的召书,应该是发现了某些不妥当。 云飞羽去找吕婴雪,让她陪同他一起,去一趟朝圣王朝,拜访一禅叶。 吕婴雪也从来没去过朝圣王朝,就同意了。 但二人去了,却被拒之门外。 不说见到一禅叶了,连一个普通佛僧都没见到。 朝圣王朝的大门,不对他们开放。 云飞羽一脸黑线。 吕婴雪冷哼,“装什么神圣,不就是一群臭秃头和尚,不让我进门,我还不想进呢!” 吕婴雪气的转身就走了。 云飞羽摸摸鼻子,看一眼广袤无垠的佛塔,听着悠远沉厚的钟声,想着,他们怎么就不能进了? 吕婴雪和云飞羽无功而返,却没回自己的地盘,而是折身一拐,朝着海州去了,他们去找海巫温氏一族。 而在他们去找温百华的时候,佛广、九游僧人、璇玑、天魁分别朝着原冰大陆的四个方向去了。 在这些非凡人一族隐秘行动的时候,其他七国的君王,包括赵怀雁,都在看那封召书。 陈帝将召书看完,笑着喊来平书政和纪莫归,让他们两个看看他们的新皇帝写了什么惊世之语。 二人看完,都很震惊。 燕赵共治,一国两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平书政叹道,“皇上好气魄。” 纪莫归也道,“开远古先河,创一代奇迹。” 陈帝道,“看着吧,以后的奇迹会更多的。” 在这个时候的陈帝心中,他已经潜意识里把燕迟认定为了未来霸主,一统原冰大陆多年割据的九国之王。 这个想法不单存在他的心中,在其他几个君王收到燕迟的召书后,隐隐地也有了这样的预感。 秦帝和秦祉也全都看到了这封召书。 秦帝脸色不太好。 秦祉也是。 秦帝将信搁下,什么都没说,只道,“楚帝已经答应了与秦国的联姻,燕帝和赵帝的婚期在明年,那我们就今年办,你把双儿的生辰八字递过去,再找楚太子要一下生辰八字,让礼部的人测一测皇道吉日,就把婚事办了。” 秦祉低沉地应一声是,就下去传唤官员。 秦双被秦帝喊到了御书房,秦帝把召书递给她看,秦双看罢,眼角眉梢全是冰冷,她心中还是爱着燕迟的,看他要娶别人,她当然不舒服,但是,若燕迟娶楚朝欢为王后,秦双还不会如此气愤,换成了赵怀雁,她就只想破坏。 人是不是真的很奇怪?她其实也讨厌楚朝欢,但精明的秦双很清楚,燕迟并不爱楚朝欢,若真娶她为王后,那也不是爱情,可赵怀雁就不一样了。 燕迟爱她。 他娶她,成全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金玉良缘。 秦双狠狠地捏着那一卷明黄的召书,心中翻腾着切齿的不甘、嫉妒和愤恨,大抵因为她打小生在秦国皇都,身份高于任何国家的公主,又深受秦帝喜爱,从小到大,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她从来没说得不到,偏生一个燕迟,让她受尽挫折。 秦双冷哼一声,将召书还给秦帝,说道,“爹,燕帝说的燕赵共治,一国两姓,能实现吗?” 秦帝道,“你觉得燕帝是什么人,不能实现的事情,他会向七国君王发召书?一定能实现的,而且,他会创造历史。” 秦双抿了一下薄唇,燕迟是她看上的男人,当然不同凡响。 但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开创的历史,不是为她。 秦双难受的要死,但还是佯装无事的样子问秦帝,“爹喊女儿来,就是看这召书的?” 秦帝道,“一半是,还有一半是想让你跟楚太子见一面。” 秦双挑眉,“没结婚,不能见面吧?” 秦帝道,“这些民间的礼束,我们就不用讲究了,你跟楚太子也不是没见过面,以前交往不深,不知道他为人如何,爹是让你跟他处一天,先观察他。” 秦双道,“不用了,反正结婚后有的时间观察他。” 秦帝看她一眼。 秦双兴致缺缺,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当然没多大兴致去约会。 秦帝叹一声,也不勉强她了,挥挥手,让她去找秦祉。 秦双没问找秦祉干嘛,反正是去了。 秦祉写了信给楚太子,问他的生辰八字,秦国这边测结婚的吉日,楚太子拿到信,先是去找楚帝,问他要不要给。 楚帝说给,楚太子就给秦祉回了信。 信交给信使后,楚太子又被楚帝叫到了御书房,让他看了燕国发来的召书。 楚太子看完,笑着说,“婚期是明年的五月初八,那就是说,姐姐最早也会在明年的五月嫁到燕国去了?” 楚帝抿唇道,“嗯。”又说,“你就只看到了这个?” 楚太子皱皱眉头,“还看到了燕赵共治,一国两姓,但我没什么想法,反正我楚国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先例的。” 楚帝道,“燕迟敢说,是因为他有能力将这件事贯彻到底,你是没那底气了。” 楚太子被自己老爹贬低,也不生气,只道,“既然姐姐嫁给燕帝了,为何爹还要让我娶秦双?我不喜欢秦双。” 楚帝道,“不喜欢也要娶。” 楚太子道,“爹是在怕什么吗?” 楚帝瞪他一眼,虽然儿子在才华上输了燕迟不止十个台阶,但心思还是很敏锐的,他确实在害怕,害怕什么呢? 楚帝叹一声,从御桌后面绕过来,朝楚太子挥了一下手,让他跟着。 父子俩走出御书房的大门,站在台阶上。 楚帝用手指了一下左边,又指了一下右边,左边是燕国版土,右边是北燕版土,而他楚国,夹在中间。 这是很危险的处境。 楚帝把自己的忧虑说给了楚太子听,楚太子听了,一阵沉默之后道,“爹既知如今局面危险,当初为何要助燕攻下齐国?若齐国不亡,我楚也不会面临如今危险之境了,再者,若破此险局,完全不用舍近取远,儿子可以娶燕国的公主,这样才是最稳重的,秦国虽强,可以我对燕帝的了解,总有一天,秦国也会步齐国之路,姐姐已经与燕帝有了婚约,我若再娶了燕国的公主,那往后,楚就与燕,是真正的一家了,不管未来如何,我楚地都会安然无恙。” 楚帝难得听到儿子说这么长一串富有思考的话,他站在那里没动,望向远方的视线也没动,只扬起手臂,往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你想娶燕国公主,爹又何尝不想让你娶?只是,燕国是不会将公主嫁于我楚国的,不是说燕国瞧不上我楚国,而是燕国作为强国,完全没必要把公主外嫁,不会外嫁我楚国,更不会外嫁于其他任何国家。你与朝欢打小与燕帝、燕乐和燕广宁在一起玩,当知,燕帝对他这两个妹妹有多疼爱,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妹妹远嫁到看不见的地方?他国再好,终究没有自己国家安全,重要的是,如今的八国,哪里有燕国好?” 楚太子被说的一愣,良久后才郁郁地道,“也是,儿子想的太浅显了。” 楚帝道,“与秦联姻,只是求得一份保障,用不用得上,靠不靠得住,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主要是委屈了你。” 楚太子道,“也没什么委屈的,反正太子妃是谁,我都不介意。” 楚帝道,“你能这样想,爹很欣慰。” 楚太子嗯一声,又道,“这事爹跟姐姐说了吗?” 楚帝道,“昨日去信了。” 楚太子道,“燕帝知道吗?” 楚帝抿了一下唇,“还没跟他说,看你姐姐如何定夺,她看了信,说与不说,爹不管。” 楚太子微微沉眉,“我楚国与燕世代同盟,如今姐姐又嫁去了燕国,关系就越发亲密,贸然与秦联姻,燕帝知道了,会怪罪吗?” 楚帝摇头,“不知。” 楚太子看他一眼,见楚帝说着不知,但侧脸以及那一方眼梢下却挂着深沉可见的某种笃定。 楚太子不说话了。 昨日写的信,隔天晚上到达楚朝欢手中。 楚朝欢这个时候正在陪燕迟、燕乐和燕广宁用饭,四个人跟小时候那般,很随意地坐着,并没分高低,也没讲究座位的排列。 楚朝欢坐在燕迟的左手边,燕乐坐在燕迟的右手边,再过来就是燕广宁。 四个人表情都很轻松,细看之下,燕迟整个眉梢都是笑的。 他今天很高兴。 当然高兴,终于让赵怀雁点头答应了,他能不高兴吗? 让他最头疼的一件事情解决了,他这几天的精神都是放松的,哪怕还是日夜加班,处理燕国以及北燕国事,他却丝毫不感觉疲累。 召书一下,全燕国诸州都轰动了,近几天的折子像流水一样往皇宫中送。 以往,金銮殿里的折子都是大臣团们先过目,挑最重要的上呈给燕迟,那些他们能自己解决的,不重要的,基本就不呈上来,可近几天,各诸州的州野管辖官纷纷上了奏表,全是为燕赵共治以及一国两姓而来的。 而在这些奏表里,燕迟专门挑了裴连甫写的看。 裴连甫的奏表很简单,就是恭贺之语,而在恭贺之语外,他还着重写了一句,“敢打破常规,做天下君王都不敢做的事,燕帝胸怀以及眼界,裴连甫深表佩服。” 燕迟看着这一句话,看了很久,最后将奏表搁在了一边。 七国君王也纷纷有了回函,包括赵怀雁的。 燕迟先看其他几个君王的,最后才看赵怀雁的。 赵怀雁的回函跟其他几个君王都不同,其他几个君王都是恭贺之语,唯独赵怀雁,发了一个空的文本给他。 燕迟皱眉,将空函上下翻腾了几下,才发现异样。 文本边缘是红色的丝线,他将周边的纸张剪下,才发现那红色的丝线竟然是一条千千结,上面缠绕了一颗佛珠,很有古朴气息的佛珠,千千结一拿出来,那雪白的毫无一个字迹的纸面就出现了一行字。 娟绣细致,与赵怀雁张扬的美色完全不同。 可同样的,让燕迟移不开眼。 小字写,“我亲自去求的平安绳,编的千千结,佛珠是一颗千年舍利子,是我娘留给我的,现在送与你。” 燕迟当下就将那千千结戴在了手脖上,爱如珍宝。 他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想送赵怀燕什么做为回礼,她亲手做的东西,这可是无价的礼物,他好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些金钱俗物,他一个也不想拿,会玷污他心爱的女人,那回什么礼呢? 燕迟什么都称心如意了,唯有一点,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目睹赵怀雁的舞姿。 她似乎并不愿意展露她的舞姿。 这让燕迟一度很怀疑,她是否真的会跳舞。 毕竟,之前传说她能鹰上起舞。 可那个时候,她的任督二脉并没有开通,也没有修习武学,鹰上起舞,随鹰而飞,那得有很强的平衡感,以及内力支撑,不然一曲舞没跳完,她就得坠地身亡了。 燕迟想了想,决定送她一首曲子。 不过,不急。 送她的爱情曲,得在意境和灵思中产生,那才是他最想送她的礼物。 燕迟嘴角含笑,一双凤眸染着迷离的色彩,想到某一天赵怀雁在他的爱情曲中飞舞,他就觉得胸膛有一股火在燃烧,最美好的爱情,不过是我愿意与你双宿双飞,你愿意为我,展露所有。 大概是燕迟笑的太骚了,也可能是从他坐在这里开始,那眉眼间的春风之色就没消停过,燕乐止不住地打趣他,“七哥,你能不能收敛点啊?” 燕迟挑眉,眉尖的笑意随之绽开。 燕广宁在桌子底下踢了燕乐一脚,看一眼燕迟,也说,“从来没见七哥这么高兴过,婚期定了,这是好事,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燕迟看向她,嘴角扬起一弧笑,“八妹妹想喝,七哥当然要陪了。” 燕广宁看着他因为笑意而格外妖孽的脸,内心里叹一口气,往旁边瞥了眼楚朝欢,楚朝欢冲她无声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没事。 燕广宁就不管她了。 燕乐一听要喝酒,当下就拿起了杯子,咋咋呼呼道,“得喝,一定得喝,七哥要娶雁儿姐姐了,我也高兴!” 燕广宁瞪了燕乐一眼。 燕乐撇嘴,看向楚朝欢。 楚朝欢也举起杯子,冲燕迟道,“既然你与赵帝的婚期定了,那我们的婚期,也定下吧?” 第134章 梁上君子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楚朝欢的话一落,在座的三个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燕乐嘟了嘟嘴,燕广宁面无表情,燕迟倒还是一脸笑意盈盈的,他心情好,控制不住,如果在前几天,楚朝欢问他这话,他肯定会回她一个冷冷的眼神,但现在,他只是象征性地挑了挑眉,端起酒杯,与燕乐碰了一下,与燕广宁碰了一下,又伸到楚朝欢面前,要与她碰杯。 楚朝欢跟他碰了。 两个人的酒杯离开的时候,燕迟说,“明天把你生辰八字写过来,朕让礼部的人看看。” 楚朝欢笑道,“好。” 这一个好字落,餐桌就欢畅了。 三个女人都朝燕迟敬酒,大有要灌醉他的架势,燕迟撑着下巴,俊逸绝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迷人的笑,“别以为能灌醉我。” 他一杯一杯的喝,像喝水一样。 燕乐不服,站起来一杯一杯的给他倒。 燕迟额头微抽。 燕广宁捂嘴笑,这会儿倒觉得九妹性子野一点挺好的,能让七哥吃瘪。 但其实,燕迟哪可能吃她们的瘪,最多是多喝几杯而已。 楚朝欢也去凑热闹,可不等她站起身,莞玲从外面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楚朝欢挑眉,“信?” 莞玲轻声,“嗯,皇上来的信,公主现在看吗?” 楚朝欢冲她摆摆手,“晚点回去再看。” 莞玲哦一声,看了一眼侧前方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从英气的脸上刷过,笑容迷人,慵懒矜贵的男人。 燕迟没看她们,只在应付调皮捣蛋的燕乐。 燕广宁比燕乐沉稳的多,却坐在一旁边煽风点火。 燕迟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淘气的妹妹。 燕乐还在说,“七哥,这酒一定得每天都喝,到你跟雁儿姐姐成亲的那天,你才不会丢人,那天得有多少人朝你敬酒啊,你要是醉了,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燕迟道,“七哥是他们能灌醉的吗?” 燕乐嘿嘿直笑,“七哥酒量好,让九妹见识一下。” 燕迟拍她头,“行了,喝点就行了,一会儿你得醉了。” 燕乐道,“不会的,我醉了回去就睡。” 燕迟道,“会不舒服,别喝了,七哥也不喝了,吃点饭,回去还得看奏折。” 燕乐嘟嘟嘴,“没趣。” 燕迟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小姑娘就满足了,高兴地一坐,开始吃饭吃菜了。 燕广宁也开始吃饭吃菜。 可怜楚朝欢还没开始呢,这酒席就散了。 楚朝欢郁闷,不过也不气馁,反正往后跟他喝酒的机会还多。 吃完饭,楚朝欢回去看信。 当看完信的内容,她面上一惊,腾的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捏着信,脸色几度变化,最后莞玲发现了她的异样,问道,“公主,怎么了?是楚国出事了?” 楚朝欢让她自己过来看。 莞玲过去拿起信,低头看着。 看完,她也是一惊,压低声音道,“皇上要让太子娶秦国九公主?” 楚朝欢蹙眉,“信中写,是秦国先提这件事的。” 莞玲冷哼,“秦国在打什么鬼主意。” 楚朝欢来回地踱着步子,“不管秦国打什么鬼主意,若父皇不是有弱点让人家抓着了,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说到底,父皇有顾忌。” 莞玲问,“皇上在顾忌什么?” 楚朝欢背起双手,一双眼凝重着很沉冷的神色,她走到窗户边上,推开一扇轩窗,朝外望着灯火辉煌的燕国皇宫,叹息道,“父皇顾忌的,无非是有朝一日,楚国与齐国一样,成为燕国铁骑下的版土。” 莞玲惊愣,“皇上是担心有一天燕国会派兵攻陷楚国?” 楚朝欢伸手去接月光,虽然月光很稀薄,天气渐寒了呢,她又伸手,将轩窗关上,回到桌子后面,说道,“是啊,不然我为何非要嫁来燕国呢,想成为燕迟的妃子是一回事,想保住家国也是一回事。” 她忽然笑道,“你以为赵怀雁为何会嫁给燕迟,还不是因为他是燕国的皇帝,而纵观现今时局,唯燕国有能力称霸原冰大陆,能跟燕结亲,是很多国家君王都想的,只不过,燕迟不要别人罢了。” 莞玲蹙眉道,“公主是说,赵帝并不喜欢燕帝?” 楚朝欢冷笑,“这个可不好说了,谁知道她喜不喜欢呢,但不管喜不喜欢,依赵怀雁的聪明,只要燕迟对她有意思,燕迟想娶她,她就一定会嫁,之所以拖延这么久,又这般欲情故纵的,无非就是为了现在的燕赵共治以及一国两姓。” 她又冷笑一声,“呵,不愧是帝王之脑,心机真深。” 莞玲道,“赵帝这么明显的意图,燕帝不可能看不出来。” 楚朝欢沉声,“是啊,但燕迟还是这么做了,他只是爱的太深而已。” 莞玲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楚朝欢。 楚朝欢道,“我没事,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没关系,他只要念在我是他的妃子,念在我们之前的友情,别动我楚国就行。” 莞玲问,“那这事,要向燕帝说吗?” 楚朝欢沉默了,当然得说,因为早晚燕迟会知道,而楚国忽然与秦结亲,秦又是如今唯一一个可以与燕摆在抗衡台面上的国家,而秦国也是有野心的,迟早,秦与燕是要打起来的。 哎。 楚朝欢头疼,父皇杂就弄了这么一个难题给她呢! 她还没成功嫁过来呢,他就在谋别的出路了。 当燕迟傻呢? 楚朝欢没心情睡觉了,让莞玲拿了琴,拿了披风,去院里弹琴。 她跟燕广宁住一个院,琴音一响,燕广宁就听见了。 燕广宁披了一件斗篷出来,寻着琴音,来到楚朝欢的跟前,看她一眼,往她对面一坐。 楚朝欢停住手,笑道,“吵醒你了?” 燕广宁道,“我还没睡。” 楚朝欢道,“那就陪我坐一会儿。” 燕广宁问,“心情不好?” 楚朝欢没隐瞒她,说道,“是啊。” 燕广宁道,“因为七哥娶赵帝一事?” 楚朝欢摇摇头,“不是。” 燕广宁问,“那是为何?” 楚朝欢看她一眼,悠悠叹气道,“是关于楚国的。” 燕广宁挑眉。 楚朝欢将自己刚刚看的那封信的事情说了,说完,她以一种十分惆怅的语气说,“以你对你七哥的了解,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燕广宁眯了眯眼,“楚太子要娶秦国九公主?” 楚朝欢道,“嗯。” 她掀起眼皮,看了燕广宁一眼,继续弹琴。 燕广宁就坐在那里,听着,不再说一句话,可她眉宇间的神色却渐渐地凉了起来。 楚朝欢笑了笑,心想,不管关系再好,一旦涉及两国利益,这个八公主也开始竖起倒刺了呢。 她没管燕广宁的神色,继续弹琴。 第二天早上,寻着燕迟下了早朝去御书房的那个时辰去找了他。 燕迟看到她,微微诧异,因为从她住下后,她还从来没来过御书房,燕迟之所以愿意接纳她,一方面是因为燕楚的关系,一方面是因为小时候的友情,还有一方面就是楚朝欢很聪明,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从来不会做让他反感的事儿。 燕迟挑了挑眉头,看向她,“有事找朕?” 楚朝欢淡淡地点了下头,说道,“来跟你说一件事。” 燕迟漫不经心扫她一眼,将奏折轻轻合起来,示意她说。 楚朝欢深吸一口气,还是将信里面的事情说了出来。 燕迟听后,反应跟燕广宁不同,他只是显得有点意外,神色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哦,还有这样的事,那朕先恭喜楚太子了。” 他还笑了。 楚朝欢想不明白了,他不是该生气吗? 楚朝欢问他,“你不怪我爹吗?” 燕迟道,“朕怪他什么。” 他说完,伸手翻开奏折,一边去拿朱笔,准备忙了。 楚朝欢还想打探一下他的心思,但见他低头去看奏折了,她就不再留下,俯了俯身,走了。 等她走后,燕迟依旧认真的批阅着奏折,倒是元兴,提了一嘴,“楚太子在这个时候娶秦国九公主,那不是打我们燕国的脸吗?” 燕迟唔一声,眼睛没抬,手上落笔的动作也没停,笑道,“他们心有惶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正常的。” 元兴道,“皇上真不生气?” 燕迟道,“他们的事情,还不值得朕生气,不管是楚国还是秦国,早晚有一天都会成为燕国的,随他们折腾,我们旁观就好。” 元兴乐意听这话,笑了。 楚太子要迎娶秦国九公主这事,并没有像燕迟要娶赵怀雁那样,弄的八国皆知,就是朝圣王朝、云雪山、圣雪城都知道了,而是众人皆不知。 燕迟虽然知道了,却跟不知道一个样。 他做他的燕帝,起早贪黑,忙燕国之事,忙北燕之事,而在这些忙碌中,他又在每个夜晚,抽空给赵怀雁创作爱情曲,时不时地宣段东黎进来一趟,问他备聘礼的情况。 如此过去了半月,燕国进入了十一月份,冷空气横流,燕迟的爱情曲也创作好了,在原先的江山笑上面改了一些。 当天批阅奏折的时候,燕迟让元兴准备准备。 元兴没听明白,问他准备什么。 燕迟没好气,“准备晚上去赵国之事。” 元兴一愣。 燕迟道,“跟上回一样。” 元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皇上想赵帝了。 元兴下去准备。 当天晚上,赵怀雁刚歇下休息,就又发生了半月前的那件事,漆黑的龙床内闯进了一个人,这回赵怀雁不惊了,闻到熟悉的气息,气的一翻身坐起来。 燕迟低笑,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压了下来。 “雁儿。” 他轻轻地喊,摸索到她的唇,要吻她。 他一近身,赵怀雁就感受到了很大的冷意,她蹙眉,指尖点着他的胸膛,“先出去洗个热水燥,你太冷了。” 燕迟一愣,动作倏地停住,他伸手摸摸脸,冰的,再摸摸手,手是热的,再摸摸衣服,也是冰的。 哦,他来的时候太着急,一路吹着北风,进入赵国后,气温好一点,但冷意贴了太久,一时没下来。 燕迟赶紧下床,点了殿内的烛灯,这才去上回的温泉汤里泡了一个热水燥,等出来,他将外衣脱了挂在屏风上,撩开纱帐,钻进被窝,将赵怀雁抱住。 赵怀雁窝在他的怀里,问道,“怎么又来了?” 燕迟低头吻她,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开,不想说话,只想无限时地吻下去。 虽然隔着衣服,可赵怀雁还是感受到了来自男人身上过度的高热。 被他身上温度烫的有点难受,赵怀雁轻轻地挣扎。 可她一挣扎,燕迟抱的越发的紧。 最后没忍住,还是将彼此的衣物给脱了。 二人身无一件衣衫,彼此相贴。 赵怀雁不舒服,要离他远一点,只不过,刚一动,燕迟就喘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赵怀雁红着脸道,“这样不舒服。” 燕迟扎下头就将她吻的密密实实,“会舒服的,雁儿,我会让你舒服的。” 大概一个时辰后,燕迟抱起赵怀雁,去洗澡。 途中,赵怀雁把燕迟的胳膊揪的通红通红。 但看到他手腕上戴的千千结,她又手下留情了。 燕迟任她胡作非为,纵容她的小惩罚,笑的如同妖孽般,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嗯?是刚刚不舒服吗?那在水里尝试一遍。” 赵怀雁当即就抬头瞪他,“你敢。” 燕迟看着她,雪白的小脸因为情潮而红粉红粉的,极为诱人,双眼水雾一般折射着动人心魄的色彩,小嘴绯艳,淌着蜜一般的光泽,漆黑的长发水澡一般垂在肩侧,有些从胸前铺开,在他与她的手臂肩轻轻魔擦,她的皮肤白的透明,却因为刚刚的事情,从里到外,透着嫩粉,这样的颜色让燕迟又心生荡漾。 尤其,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又透着无限的娇嗔,这真让燕迟幸福。 他将她又往上搂高了一些,挟在胸口的地方,低头用脸贴着她的发丝,笑道,“不喜欢水里吗?” 赵怀雁羞怒,“你还说。” 燕迟低低地笑开,“这种事情不用害羞。”他又附在她身边,低声,“这还不是最亲密的,等结婚后,会有更亲密的,我与你,合二为一的那一刻。” 在这样的事情上,赵怀雁是抹不开脸皮的,尤其这么露骨的话。 她脸红的都快燃烧起来了,拼命地把脸往他怀里钻。 燕迟笑着看她鸵鸟一般的动作,轻轻理着她的发丝,到了温泉池里,赵怀雁要离开他,被他按在怀里,二人坐在水中,他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一边吻着她,一边给她洗澡。 因为燕迟的作乱,这澡洗的又有点久。 回到床上的时候赵怀雁浑身无力,燕迟这次没问她换不换床单了,直接做主,把床单换了,又给她将头发擦干,换上干净的里衣,拥着她,躺进被窝里,这才说道,“半个月不见,你都不来说看看我,那我只好来看你了,顺便送一首曲子给你,之前在太子府,我弹过一次江山笑,并不全,这回我改了一些,你有空弹弹。” 赵怀雁哼道,“我又不会弹琴。” 燕迟低笑,“你直接说你不会跳舞算了。” 赵怀雁道,“舞我肯定会的。” 燕迟眉眼含笑,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这首曲子就是以舞为基调的,不信你弹一次试试,或者让别人弹一次试试,琴声一响,你就会止不住想跳舞。” 赵怀雁挑眉,“真的?” 燕迟揉她的小额头,“当然,我送你的东西,哪怕只是一首曲子,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想像。” 燕迟想看赵怀雁跳舞,可赵怀雁不跳,他在创作这首曲子的时候就用了点小心思,渗入了神皇之力,琴音一响,神皇之力就会带动起舞者的手臂,让她们随之起舞。 燕迟在宫内试过了,确实能让舞者起舞,这才给赵怀雁的。 赵怀雁瘪瘪嘴,不信一首曲子就这么神,但也没打击他,是不是,到时候弹了就知道了。 她看一眼他手腕上的千千结,问他,“喜欢吗?” 燕迟低头瞅过去,大掌贴住她的小手,满眼欢喜地道,“嗯,这是你第一次送礼物给我,还是这么珍贵的,我很喜欢。” 赵怀雁道,“也不珍贵,就是几根绳子,那舍利子比较珍贵。” 燕迟道,“你亲手编的,就是一根草,那也是无价的。” 赵怀雁哼道,“油嘴滑舌。” 燕迟低笑,“这回不说甜言蜜语了?” 赵怀雁轻哼,要背过身子去。 燕迟认命地吸一口气,闷闷不乐道,“我一会儿又要走了呢。” 赵怀雁又转过身,看着他。 燕迟也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压迫,漆黑而幽深,瞳仁里似有火光在跳跃,又似有无尽的慾望在翻滚。 他又低头,吻住了她。 二人都没睡,缠棉到寅时,燕迟真不想走,舍不得走,只想夜夜与她这样在一起,可不走不行,他早上还得上早朝,乘御剑回去,这个时辰离开,回到燕国收拾收拾也差不多到上朝的时辰了。 燕迟啄了啄赵怀雁的脸,松开她,起身穿衣服。 赵怀雁躺在那里看着他。 等他穿好衣服,返身去吻她,告别,看到她一直盯着他看,那样的眼神,让燕迟更加不舍了。 他三两步冲到床上,将她连人带被抱到怀里,低问,“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了?” 赵怀雁转开脸,“才不是。” 燕迟道,“可我舍不得走。” 赵怀雁又转回脸,看着他。 燕迟也看着她,那么的深情,所有的感情都从那深邃的眼中溢了出来。 赵怀雁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把红唇奉上。 燕迟毫不客气地享受着。 享受着享受着就更不想走了。 又磨蹭了将近快一个时辰,到了非走不可的时辰,燕迟就算千般不舍,也还是走了。 他这次来没去见燕行州。 回去后,坐在金銮殿上,看着大臣们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他满脑子都是赵怀雁娇羞地躺在他身下的样子。 他觉得他完蛋了。 快成昏君了。 他居然坐在这里想着那么靡艳的场景。 他赶紧收回心思,认真听大臣们的奏朝,但思想就是不集中,好不容易退朝了,回到御书房,又是好一阵发呆。 当天晚上他又去了,一个人去的,谁也没说,天刚歇黑他就进了赵怀雁的寝宫,这个时候唤雪和蓝舞还没离开呢,他就那样大敕敕地走进来,避过了所有皇宫守卫和御林军。 唤雪和蓝舞甫一看到他,吓了一大跳,来不急惊呼或是打一声招呼,他已经从她们身边走过,拿起梳子,给赵怀雁梳发。 赵怀雁坐在铜镜前,唤雪刚给她拆了发簪,准备伺候她去洗澡。 燕迟鬼影一般的出现,让两个丫环直接石化掉,就那般眼睁睁看着燕迟给赵怀雁梳发,然后丢下梳子,去抱她。 这会儿蓝舞才反应过来,急急道,“燕帝!” 燕迟没转头看她,只是看着赵怀雁,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蓝舞皱眉。 唤雪也没走。 燕迟抱起赵怀雁往龙床去,赵怀雁伸手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胸口,燕迟微疼,却笑的幸福无比,赵怀雁冲蓝舞和唤雪说,“没你们事了,出去吧。” 蓝舞急道,“皇上,这……” 赵怀雁道,“没事的,朕有分寸。” 蓝舞所有想说的话就那般卡在嗓眼里,她跟唤雪对视了一眼,见赵怀雁一点儿都不吃惊,对燕迟的到来似乎习以为常,她二人只好安静地退了下去。 等门关上,赵怀雁一改温柔的脸,一拳头砸在燕迟的肩膀上,还用腿踹着他的腿,力量大的惊人,毫不客气。 燕迟疼的松开了她,坐在了龙床的边缘。 赵怀雁指着他,“你又来!” 燕迟揉揉腿,揉揉肩膀,委屈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往后一躺,躺在了她的床上。 满床都是她的气息,燕迟眷恋之极,脱了鞋子就往床上钻。 赵怀雁拉住他,“你来上瘾了啊!” 燕迟反手拽住她,往怀里一拉,密砸地抱住,“是来上瘾了,我明日还来。” 赵怀雁气道,“你刚让唤雪和蓝舞看见了。” 燕迟道,“看见就看见,我们婚期已经定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赵怀雁提着他的耳朵,“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你堂堂燕帝干嘛夜夜做梁上君子?” 燕迟拉开她揪着他耳朵的手,不满道,“什么叫梁上君子,我白天过不来,你白天也忙,就晚上咱们有时间。” 赵怀雁才不听他歪理,总之,“明晚不许再来。” 燕迟道,“你管不着。” 赵怀雁道,“明天我让整个皇宫都戒备,看你怎么进来。” 燕迟吻吻她手,笑道,“好啊,我要是还进来了呢?” 第135章 启魔之人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知道,凭燕迟的本事,不说一个深宫拦不住他了,就是十个,未必都拦得住,她抿起唇角哼了一声,翻身往下一躺,不理他了。 燕迟从后面抱住她,脑袋贴着她的发顶,手从前方找到她的手,左右握着,安分地放在她的小腹位置,然后两人叠的像汤勺。 他没乱动,也没像昨晚那样对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他只是安静地抱着她,闭眼睡觉。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鼾声。 赵怀雁蹙眉,小幅度地转身,看着他。 男人闭着眼睛,整张脸都是放松的,那张刀鬼神斧般英俊的脸此刻卸下了一切清明时候的状态,变得柔软而无害,他安静地枕在那里,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赵怀雁想着他昨晚来了,今晚还来,肯定累的,毕竟从燕国到赵国,至少千里之距,他这样连续两天的两头跑,不累才怪。 赵怀雁没有弄醒燕迟,就让他好好地睡。 她扬手挥出一股内力,将外头的烛火都扑灭。 屋内黑下来,她伸手环住燕迟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处,也睡了。 迷迷糊糊中,嘴巴似乎被人吻了,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赵怀雁想睁开眼,奈何太困。 燕迟起身穿好衣服,返身坐回床上,见赵怀雁想睁眼的样子,他低下头,轻声说,“继续睡。” 赵怀雁无意识地伸出手,燕迟将她的手抓住,往下抱住她的身躯,将她温软的小嘴全部吞吃进口中。 赵怀雁申吟了一声,燕迟赶紧松开她。 这会儿赵怀雁好像有点醒了,她眼皮蠕动了几下,然后就睁开了。 燕迟用手将她的眼皮又合上,“睡觉。” 赵怀雁咕哝,“你要走了?” 燕迟低声,“嗯。” 赵怀雁浅浅地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但手反将他的手给扣住了。 燕迟笑开,“不想让我走?” 赵怀雁没说话,只伸出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燕迟微怔,拦腰将她连人带被抱住,靠在了后面的床头,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吻着她的额头,说道,“睡吧,昨天晚上就折腾的你没睡好,今晚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赵怀雁唔一声,“明晚不要来了,你这样累不累?” 燕迟道,“不累。”顿了顿,又说,“累我也愿意,晚上能抱你睡觉,哪怕只是一两个时辰,我也觉得很幸福,就算不来,我也不一定能睡的好。” 赵怀雁撑着手臂要起来,燕迟按住她,“好了,我明晚不来了,你睡觉。” 赵怀雁看他一眼。 燕迟抱着她往下躺着,哄着拍着说,“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赵怀雁道,“小心时辰。” 燕迟道,“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 赵怀雁就不说了,闭上眼睛,在他的怀中又睡了过去。 等赵怀雁睡踏实,燕迟才轻轻地抽开手,给她将被子掖好,出了寝宫。 刚出去,就被唤雪和蓝舞拦住了。 这两个忠心的丫环一夜没睡,贴着门听了好半天屋内的动静,可惜,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这好不容易熬到寅时,总算逮着燕迟出来了,她二人哪能轻易放他离开? 唤雪和蓝舞一嘴一个问题,问的燕迟无奈地摇头,他道,“就只来过几次,我又不会对你们皇上做什么,紧张什么?” 唤雪瞪他,“这事关我皇上的名声!” 燕迟挑了挑眉,“唔,谁看见了吗?” 唤雪一噎。 蓝舞道,“燕帝若真爱我皇,尊重我皇,这种事情就少做。” 燕迟耸耸肩膀,不搭理她,只道,“雁儿还在睡,你们别进去打扰她。” 然后就从两个丫环身边走开了。 唤雪跺一跺脚,蓝舞道,“燕帝跟皇上都是有分寸的人,你别着急了,回去睡一会儿吧,皇上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床上朝了。” 唤雪只得往门内看了一眼,下去休息。 蓝舞也下去休息。 今晚的事情,她二人一个字都不说,第三天晚上,燕迟没有遵守承诺,又来了,这时候唤雪和蓝舞已经走了,独赵怀雁一个人披着外套坐在床上,似乎就是在等他。 燕迟一进来,看到她这等人的架势,轻笑。 他走过去,本来想一把将她抱住的,想了想,还是脱掉沾了太多冷意的外袍,去温泉池里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来抱她。 赵怀雁捣他胸膛,“你说了今晚不来的。” 燕迟蹭着她的脖颈,“我若真不来,你不是要望穿秋水一夜?我知道你也想我,我就又来了,貌似好像皇宫没有增派守卫呢!” 赵怀雁白他,“守卫拦得住你吗?” 燕迟低沉地笑,“那倒是,再多的守卫也拦不住我。” 他拥着她躺下,玩着她的手指头,不跟前天那样急于与她亲热,也不跟昨晚那样急于睡觉,他很有闲情逸致地玩着她的手指头,然后又一下一下地理着她柔软的秀发,二人面对面地贴着,呼吸相缠,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燕迟低头啄了她一下,紧了紧另一边拥住她腰的手,喟叹,“与你这样的睡着,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赵怀雁笑他越来越像个诗人了。 燕迟道,“我文采确实不错。” 赵怀雁道,“脸皮真厚。” 燕迟道,“脸皮不厚,我怎么能这样跟你躺着?” 赵怀雁翻白眼。 燕迟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凑到她的耳边说,“今晚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他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 赵怀雁听到那四个字后,雪白的脸蓦地一红,燥的不行,她当下就推开他,骂道,“流一氓!” 燕迟无辜,“怎么就是流一氓了?难道你不想?” 赵怀雁急道,“不想!” 燕迟道,“可我想。” 赵怀雁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原来这个坏蛋是打着这个主意!她用脚踢他,“别睡我的床,下去。” 燕迟将她的腿制止住,从下往上压住她,但她实在闹腾的太厉害,燕迟无奈,手脚并用地捆绑住她,笑道,“跟你开玩笑的,你若想,我就尝试着一回,你不想就算了,等结了婚,你就是不想我也要做的。” 赵怀雁整张脸都红了,脖颈也跟着蹿红,耳朵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 燕迟看的直想笑,含住她的一只耳垂。 不一会儿,赵怀雁呼吸紊一乱了。 燕迟脱一掉两个人的衣服,享受地抱着。 作乱了一会儿后,他亲亲她的脸,用手擦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洗澡吗?不洗就睡觉吧。” 赵怀雁想到前天洗澡时候他对她做的事儿,下意识地就抗拒说,“不洗。” 燕迟道,“那就睡吧。” 赵怀雁别扭之极,“你这样抱着我,我睡不着。” 燕迟蹭着她的皮肤低笑,“唔,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再探索点别的?我之前看了好多书,关于床上各种姿势的。” 赵怀雁脸红急燥道,“不行!” 燕迟道,“那就睡觉。” 赵怀雁只得闭上眼睛睡觉,再醒来,燕迟不再了,她气的当下就喊了冯阎,让他增兵驻岗,冯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间就要加强皇宫守卫了,但他还是照做。 唤雪和蓝舞很清楚赵怀雁为何会这样做,她二人进屋伺候的时候当着赵怀雁的面把燕迟骂了个半死。 赵怀雁斜眼瞅她们,“胆子挺大啊,连燕帝都敢骂。” 唤雪嘟嘴,“反正他人又不在。” 蓝舞道,“就他天天来的这种行为,我不当着他的面骂就是好的了。” 赵怀雁笑了,想着今晚燕迟再来,她非让他丢一丢脸不可。 但晚上,燕迟没来了。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皇宫去了一个不速之客,佛广。 而赵怀雁这边,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云灵。 在这两个不属于平凡大陆上的两个意外来客进入燕国和赵国的时候,楚国太子与秦国九公主的婚事也临近了。 佛广面见燕迟,说了贸然来燕国的原因。 燕迟听了,眉色骤然变得森寒,他盯着佛广,冷笑,“你来我这里的目地,就是对我说,不让我娶赵怀雁?” 佛广道,“住持的担忧,我刚也与你说了。” 燕迟冷笑,把玩着手上的狼毫,“他的担忧只是他毫无根据的猜测,而为了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我就必须得中止掉我的爱情,你们觉得,我会做吗?” 佛广叹气,“你知道,若赵怀雁真的因为你而苏醒了体内的神皇之力,魔帝梵尤很可能会苏醒,到那时候,别说你与她的爱情了,就是整个人间,都将面临浩劫。” 燕迟拧眉,“所有的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 佛广道,“你个人也有预感的,不是吗?不然,你不会劝赵怀雁就此打住苏醒体内神皇之力的念头。” 燕迟抿嘴,让他这个时候放弃赵怀雁,那是绝不可能的。 就算…… 因此而迎来天下浩劫,他也甘之如饴! 燕迟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与雁儿的婚事都会如期举行,你若不祝福,就离开。” 佛广道,“我这次来,只为这一件事,若你不答应中止这场婚姻,那我就只好留下来。” 燕迟道,“你若不搞破坏,我倒很乐意你留下来,可你是来搞破坏的,那我燕国就不会留你,哪里来哪里回,别逼我动手。” 佛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以燕迟的能力,想要驱退他,还差点火候,可他一旦用了琉璃皇印,那他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佛广叹道,“那我先去一趟赵国,见见赵怀雁。” 燕迟本来想阻止的,但想想又放弃了,就让他去赵国吧,燕迟也想知道,赵怀雁在听说他们的大婚会带来这样可怕的后果后,还会坚持嫁吗? 她嫁他的心,是不是如他娶她一样的坚定,哪怕面临世界末日。 佛广去了赵国,这个时候,赵怀雁已经从云灵口中得知了她与燕迟成亲,有可能产生的所有灾难,她颇为讶异,她问,“我与燕迟成亲,有可能会促成我体内的神皇之力苏醒?” 云灵蹙眉道,“不是有可能,是必然。” 赵怀雁不理解,“为什么我与他成亲,会促成体内的神皇之力苏醒?” 云灵看着她,“燕迟是琉璃王转世,你知道吗?琉璃王是琉王和璃王的统称,是上古两皇,两皇是双影而生,死后的转世之人,应该是两人,可如今,全都汇聚在了燕迟一人之身,这种神力的凝聚,能让他掌控剩下其他七皇的转世之人,若不然,他没办法给你打通封印的任督二脉。” 赵怀雁道,“我知道燕迟是琉璃王转世,就算他能掌控我们七皇的转世之人,那他知道我的神皇之力不能苏醒,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我觉得你担心的多余了。” 云灵抿唇,目光一片凝重,他看了她好半天,这才轻轻转开视线,盯着窗户外面迎着初冬的风而开的异常艳丽的梅花。 云灵想到了云雪山上的那些白梅。 他不知该如何跟赵怀雁解释。 只单成亲,确实不会让赵怀雁体内的刀皇之力苏醒,但是,成亲后,他二人必然要合二为一,那才是最危险的一刻。 谁都不知道那一刻来临时地底封印会产生什么样的改变,赵怀雁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改变,包括燕迟。 上古千年,九皇从死后历经多少转世之人,琉璃双王的神力从来没集中在一个转世之人身上过,也没遇到过琉璃皇转世之人与刀皇转世之人相亲相爱的局面,还有义霄这种凭自身能力冲破封印得到神皇之力的人,魔气也没涌现过,而所有的这一切,全在这一世发生了。 这明显就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而今年,他由女变男,又看懂了天魔黄线。 他在身为女孩之身的时候,可看不懂那玩意。 那么,这又是为何呢? 云灵是因为赵怀雁而突然发生了性别的改变,而赵怀雁又是刀皇九央的转世,对比着云魉当年是因为魔帝始现而产生性别的改变,再想到天魔黄线出,云灵知道,赵怀雁必然会成为启魔人。 当然,启魔人能启魔,亦能封魔。 也许情况并不会如他们所想像的那般糟糕。 云灵收回望向户外的视线,又转头看向赵怀雁,他其实很想说,“你不要嫁给燕迟,嫁给谁都好。” 但这话他又委实说不出来。 他只能试探地问,“知道了这些后,你还是要嫁吗?” 赵怀雁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不想让我跟燕帝的婚事成为灾难的导火索,但是,这种事情,没根没据,捕风捉影,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或许你的猜测是错的,而不管是对还是错,我觉得,我都不应该为此而赔掉我的爱情,以及我的子民。上古之事,魔帝之事,确实是我们该考虑的,但九皇既有转世之人,又为什么要怕这件事呢?以前的刀皇能聚万兵之刃的力量,由九皇合力的神力封住梵尤,现在也能。” 想了想,又问,“当年九皇为什么要合力封印住梵尤,而不是杀死他呢?” 云灵道,“不知。” 赵怀雁道,“他们若是在当时杀死了梵尤,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事儿了。” 云灵道,“也许那个时候,他们杀不死梵尤,所以只能封印。” 赵怀雁挑挑眉头。 云灵道,“梵尤虽是魔,但他本人却是魔与仙的产物,他父亲是冥界之王,母亲是阳神之后,梵尤本身拥有着很强悍的实力,当时天有九皇,冥有九魔,一对一地对战,谁也胜不了谁,九皇能打败八魔,让他们灰飞烟灭,已经很不容易了,剩一个梵尤,他们可能没那能力战胜他,故而,实行封印。” 赵怀雁支着下巴,唔道,“那个时候的九皇打不败梵尤,不代表这个时代的九皇转世之人打不败,当时他们是因为耗费太多仙力去对付八个魔帝,现在却不用了呀,现在的九皇转世之人,只专心对付梵尤就好,我觉得,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魔帝梵尤苏醒,冲出封印了,我们也有能力制伏他,就算我们不行,不还有朝圣王朝,还有你们云雪山,还有巫族一族人吗?” 云灵额头微抽,“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这只是过家家的游戏似的,可梵尤一出来,那就是生灵涂炭。” 赵怀雁嘟嘴,摊了摊手,“那要怎么办?” 云灵道,“不嫁燕迟。” 赵怀雁道,“不可能。” 云灵低叹,“非他不嫁吗?” 赵怀雁道,“非他不嫁。” 云灵神色间滑过一抹受伤,云霞睇了他一眼,又看着赵怀雁,说道,“其实你可以嫁到我们云雪山来的。” 云灵听云霞说了什么,不等赵怀雁反应过来,率先喝斥道,“退下!” 云霞道,“你不敢说,我帮你说。” 云灵怒极,扬手就要将她挥退下去,赵怀雁却笑了,她道,“我不可能嫁到云雪山的,你们云雪山是灵狐之地,数百年来都是血液纯正的,从不与凡人通婚,就算你们不介意,云飞羽不可能不介意。” 她又看向云灵,“你现在是灵狐一族下一代的传承人,你的使命重大,不能把感情放在我身上,如果我不嫁燕迟,考虑的第二人就是秦祉,但这种考虑没用,因为我一定会嫁燕迟。” 她转向视线,看向窗外,“如果真有灾难,我会与他,一并承担。” 这话刚落,屋门外就传来了一道佛音,接着门就开了,佛广白袍翩飞,过门而入。 屋外的守卫似乎全没看见他似的。 等门关上,那些守卫还是一动不动的。 赵怀雁猛一看到佛广,吓了好大一跳,还有云灵,也是微惊,但他二人很快就朝佛广打了一声招呼。 佛广冲云灵点点头,不亲切,却也没露出反感。 他走到赵怀雁面前,看她一眼,说道,“燕帝也与你说一样的话,看来,想阻止你们成亲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怀雁笑道,“大师去过燕国?” 佛广道,“去了,我并不知道云氏灵狐一族也下了山,也是冲着这事来的,刚在门外听到了一些,想必是云灵已经向你说清楚了这件事,既然你执意要嫁,燕迟执意要娶,那我们就不得不做一些准备之事了。” 他又扭头看向云灵,“你能联系上你爹吗?” 云灵道,“能的。” 佛广道,“让他去找吕婴雪,再叫上温百华,去一趟彭济广州。” 云灵通过灵狐一族的秘术,联系上了云飞羽,知道云飞羽和吕婴雪此刻正在海州的水底温氏做客后,就把佛广的话告诉了云飞羽,让他们有空去一趟彭济广州。 云飞羽说知道了,云灵就掐断了联系。 佛广又回燕国,向燕迟说了赵怀雁的态度,燕迟眉梢微挑,份外的欢喜,他哦一声,笑道,“我知道雁儿一定会嫁我的。” 佛广叹气,“这般的话,还是去通知卓凌,让他把剩下几个神皇的转世之人找到,并苏醒神力,以应来日祸患。” 燕迟虽然觉得佛广说的太可怕了,但还是写信去了海州,通知了卓凌这件事。 卓凌看完信,又辞别逍遥王,去找剩下的九皇转世之人。 佛广因此就住了下来。 楚朝欢一开始不知道宫中住了一个大师,这天她收到楚太子跟秦双的婚事贴子,去找燕迟,在御书房里看到了佛广,这才知晓。 她将婚贴交给燕迟。 燕迟翻开就看了,看到上面的日期,是双十二日,他道,“快了。” 楚朝欢笑道,“是啊,我父皇希望那天你能去。” 燕迟将婚帖放一边,说道,“那天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若有时间,朕会过去凑个热闹,若是没时间就不过去了。” 楚朝欢嘴角的笑隐隐一滞,但很快又被她粉饰掉。 她说,“我知道,我弟弟娶秦国九公主这事你不大高兴,但你体谅一下我父皇,他这样做,也不是要让你燕国难堪,他只是太害怕了。” 燕迟眉头不动,低着脸看折子的样子还是一样的认真,只声音不温不热,“他的害怕的另一个解释就是对我燕国的不信任,不过也没关系了,我并不在意。” 因为以前或许燕迟会念在燕楚两国多年的友好交情,念在楚朝欢的份上,不对楚那么快下手,就算下手了,燕迟心中多少还会存在着愧疚,一旦楚国沦陷,他可能会对楚朝欢做一些弥补。 她想要什么,他或许都会给。 但现在,楚国违背盟誓在前,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批改完奏折后,见楚朝欢还站在那里,他挑眉,问,“还有别的事情?” 第136章 不落白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楚朝欢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她无非是有点痛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入燕国为妃,楚国跟燕国的关系又那么好,她楚国太子成亲,他燕帝却不去,这不是生生打他楚国的脸,打他楚朝欢的脸吗? 她父皇做的事情确实有点对不住燕国,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婚期已将近,他若到了那一天真不去,她在所有宾客的面前哪里还抬得起头? 楚朝欢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着平静又平和的声音说,“那天我希望你去。” 燕迟轻掀了掀眼皮,抬起头来看她。 楚朝欢道,“我也会给赵帝去一封信,邀请她前往参加的。” 燕迟蹙眉,“别劳累她,十二月份的燕国和楚国都很冷,她是南方人,会受不了这样的寒气,来回颠簸,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朕去就是。” 听燕迟答应了,楚朝欢却一点都不高兴。 他不是为了她,他是为了赵怀雁。 可哪怕再不高兴,她也不说,只要燕迟答应了,成全了她楚国的颜面,就行了。 楚朝欢不再多留,冲着佛广点了一下头,退身出去。 一出去,迎着十一月的寒风,心都冷了。 她双手环肩,搓了搓身子。 莞玲立马把带来的狐裘披在她身上,问道,“燕帝同意了吗?” 楚朝欢点头,“嗯。” 莞玲道,“那公主看上去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楚朝欢心里一阵悲戚,人啊,是不是都是不满足现状的,当时跟燕迟两小无猜的时候,她想要做他的新娘,现在能做他的新娘了,她又想要他的心,等得到了他的心,她又想要什么呢?要他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甚至是要他的独宠? 楚朝欢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双手拢住狐裘的领子,抬起头来迎着十一月寒冷的朔月,风中夹着来自云雪山的白梅香,又浮荡着燕国皇室的靡靡奢华之气,她立身于此,忽然就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她其实知道她在强求,可那又如何呢? 爱情若不能两情相悦,不就得强求吗? 楚朝欢将心中的那微末的一点负面情绪给扫出心房,双手环住肩膀,在狐裘被北风吹起的时候,走下了台阶。 下了台阶之后,她就往宫殿的方向去了。 路上,她才回答莞玲的话,“也没有闷闷不乐,就是想到赵怀雁,心里有些添堵。” 莞玲听着这话,不知该如何回答,火上烧油还是违心的规劝?好像都不妥当,那就什么都不说,她抿了抿唇,扶着楚朝欢,说道,“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了,离腊月十二没几天了,公主打算动身回楚国吗?” 楚朝欢原是想跟燕迟一起回的,但想到燕迟不可能提前去,最多是成亲那天,他去露个脸,喝几杯喜酒。 他不提前,她却要提前的,那可是她的亲弟弟,是楚国的太子。 楚朝欢点点头,“要提前回去,等二十五了,我们就动身吧。” 莞玲道,“好,我这几天就准备一下。” 楚朝欢“嗯”了一声,两个人便渐渐消失在北风里。 日子过的很快,那天晚上后燕迟没再去赵怀雁那里,赵怀雁头一天晚上等了一个时辰,见男人没来,就放心的睡觉了。 云灵留在了赵国,住下的第二天他就去皇陵拜见了赵显。 说拜见其实也不对,他是灵狐,纵然赵显是赵国的太上皇,跟他也擦不上边,只不过如今住在了赵国皇宫,怎么着也得去问候一声的。 在皇陵,他见到了燕行州,一并的问候。 燕行州挺惊讶,关于雪山灵狐,八国皇室之人都听说过,但见面的机会是极少的,尤其,云灵是云飞羽之后,就更没见过了。 燕行州摸摸下巴,表示不理解,“云灵?我印象中不是女子吗?” 云灵道,“是,但中间发生了点异变。” 赵显接话,“异变?” 赵显与燕行州对视了一眼,两个老人眼中都表露出不懂,怎么就异变了? 赵显要问,云灵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解释,岔开话题,说道,“我暂时要在赵国皇宫住一段时间,能不能见一见仙如华?” 赵显一愣。 燕行州也是一愣。 赵显用一种悲痛的语气说,“如华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云灵道,“我知道,但是,有她的墓,我就能见到她。” 赵显一听,大喜,“真的?” 云灵道,“嗯。” 赵显站起身就要带云灵过去。 燕行州拉住他,“急什么急,就算看得见,那也是云灵看得见,你却看不见的。” 他看向云灵,问道,“我们能见着她吗?” 云灵摇头,“不能。” 赵显喜悦的脸色一下子塌下去。 燕行州也失落之极。 云灵看着他们,其实很想说,阳界生物是无法见到阴界之魂的,就算是他灵狐一族,也没这种通冥的本事,巫族有没有,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之所以能够与仙如华相见,那是因为他二人都能看懂天魔黄线,而有这个天魔黄线在,别说黄泉了,就是在天庭、魔界,他们想见面,也是有办法的。 但这话他又没办法对他们说,只得漠然转身。 赵显还是带他去了。 仙如华的墓被打扫的很干净,墓碑上一点尘埃都没有。 云灵再祭出天魔黄线前,让云霞把赵显请走了,并让云霞在周围设了结界,任何人都闯不进来。 天魔黄线在步惊涛那里只是一种语言,在仙如华面前,也只是一种语言,或者说,一种符号,可到了云灵手中,它不再只是一种语言,而是号召力。 他手中的残本不全,没法全面了解天魔黄线这种语言所记载的上古之事,所以,他要询问仙如华,另外的残本在哪里。 只是,仙如华还没出现,那本落在赵怀雁手中的《惊涛观词》上卷拓本和落在步惊涛手中的《惊涛观词》下卷拓本同时感受到了这强烈的同类气息的呼应,散发出一种黑色的光芒来,然后那些蝌蚪似的文字仿佛要脱离纸张,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赵怀雁微惊。 步惊涛也被惊住了,他今天没在皇宫,而是在太傅府邸。 太傅府邸很冷清,平时他都在皇宫里,要么就是跟随在秦祉身边,出国办事,今天之所以这么清闲,是因为秦双要嫁人了,皇宫里都在忙着这件事,秦祉也在亲自料理这事,他就闲了下来。 他的桌前摆着那个鱼缸。 鱼缸里的鱼翻着肚子躺在水中睡觉。 当天魔黄线的蝌蚪文气息从书本脱离的时候,它欢腾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嗖的一下脱离水面,往上蹿的老高,咬住一串文字就吃了下去。 步惊涛冷冷地弹出一指,气流撞上它的肚子,把它打了回去。 它疼的嗷嗷直叫,鱼眼瞪的贼大。 步惊涛冷道,“不能吃,你会变回原形的。” 那鱼对他呲牙咧嘴,最终还是败给自己如今这寄居的破鱼身,被步惊涛的一指气流打的不能动弹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文字飘浮于空中,然后消失不见。 步惊涛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出门外,往某个地方看了一眼。 然后,回头,问那鱼,“你知道它们消失在哪里方向了吗?” 那鱼尾巴一扫,扫向赵国。 步惊涛道,“如此甚好,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赵国去了,刀皇九央的封印离苏醒不远了,那么,魔帝梵尤也快出来了。” 那鱼一听梵尤要出来,格外的兴奋,上蹿下跳,把水花搅的天翻地覆。 步惊涛走过去,看它这样欢腾的样子,忍不住就捏住它的鱼鳍,把它提拎了起来,“等他出来,你就自由了。” 然后“扑腾”一声,又将它摔进鱼缸。 步惊涛掸掸袖子,进宫,去见秦祉。 秦双在嫁给楚太子之前,秦国这边先办喜事,这与民间一样,女方先办,男方后办,所以秦祉这几天忙碌的,就是皇宫喜宴一事。 这件事,秦祉没交给任何人,里里外外都是他亲手操办。 步惊涛进宫来见他的时候,他正在面见各个部门的官员,宫内太子办公的寝殿一个人一个人接着的进进出出,秦祉见到步惊涛,伸手招了一下,“太傅。” 步惊涛喊了一声太子,就与各路官员左右打招呼,走了进来。 秦祉道,“正要差人去叫你呢。” 步惊涛问,“太子有事?” 秦祉道,“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去通知一声云灵师姐,还有朱玄光,如果皇叔还健在,他肯定会通知的,这是秦国皇室的喜事,他应该会把这两个师姐和师弟喊来,既然皇叔不在了,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做。” 步惊涛听后,微微挑了挑眉,倒觉得合情合理。 只不过,朱玄光好请,云灵…… 步惊涛道,“云灵在云雪山,听说云雪山缥缈无踪,就算去了雪山,没有灵狐一族的指引,就算一辈子呆在雪山,也见不到灵狐一族,我怎么通知云灵呢?” 秦祉起身,绕过一个安全的长廊,走到里面,从一个隐藏的机关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步惊涛。 步惊涛问,“是什么?” 秦祉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步惊涛接过,打开,这才看到盒子里面躺了一根雪白的梅花翠枝,枝上只有一朵花,雪白雪白的。 步惊涛纳闷,“太子新折的花?” 秦祉笑道,“这可不是我折的,我秦国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有白梅,却没有这个品种,这是进云雪山的钥匙。” 步惊涛一愣,伸手将那花枝拿了起来,观看。 看了好几眼后,惊奇道,“不落白梅。” 秦祉道,“是啊,除了云雪山,旁的地方是没有这个品种的。” 步惊涛将那白梅枝装好,连同盒子,装进袖囊。 他朝秦祉拱了拱手,“公主是腊月十二嫁到楚国,我们这边是十一号办喜宴,从秦国去云雪山,少则十日,多则十五日,来回也得小半月,为了不耽误时间,我今天就出发。” 秦祉道,“先去燕国通知朱玄光,再让朱玄光陪你一起,去云雪山。” 步惊涛微挑眉,表示不懂。 秦祉却不解释,挥了挥手,又让他走了。 步惊涛回太傅府,简单换了一身衣服,离开前,把鱼缸拿离书桌,摆在了窗台上,然后打开窗户,说了一声,“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步惊涛并不知道云灵已经下了云雪山,此刻在赵国皇宫,他先动身前往燕国,去找朱玄光。 他是一个人,所以骑马去的,速度比赶马车缩短了一半不止。 不足七天,他就到达了燕国皇都。 他进了皇都,牵着马,一路去到朱将军府,面见朱玄光。 当朱玄光听到他说秦祉邀请他去秦国,吃秦双的喜宴时,他还是挺诧异的,心想,我跟秦双又不熟,跟你们秦国又不是朋友,怎么就来邀请我了? 但当步惊涛提及秦义,朱玄光一下子就明白了。 朱玄光是长三生截此至今的最后一个弟子,目前来说,他确实是秦义的师弟。 秦义是秦祉的皇叔,亦是秦双的皇叔。 那他这个秦国皇叔的师弟,也算他们半个皇叔了。 秦祉能差步惊涛来请他,可见,也挺够重视。 朱玄光想了想,没有立马回复,如果他单纯的只是秦义的师弟,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但他现在身在燕国当官,燕国跟秦国的关系他是清楚的,去之前,还是得向皇上报备一声。 朱玄光道,“我不能马上回复你,我得进宫,请示一下皇上。” 步惊涛也没为难他,说道,“那我去客栈等你。” 朱玄光点了点头。 步惊涛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让朱玄光有了答案后去找他。 朱玄光说了一声好,送走他后,就进宫去见燕迟了。 燕迟一听这事,头一反应也是奇怪,后来听朱玄光说到长三生,还说到秦义,微微地就明白了,他笑道,“秦祉倒是对他这个皇叔很是看重,人不在了,也要把他同师的师弟请去,大概除了你,他还会去云雪山请云灵。” 朱玄光道,“应该是吧。” 燕迟看他一眼,说道,“这没什么可顾虑的,吃一顿饭的事儿,你去就是,记得备礼物。” 朱玄光道,“嗯,臣明白的。” 燕迟便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朱玄光离开御书房后,没有马上出宫,而是去了太医院,找周小婵。 周小婵自从进了太医院后就很少去他的府邸,白日她忙,晚上有空,他溜达到周府去看她,多次都被映兰和凝月告知她已经歇下,可见,太医院的工作也不是轻松的。 朱玄光找到周小婵,向她说了他要去秦国,参加秦双成亲喜宴一事。 周小婵不解,“秦国九公主成亲,你去凑什么热闹?” 朱玄光把秦义这层关系说了,周小婵哦一声,了然,“你进宫就是找皇上说这事的?” 朱玄光点头,“嗯。” 周小婵问,“皇上允了?” 朱玄光道,“允了。” 周小婵道,“允了就去呗。” 朱玄光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问出口,“你想不想去?” 周小婵一愣。 朱玄光微微瞥开目光,不自在地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想周游列国,悬壶济世,若非你娘走了,你也不会进太医院,把自己捆绑在这里,最近你好像也很累,所以我就想邀你跟我一起,散散心,解解乏,看看秦国山水。” 朱玄光说完这话,感觉很不自在。 好像在表白似的。 可他真没向她表白,他只是觉得从进了太医院,周小婵好像就没笑过了。 她其实过的并不开心。 这或许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她却一定得勇往直前。 他其实不确定周小婵会不会答应,只不过他还是得说,这是他的心意。 却没想到,周小婵思索了很短的时间后就答应了。 朱玄光道,“那你向皇上告个假,回府准备。” 周小婵开心地说了一声好,转身回到太医院,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 朱玄光离宫,去找步惊涛。 周小婵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去了御书房,说要请假,陪朱玄光一起去秦国,燕迟豁然一怔,挑眉看向她,“你要陪朱玄光一起去秦国?” 周小婵笑道,“嗯。” 燕迟薄唇微抿,“他的主意?” 周小婵道,“也不算吧,他刚只是找了我,问我意见,是我自己想去,所以就答应了。” 燕迟瞪她一眼,又对朱玄光埋怨上了,上回他就对朱玄光说过了,如果对小婵没爱情,就别惹她,他是当他的话耳边风呢? 燕迟哼一声,“你想去,朕还能拦你?出门当心点,让映兰和凝月陪着,你告诉朱玄光,他要是让你在路上有个闪失,朕拿他是问!” 周小婵笑嬉嬉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可是药神女儿。” 燕迟骂她一句顽皮,倒是放她走了。 在周小婵、朱玄光和步惊涛离开燕国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云雪山,根据白梅花的指引,他们很轻松就找到了灵狐的居住地,只不过,没有见到云灵,亦没有见到云飞羽,只见到了云玖,云玖看到了步惊涛手中的白梅花,自然没把他驱赶走,而是知道他们要找云灵,就说了云灵不在山上,下山了,要么去了燕国,要么去了赵国。 步惊涛问朱玄光燕国有没有去一个灵狐,朱玄光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步惊涛就断定云灵必然去了赵国。 为什么雪山灵狐,忽然下山,去了赵国呢? 步惊涛眯了眯眼,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带着朱玄光和周小婵还有映兰和凝月,去了赵国。 如此耽搁,到了赵国,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了。 十二月份的赵国,已经全面进入了过节的氛围里,到处张灯结彩,晚上灯火通明,白天人声耸动,皇城街道,热闹非凡,喧嚣不已,唱戏、杂耍,街头舞艺者,多不胜数。 周小婵是头一回来赵国,看的目不转睛。 在人流大军里,她差点被挤走,朱玄光当下就伸出手,将她手一牵。 周小婵太转注于外界热闹,压根没注意到,任由着朱玄光一路牵着她,到达了赵国皇宫。 进宫前,她才发现手心有些热,低头一看,见自己的手被朱玄光紧紧地攥着,她先是一愣,接着脸颊飞红,嗖地一下将手抽了回来。 朱玄光掌心一空,侧头看来。 周小婵掩饰性地抬手拂了一下发丝,“有点痒。” 朱玄光轻抿起薄唇,嗯一声,没说别的。 身后的映兰和凝月偷偷地笑。 步惊涛看了他二人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三个人被侍卫带进宫,领到御书房。 赵怀雁看到周小婵,高兴的不行,冲到她面前将她一抱,喜不自胜地说,“没想到我能在赵国见到你,真是太意外了!” 周小婵也高兴,反手抱住她,笑道,“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能来赵国,而且还要去秦国呢!这一路上的见闻,足足够我兴奋好久了。” 赵怀雁打趣她,“这才去了几个地方啊,你就兴奋成这样?” 周小婵掰着手指说,“什么叫几个地方,是很多个地方,去云雪山的时候还路经楚国了呢,来赵国这一路,我还进了彭济广州呢,现在又是赵国,再过几天就是秦国,这么一算,我这一趟就走了好多国家呢!” 赵怀雁咦道,“你还去了云雪山?” 周小婵点头,“是啊。” 赵怀雁纳闷,“你去云雪山干什么?” 周小婵还没回答,朱玄光率先说,“去找云灵。” 这个时候,赵怀雁才将目光望向朱玄光。 朱玄光也看着她。 身着量体裁剪的帝王朝服,戴着王冠,明明因为看到周小婵,她的眼睛在笑着,显得极为高兴,面庞也是柔软的,可就是很难忽视她那一眼扫来而自带的威仪。 朱玄光心想,她已经不是那个赵无名了。 她是真正的帝王了。 朱玄光内心里戚戚,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他知道她是女子后,一直很想看她穿女装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美的不可觊觎,远的不可攀登。 但好在,赵怀雁对他还是亲切的,她松开周小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听说你升为将军了,还没说一声恭喜。” 朱玄光道,“我也还没跟你说一声恭喜。” 赵怀雁笑道,“那正好,咱俩一同说了。” 朱玄光闻之一笑,感觉那个跟他搭挡的赵无名又回来了,他心头一软,说道,“恭喜。” 赵怀雁笑道,“嗯,同喜。” 然后又问,“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云灵?” 这个问题,朱玄光和周小婵都没回答,而是步惊涛回答的,他道,“太子想邀请秦义王爷的师姐和师弟去参加九公主的婚事喜宴,我们去过云雪山,但云雪山上的灵狐说云灵来了赵国,我们就来赵国了。” 赵怀雁挑眉,“你们找到了灵狐的居住地?” 步惊涛道,“找到了。” 赵怀雁问,“怎么去的?也是白梅引的路?” 步惊涛道,“是。” 赵怀雁便不问了,虽然很奇怪步惊涛手中怎么会有灵狐一族特有的结界白梅,但她并没有多嘴,只道,“云灵确实在赵国。” 第137章 新年礼物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步惊涛道,“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时间不多了,我得在十一日之前带人回去。” 赵怀雁一开始并不知道秦双要嫁楚太子之事,后来才从金谍网的口中听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着实呆了好久,想着秦双是爱燕迟的,却选择嫁给楚太子,关键是,楚国是燕国的同盟国,秦国又远比楚国强悍,断没道理下嫁。 可偏偏,这事儿就是发生了。 那么,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只不过,妖不妖的,跟她赵国没搭噶,她也就不管,只当作听听,便一笑置之。 秦义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秦祉能想到秦义,说明他还是很尊重亲情的人。 赵怀雁虽然不喜欢秦祉,却对他这样的做法不排斥,遣了唤雪去皇陵,带云灵过来。 云灵前几天收集完天魔黄线的所有语言,这几天都在看,还没看完,因为这种语言很耗费心神,他是灵狐一族,比人类好一些,看一次休息一天就能恢复,如果是凡人,看一次大概得休息一个月,甚至是一年,才能恢复精力。 他也不是每天都看,如果赵显和燕行州来了,他就不会再看。 是以,进度很慢。 所以,他并不知道,他所收集的天魔黄线语言,缺了一行,那一行,被鱼给吃掉了。 少一行,他就没办法知晓上古的全部事情。 或者说,没办法知晓真正的上古之事。 因为天魔黄线的语言,每一个字,拼凑起来,会产生不同的历史轨迹,少一个字,这些历史轨迹就会发生质的改变,更别说,少一行字了。 唤雪来找他,他收起蝌蚪文就去了。 云霞跟上。 去了御书房,见到了步惊涛等人,云灵只淡淡扫了一眼,问赵怀雁找他何事,赵怀雁让步惊涛说。 步惊涛说了,目光直直地看向云灵,吃惊不已。 云灵竟然是男子! 可,不是一直都说云灵是女子吗? 步惊涛狐疑,盯了云灵身后的云霞一眼。 云霞漠然不动。 云灵倒是听到步惊涛的话后,笑了笑,说,“难为秦义的家人能记得我这个师兄,去吃人间的喜酒,倒还是头一回。” 他说完,看向朱玄光,“你就是长三生收的另一个徒弟?” 朱玄光道,“是,见过师哥。” 他跟步惊涛有着同样的疑惑,看一眼云灵英俊的男人脸庞,直言地问道,“我听师父说,他头一个收的徒弟,是女子,怎么师兄你……” 云灵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赵怀雁,说道,“以前确实是女子之身,只是后来变了,这不重要,称呼改一下就好了。” 对朱玄光而言,这确实不重要。 但对步惊涛而言,这就极为重要了。 他微微垂了垂眼睫,遮住眸色内瞬间闪过的精光,他出口说道,“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动身吧,时间比较赶。” 朱玄光看一眼周小婵,问她,“要不要去见一见你娘?” 周小婵说,“要见。” 如此,赵怀雁就亲自带着她去找周别枝,当周别枝看到周小婵,别提多惊讶多激动了,她一把将周小婵抱住,不停地问,“你怎么来了?” 周小婵将原因说了。 周别枝一愣,大概有点懵,张嘴想要问个长短。 赵怀雁伸手制止她,笑道,“好了,让他们先去吧,时间是有点赶,别一片好心给耽误了。”她又看向周小婵和朱玄光,“等吃完喜酒,记得再来赵国,小住几天。” 周小婵巴不得多住几天,跟着点头。 朱玄光也很乐意在赵国小住几天,就答应了。 等他们离开,赵怀雁背手而站,望着秦国的方向,冷笑。 周别枝道,“秦国这是什么意思?把公主嫁到楚国,又忽然用秦义的名义请朱玄光和云灵去吃喜酒,总觉得不安好心。” 赵怀雁道,“确实不安好心,不过周姑姑不用担心,不管秦国打什么鬼主意,燕迟都不会让他们得逞,朱玄光去秦国吃喜酒,定然是问过燕迟意见,他心知肚明,静观其变,咱们也静观其变好了,难得的是,小婵也来了,这样你们母女就能团聚几日了。” 这确实让周别枝很高兴。 一连几天,她眼中的笑压都压不住。 晋平见她高兴,他也高兴。 赵怀雁也很高兴,一高兴就提笔给燕迟写了封信,信入燕迟之手的时候天气极冷极冷了,宫中都在忙着准备大年节气的事情,燕乐和燕广宁被燕迟首恳,可以在这一个月里出去玩,故而,两个姑娘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哦,应该说只有燕乐,燕广宁还是很沉稳的。 燕乐每回回来,都会变戏法地给燕迟变出很多好玩的东西,大风车、糊着面团的糖纸人、冰糖葫芦、铃风筝、还有拨浪鼓、花灯、扇子等等。 燕迟每每嘲笑她,说她都多大的人了,还买这些玩意,但却是很温柔地接过那些奇怪的礼物,然后珍爱般地收藏好。 如此这般被燕乐调皮地过了几天,他居然收到了赵怀雁的信! 在拿到信的那一刻,燕迟简直不敢相信。 他无比激动地将信拆开,看着那可爱的信笺,拿起来就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元兴立在一边,额头立马跟着抽了抽。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元兴觉得,皇上是走火入魔了,在爱情的道路上,越来越深陷。 他哼一声,抿抿嘴,脖子伸了老长,要看赵怀雁给燕迟写了什么,他其实也很好奇,因为这么久了,除了国书外,赵怀雁真没给皇上写过什么私信。 那赵帝的手,紧的很。 燕迟对着信笺吻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打开。 信中写,“我看到小婵了,她精神很好,还有朱玄光,似乎比以前更帅了,周姑姑跟小婵见了面,等小婵跟朱玄光从秦国返回,让他们在赵国过年吧?反正也快了,赵国皇宫还有皇城外全都在迎新年呢,好热闹,不知你那里是不是,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我备给你。” 燕迟看着前面那句,“似乎比以前更帅了”,鼻孔一哼,再看完后面,嘴角又慢慢咧开,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想要你啊。 燕迟捏着那信,想着怎么回复。 最后觉得,什么字什么言语什么词汇都表达不了他的念想,于是,他又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十二月的天气真的很冷很冷了,北风日日地刮,就是南方的赵国,也受到了影响,虽然冷度没有燕国明显,却也降了好多度,薄裙改成了厚裙,有些体质弱的,还在外面加一层薄披风或是斗笠,赵怀雁的衣袍也变得有些厚重。 唤雪和蓝舞伺候她歇下后,点了一支熏香,熏香的底座其实就是炭盆,只不过,南方气候偏温,这么冷的冬天,并不像北方和燕国那样,会烧壁炭,以此来让屋内暖和,而是点熏香炭就够了,熏香炭刚烧的时候屋内是没有温度感觉到的,到了夜里,等凉气下来,熏香炭的温度就上来了,刚好弥补夜晚的凉差,这样,屋内就会一直保持着中和的温度,不热亦不冷。 燕迟已经很久没来过,赵怀雁就没想过他会再来。 尤其快过年了,她这边变得忙碌,燕迟那边应该也很忙碌。 她刚睡着,燕迟就进来了。 大手掀开纱帐,就着熏香的那点微末的光,他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这样的轮廓完全没法让他满足,于是,他又将屋内的烛火点亮了,然后趁着亮光,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 看了那么一会儿,他俯身就想抱她,但想到身上的凉气,他又先去洗了个澡,然后过来,脱掉一切束缚,钻进被窝,将她往怀里一压。 赵怀雁睡着了,任他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燕迟低笑,轻巧地解开掉她的里衣,低下头,从上至下地吻着。 不多时,床内就传来了各种声音。 不知道多久之后,大概一个时辰,也大概是两个时辰,也可能更久,床内的声音才熄,燕迟抱起赵怀雁,去洗澡。 其实没做,但就是从骨子里酥到了灵魂里,赵怀雁是这样,燕迟也是。 他的嗓音漫卷着磁性的温柔,唇色百花一般的妖艳,贴在赵怀雁的额头,昳丽生香,欠扁而灼热,“问我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我想要你,给不给?” 赵怀雁咬住灿烂的红唇,被他抱在怀中,软的无骨,却极坚硬地吐一字,“不给。” 燕迟低沉地笑开,“那你做什么引诱我?” 赵怀雁气道,“谁引诱你了?我明明睡的好好的。” 燕迟道,“不引诱我,写什么让我误会的信?我想要什么,你不是最清楚?” 赵怀雁抬头瞪他一眼,“龌龊!” 燕迟一愣,继尔大笑,肩膀抖动,发丝轻颤,他真是被她这两个字弄的啼笑皆非,呃,男欢女爱,跟龌龊这两个字可搭不上边。 他笑着将她往池水里惩罚性地一扔,接着,在她呛着水冒出头的时候吻住她,然后…… 不可描述。 水中的赵怀雁,让燕迟几度失控。 他的声音处于紧绷而危险的边缘,“雁儿,给我。” ~ 天亮的时候,燕迟还搂着赵怀雁在睡,这一次他没有趁着天黑离开,都这个时辰了,也没有起床的打算,十二月的天气,天光放亮的时候,其实已经很晚了。 中间唤雪和蓝舞进来过,但还没挨近龙床,就被远处隔着深厚帐幔内的一道低沉男声给喝斥住,“站着。” 两个丫环脸色大变,瞬间僵愣当场。 男人? 燕帝!!! 赵怀雁睡的昏沉,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燕迟亲昵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沉着地对唤雪和蓝舞吩咐,“今天你们皇上不早朝,下去通知。” 好半天,唤雪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跨出两步,可下一秒,不等她第三步跨出去,脚下一疼,她轻啊一声,立马感觉身子不能动了。 蓝舞还算冷静地喊了一声燕帝。 隔着那道天子重帘,卯时雾光,蓝舞听到了厚重床幔内传来的男人腔调,华丽低沉,漫感沙哑,“嗯,是我,雁儿还在睡,晚点再进来,先下去通知今天罢朝休沐。” 蓝舞知道不能再多说了,她去拉唤雪。 这一拉,唤雪就能动了。 二人小心地退出去。 退出去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往门内看了一眼,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蓝舞道,“你刚太鲁莽了。” 唤雪道,“皇上从来没错过时辰,之前燕帝来的那几回,皇上也都是按时按点起床的,今天怎么……” 蓝舞左右看看,伸手制止她,“小声点,别让守卫听见了。” 唤雪抬头看一眼天色,很黑,夏天的时候,这个点其实很亮了,但冬天,白昼来的格外的晚,她道,“我去通知大臣们,你在这里守着。” 蓝舞点点头。 等唤雪走了,蓝舞紧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门。 门内,龙床上,燕迟伸手将赵怀雁脸颊上的墨发给拢到耳后,大掌克制地婆娑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到全世界只有她一人,他心潮澎湃,无以言说现在的心情,无以言说昨晚的銷魂,无以言说与她合二为一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震撼,灵魂都在颤栗,为了这么一刻,为了这个女人,就算天地灭绝,黄泉无路,他也不悔。 “雁儿。” 从这刻起,你就是我的命。 你生,我生,你在,我在,你的欢乐悲哀,一生之路,我都负责。 虽然睡的沉,但可能是生物钟的影响,赵怀雁耸动着眼皮,与周公做着挣扎,燕迟发现了,薄唇带着温热地力度贴上去,轻轻吻着,“继续睡,还早。” 这声音大概有魅力,赵怀雁一听着这声音,就放弃了挣扎,又陷进了沉沉的梦境里。 燕迟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不舍得闭眼,只想一直这么看着她,看到地老天荒,可到底折腾了一夜,他也抵不住身体本能的困意,还是给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就大亮了。 他揉揉眼睛,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时辰,就被近在咫尺的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给吸引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赵怀雁正睁着瑰丽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燕迟展露最温柔迷人的笑,“早。” 赵怀雁收回视线,转过身子,一个字都不搭理他。 燕迟摸摸鼻子,心想,这是……怎么了? 旁人事后,妻子也这样的背对着丈夫吗? 他伸手将赵怀雁转过来,面对面地问,“生气了?还是昨晚不舒服?我弄疼你了吗?” 燕迟觉得,应该不会疼。 他很小心。 他一直在克制。 头一回他都没有冲动,没有让她感到疼,后面就更不可能了。 最多是,到了床上,后面的几次,他没能克制住,狠了些,是那个时候,让她不舒服了? 燕迟伸手要掀背,看她的状况。 赵怀雁立马脸红气燥地喊,“你干嘛!” 燕迟轻轻地看她一眼,“我检查一下,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燕迟要看,赵怀雁却不好意思让他看,她揪着被角,瞪视着她,可春雨后的她,眸色荡漾,艳若桃李,瞪过来的那一眼,何其的勾魂摄人。 燕迟几乎脑袋一晕,立马攫住了她的唇,扣住她的手和腰,品尝这世间极致的美味。 一吻结束,燕迟缓了缓呼吸,又要来。 赵怀雁按住他,“你别太过份!” 燕迟呼吸沉重,“昨晚更过份的都做了,雁儿,我还想。” 赵怀雁用手臂推开他,不让他近身,“休想,你给我起来,滚回燕国!” 燕迟看着她,用一种露骨且又刻骨的眼神,“我今天陪你,晚上还陪你,明天再走。” 赵怀雁不干,“你现在就走。” 燕迟往前,一把掬住她的小腰,用力地摁在怀里,“才承雨露,你想把我赶到哪?我哪里也不去,我只呆在你身边。” 赵怀雁气的打他手。 燕迟任她打着,手背都让她给打红了,他也抱着不丢,像个无赖又耍赖的孩子,最后,赵怀雁也没办法了,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 燕迟咧嘴笑开,见她拿他没办法了,他宠溺地吻了吻她的脸,说道,“再睡一会儿。” 赵怀雁道,“不睡了,我得上朝,这都好晚了。” 燕迟道,“是很晚了,我已经让唤雪和蓝舞通知了,你今天罢朝,休沐,所以,我们再睡一会儿,或者,让人送点吃的进来,你饿不饿?” 赵怀雁一听,当即就问,“唤雪和蓝舞进来过?” 燕迟道,“是啊,你当时还在睡,我就擅作主张了。” 赵怀雁低吼,“燕迟!” 燕迟笑着又去吻她,“好了好了,别生气,昨晚累一夜,你今天哪能再去上朝?好好休息,我起床让人送点东西进来,你想吃什么?” 他说着,松开她就要起床。 赵怀雁气的两眼都要黑了,他怎么能够这么理所当然,虽然昨晚,他们已经……可这里是赵国,他就这样大敕敕的从她这里出去,让她往后坐在金銮殿上,如何面对一众大臣们? 赵怀雁冷着声音道,“你敢出去试试。” 燕迟其实也不想出去,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呆在这里,与她躺在床上,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抱着她,他都幸福之极。 他见赵怀雁真生气了,又缩回来,抱住她,“我要走也能走的,不会让人发现,只是,我想今天陪着你,雁儿,就今天,不要赶我走。” 他说的恳切,又说的可怜巴巴的。 伟大的燕帝,在外是冷酷杀伐的,不可一世的,可在这脂粉床上,在这个女人面前,像个乞讨的孩子。 赵怀雁真不忍直视他这一副样子,别过脸。 只不过,脸刚别过去,就被男人灼执的大掌给扳了过来,他低头啄她,啄着,吻着,最后就不可控制地燃起了一床旖旎。 再次结束,燕迟抱起她去洗澡,又给她穿衣服,正换床单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赵显的声音,还有曲昭的,燕行州的,周别枝的。 赵怀雁忽然之间罢朝,又这么晚不起,这当然引起了赵显的深深担忧。 问唤雪和蓝舞,两个宫女支支唔唔,吞吞吐吐,气的赵显真想把她们扔出去,好在燕行州规劝了几句,周别枝也规劝了几句,他才没将这两个废物给赶出皇宫。 赵显拍门,声音很急切,“雁儿,你在里面没有?怎么还没起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要说,你不要一个人憋着,周药神在这里呢,爹让她进去看看你?” 正扯着床单,一手抱着赵怀雁,将她紧紧按压在怀里,与自己的身体紧密的一丝风都不透的燕迟听到拍门声,眉头轻蹙,又听赵显这样说,直接往怀里去看赵怀雁,他抿了抿嘴,沉默着继续将床单扯完,又甩一床新的上去。 赵怀雁让他放她下来。 燕迟不干,用嘴形说,“别让他们进来。” 赵怀雁道,“我爹担心我,你不让他进来,他会不放心。” 燕迟冷声,“我不管,今天你是我的。” 赵怀雁受够了他的霸道无礼,直接翻给他个大白眼,推开他就落了地,她走到衣柜前,拿了衣服换,边换边对着门外喊,“爹!我没事,就是昨晚唤雪和蓝舞离开后我又看了一会书,睡的晚,耽误了早朝,下回不会了。” 赵显隔着门道,“一日两日不早朝,不碍事,你身体没事儿吧?” 赵怀雁道,“没事。” 她快速地穿好衣服,又将头发给绑起来,对着铜子反复看了看,见自己没有不妥当之处,拉了门就出去。 等门合上,燕迟泄气地往床上一躺,左翻右翻,气的不行,他就是想跟心爱的女人多呆一会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识眼色的! 赵怀雁这一出去就没回来,燕迟像个刚得宠又失宠的深闺怨妇般,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对着明黄的帐幔,发呆。 然后咬牙切齿地想,等他跟赵怀雁大婚了,他非得把这些碍眼的人全都发配到边疆去,让他们在今天折磨他! 他刚跟赵怀雁圆房,他们不知道他有多想黏着她吗? 一群混账东西! 第138章 赠他姻缘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在发呆,在咒骂,元兴却在惆怅,卯时快要上朝的时候,元兴就来伺候燕迟了,可推门而入,寝宫里哪有人影? 被子整整齐齐,毯子整整齐齐,枕头一丝褶痕都没有,床单也平平整整,整张床都没被人动过一下。 元兴知道,皇上又跑到赵国去了。 所以,他就等。 他想着,早朝快到了,燕迟应该也快回来了。 可等啊等,一直等到早朝的钟声响起,燕迟还没回来,元兴心想,坏了,他急急地去找段东黎,让他先通知大臣们,全都回去。 段东黎不解,问他,“皇上今日不早朝?” 元兴说,“不早朝。” 段东黎问原因,元兴也没瞒他,说,“皇上现在不在燕国,在赵国。” 段东黎大惊,元兴这才把燕迟前几次深夜跑去赵国的事情说了,段东黎一阵无语,抚额轻叹,皇上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做为臣子,自然为皇上分忧。 段东黎是丞相,文臣之首,自然肩负起这样的分忧。 他亲自去解决这事。 大臣们似乎挺能理解,毕竟,燕迟勤勤恳恳,累到病了,偶尔一天不能上朝,也是正常的,于是,大臣们都挤到皇上的寝宫外,去关心问候。 元兴拦在外面,青海也拦在外面,没让他们进,但知道燕迟只是昨晚上熬夜批奏折,感染了风寒,不是大问题,太医已经进去医治了后,他们又陆陆续续地走了。 等大臣们散去,段东黎问元兴,“皇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元兴摇头,“不知道,以往都是上朝前就定然会回来的。” 段东黎皱眉,“你确定,皇上是去了赵国?” 元兴道,“这大晚上的失踪,不是去了赵国,我也想不到皇上会去哪里了。” 段东黎忧心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元兴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段东黎摸着下巴道,“秦楚联姻,还有一天就是腊月十二了,皇上有说那天去楚国吗?” 元兴道,“说了,会去。” 段东黎道,“莫不是提前去了?” 元兴道,“不可能。” 段东黎道,“我也觉得不可能,皇上若真是去楚国,应该会提前说的,不会不吭一声。” 元兴道,“绝对是去了赵国,但为什么这一次不像前几次一样,赶在上朝前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段东黎还在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青海道,“我去一趟,你们不用猜来猜去了,皇上不在宫,宫里面你们看好。” 段东黎也觉得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因为不确定燕迟什么时候回来,这心悬着,总是不踏实。 元兴也赞成。 是以,青海一个人,秘密地离开了燕国,去赵国了。 赵怀雁出门,几个人的目光全都往她看去,唤雪和蓝舞当即一左一右地围拢在了她身边,说不尽的担忧眼神看着她,别人不知道赵怀雁为何会罢朝,她们二人却是一清二楚的,因为此刻,皇上的寝宫内,多了一个燕帝! 赵显上下将赵怀雁打量一遍,发现女儿确实好好的,除了脸颊有点红,嘴巴有点红外,看上去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更倾国倾城了。 赵显问,“发烧了?” 赵怀雁低咳一声,心虚地说,“没有,只是睡了太久,捂的。” 赵显不放心,还是让周别枝给赵怀雁把把脉。 周别枝把了,笑着说,“确实没事。” 赵显松一口气。 燕行州往赵怀雁脸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又往门内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却在听说赵怀雁没事儿后,也没有多留,转头就走了。 赵显见女儿没事,也走了。 周别枝也走了。 曲昭上前将赵怀雁仔细地打量一遍,还没问一些关心的话,赵怀雁先开口,说,“饿了。” 曲昭立马招手,喊了宫女来,让她们去传膳。 吃饭的时候,赵怀雁沉默不言。 吃到一半,她喊唤雪,让她打包几道菜,到她的寝宫去。 曲昭挑眉,不解。 唤雪却是很清楚赵怀雁这饭菜是给谁打包的,她哦一声,麻利地打包了好几道顶级宫餐,给燕迟送了去。 燕迟换了衣服,坐在赵怀雁寝宫内的龙案后面翻书看,墨发轻垂,姿势慵懒,金丝软袍松松垮垮挂着极为骚气的凌乱美,指腹修长玉润,从纸面上掠过去,泛着碧玉般的光泽,那薄唇微翘,似乎带了笑,又带了天生的优渥,冷而薄,却浪荡的性感,完美比例的脸呈一弘弧线微垂着,长睫毛下的美景动人心魄,如同珊瑚礁,轻轻遮挡在琥珀色翡翠里,而在那琥珀深处,是幽深的潭水,深若千尺,幽暗而深邃。 这个男人,这个时候,浑身的荷尔蒙气息,致命的可怕。 唤雪一进来,撞见这一幕,当下就怔住了。 她的眼睛落在燕迟的身上,如同被黏了胶水一般,怎么挪都挪不开。 燕迟听到了脚步声,原以为是赵怀雁,可一抬头,看到唤雪,眉头一蹙,再见她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啪”一声,他将书本合上,往她脸上一砸,冷道,“看什么看,朕是你能直视的人!” 唤雪吓一跳,书本打在脸上,很疼,可她哪有心情管这个,她没想看燕帝,真的没想,只是进来,被他的美貌惊住了,一时呆愣,竟是犯下如此冒犯之事。 她连忙搁下装食盒的匣子,跪地说着恕罪的话。 燕迟没让她起,就让她那般跪着,若不是因为她是赵怀雁的婢女,在燕国,胆敢有侍女这般看他,他一定会挖掉她的眼珠。 他往旁边的食盒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把玩着桌子上面的小物件,问道,“雁儿呢?” 唤雪道,“皇上在用膳,我是进来给燕帝送食盒的。” 燕迟听了,问,“是雁儿让你送的?” 唤雪点头,“嗯。” 燕迟不由自主地就站起身了,嘴角完全忍不住的扬起了笑,他弯腰,亲自将那食盒提起来,冲她摆手,“出去吧。” 唤雪赶紧爬着退出去。 退出去后,门一关上,她就遏制不住地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竟然全是冷汗。 太吓人了。 唤雪拍拍胸口,下次打死也不会一个人来送饭了。 唤雪回去后,说燕迟接了食盒,赵怀雁就不管他了,她去御书房,只不过,翻开折子,就是入不了心,昨晚的一幕一幕,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不停地闪现在眼前。 赵怀雁抚额,人果然不能干亏心事。 其实也没什么亏心不亏心的,就是……哎,赵怀雁抹脸。 硬撑到晚上,她没让唤雪和蓝舞进寝宫伺候,一个人进屋,没看到燕迟,她咦了一声,在书桌处没找到人,在床上也没找到人,温泉里也没找人,她想,应该走了,她松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下去,身后就有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真狠心,一整天都不来看我。” 赵怀雁吓一跳,刚转身,身子就一个踉跄,被男人毫不客气地锁进了怀里,按着就吻。 赵怀雁呜呜几声,被燕迟拦腰一抱,扔在了床上。 接着高大沉重的身子就压了过来。 解了一整天的相思之后,他微微撑开手臂,目光幽深而危险地看着她。 那样的目光,带着露骨的情意,看的赵怀雁一阵脸红羞燥。 她别过脸。 燕迟低笑,抬起一只手,去衣衫。 赵怀雁按住他的手,“今晚不行。” 燕迟抓起她的手就吻,“我知道,就一次。” 赵怀雁坚决,“不行。” 燕迟不管不顾地吻住她,“我想了你一整天,你得补我一次。” 燕迟想要的,其实不是一次。 但他也知道,不能再折腾她了。 但尝过那种滋味后,让他割舍,怎么可能呢? 过了夜晚,他就得走了。 这次一走,他大概会夜夜不能眠,她就不能体谅他一下吗?就一次好了,让他享受享受。 结束后,燕迟抱起她去洗澡,回来躺下就睡。 赵怀雁气的不想让他抱,双手双脚地打他,他一边哄一边笑,语气宠溺而无奈,“睡吧睡吧,不碰你了,我白天要去楚国呢,让我好好睡一觉。” 赵怀雁原本是恼的,可一听他说要去楚国,愣了一下,停止了踢打他的动作,抬头问道,“楚太子要大婚了?” 燕迟亲亲她额头,“嗯,明天就腊月十二了。” 赵怀雁道,“那你今晚居然不走?” 燕迟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实在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她,他低声道,“明天早上走也来得及,我先回燕国,然后坐马车去楚国,中午能赶到就行了。” 赵怀雁蹙眉,“那你快睡。” 这般跑来跑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她在担心他。 燕迟听出来了,他特别高兴,将她拥紧,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你也睡吧,昨晚就没休息好。” 赵怀雁微红着脸,小声责备,“还不是因为你。” 燕迟轻笑,承认的毫不避讳,“嗯。” 赵怀雁无语翻白眼,不理他了,昨晚确实没睡好,今晚得好好睡。 一闭眼就睡到鸡叫,天还没亮,赵怀雁在卯时前睁开眼,身边已没了燕迟的身影,但气息还久久地缠绕着没散。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喊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 穿衣服的时候,赵怀雁问,“楚国有来什么信吗?” 唤雪想了想,摇头,“没有啊。” 蓝舞问,“要来什么信吗?” 赵怀雁道,“没,今天是楚太子跟秦国九公主的成亲日,我以为会通知其他国的君王,是没给我赵国通信呢,还是别的国家也没有。” 唤雪道,“问一下陈帝。” 赵怀雁道,“朕只是随口一说,来不来信,都无所谓。” 虽然是这么说,但下了早朝,她还是给陈帝去了一封信,问他有没有收到楚国的喜贴。 陈帝说没有。 赵怀雁心想,原来不是针对赵国。 燕迟去了楚国,秦祉也去了,朱玄光、周小婵、步惊涛也去了。 还有卓凌,也去了。 卓凌是跟着谁去的?是跟着秦祉。 原本,朱玄光、周小婵、云灵和云霞只是去吃秦双的喜宴,但吃完喜宴,秦祉留他们在秦国居住一夜。 朱玄光问周小婵要不要住,周小婵头一回来秦国,自想要到处看看,就说留一晚吧。 朱玄光见她想留,他也就同意留下。 云灵和云霞不留,当天就要往赵国赶回。 但云灵难得下山,好不容易请来了,秦祉哪那么容易把他放走? 单不说他忽然从女子变成男子,让秦祉备为好奇,想多跟他聊聊,就算她是女子,他也想多跟她聊聊的。 秦祉盛情挽留。 秦帝也出面。 云灵实不想多呆在秦国,因为赵国那边,事关赵怀雁,他离开一天,就有可能发生一天的意外。 但面对秦祉和秦帝的盛情,云灵还是勉强答应,呆一晚。 晚上,秦祉邀云灵在太子府住。 云灵应了。 秦祉先带云灵去秦义的墓,让他看看他的师弟。 虽然云灵、秦义和朱玄光这三个人都师承长三生,但几乎没见过面,要说感情,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挂着师兄弟的名头,听上去亲切罢了。 云灵看着秦义的墓,没什么感觉。 只是想到秦义死了,他的鬼步大概就要自此绝后,秦祉却道,“皇叔把鬼步传给了我,所以,我这次邀云灵师叔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云灵师叔能否跟我一起,去拜见一下师祖。” 云灵微微挑眉,“你要见长三生?” 秦祉点头,“嗯,好歹我也算同门了,至少得到师祖面前嗑三个响头。” 云灵淡笑,“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也很久没见长三生了,他还见不见人,不知道。” 秦祉坚定地道,“不管师祖见不见人,我都得去一趟。” 云灵看着这个面容冷酷,眼神带着天生冷意的太子,笑道,“你的鬼步学到了什么程度?” 秦祉道,“这跟我要见师祖有关吗?” 云灵道,“有关啊,能见长三生的,只有鬼步学到最后一层的本门子弟,才有资格。” 秦祉扯了扯眉头,忽然伸出手,朝着云灵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云灵没看懂。 秦祉道,“师叔切磋一下,看我有没有资格。” 云灵抬眼,看着他。 秦祉想见长三生,为的其实也不只是这一层师徒关系,而是他得拉拢一些人,为秦国服务。 当然,长三生性格古怪,能不能拉拢,不好说。 但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哪怕知道不能成功。 秦祉的眼神很坚定,云灵则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只是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头,朝他的手握了一下。 只一下,秦祉就感觉到了汹涌的杀气。 秦祉冷笑,反手提上内力,与他对抗。 只不过,云灵是灵狐,所学远非凡人能及,秦祉虽然也强大,但要比招式,他可能会胜出云灵,可比修为以及内力,那就比不上云灵了。 云灵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人能挑衅,什么人不能。 但灵力输出后,在秦祉节节溃败,眼见额头冒出冷汗,险险不支的时候,那体内蹿起一股很强悍的力量。 那力量在保护他。 云灵陡然一阵讶异,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卓凌飞快地往秦国来了。 秦国地处西方,那么,这个陡然现出神皇之力的,便就是西皇的转世之人了。 云灵眯起眼,转身走了。 秦祉扶着秦义的墓碑,微微地喘息。 他轻咳一声,在云灵离开后,伸手擦了一下嘴,竟擦出了一抹血。 他冷笑。 当卓凌找到秦祉的时候,秦祉正盘腿坐在地上,给自己疗伤。 睁开眼看到他,他眉头一拧,“你怎么进来的?” 卓凌道,“走进来的。” 秦祉皱眉,可他这会儿内伤严重,起都起不来,更别说把他赶走了,他沉着脸,看他向他走近,然后,弯腰,伸手探他的脉。 秦祉冷笑,“怎么,想杀我?” 卓凌道,“我在找人。” 秦祉道,“别说你找的人是我。” 卓凌道,“正是秦太子,我在找西皇的转世之人。” 秦祉一愣。 卓凌撩起裤袍,盘腿坐在他身后,帮他疗伤。 在那天后,卓凌就留在了秦国太子府,在秦祉去楚国参加婚宴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 他没有帮秦祉把神皇之力解封,到了楚国,见到了燕迟,他向燕迟说了秦祉是西皇转世之人,问他要不要先解了他的封印之力。 燕迟挑眉,“秦祉是西皇的转世?” 卓凌道,“嗯。” 燕迟哦了一声,微抬起头,手指点着腿面,他望着楚国太子府上头的天空,想到佛广所说的灾难之事,若燕迟理解的没错,佛广所言,是说他与赵怀雁结合,会唤醒赵怀雁的刀皇神力,然后,梵尤会苏醒,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秦祉的神力当然得给解开。 但是,他已经与赵怀雁圆房了,佛广那边却没反应。 为什么呢? 莫非那些猜测都是错的? 燕迟眯了眯眼,说道,“暂时不给他解吧,他知道自己是西皇的转世了吗?” 卓凌道,“我与他说了。” 燕迟轻抿住唇角,他坐在上宾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太子府大院正中间的那一对壁人,这是中午,只是迎亲,晚上才是拜堂,楚国的成亲礼俗是先迎亲再拜堂,所以喜宴会持续一天,再加上今天是楚太子大婚,可能会持续好几天。 燕迟没兴趣一直呆着,秦祉和楚朝欢,一个是新娘的哥哥,一个新郎的姐姐,他二人在忙着与宾客们喝酒,楚帝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大臣们鲜少去找他喝酒,也很少找楚朝欢喝酒,大多是找秦祉喝酒。 燕迟坐在这些人中间,年龄不是最大的,但身份其实是最大的,谁让他是燕国的皇帝呢。 楚国的这些大臣们都不敢怠慢他,但也不敢灌他酒,就轮流着过来陪他。 秦祉喝高了后就不喝了,来燕迟这边坐。 楚朝欢看了一眼,也过来了。 燕迟坐在那里,手握酒杯,一身黑袍看上去很简单,却极为精致,领口和袖口都压着龙纹,衣服上的所有线全是金丝,奢侈而华贵,头发被玉冠挽着,露出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这张脸在满院的喜色红字里显得格外的妖孽。 尝了腥的男人,总是时不时地会散发着致命的荷尔蒙气息。 他个人并不知道他有多吸引人。 他只是坐在那里,轻晃着酒杯,时不时地与卓凌聊几句,然后与过来敬酒的楚国大臣们碰杯,之后就是垂着头,把玩着他手腕间的那根千千结。 红色的结,像月老手中的姻缘线。 他抬头,于满天的红色囍字里,读懂了这根千千结的情义。 原来,她赠他的,是她的姻缘。 燕迟心口发烫,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他忽然搁下酒杯,站了起来,这吓了卓凌一跳,连刚坐过来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的秦祉和楚朝欢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而惊着了。 秦祉皱眉,看着他问,“怎么了?” 楚朝欢也道,“喝多了?” 燕迟紧了紧手,又缓慢坐下去,“没事,我没喝多。” 他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坐在那里,却再也融入不进这喜乐的氛围里了,大臣们再来敬酒,他就有些兴致缺缺,再望向那一对碧人,就有些落寞,可眼神里,又透着无限的向往,向往他与赵怀雁的婚事,那一天,她也会牵着他的手,走过喜堂,成为夫妻。 燕迟歪了一下头,小声问卓凌,“你去找秦祉的时候,经没经过彭济广州?” 卓凌道,“经过了。” 燕迟问,“那里有魔气涌现吗?” 卓凌眨眼,“没有啊,我其实最先去的地方就是彭济广州,在那里看到了九游僧人,还有吕婴雪和云飞羽以及温百华。” 燕迟挑眉,雍容沉稳地道,“看来,他们真的以为,我与赵怀雁在一起,会让梵尤苏醒,引来生灵涂炭。” 卓凌问,“不会吗?” 燕迟道,“不会。” 第139章 风雨无阻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说完,端起酒杯慢慢地喝着。 卓凌是很清楚佛广他们的担忧的,现在,但凡知情的人都知道关键点在哪里,在于燕迟与赵怀雁的亲事。 说的是亲事,其实也就是男女之事。 燕迟说不会,难道是因为他已经跟赵帝…… 卓凌挑眉,看了燕迟一眼,笑了。 他没再说话,端起酒杯跟燕迟碰了一下,大概是想说恭喜的,可转头,看到另一对壁人,他又没说。 在这个场合,还是不要祝福别人了。 青海从燕国皇宫离开,就一直去赵国,却在刚踏入赵国的时候,与出来的燕迟撞着了,他便随燕迟回了国,又来了楚国,他一直在听着燕迟与卓凌的对话,这会儿,大概也听出明目了,他心里老惊讶了,他心想,难怪昨天皇上罢朝,又呆在赵国不回了,竟然是因为他跟赵帝你侬我侬了! 青海觉得这真是劲爆的消息,他回头得跟元兴好好说叨说叨。 心里这样想,青海面上却格外的严肃。 秦祉不知道燕迟在跟卓凌说什么,楚朝欢也不知道。 等他们想去听的时候,这二人又什么都不说了。 楚朝欢看着那一对壁人,心生羡慕,不过,想到过了年,她也能嫁给燕迟了,她又满心欢喜,她朝燕迟望了去,只觉得碧玉笙箫里,满目都是他俊朗如花的样子。 爱人,原来是如此璀璨的字眼。 楚朝欢心情甜蜜,端起酒杯就朝燕迟敬了过来。 燕迟看她一眼,笑着喝了。 他心情好,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朱玄光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默默地抿了一下唇。 周小婵坐在朱玄光的身边,燕迟跟卓凌说话的声音很小,朱玄光都听的不甚真切,周小婵就更听不真切了,但她不说话,她只是埋头吃着东西。 中午的宴席是迎亲宴,真正的喜宴在晚上,故而,本国的大臣们在吃完中午饭后陆陆续续地走了,像燕迟和秦祉这样的客人被留在了楚国太子府,暂且休息。 秦祉跟燕迟肩并肩地往休息的院子走。 虽然不是一个院子,但同是西院,方向是一样的。 步惊涛跟在秦祉后面。 青海跟在燕迟后面。 再后面就是卓凌,然后是朱玄光和周小婵。 周小婵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看上去像一只充满了好奇的兔子。 朱玄光好笑,低声问她,“这一趟出来好玩吧?” 周小婵用力地点头,“好玩。” 她两眼晶晶,都快放光了。 朱玄光忽然就心底一片柔软,其实,这一路上也没怎么欣赏风景,都在赶路,要说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但她却极为欢喜。 朱玄光情不自禁的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发丝。 周小婵不当回事,似乎也习惯了,她只是在欣赏完楚太子府里的美景后,用胳膊搡了朱玄光一下。 朱玄光挑眉看她,似询问,“怎么了?” 周小婵冲他招招手,让他把脑袋低下来,因为他二是走在最后面的,前面的人看不到他们,朱玄光就低了下来,周小婵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刚刚喝酒的时候笑的很怪?” 朱玄光眨眼,“有吗?” 周小婵道,“有,他从来没这么笑过。” 朱玄光哑然失笑,想了片刻之后说,“大概是因为秦国跟楚国联姻这事,让皇上心里不舒坦。” 周小婵摇头,“不像是这样的。” 但她也委实说不出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笑,总之,她跟燕迟打小一块长大,还从没见过那样的笑,不是不舒坦的笑,是一种很舒坦的笑。 周小婵道,“算了,跟我也没关系。” 朱玄光摸摸她头,站直身子。 前面的秦祉也在跟燕迟说话,说的都是让秦祉很难接受的关于九皇转世之人的话题。 关于上古神皇的传说,不说九国皇室成员都知晓了,就是寻常百姓,那都是朗朗上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但知道传说是一回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一回事。 秦祉竟不知,他会是西皇的转世。 他是惊讶的,亦是高兴的。 他冲燕迟问道,“你也是?” 燕迟淡淡笑一声,斜他一眼,背手走于平坦的大道上,狐裘随风轻摆,说不出的潇洒雅韵,他没有直接回话,只是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秦祉道,“我想你也是。” 燕迟唔一声。 秦祉问,“你是哪个的转世?” 燕迟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皇之力不苏醒,就与凡人无异,其实我们就是凡人,虽然添了个神皇转世的名头。” 秦祉问,“赵怀雁是吗?” 燕迟脚步微微一停,看向他,说道,“是。” 秦祉笑了,问道,“她身上的神皇之力苏醒了没有?” 燕迟道,“没有。” 身后的步惊涛轻轻地抬头,往燕迟身上看一眼,这才又瞥过目光,看向周边的亭台琅榭,拱桥流水,眼中不知在想什么。 秦祉还想再多问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但是西院到了,身后的宫女带着他们各自去了自自的院子。 卓凌要走,被秦祉喊住。 卓凌知道秦祉喊他做什么,无非是想问出燕迟是哪个皇的转世,他笑了笑,跟着秦祉去了他的院子。 步惊涛眼眸微转,也跟着去了。 燕迟在跟朱玄光和周小婵聊天,问他们这一路去秦国的情况,从周小婵和朱玄光嘴中知道了云灵也去秦国吃酒了,而且云灵还住在赵国,这让燕迟大为意外,然后想到燕国皇宫里的佛广,就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他与赵怀雁,想到赵怀雁,就又想到了赵怀雁说想让周小婵留在赵国过年一事,他就提了一嘴。 周小婵道,“皇上答应赵帝了?” 燕迟道,“我没说什么,你若想在赵国过年,就在赵国过,那里气候温和,远比燕国暖和多了,而且,你在燕国也过了好多年节了,去赵国感受一下,也不错。” 周小婵笑道,“那我吃完晚上的宴席,明天就出发去赵国。” 燕迟点点头:“嗯。”又望向朱玄光:“朕准你假,你陪小婵一起去。” 朱玄光当然也很想在赵国过年,不为什么,只是想而已,笑着就谢恩。 燕迟看他一眼,背起手走了。 中午虽然是吃的迎亲宴,但燕迟没有喝多,进了屋就歇了下来,他有点乏,让青海守着门后,他就躺在床上,睡了。 睡一觉起来,脑袋晕晕的,有点不知道在哪里的错觉。 刚刚梦里,他与赵怀雁亲热到最浓处。 可一睁眼,四周哪里有人? 一丝她的香气都没有。 燕迟认命地叹一口气,伸手摁摁眉心,靠坐在床沿,刚分别就开始思念,这离五月还有好几个月呢,可要怎么过。 燕迟往外喊了一声,让青海备水。 青海稍显疑惑,抬头望了一眼天,还没落黑,这青天白日的,洗什么澡? 可他虽疑惑,还是去喊了楚国太子府里的人,让他们烧水过来。 燕迟是头等贵宾,要求一说,不出片刻,就有人抬着热气腾腾的水桶过来了。 放到室内后,下人们没有看到传闻中的燕国皇帝,又下去了。 燕迟从内室里走出来,手指往门窗一弹,将门窗封的严严实实,他脱掉衣服,洗澡。 洗完出来,神清气爽。 燕迟打算走走,散散心。 青海一路陪行。 走到一处凉亭,看到秦祉、楚帝还有楚朝欢三个人坐在那里聊天喝茶,他一动不动,面色也没有起任何变化,没有近前,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青海也看到了凉亭里那三人围坐的情景,他眉头微蹙,小声嘟哝:“秦国和楚国联姻,这真的不是件好事。” 燕迟不吭声,华丽的狐裘披在身上,将他雍容沉稳的气质敛至最矜贵,他走过一个小花园,在小花园周边驻足了片刻,伸手折了一只不知名的黄色花朵,拿到鼻下嗅了嗅,似乎无色无味,又似乎香甜无比。 他心情好,真的,所以,他不介意有些人在他身后做小动作。 他轻轻地扯唇,将黄花递给青海,笑道,“无所谓,总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正这么说着,花园侧旁边传来几句低低的谨小甚微的声音,“太子妃,这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咱们还是回屋吧?” “屋里闷,不想呆。” 那谨小甚微的声音就没了,接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秦双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西罗,还跟着长长的一大串宫女,浩浩荡荡的拐过小花园,要往某个方向去。 看到燕迟,她陡然一怔,站定不动了。 燕迟也看到了她,但没打算理,也没打算打招呼,背手一转,迅速地走过小花园,朝着前面的拱桥走了去。 秦双站在那里,看着他渐渐走远。 她的眼眶一热,接着就转过脸,十分冷漠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楚太子还在陪客,基本上都是楚国的大臣们,楚帝可以不用陪,但楚太子却要陪的,秦双一个人在喜房里坐的无聊,一开始楚朝欢过来陪了她一会儿,还带了一些楚国权臣的女眷和小姐们,但她对这些人不熟悉,也热络不起来,等楚朝欢走了,她就坐不住了,她不喜欢楚太子,亦不愿意面对这满屋逼仄的红,让西罗去打探了秦祉的落脚地,她就来了。 却不想,碰到了燕迟。 他还是那般的俊美矜贵,似乎比之前更耀眼,只是她再也触摸不到了。 秦双冷冷地想,她以前就没有触摸到过。 燕迟离开小花园,站在拱桥上,百无聊赖,盯着河底下的鱼看着。 青海立在一侧,时不时地瞅他一眼,他却动都没动,手扶栏杆,沉进了自己的甜蜜思念里。 到了晚上,他吃完酒不等真正的喜宴结束,他就要走。 楚朝欢拦住他,“很晚了,明天再走。” 燕迟摇头:“不了,又不是很远,回到燕国花不了多少时间。”他其实是想绕到赵国去的,所以得抓紧时间走。 楚朝欢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着想下雨的样子。” 燕迟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想着哪是想下雨的样子,应该要下雪了吧,他不着痕迹地道,“那你就更不要留我了,我早点走,也能避过下雨的时辰。” 朱玄光没留他。 周小婵也没有。 秦祉开始帮衬了楚朝欢几句,见燕迟一心要走,也就不说了。 楚朝欢露出受伤的神情。 燕迟道,“也快过年了,你别两头跑了,在楚国好好过年,楚太子刚大婚,他以及他的太子妃应该都希望过年能与你这个姐姐一起过,年前就不要去燕国了,等年后你若想再去,我派人来接你。” 这话说的到位,又没有任何排斥和嫌弃,却说的楚朝欢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 确实要过年了,她虽然想跟燕迟一起过,但弟弟刚大婚,她也不可能再去燕国的。 楚朝欢不再挽留他,眼睁睁看着燕迟走了。 等燕迟离开,秦祉瞅了楚朝欢一眼,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楚朝欢接了,却没喝。 秦祉挑挑眉,也不在意,他站起身,去找楚太子和秦双了。 燕迟离开后,御剑要往赵国,青海额头一抽,拦了一下:“皇上,时辰不早了,这天气是真的阴沉,别半路下雨,染了风寒。” 燕迟道,“朕想见雁儿,管他刮风还是下雨。” 青海道,“可时辰真的有些晚,这个时候赶到赵国,就算皇上御剑,耗费全身内力,也得一个多时辰,等赶到,差不多都亥时了。” 燕迟淡定地道,“亥时就亥时,你不必跟着朕,免得耗费朕的内力,你回燕国,明早朕会回去。” 青海不干,要跟着他。 但燕迟不让他坐御剑,一个人转眼就消失了。 青海郁闷啊,不就一个女人吗,有那么离不得哪怕刮风下雨也非要见吗? 是的。 对现在的燕迟来说,见赵怀雁是所有事情中的头等事。 在他赶往赵国的时候,他想,他原来并不是一个好皇帝,好皇帝都不会这样沉溺女色,但他好像似乎从与赵怀雁在一起的那刻后,就时常在想着这事。 他无奈抚额,却没办法。 因为,实在是那两夜,他并没有满足。 赵怀雁知道燕迟今天在楚国吃喜酒,定然就猜他不会再来,就算不吃喜酒,也不该来了,他自己也说了。 但没成想,赵怀雁刚躺下,一身冷意的燕迟就进来了。 赵怀雁倏地坐直身子。 燕迟脱掉染了雪花的狐裘挂在屏风上,也不管身上还有没有凉气,几乎是在看到她的瞬间就驱身上前,扣住她的小脑袋,吻了下去。 绵长的一吻结束,他呼吸微沉,不敢再看她,转身去洗澡。 擦干头发过来,一把掳住她,倒进了床内。 一次之后,他抱着她,亲着她柔嫩的脸颊:“想我了没有?” 赵怀雁轻轻推他:“你不是在楚国吃喜酒吗?” 燕迟笑着“嗯”一声,嘴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在她身上到处煽风点火,她一开始是反抗的,后来就顺从了,渐渐的,势头又不对了。 直到第二次结束,燕迟才觉得解了那么一点点饥渴,他抱着她,开始有心情说话了:“吃完喜酒我就过来了。” 赵怀雁哼哼,翻白眼。 他又亲昵地吻着她脖颈,哑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赵怀雁问:“什么话?” 燕迟道:“有没有想我?” 赵怀雁不想说想,其实也真的没有想,他离开后,她就开始忙碌,哪里有时间想他?闲下她又去看了赵显和燕行州,陪赵显和燕行州用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周别枝说了长虹的近况,她想了想,又出宫去看了长虹,长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到三月份就要生了,现在有了胎动,长虹还让她摸了她的肚子,隔着肚皮,她的手被什么东西踢了一下,那一下,让她的心情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她那个时候想,她怀孕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燕迟喜欢孩子吗? 后来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就打消了那可怕的想法。 她居然还没嫁给他,就想给他生孩子。 这真是恐怖。 她打死也不会把这件事说给燕迟的。 她唔了一声,说道:“很忙,哪有时间想东想西。” 燕迟闻言,伸手就揪了她一记小耳肉,想着我顶风冒雨的来见你,不眠不夜的,你倒好,想都不想我一下。 燕迟内心愤愤,直接把这股愤愤化为动力,压着她又做了一遍。 温香软玉在怀,真是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干一件事。 但是赵怀雁连续三次被他欺负之后,死活不让他碰了,她一个人卷着被子躺在一边,这让燕迟看的一阵发笑。 他挨过去,连人带被地抱住,笑着说:“我一会儿还得走呢,别使气,最多不碰你了。” 赵怀雁冷瞪着他:“你再碰一下试试。” 燕迟心想:试试就试试。 但看她冷下来的侧脸,还是算了,真惹毛了就不好哄了。 燕迟拥着她,从被窝里摸到她的手,十指相扣,又控制不住地摸着把玩,嗓音落在她的发丝处,格外的醉人:“云灵在赵国皇宫里?” 赵怀雁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云灵,但还是点了点头:“在的。” 燕迟问:“什么时候来的?” 赵怀雁想了想:“好几天了。” 燕迟眸色微微地沉了一下:“佛广也去了燕国,卓凌也出来了,他说九游僧人、吕婴雪、云飞羽还有温百华全都在彭济广州,他们怕梵尤苏醒,另外,秦祉是西皇的转世。” 廖廖几句话,意思却非常凝重,赵怀雁猛的一下转过脸,看着他,对于秦祉是西皇的转世,她没多大讶异,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 只不过,关于梵尤苏醒这件事,她觉得真是荒谬之极。 她提及了云灵所说的话,燕迟也提及了佛广所说的话,最后二人互相望着彼此,燕迟道:“我问过卓凌,那天我与你在一起后,彭济广州并没有发生异动,封印的地方也没有魔气涌现,或许,他们的猜测有误,我们的担心也有误。” 又一夜在一起之后,燕迟回到燕国,召见了佛广,问他魔气有没有涌现,佛广说没有。 燕迟就放心了。 燕迟之所以连续几天都在赵怀雁那里过夜,一是确实很想跟她在一起,二也是要验证,他与赵怀雁在一起,并不会引来任何灾难。 与佛广说了这件事后,佛广咦了一声,雪白的脸微微的陷现了一丝迷惑,他想了想说:“我去一趟彭济广州,亲自看看。” “嗯。”燕迟没拦他,让他去了。 在佛广离开后,燕迟又写了一封信,给海州的逍遥王段赦。 段赦接到信,当即就带着亲卫出门,环视整个海州的情况,又去深海,与温氏一族问话聊天,知道海底并无魔气涌现后,他就回去写信给燕迟。 燕迟看完,终于能够彻底地松下这口气。 他将这消息告诉赵怀雁。 赵怀雁看完,没什么反应,但她把信给云灵看了。 云灵看完,没说什么话,只道:“我看完了天魔黄线,但是中间有一段文字消失了,所以,看完了等于没看,天魔黄线的语言是仙魔分裂时自生而来,有它独特的特点,你娘当时看的天魔黄线,只是一部分,那不是真的事实,而我看的,也并非真的事实,只能说与事实擦边,或者说,有可能与事实背道而驰,所以,我现在也不敢断定,你与燕迟大婚,会不会促成你体内的神皇之力苏醒,但封印不解,你的神皇之力确实不会苏醒。” 赵怀雁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天魔黄线会少一段文字?” “不知。”云灵也对此不解。 赵怀雁就不纠结这个了,原本这些上古之事就与他们无关,只不过因为牵连到了自身,这才特别关注的,既然没问题,那就不用多管了。 她笑了笑,说道:“那你还留下吗?” 云灵看她一眼,说道:“留到你与燕迟大婚以后。” 赵怀雁笑道:“听说你爹在彭济广州呢,要不要把他邀请来,在赵国过年?你灵狐一族从不过年吧?” 第140章 小年扮丑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云灵回道,“不过年的。” 赵怀雁就邀请说,“那就在赵国参与参与吧?” 云灵看她一眼,慢慢地点了一下头,云霞在旁边轻咳一声,她没忘记她这趟跟着云灵下山是为了什么,就是看着他,不让他对赵怀雁的感情越陷越深,哪能让他就这么呆在赵国不走了? 云霞提醒说,“山上事多,不宜多留。” 没提名提姓,但显而易见,是说给云灵听的。 可云灵只垂了垂眼睫,余光瞪了她一眼,却是当作听不见。 他当作听不见,赵怀雁却是听的字字清晰。 赵怀雁望向云霞,问道,“山上事情很多吗?” 云霞道,“族长下了山,那族中之事少不得得有人操持,少爷下山就是来看赵帝的,这看完了,既没有出大事,也该回去了。” 云霞知道,她劝说云灵没用,得赵怀雁劝,只要赵怀雁开口,云灵就会回去。 赵怀雁唔了一声,不管是云灵还是云飞羽,他们这个时候下山,都是为了她与燕迟的大婚,也算是为他们在奔劳,如今事情已确定好,也着实不该再让他们耽误族中之事,再者,赵怀雁是知道云灵对她的感情的,这样的感情,她没法回应,云灵也得及时收住,遂想了想,有点遗憾,却还是笑着对云灵说,“那就下次吧,你先回去,总得有人主持你们灵狐一族的族中之事。” 云灵眉头微皱,想说,“我灵狐一族的族中之事,向来是我爹在管,就算我爹下山了,也还有其他长老们管,我基本不搭理,回不回都无所谓。” 但他明白赵怀雁这话的意思。 就是不留他。 她既不留,那他又有什么理由留下? 云灵有点小小的失落,却是二话不多言,点了一下头,闷闷不乐地扭头走了,连告辞之话都没对赵怀雁讲。 云霞倒是笑着跟赵怀雁说了告辞的话,然后走了。 云灵和云霞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无声无息。 等到朱玄光和周小婵到达赵国了,他二人已经回了云雪山,朱玄光挺遗憾,对赵怀雁说,“我还想着过年能跟这个师兄好好喝一杯呢,没想到就走了。” 赵怀雁打趣道,“去秦国喝喜酒,没喝够?” 朱玄光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赵怀雁心想,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都是喝酒,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头与周小婵聊起了天。 周小婵和朱玄光都在赵国过年,自然少不了做新衣服。 赵怀雁把这件事交给曲昭办,想到燕行州也在赵国,赵怀雁就强调,也给燕行州做两套新衣服,但裁缝师傅去给燕行州量尺寸,燕行州却拒绝了,他说他要回燕国过年,要么,就让赵怀雁写信,邀燕迟、燕乐还有燕广宁来赵国过年,不然,他就回国。 赵显一听他竟然拿这事要挟自己的女儿,气的冷哼,“你爱走就走,你以为谁多想留你过年呢?我女儿那样说,纯粹是看你是客人的份上,给你三分薄面,你还真拿自己当主人了?怎么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呢!” 燕行州翻白眼瞪他,“你也说了是你女儿留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一边去。” 赵显一噎,抬手就朝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燕行州当下就伸腿要踹他,被赵显躲开了,燕行州气呼呼的,“你给我站着。” 赵显不站,扭身就走。 燕行州站起来就追。 赵公公无奈,荀公公也无奈,看着这一对老顽童,简直是哭笑不得。 周别枝来了这么久,也早已习惯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坐在那里淡定地喝着茶,眼皮都没动一下,晋平轻咳一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也安静地喝茶。 朱玄光被燕行州这捣蛋的样子给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周小婵也是。 他二人所认识的燕行州,那是高高在上,一个眼神扫来都能让人心肝抖上几抖的人物,那样的人物,就应该令人畏惧的,怎么能是如今这个样子呢? 朱玄光的信念要倒塌了。 周小婵也是。 但好在,他们如今还有更伟大的帝王,这个太上皇,活成这样,也……勉强接受了。 二人松一口气。 赵怀雁笑道,“燕叔叔自从来了赵国就跟我爹这样相处了,你们习惯了就好。” 朱玄光心想,我肯定永远都不会习惯。 周小婵也这样觉得。 裁缝要给燕行州量衣服的尺寸,燕行州走了,那就暂时不量,给周别枝和晋平量,朱玄光和周小婵的已经量好了,周别枝和晋平不客气,站起身就随着宫人们走了。 燕行州跟赵显打打闹闹了一下午,等回到皇陵,所有人都走了。 连周别枝和晋平都不见了。 他二人各自哼一声,带着自己的公公,回了屋。 一回去,荀安就问,“太上皇是打算回燕国过年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就得动身了呢!” 燕行州瞪他,“我有说回去?” 荀安微愣,“那……” 燕行州道,“备笔墨。” 荀安于是二话不再问,赶紧备好笔墨纸砚。 燕行州坐过去写信。 信是写给燕迟的。 燕迟拿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天后,那个时候宫里头也已经在准备过年之事,而小年,也快到了,只差五天。 燕行州的信没写什么,就平平白白地写赵怀雁想留他在赵国过年,他有可能不回燕国,同他还有燕乐和燕广宁还有楼姜和楼危过年了,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 燕迟看完这信,薄唇微抿,想着你当爹的,就惦记着你那死去的心上人,活着的人你没说多陪,就只陪死人。 但想是这样想,燕迟却没真的生气。 他也想去赵国呢。 他低叹一声,将信放下,离开龙桌,走出御书房。 元兴往那搁置的信上看了一眼,没看到内容,他也跟着走出来,站在燕迟身后三步外的地方,看着燕迟。 燕迟站在台阶上,背手望向赵国方向的天。 元兴眼眸动了动,安静地候着。 片刻后,燕迟出声道,“也不知道赵国是怎么过年的。” 愣了一小会儿,元兴回话,“应该跟燕国一样。” 燕迟道,“肯定不一样。” 元兴道,“皇室里的年节,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的。” 燕迟扭身往后看他一眼,眼神很凉,透着股醋酸味,“说的你在赵国的皇宫里度过新年似的。” 元兴立马道,“没有,我哪有那机会。” 燕迟冷哼。 元兴默默地咽一口唾沫,小声道,“皇上是想去赵国过年吗?” 燕迟毫不隐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想念赵怀雁,无时无刻都在想,跟在他身边的人,只一眼应该就瞧得出来,他没必要做欲盖弥彰的事情,他点了下头,说道,“想去,但燕国皇宫也得有人。” 元兴道,“有八公主和九公主在就行了。” 燕迟摇头,“不行。” 他又转回身子,进了御书房,加快速度看折子。 临到晚上了,他写了一封回信,给燕行州,大意是,你想留在赵国就留在赵国,燕国的人他会陪好。 燕行州反复看着这封信,越看越古怪,不该啊,以他儿子的聪明劲,不该是这么回信才对啊,他明明知道他写那封信是什么意思,就是要让燕国皇室来赵国过年,这怎么就变成顺水推舟了呢? 燕行州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都快把那信纸看穿了,依然没看出来燕迟要来的意思。 他狐疑不解,却不得不将信放下,摇摇头,躺床上休息去了。 他让荀公公把信收起来,也不管了。 燕迟给燕行州回了信后,就让元兴去把楼危喊了过来,然后又与楼危一起,去了楼经阁看望楼姜。 楼姜不喜欢燕行州,却非常喜欢燕迟,这快过年了,燕迟一来,楼姜就知道是要干嘛,而且,还带着楼危。 楼姜问,“要去烧纸吗?” 燕迟道,“嗯。” 楼姜道,“好像还没到时间呢。” 燕迟道,“早一天比晚一天好,我娘她只想早点看到我,不会想晚点看到我的。” 楼姜道,“这倒是。” 燕迟的母亲是楼姜的女儿,名叫楼子歌,楼危并不是楼姜的儿子,但却是楼氏子孙,楼氏一门,子嗣一直很薄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楼姜上面有一个哥哥,叫楼莫,下面有一个弟弟,叫楼慎,但都早逝,早逝的原因并不是生病,而是修习途中因各种原因而死。 到目前为止,楼姜是唯一一个在修习途中活的最长久的人。 当然了,楼姜已经很久没再去域外学习异术了,这也是她能够长命的原因。 从楼莫和楼慎死了后,她就带着楼危回了原冰大陆,自此创建了楼经阁。 楼子歌是她跟域外之人生的孩子,能力很强,长的也极好看,像她的爹,只可惜,自古以来,红颜薄命。 楼子歌死在冬天,大概就是快过年这会儿,腊月十九吧,死的时候,不足三十岁。 楼姜拄着拐杖站起身,冲门外看了几眼,好像是在搜寻着某个人的影子。 燕迟眉头微皱,心底没来由地叹了一声,为燕行州的厚此薄彼,好像在燕迟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跟燕行州还有楼姜、楼危一起去给他娘烧过纸。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燕迟曾经问过燕行州,问他为什么要错开跟他们一起烧纸的时间,燕行州回答的很无奈,“你外婆不会愿意看到我跟你们一起出现在你娘墓前的。” 燕迟不解地皱眉,“外婆为什么不愿意?” 燕行州只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那好像是一个禁忌,又好像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被他知道的秘密,这么多年,楼姜对燕行州的态度一直很冷淡,瞎子都看得出来,而那样的秘密,挠心挠肺了燕迟很多年,今年,他很想问清楚。 见楼姜的视线在门口徘徊一圈后又收回,燕迟出声问,“外婆在找我爹吗?” 楼姜道,“不是。” 燕迟微微垂了垂眼睫,很想把堵在自己心口多年的疑问问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道,“那我们走吧,我爹不在燕国了,他去了赵国,今年也可能不会回来过年,娘这边,就只有我去烧纸了。” 楼子歌没有葬在皇陵,就葬在楼经阁内,楼经阁里有火纸等一系列的白事所用之物,燕迟每次来都不用额外的备。 楼姜听说燕行州在赵国,过年也不回来,不免眼神冷了一冷,又哼了一声,这才一步一拐地出了门。 燕迟在后面跟着。 楼危也在后面跟着。 三个人去了楼子歌的墓前,烧纸,敬酒,聊天。 跟以往的每一年一样,楼姜呆的时间最长,燕迟和楼危在中途被楼姜给赶走了,二人走出楼经阁,抬头一望,天上繁星无数,汇聚着拢到了脑顶,那邈远的星空,悬浮着的星光像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燕迟看着那样的眼睛,呢喃道,“楼危,你说我娘此刻是不是在天上看着。” 楼危问,“看什么?” 燕迟道,“看我爹。” 楼危嗤笑,“才不会呢,我堂姐才不会看你爹,她最多是在看你。” 燕迟收回视线,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楼危没明白,“什么什么意思?” 燕迟道,“我娘怎么会不看我爹呢?我知道她会看我,但也会看我爹。” 楼危道,“不会的。” 燕迟眯眼,“我娘并不爱我爹?” 楼危笑了一下,忽然抬起手来,拍了拍燕迟的肩膀,他二人身高差不多,只不过,燕迟看上去要比楼危结实些。 楼危拍了燕迟的肩膀后,手没有拿下来,而是顺势搭着他的肩膀,就那样一深一浅地往灯笼满溢的桂花街走了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对你娘和你爹的事情很好奇,我也好奇,但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是偶然间从二奶奶的嘴中听到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好像是说你娘是被你爹强迫的。” 说到这里,楼危朝燕迟看去一眼,“你也知道,当年的你爹,没有得到心爱的女人,自然会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求替代的爱情,而你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燕迟英俊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大有拧巴起来的痕迹。 他薄唇微抿,抿起冷薄的弧度,他低沉地道,“原来是这样。” 楼危挑眉,“怎么听上去,你能还原当年的真相似的?” 燕迟双手背后,高大的身子穿行在灯光中,晖照的他如仙似玉的脸越发的妖孽,他淡淡的说,“不用还原真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 燕迟回想这二十年来有记忆起,燕行州去看楼子歌的样子,似乎都有一股郁结难排的闷气,那可能也是燕行州不去看楼子歌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楼子歌当年有自己心爱的男人,却被燕行州霸占了,楼子歌痛恨燕行州,故而,燕行州为了不让她在阴间还受他的刺激,就甚少去看望她,连烧纸,都是能不去尽量不去。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猜测。 可猜测的事实就是,他爹跟他娘,并不相亲相爱的。 这个事实让燕迟心里挺难受,他想到赵怀雁,想到她爹跟她娘,那是如何的相爱,哦,不,仙如华并不爱赵显,这样想来,他好像也没什么可痛苦的。 燕迟甩甩头,笑了笑,脚步一拐,朝着金瓶馆的门口走了去。 楼危立马伸手拉住他,“上哪儿?” 燕迟指指那脂粉飘香的门,“进去坐坐。” 楼危瞪他,“什么地方啊,你就进去坐!” 燕迟伸手抻了抻眉尖,“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无聊,进去坐坐。” 楼危拉着他不让他进,反被燕迟拽着,给拖进了金瓶馆。 花雕立马亲自出来迎客。 燕迟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打量着馆内的布置,说一句,“好像变了装饰风格。” 花雕笑道,“嗯,仿赵国的公主府装饰的。” 燕迟挑眉。 花雕道,“是皇上这样吩咐的,说燕帝您哪一天来了,会比较舒服。” 燕迟心口蓦地一动,倏地转头,看向花雕,“是雁儿让你这样改的?” 花雕笑道,“是呀。” 楼危抱臂,往椅子里一坐,大敕敕地翘起二郎腿,对花雕道,“花馆主,上点好酒好菜呀,今晚咱俩喝一杯。” 楼危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在笑着的,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虽然楼魂令跟金谍网握手言和很久了,但这二人,一个是曾经潜伏的金谍网首领,一个是楼魂令少主,楼危查这个窝点很久了,查这个窝点里的主人也很久了,但就是毫无收获,你说楼危心中有没有气?当然有! 只不过,现在讲和了嘛,不适合打打杀杀,那就喝酒好了。 酒桌上也能干倒敌人的。 花雕知道楼危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刚刚看到是燕迟强行拉他进来的,她得怀疑,楼危是故意来找她麻烦的。 行吧,他想喝酒,她奉陪。 花雕喊人,让她们去酒窖里拿酒,又让她们去备上等的菜肴,她要款待贵客。 那些女侍们听了,连忙下去。 不出两盏茶的功夫,酒和菜都摆上了桌。 花雕邀请他们前去后院的饭堂。 三人坐稳后,楼危就缠着花雕喝了起来,燕迟捏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喝着,眼睛瞥一眼花雕,又瞥一眼楼危,觉得他二人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打情骂俏。 燕迟忽地一惊,为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捏捏眉心,春心荡漾的男人,果然不得了。 燕迟放下酒杯,专心吃饭。 吃饱,也不喝酒了,看楼危跟花雕都有些醉,却还是缠着对方,非得拼个高下,他也不打扰他二人了,独自起身离开。 馆内的女侍们都知道他的身份,除了恭敬地送他出门外,丝毫不感造次,更不敢接近。 燕迟回到寝宫,洗浴完之后,躺在床上想赵怀雁。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他忽然就觉得酒是好东西,于是,每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喝个几杯。 小年这一天,他跟燕乐和燕广宁还有楼姜、楼危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小团圆饭。 吃完饭,燕乐拽着燕广宁,鼓动着楼危,又缠着燕迟,扮一回平民,去街市上玩。 燕广宁无所谓,反正她经常被燕乐抓着偷溜出宫,已经习惯了,别说平民了,就是乞丐都扮过,还有小厮,小童等奇怪的身份。 楼危拿着扇子摇啊摇,想到花雕,笑了笑,说道,“好啊,但是楼危哥哥也得喊个人。” 燕乐兴奋极了,“好啊好啊,人越多越热闹。” 她巴不得叫的人越多越好。 燕迟额头微抽,睃一眼楼危,眼神询问,“你真有兴致?” 楼危当然有兴致,他本来就跟燕乐一样,打小调皮顽劣,若不是因为被送进了宫里,又担少主之位,他比燕乐还贪玩呢! 很久没玩了,这逢了小年,燕乐妹妹又这么热情,他当然得给面子。 楼危去喊花雕。 燕乐拽着燕迟去换衣服。 元兴、青海等人默默地退守在一边,当隐形人。 燕迟无奈,只得被燕乐半推半拽着进了寝宫里头,找了一件十分寻常的衣服,换上,打扮成寻常少爷的模样。 而燕乐这个鬼精灵,竟然扮成他的丫环,还有燕广宁,也跟着扮丫环,她们二人还故意把脸给画的极丑。 燕迟不忍直视,刚把脸别开,燕乐就给他脸上抹了一把黑。 燕迟郁闷,“七哥不要化成你跟你八姐那样丑的。” 燕乐笑,“不行,你这张脸所有人都认识,就算没人认识,就你这长相,出去了不得吸引一票人?那还怎么玩啊!得扮丑知道吗?扮丑最安全。” 燕乐自己不会化,赶紧叫了人过来化。 燕迟没有阻止,虽然伸手狠狠地敲了一记燕乐的头,但还是依着她了,化好,他瞅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虽说不是丑的吓死人,但着实也不好看,他额头微抽,问她,也问燕广宁,“你们每回出宫都是这样画的?” 燕广宁面无表情地点头。 燕乐嬉嬉笑道,“这样最安全啊,我是出去玩的,又不是出去炫耀的,当然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燕广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燕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这想法不错,七哥赞成。” 燕乐被燕迟称赞,高兴的不行了,蹦蹦跳跳地往前去了。 小年夜的燕国皇城,热闹非凡,辉煌无比,鳞次栉比的街道全被大红灯笼挑开,虽入夜了,却如同白天一般,人声鼎沸。 这是赵怀雁第一回感受燕国的小年节氛围,她原本不想来的,但受不住周小婵的鼓动,而朱玄光也没有见过燕国的小节年,故而,没有坚持住立场,就被周小婵忽悠过来了。 还好朱玄光会鬼步,轻松就将二人送到了燕国皇都。 三个人都是男子装扮,朱玄光扮大哥,周小婵扮二哥,赵怀雁扮三弟,三个兄弟晃荡着走在姹紫嫣红的街头。 第141章 灵魂舞者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朱玄光看着这样繁华的街道,唏嘘道,“比赵国繁盛多了,我们刚刚一路从赵国的皇城走了一圈,不抵这里三分之一的繁华。” 赵怀雁拿着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扮着柔弱书生,她听着朱玄光的话,扬起扇子就朝他的臂膀打了一下,哼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差,我赵国的皇城也很繁华好不好?最多是,燕国强大,如今又吞并了齐国,显得琳琅满目了些,不过,再繁华也就这一天,平时不也与别国无异。” 周小婵笑着接话道,“不吞并齐国,我燕国也琳琅满目,平时也很热闹的呀。” 赵怀雁撇嘴,“哪家的皇城街道平时不热闹?” 周小婵知道赵怀雁是心有不甘呢,说她赵国不好,她就不服气,周小婵笑着伸手,挽住赵怀雁的胳膊,这让赵怀雁顶顶嫌弃,她推她,“两个大男人,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周小婵故意拽紧她,努嘴道,“又没人看。”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有路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周小婵一下子脸就黑了。 赵怀雁噗嗤地笑出声来。 朱玄光也笑了。 他轻拍了一下周小婵的肩膀,顺势的将她拉开,以免惹来更多人的指指点点,在燕国,男男结伴其实不很奇怪,主要是今天人多,街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见惯这种男男勾肩搭背的不会说什么,没见惯的,自然就会指指点点。 朱玄光将周小婵拉开,又看了赵怀雁一眼,见她用扇子抵着嘴,笑的好不开怀,他也跟着笑了。 三个人一路沿街走,赵怀雁想买点东西留作纪念,朱玄光也想买点东西,故而,三个人走的就极慢,一边闲散,一边逛摊。 摊位很多,摆的也很密集,南大街本来就是燕国最繁华的街道,再加上今天是小年节,人来人往,摊位多出一倍不止,而且,卖的东西也是参差不齐,什么都有。 赵怀雁想买点有纪念性的物品,就逛啊逛,走走就与朱玄光和周小婵走丢了,她站在汹涌的人群中,四下搜寻,没有搜寻到朱玄光和周小婵的影子,她只好又往回走,半道上被一个人撞了一下,也就一下,她没当回事,可等她找了一圈没找到朱玄光和周小婵,却在一个古书摊位上看中一本书,准备买,掏钱袋的时候,发现钱袋不见了。 赵怀雁一愣。 那摊主见她迟迟拿不出钱,又把书放下,看她一眼,打趣道,“小伙子,没钱可没办法拿走这本书哦。” 摊主是个老人,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帽子,看上去和蔼可亲,但却不会好心地送她书。 赵怀雁无奈,摊摊手,“钱袋被偷了。” 老摊主道,“那你今天算白来了,什么都不能买。” 赵怀雁想哭,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就左掏右掏,掏了一只金钗出来,她把金钗递给老摊主,说道,“我拿这个换可以吗?” 老摊主道,“太多了。” 赵怀雁道,“没关系,多的算送你了。” 老摊主却是个固执的,坚决不要,他的书就只要十两银子,多一分他不要,少一分他不给。 赵怀雁无语,想着钱袋被掏了,一会儿吃饭都没钱了,跟朱玄光和周小婵走丢了,也没办法让他们掏腰包,那她得找个当铺,当点银钱出来,就拿着金钗,朝着南大街的某个地方去了。 之前在燕国呆过,赵怀雁知道哪里有当铺。 可是走到半道,金钗又被偷了。 她真是郁闷了,气的双手一抱,找了个无人的墙角,蹲了下去。 燕迟被燕乐拽着出了皇宫,到了南大街,燕乐倒好,一个人跑出去玩乐了,燕广宁也不见了,楼危跟花雕两个人去比赛划船,燕迟一个人被晾下,干干地站了一会儿,因为被划成了陌生的丑人,所以无人认识他,他站了很久,竟无一人上前与他搭话,好吧,他也认命了,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结果,刚走到无人的墙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可等那背影转过身,容貌又是陌生的。 不是赵怀雁的那一张脸,也不是赵无名的那一张脸,但就是出奇的,让燕迟看一眼就心潮澎湃。 燕迟慢腾腾挪过去,他的脸对赵怀雁来说也是陌生的,赵怀雁正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前方灯光辉煌的街道看着,她刚掏过口袋,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再值钱的就不能拿出去当了,能当的又没有,她只能无助地坐在这里,等朱玄光或是周小婵找来,如果他们迟迟不来,那她就直接去平府,找段琅寰。 只是还没等多久,就有人跟她一样,可怜巴巴地坐在这冷清的地方了。 等那人坐稳,赵怀雁就歪头看了过去。 那人也正在看着她。 赵怀雁从地上拿起扇子,抵了抵额头,转过脸,不打算搭理此人。 但这个人好像不知道她的排斥,反而开始找她攀谈,他问她是从哪里来的,来燕国做什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同伴吗等等。 赵怀雁没回答,反而把这一系列的问题反问到了他身上。 燕迟一愣,低笑出声。 这逻辑以及口才,真的很像他的雁儿。 但是,今天这节日,雁儿应该在赵国皇宫里头,陪伴赵显以及她的臣子和子民吧? 燕迟想到这个人应该不是他的雁儿,他便不再说话了。 安静了好大一会儿,赵怀雁的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赵怀雁脸一红,按着肚子,拿着扇子,就要走。 燕迟喊住她,“饿了吗?” 赵怀雁道,“是饿了,怎么,你想请我吃饭?” 她看一眼他的容貌,又看一眼他的穿着,不是她想贬低他,实在是他长的其貌不扬,衣服更是穿的没品,她要吃的话,肯定得吃最贵最好的,他请的起吗? 大概看出来或是听出来她语气里的轻视,燕迟没怒也没气,本来出宫的时候他穿了一件挺有格调的衣服,但一出宫就被燕乐给逼着换了下来,这丫头说不能露富,在这样的节日里逛街,就得穿的寒碜些。 好吧,她有经验,他就听她的。 燕迟站起身,瞅了一眼穿的极为光鲜的少年版的赵怀雁一眼,又见她时不时地拍打一下扇子,十足十贵公子的屌丝样,心想,钱被偷了吧?又跟同伴走散了,一时没钱吃饭,才这么可怜兮兮地坐着。 燕迟抿抿嘴,说道,“我也正要吃饭,不介意让你蹭点。” 赵怀雁道,“你有钱吃饭?” 燕迟反问,“我为什么会没有钱吃饭?” 赵怀雁被问的一噎。 燕迟道从袖兜里掏出一袋钱,让赵怀雁掂了掂,很沉,赵怀雁来一句,“丑人多富。” 燕迟听到了,他伸手摸了摸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赵怀雁松开手,说道,“那谢了,等吃完饭,我给你跳一支舞,算偿还你的饭钱了。” 燕迟一听,瞬间惊奇地抬眸,“你会跳舞?” 赵怀雁懒洋洋的,线条流畅的长袍被华丽的披风覆盖,她单手握着扇子,单手背起来,冲燕迟睇去一眼,“会啊。” 燕迟笑道,“好啊,头一回看男人跳舞呢。” 赵怀雁抿嘴,心想,你有眼福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催促燕迟赶快带她去吃饭,她都饿死了。 燕迟选了一个不大不小,不高不低的酒楼吃饭,太贵太高档的他不想进,太低档的他又不愿意进,所以只能进差不多的。 一顿饭,没吃多少钱。 就两个人。 进酒楼的时候,掌柜看着这一对人,明显拿扇子的公子像主人,也像有钱人,而旁边这位,看着就像乞丐似的,又长的丑陋,掌柜自然对拿扇子的公子乐呵呵地笑着,笑的燕迟频频蹙眉看他。 等小二请了人上楼,关上门,燕迟道,“长的好看就是不一样。” 赵怀雁支着下巴,扇子被她放在了桌面,听了燕迟这话,她笑道,“你不必在意,长的丑又不是你的错。” 燕迟道,“我丑吗?” 赵怀雁看向他的脸,脸上有一圈络腮胡子,鼻梁处还有天生的黑痣,眉毛极粗,眼睛看上去挺有神,可整张脸真的很难看。 赵怀雁实话实说,“反正不好看。” 燕迟笑,提了提梁壶起来给她倒茶水,问道,“你是从赵国来的吗?” 赵怀雁道,“嗯。”又问,“你怎么知道?” 燕迟倒了两杯水,一杯推给她,一杯留给自己,等壶放下去的时候,他说,“我猜的,没想到真是。” 赵怀雁道,“跟两个朋友来见识见识燕国的小年节,却不想半道上跟同伴走丢了,钱袋也被偷了,所以我只能坐那里等了。” 燕迟挑眉,“那你跟我来吃饭了,跟你同伴又错开了怎么办?” 赵怀雁道,“等吃饱,我再去找他们。” 燕迟哦一声,不问了。 小二进来后,燕迟不看菜单,只熟练地点着菜,点完自己喜欢吃的,又问赵怀雁,要吃什么,赵怀雁说了几道菜,全是燕迟熟悉的,因为那是雁儿爱吃的。 燕迟挑眉,看向对面少年的眼光就变了。 以至于后来吃完饭,赵怀雁要给他跳舞,他特别慎重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时常会这样对陌生人跳舞吗?” 赵怀雁摇头,“当然不是。” 燕迟沉默一瞬,问道,“为什么要用舞蹈报答我?” 燕迟还记得,他之前好多次想看赵怀雁跳舞,都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可这会儿,她却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展露她的舞姿。 虽然这个陌生人也是他自己,可燕迟还是很介意。 非常介意。 他有点吃味。 赵怀雁道,“对我来说,我的舞相当于我的生命,虽然你是陌生人,但你是好人,你请我吃了饭,填饱了我的肚子,我就要以生命之礼回馈你,我身上没钱,也就舞蹈能拿得出手,自然就用舞蹈报达你了。” 燕迟听着她这样说,非但没开心,反而更加吃味了。 他已经基本能确定,眼前的少年就是他的雁儿没错了。 燕迟朝赵怀雁看了一眼,说道,“那就跟我去个地方。” 赵怀雁问,“去哪儿?” 燕迟道,“能让你尽情跳舞的地方。” 赵怀雁一愣。 燕迟已经先一步转身往前走了。 赵怀雁想了想,没跟上。 燕迟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的人跟上来的声音,他扭头,往后看去,这一看,眉头瞬间拧紧,人不见了。 燕迟怔怔地站了半晌,止不住就笑了起来。 笑声停下,他扬手喊,“青海。” 青海立刻从暗处现身,“少爷。” 燕迟道,“把她逮过来,送到太子府。” 青海应是,转身没入暗影里,逮少年版的赵怀雁了。 燕迟心情愉快地回太子府,等人。 赵怀雁违背要给“好心人”跳舞的承诺,白白地混了一顿饭后就去找朱玄光和周小婵了,还没找到人,她就被人给打晕了,再睁眼,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而面前,雕龙画凤的长榻上,端坐着刚刚那个丑富男人。 而她,竟然就躺在他身边的榻上。 赵怀雁一惊,倏地坐起。 大概是起身的动作太快,扯到了某根神经,她疼的轻啊一声。 那男人立马伸手,将她拦腰抱到怀里,担忧地问,“怎么了?刚伤到你了?” 赵怀雁惊吓地将他推开,冷声问,“你做什么?” 燕迟抿嘴,“看你跳舞。” 赵怀雁冷笑,“不跳。” 燕迟道,“你刚答应了的。” 赵怀雁道,“我不想跳了,怎么?你有钱了不得啊,敢绑架我!”她叉着腰问他,“刚是你打晕我的?” 因为没防备,赵怀雁才会着了道,可这会儿,她怕这人不成? 他只要敢说是,她非卸了他的脑袋! 燕迟看她一脸炸毛的样子,薄唇抿了抿,又抿了抿,最后实在控制不住,还是笑了出来,又怕赵怀雁发现异样,他赶紧别过头,心里默默地把青海骂了个半死,让他逮她,可没说让他打晕她,虽然青海说他有分寸,不敢伤到未来的王后,可燕迟还是让他滚蛋了。 燕迟虽然别过了头,可笑的肩膀抖动,那么明显,赵怀雁如何看不到? 她看见了,气的骂一句,“笑什么!我在问你话!” 要不是他请她吃了一顿饭,她肯定不会先礼后兵,直接上手揍他了。 燕迟忍住笑,反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赵怀雁眯眼,“刚是谁打晕的我?” 燕迟想了想,没回答,而是站起身,走了。 赵怀雁一见他想溜,哪里能让?一下子冲下长榻,上前就抓住他的衣衫,非得让他给个答案不可。 燕迟无奈,笑着看她一眼,忽然低头,冲着她的耳边说了句,“我打晕的,一会儿让你好好出气,现在,你是不是得跳舞给我看了?” 赵怀雁一听真是他打晕的她,抬腿就往他身上踹,却被燕迟的大掌一伸,轻松握住,他把她的腿拉到腰上,另一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扣在怀里,低声,“不想跳舞的话,我们就去做点别的,能让你出气的。” 赵怀雁大惊,这般被一个陌生的、丑陋的男人轻薄,她哪能忍?抽腿抽不回来,她只好提内力,转太虚空灵指往男人身上打去。 燕迟腾出一只手,接住她的暗掌,又把她的手紧攥在手心,低头去吻她。 这动作着实将赵怀雁吓的冷汗连连,她挣扎,低吼,可她的武功虽强,却远不是燕迟的对手,只能被男人锁在怀里。 眼见自己真吓着她了,燕迟低笑着喊一声,“雁儿,是我。” 赵怀雁一愣。 燕迟松开她,说了句,“等我一会儿。”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再过来,他洗去了脸上所有的伪装,衣服也换了。 而赵怀雁,看到面前的男人竟然是燕迟时,惊的猛的捂住了嘴,她指他,“你……燕迟?” 燕迟笑道,“是我。” 他看她一眼,“你也去把衣服换了。” 赵怀雁这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蹙眉问,“你一早就知道是我?” 燕迟道,“起初觉得像,后来听你点的菜,才觉得应该是你,吃一顿饭下来,我就完全能确定是你了。” 赵怀雁冷哼,“扮丑扮富,你是想做什么?” 燕迟道,“不是我想的呀,是燕乐非要那样,她说这样的节日,不宜显富。”眼光落在她身上,好不打趣,“像你这样,钱袋不就被偷了?” 赵怀雁语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燕迟笑道,“不过没关系,你遇到了我,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我都能满足的。” 赵怀雁忍不住在内心里哆嗦,怎么出来逛个街,也能遇到他! 赵怀雁努努嘴,“那我们再出去吧,我看中了一本书,想买,没钱,你帮我买了。” 燕迟拉住她,“你答应了要给我跳舞的。” 赵怀雁挑眉,明目张胆地耍赖,“我有吗?” 燕迟眯眼,“跳不跳?” 赵怀雁道,“不跳。” 燕迟说,“很好。” 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吓的赵怀雁一阵尖叫,手臂伸出去,圈住他的脖颈,她惊问,“你做什么?” 燕迟低笑,做什么。 燕迟把赵怀雁抱到内室,这里是太子府的太子妃的院子,一直是空置的,以前赵怀雁住过几日,但印象不深,尤其后来燕迟还改动过,所以刚刚赵怀雁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这个房间很富丽堂皇,却也陌生。 被燕迟放在床上后,赵怀雁火急火燎地翻腾而起。 燕迟站在那里解着衣衫,“不跳舞咱们就做点别的,我很想你,雁儿。” 赵怀雁哪能让他白日里这般胡闹,急急道,“不行。” 燕迟却不听,持续解着衣衫。 赵怀雁心一横,气闷道,“不就是想看我跳舞吗,我跳就是了。” 燕迟解衣衫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可我现在不想看了,我只想跟你到床上温存。” 他将解下来的外衣一扔,走过去抱她。 还没抱上,赵怀雁就一个舞步旋开了,真的是舞步,不是步子。 燕迟眼睛一亮,笑着走到床边一坐,极为懒散地支着下巴,一脸英气俊逸地看着她,“不去换一身衣服吗?” 赵怀雁道,“不换。” 她将头发上的束缚全都解开,当墨发垂落下来,她的身子跟着轻盈地舞动起来,这不是一曲完整的舞,也没有漂亮的舞衣,就是那张脸,也不是明媚生动的,而是一个英气的少年,可偏偏,哪怕她只是敷衍似的应付,用一张男人的脸,用一副男人的装扮来跳舞,还是让燕迟禁不住佩叹。 赵怀雁确实是漫不经心地跳着,而正因为漫不经心,这舞才更肆意,也更显出它的灵魂。 舞步很短,也没有名字,以赵怀雁如今的舞艺,不用刻意去跳以前的熟悉旋律,只要她想,她就能随时随地创作出应景的舞步。 这道舞步就是她为小节夜创出来的,带着点喜庆的色彩,如果身上有铃铛就更好了,就更加能衬托着这种喜庆,不过,没铃铛也没关系,赵怀雁旋转着腰身,又掌风的气流来制造欢乐的声响。 她这种就地取材的能力着实让燕迟惊叹,等她结束,他抬起双手鼓起了掌,“虽然是应付的舞步,却也让我大开眼界了。” 燕迟站起身,去搂她。 赵怀雁顺势靠进他怀里。 燕迟伸手擦了擦她的额头,低问,“累吗?” 赵怀雁摇头,“不累。” 燕迟道,“还想去逛街吗?” 赵怀雁立马道,“好啊,现在还没入夜呢,还有很多好玩的吧?” 燕迟无奈,“就知道玩。” 赵怀雁道,“今天来就是玩的啊,等入了夜我就要回去了。” 燕迟眉头一皱,原本打算再带她出去逛街的念头就打消掉了,他拦腰抱起她,放在了身后的大床上,然后他躺下去,赵怀雁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撑着手臂就要坐起来,却被燕迟按住,又跌回到了床上。 他躺在她身边,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不碰你,今天是小年夜,你既来了,就陪我躺一会儿吧,晚点你要走,我也要回宫忙了。” 赵怀雁便不再急于起身,而是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说道,“我跟朱玄光和周小婵一起来的,半路上走岔了,派人找到他们,免得他们担心我。” 燕迟低声,“嗯。” 他伸手摸摸她脸,本来真的只想让她陪自己一会儿的,可手一碰上她的柔软,就没能克制住。 第142章 拉韩入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将赵怀雁抱在怀里,亲昵地吻着她的发丝,刚刚洗完澡,燕迟已经派了人去找朱玄光和周小婵,这两个人把赵怀雁走丢了也不担心,自个玩自个的,直到青海找到他们,说了赵怀雁如今在太子府,让他们逛完去太子府与她集合,他二人才恍然一惊。 朱玄光眨眼道,“怎么就去太子府了?” 青海道,“半路上遇到了皇上。” 周小婵笑道,“燕迟哥哥也出来逛街了?” 青海道,“嗯。” 朱玄光默默地砸舌,“今天这么多人,就算皇上真出来了,也不一定能碰到呢,我们就没碰到,怎么就让她给碰到了。” 周小婵打趣道,“缘份呗。” 朱玄光低头扫她一眼。 青海心想,赵帝碰到皇上的时候,皇上还是乔装打扮的呢,这可不是一般的缘份。 找到了朱玄光和周小婵,又告知了他们跟赵怀雁集合的地点,青海就回去覆命了。 不多久,朱玄光和周小婵就来了太子府。 赵怀雁穿衣起身,临走前狠狠瞪了燕迟一眼。 燕迟笑着牵住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看到他二人出现,朱玄光眸光动了动,周小婵笑着看一眼赵怀雁,又看一眼燕迟,上前对燕迟说了句新年好。 朱玄光愣了一下,也跟着上前,向燕迟说了一句新年好。 他们过年的时候不在燕国了,这句新年好,也算是过年的吉祥语了。 燕迟一一应下,回了他们一句新年好,问他们还要不要逛,朱玄光和周小婵都说不逛了,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得送赵怀雁回去,燕迟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赵怀雁。 时辰已晚,赵怀雁也不多留,直接走了。 燕迟看着她毫不回头的背影,心里既甜蜜又无奈,但想到开春以后,他就能娶她了,他又把这种无奈转化成期待。 他在赵怀雁离开后,也回了宫。 临开前把青海留下了,让他去找燕乐、燕广宁还有楼危和花雕,并暗中保护燕乐和燕广宁。 青海应了,转头又扎进热闹的街头。 燕迟回到宫里就开始忙碌,尤其小年过后,越发的忙碌,除了处理本国事务外,还要处理各国皇室发来的贺贴,以及北燕之地的庆典等。 赵怀雁自小年后也忙碌了起来,这一忙就忙到过年,中间倒没再见过燕迟,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她收到了一份贺礼,来自秦国的。 拆开一看,是一副画。 很熟悉的手法,画的是秦国河山图,而同画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信。 赵怀雁看完画的内容,不用看信就知道是谁送给她的,无非是秦国太子秦祉。 赵怀雁将画放在一边,拆开信看。 信中写,“新年快乐,欢迎来秦国作客,初五那天,我会在太子府宴请几个皇室成员,希望赵帝也能来。” 话说的很直白,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说一些寒暄和虚语。 秦祉此人,也可以说是耿直的,哪怕使坏,也坏的让你一目了然。 赵怀雁笑了笑,将信搁下,又把画递给唤雪,让她收起来。 唤雪蹙眉问,“为何秦太子老是喜欢送皇上画呢,这都第三幅了吧?” 赵怀雁想了想,“嗯,是第三幅了,把它们放一起吧。” 唤雪哦一声,默默地收起画,去找之前的匣子。 蓝舞撇嘴说,“秦太子也太小气了,这大过年的,他就只送一副画给皇上,作为贺礼?其他国家的太子或是君王,送的东西可比这贵重多了。” 因为快过年了,大臣们都休了假,赵怀雁这个皇上也不用每天起早去上朝,处理国事,她从二十七号开始就闲了下来,只不过,闲下来了,也没能真的无事可做,每天会收到很多贺礼和信,都是来自其他国家的。 这些贺礼和信,她得看,也得找人去回复。 故而,这几天,她基本上都在自己的寝殿里,翻看礼物。 秦祉的新年礼物确实摆不上台面,但那画是他亲手作的,还是秦国的河山图,寓意非一般,虽然没有其它礼物贵重,但却很稀有。 秦太子的亲笔书画,还是很值钱的。 再者,赵怀雁对秦祉又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他送的礼物是好是坏,是重是薄,都没啥要紧。 秦祉给赵怀雁送画作为新年礼物,赵怀雁却不会还他画,还是以最俗的真金白银的东西作为回礼。 秦祉收到回礼,打开看了,是一个金鸡报喜的金墩子。 值钱是值钱,只是,没有花费心思。 秦祉将金墩子摆在书案前,修长指腹触上去,抚摸着那上面瑰丽闪亮的金身,长久的时间他都是沉默的,好半天之后,他才开口说,“我送她一副画,她还我一副金身,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步惊涛薄唇微抿,说道,“应该没什么特殊意思。” 秦祉瞪他。 步惊涛低声道,“太子就不要再打赵帝的主意了,她跟燕帝的婚约铁板钉钉,不可能再有变故,就算有变故,燕帝也会以雷霆手段给解决掉,我觉得,太子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苏醒你体内的神皇之力。” 秦祉挑眉,“太傅想让我苏醒体内的神皇之力。” 步惊涛道,“当然,拥有神皇之力,你才有与燕帝对抗的资本,燕帝是琉璃王转世,他的神皇之力已经苏醒了,那是很强悍的力量,一旦这力量用在侵略上面,那是所向披靡的,如同之前的北皇转世义霄一样,凡人在他面前,哪怕再强大,也如同蚂蚁一般,轻易能够踩死,不管未来太子能不能用上这股力量,都得把它苏醒了。” 秦祉皱眉,“可苏醒神皇之力,得有卓凌的帮助,卓凌现在不在,就算他在,他也不会帮我的。” 步惊涛看着他说,“还有一种方法。” 秦祉微愣,“嗯?” 步惊涛道,“太子之前得到过万能晶石,可以利用万能晶石的力量,自己苏醒这股力量。” 秦祉道,“万能晶石被佛广收去了。” 步惊涛道,“佛广去了彭济广州,我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秦祉扣击着双手,直视着步惊涛,笑道,“太傅怎么一副急于非要让我苏醒神皇之力的样子?” 步惊涛抿嘴,“因为防患于未然。” 秦祉挑挑眉头,没说什么了,但也没说去彭济广州,他只是看着面前的金墩子,天生冷薄的眼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步惊涛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秦祉挥手,让他下去。 等步惊涛走了,秦祉就起身,去找秦帝,把步惊涛的话说给了他听,并询问他的意见。 秦帝沉吟着想了想,说道,“能苏醒这股神力,当然是好的,太傅没有说错,这是能与燕迟对抗的资本。” 秦祉道,“那我找个时间,去找佛广?” 秦帝道,“嗯,过年的时候就算了,宫里忙,晚些时候你妹妹也要回来,你得接待。” 秦祉道,“我年后去。” 秦帝点点头,揉了一眼疲惫的眉心,过年的时候,每个国家的大臣都会放假,秦国也是,这几天秦帝也没上朝了,但还是得处理很多事情,他靠在龙椅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又说,“等你体内的神皇之力苏醒,就接任爹的这个位置吧,爹也去养养老,放松放松。” 秦祉微愣,“爹还年轻呢。” 秦帝笑道,“不年轻了,燕行州都退下去了,爹也不想再逞强,这个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未来局势如何,全靠你们。” 秦祉犹豫了一会儿,说,“爹若真想闲下来,那儿子就只能应下。” 秦帝唔一声,又道,“登基前先成亲吧,选个太子妃出来。” 秦帝说完这句话,往秦祉脸上望去,他自然知道儿子喜欢赵怀雁,但赵怀雁不可能嫁到秦国,亦不可能嫁给秦祉,选定太子妃,一是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全心全意扑在江山社稷上,二也是拉拢一个有力的盟国。 现今八国,燕国最强,齐已灭,赵国、陈国亲附燕国,韩亲赵,亦对燕表达了善意,剩下的周、卫是他秦国盟国,楚国原是燕国的邦交友国,现在成了不定因素,秦帝想让秦祉娶韩国公主,因为韩国亲赵,而赵与秦又没有大的仇怨,虽不是盟国,却也不是敌国,而韩国是因赵国的原因才向燕国投善的,事实上,韩国与燕国没有交情,娶了韩公主,那韩国就会成为第二个不定因素。 一个楚国,一个韩国,一旦成了秦的盟国,那赵国与燕国就不再成为忌惮。 秦帝将自己的打算与秦祉说了。 秦祉听后,冷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股绳子,他排斥地道,“我不喜欢韩国公主。” 秦帝道,“韩国一共有三个嫡系公主呢,你可以选一个。” 秦祉不愿意。 秦帝叹道,“那你说,你看上了谁?” 秦祉抿嘴。 秦帝又道,“除了赵怀雁,你想娶谁,爹都能答应。” 秦祉道,“除了她,我谁都不想娶。” 秦帝道,“好啊,你想跟燕迟抢女人,有魄力,爹支持你,但是你要怎么抢?打到赵国,还是打到燕国?如今不说打燕国了,就是打赵国,秦国也得掂量掂量,不动武,就得动脑,比脑子,燕迟不比你差,赵怀雁也不比你差,那再退一步,不比脑子,咱们来说感情,赵怀雁对你有感情吗?” 最后一句,真是把秦祉的心给问凉透了。 赵怀雁对他没感情。 至少,没爱情。 秦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狠狠地吸一口气,闭眼沉淀了一会儿情绪,这才缓慢开口道,“娶不到,那我就不娶。” 秦帝道,“你想要赵怀雁,就得先强国,得到她其实不难,就看你能不能忍一时之痛了。” 秦祉眉头凛起,他不是笨人,他当然知道他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先忍再勃发,而这个忍,就是先娶韩国公主,得到韩国的支持,进而东进,拿下燕国。 燕国灭,赵怀雁自然就是他的了。 秦祉轻轻握了握拳,沉声说道,“听爹的。” 秦帝笑道,“这就对了,正好赶上过年,初五那天你不是要宴请周国和卫国的太子以及公主吗?把韩太子和韩公主也叫上,以往都没跟韩国打过交道,也没给他们送过什么贺礼,今年就送一回。” 秦祉撇嘴,“如此小国,爹也真是的。” 秦帝道,“再小,那也是肉。” 秦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想到卫国的公主以及周国的公主,他还是把心中的隐忧说了出来,“周国和卫国跟我们秦国交好,每一代太子都会娶这两国的公主以示亲和,现在你让我娶韩国公主,他们会有想法的。” 秦帝道,“我秦国是让每代太子娶周国和卫国的公主,但这两国的公主都没荣幸获得太子妃的位置,他们自己也清楚,凭他们的国力,想坐我秦国王后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在周国和卫国,公主可能是千金之驱,不能为妾,但在秦国,也只能为妾,历代的太子娶的这两国公主,都只是侧妃,没有一个是正妃之位,这大概也是因为不能厚此薄彼,因为两个国家都跟秦国交好,又都属弱小国家,给了周国公主正妃之位,却不给卫国公主正妃之位,难免会让卫国皇室以及百姓们非议。 秦祉站起身,“那我下去备礼。” 秦帝点点头,挥手让他走了。 秦祉离开就回了自己的太子府,坐在府中,他惆怅地一个人坐在暖阁里喝茶,步惊涛不在,他的左右两侧站的是秦皇十二精卫之一的广德,以及太子亲卫阮江,这二人见秦祉紧蹙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纷纷抬头,对视了一眼,然后视线错开。 广德出声问,“太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秦祉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杯,淡声道,“在想给韩国的哪个公主送礼物,送什么礼物,我印象中好像也没见过韩国的公主,不知道那三位嫡系的公主哪个看的顺眼,娶回来能不让我心烦。” 广德一听,愣住了。 阮江也愕然一怔,飞快地出口说,“太子要纳妃?” 秦祉道,“是啊。” 阮江道,“要娶韩国的公主为太子妃?” 秦祉又嗯了一声。 阮江噎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是韩国?不应该是秦国的贵族姑娘吗?我秦国的王后,都来自本国的贵族后裔,这样才能保持秦国皇室的正统以及血脉的高贵,娶韩国公主,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是这样,秦国的王后,全来自于本国的贵族,而且,是最尊重的贵族。 这无关爱情,只为了保持皇室正统的传承。 这一点,是其他八国都没办法比的。 但到秦祉这里,规矩破了。 他要娶韩国公主为太子妃,未来,也会成为王后。 秦祉没有解答阮江的疑惑,只道,“明天就大年初一了,你们去查一下韩国的三位公主,最好弄一副画像,再打探一下她们的性情,回来禀告于我。” 刚说完,广德和阮江还没有动,秦祉又道,“算了,我写封信给韩帝,邀这三位公主还有太子来秦国聚会。” 他说着,搁下酒杯站起身,进了里面的书房。 广德又与阮江对视了一眼,彼此耸耸肩。 广德道,“娶韩国公主,应该是为了化分韩国与赵国的关系,进而,让韩国靠拢秦国。” 阮江道,“可韩国素来与赵国交好,我是担心,太子想娶,人家不给。” 广德嗤道,“小小韩国,敢拒我秦国好意?” 阮江道,“这就不知道了,等太子的信去了,我们才能知晓韩帝的态度。” 韩帝是什么态度呢? 当他看到信,虽然有点惊讶,却没朝深的地方去想,因为信中秦祉什么都没写,只说邀请韩太子和公主们到秦国一聚,说初五那天,他会宴请几个皇室成员,务必请他们赏脸。 这信写的没有问题,话说的也没问题,可从秦国发往韩国,再从秦祉手中发到韩帝手中,这就有大大的问题了。 他韩国从没与秦国互往过,突然来的邀请,透着十分诡异的气息。 韩帝想了想,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赵国。 赵怀雁看了韩帝的信,漂亮的眉头微蹙,她用手背支着下巴,沉思半晌后就低头开始写回信。 写完回信,赵怀雁起身,去找赵显了。 赵显还在皇陵,就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这两天他回到宫里陪赵怀雁过了团圆年,初三这天,他又回皇陵了,他要陪伴仙如华,而与他相反的则是燕行州,燕行州大年三十以及初一初二这三天全在皇陵里面陪仙如华,初三这天,他动身回了燕国。 周别枝是因为他才留下来的,他要回国,周别枝自然也跟着回去,还有晋平。 周小婵又是因为周别枝而留下来的,如今周别枝要回,周小婵也跟着回。 周小婵是朱玄光带出来的,虽然现在跟周别枝和晋平在一起,但他还记得离开前答应燕迟的话,就是照顾好周小婵,是以,周小婵要回国,他也跟着回去。 一行人正准备来向赵怀雁辞别,就看到赵怀雁慢腾腾地进了皇陵寝殿。 昨天晚饭过后,赵怀雁与周小婵还有朱玄光一同看烟花,周小婵说了今日要走,赵怀雁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这才刚晨起。 她进来后,看到几个人整装待发的样子,笑道,“就要走了吗?” 燕行州道,“我回去陪孩子们过几天,再来。” 赵显背着手站在那里,闻言哼一声,“你以为我赵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燕行州不理他,只对赵怀雁说,“反正没事,离开朝还有好几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燕国?” 赵显还没动怒,赵怀雁已经先笑着摇头拒绝了,“我初五得去一趟秦国。” 原本赵怀雁是没打算去的,虽然秦祉写了邀请信,但她没打算给他面子,可收到韩帝的信后,赵怀雁还是觉得去一趟比较好,秦祉忽然之间邀请韩国太子和公主们去秦国太子府做客,这实在太匪夷所思。 秦国又在做什么盘算,秦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了才知。 燕行州一听赵怀雁初五要去秦国,当下就蹙紧了眉头,哼道,“去那里做什么?” 赵怀雁道,“秦太子请客。” 燕行州眯眼,却没再多说什么,背起手,一脚迈开,走了。 荀公公连忙向赵怀雁告辞,向赵显告辞,又向赵公公点了点头,追着燕行州去了。 周别枝和晋平随后。 周小婵上前拉住赵怀雁的手,说道,“我走了。” 赵怀雁笑着回握她,“准备给你的狐裘和棉服别忘了拿,赵国气候温和,但进入燕国版土后,会很冷。” 周小婵指了指凝月,凝月的手里拎着包袱,里面放着这些厚衣服。 赵怀雁放心地松开她,又对朱玄光说,“路上好好照顾小婵。” 朱玄光应声,“我知道。” 他其实好想抱抱她,但这么多人,还有赵显在,朱玄光实在不敢。 他只得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赵怀雁出去送他们,一路送出宫,等折回来,看到赵显站在那里,她一愣,上前拉住赵显的手,笑问,“爹怎么也来送了?” 赵显道,“看燕行州离开,爹高兴。” 赵怀雁好笑地刮他一眼,打趣道,“都相处这么久了,周姑姑来了后你们关系不是挺好了吗?” 赵显鼻孔哼气,“谁跟他关系好了。” 赵怀雁笑道,“好好好,关系没好,那你来送谁的?” 赵显又哼。 赵怀雁轻笑,晃着他的手,一路晃进了皇宫。 赵怀雁以为赵显会再去皇陵,但他却没去,跟着她进了寝宫,然后一屁股坐在那里,翻着几张字画,漫不经心地问,“初五为何要去秦国?” 赵怀雁收起笑,找到韩帝写给她的信,给赵显看。 在赵显看的时候,赵怀雁说,“女儿猜测,秦祉给韩帝写的这封信,必然有别的意思,韩国与我赵国交好,这是其他八国都知道的事情,而韩帝是个小心谨慎的,除了赵国,他也从不与其他国家互染,对燕国的投善,也完全是看在我赵国的行为上所做的亲和之举,韩国虽然投善了,燕国也没太过交涉,哪怕这是第一年的投善,燕国也没说宴请韩太子和韩公主,可秦国这个擦不上边的国家忽然来了这么一封信,想到前面有秦双下嫁楚国的事,这一次,很可能,秦祉是要在韩国公主之中,选一个当他的太子妃,以此来拿捏住韩国,组成同盟圈。” 第143章 手到擒来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显还没将信看完,但听着赵怀雁这样的分析,他那双历经岁月而逐渐沧桑的眉头瞬间就拧巴了起来,等他将信看完,他将信往桌上一拍,说道,“秦国是想做霸主,抗衡燕国。” 赵怀雁道,“这很正常,以秦国的实力,如果他们没有这个野心,那才让人奇怪呢。” 赵显抿嘴道,“若真是这样,那为难的就是韩国了。” 赵怀雁也这样觉得,韩国跟赵国结好,若真被秦国给惦记上了,真的会很麻烦,一旦与秦结好,就很难再顾全到赵国,或者说,以前的情义,很可能就如此中断,朋友做不成,还可能会成为敌人。 赵怀雁轻叹,“所以女儿要去一趟秦国,探探虚实。” 赵显沉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你给韩帝回信了没有?” 赵怀雁道,“已经写了。” 赵显站起身,“爹再写一封。” 赵怀雁知道赵显另外写信是什么意思,她没管,而是宣了曲昭过来,让她准备初五那天去秦国的出行之事。 曲昭听了就下去准备。 到了初五这天,赵怀雁没带别人,就带了曲昭一人,去了秦国。 而这天,燕行州一行人也到达了燕国,送了燕行州回宫后,周别枝就带着周小婵和晋平先回了周府。 燕行州回来之前并没有给燕迟通信,忽然之间听到他回来了,燕迟当下就奔出了房间,去了帝宫。 燕行州一路舟车劳顿,正在荀安的伺候下躺着休息。 燕迟进门之后荀安朝他行了一礼。 燕迟走到龙床边上,朝躺在那里的燕行州问,“爹怎么忽然回来了?” 燕行州瞪他,“听你这语气,不希望爹回来?” 燕迟笑道,“哪能啊,我是意外。” 燕行州哼了一声,想到今天是初五,赵怀雁说要去秦国,他就蹙了蹙眉,把这件事说给了燕迟听,燕迟听罢,微微愣了一小会儿,这才说,“今天吗?” 燕行州道,“赵怀雁是说初五要去秦国,我邀她来燕国,被她拒了,所以,去秦国一事,大概比较急。” 燕迟沉默着没出声,他大概也一时想不透赵怀雁怎么会去秦国,他并没有收到秦祉的邀请信,别的国家的王室成员有没有收到就不知道了,燕迟把这件事情压下,先问了燕行州的情况,知道他身体尚好,只是有些累,想休息后,他又退了出去。 燕迟回御书房,心就没办法安定了。 但他去不了,下午北燕的驻臣们都会进宫面圣,他不能丢下他们而跑到秦国去。 燕迟坐在龙案前寻思了半天,让元兴去把燕广宁喊过来。 燕广宁来了后,燕迟对她说,“你去一趟秦国。” 燕广宁一愣,“为什么要去秦国?” 燕迟没对燕广宁隐瞒,把赵怀雁去了秦国一事说了,还说了这件事是燕行州亲口提出来的,那就一定有某种原因,他猜测,秦祉是送了信给赵怀雁,而这样的信,内容具体是什么,不好说,所以让燕广宁去看看。 燕广宁一听燕行州回来了,高兴地说,“爹到家了?” 燕迟笑着点头,“嗯,不过他很累,在休息,你就别去打扰他了,等从秦国回来,再到他跟前问安。” 燕广宁哦了一声,问道,“要现在就走吗?” 燕迟道,“嗯,七哥派楼危随行。” 燕广宁说好,燕迟就让元兴去传楼危,楼危来了后,听说要去秦国,他很乐意跑腿,却非要让燕迟把花雕也喊上,名其曰人多好办事,花雕是金谍网驻燕国的首领,跟秦国那边的金谍网首领肯定认识,去了若有个意外,也好通风报信。 燕迟想了想,觉得楼危的主意不错,就又差人去喊花雕。 花雕知道赵怀雁也去了秦国后,当然二话不说,答应了。 如此,一行三人就轻装简行,骑马走了。 燕国在东,秦国在西,一东一西,距离甚远,为了能赶在天黑前到达秦国,三个人都是快马加鞭,从彭济广州去往秦国。 在彭济广州,他们三人遇到了佛广。 佛广从燕国离开,到达彭济广州,下地底,查探了封印结界以及魔气的情况后,打算回朝圣王朝,向一禅叶汇报外面的情况,碰到燕广宁,他面容温和地打了一声招呼,这让楼危和花雕都颇为惊讶。 像佛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主动向人打招呼才对。 燕广宁笑着喊了一声大师,问他要去哪儿,佛广说了要回朝圣王朝后,燕广宁也说自己要去秦国,就此别过,然后各自赶路。 这个时候赵怀雁已经到达了秦国,在同时到达的,还有卫国的皇室,周国的皇室,以及韩国的皇室,还有带着新婚丈夫回来的秦双。 太子府很热闹。 秦祉很希望赵怀雁能来,但他也知道,赵怀雁能来的机率很渺茫,他原本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当太子府的管家进来向他禀告说赵帝来访时,他先是一愣,后是大喜,连忙站起身,激动道,“快请进来。” 管家连连应是,拐头往门口跑了去。 秦祉也跟着往门外去。 卫国太子卫京、周国太子周刻,还有韩国太子韩邺,听到赵帝来了,也纷纷跟随秦祉身后,去门口,迎接。 卫京来秦,只带来了一个公主,叫卫芷,这个公主是卫国用来和亲原定要嫁给秦祉的,故而,每回来秦,都是带她。 周刻也带了一个公主,叫周芙蓉,这个公主也是周国原定用来和亲嫁给秦祉的,故而,每回来秦,周刻也是带她。 又加上卫国和周国因为秦国的关系,感情一直很好,故而,这两位公主对彼此都很熟悉,也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是要嫁给秦祉的,往后一同服伺太子,未来就是一家人了,就处的特别好。 这两个公主见哥哥们去了门口,她二人也要去,却被秦双喊住。 秦双哼道,“不就一个赵帝,用得着人人去迎吗?四个太子还不够份量的?” 卫芷一愣,柔柔地笑说,“九公主说的对。” 她退回椅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了。 周芙蓉看了秦双一眼,什么都没说,也坐回了椅子里。 韩国的三个公主,一直静默地坐在那里,除却刚来的时候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外,她三人基本不说话,处处透着小心翼翼,也透着防备。 秦双已经从秦祉那里知道了这三个公主来秦国是干嘛的,她略显冷淡的眼睛在这三张不同长相的脸上扫过,然后望向门口。 门口那里,赵怀雁已经下了马车,刚刚落稳地面。 秦国管家走了出来,秦祉走了出来,卫京、周刻、韩邺也走了出来,几个人一罩面,先是问候,然后秦祉让管家把马车牵走,他亲自领赵怀雁进门。 过门的时候,秦祉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赵怀雁笑道,“你秦国是强国,历年来都不曾邀请过我赵国皇室来参与聚会,今年邀请了,是我赵国的荣幸,我哪可能不来。” 秦祉嘴角微抽,不知道她这话是恭维还是挖苦,但听上去总不是什么好话,他淡淡地笑一声,丝毫不在意,只道,“以前不是不邀请,而是你赵国太难请了。” 赵怀雁轻哼,不搭理他了,转头看向韩邺,然后眉梢一挑,故作惊讶的样子道,“今年不单邀请我赵国了,连韩国都邀请了。” 秦祉也往韩邺看了一眼,应道,“是啊。” 赵怀雁问韩邺,“来的时候怎么不通知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啊。” 韩邺皱眉,“不知道你也会来。” 赵怀雁笑道,“所以秦太子这一回请贴发的可真是有意思。” 秦祉问,“哪里有意思了?” 赵怀雁道,“如今的七国,你邀请了四个国家,只剩两个没邀请,一个是最强国的燕国,一个是最弱国的陈国。” 她歪了一下头,看向秦祉,“是有什么特殊意思吗?” 秦祉心想,能有什么特殊意思,不发请贴到燕国,是不想燕迟来,不发请贴到陈国,是因为一旦楚国和韩国成了秦国的亲盟国,那陈国就是秦国必要吞并的国家,既要被秦国吞并,又如何会发请贴? 秦祉道,“没什么特殊意思,只是不想请而已。” 赵怀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刚在门口没看到楚国太子,进来后才看到他。 他与秦双坐在一起。 赵怀雁眯了一下眼,忽然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楚太子没有跟其他太子们一样来门口迎她,是因为楚朝欢的原因呢,还是因为他楚国已经下定决心,叛燕归秦了呢?或者说,楚国远比赵国强大,所以他自恃身份,不起? 楚商坐在秦双的旁边喝茶,安静地听着她与卫芷和周芙蓉聊天,直到赵怀雁的身影出现了,他才搁下茶杯,遥遥地笑着喊了一声赵帝。 他没有起,赵怀雁也没在意。 赵国跟楚国本来就不是友国,她与楚商还有楚朝欢也不是朋友,本身也不熟悉。 韩邺跟她是朋友,起身迎她,可以理解。 秦祉是主人,迎客也说得过去。 卫京和周刻是看秦祉的行动行事的,秦祉来了,他二人自然也跟来。 唯楚国,与燕结亲,又与秦结亲,立场比较尴尬,不迎接,好像也说的过去。 赵怀雁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挪向秦双。 秦祉冲秦双使了一个眼色。 秦双不甘不愿地站起身,冲赵怀雁行了一礼,“双儿见过赵帝。” 赵怀雁打量着秦双,大概刚新婚的原因,她的气色很好,唇红齿白的,还穿着颜色极为艳丽的长裙,满头金钗,晃人的很,大概因为天气太冷,她披了一件银灰色的斗篷,倒让她看不去不那么浮夸了。 赵怀雁不喜欢秦双,亦对她没任何好感,以前见了面,她是不可能向自己行礼的,在燕国那次,她伤自己的那一鞭,她还记忆犹新。 不是她记忆好,而是她很记仇。 秦双当公主,自然要向她这个皇帝行礼,即便她是外姓皇帝。 如今嫁给了楚商,也只是太子妃,还是得向她行礼。 但赵怀雁知道,秦双不喜欢自己,如同自己不喜欢她一样,现在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行礼,可见她并不是一个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人。 她还是很理智的,理智的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赵怀雁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抬步往前厅里面走,经过卫芷的时候,卫芷站起身,柔柔地冲她行了一礼,她只淡淡点了下头。 经过周芙蓉的时候,周芙蓉也站起身,冲她行了一礼,她照样的只淡淡点了下头,并不曾回应一句话。 但在经过韩国三位公主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向她们。 韩玉幼起身,笑着喊,“雁儿。” 韩夕善也起身,笑着喊了一声雁妹妹。 韩贝也站起身,笑着喊了一声雁妹妹。 韩玉幼与赵怀雁同岁,今年十七了。 韩夕善比赵怀雁大一岁,韩贝比赵怀雁打两岁。 因韩国历来与赵国结好,这三个正宫皇后出来的公主跟赵怀雁的关系就特别好,小时候也是经常在一起玩的。 赵怀雁挑了一把离她们最近的椅子坐,笑着同她们讲话。 秦祉也跟着过来。 而原本很善谈的三个公主一见秦祉来了,就变得格外的拘谨,话语忽然就减了一半不止。 她们三人来的时候,父皇找她们谈过话,让她们到了秦国后,越拙越好。 韩帝大概猜出来秦祉的用意了,一开始他是打算拒绝这样的邀请,不让孩子们来的,但想到秦国如果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他能拒一次,却不能拒两次或是三次,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让秦祉死心。 怎么死心? 就是让他谁也看不上。 但韩帝不会知道,不管这三个韩国公主如何的惹秦祉心烦,秦祉还是会从中挑一个出来,做他的太子妃。 反正娶不到赵怀雁,娶谁都行。 如今娶韩国的公主对秦国有利,他就一定会娶韩国的公主。 即便看哪个都不舒心。 秦祉坐过来之后,赵怀雁就没办法跟韩国的三位公主聊天了,她不爽地瞪着秦祉,“秦太子不能坐到别的地方去吗?” 秦祉问,“我坐这里不行?” 赵怀雁道,“不行,打扰我们聊天。” 秦祉道,“我也可以跟你们聊天的。” 赵怀雁道,“我们是女生,跟你聊不到一起去。” 秦祉笑,“怎么就聊不到一起了?”他看看三个韩国公主,看一圈之后,视线落在韩玉幼身上,问她,“你与赵帝是同岁吗?” 韩玉幼轻声说,“嗯。” 秦祉轻轻扣击了一下扶手,看她的目光就深了些。 他笑着站起身,准备走,可刚走出一步,又忽地转身,弯腰,往赵怀雁身前一倾,薄唇离她耳边很近,小声说道,“我记得你的生日是在一月吧?” 赵怀雁挑眉,对于他的突然欺近有点反感,正想往后退离一下身子,秦祉却又站直了,他看着她,不等她回话,又背起手,走了。 他去跟卫京、周刻还有韩邺和楚商说话了。 没说多少,管家过来通禀,说宴席准备好了,秦祉就招呼着一众人,去后院的大膳堂用饭。 吃完饭,秦祉邀所有人去赏景。 秦双不想去,拉了楚商去皇宫,见秦帝。 秦祉带着剩下的人,逛太子府的山川水景。 刚出发的时候,几个人还是扎堆走的,可走着走着就走散了,有些人去看山景,有些人去看江景,有些人去寻凉亭休息。 赵怀雁头一回来秦国太子府,兴趣还是很高昂的,她就拉了韩国三个公主一起,可走着走着,韩玉幼就不见了。 赵怀雁咦了一声,问韩夕善和韩贝,有没有看到韩玉幼。 韩夕善和韩贝都摇头,也说刚还在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韩夕善和韩贝有点担心韩玉幼,就说要去找。 赵怀雁觉得,从上午秦祉问了韩玉幼那句跟赵帝同岁又得到了韩玉幼的肯定回答后,秦祉对韩玉幼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联想到秦祉想要打韩国的主意,她二话没说,当即就道,“我们分头找。” 韩夕善说,“好。” 韩贝也说,“好。” 之后三人就分开了。 韩玉幼确实是走丢了,她走丢的原因不是因为迷路,而是因为突然被一只漂亮的兔子吸引,然后就被它带到了陌生的院子。 院子周边都没有守卫,韩玉幼一进去就看到了秦祉。 他坐在花坛边上,弯腰逗弄着两只幼兔,而刚刚吸引她来的那只兔子此刻正被他戳着肚子,挨骂。 这些兔子大概是他养的,养了很久,那只兔子被他戳着手指头骂着,没跑也没惊,往下一窝,窝在两只幼兔旁边了,而它刚窝过去,两只幼兔就往她的怀里拱。 韩玉幼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它们是在寻奶。 韩玉幼脸一红,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玉幼公主,喜欢这些兔子吗?” 韩玉幼轻轻地攥了攥小手,慢慢转身,摇头。 秦祉笑了笑,起身往她走来。 那一刻,韩玉幼莫名的很心慌,她抓紧了裙摆,极为防备地盯着向她走来的男人。 秦祉走到她跟前,往下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愿意,却又不得不伸手,轻握住了她的手。 韩玉幼顿时一惊,只觉得男人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略微高的体温也从他的手掌里传过来,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忘记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她已经被秦祉带着来到了那三只兔子前。 他把她拉着蹲了下去,指着那只大大的可爱的兔子,说道,“你会喜欢的,摸摸看。” 韩玉幼不摸,秦祉就把她的手拿了上去。 大兔子感受到有人在摸它,立刻睁开那双乌黑圆亮的眼睛,看到秦祉,它又闭上了眼。 韩玉幼觉得神奇极了,轻呼道,“你养的吗?” 秦祉道,“无聊的时候,养来打发时间的。” 但其实,他是为赵怀雁养的。 这两个幼崽,一公一母,公的他会自己留下养,母的他打算送给赵怀雁,在她的生日那天。 现在,只好送给韩玉幼了。 韩玉幼一开始紧张害怕,可在摸了好几遍大兔子的软毛而没惹来它的敌视和逃跑后,她就放开了胆子,在两只幼崽吃完奶,撑着肚子眯盹的时候,伸手抱了一只起来。 母兔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耳朵,窝在那里不动了。 秦祉见韩玉幼喜欢,就说,“送你吧。” 韩玉幼一愣,“这怎么好意思。” 秦祉指了另一只,“我还有。” 韩玉幼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秦祉坚持要送,她又特别喜欢,就只好应下了。 秦祉喊人,准备笼子。 韩玉幼又抱了一会儿,在下人拿了笼子来后,她就松开了。 秦祉没让她再看后面的情景,拉着她,走出了院子,来到门口后,他说,“弄好了放你马车上,母兔也一起,这样你在回程的途中就不寂寞了。” 韩玉幼腼腆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秦祉看着她,又问,“喜欢秦国吗?” 韩玉幼眨眨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秦祉道,“愿意嫁到秦国来吗?” 韩玉幼一愣,半晌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大惊,“秦太子,你,你说什么?” 秦祉扣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拽,抱住,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特别喜欢,愿意嫁给我吗?” 韩玉幼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忘记了反抗,从远处看,她是心甘情愿被秦祉抱着的。 而这一幕,刚好被来找她的赵怀雁给看见了。 赵怀雁脚步一顿,停在那里,没再上前。 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幕,目色清凉,来之前是猜测,现在,她就十分的肯定,秦祉的鬼主意了。 韩国的三个嫡公主中,属韩玉幼年龄最小,耳根子最软,又加上她最小,自然深受疼爱,基本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亦不知道外面的险恶。 秦祉想要捕获她,简直是手到擒来。 赵怀雁轻轻叹一口气,重重地咳了一声,这才像无事人一样的走过来,喊道,“玉幼,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我跟夕善还有贝贝都在找你。” 秦祉听到赵怀雁的声音,松开了韩玉幼。 韩玉幼这才似乎惊醒,一下子跳开,离秦祉远远的,她脸颊通红,心脏跳个不停,双手无处安放,站在那里,尴尬的要死。 第144章 不是儿戏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而相比于韩玉幼的尴尬和无所适从,秦祉要坦荡的多了,虽然被赵怀雁看见了,他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转过身来看了赵怀雁一眼,笑着说:“赵帝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赵怀雁没有理他,只走到韩玉幼跟前,拉了一下她的手,对她道:“你两个姐姐都在找你呢,我们去找她们吧,免得她们担心。” 韩玉幼心里很慌,脑子也是空白的,她现在没有一点思考的能力,赵怀雁说什么她就点头嗯一声,十分顺从。 赵怀雁拉着她就走。 秦祉站在那里没动,等赵怀雁和韩玉幼离开了,他才慢慢转身,嘴角的笑隐在一张冷漠的脸里,他重新回到院子,下人们已经将那只幼兔和母兔装入精致的笼子里,欲要拿走的时候,还是过来让他看了一眼。 秦祉就那样冷冷地看着那只精致的笼子,看着笼子里偎依着的一母一崽,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极为嘲讽的笑,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说道:“拿走吧。” 下人应了一声是,连忙提着笼子走了。 下人当然知道这笼子是要拿到哪里去,无非是拿到韩玉幼公主的马车上。 韩玉幼被赵怀雁拉走,找到了韩夕善和韩贝,两个姑娘都问韩玉幼跑哪里去了,害她们好找,还说这里是秦国太子府,不是韩国的皇宫,她能随随便便的走,如果一不小心惹出了祸,可要怎么办才好。 这本是两位姐姐的关心之话,也没怪她什么,只是提点她,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 可这话听在韩玉幼心里,她就自责的不行。 她想到刚刚秦祉说给她的话,还想到她擅作主张收了秦祉送的礼物。 还有刚刚,她被秦祉抱着,忘记了反抗。 她一张娇嫩的脸涨满了通红,紧张感油然而生,她轻轻抬头,看一眼赵怀雁,完全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地握住了她的手,喊道:“雁儿。” 赵怀雁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秦祉跟韩玉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亲耳听到秦祉刚拽着韩玉幼说了什么,但她了解秦祉,亦猜到了秦祉想做什么事情,故而,她一见韩玉幼如此,就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抚性地问道:“刚刚秦太子与你说了什么话?” 韩玉幼咬住唇,脸越发的红起来。 韩夕善备感惊奇,问道:“幼妹,你刚碰到了秦太子?” 韩玉幼轻轻点头。 韩贝问:“他没有欺负你吧?” 韩玉幼又咬住了唇,可这件事情,她不能瞒着姐姐们,就把刚刚在院子里跟秦祉相处的一事,还有秦祉送她兔子一事,以及秦祉说的那句要娶她的话当着韩夕善、韩贝以及赵怀雁的面说了。 她这一说,三个姑娘皆是大吃一惊。 赵怀雁虽然有这个猜测,却没想到秦祉会这么直接,而且,送兔子? 赵怀雁脸庞一瞬间阴沉之极。 谁都知道,在弱肉强食的动物界,置于食物链顶端的是为王为强的老虎和狮子,而处于末端的就是兔子这种弱不伶仃的动物。 韩玉幼大概压根没能理解秦祉送她兔子的含义。 无非是,她若不嫁,结果就是被吞食的对象。 而被吞食的,却不是她,而是整个韩国。 赵怀雁倾国倾城的脸上闪过极为冰冷的光,她冷笑着捋了一下袖子,对韩夕善还有韩贝说:“你们带玉幼去找韩邺,就说想回去了。” 韩夕善听到韩玉幼说秦祉想娶她,心肝猛然一颤,回想到来之前父皇交待过的话,再联想到如今的时局,还有秦国作为强国,什么时候把她韩国看在眼里过?为敌都没有资格,更甭说结亲了。 可突然间,秦国向韩国发了邀请贴,秦祉还说了要娶玉幼妹妹的话。 韩夕善不是头脑简单之辈,韩贝也不是,这两个公主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韩夕善抬头问赵怀雁:“若秦太子真有这样的打算,我韩国该要怎么办才好?” 韩贝也道:“秦太子若真有心娶玉幼妹妹,倾我韩国之力,也不敢拒绝的。” 而同意,那就意味着未来的韩国,必唯秦国马首是瞻,不然就是陷玉幼妹妹于不义,陷韩国于不顾! 但是,一旦同意,她韩国与赵国的情义,是不是就要由此割断? 韩夕善和韩贝都为这样的局面而忧心,两位公主容貌不一,却同样好看的眉头全都拧成了一座山峰。 赵怀雁也为这样的局面深感堵心,却不能让她们看出来,她轻声说道:“先去找韩邺,跟他说明这件事,然后尽快回国,告知韩帝,让他有心里准备,若秦祉这次打定了主意,非要娶玉幼,千万告诉韩帝,应了就是。” 韩夕善一惊,顿时出口道:“这怎么能行!” 赵怀雁面色沉沉地道:“不然呢?让秦国以你们韩国不给面子或者说不识抬举的理由,而顺利发兵侵犯?” 她目色清凉,望着眼前秦国太子府里的山川景致,一字一句地道:“现阶段,不能有战争。” 韩贝望着她,犀利地问:“你赵国怕他秦国了吗?” 赵怀雁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理了一下耳边飘过来的襟发,对她道:“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而是如今的七国,就属燕秦最强,而燕国吞并齐国后还在休养生息阶段,秦国若攻韩国,我赵国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赵国动了,燕国肯定也会动,而燕国的后方是楚国,楚国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楚太子娶了秦公主,虽然楚朝欢也会嫁到燕国,但你们能保证,楚国不会倒戈吗?还有后方的周国以及卫国,他们是秦国的忠实拥护者,若真的打起来,韩国会危,赵国会危,包括刚脱离战争的陈国,也会危。” 韩贝蹙了蹙眉头,轻哼道:“燕国可不是纸老虎,若真打起来,秦国必败。” 赵怀雁低叹道:“打仗不是儿戏,贝贝姐,再说了,燕国并没有义务帮我们。” 韩贝语噎,一时竟说不出反驳之口了。 韩夕善忧心忡忡,郁结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她看了一眼韩玉幼,见她站在那里,垂头不语,大概也在自责,她终是什么都没再说,只对赵怀雁道:“我们先去见太子哥哥,然后回国,向父皇禀明此事。” 赵怀雁点头:“嗯,尽早回。” 韩夕善不再说话,领着韩贝和韩玉幼走了。 等她们离开,曲昭抱臂,冷嘲热讽地说:“这个秦太子,心思真诡。” 赵怀雁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说道:“走吧。” 曲昭问:“上哪儿?” 赵怀雁道:“找秦太子说说话,他这么会算计人,去向他膜拜一下。” 曲昭蓦然轻笑了一声,知道赵怀雁要去找秦祉算帐,她很乐意地跟去了。 秦祉不在那个院子里了,他在与卫京和周刻聊天,旁边还摆着棋盘、箭,他们聊天的地方不是室内,而是射击场。 卫芷、周芙蓉也在。 秦双和楚商也在。 韩邺一开始没来,最后也来了。 赵怀雁先找到秦祉他们。 韩夕善、韩贝以及韩玉幼是后来才找到的。 几个人在这里团聚后,秦祉作为东道主,招呼她们都坐。 赵怀雁坐了。 韩夕善、韩贝、韩玉幼没坐。 秦祉眉头微挑,看向这三个韩国公主。 韩夕善没看他,只喊了韩邺,说想回去了。 韩邺先是愣了一下,后来看三个妹妹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他笑着站起身,冲秦祉拱了拱手,说道:“妹妹们想回了,今日就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秦祉坐在那里没动,天生冷酷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手中捏着一块象棋,大拇指在正中心的刻字上摩挲着,因为象棋被他攥在手中,赵怀雁没有看到那是什么字,只听他浅浅淡淡地说:“还早呢,等吃了晚饭再走。” 韩邺讪讪地看了看三个妹妹。 韩夕善知道他的为难,便主动开口说:“不了,玉幼妹妹说想父皇了,她年纪小,从来没出过宫,也没离开过父皇,这还是头一回离开这么长时间。” 秦祉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温不热的视线挪过来,看向韩玉幼,见她瑟缩着往韩夕善的身后躲了一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像是讥笑,又像是嘲笑,话语带着捉摸不定的促狭:“都多大了,还这么恋家?难道不嫁人吗?” 他忽然将手上的象棋一扣,站起身。 赵怀雁这才看到,那一个象棋上,刻的是“兵”字。 赵怀雁眉头一蹙,就听到侧后方传来秦祉的声音,好像是对着韩玉幼说的:“真要走?” 韩夕善回答:“是的。” 秦祉道:“我在问玉幼公主。” 韩玉幼只好怯怯地接一句:“嗯。” 秦祉道:“那我送你出去。” 韩玉幼想拒绝,可秦祉不由分说,竟拉着她的一只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拉走了。 韩玉幼踉踉跄跄,一颗心比步伐还要凌乱。 秦祉却走的坚定无比。 韩邺眼神微沉,却并没有慌乱,他只是寒着脸冲赵怀雁说了句:“先走了”,就不与其他人打招呼,紧随着去追秦祉和韩玉幼。 韩夕善和韩贝的脸色也很不好,却还是极有礼仪地冲在座的众人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离开。 等人走了后,赵怀雁坐在那里沉默地喝茶。 秦双噗嗤笑一声:“看来我哥哥是喜欢上了玉幼公主呢,也是,玉幼公主温柔腼腆,说话轻声细语,长的也好看,看上去也极为听话,很适合我哥哥这样的粗人,不像某些人,自以为是。” 赵怀雁漂亮的眉头轻轻地掀了一个弧度,她抬头,看了秦双一眼。 秦双就在看着她呢,见她看过来,她嘲讽道:“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说的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是你?” 一句话出来,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楚商默不作声地瞪了秦双一眼。 卫京微愣。 周刻也微愣。 卫芷和周芙蓉都听出来了秦双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她二人是站在秦双这一边的,自然是不会帮腔赵怀雁。 赵怀雁不紧不慢,将茶杯放下来,歪着头,看着秦双道:“你刚说什么?” 一句话,问的特别认真,可分明就是轻蔑不屑的。 秦双大怒:“赵怀雁!” 赵怀雁轻笑:“你爹现在都不敢这么直呼我名字了呢,楚太子妃!” 后面四个字一出来,楚商眼皮一跳,连忙去拉秦双。 秦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气呼呼地瞪着赵怀雁,手按在腰间的长鞭上,大有抽出来鞭打赵怀雁的架势。 这里是秦国,秦双的脾性,卫京、周刻、卫芷以及周芙蓉都知道。 怕她真动手打人,卫京立马道:“赵帝,你是头一回来秦国吧?这太子府还有好多地方的风景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赵怀雁坐在那里纹风不动,慵懒道:“刚走了一圈,累了,不想动。” 卫京一噎,他没想到赵怀雁全然不给面子。 他也有些不高兴了,不再做和事佬。 周刻顿了顿,说道:“那要不,咱们也去送送韩太子和公主们吧?” 赵怀雁还是不给面子,眼皮都没掀一下,这回,也没应腔了,就坐在那里不动。 她能给秦国面子,却不会给卫国和周国面子。 他们算什么东西! 赵怀雁来秦国的目地已经达成了,知道了秦祉的用意,她本也要走的,可秦双那么看她不爽,她不多坐一会儿,气气她,怎么对得起那一鞭之仇,还有那一指之仇。 说到那一指之仇,赵怀雁禁不住往秦双的手上看了去。 受伤的那只手被袖子盖着,没看到小指头长出来了没有。 想来是还没长出来的。 赵怀雁忽然心情极好,竟也拿起了秦祉刚把玩的那一个象棋,在棋盘上摆弄着。 卫京不去凑那个没趣了。 周刻也不去触霉头。 他二人都看出来赵怀雁对他们的不待见。 楚商极为谨慎,娶了秦双后,这种谨慎越发的被放大,他只守在秦双身后,不参与任何话题,亦不表达任何意见。 卫芷和周芙蓉是以秦国利益为上的,在这里,就是与秦双站在一条线,自不可能去陪赵怀雁玩。 赵怀雁就一个人摆弄。 秦祉送走韩太子和三个公主后,回来,看到的就是赵怀雁被孤立的一幕,他眉头一皱,脸色也不大好,走过来,冲着赵怀雁问了一句:“想下棋?” 赵怀雁懒散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继续摆弄着象棋,声音不低不高,问道:“韩太子和公主们都走了?” 秦祉撩起裤袍,往她对面一坐,说道:“嗯。” 赵怀雁道:“无聊,我们来玩一盘。” 秦祉笑着看她一眼,她想玩,他当然很乐意奉陪,他还没跟她下过棋呢,还是象棋。 秦祉喊人来奉茶。 赵怀雁瞅了一圈围过来的众人,蹙眉道:“不想被人围观。” 秦祉道:“人多热闹。” 赵怀雁把棋一扔:“那就不下了。” 她起身就要走。 秦祉忙伸手,拽住她的袖子,无可奈何道:“好好好,不让人围观,坐下吧,我让他们都走。” 卫京、周刻都瞪大了眼睛。 秦双气愤地瞪了秦祉一眼,扭头就走了。 楚商跟着离开。 卫芷和周芙蓉在卫京和周刻被赶走后也赶紧跟着走了。 等不相干的人离开,秦祉却没有摸棋,赵怀雁也不再摸棋,秦祉微斜着身子,看着对面的赵怀雁,她正端起茶杯,细白的手指扣在杯璧上,嫩若葱笋,微低头的一瞬间,美的精致,当她的唇抵上杯口,秦祉忽然就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猛地别开脸,看向远处的亭景。 赵怀雁喝完一杯茶,这才叩击了一下桌面,问他:“怎么?不是说陪我下棋吗?” 秦祉笑着将视线转过来,落在她脸上,专注到灼热,他淡淡地道:“你也并非想跟我下棋,不管你有什么话想问,我都不会说。” 赵怀雁冷笑道:“我确实不想跟你下棋,只是想单独跟你说会儿话。” 秦祉道:“关于韩玉幼吗?” 赵怀雁道:“有些人,你不该碰,也不该想。” 秦祉扯唇,笑的极为轻蔑:“区区一个韩国公主,我想要她,是她的荣兴,作为赵国的皇帝,你没说话的资格和插手的资格吧?” 赵怀雁薄怒:“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做什么!” 秦祉挑眉:“看出来又如何?” 赵怀雁眯眼:“心太大,早晚会撑死。” 秦祉冷笑道:“我的心有燕迟的大吗?他都不怕撑死,我会怕?” 赵怀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临走前还是丢下一句:“极力拉拢周边小国,也不怕丢了你秦国的脸面!” 秦祉被这句话说的面色一沉,可他坐着没动,一直看着赵怀雁走远,离开,他才抬起脚,将桌上的棋盘踹的稀巴烂。 原本周围都有宫女们伺候着的。 可赵怀雁说不想让人围观,那些宫女们就都被遣退了。 此刻这里没有一个人。 棋盘落在地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还好质量是顶极好的,没有破,只是棋子四面八方的乱滚,一会儿就散乱的不成样子。 秦祉站起身,满身戾气地去找秦帝了。 他就要娶韩玉幼,让韩国与赵国从此,背道而驰! 看在赵怀雁心中,是燕迟重要,还是至盟好友的韩国重要。 赵怀雁离开秦国太子府后一路生气地沿着不知名的大街一路走,曲昭跟在后面,喊了她半天,才把她喊住。 曲昭四周瞅了瞅,街道没什么人,她拉住赵怀雁,小声说道:“皇上怎么就跟秦太子生上气了呢。” 赵怀雁抿了抿嘴:“我没生他的气,他有什么资格让我生气。” 曲昭道:“是啊,所以我们还是回马车吧。” 赵怀雁想了想,又往回拐。 牵出自己的马车后,曲昭问:“要回国吗?” 赵怀雁摇摇头,说道:“不,去燕国。” 曲昭一愣:“啊?现在?” 赵怀雁道:“嗯。” 曲昭噎了噎气息,咽了嗯口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心想,怎么就要往燕国去了,找燕帝吗? 这个时候找燕帝做什么? 过了年,再有几月就要嫁过去了,这样明目张胆的过去,不太好吧? 曲昭这样想着,就有点犹豫。 赵怀雁见她迟迟不赶马车,不满道:“在磨蹭什么,快点赶马车。” 曲昭非常尽责地提醒:“皇上,这个时候去找燕帝,不好吧?” 赵怀雁反问:“有什么不好的?我去给他拜年。” 曲昭低咳一声,说道:“要拜也是燕帝先给你拜,咱不能送上门。” 赵怀雁一愣,愕了半晌,笑出声:“你以为我是去干嘛的?我是觉得今日之事很危险,写书信有点麻烦,费时又费力,不如当面跟他说,想个对策出来。” 曲昭问:“是关于秦太子要娶玉幼公主的事吗?” 赵怀雁语气低沉:“嗯,这可不是娶一国公主这么简单。” 曲昭便不再说了,她跟在赵怀雁身边这么多年,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吗?如今最强国就是燕国,秦国这般拉帮结派,集结小国,可见其狼子野心。 这事儿确实得与燕帝好好说说。 曲昭扬鞭,掉转车头,往燕国的方向去了。 燕迟派了燕广宁、楼危和花雕来秦国,还没到达秦国皇都,赵怀雁就离开了,是以,他三人去了秦太子府后,没有与赵怀雁碰上面,倒被秦祉给留下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楼危和花雕都考虑到燕广宁长途跋涉,极为疲累,她不是习武者,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快马加鞭赶来,已是极限,再折腾,就会出事,故而,三个人应了秦祉的挽留,住了下来。 但是第二天,花雕就出事了。 这个时候,赵怀雁刚踏上燕国领土,进到皇城之后,一路去了皇宫。 燕迟听到宫人们禀告,说赵帝来了,他险险一惊,腾的一下子就龙椅里站了起来,走到门外,盯着宫人问:“你说谁来了?” 宫人答:“赵帝。” 燕迟难以置信,很快的,喜悦飞上眉梢,他扬长了脖颈去看,语气略带急切地问:“她在哪儿?” 宫人说快到门口。 燕迟就立马走下台阶,去迎接。 刚出门,就看到了似乎是被冻的不行的女子,曲昭正往她身上裹着狐裘,还有宫女在往她手上递暖炉,更糟糕的是,她好像感冒了,嘴里呼出白气,喷嚏打个不停。 燕迟一下子就揪紧了心,他以前从来没觉得燕国的冬天冷,也没觉得讨厌,可看着她,他头一回觉得,燕国的冬天是不是太冷了。 当即他就生了讨厌之心,怎么能把她给冻着了! 燕迟担忧地走过去,伸手就将低着头的女子给抱住,拿开她手上的暖炉,递给一旁的宫女。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腋下,给她暖着,然后低头,轻吻着她通红的鼻尖,问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第145章 解决方法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四周的宫女见到皇上来了,慌忙跪下行礼。 燕迟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曲昭也弯了弯腰,朝燕迟行礼。 燕迟看着她,问道,“从哪里来的?” 曲昭答,“秦国。” 燕迟蹙眉,伸手摸了一下赵怀雁的脸,冰凉冰凉的,于是,他将她的脸也按在了胸口,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们是从赵国来的呢,既是从秦国来,怎么会冻成这样?” 秦国的冬天也是冷的。 与他燕国,温差并不大。 曲昭还没回答,赵怀雁就极难受地说,“半道上我没再坐马车,换了马骑,然后就感觉很热,随手脱了一层衣服,一路上也没觉得不舒服,谁知道进了城就开始头重脚轻,又流鼻涕了。” 她很是委屈地道,“什么鬼天气啊。” 燕迟笑,鼻尖抵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用脸贴了贴她的脸,把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拢紧她的身子说,“这样的天气要持续到三月份呢。” 赵怀雁咕哝,“不喜欢这样的冬天,太冷了。” 燕迟抱起她,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一路上的宫人和太监以及巡视的御林军们看到他,皆是往他怀里望。 燕迟一个眼神过来,他们又赶紧把头扎下。 不过,能亲眼看到皇上这么抱着一个女人,真是大开眼界。 燕迟一路将赵怀雁抱到主殿,放在床上,立马让人拿了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擦鼻子,擦完,见她还是鼻头泛红,鼻涕流个不停,他又抱起她,去泡温泉汤。 这么个大冷天,泡温泉是最驱寒的。 燕迟将赵怀雁的衣服脱掉,也脱掉自己的,拥着里衣的她坐在温泉里面,一边拿毛巾给她擦着鼻涕,一边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儿。 赵怀雁软软的趴在他的怀里,任他伺候着自己,感觉热气把身体里的寒气都赶走了,浑身开始发热,鼻子里的寒气也被热气全都驱逐了,她很舒服,就唔了一声,软糯道,“好多了。” 燕迟亲亲她的额头,手把她的发丝往耳朵后面拨了一些,这才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赵怀雁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仰头配合着他。 好一会儿之后,二人气息都有些喘,燕迟哑着嗓音低声道,“让小婵进宫再给你把把脉,开点药?” 赵怀雁摇了摇头,一脸抗拒道,“不要,不喜欢喝药。” 燕迟低声说,“生病了就要喝药,不然感冒不会好。” 赵怀雁嘟起嘴。 燕迟眸色加深,又攫住了她的存。 就那般在温泉里。 等抱起她,擦干身子,擦干头发,又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放在床上后,燕迟让人去把周小婵传进宫。 周小婵来的很快,知道是赵怀雁生病了,她着实惊着了,一来想着雁儿姐姐怎么突然横空降临燕国了,二来想着怎么就生病了? 她跟周别枝一起回来后,就忙着挨家挨户的拜年,没办法,周别枝是老臣,虽然退休了,可人情关系还摆在那里,再加上周小婵也入了太医院,得去给同僚们贺贺喜,是以,回来以后就没有闲过。 她是被人从同僚的家中喊出来的,匆匆拿了医药箱进宫,片刻不停留,去了帝王的宫殿。 燕迟穿好衣服,坐在床头,牵着赵怀雁的手。 周小婵在宫人通禀后,得到了通传才进来,一进来看到燕迟,先是见了礼,在燕迟招了手后才近龙床。 一近龙床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赵怀雁。 说躺也不算,是靠着的。 赵怀雁没睡,看到她,笑着喊一声,“小婵。” 周小婵看她的脸,红润红润的,不像生病的样子,只不过,她说话的声音里含着很浓重的鼻音,想到宫人喊她的时候,说赵帝感冒了,她把医药箱往旁边的小桌子上放去,低下头,问她,“发烧了吗?” 赵怀雁伸手摸了摸头,“好像没有。” 周小婵道,“我把把。” 燕迟只好挪开,往后站了去。 周小婵坐在龙床边上,拉了赵怀雁的手,给她探脉。 燕迟兀自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唤元兴去把宣香和商柔叫来。 宣香和商柔从燕迟登基为帝后一开始是伺候在他身边的,后来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分派出去了。 以前赵怀雁住在太子妃的时候,跟这两个丫环最熟。 燕迟暂时不知道赵怀雁忽然来燕国是做什么的,但她生病了,至少得养一段时间,虽然赵怀雁身边有曲昭跟着,但在燕国皇宫,还得有体贴的丫环照顾着,他才会放心,故而,就叫了宣香和商柔来。 宣香和商柔来了后,燕迟让她们一人进屋伺候,一人去通知火房那边,熬碗姜汤来,顺便做点可口的下饭菜。 宣香进屋去伺候赵怀雁,商柔去火房。 燕迟来到床边,周小婵已经号完脉,燕迟问她,“如何?” 周小婵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说道,“雁儿姐姐的身体没问题,脉象很好,只是偶感风寒,吃点药,休养几日就能好了。” 燕迟一听,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他让宣香随周小婵去开药,他坐回床边,重新拉住赵怀雁的手,低声说道,“那就在燕国多住几日。” 赵怀雁想着她来燕国找他是有事情要说的,住几日也妨,就笑道,“好啊。” 燕迟高兴极了,又道,“要不要给你爹写封信?免得他担心你。” 赵怀雁从秦国来的急,确实没能给赵显写个信,报个平安,就道,“你写吧,我这会儿不想动。” 燕迟说好,起身就要去书桌那边,却不想,又被赵怀雁给喊住,她看着他,支支唔唔,脸颊染了半边红,有点羞于启齿的样子,但还是硬着头皮,把他唤到跟前,抵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燕迟听罢,骤然惊住,很快他就冷瞪着她,沉声道,“不行!” 赵怀雁急道,“不喝药,我若怀孕怎么办?” 燕迟抿嘴,“我们马上就成亲了。”说完,想到什么,又道,“在赵国的那几日,你也都喝药了?” 赵怀雁低声说,“是啊。” 燕迟就用仇恨的眼睛瞪着她,她怎么能喝药?她是在间接杀死他的孩子!燕迟气闷,可瞪着她,看她娇小软糯的样子,还生着病,他又着实气不起来,在赵国的那几日,他忽视了,让她得逞了,今日休想。 燕迟哼一声,说道,“不给喝药,怀上了就生。” 赵怀雁气的掀被就要起,燕迟吓一跳,连忙按住她,怒斥,“做什么?” 赵怀雁道,“我自己去找小婵要。” 燕迟额头青筋猛地一跳,瞪着她,“非要喝吗?” 赵怀雁道,“必须得喝。” 燕迟咬牙,冲着她的脖颈就咬了一口,赵怀雁吃痛,惊呼一声,头就往后面的大床倒了去,燕迟贴上去,吻住她。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大床内“打”的一片火热。 宣香从周小婵那里拿了药单子,去太医院领了药,又让值班的太医吩咐人煎熬,她在那里等着。 商柔从火房里端了一碗姜汤过来,老远的,隔着门,宫人向里面报备。 赵怀雁推着燕迟。 燕迟搂着她,情至深处,没办法停下,可又不愿意她带病被自己宠幸,只好艰难退出来,给她将衣服穿好,盖好被子,他自己也穿好衣服,拉开床幔,下了床。 他先去拿毛巾搓了搓,给赵怀雁擦了脸上的汗,还用热毛巾在她红艳的唇上敷了一敷,然后低咳一声,放下床幔,他亲自走到门口,将姜汤端了。 他让商柔候在外面,随时等传召。 商柔一愣,随即就很明白地笑开。 燕迟端了姜汤进去,扶着赵怀雁起来,喂她喝了。 等她喝完,他将她重新平放在床上,温柔道,“睡吧。” 赵怀雁不睡,执意要喝了药在睡。 燕迟气的瞪了她半天,见她不妥协,他只好妥协,他摁摁眉心,站起身,找周小婵去了。 周小婵听到燕迟说让她去弄避子汤,周小婵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她看着他,结结巴巴道,“雁儿姐姐要喝?” 燕迟沉声,“嗯。” 周小婵一下子就捂住了嘴,随后又高兴的笑起来,燕迟脸一黑,瞪她,“笑什么笑,去弄!” 周小婵哦一声,立马跑开。 虽然喝避子汤不太好,但能喝这汤,就说明燕迟哥哥和雁儿姐姐真在一起了,周小婵打心底里高兴。 等避子汤端来,赵怀雁喝下,这才安心睡觉。 但在睡之前,她还是跟燕迟说了在秦国太子府所发生的事情,亦道明秦祉要娶韩玉幼,妄图连纵一事。 燕迟听了,脸色没什么变化,只道,“你先好好睡一觉,起来咱们再来说这事。” 赵怀雁说好,准备躺下,宣香又端了药来。 燕迟微叹,见赵怀雁蹙眉,他只好亲自来喂,这药是周小婵开的治感冒的,一定得喝。 喝完,等人都离开,燕迟吻着赵怀雁,将她嘴里的苦味一并吞到自己嘴里,然后道,“是挺苦,不过,良药苦口,喝了病就好了,我跟你一起受。” 等饭菜送进来,他又陪同她一起吃了。 躺下去的时候,燕迟道,“睡一觉起来身会舒服很多,睡吧,我陪着你。” 赵怀雁笑着搂紧他的腰,慢慢闭上眼睛。 等她睡着,燕迟喊了元兴进来,对他道,“把右相喊过来,朕有事与他说。” 元兴应是,去右相府喊人。 段东黎来了后,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宫殿外面的曲昭,他咦了一声,侧头问元兴,“曲昭怎么在这里?” 元兴眼眸微转,看了曲昭一眼,说道,“赵帝来了。” 段东黎惊懵,“啊?左相来了?” 元兴翻白眼,心想,是赵帝!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左相或是文僚了!他也没提醒段东黎,只道,“我去通传。” 元兴通传之后,段东黎入了宫殿内。 燕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书桌后翻着书卷,宫女领段东黎到达书房后,又退了下去。 段东黎上前见礼,“皇上。” 燕迟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手卷,对他道,“今天赵帝过来,说秦祉要娶韩国公主为太子妃,这件事可大可小,原本与我燕国无关,但他秦国前与楚结亲,后又与韩结亲,如此明显的心思,我燕国却不能视而不见,你亲自去一趟韩国,带朕旨意。” 段东黎真没想到大过年的燕迟宣他进宫,竟是为如此之事,秦祉要娶韩国公主为太子妃!这真是跌破人的眼镜,韩国比赵国还要弱小,秦国怎么会朝韩国下手?但转念一想,想到如今的时局,段东黎又恍然明白了。 而想明白后,他面色就变得阴沉起来,郑重说道,“皇上放心,臣这趟去韩国,一定会说服韩帝,不让他把女儿嫁过去。” 燕迟挪了挪身子,正面看着他,说道,“不,朕让你去韩国,不是让你左右韩帝的,只是让你传个旨意。” 段东黎眨眼,问道,“什么旨意?” 燕迟微微叩了叩手,“和亲。” 段东黎大惊,“啊?皇上你不会是想自己纳了韩国公主吧?” 燕迟白他一眼,“瞎想什么,我燕国的文臣武将甚多,王公侯族就更多了,远的不说,近的不是就有一个?” 段东黎一时没听明白。 燕迟站起身,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代右相,向韩帝提亲,娶韩玉幼做你的妻子,如何?” 段东黎愕然,猛的抬头,看着燕迟,薄唇微动,可能是太过于惊讶,他蠕动着唇,硬是半天没能发出一个腔来。 燕迟叹道,“朕知道,这样做有点过分,不征求你的意见,擅自作主决定了你的妻子人选,但你要明白,燕国右相,远比韩国帝王还要尊贵,自也兼担着比韩国帝王还要重的责任,为了不让秦国拉韩国入圈,我们只能先这么做了。” 段东黎终于反应了过来,出口说道,“为什么是我啊?” 燕迟笑道,“只能是你,才能抢得过秦祉。” 段东黎语噎,幽幽地看着他,那眼神在说,你怎么不去? 燕迟眯眼,“别想让朕出马,朕决不会再纳妃的。” 段东黎气闷,“所以你就拉我下水?” 连臣都不自谦了,可见是真生气了。 燕迟笑道,“放心,除了你,还有南子衍,朕也会找他进宫谈话的。” 段东黎不解。 燕迟沉声道,“韩国的嫡系公主有三个,全都得入我燕国的大臣府邸,一个都不能少。” 段东黎砸舌,但想到还有两个悲催的人跟自己一样被皇上给算计了,他终于觉得心底里舒坦了一些,又问,“除了南子衍,还有谁?” 燕迟原本定的是朱玄光,可想到周小婵,又把朱玄光给撇除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卓凌。” 段东黎道,“卓凌就算了吧?” 燕迟道,“他与你是兄弟,娶了韩国公主后,彼此也能有个照应,等他成亲后,朕会让他进宫,到时候你兄弟二人在朝为官,韩国姐妹亦还是姐妹相称,还是一家人,来了燕国后,不会感觉孤单,亦不会觉得害怕,能把燕国视为家国,这样既能解韩国之危,亦能打消秦祉动韩国的念头,还能一劳永逸。” 确实,一旦韩国的三个嫡系公主被燕国定了下来,秦祉就是再退而求其次,也不会去娶侧妃生的女儿为太子妃,能娶弱小的韩国公主为太子妃,已经足够降身份了。 但是,南子衍和卓凌会同意吗? 这是段东黎此刻担心的。 他可以为国家牺牲掉自己的婚姻,娶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子,但南子衍和卓凌却不一定会啊。 段东黎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燕迟道,“他们会的。” 段东黎就不说话了,燕迟先写了一封信,让他先带往韩国,然后又传南子衍和卓凌进宫。 南子衍来的很快,但卓凌远在原冰大陆的其他地方寻找另外三个尚没有显现的神皇的转世之人,没办法立刻赶到燕国皇宫。 燕迟就写了飞鸽传书。 燕迟对南子衍说了与段东黎一模一样的话,让他娶韩夕善为妻。 南子衍的反应与段东黎也一模一样,先是惊愕,后是不可思议,然后就是无话可说的怔然模样,半天后,才幽怨地道,“皇上干嘛突然让我娶韩国公主啊?我连那个什么韩夕善的面都没见过,她长的是圆是扁,性情如何,我一概不知啊。” 燕迟笑道,“准你去韩国,见一面。” 南子衍一噎。 燕迟道,“事不宜迟,朕已经先让段东黎前去了,你再带着婚旨,前去。” 南子衍皱眉,“皇上向我爹娘说这事儿了没有?” 燕迟道,“已经给南国公去信了,你娘那边,朕想等雁儿醒了,再传她进宫,让雁儿与她说。”又道,“等与你说妥这件事,朕还有雁儿,以及你娘与你姐,还有韩夕善公主,一同去一趟北燕,与你爹还有你舅舅过个团圆年,朕也会写信给陈帝,让他派人安全护送你舅舅一家人去北燕,过年。” 婚姻大事,历来是由父母作主的,南子衍对于自己的妻子也向来没什么特别要求,他目前也没遇到心仪女子,这回由燕迟作为,定了他的婚事,他也没多大反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之事,他也就没再多纠结,只道,“我爹娘若不同意呢?” 燕迟道,“他们会同意的。” 南子衍无可话可说了,带着婚旨,步段东黎之后,往韩国去了。 卓凌在收到燕迟的飞鸽传书后,也往韩国赶了去。 赵怀雁睡一觉起来,燕迟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等她醒了,燕迟就把自己的处理方法说给了她听。 赵怀雁惊愕,“让韩国的三个公主都嫁到燕国来?” 燕迟道,“嗯,如此,韩国才能安然无恙。” 赵怀雁撑着手臂坐起来,燕迟连忙把被子拉起来,裹住她,然后又把她搂在怀里,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赵怀雁道,“好多了。” 燕迟道,“虽然好多了,还是得喝药。” 赵怀雁闻言,漂亮的眉头瞬间就褶巴了起来。 燕迟笑着拥着她,往外唤宣香。 宣香进来了,端着药,而在她身后,还跟着商柔,商柔端着金盆,用来洗脸的,宣香先将药端了茶边,放下托盘,拿起药,燕迟说他来喂,宣香就将药碗递到他手上,然后她去找衣服。 商柔将金盆放在脸盆架上,放了毛巾下去,泡水。 燕迟亲自喂赵怀雁喝药,喝完就松开她,让宣香和商柔伺候她起。 等她起了,燕迟就牵着她的手,去另一边的膳堂吃饭。 吃饭的途中,赵怀雁还是为燕迟这突然的神来一笔概叹,她拿着汤勺,搅着碗中的清粥,笑道,“这个方法确实好,一下子就断了秦祉的念想。”想了想,又蹙起眉头道,“可是,段东黎、南子衍还有卓凌,他三人就愿意听你的吗?” 燕迟夹了一块豆腐到她碗里,虽然也有肉,但他没夹肉,刚喝完药,还是吃些清淡的比较好,收回筷子的时候,他瞅了她一眼,笑道,“身为燕国重臣,该站出来的时候就得站出来,不愿意也得愿意,如今能让秦国畏惧的,只有我燕国了,如果不把韩国的三个公主纳到燕国的保护范围内,秦祉还是有其他办法,达成自己的目地,这样的目地,不单会危及到韩国,还会危及到你赵国,更甚至,会危及到燕国,所以,没什么好犹豫和权衡的,他们都明白,所以,也没有让我为难,已经先后去韩国,见韩帝了。” 赵怀雁欣慰道,“他们若真的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迟提醒她,“吃饭,不要只说话。” 赵怀雁就又拿起汤勺,舀着粥往嘴里喂,大半碗下去后,她又抬起头,真诚地冲他说,“谢谢。” 燕迟道,“谢什么谢,举手之劳。”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跟韩国的三个公主关系好,你赵国跟韩国的关系也很好,若不是你确实很担心,也不会贸然从秦国来燕国,还把自己跑生病了,我若不处理好这件事情,你会一直忧心,我宁可折三个大臣的婚姻幸福,也不想看你皱一下眉头。” 赵怀雁内心充满了感动,也不说谢谢了,起身,双手撑着桌面,上半身掠过去,对着他的额头吻了一下。 燕迟当下就伸手,将她细腰一抱,将她抱离位置,放置在了腿上。 他低头吻着她,深情而压抑,温柔而缠棉。 他低声道,“真想一眨眼就到五月,到初八,迎娶你的那一天。” 第146章 未来未来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极度渴望赵怀雁,恋爱中的男人,开了晕的男人,情动就是很容易的事儿,但昨晚,赵怀雁喝药深深刺激到燕迟了,他觉得他还是得忍,不然,他跟她好一次,她就喝一次药,打掉一次属于他跟她的孩子,他的心都在滴血,她却一副理所当然,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燕迟的心就更加的痛苦。 他忍着,松开了她。 又把她放回位置上,督促她吃饭。 吃完饭,两个人都坐在那里漱口。 漱口的时候二人都没有说话。 等宫女将痰盂拿开,退身下去,燕迟端起茶杯喝一口茶,这才对赵怀雁说,“南子衍娶韩国公主的事,还是得跟南陈夫人说一声,一会儿朕派人传她进宫,你与她说。” 赵怀雁想着这件事是燕国为韩国和赵国担的,她来出面,也应该,就点了点头,又问,“昨天给我爹写信了吗?” 燕迟道,“写了。” 赵怀雁就不再管赵显。 燕迟今日没事,不过完元宵节,大臣们不会来上朝,他也就不那么忙碌,原本是想让北燕之地的大臣来朝拜岁的,但北燕离燕国甚远,来回一趟颇费功夫,而且,北燕是齐国故地,收入囊中不足一年,尚不是很太平,燕国派去的官员全是燕国大臣,偶有一些是齐国旧臣,而不管是燕国大臣还是齐国旧臣,他们回燕后,北燕之地就空了,虽然有裴连甫坐镇,但难保会有一些异心者投机取巧,趁这个时间闹事。 燕迟驳了他们回国的请求,想着自己抽空去一趟。 正巧赶上韩国这事,刚好能带着一些大臣的家眷,去北燕。 燕迟拉着赵怀雁起身,给她系紧狐裘的带子,搂着她的肩膀,往御书房走,边走边把打算去北燕同大臣们过年的想法说了。 赵怀雁很赞同。 燕迟道,“你随我一起。” 赵怀雁挑眉,“不好吧?” 燕迟攥紧她的手,“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你也快成燕国王后了,就算不是王后,你也是赵国皇帝,而赵国如今与燕国是亲盟国,作为亲盟国的皇上,随同我去慰问北燕大臣,也是情理之中。” 赵怀雁问道,“就我陪你吗?还有别人没有?比如楚公主?” 燕迟微愣,听她提起楚朝欢,眉头不自觉的就拧了起来,想着她推辞与他结婚,就因为楚朝欢,他赶紧撇清说,“没有,就我跟你。” 赵怀雁笑道,“好吧。” 燕迟问,“很介意朝欢吗?” 赵怀雁道,“也不是很介意。” 燕迟沉默着看她一眼,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暗暗地想,怎么才能推了与楚国的和亲,但一时半刻,他没办法向楚国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只能沉默。 去了御书房,燕迟让元兴去传南陈夫人。 南陈夫人进宫后,赵怀雁就走了。 两个人去了一个单独的宫殿,刚坐下,宣香和商柔就立马让宫女们拿炭盆进来,又在赵怀雁所坐的位置专门加了一个香炉,她想脱掉狐裘,也被制止了。 裴芳乔一看这架势,就问她,“生病了?” 赵怀雁说话的时候鼻音已经减轻了很多,不注意听是听不出来的。 赵怀雁笑了笑,说道,“昨日来的时候受了点风寒。” 裴芳乔道,“南国温暖,但北地和东部就冷了,你打小在赵国长大,受不住燕地的寒冷也很正常,这样的冷天气还得维持好几个月呢,你可注意些。” 赵怀雁笑道,“平时体质也没那么差,就昨日一心赶路,脱了衣裳,才造成的。” 裴芳乔问她何以这么急着赶路,赵怀雁就把在秦国吃酒,所听所看说了,还说了为何要急于赶到燕国来。 说完,见裴芳乔一脸的若有所思,赵怀雁就道,“你也听出来秦太子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吧?” 裴芳乔是裴连甫的妹妹,亦是南丘寒的妻子,她对于当下时局的思考远比一般人要多,她点点头,忧虑道,“你找了皇上,皇上想到法子了没有?” 赵怀雁轻轻地嗯一声,想到这个法子是牺牲了燕国三个重臣的婚姻幸福,她就觉得很抱歉,尤其,眼前的女子是南子衍的娘亲,跟她说了,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理解?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说。 赵怀雁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燕迟所想到的解决方法说了。 裴芳乔眼眸瞪时睁大,一听到南子衍要娶韩国公主,还没跟她这个当娘的商议,就那么一锤定音了,她当即就火起,心想,皇上怎么能这样呢!可转眼又一想,他不这样秦祉就必然要娶到韩国公主,而一旦秦国把韩国握在了手中,又把楚国握在了手中,那燕国未来的局势,就危了呢!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她的母国陈国,可能也要遭殃! 裴芳乔心中有气,怎么可能不气?背着她这个当娘的擅自决定了她儿子的婚事,她不气才怪了! 但气也没办法了。 她是明白人,亦是聪明人。 就因为活的聪明,活的明白,她才知道什么情绪该忍,什么事该点头。 裴芳乔重重地叹一声,有点埋怨地道,“皇上好歹提前吭一声吧?就这么下了旨,听你说,子衍已经前往韩国去了,我这个当娘的才知道,心里总是不舒坦。” 赵怀雁见裴芳乔没有暴怒,也没有开口反对,就知道她是接受了,她总算能够好好地与她谈接下来的事情,她把燕迟所说的带她们一家人还有其他大臣的家眷们去北燕过年,燕迟这个当皇帝的也去,跟臣子们一起过年的事情说了。 裴芳乔听了,十分欣慰地问,“燕国有这样的明君,是燕国子民的福气。” 赵怀雁笑道,“那夫人是同意了?” 裴芳乔无奈地笑道,“我不同意有用吗?皇上都做好一切准备了。” 赵怀雁心想,确实,你不同意也没用。 裴芳乔又问,“子衍要娶韩国公主的事情,丘寒知道吗?” 赵怀雁道,“燕帝说已经去了信。” 裴芳乔道,“那就好。” 想到南子衍去了韩国,这会儿大概正在韩国皇宫里面,见他的未来妻子,裴芳乔就忍不住开始向赵怀雁打听,韩国有几位公主,性情都如何,长相如何,哪一个会成为南子衍的妻子等等。 赵怀雁一一耐心地与她说。 这边当娘的在打听韩国三个公主的事情,那边去了韩国皇宫的段东黎、南子衍以及后来赶到的卓凌,被韩帝以及韩太子隆重且又极为小心翼翼地接待着。 段东黎最先来,也给韩帝看了燕迟写的亲笔信。 南子衍后来,给韩帝转交了三份请婚书。 卓凌最后一个到,来了后,什么都没说,就安静地坐在那里。 人都到齐后,韩帝才把韩玉幼、韩夕善以及韩贝叫出来。 韩邺在陪同这三位惹不起的人物。 等韩玉幼、韩夕善和韩贝出来了,三个娇俏的姑娘站在陌生的三个男人面前,皆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打量着。 段东黎笑着看了三位公主一眼,韩国是小国,不管怎么的发展变化,国力依旧不行,大概因为国家弱的原因,连公主都看上去骄弱不堪,身为燕国右相,见过的美女无数,这三个韩国公主,论样貌,还算漂亮,但也称不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只能说比一般王公贵族中的女子们要看上去更细腻些。 男人看女人,不管是什么时候看,都是第一眼看容貌,第二眼看身材,第三眼才看性情。 段东黎在看着三位公主的时候,南子衍也在看,就卓凌没看,他蹙着眉头,扣着手指,满身冷贵地坐在那里,像个雕塑。 段东黎看了好大一会儿之后,这才开口问,“哪位是韩玉幼公主?” 韩帝立马把韩玉劝幼喊过来。 韩玉幼很紧张,她本来就是胆子最小的一个,在秦国已经受过秦祉的一次惊吓,回到国依旧没有回过魂,尤其那一对秦祉送给她的兔子,她总觉得每回看一眼心就惊跳一下。 这回又是被指名点姓,她的脸都白了。 她站在段东黎面前,手足无措,惊慌的模样毫不掩饰。 段东黎坐在那里,看着她这个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他低声道,“公主很怕我吗?” 韩玉幼一愣,忙小声道,“没有。” 段东黎笑了笑,没拆穿她的谎言,只转头对韩帝道,“我想与玉幼公主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 韩帝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他伸手喊来宫女和侍卫,护送段东黎和韩玉幼出去。 等他二人出去了,南子衍就捅了一下卓凌的手臂,卓凌这才抬起头,朝他望了一眼。 南子衍低声问他,“看上哪个了?” 卓凌慢幽幽地抬起视线,瞅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两位公主,没什么情绪地说,“你选一个,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南子衍轻笑,“这是选妻子呢,不是选阿猫阿狗,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卓凌撇嘴,“反正娶回去也是摆设。” 南子衍眼角一抽,得,这小子压根没情没欲,妻子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如一件衣服来得实在。 南子衍也不问他了,指了指韩贝,问韩帝,“这位公主……” 韩帝立马回答,“叫贝贝。” 南子衍笑道,“名字挺好听的。” 韩贝抬头,不轻不重地横了他一眼。 南子衍挑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道,“我们也出去聊聊?” 韩贝哼一声,抬腿就走。 韩帝默默地抬起手,擦了一下额头。 还剩下韩夕善,以及卓凌。 韩帝瞅了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卓凌,又瞅了瞅韩夕善。 在韩帝去喊她们三姐妹的时候,她们三姐妹已经知道了今天她们要面对是什么,是她们未来的夫君。 早在韩帝看了燕迟的信后,他就找这三个女儿谈过话了。 韩国是跟赵国结好的,如今赵怀雁跟燕迟有了婚约,未来韩国也是要跟燕国走在同一战线上的,是以,绝不能跟秦和亲。 原本三个女儿回来,带回了秦祉的话,韩帝就日夜睡不着觉。 他想着,他韩国要完蛋了。 可转眼,燕国右相就来了,给他指名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回头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怨怼他,把她们当联姻的工具出卖给燕国,可不给燕国,给谁呢?给秦国?他有三个嫡系公主,嫁一个到燕国后,秦国还能再要第二个,嫁两个到燕国后,秦国还能再要第三个,燕帝的想法很对,作法也很对,三个都嫁到了燕国,秦国再也没办法打韩国的主意,如此,韩国才算真正保住了。 三个女儿听了父皇的一番话语,皆沉默了。 最后,也都愿意嫁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国。 反正,如今被秦国盯上,她们三个也别自由恋爱,找如意郎君。 再想到赵怀雁隔年也要嫁到燕国去,她们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总觉得,燕国也会是自己的家国,因为那里有那么多的姐妹。 韩夕善见卓凌一直坐在那里不动,她就主动走到卓凌跟前,往他旁边的椅子一坐。 卓凌抬眸。 韩夕善没看他,只说,“我愿意嫁给你,聘礼什么的不重要,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能满足我。” 卓凌轻轻扯了扯唇角,“你说。” 韩夕善道,“我想跟我的姐妹们一起出嫁,同一天,从韩国嫁到你燕国去。” 卓凌点头,“可以。” 韩夕善便不再说话,就坐在那里陪着他。 她不问他的事情,他也不问她的。 这跟段东黎和南子衍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段东黎把韩玉幼喊走后,问了她很多问题,包括在秦国,她跟秦祉的谈话以及相处,一开始韩玉幼确实很紧张,后来在段东黎的温声温语里慢慢地就放松了,她眨巴着眼,看着面前俊逸稳重的男子,他的长相与秦祉不同,气质也与秦祉不同,不会让人胆颤心惊,接触下来后,会让你觉得很舒服。 男人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虽然听说是燕国的右相,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若真论起来,他可能比父皇都还要高贵,但他却很有修养,说话幽默风趣,偶尔会把她逗的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也没一个时辰的功夫,段东黎就把韩玉幼给哄的服服贴贴,并问出了秦祉送给她的那两只兔子的下落,然后凭他燕国右相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把那兔子给哄骗到自己手上了。 南子衍跟韩贝的聊天就随意的多,一来南子衍不是刻板的人,他是南丘寒的儿子,是南国公府的世子,亦是武将,他不会说文绉绉的话,亦不会像段东黎那般会哄人,可他真情实意,或许他不爱韩贝,可他绝对是用着最真诚的心来娶她的。 韩贝的性子也不像韩玉幼那般,得有人哄着。 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身侧双手扶在栏杆上的男子,说道,“娶我这样的韩国公主,你会不会觉得太委屈?” 南子衍侧头看她一眼,笑道,“能娶公主这样的千金之躯,是我的荣幸才对,怎么可能会委屈?我倒是担心,公主嫁给我,才会委屈。” 韩贝道,“不会。” 南子衍就那般看着她,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也不会让你委屈。” 韩贝怅然地抬头看着天空,那一瞬间,她是想极为记住韩国九重宫阙上的那片蓝天的,她低声道,“我们三姐妹都想一同出嫁。” 南子衍道,“嗯,不管你们谁提出来,我们都会答应。” 韩贝欣然地伸手,拿起了他的胳膊,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南子衍当下脸就红了,这么主动?当公主的不是都很矜持的吗?可搂着那样柔软的腰,南子衍身为男人,虽然现在对韩贝还没有爱意,可想到她会是自己的妻子,到底有些心猿意马啊,当下就毫不客气地搂紧了。 他心想,妻子这么主动,往后的性福生活,不可限量啊。 三个公主分别见了自己未来的夫君,三个男人也分别见了自己未来的妻子,选定了妻子人选后,段东黎就写信回燕国。 燕迟看完信,抓紧时间,通知了逍遥王段赦。 南丘寒已经接到了信,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南陈夫人也在与赵怀雁沟通之后,接受了这门亲事。 于是,年节还没过完,燕国就向其他七国宣布了这一天大的喜讯,燕国右相段东黎要迎娶韩国玉幼公主为妻,燕国南国公府的世子南子衍要迎娶韩国韩贝公主为妻,燕国逍遥王之子卓凌要迎娶韩国韩夕善公主为妻。 这一喜讯一公布,再次惊动七国! 而不管其他几个国家是怎么的震惊,赵国国内,赵显笑着将燕国国书放下,对赵公公说,“这个燕帝,真是打的秦国猝不及防啊,这下秦帝和秦祉得气死了。” 赵公公笑道,“燕帝也真是下得去手,居然让大臣们把韩国的三个公主都给娶了,三个公主呢!这往后,燕韩就再也没办法分割了。” 赵显道,“是呢,指不定以后燕国跟韩国的关系,比跟我赵国的还好。” 赵公公笑道,“不可能的,韩国虽然是嫁了三个公主到燕国,但嫁的是大臣,咱们皇上嫁的可是帝王。” 赵显哎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又忧愁上了。 赵公公立刻闭嘴,不再多说一个字。 秦帝看到燕国的国书,确实龙颜大怒,把秦祉喊进宫,让他看,秦祉看完,也是气的七窍生烟,他冷冽道,“太卑鄙了!” 秦帝道,“这下就没办法拉韩入围了。” 秦祉眯眼,“那就把楚国彻底拉过来!” 秦帝道,“可以让太傅出发了。” 秦祉嗯一声,回到太子府就喊步惊涛,让他出发,前往燕国,伺机行动。 步惊涛二话没说,收拾收拾,就走了。 临开前,他看了那个鱼缺半天,还是带上了。 楚帝看到燕国的国书后,没什么反应,只是脸色并不大好,楚太子还在秦国,楚帝就把楚朝欢喊过来,让她看了信。 楚朝欢看完,慢慢地抿了抿嘴,说道,“为什么突然间燕国会有这样的举动?” 楚帝道,“因为秦祉想娶韩国公主为太子妃。” 楚朝欢稍一动脑就明白秦祉的用意了,她冷笑道,“下嫁一个公主到我楚国还不够,还要降下身份去娶韩国的公主,秦国这么明显的心思,难怪燕迟要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了。” 她将国书一放,“活该。” 楚帝看了楚朝欢一眼,没说什么,女儿喜欢燕迟,维护燕迟,这正常,但在此刻的楚帝心里,他已经看到了与燕国决裂的未来。 他站起身,走到御书房外面,看着与燕国连绵的那片天地。 多少年了,他楚国与燕国保持着兄弟之谊,可事世变化,亲兄弟还有手足相残的呢,何况他们这种并不是亲兄弟,又有着国与国的分界点的两个国家。 燕国明显的跟秦国势不两立,而楚又偏与秦结了亲,如今,燕国又与韩国如此亲盟,楚帝有点担心楚朝欢嫁到燕国会被孤立,他喊来楚朝欢,劝道,“欢儿,不然,咱不嫁燕迟了?” 楚朝欢一愣,急声道,“爹,你在说什么?” 楚帝道,“爹是担心你嫁到了燕国,未来燕国若对我楚国发动了战争,你会是第一个受害者。” 楚朝欢沉声道,“不会的!燕国不可能向我楚国发动战争的!爹你不要瞎说,就算燕迟不爱我,可我楚国跟燕国那么多年的交情,不是韩国嫁了三个公主到燕国就能替代的,再说了,我相信燕迟,他是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会顶着有可能失去赵怀雁的风险,要纳我为妃了。” 楚帝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燕迟确实重情重义,他在当太子的时候,是跟女儿和儿子关系很好,几乎亲成了一家人,可从这次韩国事件里,他看到了身为帝王的杀伐果断。 或许,作为太子,燕迟真会重情重义,看在楚朝欢的面子上,留楚国一席之地,可他当了皇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男人一旦称帝,都会变得绝情。 第147章 秦国金谍网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楚帝忧心忡忡,他看到了楚国与燕国决裂的未来,可能在答应与秦和亲,让楚邺娶秦双的时候,楚帝就知道,未来想要再与燕国保持亲友的状态是不可能了,如果,燕迟不娶赵怀雁为妻,而是娶楚朝欢为妻,给楚朝欢王后之位,那楚帝是万万不可能让楚邺娶秦双,亦不可能倒戈向秦国的。 都是燕迟负人在先,让他怎么办呢? 楚帝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天空发呆,一时心中感慨万千,有惆怅,有清明,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恨意。 但转头看到楚朝欢,他又将所有的情绪都埋下。 女儿喜欢燕迟,如今也得偿所愿,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得给女儿铺平一切道路。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会坚守底线,不做对燕国有害的事情。 楚帝伸出手,拍了拍楚朝欢的肩膀,一脸温和地说道,“爹只是那么一说,你别紧张,爹知道你很想嫁给燕迟,只是爹担心因为邺儿娶了秦双,会让燕楚两国产生嫌隙,进而影响到你跟燕迟,爹就怕你会不幸福。” 楚朝欢感激地看着楚帝,走上前,将他抱住,她的脑袋抬起,下巴搁在他虽苍老却一样有力的肩膀上,目光迢遥着望向远方的天空,九阙宫殿之上,是飘浮过的白云,是刮过的北风,是永远不可测的天象变化,她看着这一切,明白楚帝的担忧,亦懂得未来的路她一个人可能会走的极艰辛,因为燕迟不爱她。 他若爱她,她会一马平川。 可他不爱她,她就会荆棘满地。 楚朝欢吸了吸鼻子,用一副能让楚帝放心的语气说,“爹不要小看了女儿,女儿不是谁想欺负都能欺负的,包括燕迟。” 楚帝欣慰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自我调解了一会儿情绪,这才笑道,“嗯,爹的女儿,那也是人中之凤的。” 楚朝欢笑了。 楚帝也笑了。 楚帝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重新返回御书房,写了一封恭贺信回给燕迟。 这个时候的燕迟,楚帝,甚至是楚朝欢自己,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带着使命,来索楚朝欢的命了,而她的死,彻底将楚燕两国的情谊给撕的荡然无存。 燕迟收到了信,看了,然后搁至在一边。 赵怀雁也在看信,七国的君王们收到了燕国所发的喜讯国书,全都写了恭贺之语过来,有些甚至还附赠了贺礼。 赵怀雁正看到陈帝的信。 陈帝的信,除却道喜外,还写了别的,关于燕迟说的去北燕之地过年的事情,陈帝信中写他已经着人在准备了,大概初八出发,在十五元宵节之前赶到北燕,与北燕驻臣还有他的辅臣裴连甫一起过年。 陈帝大概是很高兴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喜悦之气。 赵怀雁看的眉梢也染了笑意,她看完,将信递给燕迟,燕迟没接,只往她这边侧了半个身子,右手搂住她的腰,问道,“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赵怀雁道,“你自己看。” 燕迟坐正,伸手去接,问,“谁写的?” 赵怀雁道,“陈帝。” 燕迟笑了,接过信后就展开看,看完,他也面露微笑,然后写了回信给陈帝,说自己也会在十五元宵节之前赶到,之后就叫了元兴进来,让他发信到韩国,告知韩帝以及段东黎,让他们也一起过去,顺便带上韩国的三位公主。 韩帝和段东黎收到信后,立马开始准备。 而在他们全都往北燕去过元宵节的时候,步惊涛轻装简行,变幻了容貌,从秦国出发,来了燕国。 燕行州听说燕迟要去北燕与众臣同过年,没有反对,只交待他路上小心。 燕乐听说燕迟要去北燕,她就缠着也要去,燕迟无奈,对这个妹妹,他一向拒绝不了,只得应了。 周别枝留在燕国,时常进宫去照看燕行州。 周小婵和朱玄光随燕迟同行,他们一个是御医,一个是武将,一路同行,就不怕路上有人生病或是有不长眼色的人来捣乱了。 当然,以燕迟和赵怀雁的武功,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但毕竟他们是主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 这趟出行,人挺多,除了燕迟和赵怀雁还有燕乐以及周小婵、朱玄光和裴芳乔、段琅寰还有段鱼府外,就是随行的护卫,元兴和青海以及曲昭等,当然,暗处还有暗卫。 燕广宁跟楼危以及花雕去了秦国,当天他们到达秦国后,赵怀雁离开去了燕国,他们没有在路上碰到,燕广宁去了秦王太子府,恰巧秦祉进了宫,是秦双接待的她们。 秦双跟花雕有断指之仇,她看到花雕,自然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但她没有当下发难,还是很热情地陪同。 燕广宁问秦双,“秦太子呢?” 秦双笑道,“刚进宫了,带着楚邺、卫京和周刻一起,可能得晚上才能回来,广宁来秦国,是专门来找我太子哥哥的吗?” 燕广宁笑道,“我是来给秦太子拜年的。” 她说着,给楼危使了一个眼色,楼危便把来到秦国后,在秦国的市场买的礼物拿了出来。 秦双看着那礼物,笑着接下,让人拿了下去,然后两个人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话,不多久,太子府的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秦双微微俯了俯身,恭敬地说道,“公主,卫公主和周公主说想出去逛逛,让奴婢过来问一下公主,公主要不要一起。” 秦双侧头问燕广宁,“要一起去逛一下秦国的夜市吗?” 燕广宁这趟来秦国是为了赵怀雁,听到婢女提及了卫公主和周公主,却没有提及赵帝,心思转了转,笑着问,“就只有卫公主和周公主吗?” 秦双道,“是呢,中午那会儿倒是人多,还有赵帝跟韩国的三位公主呢,不过,中午吃完饭,下午她们就走了,现在就只剩下卫公主和周公主了,虽然人是少了点,但街市热闹,不会冷清的。” 她站起身,去拉燕广宁的手,“走吧,你难得来一次,还是赶在过年,我若不带你出去逛一圈,别人得说我怠慢贵客了。” 燕广宁听说赵怀雁走了,抬起头来,看了楼危一眼,似在询问,是直接走人,还是陪着出去逛一圈。 楼危接触到她的眼神询问,碰了碰旁边花雕的手臂。 花雕往他看去。 楼危用极小的声音,还用内力控制着,不让别人听得见,只让花雕听见,然后说,“咱们先逛一圈,让公主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往回赶,你们先去,我找个地方写信,告知皇上,赵帝已回。” 花雕也觉得人刚到秦国,再马不停歇地往回赶,燕广宁会受不了,她是金枝玉叶,这么一路策马奔来已很不容易了,尤其,大冬天的,寒风朔朔,燕广宁的脸都有点冻红了。 花雕走到燕广宁面前,轻轻搀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逛逛也行,我们买些防风膏,再看看秦国的年市,晚上休息一夜,明早再走。” 燕广宁嗯了一声,虽然她是借着拜年的名义来的,但给不给秦祉拜年,不重要,打探到赵怀雁已经回了,她的任务就结束了,这个时候让她立马就走,她也确实吃不消,于是就冲秦双道,“那就跟公主去逛一逛吧!” 秦双笑着让宫女去喊卫芷和周芙蓉,然后她让燕广宁先坐着,她去换套衣服,顺便再多带点钱,今日她是东道主,她们都是客,一会儿逛街看到什么想买的,一律由她付钱。 她说的慷慨,燕广宁也不好意思推脱,就应了。 秦双离开,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就把西罗喊到了跟前,跟她交待了几句话,西罗微愣,立马沉着脸说,“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秦双便起身,让她伺候换衣服。 换好衣服再过来,卫芷和周芙蓉都来了,已经跟燕广宁彼此见过礼,也寒暄问候过,秦双就让人备了一个大马车,所有人都坐在马车里面,除了楼危这个男子外。 楼危被落下,正合他意,他对燕广宁道,“公主和花首领先去,我稍等一会儿。” 秦双问,“楼令主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楼危道,“九公主可别多心,我只是想写封信给我皇,告知他广宁公主已经安全到达秦国,让他可以放心了。” 秦双唔了一声,“确实得写封信报平安,那这样吧,我留个丫环下来,带你去书房,写完信,再让她带你来街市。” 楼危拱手道,“多谢。” 秦双就留下了西罗。 楼危看了一眼西罗,什么都没有说,看到大马车离开,走远,他才跟着西罗,进了太子府内,却没有进秦祉的书房,只是进了秦双所住的院子的那个书房,等楼危进去后,西罗就为他备笔墨纸砚,等备好,她对楼危道,“楼令主先写,我在外面候着。” 楼危并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西罗转身离开,可走出门后,她却没有守在那里,而是伸手唤了一个宫女来,让她守着,她离开,去找阮江。 这是刚刚秦双吩咐她的,让她找到阮江,让阮江找人,斩杀花雕。 花雕之前被秦祉抓捕过,阮江知道花雕是金谍网驻在燕国的首领,阮江虽然是秦祉的亲卫,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杀花雕,不是小事,尤其,没有太子的口谕,他可不会随便动手。 阮江摇头拒绝,并分析利弊,“公主想杀花首领,一不能在秦国本土,二杀手不能是秦国本地人,尤其不能是跟皇宫有染的人,花雕是赵国人,如今又在燕国,受燕帝的庇佑,这回又是随着燕广宁公主一起来的秦国,若是在秦国出了事,燕国不会善罢甘休,赵国也不会善罢甘休,太子还没与韩国公主联上姻亲,韩国也还没有倒戈秦国,这个时候,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而且,没有太子的命令,我也不能出剑。” 西罗皱起眉头,“可公主那边,我要怎么交待?” 阮江想了想,沉着声音说,“燕广宁公主一路行驶赶来,应该极累,晚上定然不会再返回了,她们得留宿一夜,虽然只有一夜,机会却很多,晚上太子会回来,到时候让公主跟太子商议,只要太子首肯,花首领的命,我亲自为公主取来!” 西罗觉得阮江说的对,而且,阮江是秦祉的人,他不愿意出手,她就是说破嘴皮子,他也不会出手的。 西罗只好又返回书房,替换了太子府的宫女,等楼危写完信出来,看到西罗,笑着将折合过的信对她摇了摇,说道,“我要找个驿使。” 西罗带他去找驿使,等信寄出去,西罗就带他去找燕广宁和花雕了。 而此刻,燕广宁和花雕被秦双带着进入了秦国街市。 秦国是第二强国,又是西边霸王,整个西秦都处在重峦雾泽之中,一般早上和晚上,深雾比较重,即便是秦国皇都,也难以幸免,不过,好在西秦周边都有高山,能挡住大部分西泽雾气。 而这些从空中浮游过来的雾气,在冷冬天空飘洒而下,印在如火如荼的碧波红灯下,晶莹剔透,五彩缤纷,这是西秦的夜晚独有的风景,燕国没有,赵国亦没有,燕广宁是第一次见,真是大开眼界,她叹道,“真美!” 秦双笑道,“还有更美丽的呢!走,我带你到秦都最高的楼去看!” 秦都最高的楼是一座酒楼,名叫天星酒楼。 天星酒楼的幕后东家一直身份成迷,但能在秦都建起这么一座高楼,定然与皇权有一定的牵扯,秦双识得这个酒楼的老板,老板是女的,据说是秦国第一将军的妾室,但到底是不是,秦双就不知道了,大概只有秦祉知道。 老板名叫天星,故而就用天星命名。 秦双是公主,又是个顽皮的,小时候就经常偷溜出宫,长大了更在秦帝的溺爱下,没得到管教,时常跑出宫玩,秦都的人,极少不认识她的,虽然秦双调皮,可生活在秦国皇都下面的百姓或是达官显贵,对这个公主还是很喜欢的。 秦双若吃酒,或是在外住宿,都是来天星酒楼,故而,天星酒楼里的伙计,上至掌柜,下至小二,无一人不认识她。 她一来,掌柜就立马松开手上的算盘,笑着过来,亲自迎接她。 秦双拉着燕广宁的手,熟稔的口吻问,“天星在吗?” 掌柜说不太清楚,问秦双是不是有事找老板,他上楼去看看。 因为天星酒楼的最高层常年被一把巨形大锁锁着,唯有天星手上有钥匙,想上楼,就得让天星开门,若天星不在,今晚还真没办法站在高楼顶上,一览秦国街市的全部盛景,还有因独特的雾气而产生的天空异彩。 掌柜听说秦双要带朋友上楼顶看景,立马喊了一个小二来,让小二先带秦双去预备的包厢,好茶好酒好吃的伺候着,让她们暂做休息,他去楼上老板的厢房,看老板在不在。 掌柜也不敢保证老板就在,毕竟现在是过年,老板或许回家陪家人了,当然,这个家人,指的就是传说中天星的夫君,秦国第一将军薄江。 老板在小二带着贵人离开后,立刻叫了另外的一个副掌柜过来掌着台面,他蹬蹬蹬的跑到楼上,敲天星的房门。 天星住在天星酒楼的第五层。 天星酒楼一共有八层,除了寺庙和皇宫外,这座酒楼真的是皇城之中最高的酒楼了。 掌柜敲门的时候,天星正坐在书桌后面,看信。 她的旁边站了一个少年,双手抱臂,半边脸隐在一张银色的金属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额前被一撮长发覆盖,看上去三分潇洒七分凌厉,他穿着紧身黑衣,劲装冷面,人称银面。 银面是天星的保镖,亦是金谍网中最出名的杀手。 而天星,便是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 天星此刻拿在手中的信,是从赵国总指挥官鹰六那里发来的,鹰六在与长虹成亲后基本很少管金谍网的事儿,但他总指挥官的担子却没有卸下来,这回赵怀雁去秦国,鹰六就私下给天星去了一封信,让她好生照顾皇上。 当然,因为长虹怀孕了,鹰六高兴,不管给谁写信,都会带着点自得之意地将这事高兴地说一遍。 天星看完信,笑了笑,又把信甩给银面看。 银面看完,单刀一抽,只感觉眼前银光乍然一闪,剑过、光影过,又嗖的一声,剑入刀鞘,然后,那张纸,变成了飞霄,被一指气流给扫出了窗外,混进了天地粉尘中,消失不见。 一系列的动作眨眼之间完成,银面还是一手握在自己的利器上,一手惬意地兜在裤腰里,甩了一下额头的散发,笑道,“鹰六这个臭叔叔,娶了楼魂令的杀手,还见人就提,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天星笑道,“对手嘛,可以在战场上博输羸,也可以在床上博输羸。” 银面一听,啧啧不已,“难怪你要勾引薄江了,你是想在床上征服他?然后在秦国要打仗的时候,让他起不来床?” 天星眯着眼盯了他一下,都没见她是怎么动手的,银面忽然离体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天星支着下巴,轻敲桌面,“你可以说我在床上睡服了薄江,但不能说是我勾引他,我他妈用得着勾引吗?” 银面被生生地往墙上撞,虽然他皮实,可也耐不住天星那大力金钢一般的力气呀!他被撞的全身都疼,有气无力地蜷缩在墙边,喘了一下,这才仰头靠在墙上,用一种讨债似的眼神怨念地瞪着天星,“你都不能不用你那大力金刚指?你想撞死我?” 天星笑道,“多撞撞对身体好,骨头会变硬。” 银面吐血,那么好,你怎么不自己来撞?他撑着手站起身,刚站稳,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老板,在不在?” 银面皱眉。 天星捋着袖子轻声道,“在的,辛掌柜有事吗?” 辛掌柜禀告道,“九公主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客人,说是想上楼顶,看秦国皇都的夜景。” 天星说,“知道了,九公主现在在哪里?” 辛掌柜答,“在皇家包厢里面。” 天星哦一声,“你先下去照看九公主,我换套衣服就下去。” 辛掌柜说了一声好,立马下去向秦双汇报老板在酒楼里的好消息。 等辛掌柜走了,天星站起身,银面摸着下巴道,“九公主的客人,很可能就是今天秦国太子府里宴请的人,皇上既然也来了,那定然也在其中。” 银面蠢蠢欲动,“我乔装一下,跟你一起!” 天星嗤他,“别说你是跟在我身边的,说出去丢人,我天星所掌握的情报网,从来没有迟过,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皇上早就走了!” 银面惊愣,“啊?” 天星推开她,“我去见秦公主,你好生呆在这里。” 银面郁闷。 天星却不再管他,进到里间,换了一身酒店老板该有的模样的衣服,下楼,去找秦双,刚通报完,由西罗推了门引进去,就看到了花雕。 天星一愣。 花雕也微愣。 她二人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那表情的变化也只在短短一瞬间,又是微妙的表情变化,谁都没有发现。 天星向秦双行礼,“天星见过九公主。” 秦双笑着道,“太好了!天星,你既然在,就带我们去楼顶瞧瞧吧!”她向天星介绍,“这位是燕国八公主,你原先没有见过!今天八公主是头一回来,我得尽好地主之宜!” 天星望向燕广宁。 燕广宁也看着她。 天星穿的衣服没有五颜六色,也并不花枝招展,相反的,很素,很净,不是纯白色,却是淡青色,而且是通体的青,这种颜色很彰显人的皮肤,至少,在燕广宁看来,天星白璧无瑕,虽一身素,却让人观之一眼就忍不住想到那个闭月羞花的词。 燕广宁微微挑了挑眉头,冲天星点头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天星朝燕广宁拱手,“见过燕公主。” 秦双笑呵呵道,“见过了人,那我们赶紧上楼吧!错过了时辰,可就看不到最美的夜景了!” 天星道,“我先去取钥匙,九公主先带人上去吧!” 秦双说好,便一手牵一人,往楼上去,半道上,她忽然要解手,就让小二代劳,先带燕广宁她们上楼。 等人走远了,她这才去了后院。 西罗早就候在那里了,看到她来,忙迎上去。 秦双问她,“楼危呢?” 西罗道,“还在外面呢,我说不清楚公主是不是进了酒楼,就先过来看看,让他先等在外面。” 秦双嗯了一声,又问,“阮江行动了吗?” 西罗摇头,“没有。” 她把阮江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秦双听,秦双听后,思考了半晌,然后道,“考虑的很全面,那就晚上等我与太子哥哥商议了再作打算。不过……” 她眼眸一转,抬头往楼上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勾起一抹阴险歹毒的笑,“你说,若是燕广宁一不小心成了太子哥哥的人,这燕迟该要怎么办,燕国该要怎么办呢?是一气之下发兵征讨秦国,还是忍气吞生,把燕广宁嫁到秦国来呢?我真想看看,燕迟会如何做!” 第148章 算计燕广宁 含钻满1200加更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西罗极具惊愕地看着秦双,她大概没想到秦双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大概没想到秦双会想着算计燕广宁! 燕广宁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是燕国公主,是燕帝宠护的八妹,若这件事情没有成功,反而暴露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西罗胆颤心惊地提醒秦双,“公主,杀花雕这件事,我们可以私自做了,毕竟花雕是赵国人,到时候死讯传开,最多是赵国人以及赵帝勃然大怒,至少燕帝是不会上赶着插一脚的,可若燕广宁出了事,燕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秦双当然知道西罗在担心何事,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燕广宁跟花雕是不能放在一起比拟的,但是,若燕广宁失身而成功成了太子哥哥的人,那她也只能委屈求全嫁到秦国来了,不然,她失贞之事传开了,丢的可是燕国皇室的脸。 秦双淡淡笑了笑,对西罗说,“你放心吧,我若做,就一定会做的万无一失,我也就是这么想一想,暂时还没想到执行的方法,你去把楼危请进来,带到楼上,我先过去。” 西罗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公主什么都敢做,她是婢女,不敢违逆她的话,亦不敢擅自篡改她的决定,她若真有此心,亦打算一做到底,她也只能听从,好在,公主尚知道分寸,暂时不会出手,等晚上回了府,大概也会与太子商议,只要有太子参与,西罗就不怕了。 西罗点了点头,“嗯,我去把楼令主请进来。” 秦双转身,往楼上去了。 天星已经取好钥匙,并且把门打开了,她领着燕广宁、花雕、卫芷、周芙蓉等人从阁楼的天井,登上了最高一层的楼顶。 楼顶是平的,四周有护拦,凌驾在所有建筑群之上,一登上楼顶,寒风呼啸而来,燕广宁立马拢紧了身上的狐裘,花雕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往风口处一站,挡住那些肆虐的寒风。 天星站在那里,任寒风吹着,单薄的身子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冷意,她本就穿的薄,并没有像燕广宁、卫芷、周芙蓉这几个公主一样穿着貂皮狐裘,她就一身薄裙,站于寒风中。 燕广宁极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卫芷和周芙蓉也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她。 卫芷笑道,“星老板还是一如继往的不怕冷啊。” 周芙蓉接话说道,“是呢,去年来的时候,星老板也是一身薄裙,丝毫不觉得冷,这么能耐寒的身体,真是让我们羡慕。” 天星笑道,“两位公主不是在秦国长大,没经受过秦国最寒的气候,自然觉得冷,若是以后两位公主嫁到秦国来了,也会慢慢变得能够御寒的,咱们秦国的九公主就极能御寒呢!” 秦双刚上来,就听到天星在说她,她好笑地道,“趁我不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天星道,“哪敢说公主的坏话,在说公主身体好,极能御寒。” 说着,眼睛在她身上看了看。 秦双穿的并不厚,却极为光鲜亮丽,楚国的天气没有秦国的寒,但到了冬天,也极为冷,但秦双确实不怕冷,穿的稍微比燕广宁和卫芷以及周芙蓉少一些。 秦双听到她们是在议论这个,笑道,“原来在说这个,地域不同,生活不同,人的体质就不同。” 天星深以为然。 秦双走到燕广宁面前,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挺冰凉,她担忧地问道,“广宁很冷吗?” 燕广宁摇摇头,“不是很冷。” 秦双道,“可你的手好冰冷。” 燕广宁笑道,“被冷风吹的,不碍事的。” 秦双却蹙起了眉头,让天星去拿一个暖手炉过来,让燕广宁拿着。 天星应了,俯了俯礼,下去拿暖手炉。 卫芷故意捏酸地打趣,“怎么不见你给我也拿一个啊?” 周芙蓉也跟着挤话,“我手也冷呢!” 秦双笑道,“广宁公主远来是客,你们凑什么热闹。” 燕广宁借着拢发丝的动作,松开了被秦双握着的手,她走到栏杆处,自下而下地眺望,又抬起头,看着瑰彩纷陈的雾昭天空,她伸出手,去抓了一下那被灯光照的晶莹缤纷的细雨蒙丝。 天星将暖手炉拿上来后就递给了她。 燕广宁笑着接了,并说了声谢。 天星没应声,只看她两眼,便退守在一侧。 四个公主在楼顶欣赏了一个时辰的秦国夜景,楼危后来也来了,跟着一起欣赏了西秦夜色下的美景。 秦双跟燕广宁讲解了很多出名的地方,从这里远观,可以看到远处的黄沙,以及绕城而顺山下势的飞水,还有巍峨的天壁山,哨站,以及练兵场等。 比之燕国的土地富沃,秦国的土地显得有些贫瘠,可在这些贫瘠的土地里,却藏着西秦千百年来最凶悍的武士。 西秦的武力,饶是燕迟,也没有轻视过。 从天星酒楼回去,秦祉和楚邺、卫京还有周刻已经从皇宫回来了,因为天气冷,四个太子正在温酒喝,在进府的时候,秦祉已经从阮江的嘴中听说燕广宁来了,他起初是很惊讶的,但想到什么,他又勾起唇角笑了,燕国的公主可从来没来过秦国拜过年,今年赵怀雁来了,燕广宁也来了,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呢! 秦祉没把燕广宁当回事,领着三个太子进府喝酒,又让阮江去通知厨房那边备膳。 喝酒的时候,秦双带着几个公主回来了,知道秦祉已回府,她就领着公主们过去,待进到中厅,看到秦祉,连忙把燕广宁拉了过去。 秦祉盘腿坐着,黑色蟒袍显得极为的沉稳,黑发垂肩,天生冷薄而锐利的眼睛大概因为饮酒的关系,晕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他刚与楚邺喝完一杯酒,酒杯还没落桌,嘴角还挂着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不管他以及秦帝在打楚国的什么主意,至少,对这个妹夫,秦祉是打心底里尊重和喜爱的。 抬头看到燕广宁站在了面前,他微微一顿,将酒杯放稳在桌面,站起身,“没想到八公主会来秦国,秦祉失礼了。” 燕广宁笑道,“贸然前来,秦太子不责怪就好。” 秦祉笑道,“我高兴都来不及,哪可能责怪。”他侧了一下身子,让开了后面的一个位置,“公主坐吧,天寒,一起喝杯酒?” 燕广宁远来是客,主子相邀,她当然不会拒绝,她点头,说了一声好。 花雕扶着她落坐。 秦祉看了花雕一眼,又转头,看到楼危,也邀着一同坐下喝酒。 卫芷和周芙蓉已经很自来熟地坐在了卫京和周刻的身后,宫女们鱼贯进来,倒酒,上菜。 途中,秦双借故有事,把秦祉喊了出去。 左右看看,没人之后,秦双让秦祉低下头,她把自己要杀花雕以及想设计燕广宁的两件事都跟秦祉说了,秦祉听后,目光微微一凝,抬起头,看着她,“你的主意,还是父皇的主意?” 秦双瞥嘴,“我的主意,父皇又不知道燕广宁来秦国了。” 秦祉沉声道,“杀花雕可以,在她明日出了秦国国境,我们可以先派杀手引开楼危,再斩杀她,但是,对燕广宁不敬的事,还是算了。” 秦双道,“哥哥是怕燕迟呢,还是依然想着赵怀雁,不想娶燕广宁为妻?” 秦祉冷笑,“你以为燕广宁是韩国的那三个公主,任你想怎么就能怎么的?燕国的公主,我是不会碰的。” 秦双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秦祉道,“那你好好利用,可以毁了她,但那个毁她的人,决不能是哥哥,当然,你也不能让燕迟查到燕广宁出事是秦国所为,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不要动手,不然,等这件事暴露了,哥哥为了秦国,会把你送到燕迟面前,负荆请罪的。” 他说完,不再看秦双一眼,走了。 秦祉没有责备秦双,亦没有说她的想法不对,可这一席话,摆明了就是不赞同。 秦双恨恨地看着秦祉的背影,觉得他太优柔寡断了,一点儿都不像她原来的那个哥哥。 她没能劝说成功秦祉,只能把这个念头按下。 吃完饭,燕广宁说累,想要早点休息,秦祉就安排了宫女带她去偏殿的厢房,花雕自然陪同,楼危也不分开,三个人在偏殿歇下。 秦祉回到自己的卧室,却没有睡,坐在那里,给韩帝写信。 只不过,他的信写完,刚送出去,还来不及到达韩帝手中,就有密探汇报,说段东黎去了韩国。 秦祉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时候段东黎去韩国是干嘛的,就是阻扰他能顺利娶到韩国公主。 原本秦祉不想杀花雕,不是他不敢对抗燕迟,他只是不想跟赵怀雁为敌,更不想让赵怀雁记恨他,可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路可选,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娶不成韩国公主,故而,第二天在燕广宁离开的时候,秦祉亲自给她下了毒,并出动了秦皇十二精卫,在路上斩杀花雕。 楼危是楼魂令的少主,手握楼魂令令牌,随时能够召唤楼魂令的杀手,在遇到埋伏的时候,他召来了杀手,可秦皇十二精卫不是一般人,他们每个人都会鬼步,而且实力惊人,楼魂令的杀手没能成功击退这些人,反而一个一个相继死去。 花雕一路护着燕广宁,可惜,燕广宁被秦祉下了毒,被秦祉操控了,就在花雕对抗敌人的时候,燕广宁从背后刺了她一刀,那一刀,精准地刺在她的心口上。 花雕口吐鲜血,左手狠狠地捂着流血的伤口,她转头,震惊地看着燕广宁:“你……” 只说了一个字,就一头栽倒,死了过去。 她死不瞑目,眼睛睁的老大,视线是看向燕广宁方向的。 楼危大惊,仰天怒喊一声:“花雕!” 他一股作气打退围攻上来的人,冲到花雕面前,伸手就去抱她。 花雕倒在血泊里,气息全无。 那伤口的地方,血在变黑,而伤口处的肉,也在逐渐的变黑,刀有毒! 楼危目眦尽裂,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燕广宁:“你怎么能……” 话没说完,身后杀机涌现。 楼危当下松开花雕,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身后的剑,可避开了剑,没能避开眼前的困局。 十二精卫分明黑衣裹面,施展鬼步,将楼危困住了。 楼危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看着那十二个人,再看看已经死掉的楼魂令的好多杀手,以及花雕,他看着燕广宁,燕广宁的眼睛失了神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楼危闭闭眼,仰天悲泣:“秦祉这个混帐,我皇是不会放过他的!” 就在楼危欲要咬舌自尽,并毁了楼魂令令牌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这紧绷的死气沉沉的小树林里响了起来:“我最讨厌暗剑伤人,阴谋诡计!” 分不清是男还是女,反正声音刚落,只觉得一指气流带着强撼的欲要撕破一切的恐怖力量,直击十二精卫的结界。 眨眼间,结界破。 十二精卫大惊,鬼步之界,除了鬼剑三响能破外,目前他们所遇,就是陈国城门处,赵怀雁的太虚空灵指,而这个人,只凭内力,就破了他们的结界! 十二精卫大惊之际,来不及多想,就被四周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给震慑到了! 广德眼见情况不妙,连忙说:“撤!” 他们要逃,有人却不同意。 天星致在救人,没时间跟这个炸碎们周旋,就让银面不要追。 等十二精卫离开,天星现身,火速抱起花雕,又让银面击晕燕广宁,把她扛走,楼危在天星酒楼看景的时候见过天星,那个时候,天星给他的感觉就是一酒楼的老板,别人口的秦国大将薄江的宠妾,一个柔弱却不怕寒的女人,这会儿,忽然看到她出现,楼危还是没反应过来。 天星没时间跟他解释,只道:“你先回燕国,向燕帝禀明此事,燕广宁公主和花雕,暂留秦国。” 楼危急道:“不行!” 天星道:“燕广宁中了秦国最有名的傀儡散,花雕心口中一剑,那一剑又带着巨毒,我得赶紧带她回去,不然,命真的不保了!” 楼危问:“你是谁?” 天星看着他:“金谍网驻秦国首领。” 楼危大怔。 天星却不再管他了,立刻抱着花雕走了。 银面也扛着燕广宁,离开此地。 楼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又怕那些杀手们再次追上来,赶紧离开,这一路回秦国,他变装了很多次,这才安全抵燕。 回到皇都后,他马不停歇地冲进皇宫,要向燕迟说明这件事。 可燕迟带着赵怀雁离开,前往北燕去了。 楼危又一路急奔,去追。 在过弘门不远的一个城镇里,楼危追上了燕迟队伍,他将花雕以及燕广宁的事情说了,燕迟当下拍桌怒起:“你说什么?!” 楼危极为悲痛地又将事情重复了一遍。 燕迟起身就走。 赵怀雁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燕迟冷声道,“秦祉敢对广宁下手,简直活的不耐烦了!我若不去秦国要个说法,他们当我这个皇上是吃闲饭的!” 赵怀雁道,“你没凭没据,怎么找秦祉要说法?” 燕迟回身,瞪着她,“你的意思是,花雕死了,广宁被人操控,就不管了?” 赵怀雁道,“当然不是不管,而是怎么管,花雕和广宁已经被天星带回去了,天星也会太虚空灵指,而且,她是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亦跟秦国大将薄江的关系极好,花雕和燕广宁在她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毕竟,秦国出名的十毒,只有秦国皇室有解药,想要解花雕身上的毒以及广宁身上的毒,还需要从薄江身上入手,你要相信天星,现在我们要去北燕,陈帝也动身了,北燕之地的所有大臣们都在盼望着你,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这样好了,我去秦国。” 燕迟攥紧她的手,“不行!” 赵怀雁用一只手抱着他,安抚道,“我去最合适,一来我是金谍网的主人,二来秦祉对我不会存在着防备,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花雕出了事,我这个当主子的当然会去问个明白,秦祉再张狂,也不敢对我这个皇上做什么吧?” 燕迟抿紧薄唇,攥紧她的手,不丢。是,广宁在他心中很重要,他听到她出事,他很着急,可赵怀雁同样的重要,他不能让她这个时候去秦国,秦祉丧心病狂,若是对赵怀雁用了毒,那可如何是如? 燕迟不放赵怀雁离开。 朱玄光看了,就主动请缨,“让我去吧。” 赵怀雁道,“不行,你去压根没办法在秦国自由行动,秦祉会派人监视你,而且天星跟你不熟,更不好联系。” 燕乐道,“我去!” 赵怀雁摇头,“更不行了,秦祉能对燕广宁下手,就能对你下手,你没武功,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周小婵着急了,“那怎么办啊!” 赵怀雁道,“我去最合适。” 燕迟一手抱起她,进了内室,他环着她的腰,坐在床上,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雁儿,广宁失手杀了花雕,你生气吗?” 赵怀雁道,“不是广宁的错。” 燕迟捧起她的脸,对着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对不起。” 赵怀雁道,“干嘛要说对不起?” 燕迟抱紧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若非他小气,若非他担心她去了秦国,跟秦祉有可能会交好,他何以会派燕广宁去秦国?他不派燕广宁去秦国,花雕不会死,广宁不会出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燕迟眼眶微红,薄唇压下来吻住她的,悲痛万分。 赵怀雁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温柔地回吻着他,这让燕迟短暂的没法思考,被她温柔的吻弄的呼吸紊乱,他将她放在床上,缠着索吻了很久,这才撑着手臂,支起身子,看着她。 赵怀雁支起身子,又要去吻他。 燕迟立马将她按住,“别在这个时候勾引我,我不想,也没心情。” 赵怀雁歪着头,捣了捣他的脸,“那你别伤心了,广宁不会有事的,至于花雕,”赵怀雁的眼中透出很森冷的戾色,“她若死在秦国,我会让秦祉血债血偿!” 燕迟松开她,站起身,立在窗边。 赵怀雁理理衣服,也跟着下床,来到他身边。 燕迟伸手搂住她,“不对秦国开战,是因为刚结束与齐国的战争,百姓需要休养,士兵也需要休养,可秦国似乎觉得我燕国有所顾忌,就这般肆意挑衅,广宁这件事,让我觉得,不灭了秦国,往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件层出不穷,我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所以,我决定了,灭秦。” 他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嘴角噙着冷笑,“第一步,杀了秦双。” 赵怀雁大惊,“啊?” 燕迟道,“杀了秦双,楚国跟秦国的结盟就会一笔勾销,她之前在燕国伤你一鞭,这件事我一直记着呢,广宁这趟去秦国,发生这事,不可能跟这个秦双没有半点丁的关系,秦双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她为人张狂,善妒,又自以为是,因为仗着自己是秦国公主,就肆意妄为,她动别人可以,但是,动你,动广宁,就是在找死。” 赵怀雁道,“秦双武功不弱,杀她也不容易。” 燕迟冷笑,扬声喊,“青海!” 青海立刻立在窗户外,“皇上。” 燕迟道,“杀了秦双,若有辱使命,你也不用回来了。” 青海一愣,沉声道,“是!” 然后身影一闪,不见了。 燕迟又转头看向赵怀雁,“广宁那边,有劳雁儿了。” 赵怀雁道,“放心。” 燕迟舍不得放她走啊,真舍不得,可他真的很担心广宁,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打小疼到大的妹妹,他只信任赵怀雁,也深知,唯有赵怀雁去了,燕广宁才能安全顺利地离开秦国。 燕广宁不是在秦国的领土上出事,跟秦国扯不上关系,能知道是秦祉所为,完全是因为有天星这个金谍网的线人,没凭没据,他办法找秦祉算帐,而既便发动战争,也不在这个时候,如今陈帝带人去了北燕,韩帝也带人去了北燕,慰问大臣,断秦国与韩国的和亲之路,定下三个大臣的婚事,全在这一趟北燕之行,所以,此行,他不能缺席。 燕迟将赵怀雁搂在心口,抱着不愿意丢。 赵怀雁偎依了一会儿,开始推他。 燕迟恋恋不舍地松开,摸了摸她的脸,背手走了。 赵怀雁带着曲昭,前往秦国。 燕迟带着队伍,直往北燕。 而楚朝欢听说原本该与燕迟一同去北燕的赵怀雁离开去了秦国,她也收拾收拾,不请自来,跟去了北燕。 燕迟在北燕看到楚朝欢,虽然心有不爽,却也没有当面驳她面子,把她赶回去。 都知道楚朝欢即将为他的妃子,在这件婚事尚没有推掉之前,她陪在他身边,也没人会说一二。 北燕因为这些人的到来,陷入了狂欢之中。 大臣们跟家人团聚了,也是美事一桩,个个脸上都是喜悦的。 裴连甫见到了妻子,见到了儿子,还见到了妹妹,还见到了皇上,自是高兴之极,酒都喝了不少。 南丘寒见到了妻子,还见到了儿子,还见到了儿子的妻子,也高兴,他找韩帝喝酒,亲切地说道,“能跟韩帝结亲,是我丘寒之福啊。” 韩帝笑道,“我儿能嫁到燕国这样的强国,是我韩国之福才对。” 南丘寒哈哈大笑,让南子衍赶紧来给老丈人敬酒。 韩帝笑眯眯地看着南子衍,南子衍倒了酒,又耸动段东黎和卓凌,不是他一个人的老丈人,是三个人的呢! 段东黎笑道,“一个一个的敬,敬爹这种事,哪能一起?又不是娶一个女儿,咱们是一个娶一个,按顺序,大驸马先来,小驸马殿后。” 三个公主听了段东黎这话,无一不拿视线睃他。 他却当作没看见,说道,“子衍兄,你有福气了,韩贝公主年纪最大,你要当哥了。” 卓凌来一句,“乱了辈分。” 段琅寰笑道,“还真乱了辈分,东黎是卓凌的哥哥,可卓凌娶的妻子要比东黎娶的妻子大,这往后要怎么叫啊?” 众人一听,全都笑了。 裴芳乔道,“这有什么难的,在燕国,按燕国的辈分叫,在韩国,按韩国的辈分叫。”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燕迟道,“出嫁出夫,就按夫君这边的辈分叫。” 众人一致同意。 韩帝也没说什么,三个女儿能嫁到燕国,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逍遥王段赦没来,段东黎和卓凌的家人,就以段琅寰为主,段琅寰见到了两个弟妹,十分喜爱,酒宴过后,男人们去巡查了,她就拉着两个弟妹,同裴芳乔和韩贝一起,又拽上周小婵以及她的嫂嫂,去厅子里聊天了。 楚朝欢跟她们都不大熟悉,但跟燕乐熟,就随同燕乐一起,坐在她们的队伍中,打量着韩国的三个公主。 巡查完北燕的疆土,燕迟提议,就在北燕城中,为韩玉幼跟段东黎、韩夕善和卓凌以及韩贝和南子衍完婚。 燕迟的时间有限,回去他得准备与赵怀雁的婚事,还要准备与秦国开战一事,这一战役,不会像齐国那样的轻松,亦需要陈国和韩国的帮助,故而,他把韩帝和陈帝叫到了书房,秘密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等出来,北燕的士兵们就开始装饰庭院。 没有择日子,庭院装饰好,在燕迟、陈帝、韩帝三个君王以及南丘寒夫妇,裴连甫夫妇,还有段琅寰的见证和主持下,段东黎跟韩玉幼完了婚,韩夕善跟卓凌完了婚,韩贝跟南子衍完了婚。 大婚当天,三对新人一齐拜天地,成了北燕历史上一段家喻户晓的佳话。 韩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女儿,欣慰地流出了老泪。 其实,做父亲的,都希望子女好,没有谁愿意把女儿当商品一样的贱卖,与别国联姻,毁其幸福,若不是秦祉忽然的举止,韩帝不会意识到,他的三个女儿长大了,要面临着凶险的和亲之路。 赵国是友盟国,可赵国没有皇子,他的三个女儿没办法嫁到赵国,那就只能嫁到别的国家,亦或是一个都不嫁。 他当然一个都不愿意嫁,让她们自己寻找如意郎君,过琴瑟和鸣的幸福日子。 但如今,他还是让她们三个走上了和亲之路,只不过,打心底里,他是相信这三个女婿的,不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三个女儿嫁到了燕国,不会受委屈,亦不会面临着被抛弃的危险。 三个女儿能找到幸福出路,这已经够让他高兴了,如今又傍上了强大的燕国,他焉能不喜极而泣? 韩帝的眼泪,众人都看在眼中,无一人对他露出责怪的情绪。 他当父亲的心思,南丘寒最懂。 南丘寒保证道,“韩帝放心,贝贝公主进了我南家,一定还如同公主一般,谁也不会给她一点委屈受的。” 韩帝点头,“我相信丘寒兄。” 一句丘寒兄,把南丘寒喊懵了。 就是燕迟,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等婚礼办完,喜宴结束,三个新人入了洞房,燕迟也在元兴的陪同下,回到了在原来齐国皇宫的旧址上新建的皇上行宫里面,正脱衣服呢,楚朝欢来了。 燕迟眉头微皱,让元兴去将人打发了。 元兴出去,不知道跟楚朝欢说了什么,楚朝欢往殿门内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 元兴进去,继续伺候燕迟休寝。 燕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念赵怀雁,尤其看到了今天三对新人的拜堂成亲,让他越发的心痒难耐,他起床,披了一件披风,站在窗前,看冷冬天空下残挂着的孤月,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赵怀雁是不知道燕迟此刻在想她的,她在赶路,一路没停。 从北燕去秦国,一定要经过彭济广州。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晚上酉时三刻,到达了彭济广州,此时太阳已落山,冷冬的彭济广州夜色来的特别的早,暮色熏天,四周都有些看不清楚了,曲昭建议休息一晚再走,可赵怀雁担心花雕,不想休息。 曲昭无奈,只得下马去买了一些干粮,又将马喂饱,继续赶路。 越往西,气候愈冷,赵怀雁又要脱衣服,被曲昭严厉喝斥,赵怀雁回头看她,说道,“生病了才好顺利留下,不是吗?” 曲昭瞪眼,“皇上,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赵怀雁脱着外套,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道,“放心,我受寒过一次,能掌握到分寸,不会真让自己冻着的。” 第149章 秦双惨死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曲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眼看着她将外衣脱了下来,就穿着雪白的加了一点绒的里衣。 外衣脱下来后,赵怀雁就递给了她,等会进城,赵怀雁还要穿的。 曲昭将衣服装好,小声道,“皇上要是觉得冷了,一定要说。” 赵怀雁笑道,“不冷,这么赶马,哪里会冷。” 曲昭叹气,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只得猛踢着马肚,希望可以加快脚程,早些赶到秦国,那样的话,赵怀雁就会少受一点儿寒风之吹,但其实,上一回是赵怀雁大意了,赵怀雁的身体素质是极好的,虽然没有从小练武,又生于没有冷霜吹拂的温暖南国,但她打小就练舞蹈,体质比一般深闺中的女子们要强的多,再加上如今她练了武学,体魄更甚以前,一路迎风策马,没觉得冷,反而越来越热。 到达秦国边境之后,她已经满面潮红,恨不得再脱一层衣服下来,额前也坠了很多细汗,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这才于隔天夜晚的晚暮里,遥望秦国城门。 曲昭勒紧马缰,吁马至她身侧,说道,“终于到了。” 赵怀雁瞅一眼天色,打马说道,“先进城,到天星酒楼订个厢房,等天亮了我们再去太子府,找秦祉索要燕广宁,看他是何种说法。” 曲昭点头,“嗯,这主意不错。” 她率先骑马,去过城门。 秦国的城门并没有设路障,故而她二人进入的很顺利,迎着天黑入城,赵怀雁和曲昭都没心情四处观望,直奔天星酒楼的地址。 此刻天星酒楼里,天星正一脸凝重地坐在燕广宁的床边,而在这个厢房的另一处,还放置了另一张床,另一张床上躺着因为毒素的泛滥而全身皮肤已经透出青黑色的花雕。 花雕的处境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当时天星救她回来的时候她只有一口气。 而如今,这口气还没有救回来,毒素已经侵至五脏六腑了。 天星隐匿在秦国多年,也私下钻研过秦国有名的毒物,但可惜,她非皇家之人,有很多独家秘方她拿不到,即便跟薄江关系匪浅,也于事无补。 薄江是秦国最德高望重的将军,深受秦帝的看重和敬爱,也是秦祉的启蒙师傅,尚不到四十岁的薄江是个很铁面无私的人,他不诞美色,亦不钻研旁门左道,他精通兵法、冶铁以及布兵,能跟天星交上朋友,无非是因天星是个制兵器高手,银面脸上的面具,就是天星亲自做的。 那不是普通的面具,而是利器,也可以说是暗器。 银面此刻坐在花雕的床边,从昨天把花雕救回来后,他们就给她的伤口做了包扎处理,也紧急地给花雕灌下了解毒药丸,血是止住了,可毒没能止住。 银面看着花雕脸上遍布的青黑色,摇头重重地叹气。 他站起身,来到天星旁边,遗憾悲痛地道,“花首领恐怕很难度过此关了。” 天星面色沉凝,昨日将燕广宁带回来后,她给燕广宁的睡穴上施了一针,让她能够暂时沉睡,以免又被秦祉操控。 此刻,她正欲取出银针,看燕广宁是否是清醒状态。 听了银面的话,天星伸出去的手顿住,她看一眼睡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燕广宁,这才站起身,来到花雕的床前,她就站在那里,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沉沉地说道,“去找人打副最好的棺材,另外向赵国发信,言明花雕的死因。” 银面重重地应声,“是!” 银面走后,天星坐在了花雕的床前,她拿起了花雕的手,这才发现花雕的右手有一个小指头是断的,她不知道这根小指头是什么时候断的,又是因何而断,但她知道,身为驻燕国的金谍网首领,花雕定然为此付出了很多,如今,却客死秦国,还如此的死不瞑目,她不能忍,亦不能放过罪魁祸首! 天星轻轻地将花雕的手给放开,一字一句说,“你放心,我天星一定不会放过算计你的人,等皇上收到信报,她也一定会为你报仇,你只管走好,仇人交给我们。” 天星打算去找薄江,让他想办法弄到傀儡散的解药,如此才能反过来算计秦祉。 但她还没行动,辛掌柜就拿了一件宫绦样的饰物上来敲她房门。 天星沉声问,“何事?” 辛掌柜道,“老板,刚楼下有一位客人,说想见见你,拿了一件物什来,说你见了,定然愿意接见她。” 天星这个时候根本没心情接见任何人,她只想杀人,在秦国这么多年,慕名来天星酒楼见她的人很多,拿着奇奇怪怪的物什的人也很多,她声音冷淡地问,“可有说是何人?来自哪里?” 辛掌柜回忆一下了道,“没说来自哪里,不过,似乎是说姓赵。” 赵? 天星一愣,赵姓能在别国出现,实在是匪夷所思,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已经本能地迈步朝门边走,她拉开门,伸出手。 辛掌柜立马把那件物什捧了起来,举在她的面前。 不用细看,只是轻瞄一眼,就把天星吓的心惊肉跳,那不是宫绦,亦非玉佩,而是代表着赵怀雁公主之身时候的一块标志之物,不是九国之中一面镶字一面镶龙的玉佩,是特殊的赵氏和璧,璧身圆,通体开孔,周身五环,中间两面开穿着打上了平安结,结绳一头系千穗,另一头系铜钱,而在铜钱下方,又坠着一把铁器打造的叉戟。 千予皇室,代表至尊,穗予农,铜钱予商,叉戟予士,这是赵国公主独有的佩饰之物,寓意四方天合,故而,此物亦称四方圆。 四方圆是赵国公主的独有佩饰,还因它是号令金谍网的最高信物,当然,没有此信物,赵国公主本身,也可调动整个金谍网。 而信物显现,很可能就是公主本身,不,应该说皇上本尊到了此地。 天星伸手接过四方圆,紧紧扣在手心,她克制着内心的震惊和激动,对辛掌柜问,“此人现在在何处?” 辛掌柜道,“楼下偏堂的尚子包厢。” 天星道,“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去接见此人。” 辛掌柜哎了一声,虚俯了一礼,下去忙碌了。 天星关上门,去楼下偏堂,推开尚子包厢的门,脚还没跨进去,曲昭就听到了响动,从赵怀雁身边起开,来到门口处,看到天星,她眯了一下眼,天星看到她,当即反手将门一关,冲她惊喜地喊一声,“曲昭!” 曲昭拱手,面带微笑,“天星,好久不见了!” 天星激动地道,“皇上来了?” 曲昭应声,“是。” 天星赶紧推开她,朝室内走去。 进入室内,便看到一字排开的厢房内,赵怀雁坐在暖榻上,榻底烧了炭火,她披着一件厚披风,手握一杯茶,靠在榻背上暖手,听到声音,她微微抬起了头,然后茶杯就被她顺势地搁下了。 天星激动地上前见礼,“天星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赵怀雁把茶杯搁在了榻上,但手没有离开,指尖仍然扣在杯盖上,她看着天星,直接说道,“朕来,是因为从楼危口中听说了花雕出了事,燕广宁公主出了事,朕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天星心头一凛,她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皇上亲自前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应如此。 皇上素来很爱护国民,又珍惜每一个臣子,金谍网是直属于公主亦属于现在的皇上机构,历来跟皇上的关系也很好,而且,除了总指挥官是男子外,在其他诸国的驻派首领都是女子,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方便跟皇上沟通,培养感情。 再加上燕广宁是燕国八公主,身份极为尊贵,皇上如今跟燕迟有婚约,燕迟大概有事缠身,不能亲自前来,皇上就来了。 而皇上没派别人,反而是亲自来,就说明,皇上这一回,真的动怒了! 天星猜测到赵怀雁这回来是要大开杀戒的,便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 赵怀雁微惊,但她坐着没动,只微微眯起了眼,问道,“星首领这是做什么?” 天星拱手,“皇上,花雕死的含冤,您一定要为她报仇!” 赵怀雁挪开手,半支起身子,扶住她的两边肩膀,把她扶起来,她声音微沉,“星首领这话,是在说明,花雕真的去世了?” 天星悲痛道,“嗯,卑职无能,没能救回花雕。” 赵怀雁一点一点地收紧了手,曲昭在听到这个噩耗后也是握紧了手中的刀。 赵怀雁松开手,转身步下台阶,披风在她身后甩出很凌厉的弧度。 赵怀雁道,“带朕过去。” 天星去开门,引路,将赵怀雁带到了楼上,进了她的主客厢房,带到花雕的床前。 花雕的脸已经在慢慢的腐烂,有很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天星蹙起眉头,脸色很难看,“一开始我怀疑这毒是秦国皇室十毒之一淬蛇,这种毒是由天壁山外的黑森林所产的剧毒之蛇淬以毒草药制炼而成,此毒无解药,中此毒者,几乎当场就能毙命,但这种毒不会让人身体腐烂,能让人身体腐烂的毒,很可能是噬尸蛊。” 赵怀雁对毒没有研究,虽然西秦素来对制毒很有一套,但很少往外使用,赵国以前又不与外通话,也不与各国交涉,自然接触的就更少,但天星常年驻扎秦国,对秦国的制素系统有着很清晰的了解。 秦国皇室的十毒,一般都无解药,而且毒性霸道,所以,甚少使用。 这回,却用上了。 赵怀雁看着花雕的尸体以肉眼的速度在她眼前溃烂,她却无能为力,她的心是痛的,眼是悲的,因为这样的毒物,她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抱一抱她,送她一程了,她把秦祉恨到了骨子里头。 全程赵怀雁都没有眨一下眼睛,可等花雕的肉身腐蚀,只剩下森森白骨时,她并没有见到什么蛊,她略带不解地沉声问,“噬尸蛊没有蛊虫吗?” 天星也不解,“从没亲眼见过这种毒,我也不清楚。” 赵怀雁闭了闭眼,沉叹道,“可有派人去买棺椁?” 天星道,“买了。” 赵怀雁点了点头,弯腰要去摸花雕的脸骨,被天星伸手挡住。 赵怀雁道,“骨头没腐蚀,说明这毒只对肉身有作用,对人骨没有作用,你不用担心,这些骨头没有毒的。” 天星蹙眉道,“还是小心点好。” 赵怀雁便收回手,对曲昭道,“等火化完,给朕装一点儿花雕的骨灰,朕要带她在身边,让她亲眼看着仇人死。” 曲昭应道,“是!” 她想办法,将花雕的尸体火化,又弄出一点骨灰单独装在一个锦袋里面,塞入荷包内,交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佩带在身上,去看燕广宁。 还没走到燕广宁的床前,银面回来了,一回来,进到主室内,看到倚身站在那里的赵怀雁,还有旁边的曲昭,他大惊,呆愕一般愣了半晌,天,他看到了谁?皇上! 银面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在天星的吆喊下,回过神。 真的是皇上! 他赶紧上前见礼,剑鞘往地上一拄,单膝跪地,恭迎地喊,“银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赵怀雁道,“起来吧!” 银面说了一句,“谢皇上”然后拿着剑起身。 赵怀雁问他,“棺椁买好了?” 银面道,“买好了,但没有带回来,尚在棺材铺子,因为想着带一个棺材进酒楼太抢眼,容易遭人猜疑,所以就把棺椁留在了棺材铺子,等花雕的尸体火化后,拿着她的骨灰去棺材铺,从棺材铺入殓,不会让人起疑,若皇上觉得不妥,我这就去棺材铺子,将棺椁运回来。” 赵怀雁道,“不用,你做的很好。” 银面往花雕的床上看了一眼,没看到花雕的尸体,他问道,“花雕的尸体呢?” 曲昭道,“已经火化,骨灰盒我收起来了。” 银面愕道,“这么快?” 曲昭点了点头。 银面唏嘘,心想,不愧是跟在皇上身边的红人,这能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花雕虽然还没有入土为安,但她的骨灰被曲昭和赵怀雁带着,也算死得其所了,至于燕广宁…… 赵怀雁看着沉睡中的燕广宁,眉心越拢越紧,她问天星,“可知道广宁公主是中了什么毒?” 天星道,“有可能是傀儡散。” 赵怀雁挑眉,“傀儡散?有什么名头?” 天星解释说,“傀儡散是一种御人的毒药,此毒在下的时候会渗进施毒人的血,以此来操控毒中的傀儡,让中此毒者听命于施毒人,如同降术。” 赵怀雁对这些歪门邪道知之甚少,作为驻秦国的金谍网组织,自然会时时地传回一些秦地的消息,但关于这十毒,因为皇室从来没有用过,故而,天星也从来没有向赵怀雁说过。 赵怀雁听着,双手轻负于背后,沉吟道,“要如何解?” 天星道,“十毒基本没解药。” 赵怀雁道,“果真没解药?” 天星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十毒只为皇室专有,而这么多年,皇室也从没向外用过这些毒,所以我也没过多的研究,不然,我明日去一趟薄府,问问?” 赵怀雁摆手,“不必了,朕明日亲自去太子府,向秦祉讨教。” 天星惊道,“皇上要去太子府?” 赵怀雁道,“是。” 天星又要说话,赵怀雁制止她,她看着她,微微顿了顿,说道,“你不用担心朕,朕敢来,就心里有数,天色很晚了,朕一路赶马过来,很累,你安排一个舒适的厢房,顺便准备两套保暖又方便出行的裙子,再备一套面纱,就去忙自己的吧。” 天星所有担心和阻止的话息在了赵怀雁的这一番话里,她说了一声好,又问,“那燕广宁公主怎么办?” 赵怀雁往床上的燕广宁看去,“她睡着了?” 天星道,“不是,是我给她扎了睡穴。” 赵怀雁道,“这么一直沉睡,对身体有无影响?” 天星道,“会有影响,终日不进食,多少会消瘦,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怀雁道,“那就先让她这么睡着,等朕明日去了太子府,见完秦祉,再来决定要不要让她醒着。” 天星说,“好。” 赵怀雁就带着曲昭,出去了。 天星立刻让银面去亲自收拾厢房,带赵怀雁和曲昭过去。 这一晚上,赵怀雁和曲昭歇在了天星酒楼。 而先她们一步离开的青海直奔秦国太子府,秦双住在太子府里头,跟秦祉自然不在一个院儿,秦双在嫁到楚国之前是一直住在皇宫里头的,这回回来省亲,之所以住在太子府,是因为卫国公主和周国公主都在,她住太子府是陪伴她们的。 楚邺是秦双的夫君,自然与她同住。 是夜,楚邺依旧拿书坐在灯下翻阅,秦双在西罗的伺候下进了内室,坐在了梳妆镜前。 西罗在给她卸发髻,秦双从柜面上拿了护手膏在手上涂抹,大概是刚沐浴过后,铜镜中反射的女子不再那么凌厉,带着几丝柔软的湿气,她微微垂着头,雪白的脸印在夜灯之下。 西罗在拆下一缕发髻后,她也刚好涂完一只手,她把那只手拿在眼前观看,说道,“花雕死了,燕广宁中了傀儡散,虽然被人救了,却也于事无补,秦国皇室的十毒之所以被列为皇室贵宝谱中,就因为这十毒没有解药,除非死,否则永无解脱,这下好戏有得看了,燕广宁受制于秦,燕迟就算恼恨,也拿秦没办法了,除非,他不顾燕广宁的死活。” 西罗听的心惊肉跳,眼皮直颤,可她不敢发话。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她也知道,公主之所以跟她唠嗑,只是表达自己得意的心情,她也没想让她接话和岔话。 西罗沉声不言,安静地给她拆卸着发髻。 看了几页书就有点疲倦的楚邺从大卧室另一头的书房里出来,刚绕到卧室的厢门外,还没来得及伸手拂帘,就听到了秦双的这一番话,他眼神狠狠一震,伸出去的手豁然一顿,然后慢慢垂下,又慢慢的攥紧。 他薄唇紧抿,牙齿微沉,眼睛往上抬了一点儿,透着珠秀纱帘,他看到那个坐在梳妆镜前自己的妻子,面色阴沉的可怕。 她竟然对燕广宁下手! 还是如此重的手。 楚邺不喜欢秦双,娶她无非是奈于情势所逼,从结婚到现在,他一直表现的像一个懦夫,任这个秦国九公主主宰着太子府的一切,她喜欢掌控,那就让她掌控好了,可不管她怎么喜欢掌握,她都姓秦,别想真的在楚太子府里掀起什么风浪。 在楚国,楚邺自信有能力稳住一切。 来秦国后,他也什么不管,终日里陪陪几个太子喝喝酒,聊聊天,下下棋,晚上就看看书。 情爱一事,他不甚热衷,秦双似乎也不热衷。 这更好了,免得她怀了孕,他得宝贝着她,让她能借着子嗣干预她楚国的政事。 他原为这个秦国公主最多是蛮横一些罢了,没想到,她还如此歹毒! 若楚邺记得没错,这个秦双在去了天下风云榜大会后,跟燕国的两个公主关系处的也不错,她怎么下得去手! 楚邺怒极,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愿意再进屋了,又折回书房,拿出一卷书看。 西罗在伺候了秦双入睡后,过来喊他,楚邺头都没抬,只道,“我还不困,你伺候你们家公主就行了,不用管我。” 西罗哦了一声,讪讪地下去了。 楚邺拿着书卷,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不知道这条路走的对不对,可他坚信,他的姐姐楚朝欢一旦嫁到燕国,局面就会有所改善。 可人生,有很多意外。 青海夜闯秦国太子府,斩杀了秦双,这激起了整个秦国的动荡。 就连赵怀雁,都受到了波及。 花雕死,燕广宁失踪,楼危逃了,这让秦祉十分的愤怒,十二精卫排成一列跪在他的面前请罪,都办法让他熄火。 当天夜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亲妹妹,秦国高贵的九公主,又惨死在了榻上! 死相很惨,手筋脚筋全被挑断,而且,头没了。 从她头以下的身子那扭曲的弧度来看,她在死的时候,是受到极大的折磨的。 秦祉暴怒,秦帝更是下令全城缉拿此人,扬言,谁能捉到杀害公主的刽子手,赏黄金万两,良田百亩,又把楚邺宣进宫,近乎犀利地逼问,“公主被人杀害,作为枕边人的你,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第150章 入住秦国太子府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楚邺真的没有察觉,因为当天夜里,他并没有跟秦双睡在一张床上,他无意听到秦双的话,夜里怎么可能再跟她同榻而眠? 楚邺是睡在书房里的,自然不知道秦双遭人暗害。 秦双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他又远在书房,连秦双都没察觉到有人要杀她,何况他了? 再说了,秦国太子府的守卫也非等闲之辈,发生了这等事情,责任可不在他,别以为他装聋作哑,平时话少,就是好冤枉和好欺负的。 楚邺先是向秦帝拱了拱手,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回父皇,昨夜里邺因为看书太晚,怕回卧室惊到双儿休息,就在书房里睡了,这事儿西罗是能作证的。” 楚帝当现就传西罗进来,问明了昨夜楚邺是不是没回卧室,西罗说是,秦帝的脸色稍微缓了缓,但是,他依然紧追不放,问道,“为何偏巧昨夜你去看书,不回卧室,双儿就遭遇了不测?不早不晚,这也太巧合了吧!” 是有点巧合,巧合的不让人生疑都难。 秦帝问的有些咄咄逼人,楚邺内心有些恼火,却没发作,他只是耐住脾气说,“这个邺确实不知,父皇若要怀疑邺,邺也无话可说,但不是邺做的事,邺也绝不担此罪名,再说了,邺害公主有什么好处呢?公主是邺的妻子,公主死了,邺的妻子没了,还让楚国跟秦国的联姻就此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秦帝眯眼,在他又要张嘴往下说的时候伸手制止了他,他道,“朕知道了,朕并没有怀疑你什么,只是你身为丈夫,妻子被人杀害,你却毫不知情,身为父亲,朕当然对你有所埋怨,但朕并没有怀疑你。” 楚邺心底冷笑,没怀疑我?没怀疑我你逼问我?不过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杀手是谁派来的,无非是燕迟。 因为秦双一死,楚国和秦国的联姻被斩断,亲盟之路也会就此断掉,尤其,秦双在燕国的时候,曾伤害过赵怀雁,而你们秦国也着实胆大,敢对燕迟疼爱的妹妹下手,不诛你,焉能解燕迟的心头之气? 楚邺心知肚明杀手是谁派来的,却不说。 秦帝不知道吗? 他知。 秦祉不知道吗? 他亦知。 可该问的还是得问。 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怀疑燕迟,可等秦祉回了太子府,阮江禀告说赵帝来了,秦祉当即神色一变,他猛地攥紧了手,在这一刻,他陡然就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或许,杀双儿的,并不是燕迟派来的杀手,而是赵怀雁呢? 秦祉眯眼,“知道了。” 他亲自去门口,迎接赵怀雁。 元霄节已经过,从上次赵怀雁从秦国太子府离开到今天,隔了数日,秦祉不是不想她,可这个时候看到她,心思沉的抬都抬不起来,他面色冷淡,但还算客气有礼地与赵怀雁互见了礼,然后领她进府。 秦祉没心情跟她寒暄,直接问,“赵帝忽然来我太子府,是为何事?” 赵怀雁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上回来太子府赴宴,不知道燕帝也派了公主过来,等我去了燕国才知道,后来楼危回国,说花雕跟广宁公主在秦国出了事,我就过来看看。” 秦祉挑眉,“花雕跟燕广宁出了事?” 赵怀雁道,“是啊!” 秦祉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赵怀雁看着他。 秦祉一脸悲痛道,“我并不知道花首领和广宁公主出了事,我只知道我的妹妹,秦国的九公主出了事!” 赵怀雁一愣,“秦双出了事?” 秦祉道,“是。”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缓慢说道,“昨晚上,有刺客闯进了太子府,杀害了双儿,还把她的头窃走了。” 赵怀雁大惊,“什么!” 她双手捂住嘴,震惊的样子并不是像装出来的。 秦祉道,“能闯进我太子府,又能无声无息杀了双儿的人,这世间,除了燕国勇士,我想不到别人了。” 他眯眼,问她,“你觉得是燕帝派的人吗?” 赵怀雁摇头,“我不知道。” 秦祉笑了笑,可笑意一丝一毫都没抵达到眼底,细细去看,还有几丝冰冷之意,他将赵怀雁迎进府里头,到了前厅,不停,继续往后走,过了中厅,也不停,继续往后走,快要踏入最后一道殿门的时候,赵怀雁止步了。 秦祉道,“双儿死的很惨,带赵帝你去看一眼。” 赵怀雁说,“不必了。” 秦祉道,“人死不能复生,生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知道,双儿生前害过你,亦跟花雕有过节,你跟她不能和平相处,但现在,她死了,我希望你能看她最后一眼,让她走的顺畅。” 赵怀雁不想去,亦不愿意去。 她当然知道秦双是谁杀死的,是青海。 青海的武功,赵怀雁一直没有亲眼见识过,曲昭也没有领教过,作为燕迟身边的暗卫,又是暗卫首领,青海的武功肯定不亚于元兴,能够无声无息潜入秦祉的太子府,还能无声无息地将秦双杀死,把头带出府,青海的武力,当真恐怖。 秦双死不足惜,赵怀雁不会同情,亦不会悲痛。 她不补她一刀就算不错了,哪可能去看她,让她走的舒坦? 但想是这样想,可当着秦祉的面,她还是迈开了脚步,因为她等会儿也要找秦祉说事,更甚至,得有求于他。 曲昭是跟着赵怀雁一起来的,她一直跟在后面,不出声。 过殿门的时候,秦祉往后看了她一眼。 曲昭十分警觉,抬起头来冷静无波地与他对视着。 秦祉收回视线,领着赵怀雁往殿里面一处深院里走,走着走着,曲昭似乎感觉不对,喊一声,“皇上。” 赵怀雁停住脚步。 秦祉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回望着曲昭,似笑非笑地问道,“曲侍卫,怎么了?” 曲昭不理他,拉住赵怀雁的手,对她小声道,“闻到一股很危险的气息。” 赵怀雁眯起眼,转头看着秦祉。 秦祉道,“怎么了?” 赵怀雁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祉站在那里没动,在赵怀雁转身,带着曲昭往外返的时候,冷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带着杀意,披肩而来,他道,“赵帝虽然不说,但心中比我更清楚,能杀我九妹,敢杀我九妹的人,定然来自燕国,实力也必然高出九妹很多,连我秦国太子府的守卫都察觉不到,可见此人实力,绝非寻常,秦祉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至少,秦祉不是骄傲之辈,亦知当今天下,除了燕迟之外,无人敢对我九妹出手,而只有燕迟的手下,才有这种能力,无声无息潜入我太子府,杀害我九妹!”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赵怀雁要往殿外走,自然是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她往后侧了一下身子。 秦祉来到她近前,却没有很近,隔了三步的距离,站在那里,看着她,继续说道,“赵帝现在是跟燕迟一条心的,偏又这么巧了,我九妹昨晚刚遇害,今天你就登门……” 他话没说完,赵怀雁勃然惊道,“你怀疑我?” 秦祉冷笑,“我怀疑的人很多,但凡有可疑的,我都不会放过,今日赵帝进了太子府的大门,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等凶手逮捕归案,我再放你出去。” 随着他的最后一个字落定,身后的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曲昭当即就拔剑。 秦皇十二精卫闪电般地出现在院子里,将她二人包围。 秦祉看着曲昭,“一直听闻鬼剑三响能破鬼步结界,今日,秦祉就亲自领教一下。” 曲昭虽然厉害,可不一定是秦祉的对手。 赵怀雁闪身拦在曲昭的面前,“你想对敌,我来陪奉。” 秦祉眯起眼,冷冷地盯着她。 赵怀雁却只当看不见,她是来求解药的,花雕已死,还有燕广宁需要救,天星说了,燕广宁睡个几日不会有生命危险,而那傀儡散,不知道燕广宁醒来后会不会发作,所以,在燕广宁醒来时,一定得把解药拿到手。 秦国皇室的十毒,说是没解药,可真的没解药吗? 赵怀雁不信。 秦祉想留她,她顺势留下就是,最多三天,她一定得拿到解药。 心中思量完,赵怀雁就道,“我没有杀害秦双,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想让我留在太子府,行啊,我留下就是。” 曲昭着急,“皇上!” 赵怀雁抬手,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曲昭瞪着秦祉。 秦祉看着赵怀雁,他想着她会反抗,他也想领教一下传闻中的太虚空灵指,可她就这么听话地留下了,这没让秦祉放心,反而冷冽的眉头蹙起很深的褶皱,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到被人救走的花雕和燕广宁,秦祉森寒的眼睛落下一片阴霾。 能在秦皇十二精卫手上救人,听广德说,那个破了十二精卫的结界的人,用的很可能就是太虚空灵指。 虚灵空确实有很多徒弟,但唯一能把这种武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只有赵怀雁。 她治好周小婵,就说明,只有赵怀雁,真的将虚灵空的衣钵传承了下来。 那么,她若真的救走了花雕和燕广宁,此时进他太子府,所谓何呢? 解药。 呵。 秦祉道,“赵帝愿意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所院子是秦祉殿中的后院,暂时委屈赵帝,屈居于此了。” 赵怀雁挑眉,“秦双公主不在这里吗?” 秦祉道,“不在,尸体运到了皇宫。” 赵怀雁道,“需要我进皇宫里看一眼吗?” 秦祉抿嘴,“不必了!” 他扬声喊,“阮江!” 阮江立刻从后院里走出来,“太子!” 秦祉道,“赵帝住在这里的期间,好生安排人伺候,若是让赵帝有个意外,唯你是问!” 阮江点头,“属下明白。” 他往赵怀雁和曲昭一伸手,“赵帝和曲侍卫请吧。” 赵怀雁甩甩衣袖,临走前,问秦祉,“我虽然住在了太子府,可我是自由身吧?除了不能出太子府,应该能在太子府里自由活动吧?” 秦祉道,“当然。” 赵怀雁勾唇笑了一下,笑的不知其意,她淡淡道,“那就好。” 她转身,朝阮江看去,“阮侍卫,天有点冷,我这个人怕寒,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的卧室里多添些炭,能拿个暖手炉来吗?还有,我想泡个暖水澡,这里有温泉吗?没温泉的话,能不能让人备一大桶热水来?还有啊,我来的时候没有带衣服,你帮我备几套漂亮的衣服,要你们秦国女子的风格,当然,别忘记帮我的曲侍卫也备几套。”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要求,大有要长期住下来的意思。 阮江皱眉,往秦祉看去。 秦祉说,“赵帝要什么就给什么,这么重要的贵客,不能怠慢了。” 阮江立刻应声,“是。” 又转头看向赵怀雁,“赵帝先随我进屋吧,我再安排下人,将赵帝需要的东西一一备妥。” 赵怀雁笑道,“多谢。” 阮江看着她的笑,默默地转开了眼。 传言中赵国这个皇上的美貌,果然不是盖的,容易乱人心。 阮江自此不再看赵怀雁的眼睛,亦不正面看她。 赵怀雁和曲昭被阮江领着进了后院。 说是后院,但环境挺好,很幽雅。 但可能是秦祉临时决定把她扣下来,这里并没有人打扫,也无任何婢女奴仆,房中的固定的床椅也有,但床上没有铺毯,亦没有被子,桌子上也没有铺垫布,椅子东倒西歪,看上去倒是常年没人住。 确实没人住,后院这个地方,主人不会住,客人也不会住。 尤其,这里是秦祉院落的后院,更没人敢来住。 秦祉自己也不住。 赵怀雁和曲昭进了院子后,阮江立刻喊了一大批人来,赶紧收拾,该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该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还有差人去喊府里的裁缝,过来给赵怀雁量身做衣,又让人去厨房烧热水,一会儿让赵怀雁沐浴。 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她沐什么浴。 阮江觉得这个赵帝十有八九在故意使派他,或者说,使派太子府的下人。 后院一忙碌,下人们打扫起庭院里,到处都是灰尘。 赵怀雁受不住,对阮江道,“我出去走走,收拾完了遣人过来告知,我再回来。” 阮江立刻喊了一个婢女,让她随行。 说是随行,其实就是监视, 赵怀雁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她只是笑着看了那个婢女一眼,这才带上曲昭,出了院门,然后在秦祉这个院子里逛。 秦祉所住的主院,很大,名叫正祉殿。 赵怀雁没来过正祉殿,亦没在这里住过,更不曾看过,就对这里不熟悉,刚好阮江派了个婢女,赵怀雁就让她带路。 婢女小心看她一眼,回道,“太子的住所,不让人随便看的。” 赵怀雁道,“那你就带我去看能让人随便看的地方。” 婢女道,“那就到外面看。” 赵怀雁摇头,“可我就想在这里看。” 婢女为难,“太子知道了,我要被问罪的。” 赵怀雁笑了笑,声音温和,话语却很无辜,“那又与我何干呢?” 婢女一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赵帝……” 赵怀雁冷冷一甩袖,走了。 婢女跪在那里,起不敢起,走不敢走,见赵怀雁带着曲昭走了,她急的不行,太子的主院,真的不能让人随便逛啊! 赵怀雁就要逛秦祉的院子。 秦祉这会儿肯定不在,因为他要忙着抓凶手,忙着处理秦双的后事。 但他不在,定然有侍卫在。 除了阮江外,还会有别人。 或者是刚刚的十二精卫。 不过,不怕,十二精卫能拦得住她吗?敢拦她吗?她若在太子府有个三长两短,或者说,她被秦祉软禁于此,时间过久,不说赵国不依了,就是燕国,也会不依,到时候,燕迟就有很好的理由,发兵秦国了! 赵怀雁一边走一边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就长期住下去,住到秦祉请都请不走,让他自个着急,求着她走,到时候,解药不愁要不来。 但燕广宁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赵怀雁又忧愁了,她微微叹了一声,暂时将这个扰人的预想抛诸脑后,做现下该做之事。 她背起双手,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片刻,穿过一片假山石,过了一道拱水桥,看到一座宫殿前驻守着很多侍卫,她就往那里走。 曲昭往前看一眼,提醒道,“皇上,那里很可能是秦太子的住处。” 赵怀雁道,“那就好,我就就要去他的住处。” 曲昭皱眉,“这样好吗?” 赵怀雁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他留我住在他的后院,就应该能猜到,我会来闯他的主院。” 曲昭四周瞧了瞧,没有人,她低声问,“皇上是怀疑,秦太子的住处,有可能藏有解药?” 赵怀雁道,“不管有没有,都得去看看。” 曲昭点头,“也对。” 如此,一主一仆就晃荡着晃荡着来到了秦祉的主寝殿前。 寝殿前的侍卫看到她二人,提剑一挡,“做什么的?” 赵怀雁横眉竖目,“敢拿剑对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侍卫眯眼打量她,“没见过!” 赵怀雁呵呵笑了,转头看向曲昭,“告诉他,我是谁。” 曲昭冷道,“瞎了狗眼了!这是赵国的皇帝,你们太子请来的尊贵的客人!不然,你们太子所住的主殿这么多侍卫,我们焉能一路毫无阻碍地进来?阮侍卫还在亲自给我皇收拾房间呢,你倒好,拿剑拦人!好,你不让进,咱们就去找秦太子,问他讨要个说法!” 曲昭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侍卫立马道,“误会误会,我等并不知道是赵帝亲自于此,冒犯了!” 他让开身。 后面的侍卫也跟着让开身。 侍卫道,“赵帝是太子的贵客,我等自不敢阻拦,赵帝想进,我们放行就是。” 赵怀雁哼一声,提起裙摆,一步跨入门槛。 曲昭也跟着。 等她二人进屋了,侍卫立刻关上门,又对其中一个下属说,“速去皇宫,向太子禀明此事!” “是!” 那人飞快下了台阶,跑出门,骑马朝皇宫去了。 赵怀雁知道侍卫会派人去通传秦祉,故而,她一进屋,就马不停歇,去找秦祉的书房,在书房的各个格档里翻了翻,没找到有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一些抽屉在锁着,开不了,赵怀雁没急于一时,毕竟开锁是件很费时的事儿,而是又带着曲昭,去翻秦祉的主卧室。 主卧室太大了,还没翻完,秦祉就赶了回来。 听到门外有人声,还有推门之声,赵怀雁立刻又带着曲昭出来,在琴房流连,然后大概看到了名琴,她撩起裙摆,坐了下去,又轻抬袖子,将双手放置在了琴弦上,接着,一道极为好听的琴音就从琴室里流泻了出来。 秦祉刚踏进屋,正准备往书房去,听到这道琴音,他脚步顿了顿,折往琴房。 琴房与茶室是呈月形拱门相连,他穿过茶室,刚走到月形拱门前,就看到坐在琴桌后面的女子,墨发轻挽,睫毛低垂,好看的双手在琴弦上跳跃,她穿着交襟的长裙,嫩紫,裙摆点缀着小花,此刻,那些小花全都铺展在地上,汇成一片花海,再上方,是一道压下来的白色披风,披风大概是极厚,故而压下来的时候,份量极重,给人一种很踏实安稳的感觉。 再看弹琴的女子,她嘴角含着笑,因为低垂着脸,他看不清她此刻的眼神和表情,可秦祉感受得出来,她的心情是极好的。 秦祉轻轻抬脚。 曲昭其实老早就发现了他,却当作刚刚发现一样,往前走一步,轻喝,“谁!” 秦祉玩味笑道,“擅闯我的房间,还问我是谁?” 他走过转角的门,来到曲昭面前,亦站在了赵怀雁面前。 赵怀雁听到秦祉的声音,手一停,琴音便戛然而止,她轻轻抬头,往上看秦祉,与他的视线对上,她连忙拢着裙摆站起身,笑道,“不好意思,后院还在打扫,灰尘太大,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我就出来逛了,想弹琴,又没有,就来你这里找找。”说着,眨着眼道,“你不会介意的吧?” 第151章 身份揭穿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秦祉很介意,他的主殿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秦双都很少被允许进入,更何况赵怀雁了。 可此刻,看着赵怀雁用着那样无辜的眼神看他,秦祉本来想说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擅入我的主殿的话就变成了,“刚刚的琴音很好听,有名字吗?” 赵怀雁歪着头想了想,“没名字,我随便弹的。” 秦祉道,“能再弹一遍吗?” 赵怀雁很大方地说,“可以呀,秦太子想听,我再弹一遍就是。” 她又落坐回去,双手轻抚琴弦,流畅又好听的琴音就流泻了出来,秦祉站着听了一会儿,这才走到榻边,坐下去,靠在那边,胳膊支着脸颊,微阖着眼,极为享受地听着。 大约一柱香之后,赵怀雁的一曲弹罢。 秦祉睁开眼,说道,“让人很放松的一首曲子,真的没名字吗?” 赵怀雁摇头,“没有。” 秦祉道,“睡眠曲挺好,听着想睡觉。” 赵怀雁笑着站起身,“好了,曲子也弹罢了,院子应该打扫完了,有点累,我回后院歇息了,太子去忙你的吧!” 赵怀雁说完,不管秦祉回不回复,她领了曲昭就走。 秦祉坐在那里没动,就看着她的背影。 等她的脚步声走远,离开,直到彻底听不见,他冷声喊,“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马走进来,拱手道,“太子!” 秦祉道,“以后赵帝再进来,不需要拦着,你们前后跟着就是,她想看什么地方,就让她看,但是,得寸步不离地跟着,知道吗?” 侍卫连忙道,“知道。” 秦祉就挥手让他下去。 赵怀雁出了秦祉的主殿,一路往后院走,在半道上,撞上了刚刚跪在那里的婢女,还在那里跪着呢,真是毅力惊人。 同样的也说明了,这个秦太子府里的下人,个个都很尽职。 婢女趴在地上,听到了脚步声,立马抬起头来,看到是赵怀雁,欣喜地喊一声,“赵帝!” 赵怀雁站在那里看她,小小的脸被寒风吹的通红,深蓝夹白的宫装看上去极为舒服,她抬着头,可以看出她眼神中真诚的情意。 赵怀雁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答,“奴婢叫冬儿。” 赵怀雁笑道,“倒是很应景,起来吧!” 冬儿说了一声,“谢谢”便双手撑着地面,先把膝盖抬起来,这才晃晃悠悠地站直,站直后两腿跟着打颤,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膝盖骨很疼,她微微咬着牙忍受着,努力挤出一点儿微笑,对赵怀雁道,“赵帝要回后院了吗?” 赵怀雁扫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痛苦,遂对曲昭道,“扶一把冬儿姑娘。” 曲昭说了一声是,上前,掺住了冬儿的手臂。 冬儿瞬间就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她无比感激地道,“谢谢曲侍卫。” 曲昭没理她,只面无表情地掺着她往前走。 走到后院的那道门前,冬儿死活不让曲昭掺着了,曲昭想着她可能是怕阮江看见,或是让后院里的其他下人们看见,不好,也就不再勉强,松开她,理理袖口,又扯了扯腰腹下的衣摆,单手背后,单手扣剑,随着赵怀雁进了门。 冬儿在后面跟上。 进去后,院子果然焕然一新。 地面扫的干干净净,再也不见任何落叶,除了周围固定生长的那些花草树木外,还多了很多盆栽,下人们换了一批,皆是衣着干净,婢女们穿着与冬儿一样的服装,侍卫们穿的则是与刚刚秦祉主殿门口所见的那几个侍卫们一样的服装,阮江正在指挥人往卧室里面搬木桶,大概热水也烧好了。 赵怀雁走过去。 阮江看到她,喊一声,“赵帝!” 赵怀雁左右望望,笑道,“速度挺快的,都收拾好了?” 阮江道,“收拾好了,赵帝可以进去泡个热澡,衣服也准备好,还有暖手炉,都已经放在了卧室里面。” 赵怀雁道,“谢谢。” 阮江说,“不用。” 赵怀雁提起裙摆,迈进门槛。 阮江要喊人进去伺候她,赵怀雁道,“不用了,就让冬儿姑娘进来伺候吧!” 冬儿便被阮江使派,作为赵怀雁在秦国太子府居住其间的专用侍女。 热火添满后,阮江就走了,他去向秦祉汇报。 赵怀雁洗完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躺下就睡,她不困,只是现下没事可做,亦不愿意东走西走,惹秦祉的警觉性加高,往后想要找解药就更难了。 再者,她相信,她若被秦祉软禁太久,自会有人,上门要人。 她等。 天星和银面都知道今天赵怀雁要去秦国太子府,白天不见人回来,到了晚上,依旧没见人回来,天星还开始担忧,她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路,银面看的头都晕了,他说,“天星,你这样走来走去不是办法,得进一趟太子府,看看情况。” 天星道,“怎么进?我们以什么理由进?这个时候,秦国九公主刚遭到歹人杀害,全城封门,挨家挨户在搜凶手呢,我们贸然上太子府,不遭人怀疑才怪,就算查不到我们是凶手,那指不定会查出我们的真正身份,你别忘了,这么些年,秦祉一直在暗中调查谁是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呢!” 银面将剑往怀中一抱,说道,“那怎么办?” 天星道,“我去一趟薄府。” 银面笑道,“大晚上的,你这么去,薄将军还会放你回来啊?” 天星瞪他,“少油嘴滑舌,你也去暗中调查那个凶手,最好能在秦军之前找到,若找不到,那也不能打草惊蛇。” 银面收起笑,从桌上翻身而下,正色道,“嗯,你放心去薄府吧!我去城内逛逛,打探打探消息。” 天星去看了一眼燕广宁,燕广宁还在睡,她拢了拢她身上的被子,放下床幔,去室内重新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喊了另一个金谍网的组织成员,女的,每回去薄府,她都会扮演她的婢女,叫秀子。 迎黑,家家户户即将要吃饭,薄府也一样。 薄江尚在书房,没仗打的时候,他就比较清闲,看看兵书,钻研钻研兵法,除了正规的上朝外,他还会去兵营,跟士兵们切磋切磋,论论武艺,论论兵书,他把士兵们当成自己的兄弟,亦把军营当成自己的家。 白天他会在军营里,晚上就在家里。 他没有妻子,不是不想娶,而是没遇到对心的,之前经常带兵出征,怕刀剑无眼,战死杀场,他不愿意让哪个女子跟着自己,整日怕他战死,然后就守活寡,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儿孤苦伶仃,故而,将军府没有女主人。 时间久了,他也对这方面的事情淡薄了,直到遇到天星。 薄江听守门的家丁隔着书房的门传报说天星老板来了,他将兵书一放,支着头道,“什么时辰了?” 家丁道,“到了吃饭的点了,厨房正在上菜呢!” 薄江笑道,“又是过来蹭我将军府的饭的吗?” 家丁时常听自家爷这般打趣天星老板,但怎么可能是来蹭饭的?蹭主子差不多,天星老板经营秦国第一酒楼,少这么一顿饭吗?无非是想自家爷了,来看爷的。 家丁亦笑道,“那要把天星老板请进来吗?” 薄江一抬手,扣击着桌面,“你说呢?” 家丁笑道,“那我把人带到饭堂。” 薄江没反对,家丁立刻有眼色地跑到门口,把天星和秀子带到了饭堂,下人们在陆陆续续地进出上菜,饭桌前空无一人。 天星皱眉,问家丁,“将军呢?” 家丁还没回答,身后就有一道低沉雄厚的男音传来,“我在这儿呢!” 天星转头,看到他,立刻上前行礼,“天星见过将军。” 薄江穿的很简单,就一件暗黑的长衣,头发挽着,整张脸立体而英俊,他伸手扶住天星,把她拉起,又改成去牵她的手。 秀子眉头皱了一下。 天星却没有反感,也没有甩开他,任由他拉着。 薄江捏着她的手,把她拉进屋,秀子要跟着进去,被薄江一眼瞪在那里,等下人们将饭菜都摆好,又陆陆续续下去,薄江让秀子把门关上。 秀子不关。 天星道,“关上吧,我与将军说会儿话。” 秀子瞪眼。 薄江把玩着天星的手,低笑。 秀子不甘不愿地将门关上了,门刚合上,薄江就伸手搂住了天星的腰,低头去吻她,天星抬手挡住,“将军,不可以这么随便。” 薄江皱眉,拿开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这才双手抱起她,坐在了椅子里,他环着她的腰,有点小不满地说,“你来找我,不是想我了?” 天星白他,“我可是很守妇道的!” 薄江轻笑,“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来的妇道?等你嫁我为妻了,你再为我好好守妇道,这会儿,让我吻一吻?” 他抵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 天星哼道,“信你才怪了,想我也没见你来酒楼看过我。” 薄江吻着她的脖颈,笑道,“我若去了,你的名节可就真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星儿,成亲好不好?等成了亲,我就能天天与你在一起了。” 天星看着他,“真愿意娶我为妻?” 薄江略怒,“问的什么话,不娶你,我这般与你相处?你以为我薄江是什么人?花花公子?” 天星笑道,“气什么气,我就是担心,皇上不会同意。” 薄江亲了亲她的脸,“你愿意嫁吗?” 天星道,“愿意啊。” 薄江伸手揪她腰后的肉,“我是问真的,你用心回答。” 天星蹙眉,他没用力,她当然不疼,只是故意做出被他揪痛的样子,撅嘴道,“你这么不疼我,动不动就揪我,我才不会嫁你。” 薄江一愣,脸埋进她的脖颈,低笑出声。 笑够了之后,他抱起她,坐在了餐桌边。 天星要下去,他不干,就一定要抱到怀里,他道,“我明日上朝向皇上提一提,你好好准备,当我的新娘。” 天星理着发丝,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薄江捧起她的脸,问道,“怎么了?真不想嫁我?” 天星摇头,“不是。” 她依旧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让薄江看的有些烦燥,他就不愿意看她愁眉苦脸,他问,“出了什么事?今天来找我,是有事的吗?” 天星看着他,“薄郎。” 薄江被她这句薄郎喊的心都化了,他抱紧她,扶着她的脑袋吻着她,天星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承受着他的吻,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她,哑着嗓音道,“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床上说,嗯?” 天星脸一红,火急火燎地推开他,跑到对面坐了。 薄江心情极好,亲手给她夹菜,看着她吃,等她吃饱,他才开始动筷,二人都吃饱后,他牵着她的手,出了饭堂。 秀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抿嘴。 薄江拉着天星的手,在院子里散步。 走了一会儿,薄江道,“天冷,回屋吧?” 天星说,“好。” 天星不是头一回在薄江的府上留宿,一刚开始是住客房,后来就住进了薄江的卧室,今天也一样,薄江拉着她去自己的卧室。 跟以前一样,门一锁上,他就抱起她去了床边,这张床,承载了多少他跟她的欢乐,可今天,天星不愿意跟他行好了。 还没到床边,天星就推开了他。 薄江愣住,“星儿?” 天星走到桌边,挑了一把椅子坐,坐稳后才说,“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薄江看她一眼,见她神色认真,便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念想,也来到桌边,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什么事?” 天星道,“想让你带我去一趟太子府。” 薄江皱眉,“现在?” 天星道,“嗯!” 薄江问,“去太子府做什么?” 天星道,“不知道,没借口,所以才来找你。” 薄江眯起一双深邃的眼,静静地看了她好半晌,这才沉声开口,“前天晚上,九公主在太子府遭人暗害,目前凶手还没抓到,又听说今日赵帝去了太子府,依我之见,赵帝是被太子扣下来了,不管赵帝有没有嫌疑,她这个时候来太子府,给了太子很大的筹码,赵帝是赵国皇帝,亦是燕帝未来的妻子,燕国未来的王后,她一旦身陷太子府,那赵国以及燕国都会被秦祉拿捏,但同样的,赵国和燕国也可以此为发兵理由,攻打我秦国,这几日,我每天都会去军营,督战士兵,就因为预感大战要来临,而星儿你,这么晚来找我,不是关心我的,是冲着赵帝去的吧?” 他一字一句,说的坚定无比,“你是赵国人。” 天星捋了捋耳边的秀发,笑道,“薄将军是聪明人,很早就怀疑我是赵国人了吧?” 薄江抿唇,心想,为什么不喊我薄郎了?有求于我的时候就百般对我示好,勾引我,甚至在床上还喊过我夫君呢,现在,我快挑明你身份了,你倒以将军来称呼我了。 他冷哼一声,指腹轻扣着桌面,声音低沉,“赵国人忠君爱国,九国皆知,而但凡在别的国家能够发现赵国人的行迹,还是如此长居的,唯有一种身份。” 他冷笑道,“星儿,你是大名鼎鼎的金谍网成员吧?” 他又冷笑一声,“掌管着整个天星酒楼,又是老板,不用想,你定然就是太子一直在找,皇上一直在找,我秦国士兵倾尽全力要铲除的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 天星坐在那里没有动,被揭明身份,不惊不慌。 这份定力。 啧。 薄江心想,不愧是能让他心动的女子,遇事波澜不惊这一项,都足够让他佩服。 坐在敌军的桌前,身陷敌军的巢穴,她倒是坦然! 薄江冷笑,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喝。 天星慢慢地摩挲了一下手指,这才笑道,“将军既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清楚我为何要现在进太子府了,这个忙,你帮不帮?” 薄江挑眉,“身份被揭穿,你不怕我拿你归案?” 天星道,“你不会。” 薄江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天星支着下巴看他,可怜巴巴地道,“薄郎,你真要对我薄情寡义?” 薄江瞪她,“喊夫君都没用,驻秦的金谍网,一直是皇上和太子的心患,我若放了你,就是背叛君主,不忠不义。” 天星咬唇,起身,往他怀里一扑,嫩唇毫无章法的去吻他的。 薄江不让她吻,这个时候,她吻他是什么事!别想又拿美色诱惑他,他不会上当的,放了她,等她身份揭露的时候,他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太子交待?如何向他所率领的千军万马交待,他不会做秦国的罪人! 他要推她,可天星抱的很紧,他又不敢真的把她推翻在地,摔伤了怎么办?心疼的还是他。 因为没有用力,反而让天星得寸进尺,不单把他吻的气息不稳,还大胆的用手,薄江最终没能耐住这股美色,抱起她,上了床,把她按在床上,好一阵折腾。 等风平浪静,他抱着天星,大掌托着她的小脑袋,吻着她的脸,餍足后的声音沙哑好听,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恨意,“你就是个小混蛋!” 天星窝在他的怀里,娇娇地笑,手还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嫌他不够心浮气燥似的,故意勾引他。 薄江吸气,“再不安份,我让你明日一整天都下不来床!” 天星嘟嘴,哼一声,转过身不理他了。 薄江看着她的后脑勺,“不想去太子府了?” 天星又转过来,幽怨地瞪着他。 薄江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尤其,刚只有一次,他其实还没有尽兴,她若不是什么见鬼的赵国人,不是什么金谍网的首领,他大可跟她有一整夜的时间,可现在,他很忧愁,若她被发现,难保不会一死。 薄江皱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星儿,我们先成亲,有我护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天星抱紧他,说道,“娶了我,你可能会遭到杀身之祸。” 薄江道,“不怕,出入沙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够娶你,能够护你而死,我是乐意的。” 天星抬头,看着他,“你真要这么做?” 薄江坚定道,“嗯!” 天星道,“不会后悔吗?” 薄江笑道,“我若不这样做,才会后悔,我只想好好爱你,星儿,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嫁?” 天星轻锤他肩膀,“不嫁你我会与你好?” 薄江满满的幸福,抱着她又亲昵了一会儿,这才十分不舍地道,“起来吧,先去一趟太子府,看一看赵帝情况如何了。” 天星问,“你有办法进太子府?” 薄江道,“嗯。” 他率先下床,胡乱地用毛巾擦了下身子,换上干净衣服,这才对着门外喊,“来人,打桶热水进来。” 门外守着秀子,还守着薄江的亲卫克建。 克建听到了薄江的话,二话不说,立刻下去差人备水。 秀子深深地皱了下眉头,隔着门,叹了一声。 等水打来,木桶被送入室内,下人们又赶紧离开。 薄江抱天星下床,让她洗澡,他给她拿衣服,等洗好,衣服整理好,他拉着她出门,出门前,他返身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她唇上印一吻,然后笑着转身,出了门。 薄江是秦国大将,还是最有名望的将军,公主被杀,他自然有很好的理由去见秦祉。 薄江以公主遇害,他理当为公主讨回公道,查出那个杀人凶手为由,进太子府,见秦祉。 秦祉接见了他,看到天星也在,他倒是笑了,眼神在薄江和天星身上转了转,招呼着薄江坐下,亦招呼着天星坐下。 薄江把来意说了,意在出动手中驻军,帮忙在城内找凶手。 秦祉摇头,“不必了,将军的兵是用来上场杀敌的,不是用来做这等搜城之事,捉拿贼人,交给了皇城提督,本宫相信,不出几日,定会有些眉目。” 天星道,“我虽然不懂武功,不懂兵法,也不懂政治,但我经营天星酒楼多年,也认识一些能人异士,公主身份尊贵,但经常来天星酒楼,天星知道身份难与公主交朋友,但天星真心把公主当朋友的,查凶手的事,我总也想出点力,这回劳烦薄将军带我来太子府,见太子,就是想对太子说,若太子不嫌弃,我愿意以天星酒楼的名义,请一些能人异士来,帮忙抓拿凶手。” 第152章 大战前夕1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天星的一番话说的恳切真挚,就连秦祉,都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她能有这个心,实属难得。 但秦祉却不会让她帮忙。 就算是薄江亲自带她来的,秦祉也不会开这个先例。 不说这次事件是公主被刺杀之事了,就是寻常的人命案子,也不可能让毫不相关的人插手。 秦国是个法制森严的国度,而且纪律严明,但凡是触犯法律的事儿,都由官兵、军队和皇室处理,于是,他淡淡地说,“多谢天星老板的好意,但这件事非比寻常,公主之死不是儿戏,本宫并不想假借任何人之手,而且这事也跟你无关,牵扯进来并不好,还望天星老板理解。” 天星垂眉拱手,“是我多言了。” 薄江看她一眼,对着秦祉问,“搜索了一天,有没有发现刽子手?” 秦祉面色很难看,只要一想到有人在他的太子府自由出入,还杀了自己的妹妹,他就抑制不住的震怒,可他也知道,这个刽子手,很可能查不出来了,燕迟敢派人来,就不怕他查,那人敢行凶,亦有所依恃。 晚上的凶杀,早上才发现,极有可能,那个人趁夜已经离开了。 秦祉冷着脸说,“没有。” 薄江一拍桌,“到底是何人!” 秦祉道,“不知道,但本宫猜测,定然是燕国人。” “燕国?”薄江蹙着眉头一怔,他并不知道燕国公主燕广宁出了事,亦不知道驻燕国的金谍网首领花雕死了,还是死在燕广宁之手,而这一事件,都是他面前的这个好太子算计的,他只知道,燕国敢派人刺杀公主,就是挑起战争的节奏,他沉着声音道,“太子,末将觉得,该备战了。” 天星低垂着头,侧身从手边的方桌上端起了茶杯,一口一口地轻抿着。 她只是一个酒楼的老板,什么都不懂,亦不会插什么话。 眼前的两个男人,身份远在她之上,她着实没什么能耐插他们的话。 天星安静地喝着茶,听着。 薄江提议要备战,秦祉又何尝不知道。 但打仗不是儿戏,若非没有必胜的把握,怎能出兵? 秦祉沉声道,“这个需要跟皇上商议。” 薄江点了点头,“明早上朝,末将会向皇上进言。”说完,他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太子也休息吧,末将告辞。” 秦祉低问,“将军这次前来,就是问刺客一事的?” 薄江道,“嗯,公主被杀,身为臣子,理当出力,但太子既说了不用末将插手,那末将就不插手,我跟天星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完,去牵天星的手。 天星将茶杯搁下,站起身,冲秦祉福了福身。 薄江牵着她,转身。 秦祉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嘴角微微地露出了一丝笑,若在平常时候,他肯定会打趣薄江一两句,是不是好事将近了,但这个时候他真没心情。 看着他们走出殿门后,他喊来了阮江,问他赵怀雁在做什么。 阮江说在弹琴。 秦祉皱眉,又是弹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戌时二刻了,很晚了,怎么还在弹琴? 秦祉抿唇,“随本宫去看看。” 阮江应道,“是。”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主殿的后院走了去。 到了院门口,他又停住脚步。 阮江不解地看他。 秦祉看着那道门,淡淡说:“罢了。”他一甩袖,朝着主寝殿走了去。 进了寝门,往里走了片刻,进了书房,阮江跟进去。 等关上书房的门,秦祉朝书案后的檀花椅上一坐。 刚坐稳,就有一个黑影闪了出来,朝地上一跪:“太子。” 秦祉沉声问:“还没查到?” 那黑影道:“没有,城内一切正常,挨家挨户搜了将近一半的住宅,就是没有搜到任何可疑人物,很可能,那人早就出城了。” 秦祉抿紧薄唇,唇线绷的冷而直,他捏了捏手,冷笑一声:“再搜城三日,若是搜不到,就在城中散步谣言,说这事儿是燕国所为。” 那人一愣,抬起头来。 头一抬,才在灯光的照耀下看清楚他的脸,原来是广德。 广德问:“太子是想制造舆论?” 秦祉眯眼:“刚刚薄将军来府上见了本宫,建议备战,本宫也觉得应该备战了,公主的死就是最好的导火索,城内舆论一旦传开,百姓们会对燕国恨之如骨,就算这件事没有确切的实据,我们也没有抓到凶手,但舆论一传开,百姓们就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发兵燕国。” “再加上双儿一死,秦国跟楚国的联姻就没办法维持了,趁着这股风,双儿刚丧,楚国尚没有远离,以护妻不利以及楚邺的失职为由来强逼楚帝发兵相助,他无话可说。” “这样以来,我们也能为步太傅提供有利的时机,杀楚朝欢,就不必等到招贤纳士日之后了,楚国发兵在前,楚朝欢身死在后,任谁都会想到这事跟燕国有关,那么,燕楚联盟,彻底难修于好。” “而等楚朝欢死在燕国后,为了替女儿报仇,楚帝就会不遗余力地攻打燕国,到时候,不怕他虚与委蛇,敷衍我秦国了。” 广德听的啧啧的惊叹,竖起大拇指:“太子高明啊!” 阮江也是一脸的佩服:“这计策好。”但是,又蹙眉:“可是跟燕国对战,我秦国并没有十分拿九稳的把握。” 秦祉道:“去把楚太子请来。” 阮江一愣,却是很快应了声,出书房,去请楚太子。 秦祉对广德问:“如今楚朝欢在什么地方?” 广德道:“北燕,应该再过两日,就要随着燕迟返回了。” 秦祉呢喃:“北燕……” 他冷笑道:“原本随燕迟去北燕的是赵怀雁,可赵怀雁听说了花雕和燕广宁出事,就立刻来了秦国,楚朝欢倒是会见缝插针,呵。” 对于楚朝欢,他没有多少的关心。 喜欢燕迟的女人,跟他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若非她的生死会关系到三国命运,他也不会让人打探她。 秦祉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道:“给太傅去封信,向他说明我们的计划,以本宫对楚朝欢的了解,她这趟一定会先随燕迟去燕国,但能留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了,让他看准时机下手。” “是!” 广德离开后,秦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从腰兜里掏出了一把极小的笛子,笛身只有一根中指那么长,粗细也跟一个中年大汉的中指差不多,中间有三孔,原木色。 秦祉拿出那个笛子后就放在嘴边吹。 那笛子看着小,音孔也只有三个,整个做工看上去也是粗糙而劣质的,但音色却极好极好。 笛音一出,就仿佛听见幽静的山泉里传来了流水声,平缓滑过这苍茫漆黑的夜,这声音轻轻缓缓,没有任何起伏,亦不成调,听上去却让人极为舒服,感觉有抚平一切烦燥的力量。 但其实,对普通人而言,这笛声无害,可对于中了傀儡散的人而言,这笛声就是号令。 躺在床上被天星以银针控制住睡穴的燕广宁哪怕处在身体机能的沉眠中,还是被这号令给干扰了。 她此刻沉睡着,对外界的一切信息都接收不到,但这笛音仿佛有生命一般,滋扰着她的大脑,让她即便是在沉睡中,依旧控制不住地蹙起了眉头,强烈地想要挣脱开这种睡意,去到吹笛人的身边。 可她一没武功,二也不是自己睡着的,是被银针给封了睡穴,她想挣扎开,完全不可能。 秦祉吹了很久,见无人前来,便从唇边将笛子拿开,自言冷笑:“被羁绊住了?” 秦国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藏住一个人的机构,只有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 所以,这些间谍们又在活动了吗? 会太虚空灵指的人…… 秦祉眯眼,正准备开口喊一个人进来,让他去看看赵怀雁歇下了没有,可话还没出口,去而复返的阮江领了楚邺前来,秦祉就先把这件事放下,接待楚邺。 秦双惨死,尸体被秦帝派人运到了皇宫,作为秦双的丈夫,楚邺应该在宫中陪伴才对,可秦帝不让他呆皇宫。 虽然秦帝知道,杀害自己宝贝女儿的人不是楚邺,但还是会牵怒。 他不想看到这个楚太子,一眼都不想看,故而,楚邺就留在了太子府。 刽子手还没抓到,秦帝也没立刻给秦双发丧,而秦双一日不发丧,楚邺一日都不能离开秦国。 楚邺来了后,秦祉示意他坐,又让阮江奉茶。 楚邺有点不明白,这么晚,秦祉喊他来干什么,而且,还让人奉茶,这是打算与他秉烛夜谈吗? 谈什么? 他跟他能有什么可谈。 楚邺心中没谱,只能先开口问:“大哥,这么晚喊邺过来,是有事吩咐吗?” 秦祉从案后站起身,来到他旁边的一椅子坐下,阮江顺势的也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看着那茶,没喝,只是侧头望向楚邺:“凶手没有抓到,我皇妹死不瞑目,邺妹夫晚上睡得着吗?” 楚邺心口莫名一凛,怔然抬眼,看着他:“自是睡不着的。” 秦祉声音里含着悲腔与隐隐的冷怒:“我也睡不着,所以喊邺妹夫过来说话话,今日的搜查广德已经来跟我报备了,毫无所获,我刚刚一个人思考了很久,觉得这个杀手,很可能是燕国派来的。” 楚邺微惊:“燕国?” 秦祉道:“是。” 楚邺蹙着眉头说:“可没有证据……” 秦祉冷笑道:“你我均是太子,说话做事当然是讲求证据的,但有时候,直觉和分析也不能忽略。” 他一字一句地分析道:“秦双嫁给你,楚国跟秦国联姻,这本来就打破了楚国素来只与燕国交好的盟契,燕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看上去是没生气,但事实上是不是,这就不好说了。” “之前在燕国,双儿得罪过赵帝。” “还因为驻燕国的金谍网曾被我斩断过一指,双儿因此也失去了一指,那一指,断在燕国,还是楼经阁里的阁主楼姜下的命令。” “以前燕迟没有动秦双,是因为秦双没有嫁到楚国,如今,刚嫁过去呢,她就遭遇了不测,虽说是在我太子府出的事,可要是真想起来,大概还是因为联姻而引起的,再者,你是双儿的夫君,双儿惨死,你作夫君的,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楚邺终于明白秦祉喊他来是干嘛的了,他低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双儿惨死的消息,你告诉楚帝了没有?” 楚邺道:“还没。” 秦祉道:“那写信说一下吧,太子妃惨死,他身为父皇,怎么能不知情。” 楚邺慢慢地站起身:“那我这就回去写。” 秦祉扯了一下袖袍,“不用再跑回去,就在我这里写。”他漫漫淡淡地道,“报丧的时候,也要报仇的。” 楚邺眼神狠狠一颤,落在秦祉身上:“邺没听懂。” 秦祉不冷不热地说:“燕国都欺到头上了,咱们也不能忍气吞声了,是不是?” 楚邺惊的一塌糊涂,脱口而出:“大哥要与燕国开战?” “是啊。”秦祉笑的极冷极冷,“就用鲜血来祭奠双儿。” 楚邺低喘:“可是,战争不是儿戏。” 秦祉道:“确实不是儿戏,所以我才让你写信给你父皇,让你父皇备战,与秦国前后夹击,趁北燕还没有彻底强大繁盛起来,先拿下燕国。” 见他眉头皱了起来,秦祉又道:“你放心吧,赵帝如今在太子府呢,若真开战,赵国和燕国都会顾忌。” 楚邺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秦祉喊他来,也不是跟他商量,只是让他写信给他父皇。 所以,不管这信他想不想写,都得写。 秦祉让阮江去备纸墨。 备好,楚邺挪步,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信。 信写好,阮江立刻拿出去,让驿使快马加鞭,送到楚国,亲自交给楚帝。 楚帝拿到信是在第二天晚上,看完信,他额头猛地一抽搐。 他捏着信,抿紧薄唇,沉默地走出了御书房,过了一会儿,他差人去找楚朝欢。 楚朝欢还在北燕。 燕迟一行人是在元宵节的前三天赶到的,在元宵节的前两天,段东黎和韩玉幼,卓凌和韩夕善,南子衍和韩贝,这三对新人拜堂成了亲,洞房花烛夜之后,就是十五元宵节,北燕各名臣的府邸,全是喜气洋洋的。 燕迟这趟来北燕,一是陪驻臣们过年,二就是巡查北燕的情况,所以,哪怕今天是元宵节,他还是出了门。 只不过,尚没有走出大门,就被很多人堵住了。 新婚的三对夫妇过来朝他拜节,韩帝和陈帝也过来找他拜节,还有裴连甫、南丘寒、朱玄光等,没有多余的女眷了。 燕迟抬头扫了一眼大部队,无奈地笑道:“我本来想趁早出去一趟,看看北燕的元宵节是怎么过的呢,你们倒来的早。” 陈帝道,“你想看,一会儿我陪你看,我也没看过呢。”他朝旁边的三对新人看了一眼,“新人们过来给你请安,你可不能不喝这杯茶。” 燕迟挑眉,十分古怪地道,“这茶得敬父母吧?” 韩帝笑着接话说,“敬过了,但燕帝是他们的大媒人,这杯酒一定要喝。” 燕迟额头一抽,媒人? 赵怀雁要是听到了这个词,不得笑岔气? 想到赵怀雁,燕迟不自禁的就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还有青海,应该也快回来了。 燕迟背手转过身,“进来吧。” 一行人呼拉走进来。 元兴皱眉,倒真不客气。 燕迟所住的帝王行宫很大,在原来的齐国皇宫重建起来的,跟皇宫的规模有得一比,但因这里是行宫,所以人就少。 行宫大,燕迟住的帝王主殿也大。 一行人走进来,丝毫不觉得拥挤。 进来后也没人找椅子坐,就站在那里。 燕迟让元兴去备酒。 段东黎先拉着韩玉幼给燕迟敬酒,之后是南子衍跟韩贝,再接着是卓凌跟韩夕善,燕迟接受这三对新人吃酒的时候目光也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他已经跟赵怀雁发生过关系,自然知道承宠一夜之后的女人是什么状态的,也知道尽欢一夜后的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神韵。 大概除了卓凌,段东黎和南子衍都跟两个公主有了夫妻之实。 燕迟喝完酒后,三个臣子高兴极了。 韩帝也很高兴,自此,他的女儿们就有了保障。 韩帝又有点眼红,他真的太高兴了。 陈帝道,“你有福气啊,我要是也有三个公主女儿,哪有你韩国的事儿,这三个大臣,全让我女儿给包了。” 韩帝被他的话闹的止不住的就笑起来,“可惜你没有,这是命,强求不得的。” 陈帝瞪眼。 裴连甫低咳一声,拱手冲着陈帝道,“皇上还年轻,后宫妃子也不少,若那些妃子不喜欢,可以再设一次选秀,广纳秀女,开枝散叶,不出几年,我陈国皇室也会充盈起来,到时候,燕帝的孩子出世了,咱们可以结娃娃亲。” “……” 众人默,都把视线挪到裴连甫身上。 这个陈国的丞相,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燕迟低低地笑出声,抬手拍了一下裴连甫的肩膀,“那裴相可得让你们家皇上好好努力了,本帝与雁儿的孩子会很多,不介意多订几个娃娃亲。” 周围一阵低笑声。 周小婵没来,不然她肯定会打赵燕迟。 燕乐也没来,不然,他会骂她七哥羞羞羞。 楚朝欢也没来,不然,她听了铁定心里酸的厉害。 几个跟来的女子因为初入北燕,稍微有点不适应,就起的晚。 等他们起了,那些人已经从燕迟的行宫里退了出去。 燕迟依旧没能成功走到外面,因为,青海回来了。 燕迟看到青海,当即一提步,来到他跟前,看他手中提着一个四方形的盒子,他沉声问,“什么东西?” 青海道,“秦双的头颅。” 燕迟挑眉,“有没有被人发现?” 青海道,“没有。” 燕迟道,“做的好。” 青海将盒子放在地上,问燕迟,“这头颅如何处置?” 燕迟沉吟道,“先去用冰雪存放着,别让人发现,等雁儿回来了,给她处置。” 青海应声,“好。”想到什么,他又道,“赵帝这个时候去秦国,可能有些麻烦,我当夜斩了秦双的头之后,当夜就出了城,但我没有立马走,而是停留了夜,第二天又悄悄潜进城内,打探了一下消息,这才知道,赵帝被软禁在秦太子府了。” 燕迟眉头一凛,“软禁?” 青海道,“是,这还不是危险的,属下是担心,秦双这一死,秦国必然拿来作文章,要向燕国开战,若是秦祉拿赵帝作要挟,皇上要怎么办?” 燕迟眯眼,斜过目光看着远方的宫门,声音低沉危险,“秦祉不敢,他若真敢,朕夷平他西秦所有寸土!”他喊,“元兴。” 元兴立刻道,“皇上。” 燕迟道,“传南丘寒和裴连甫过来,一并的将韩帝和陈帝也叫过来。” “是。” 元兴下去传人。 燕迟让青海先将秦双的头颅找个地方安置,他回书房,写信。 信是写给赵显的。 写完,燕迟喊了驿使进来,让他火速带着信去赵国,把信亲自送到赵显手中,驿使接了信,不敢耽搁,日夜往赵国赶。 而在信还没有到达赵国手中的时候,楚国那边由楚帝派出来的人找到了楚朝欢,传达了楚帝的命令,让她速速回国。 楚朝欢问他们是不是楚国出了事,其中一人回答说不是楚国出事了,而是秦双,被人杀了。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让楚朝欢尽快回国。 楚朝欢虽然不想回,可坐在那里细细地想一番,觉得此时楚帝喊她回去,必然有深意,她让他们先在院里等她,她去燕迟告别。 燕迟听到她说要回去,轻轻挑了挑眉头,没有劝留,亦没问原因,只道,“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楚朝欢道,“不用,我爹有派人来接我。” 燕迟洞察力很强地问道,“楚国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楚朝欢道,“不是,是秦双死了,楚国的太子妃没了,楚邺还没回,我爹大概心里不舒服,就让我回去陪陪。” 燕迟听到秦双死了,一丝反应都没有,没有惊讶,亦没有同情。 楚朝欢眯了一下眼,“你对秦双的死,毫不惊讶。” 燕迟道,“我比你早一步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楚朝欢想到突然离开去往秦国的赵怀雁,脑中有什么一划而过,再看燕迟的脸,一如继往的英俊,从他当了皇帝后,那英俊里又掺进了令人极为忌惮的威仪,此刻,这张脸平静无波,深邃的令人难以揣测。 赵怀雁为何会突然离开,去了秦国? 而又这么巧了,赵怀雁去了秦国,秦双就死了。 以燕迟对赵怀雁的喜爱程度,他舍得放赵怀雁离开? 那么,就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什么理由? 杀秦双吗? 楚朝欢蓦然一阵心惊,若秦双真是燕迟伙同赵怀雁杀害的,那他二人是打算联合向秦国开战了? 那此次父皇召她回去,怕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楚朝欢面上一片寒霜,冷冷地看了燕迟很久,转身,走了。 燕迟抬眸,眸深如海,修长指腹轻轻扣击着桌面,须臾,他喊:“来人,传朱玄光。” 第153章 大战前夕2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朱玄光进来后,燕迟对他道,“护送楚朝欢安全出北燕,北燕是齐国旧址,朕不允许她在这里出任何事。” 朱玄光抬头看他一眼,点头应一声,领命走了。 他刚走,元兴就带着陈帝、韩帝、南丘寒、裴连甫进了书房。 燕迟让他们坐,又让元兴奉茶,奉好茶,韩帝问,“这么急着找我们来,是北燕有异动?” 燕迟摇头,“不是,是秦国。” 韩帝惊啊一声,“秦国?” 陈帝也不解,“秦国怎么了?” 南丘寒抿紧薄唇,怒目而睁,“难道秦国想在这个时候对我燕国开战?” 裴连甫沉着眉心没说话。 燕迟伸手,拿了一支干净的狼毫把玩着,他低声,且极为清晰地将秦双死了,赵怀雁被软禁在秦国太子府,以及尚没有依据,但十有八九会发生的,秦国会让燕国开战一事说了,末了,又道,“楚朝欢刚刚被楚帝派来的人给接回了国,以本帝猜,是秦国向楚国施压了,所以,楚国打算与秦一起,对我燕国用兵。” 南丘寒拍桌而起,“秦国这是趁人之危!” 燕迟忽地将手中的狼毫一扔,整个身子倚进长背椅里,慵懒地笑道,“南公国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开战,也是朕希望的,秦双的命,也是朕派人去取的,朕知道,秦双一死,秦祉必然震怒,战争一触即发。” 南丘寒惊愣,“皇上要对秦用兵?” 燕迟道,“是。” 南丘寒道,“可秦国也是强国,我燕国虽然不怕,但这个时候开战……” 燕迟道,“南公国不必忧虑,虽然朕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以将秦国一举拿下,但若他挑衅,我燕国势必奉陪,再者,也不是朕非要杀秦双挑起战争,而是秦祉太过分,他对花雕和广宁下手,致使花雕死,广宁身中剧毒,滞留在秦国,无法回来,赵帝是为了让我能够安心地来北燕陪众臣,这才只身一个冒险去秦国的,可秦祉却把她扣在了太子府,你当知,赵帝是赵国皇帝,亦是我燕国未来的王后,秦祉这作为,简直是在挑战两个皇室的威严,朕若不发兵讨他秦国,朕不配穿这身帝王朝服!” 一席话,说的南丘寒心中巨震! 他当下就往地上一跪,请旨,“皇上,上回攻打齐国,臣因在陈国探亲,无法回国,亦无法为国出力,这回臣一定要将这份军功在秦人身上双倍地讨回来!皇上下旨吧!” 燕迟道,“先起来。” 南丘寒顿了顿,站起身。 燕迟让他坐着,他们先商议怎么做。 陈帝说,“你若需要我陈国的协助,尽管说,我陈国虽然弱小,兵力也不强,但有一点,我陈国远比其他几个盟国都有优势,就是跟秦国是隔邻之地。” 是,陈国跟秦国之间,只了一个卫国。 而卫国,在曾经的九国里面,也是势力末等国家,还远不及陈国厉害。 卫国跟秦国友好了很多年,但没有从秦国身上得到兵力上的扶持。 陈帝道,“要不,先吞下卫国,这样,出兵讨伐秦国,那就轻松的多,不然,从你燕国发兵,战线太长,军资若跟不上,就很容易出事。” 韩帝沉吟道,“卫国虽小,却跟秦国极亲,你陈国没少打卫国的主意吧?可都无功而返,就是因为卫国周边其实还有很多秦国的盟军。要我说,还是韩赵先联手,拿下周国,如此,南方大片疆土,就全在我等之手,燕国物资可顺利从边境运到赵国,再从赵国运到韩国,再到周国,中间不会出任何岔子,再不济,咱们就用周国的物次,去打秦国。” 一直沉默不言的裴连甫道,“我陈国如今有燕国大将纪莫归,还有燕国名臣平书政,国内尚有大将罗业,从上次平息内乱后,陈国就在苦练士兵,而城内尚还有燕国的骁勇士兵,拿下卫国,完全不在话下。” 他向燕迟进言,“我觉得,两边同时出兵,比较好。” 燕迟道,“裴相的意思是,韩赵联手,攻西秦东侧的周国,然后陈国再发兵,攻西秦北侧的卫国?” 裴连甫道,“是,这样一来,秦国两边的亲盟国都遭到了攻击,作为这两个国家的盟主,秦国若不出兵,这两国必亡,也会寒了这两国君王的心。秦国若出兵,必然会消弱本国的战力,到时候,燕国就可以出兵,攻其后方,一来让秦国自顾不暇,二来也会给韩赵以及陈国带来拿下周国和卫国的便利。” 这想法极好。 但是。 燕迟淡淡道,“你们都别忘了,燕国背后,还有一个楚国。” 南丘寒冷寒道,“楚国想从背后,砍我燕国一刀不成?” 燕迟道,“未知,但正因是未知,才更要防备。” 南丘寒哼道,“正好臣在北燕呆了大半年了,整肃了这边的军队,还没拿出去练练手,楚国那边,皇上交给臣即是!” 燕迟屈指,轻敲了一下桌面,说道,“好,等朕收到赵帝的回信,咱们再细节讨论。” 众人一致说好。 燕迟留他们下来,一同去外面看元宵节。 众人应了。 朱玄光去护送楚朝欢,一路把她护送到北燕边境外。 按理说,北燕内的齐皇残党势力已经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被南丘寒清肃干净,楚朝欢身边又有楚国的大内高手护送,她这一行,不会有任何安全隐患,燕迟没道理遣了朱玄光来送。 但他还是做了。 朱玄光想不明白,但在边境线上与楚朝欢告别时,看到她盈盈含笑的脸,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但又不是很明白。 楚朝欢道,“不是送我回国吗?” 朱玄光道,“不是,皇上说了,安全送你出了北燕边境即可。” 楚朝欢笑道,“还知道关心我呢。” 朱玄光额头一抽,心想,皇上到底在想什么,他可不知道,他拱手说道,“那么,就与楚公主在这里分开吧。” 楚朝欢转身,笑着走了。 本来楚朝欢在向燕迟告别的时候,想到他跟赵怀雁一起合谋杀了秦双,她就有点恼,但现在,知道燕迟还是关心她的,她就很高兴。 不管燕迟对别人如何,对秦双如何,至少,他对她,不会真的狠心。 几个大内侍卫见公主走了,冲朱玄光抱拳作了一个揖,赶紧追上。 朱玄光看着楚朝欢欢快的背影,大概明白燕迟是什么意思了,让楚朝欢知道,他燕国对她楚国,还是念着情义的。 朱玄光一路目送着楚朝欢的背影离开,直到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去,向燕迟复命。 天星和薄江离开秦祉的太子府后,一路往薄府走。 因为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十里长街上除了狗吠声和打梆声外,就是呼啸的北风以及头顶像雪花似的飘浮着的泽气。 有一些高门大户门前的大红灯笼在散发着微光,隐约照亮前路。 薄江十指扣着天星的手,与她并肩,走在街头。 季子原本是跟天星一声去了薄府的,但在薄江带上天星去太子府的时候,天星让季子先回了天星酒楼。 是以,季子没有跟在她身边,此刻,只就有她跟薄江二人。 天星蹙眉道,“没有见到皇上。” 薄江道,“因为赵帝的身份比较敏感,以你我二人现在的身份和立场,没办法在太子面前突兀地提她,这样会让太子起疑心,不过,你也不用过度忧虑,我有一计,觉得一定可行。” 天星抬眉问他,“什么计?” 薄江道,“我们成亲。” 天星瞪眼,“你就只知道这个!” 她有点生气,要扯开自己的手,不让他握了。 薄江捏紧,不让她挣脱,另一手赶紧去掳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轻哄,“这个时候成亲,我还担心皇上和太子不批示呢,毕竟公主刚刚丧命,我这个秦国大将却在这个时候娶妻子,办酒席,有点大逆不道,但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请到赵帝的方法。” “只要赵帝来薄府吃喜酒了,你就不愁问不到她情况了,当然,如果赵帝被太子看管的严,不让她出来,那也没关系,你可以在拜堂结束后,去探太子府,你既然能做驻秦国金谍网的首领,武功定然不弱,探太子府,应该没问题。” 天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挺不错,但是如同你所说,九公主刚去世呢,你能娶妻吗?” 薄江道,“秦国的法律并没有说,一国公主死后,全国同丧,不许纳采娶妻。” 天星道,“还是不要跟秦帝和秦太子说了,你自己操办了。” 薄江笑着睇她一眼,薄唇压下去,偷吻着她的耳朵,“这么迫不及待?” 天星翻白眼,伸手推他,“我要回去了。” 薄江一愣,抱住她,“晚上陪我。” 天星道,“不行,我晚上还有事。” 薄江皱眉,“什么事?” 天星道,“给人解毒。” 薄江愣住,又斜斜眯起了那一双浸过战争而显得极为锐利的凤眼,“解毒?给谁解毒?你还会解毒?” 天星道,“我不会解毒,但皇上这趟来就是为这事,我不能不帮她分忧,至于解毒的对象,你应该知道,是燕国的八公主,燕广宁。” 燕广宁带花雕和楼危来秦国的事情,薄江不大知道。 因为她三人是直接去太子府的,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然后就出事了。 还是秘密出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听天星这么一说,再这么一思前想后,似乎就明白了,“原来是因为燕国八公主先出了事,所以我秦国的九公主才会跟着出事,公主的死,果然是燕帝的手笔。” 天星道,“管他是谁的手笔,都是秦祉算计人在前,他若不算计人,哪有这么多事。” 薄江问,“燕国八公主中的什么毒?” 天星道,“傀儡散。” 薄江大惊,眉头微微挑起,对于秦皇室的十毒,他是有所耳闻,但哪怕他手掌虎符,掌千军万马,也不敢向皇上和太子打探这十毒的事情。 好在,他是秦国大将,肩担护国重任,所以,这十种毒,他都各有一颗解药,是皇上亲赐的,是为了防止他意外之下中毒。 薄江手里有解药,却不说,因为解药就只有一颗,非常的珍贵,外界都传十毒没有解药,但怎么可能呢,但凡是毒,就一定有解药。 而又正因为这样的谣传,他手上的解药就更显得市而无价了。 有钱也买不到。 薄江扣住天星的手,对她道,“你不会解毒,回去了也没用啊,还是晚上陪我吧。” 天星怒声,“不行。” 薄江冷哼,甩开她的手,“本来我想说,我有解药的。” 天星当下就石化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猛地抱住他,“当真?” 薄江看着她变脸比翻书还快,啧了一声,心想,又来这一招,他若说当真,她肯定会不遗余力地缠上来,磨得他拿出解药不可,等拿到解药,她又会拍拍屁股走人。 薄江抿唇,不说真,也不说假,甩甩袖子,“困了,我想回府睡觉了。” 天星听到傀儡散有解药,还听到薄江说他手上有解药,哪可能放他走?她紧紧地抱住他,“你说,你是不是真的有解药?” 薄江笑着睨她,“真想知道?” 天星点头,“嗯!” 薄江道,“晚上陪我,我就告诉你。” 天星额头一抽。 薄江抵在她耳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能达成所愿,我亦欢喜,记不记得你第一回上我床是为了什么事,嗯?” 天星当然知道。 她缠上这个将军的最初目地,是建天星楼。 后来,缠着缠着就上瘾了。 但凡有事要解决,她都会去找他。 反正,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嘛。 她是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一辈子得守在秦国,但不能与秦国人通婚,也就是说,她一辈子都得守着贞洁。 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到了一定岁数,就会有生理需要。 天星也不例外。 她又不是善男信女,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不守那闺阁小姐的那一套,她起初跟薄江接触的时候,两人还是君子之交,大概当时都不熟悉,自不敢太大胆。 可后来接触久了,她就渐渐的对这个将军产生了敬佩之情,而薄江也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那么,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她能享受欢乐,还能达成目地,在佑大的秦国,有一个手握千军万马的将军护着她,让她更能站稳脚跟,隐藏身份。 如此,二人关系就在这些年里越来越亲密。 在一起的次数自然是很多的。 薄江对她很爱惜,在外面,他是铁面无私的将军,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是很粗俗的男人,会说很露骨的话,会故意调戏她,在口头上吃尽她的豆腐,她已经习惯了,伸手捋了一下发丝,踮起脚尖对着他的侧脸吻了一下,“今晚陪你,但得给我解药。” 薄江瞪她,“你还真不客气,都不能矜持点?” 天星道,“答不答应?不答应我走了。” 她作势真要走,薄江掳住她,打横抱起就提起内力,一脚跃上房顶,然后嗖嗖嗖的几下轻功,眨眼就到了薄府。 进府后,一路抱着她回到卧室,来不及脱衣服,就把她按在墙上吻了起来。 这夜过后,天星拿到了解药,她早上起来,收拾好自己,早饭都不愿意再吃,只想快点回到酒楼,给燕广宁解毒。 薄江拉住她,微微不悦,“解药已经拿到了,急什么急?陪我吃早饭。” 天星不想浪费一丁一点的时间,只要这个解药能解了燕广宁身上的傀儡散,那皇上就不用以身涉险了! 她着急,真没心情吃饭,可看薄江一副不容她拒绝的样子,她只得陪着去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薄江说,“我今日就去准备聘礼,明日带聘礼去天星酒楼向你提亲,你明天哪里都不要去。” 天星哦了一声,听进去了。 薄江给她夹菜,“多吃点,昨晚消耗太多体力了。” 天星瞪他,却是将他夹的菜都吃完了。 等吃饱,薄江才亲自送她到门口,看到她安全离开才收回视线,转身进府,喊来府里的管家,到书房去商议礼聘的单子。 天星回到天星酒楼,辛掌柜已经起来了,正在对帐,看到老板进门,连忙喊了一声,天星点了点头,直接上楼。 辛掌柜朝门外望了一眼,没看到丫头跟随,很是不解了一会儿,但想到老板经常是夜不归宿,早上又会很早的回来,想来是去找薄将军了,倒也没啥奇怪,自己老板跟薄将军之间的关系,当掌柜的他当然知晓。 天星上了楼之后,推开门,没有看到银面,季子也没在她的房里。 她关上门,走到燕广宁的床边。 燕广宁还在沉睡状态里,虽然晚间的时候秦祉用哨声召唤过她一次,但因为傀儡散并不能控制尸体,故而沉睡中的燕广宁没有应召。 那个时候屋中没人,自也没人知道燕广宁曾经奋力挣扎过,额头上渗出过很多汗。 经过一夜的时间,燕广宁额上的汗早已经被晾干,她此刻睡的平缓而安静。 天星从袖兜里拿出装解药的盒子,盒子打开,取出药丸,又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她先把燕广宁的嘴把打开,把药丸放进去,然后再扶起她,让她半靠在她怀里,她拿水,喂给她喝。 直到看见燕广宁将那药吞了下去,她才将她放回床上,取出帕子,擦着她下巴和衣襟上流出来的水渍。 擦好,她弯腰,拨开燕广宁两耳边的长发,将扎在燕广宁睡穴上的那两根银针取了出来,拿药水清水一下,放回银针盒子里。 没过多久,燕广宁就幽幽地转醒了,她大概有点迷茫,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没有焦距,直到天星重新走过来,在她枕头这端的床沿坐下,她才猛然回神,双手往床铺上一撑,飞快地坐了起来。 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她防备地问,“你是谁?” 天星见她醒了,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坏人,亦不会害你。” 燕广宁伸手揉着额头,大概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她突然尖叫一声,倏地就将右手抬了起来,印象中,这只手好像,好像……拿过一把刀刺进了花雕的胸口,她脸一白,哆嗦着唇,左右看看,房间很陌生,最关键的是,没有花雕,没有楼危。 她猛地扑上前,使命地抓住天星的手,问她,“还有两个人呢?他们呢!” 天星挑挑眉头,无视她抓在胳膊上的两只颤抖的手,不轻不重地说,“一个死了,一个回去了。” 燕广宁脸色越发的惨白,她想到了那个不受控制的画面,眼睛狠狠一闭,问道,“谁死了?” 天星拿开她的手,声音微冷,“花雕。” 燕广宁一下子就垂头丧气了,果然,那个画面是真的,是她亲手杀死了花雕,她眼框一红,自责地锤头。 天星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无心,花雕的死,她们也从没往她身上怪罪,她轻声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想起来早先发生了什么事。” 燕广宁痛苦地道,“是,是我杀了花雕。” 天星道,“不怪你,你被人控制了?” 燕广宁惊愣,“被人控制了?” 天星道,“是的,不然,你以为你当时是为何会突然向花雕的心口刺去?难道你真的想杀她?” 燕广宁急声道,“不不不,我从没想过杀花雕。” 天星道,“那就是了,你们从秦太子府上离开的时候,秦太子在你身上下了傀儡散,中了傀儡散的你就受到了他的控制,是他控制你杀了花雕的,所以,你若自责,或是想为花雕报仇,就要去找秦祉。” 燕广宁捏紧手心,眸中冷冷地闪着寒光,“你是说,秦祉想控制我?” 天星道,“嗯,不过幸好,那一天你杀了花雕,若是你一路上没事,回到了燕国,一不小心杀了燕帝,这可就……” 她的话没说完,燕广宁却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场景,或许秦祉当时给她种下傀儡散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让她刺杀燕迟,但谁敢保证呢? 若当时,天星没来救场,她在杀了花雕之后不会杀楼危?而把花雕和楼危都解决了之后,她一个人回到了燕国,就等于是秦祉手中的一个傀儡进到了燕国皇宫。 尤其,她这个傀儡不是旁人,是燕国的八公主,是燕帝最疼爱的一个妹妹,要做什么事,极为方便,亦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花雕和楼危的死,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是她做的。 他们的视线会放在别处,而当时出事的地点也不在秦国,就算能猜测是秦国人为所,却也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花雕的楼危的死,他们只能吃哑巴亏。 而回了宫的燕广宁,就真的成为秦祉手中一把锋利的刃了。 真是好计策,好谋算! 燕广宁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她一定要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七哥,让七哥灭了秦祉。 她翻开被子,要下床。 天星拦住她,“才刚解毒呢,你想做什么去?” 燕广宁道,“我要回燕国。” 天星道,“暂时别急,你已经被秦祉盯上了,这么出去被发现了就不得了了,而且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兵。” 燕广宁问,“为什么会那么多兵?之前我来的时候秦国的皇城街头没兵的呀。” 天星道,“没出事自然没兵,可前天晚上,秦双被杀了。” 燕广宁大惊,“啊?秦双被人杀害了?” 天星道,“是啊,凶手还没找到,城门也关了,你就是想出城也出不去,还是等我皇回来了,让她带你出城。” 燕广宁眨眼,一下子欣喜若狂,“赵帝来了?” 天星道,“来了,专为救你而来的。” 燕广宁盯着她,忽然咦一声,“你是赵国人吗?” 天星道,“是呀。” 燕广宁歪着脖颈,“以前没见过你,是赵帝从赵国把你带来的吗?” 天星道,“不是,我一直在秦国。” 燕广宁想了想,“所以,是你救了我?” 天星道,“算是吧。” 燕广宁又问,“你是何人?”接着又道,“赵国人忠君爱国,从不会在别的国家长期居住,除了……” 想到那三个字,想到那个机构,她忽然捂住了嘴,盯着她,愣愣地小声地说,“你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之人?” 天星笑道,“八公主果然是聪明人。” 燕广宁道,“原来如此。” 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但是秦双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呢?燕广宁问,“秦双的死,跟我七哥有关吗?” 天星道,“有关的吧,楼危回去后肯定会把你出事的事情告诉燕帝,以燕帝的脾气,一定会拿秦双开刀。” 燕广宁哼道,“活该。” 她对秦双的死也没有多大的同情,可想到天星说的赵怀雁,又急急地问,“赵帝呢?” 天星蹙眉道,“在太子府,她是为了求解药去的太子府,现在被秦太子困在了太子府,如今解药已经得到了,我们得想办法通知她。” 其实金谍网的每个首领跟赵怀雁都有秘密通信的方式,只不过,如今赵怀雁被秦祉软禁在了太子府,而秦太子府又因为秦双的死,此刻守卫非常森严,若是平常,她要传个信进太子府,并不是难事,但现在…… 天星依旧蹙紧着眉头,对燕广宁道,“八公主刚醒,还是先呆在这里休息,我让季子进来伺候你,你要是饿了,让她下去拿饭菜就是,但你绝不可以出这个门,皇上在这个酒楼里订有房间,她只要从太子府出来了,就一定会回天星酒楼,到时候,你跟皇上就能见面了,但在皇上还没有回来的这个期间,你不能外出,以免让人发现。” 燕广宁说,“好,你赶紧想办法联系上赵帝。” 天星道,“我知道。” 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出去关上门,她就唤了季子过来,让她去里面伺候燕广宁。 季子问,“燕国的这个八公主,醒了?” 天星道,“醒了。” 季子挑眉,“解毒了?” 天星道,“解了。” 季子笑道,“看来这个薄将军真是首领的大恩人呢!” 天星抬手就敲她额头,斥道,“少贫,快进去伺候八公主,我去想办法联系皇上。” 季子嗯一声,不再多言,推开门进去。 天星下楼,去大街上逛了一圈,到处都是兵,去城门那边探了探,也是守卫很森严,出城要经过数道关口的盘查,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银面。 银面打探了一天一夜的消息,知道秦军依然没有搜到那个凶手,想来凶手一定已经离开了,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天星。 天星道,“能来杀秦双,证明此人一定很厉害,我们就不用再替他担心了,现在要做的,是联系皇上。” 银面挑眉,“怎么了,看你这样子,似乎很着急,是皇上出事了?” 天星道,“没有,是燕国八公主的毒,解了。” 银面大惊,“真的?” 天星道,“嗯。” 银面问,“解药哪里来的?薄将军帮你弄来的?” 天星说,“是啊。” 银面似笑非笑,“什么条件?这解药可非一般,市井都传言,说秦皇十毒是没有解药的,而薄将军能弄来,可见他下了多大的血本,你只陪一夜,应该不够哦。” 天星瞪他一眼,“说的我是陪夜女似的。” 银面笑,“哪能啊,咱首领可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侠,薄将军要是听到你这么形容他,把他当成了食客,他会生气的。” 天星哼一声。 银面凑上去,“这样的大恩,得以身相许吧?” 天星,“……”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子还有聪明的潜质? 天星道,“明日他要来天星酒楼,下聘。” 银面道,“果然。” 天星道,“这也好,我正愁没办法联系上皇上,就借着这个机会,跟皇上碰个面,明日我会答应薄江,晚上就让他备酒席,你做好准备,随我一起去,见机行事。” 银面沉声道,“好。” 二人上了楼,银面去见了燕广宁,见她在吃饭,就没打扰,回自己屋,睡觉了,一夜没睡,累死了。 天星已经吃过饭,就不陪燕广宁,她回书房,写信,到明晚,赵怀雁给她敬酒的时候,她把信给她。 赵怀雁从昨天入住秦祉府上后,白天睡觉,晚上弹琴,虽然她住在主殿的后院,可她弹琴的声音高,吵的院里的下人们都无法安睡,又不敢抱怨,只能忍着,因为一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就无精打采。 好在,赵怀雁白天安静的很,几乎闭门不出,下人们懒惰打瞌睡,她也看不见。 曲昭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见那些盯梢的下人们神情倦倦,哈气连天,有些就那样歪在树干上,打起了呼噜,她笑着对赵怀雁道,“公主这招高明,晚上让他们睡不成,白天他们就没精神,盯梢也没那么专心了。” 赵怀雁支着额头坐在软榻上,慢条斯理地挑着面条,问道,“秦祉上朝去了吗?” 曲昭道,“去了。” 赵怀雁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吃着碗里的面条,早餐其实可以更丰富的,但她没心情吃,也就没让厨房那边费事,菜也有,就两晕两素。 曲昭已经吃完了,抱剑站在一边,看了赵怀雁一眼,又说,“昨晚上秦国大将薄江和天星一起来了太子府,见了秦祉。” 赵怀雁正欲挑筷的动作一顿,慢慢地“哦?”了一声,抬眼问道,“说了什么?” 曲昭道,“没听清,因为秦祉也精通鬼步,所以我不敢靠的太近。” 曲昭能知道这个太子府里的事情,就因为她在短短的一天内学会了赵怀雁教给她的鬼步,当然,只是皮毛,因为赵怀雁自己也只会一招,就是百里横空。 但一招就够了。 只要能利用百里横空瞬移空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调查自己想调查的东西就行了。 而学会了百里横空这一招后,曲昭就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打探府上的动向,但是,接近秦祉,她还是不敢,毕竟秦祉功力也很深厚,又是鬼步的精通者,她这皮毛功夫可不敢在他面前现丑,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是以,昨晚她并没有靠近,只知道薄江跟天星见了秦祉,说了什么话,她不知道。 赵怀雁道,“没关系,我们先查解药。” 曲昭说好,赵怀雁就继续吃面,然后把两盘菜也消灭了,吃饱之后,曲昭开门,喊人进来收拾,赵怀雁躺了一会儿,就说困,要去睡觉。 收拾着残盘残碗的下人听到赵怀雁这样说,额头一抽,心想,大白天的,吃了睡,睡了吃,当自己是猪呢?吃饱喝饱睡饱,晚上又精神百倍地弹琴,这赵国皇帝是不是有毛病啊! 下人心里肺腑,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得苦闷地端着残盘残碗走了。 赵怀雁伸伸懒腰,进屋。 曲昭栓上门,也跟着进了屋。 但进去后,二人却不是睡觉,赵怀雁施展鬼步,曲昭也施展鬼步,去了秦祉的主殿。 主殿时没人,秦祉去了皇宫里。 赵怀雁道,“再仔细翻一遍,若真找不到,那就只能在秦祉身上下功夫了。” 曲昭沉声应话,立马挨个挨个地去翻。 赵怀雁从另一边去找。 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到中午的时候,二人回去了,吃完午饭,下午就不敢再去,因为怕秦祉突然间回来。 赵怀雁撑着额头咒骂,“都不能把解药放在显眼的地方吗?藏那么深做什么!” 曲昭拧眉,“是不是真的就没有解药?” 赵怀雁道,“不可能,你忘记周姑姑曾经说过的话了?她说过,世间所有生物,都有相克的克星,不管是人还是草,所以,不管是何种毒,一定有针对而解的解药。” 曲昭道,“那也许,他们并没有制出解药呢!” 赵怀雁一听,脸色顷刻间就黑了下来,她猛地一把拍向脑门,站起身,沉声说道,“如果真的没有解药,那就只能先带燕广宁回国,让周姑姑想办法了。” 她一脚踢开门,走出去。 在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看到她,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不动了,谁让她长的如此好看的,可曲昭一出来,目光一扫,下人们又赶紧转开目光,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曲昭拿了一件披风,披在赵怀雁身上。 赵怀雁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冷冬的风吹拂在脸颊和身上,她抬头看向天空,又低头欣赏后院里的景致,一直站了很久,直到曲昭提醒她,该进屋了,她才返身回屋。 回去后,曲昭坐在桌边温茶,赵怀雁眯着眼想事情。 等曲昭把茶温好,倒了一杯给她,赵怀雁接过,说道,“等晚上秦祉回来,咱们去找他一起吃饭,说离开之事。” 曲昭道,“秦太子会答应让皇上离开吗?” 赵怀雁眯眼,看着茶杯里滚烫的热水,看着那冲上杯口的白色雾气,挑眉道,“为什么不?你认为,他能拘住我?” 曲昭道,“不好说。” 赵怀雁道,“放心吧,我想走,他可拦不住。” 赵怀雁之所以甘心住下,是因为要找解药,可若在秦国真的找不到解药,那她就得赶快回国了。 晚上,秦祉回到府,脸上表情并不好看,因为今天进宫,收到了步惊涛的来信,步惊涛信中说,楚朝欢没有与燕迟随行去燕国,而是一个人回了楚国,那刺杀楚朝欢的事情,就得延后。 本来延后也无所谓,可卫国和周国的两个国主同时发来急信,信中言明,边关的城镇被突然攻击。 虽然敌军是陈兵和韩兵,可谁都知道,现在的陈韩二国,跟燕国是什么关系。 所以,燕迟是真的要开战吗? 很好,他也想较量较量,谁能打得过谁? 因为卫国和周国突然面临了战火,所以卫京、卫柔,还有周刻和周芙蓉就没法再呆在秦国了,秦双遇害之后,卫柔还有周芙蓉哭红了眼,要送秦双一程,就住在太子府里,等着凶手被抓,然后送秦双入葬,可凶手迟迟抓不到,自己国家又在遭难,她二人自然是想回国的。 秦祉没留她们。 可卫京和周刻却觉得,此时此刻,她二人留在秦国才是最安全的。 卫京对卫柔道,“妹妹,你先不要回国,哥哥先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们国家遭别人入侵,国内肯定不太安全,你跟我回去,父皇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还是呆在秦国,比较妥险。” 卫柔道,“可是……” 卫京伸手打断她没有说完的话,“没有可是,听哥哥的。” 他向秦祉抱一拳,“秦太子,我妹妹就劳你照顾了。” 秦祉看了卫柔一眼,说道,“你放心,公主在秦国一日,秦祉就保她一日安全。” 卫京道,“多谢。” 秦祉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客气。 周刻见卫京把卫柔留下了,他也把周芙蓉留下,周芙蓉有卫柔做伴,也没异议,就同意留了下来,周刻和卫京即刻出发,从秦太子府离开,往自己国家赶了回去。 秦祉陪了卫京和周芙蓉一会儿,安慰了她们几句话,就回自己的主殿。 刚脱了朝服,准备换一身衣服,门外的侍卫就隔门禀告,“太子,赵帝来了,说要见你。” 秦祉脱衣服的手一顿,却没有立马说见,而是继续脱着朝服,脱完,拿了一件常服换上,这才亲自走到门口,拉开门。 第154章 大战前夕3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站在门外,目光望着台阶下的景致,听到开门声,转头看了一眼,见秦祉站在那里,她笑道,“没打扰吧?” 秦祉走出来,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有事?” 赵怀雁道,“没事呀,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秦祉道,“不是那个意思。” 赵怀雁自动自发地挪步,朝着他的主殿大门走去,边走边说,“哎,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吩咐厨房那边早点做饭?” 秦祉额头一抽,听她说饿,就想到了阮江每回送来的信息,说她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简直跟个猪似的。 秦祉忍不住的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也没见长胖,他冲旁边的阮江睇了个眼色。 阮江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赵帝住在太子府的目地就是要吃空太子府,但太子愿意,他能说什么?他只好去厨房,通知厨房烧菜做饭。 秦祉跟着赵怀雁后面,进到殿内。 赵怀雁旁若无人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坐稳后,她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秦祉,问道,“你脸色不太好,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祉道,“没有。” 赵怀雁道,“不用瞒着我,反正我被你软禁了,你就算说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秦祉抬头扫她一眼,冷冷道,“没有软禁你。” 赵怀雁道,“那我吃完饭要出去。” 秦祉道,“不行。” 赵怀雁不冷不热地道,“你刚还说没软禁我呢。” 秦祉抿嘴,稍微缓和了一点儿语气,“现在外面乱,你身为赵国皇帝,若在我秦国出了事,我秦国如何向赵国交差,向你父皇交差?你暂时就住在太子府。” 赵怀雁冷笑了一声,倒是没再争辩,也没再强求。 她若真走,他想拦也拦不住。 今晚吃饭,就是来探一探解药的。 赵怀雁不再说话,低头把玩着腰带下的玉佩。 到晚上辰时二刻,厨房那边把饭菜端上了桌,阮江过来喊人,秦祉就带着赵怀雁去了,这是在太子府,秦祉第一回跟赵怀雁二人单独吃饭,说不高兴是假的。 但想到现今的这个时局,又想到赵怀雁刚刚说他软禁她,是,他确实有软禁她的意思,但那还不是因为他想把她留下来? 她要走,无非是想回到燕迟的身边。 只要一起到这个,他就不怎么高兴了,他之前一个人用膳,极少喝酒,今日赵怀雁来了,他就让阮江去拿酒。 赵怀雁道:“我不饮酒。” 秦祉道:“我自己喝。” 赵怀雁便不说话了,安静地吃自己的。 酒拿到之后,秦祉倒了一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推到赵怀雁面前,赵怀雁蹙起眉头:“都说了,我不饮酒。” 秦祉道:“就一杯。” 赵怀雁看着那杯酒,不拿也不接,她酒量不好,喝多了会醉,但喝一杯还不会醉,她搁下筷子,抬起头。 秦祉又把酒杯往她面前推了一下。 赵怀雁依旧没拿,只是看着他说:“要喝也行,但是你得帮我解答一个问题。” 秦祉问:“什么问题?” 赵怀雁颇感兴趣地道:“听说你们秦国皇室有十种很厉害的毒,是不是真的?” 秦祉眯起眼角,看着她。 赵怀雁耸耸肩:“别这么看我啊,难道这十种毒问都不能问?” 秦祉垂下眼,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不能问,而是为什么你会问这个?” 赵怀雁道:“好奇呗。” 秦祉道:“秦国皇室的十毒是挺厉害的,你也知道,我秦国比较擅制毒,那么皇室里自然有制毒高手。” 赵怀雁问:“这种毒也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没有解药吗?” 秦祉道:“嗯。” 赵怀雁道:“既然有那么厉害的制毒高手,怎么会研究不出解药呢?” 秦祉拿起筷子,很散漫的样子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制药师。” 赵怀雁哦一声,不问了,也跟着拿起筷子,吃饭。 吃饭前,她端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也就这一杯酒,后面秦祉再给她倒,她就不喝了。 秦祉也不勉强她,一个人在那个小酌。 等吃完,赵怀雁要走,被秦祉喊住,让她陪他走一走。 赵怀雁没拒绝,在曲昭和陪同下,跟秦祉在他的太子府里面走着,没走多久,秦祉就停下脚步,说:“有点累了,你回去睡吧。” 然后转身,回了主殿。 赵怀雁莫名其妙,回去后还是弹琴。 秦祉进到书房,把阮江喊了进去,问他:“有没有查到燕广宁被谁救了?” 阮江道:“太子不是怀疑是驻秦国的金谍网吗?” 秦祉沉着脸道:“是,必然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那么,查到他们是哪些人了没有?” 阮江摇头:“没有,这些人隐藏的极深,一点痕迹都不显现。” 秦祉背手走到书桌右方的那个窗前,因为天气严寒,窗户一直在紧闭着,他伸手,推开了一扇窗,就着寒彻的月色,看向外面朦胧漆黑的夜景。 他想到赵怀雁来秦国的目地,想到她是赵国的皇帝,想到她是金谍网的主人。 那么,她来了后,有没有跟金谍网的人接触? 必然接触过。 不然,她不会来太子府。 她来太子府是做什么的?找解药吧? 所以,她知道燕广宁中了秦皇十毒之一的傀儡散,而她刚刚问十毒有没有解药,就是想套他的话吧? 那么,她一定知道燕广宁在哪。 那么,放她离开太子府之后,她一定会去找燕广宁,并带她回国。 那么,跟着她,就能找到燕广宁。 到时候,找到了人,他把她以及燕广宁一并扣下,反正燕迟已经在行动了,放不放这两个人,他秦国都要面对着秦国以及他的盟友国的讨伐。 而放了她们,他手中不再有筹码。 相反的,扣住她们,他手上的筹码就很贵重了。 秦祉把手放在窗户下方的窗梆子上,慢慢收紧,望向夜色下的眼睛,漆黑如墨。 他对阮江道:“明日你去后院,带赵帝出府。” 阮江一愣:“太子要放赵帝离开?” 秦祉道:“嗯。” 又把他喊到身边,说了几句话,阮江笑道:“还是太子高明,我这就下去办,先通知城门那边。” 秦祉挥挥手:“去吧。” 阮江离开后,秦祉又从腰兜里掏出那把笛子,轻轻地吹起来,但跟昨天晚上一样,不管他吹多久,都没有人赶来。 秦祉将笛子收起来,不打算再吹它了,不管吹多少次,应该都不会再起作用。 燕迟收到赵显的回信后,就让陈帝和韩帝回了国,他二人先后向卫国和周国发动了攻击,因战争来的太突然,卫国没有准备,周国也没有准备,被打的措手不及,好在,他两国的边境线上都有秦兵驻扎,是以,没有沦陷城池,可全国跟着动荡了。 赵显知道这个时候赵怀雁还在秦国,就十分的担心她。 燕迟也担心,他让楼危去秦国,接应他们,想了想,又没让他去,而是让朱玄光去,朱玄光会鬼步,能够瞬间到达秦国皇都,而朱玄光又跟秦祉有着师门之宜,派他去接应赵怀雁,是最合适的。 燕迟对朱玄光说:“不要露面,接到人就立马回来。” 朱玄光道:“只接赵帝一人吗?” 燕迟蹙眉:“还有广宁。” 朱玄光道:“明白了。” 他没耽搁,离开皇上行宫后就鬼步一开,朝秦国皇城去了。 今天是薄江带着聘礼去天星酒楼下聘的日子,一开始街头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件喜事,直到浩浩荡荡的礼盒和红色箱子从将军府里运出来,马车上四周全绑着红色喜绳,最前头的一匹高头骏马上还骑着身材威猛的薄将军,马头用布绑着大红花,明明不是迎亲,却穿的像迎亲似的,旁边还有一个八台大轿随着他一同前行。 不管是抬八台大轿的人,还是赶货车的人,都是薄将军手下的人,各各威风凛凛,穿着暗红色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如洪。 陆陆续续的百姓们开始围观,开始窃窃私语,开始大声喧哗,然后见带头的新郎官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就开始道贺道喜,跟着大部队往前走,走到天星酒楼门口,见薄江下了马,人群就炸开了锅! “原来外面说的都是真的,薄将军跟天星老板当真……”有一腿。 后面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感觉面上一寒,抬头一观,竟是一把冷冽的刀抵在了面门,他吓的身子一抖,差点没吓尿。 拿着森冷大刀的士兵看着他:“胆敢说一句污辱我们将军妻子的话试试!” 那人连忙退后,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敢。” “哼。”士兵将大刀收起来,环顾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今日我家将军来求娶天星老板,你们做个见证,往后天星老板就是我家将军的将军夫人,你们说话,注意点!” 天星因为是女子,又长的好看,还经营着这么大一个酒楼,还跟薄江牵扯不清,难免遭人非议。 只不过,天星不畏世俗,也就不理。 而不理的后果就是那些人的话会说的越来越难听。 薄江是知道的,但没管过。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说什么,他也管不着,尤其,别人也没说错,他跟天星确实有一腿,错了,不止一腿呢。 因为没冠上夫妻的名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去管,管了就明明摆摆地告诉别人,他俩有鬼。 但是,以前不能管,不好管,管不了,今天,他却必须得管一管了。 以后谁敢再碎天星一句,他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薄江往后看了一眼看热闹的群众们,没有再从他们嘴里听到不好听的话,这才一撩裤摆,进了酒楼的大门。 辛掌柜早就看到外面的动静了,他没敢出去,但眼睛会不受控制地往外偷看,简直好奇心不要太重。 见薄江走了进来,他倏的一下就打开了半腰的隔栏门,走出来,迎接:“薄将军。” 薄江尽量温和地笑道:“我是来向天星下聘的,你们老板在吗?” 辛掌柜连连道:“在的在的,一早就没出门,我上楼去喊,薄将军……”又往外看了一眼那些士兵们,“还有这些军爷,都到里面坐一坐,喝口茶,歇歇吧?” 他扬手要喊小二过来伺候,薄江却道:“不用,你快上楼去。” 辛掌柜就只好先上楼,看上去薄将军很急。 辛掌柜攀楼梯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但到了天星的房门前,他又不敢笑了,轻咳一声,咽下笑声,大声喊:“老板,你在里面吗?” 天星当然在,就在窗口处,看着楼下热闹的一切。 跟她一起立在窗口边上的,还有燕广宁。 燕广宁也看着楼下热闹的一切,她道:“秦国的大将薄江,是来迎娶你的?” 天星道:“什么迎娶,是下聘。” 燕广宁笑道:“下聘不就等于迎娶?” 天星道:“觉得薄将军怎么样?” 燕广宁唔道:“长的还行,性情如何不知道,但他是秦国的将军,你是赵国的金谍网之人,你二人成亲,合适吗?” 天星挑眉反问:“哪里不适合?” 燕广宁道:“身份啊!” 天星笑道:“说的极好,就因为身份不一样,我才要跟他成亲,若身份一样,我还找他成什么亲?” 这句话燕广宁没听明白。 天星把她拉过来,关上窗户,又输入内力,隔绝外面的一切,她对燕广宁说了她与薄江成亲的原因和目地,说完,燕广宁大睁眼睛:“是为了把赵帝邀请出来?” 天星道:“嗯,这个方法最直接有效,而且还不遭任何怀疑。” 燕广宁道:“方法是好方法,可是这么做之后,你的身份一旦暴露,那薄将军他……” 天星叹息一声道:“成亲当晚,我会随皇上一同离开。” 燕广宁大惊:“啊!” 她眨眼道:“你走了,薄将军怎么办?” 天星道:“他是秦国大将,极受秦皇、秦太子以及秦国百姓们的爱戴,他不能因为我,成为千古罪人,我走了,他会恨我,那么,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挂帅出征,没有负累,亦无心软,那才是他,我只让他做真正的自己就行了。” 燕广宁看着她道:“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薄将军。” 天星道:“当然啊,不喜欢我嫁他做甚?” 燕广宁伸手抱住她:“那么,他若真恨你了怎么办?” 天星转头看向窗外,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答,推开燕广宁,收回内力,内力一收,她就听到了辛掌柜的声音。 天星道:“我在。” 辛掌柜松了一口气,他喊的嗓子都要冒烟了,老板刚在干什么?辛掌柜道:“薄将军在楼下,带了好多聘礼来,让老板下去一趟。” 天星说:“我知道了,这就下来。” 辛掌柜哎一声,下去跟薄江说。 薄江听到说天星马上下来,高兴地扬了扬眉,举步到一个桌边,坐了下去,辛掌柜赶紧上前奉茶。 门外的群众越来越多,薄江手下的士兵们把那些群众都拦在包围圈外,而包围圈里面,是琳琅满目的聘礼。 一天的时间,薄江能准备这么丰富,这么全面,已经很不错了。 天星从楼上走下来,薄江立马站起身,看着她,目光里难掩惊艳,今天天星穿的是一整套红色衣服,虽然不是凤冠霞帔,但颜色很艳,这样的颜色,她从来没穿过,她的衣服,向来都是极素的,那样的素,让她像个清新脱俗的仙女,而今天这一身红,倒把她衬托的像个狐狸。 勾引人的狐狸。 薄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轻薄她,哪怕这会儿好想抱她亲她吻她,可还是忍着,他别开眼,指了指外面,说道:“我是来下聘的。” 天星挑开一边秀美的眉峰,笑着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说道:“薄将军真是有心了。” 薄江站在她的身后问:“嫁不嫁?” 天星也直接:“嫁啊,为什么不嫁?能得到薄将军的青睐,是天星的福气。” 薄江笑道:“那晚上就洞房。” 周围顿时就响起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我的天,不用这么急吧?都急色成这样了?这才刚刚下聘呢,晚上就洞房?拿成亲当儿戏呢?喜娘呢?良辰吉日呢?三媒六聘呢?好歹是个将军啊,掌千军万马,怎么能这么……好色! 众人都对薄江十分无语,却不想,天星想都没想答应了。 众人:“……”看来急色的不止将军一人。 众人还以为这只是两个人打闹的话,哪成想,是真的,天星应答的话刚落,薄江就朝外抬了一下手,立马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 薄江让他们把箱子打开。 两人应了一声,各自开手边的锁。 锁开了,箱盖也跟打开。 天星走上去看了看,是一整套凤冠霞帔,之所以用箱子装,是因为凤冠看上去挺高。 天星侧身,看了薄江一眼。 薄江道:“试试合不合身。” 天星道:“现在?” 薄江挑眉:“是啊,我今天就接你入府,晚上办酒席。” 天星嘴角抽了抽,却是点头:“好。” 天星让辛老板去喊季子跟银面,下来抬箱子,二人把箱子抬到屋里后,银面啧了两声,季子道:“就这样嫁了?” 天星道:“不然呢?” 季子道:“总觉得跟儿戏似的。” 天星笑了笑,没答话,只望向燕广宁,说道:“公主愿意帮我穿嫁妆吗?” 燕广宁道:“当然!但是……我没穿过,不知道会不会。” 天星道:“没关系,季子会穿,让她教你。” 燕广宁道:“好。” 折腾了很久,天星终于在燕广宁和季子的共同帮助下穿好了嫁衣,然后是梳头盘发化妆,这些燕广宁擅长,之所以擅长,也是得益于燕乐天天缠着往皇宫外跑的成果。 既然燕广宁擅长,季子就不搭手了,她去做别的。 银面往窗户外面瞅了瞅情况,问坐在化妆铜镜前的天星:“一切都准备好了?” 天星道:“应该吧,不知道喜贴发了没有。” 银面道:“等过去了就知道了。” 天星嗯了一声,拿起红纸,吸在嘴里。 换衣服颇花时间,知道今天不单是下聘的日子,还是成亲的日子,辛掌柜没等天星吩咐,就客客气气地将门外的人以及看客们都请是了天星酒楼,请他们喝喜酒。 薄江心情好,就大手一挥,说:“今天的帐都算我的。” 众人吆喝一声,纷纷摩拳擦掌地涌进来了。 辛掌柜喊了一个小二来,让他去通知后厨,今天做喜宴的酒菜。 小二去了。 薄江又等了近半个钟头,天星被季子搀扶着走了下来。 薄江站起身,往楼梯口处走。 等季子扶着天星来到楼梯口后,就把天星的手交给了薄江,天星的头上盖着红盖头,薄江看不到她的脸,但一定是美艳如花,娇雪赛玉的。 薄江心口澎湃,手一伸,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天星惊呼,手立马圈紧他的脖颈,以防自己摔下来,也防止红盖头掉下来,他怎么能这样!拉着她走不就行了,抱什么抱! 天星郁闷。 看客们却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拍着桌子起哄,一时,整个天星酒楼里全是笑声和闹声,好不热闹! 薄江心情好,也跟着笑出声,在闹哄哄的人声下,他低声说:“星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薄江今天在出府之前已经命府上的管家向城中各个大臣府邸发了邀请函,请他们晚上来吃喜酒,秦祉收到喜函的时候才刚起来,还没出发去皇宫,打开喜函看了看,秦祉笑了笑,心想,原来薄江昨天离朝的时候告假,是因为今日要娶天星。 他把喜函放下,喊阮江进来,告知他这件事,并让他准备厚礼。 阮江惊疑道:“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怎么就要成亲了?” 秦祉笑道:“薄将军做事雷厉风行,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前天晚上,他带着天星一起出现在太子府,很可能就是一种暗示。” 阮江道:“可能是。” 秦祉道:“虽然天星不是出自达官显贵之家,可她经营着天星酒楼,能力和手腕都不比闺阁里的贵女们差,薄将军是武将,手握千军万马,娶一个没有母家背景的天星,也挺好。” 阮江听懂了,就不再多话,下去备厚礼。 离开前,他道:“薄将军也给赵帝发了喜函呢,但在我这里,还没给她,要给她吗?” 秦祉顿了顿:“本来就打算让她离开太子府的,这正好是个机会,给她吧,等酒席结束,记得派人跟着她。” “是。”阮江应一声,下去备礼,顺便把喜函拿给赵怀雁。 阮江没有见到赵怀雁,喜函是从曲昭之手转到赵怀雁手上的,赵怀雁看完喜函,递给了曲昭看,曲昭看完,眯眼道:“这个时候,天星忽然跟薄江成亲,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赵怀雁扣击着扶手,嗯道:“肯定有计划,而喜函给我的目地,就是让我一定得去。” 曲昭道:“那我们就去。” 赵怀雁顿住手,缓慢道:“去肯定是要去的,只不过,得防备着一些人。” 曲昭眯眼,往门外瞅了过去。 赵怀雁道:“小心有尾巴。” 曲昭道:“皇上放心,我会处理。” “嗯。”赵怀雁伸伸懒腰,站起身:“既然收了贴子,就得去备礼物,总不能空手去,那就太不像话了,可我们如今不能出府,那就只好找秦太子借了。” 曲昭隐隐笑了下:“我去找秦太子。” 赵怀雁道:“身为皇上,得备厚礼,不能失了我一国之君的面子。” 曲昭道:“放心吧,我一定让秦太子大吐血。” 赵怀雁咧开白牙,笑了,她背起身,进了室内。 曲昭去找秦祉,秦祉本来是要进宫的,可收到了薄江的喜贴,他就不去了,差人去宫里告假,就去找衣服换了。 还没选好衣服,侍卫就通传说曲昭要见他。 秦祉让人把曲昭带进来,见了面,曲昭说明了来意,秦祉道:“你们可以自由出入了,想出府买礼物,亦可。” 曲昭道:“时辰尚早,大概买不到像样的礼物。” 秦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曲昭垂首:“我皇说了,她是一国之君,不能失了一国之君的面子,就算在外面买,那些礼物也很可能拿不出手,还望秦太子割爱,帮我皇选一份礼物。” 秦祉抿嘴,凭他的智商,怎么不知道赵怀雁是故意的,但明明知道,却还是得帮她。 秦祉道:“让管家带你去库房,你自己选。” 曲昭笑道:“多谢秦太子。” 秦祉道:“出去。” 曲昭退后,走了出去,侍卫带着她去找管家,管家把她带到库房,让她挑选满意的礼物。 太子府的库房,那是极大极大的,里面的东西也极其珍贵。 一般人进来,可能会目不暇接,但曲昭是伺候在赵怀雁身边的人,打小看尽珍奇异宝,面对这满屋璀璨华光的珍贵物件,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管家自也知道她身份特殊,知道她不会贪念这些东西,就让她尽情的选。 曲昭眼光高,一般的东西她可看不上眼,最后挑的是一件极其珍贵的送子观音,那观音形象很生动,如同真的一般,雕的惟妙惟肖,尤其那玉,是上等的羊脂玉,底座的翡翠更是流光溢彩。 曲昭觉得这个东西不错,尤其,送子观音这个寓意也不错,很适合送给成亲的新人。 曲昭定下这个东西后就回到后院,向赵怀雁禀告。 赵怀雁披了一件斗篷在身上:“礼物既然选好了,那就走吧。” 曲昭嗯了一声,去库房将东西领出,跟着赵怀雁去了薄府。 她们一走,阮江安排的人就跟着动了。 赵怀雁坐在马车内,垂眸把玩着手中的帐子,曲昭在赶马车,察觉到有人跟踪后,她嘴角勾起冷笑,却只当不知道,继续将马车往薄府赶。 薄江在请贴上写的时辰是晚上,故而,薄府门前,这个时候人是极少的,只有几个跟薄江关系很好的人提前过来,其他的人大概都要到晚上来了。 天星是新娘,坐在八抬大轿上,陪同的丫头是秀子,后面还跟着两三个金谍网组织的人,这些人都是女子,作为陪女,跟在轿边,一点儿都不惹人注意。 银面今天要带着燕广宁进到薄府内,故而,就只能先委屈燕广宁,让她女扮男装,化了一个粗糙的男装样子,同他一起,坐马,跟在轿子之后,守护天星。 一行人,就这样全都进入了薄府内。 本来是早上出来的,可在天星酒楼耽搁了,迎亲的时候耽搁了好几个时辰,出发的时候眼见快中午了,就在天星酒楼里办了一场酒宴,吃了一顿喜酒。 薄江知道天星的真正身份,既知,就知道她在这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唯有的亲人就是酒楼里的人,故而,他把酒楼里的人,上至婢女,下至掌柜小二,全都请上桌,朝他们一一敬酒,这真是吓害了掌柜和小二们。 但薄江说了,天星虽然是老板,但如果没有他们,天星酒楼不会这么出名,生意不会这么火旺,而且这么些年,天星有他们的陪伴,那就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出门在外,这样的朋友,堪称家人,他敬他们,是应该的。 这些人被薄江的话说的热泪盈眶,一个个精神抖擞地端起酒杯,喝了他敬过来的酒,又轮流着朝他敬酒。 薄江来者不拒,但凡敬酒,一律喝下。 天星不在楼下,她今天是新娘,不能露面,没看到这个场景,要是看到了,她肯定要斥责他的。 中午喝了酒,喝的不少,那么多人敬,怎么可能会少? 薄江有点醉,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东倒西歪的,部下们看他踉踉跄跄地上路,都抿着嘴笑。 辛掌柜很是担心:“薄将军他……没事吧?” 其中一个士兵说:“没事,就是有事,将军也会挺住的。” 另外的士兵跟着哈哈大笑,一个个喊着出去,办正事,抬聘礼,抬嫁妆。 嫁妆是在酒席快散的时候,辛掌柜安排酒楼里的小二们去办的,很丰厚。 薄江踉踉跄跄地上楼,打开门,看到坐在那里披着嫁衣的女子,他冲上去就要抱。 季子咋咋呼呼地喊:“薄将军,你做什么!” 燕广宁已经被扮成男装,现在不在这个房间里,跟银面在一个房间里,故而,不在。 季子冲过来就挡在天星面前。 薄江微红着脸,满身酒气,眼睛里却闪着亮晶晶的笑,看着季子后面的天星:“你过来,让我抱一下。” 天星摇头:“不行。” 薄江问:“你吃饭了吗?” 天星道:“吃了。” 薄江道:“那走吧,我们回家。” 天星白他一眼,喊季子来盖红盖头。 薄江真的好想抱她,更想吻她,在季子去拿红盖头的时候,他飞快地低头,闪电般地在天星的额头窃了一个吻,然后飞快地走到门口,怕天星恼他。 下楼的时候,薄江是背着天星的,一路从楼上背着到楼下,又背着她,上了花轿。 喜娇抬进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此刻的薄府已经人满为患,喜轿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屁股,往门口涌了去。 赵怀雁出门的时候为了不暴露身份,就女扮男装,以天星朋友的身份送了贺礼,进到了府里面,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自也没有人会让着她,在人潮大军里,她没能挤到前面,只能望洋兴叹,好在,不一会儿人群就散开了,中间让出一条路来,薄江牵着红绳,而红绳的另一头,牵着新娘,大踏步,往早已准备好的拜堂大殿走了来。 赵怀雁眼眸微动,看到了后面的银面,还有跟随着天星驻扎在秦国的一些金谍网之人。 但是,没看到燕广宁。 赵怀雁眉头微皱。 曲昭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主仆二人随着人流大军,往主殿去看新人拜堂,当司仪喊到最后一个“送入洞房”时,赵怀雁和曲昭离开了。 银面、季子以及金谍网的人是陪嫁过来的,自也随着天星离开。 薄江拉着天星的手,把她带到新房。 银面、季子等人全都候在外面。 薄江将门关上,一把抱起天星,把她抱到了床上,压住,隔着红色盖头,吻住她的唇。 绵长的一吻结束后,他气息微喘,鼻子贴在她的脖颈处,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低声说道:“不想去陪客了,我只想洞房。” 天星伸手就去抓红盖头,薄江吓一跳,连忙按住她手,怒道:“做什么?” 天星道:“你不是想洞房吗?那就揭了红盖头啊。” 薄江道:“就是真洞房,红盖头也是我揭。” 天星收回手:“那你揭。” 薄江何尝不想现在就揭了,然后跟她云雨,但外面那么多客呢!他伸手抹把脸,撑着手臂起身,对她说:“你先躺一会儿,我让人拿些吃的进来。” 他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乖乖等我。” 天星躺在那里,隔着红色盖头,她看不见薄江的样子,但此刻,一定是充满深情的。 她不想负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人,但是,无奈啊。 天星道:“你快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也别让我久等了。” 薄江被她的话语取悦,又过来隔着红色盖头,吻了她一下,这才不舍地离开。 秦国第一大将成亲,来的客人可多了。 酒席持续了很久很久。 薄江从没想过天星会弃他而去,还是在新婚之夜,当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带着雀跃的心情回到喜房,却发现,他刚新婚的妻子,不见了! 他知道,她每回接近他,都是有所图谋,没关系,就因为她有所求,他才不怕她飞,她告知了他她的身份,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寻常的关系了,是生命相系,命运相系的关系。 这一回的成亲,也是带着利用的成份,可他还是很期待,因为他知道,成了亲,她就跟他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即便有所图,他也甘愿。 但是,她竟然敢……敢在新婚之夜丢下他一个人! 薄江怒极,脸上的喜色一下子褪尽,森寒地喊:“来人!” 原本守在喜房外的让薄江请来的媒婆还有府里的嬷嬷丫环们全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因为这里是喜房,又是他的主院,那些士兵就没进来,他们都守在门外,此刻听到将军的喊声,立马进来一个士兵,喊道:“将军!” 薄江看着空荡荡的床,看着那床上刺目的红色被单,看着被洒在床上七零八落的花生、瓜果、糖等,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天星,你怎么敢! 赵国的金谍网么? 呵。 薄江冷冷下令:“马上带兵去封了天星酒楼!” 他一转身,带起凌厉的风,吓的士兵面色一怔,他不解地往喜房看过去,却听薄江冷寒的声音从耳边刮过:“传我命令,全城搜捕赵国金谍网首领,天星!” “啊!”士兵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将军,你……你在说什么?” 薄江很冷静地继续吩咐:“我现在就去太子府,向太子禀明此事,你速去执行命令!” 一场新婚,却在一场追捕里拉开序幕。 当天星的身份曝光,整个皇城都轰动了! 秦祉大惊,还没反应过来,阮江便急冲冲地冲进来,说道:“太子,赵帝不见了,凭空就从眼前消失了!” 秦祉抿着唇,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薄江,冷声说:“本宫不管你是如何知道天星的身份是金谍网首领,还是以前就知道,本宫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天星还是赵帝还是燕广宁,她们三个,谁都不能离开秦国领地!” 薄江垂下眼,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逃走!” 他转身,冷漠地离开了。 秦祉进宫,向秦帝说了天星是金谍网首领的事,还说赵怀雁应该是带着燕广宁离开了,而且,眨眼间消失。 秦帝震惊之极,狼嚎一下砸在奏折上。 秦祉道:“能眨眼消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鬼步,而会鬼步的人,除了我秦国皇室和十二精卫外,就是云灵和朱玄光。” 秦帝怒而拍桌:“朕不管是谁把她们救走的,若不能留住或抓住她们,那就,杀。” 第155章 大战前夕4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一个杀字,冷而沉戾,以前秦帝或许还会顾忌一下赵怀雁的身份,但收到卫国和周国的紧急信函,知道陈国在向卫国用兵,韩国也在向周国用兵,纵所周知,卫国和周国是他秦国庇护的国家,陈国和韩国哪敢放肆,若非背后有燕国撑腰,他们焉敢发兵?所以,燕国已经打定主意要向秦国开战了。 既然表面上的和平不能再维持,那他就不再装仁义。 大战尚没有完全打响,如果扣住赵国皇帝,扣住燕国公主,那秦国就扣住了两个最有利的砝码,看他们如何蹦哒! 但,人逃了! 秦帝都要气死了,下达了杀令后,他就传了二十精卫进宫,让他们全部出动,务必要抓到赵怀雁和燕广宁,至于天星,秦帝还真没放在眼里。 可秦帝不放在眼里,薄江却是非要抓到她不可。 薄江亲自领兵,连夜出城,往赵国的方向去了。 他的动向一直都有和秦祉汇报,秦祉知道薄江要去赵国讨人,秦祉没管,阮江道:“这样妥当吗?薄将军如此领兵去赵国,赵国一定认为我秦国要攻打他们,这样以来,秦国岂非就要与赵国开战了?” 秦祉抚着手指头说:“薄将军能被称为秦国第一战将,是因为他有勇有谋,熟知如何行军布阵,他不是逞匹夫之勇的凡凡之辈,他既然领兵去了,就必然有他的方法,我们不用管,若战争真的从赵国打响,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秦祉不担心薄江,他担心此刻尚在燕国的步惊涛。 步惊涛是秦国太傅,文武双全,不是说步惊涛在燕国会有生命危险,以他的能力,应该还能自保,秦祉想的是,如果真开战了,步惊涛却在燕国,那就没办法为秦国出力,这可不行。 原本想让步惊涛刺杀楚朝欢,但若战争真打响了,楚朝欢与燕迟的婚事还能不能正常进行就说不准了。 秦祉道:“阮江,你去写信……” 话没说完,他又停住,想了想又道:“算了。” 阮江不明所以,但秦祉又不打算说了,阮江就不知道秦祉是在思量什么。 秦祉在思量什么呢? 他本来是想说,让阮江写信给步惊涛,让步惊涛暂且回国,可转念想了一下,觉得燕迟不会在封后之前对外发动战争。 对燕迟来说,娶赵怀雁是最重要之事,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事情影响到这件事,那么,楚朝欢也必然要如愿以偿地嫁入燕国,成为燕迟的妃子。 既这样,那还是让步惊涛先留在那里,看机行事。 秦祉挥了挥手,让阮江下去,他又进宫,去面见秦帝,并对秦帝说:“凶手迟迟找不到,就按照儿子的方法,先在城内发布舆论,说双儿是燕帝派人杀的。” “如今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也已经离开,没人能干扰这个舆论,双儿虽然调皮跋扈,可她本性不坏,皇城的百姓对她也还是爱戴的,知道她是燕帝派人所杀,心里一定会记恨燕国。” “儿子觉得,卫国和周国虽然遭到了陈国和韩国的围攻,但燕国暂时不会动,因为燕迟还没有娶到赵怀雁,所以,不到五月之后,这场燕秦的真正战役打不起来。” “而到了五月,战争真正打响了,国民们心中仇恨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但那时候,燕兵来犯,或是我秦国主动出兵,士兵们的士气就非常高涨,战力一定胜于以往。” “再加上那个时候步太傅可能已经得了手,楚朝欢死于燕国,楚帝必然震怒,到那时候,不管燕国给予什么理由,楚帝都会愤恨,那么,楚国跟燕国的关系,就彻底决裂,我们就等于得到了燕国后方的最重要战力。” “如此,想拿下燕国,应该就会轻松许多。” 秦帝摸着下巴沉吟良久,颇为赞同:“那就按祉儿的意思去做,但是,卫国和周国,我们不能不管,亦不能让这两个国家沦陷,成为陈国或是韩国的领土,这件事,你去处理。” 秦祉道:“好,我回去就准备。” 秦帝道:“卫国公主和周国公主都还在你府上?” 秦祉道:“在的。” 秦帝点了点桌面:“要不,先把这两个公主纳进府,让卫国和周国都吃个定心丸?” 秦祉皱眉:“战乱之际成亲,不太好吧?” 秦帝道:“帝王家,不讲究这么多,什么时候有利,就什么时候操办,不过,如今卫国和周国都在打仗,确实没时间操办这件事,那就晚点再说吧。” 秦祉莫名的松一口气,虽然他知道自己要娶卫柔和周芙蓉,但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拖到后面不娶就更好了。 秦祉转开话题说:“父皇,先把双儿妹妹入葬吧。” 提到秦双,秦帝的心情就非常的沉重,脸色也变得极其的阴霾,就算燕国不向秦国开战,他也非要向燕国开战的,胆敢斩杀他最宝贝的公主,燕迟真觉得他秦国怕了他不成? 秦帝沉沉地说:“嗯,你回去后让楚邺过来皇宫。” 秦祉知道秦帝宣楚邺进宫为何,就是陪着秦双,秦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回府后先去找了楚邺,告诉他秦帝让他进宫,楚邺带着人走了之后,秦祉才回书房,宣了阮江进去,让阮江去喊两个人,这两个人在他的书房呆了很久,出来后,就各自领兵,朝着卫国和周国去了。 秦皇十二精卫接到了秦帝的弑杀令,纷纷出动,利用鬼步去追击朱玄光,但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出发的时候,朱玄光早已经带着所有人瞬移到了北燕。 朱玄光走的时候是从自己的院子里出发的,所以,瞬移回来,也在自己的院子里。 一行人落定,赵怀雁拍了拍胸口,对朱玄光说:“还好你去的及时,不然,我们怕是走不出秦国皇城了。” 天星也道:“是啊,刚刚真的好惊险。” 赵怀雁和曲昭当时从秦国太子府离开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跟踪她们,到了薄府后,这些人也没有松懈,天星和薄江拜完礼,送入洞房的时候赵怀雁和曲昭就借故入厕,分别离开,秦祉当时已经坐在了酒席上。 虽然赵怀雁是女扮男装,但她没有改换容貌,秦祉一眼就发现了她。 她和侍女离开,其中肯定有蹊跷,但他没动,因为他就在等着她的蹊跷出现。 那个时候秦祉并不知道天星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如果知道,他就不会那么沉得住气。 秦祉断定赵怀雁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管她有多厉害,她身边的侍女多厉害,也难抵秦国重兵和十二精卫。 双拳难抵四手,最终,她们会被擒下。 他做好一切准备等赵怀雁将燕广宁引出来,然后把她们一网打尽,但他真没想到,这场婚礼,会冒出来一个金谍网首领,然后,又突然来一个朱玄光。 赵怀雁和曲昭分开从前院离开,借故找茅房,误闯到了将军府主院。 守在院外的是银面和男装打扮的燕广宁。 当然,还有薄府里的士兵。 赵怀雁和曲昭是男子的打扮,这些士兵当然要将他们拦下,但银面和燕广宁守在这里的目地,就是要引赵怀雁进去,怎么能让这些士兵拦住了? 赵怀雁清了清喉咙说:“我是天星老板的朋友,刚好来秦国做生意,听到她成亲的好消息,就想来亲自恭贺一下,刚刚离的太远,没有当面跟她打声招呼,官爷,你放心,我就进去跟天星老板说几句话,我知道她现在是薄府的将军夫人了,身份尊贵,不能冒犯,你若觉得不放心,就派个人跟着,朋友一场,你总不能就让我这么留着遗憾离开啊?天星老板要是知道了,大概也不高兴。” 士兵知道天星朋友很多,五湖四海都有,他睨了赵怀雁一眼,见他一个男子,长的特别的如花似玉,眉头不自禁的就拧紧了。 他实在不放心,不愿意放他进去,正要拒绝,银面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拉着赵怀雁的手,说道:“原来是赴老板,好久不见你了,你最近可还好?” 说着,手还在她手上拍了两下。 士兵一愣,看银面的眼神变了变,看赵怀雁的眼神也变了变,他心想,难怪长的如此的如花似玉,原来是个断袖。 士兵神情微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着他二人唠嗑。 赵怀雁道:“都挺好的,就唯独感情不顺啊,我不像你们老板这么有福气,嫁这么一个如意郎君,我遇到的男人……哎。” 士兵眉头一凛,还真是断袖! 其他的士兵看赵怀雁的目光也有了异色,然后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 银面却好像没察觉似的,把赵怀雁的手抓的很紧,拉着她往里进:“像赴老板这样容姿的男人,何愁找不到知心人呢,不急,一般的庸脂俗粉,咱们不要就是。” 赵怀雁笑道:“银兄说的对,哎呀,银兄你这么一说,我心情突然就开畅了。” 银面道:“那我们进去说吧?” 赵怀雁道:“好啊!” 银面就拉着她,毫无阻碍地走了进去,曲昭左右看看那些避赵怀雁如蛇蝎的士兵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银面走了几步路后,朝后面喊一声:“小宁,你也进来吧,给你介绍个朋友。” 士兵们的目光又立马望向燕广宁,发现燕广宁长的细皮嫩肉,忽然想到那个赴老板是个断袖,那目光生生地变了好几变。 燕广宁小声地说了一声哦,听话地进去了。 士兵们脸色非常难看,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其中一个士兵说:“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啊。” 另一个士兵说:“天香酒楼那么出名,夫人以前接触的人确实是三教九流都有,遇到这种人,不足为奇。” 又一个士兵说:“还是很难想像,两个大男人……” 几个士兵脸色又一阵难看,死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们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 而门内,他们想像的画面没有出现,银面一进到内院,立马松开了赵怀雁的手,往地上跪去:“皇上,实属无奈,银面并无心冒犯,请皇上降罪。” 赵怀雁道:“起来吧,朕没怪你。” 银面站起身。 赵怀雁问:“天星在哪儿?” 银面道:“在主卧室。” 赵怀雁嗯了一声,让他带路,迈开步子前,她往四周扫了扫,问道:“院内有闲杂人等没有?” 所谓闲杂人等,就是不属于他们的人,也就是这个薄府里的人。 银面道:“没了,已经都处理干净。” 赵怀雁道:“不怕被发现吗?” 银面道:“那些士兵暂时不会进来,屋内有我们天星酒楼很多婢女,而这个院子,在这个夜晚,是新婚之房,没薄江的允许,他们不敢进来。” 赵怀雁哦了一声,往后看那个被喊作“小宁”的男子,小宁小宁,燕广宁,赵怀雁笑了笑,走到燕广宁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这装扮真是精辟了,连我都没看出来。” 燕广宁道:“那就好极了,我一直担心会被秦祉认出来呢。” 赵怀雁道:“他今晚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不过,我们得尽快行动了,不然真怕走不了。” 说完,歪着头问她:“你身上的毒,解了?” 燕广宁说:“解了。” 赵怀雁纳闷:“怎么解的?” 燕广宁便把天星所做的一切说了,赵怀雁听后,眉头微拧,看了银面一眼,银面道:“这也是成亲的用意,天星说要把皇上你救出来,所以,就用成亲这个法子,因为广宁公主身上的毒解了,就不能再留在秦国。” 赵怀雁沉声道:“嗯,辛苦您们了。” 银面道:“不辛苦,为了皇上,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赵怀雁道:“走吧,去找天星。” 银面就立马带着她们进了主卧室。 天星已经换下凤冠霞帔,并折叠好,她舍不得把这套衣服抛下,所以让季子用包裹包住,打包带走,赵怀雁进来后,她连忙上前见礼。 赵怀雁说:“都准备好了吗?” 天星道:“嗯。” 赵怀雁看着她道:“不后悔?” 天星深吸一口气,知道赵怀雁问的是什么,她其实有点舍不得,但又不能不走,她留下,会毁了薄江,她道:“没什么可后悔的。” 赵怀雁伸手拍拍她肩膀。 虽然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怎么走是个问题,如今城门大关,想要出城,得有开城门的手谕,赵怀雁是赵国皇帝,只要拿出玉佩,城门守兵自不敢拦她,但那是以前,今晚她可不敢保证那些士兵不会以下犯上。 天星说:“我今天是新娘,又是天星酒楼的老板,你来的时候是借用我朋友的身份,又是做生意的,那么,出城的时候,只要还用这个身份,就应该很容易出去。” 赵怀雁道:“人太多了,容易让人起疑。” 天星道:“那就分开走。” 赵怀雁道:“不行,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怎么能再分开。” 她蹙紧眉头,来回地踱步想着。 曲昭道:“用鬼步吧。” 她看着赵怀雁:“我跟皇上轮流使用,应该能出城门,等出了城门,我们再去雇马。” 鬼步确实是好,但今天这个情况却不能用。 秦祉定然在薄府四周布下了暗卫,而且,若赵怀雁猜的没错,秦皇十二卫必然也出动了,他们的鬼步早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她跟曲昭学会的这点皮毛,压根拿不出手,一出手就会被识破。 秦祉放她离开的目地,很可能是为了引出燕广宁,而且,秦祉也不知道天香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这般被逮住的话,所有人都会暴露。 赵怀雁道:“不能用鬼步,想别的办法。” 赵怀雁让天星派季子出去,打探一下四周的情况,顺便出一下后门,看暗中是不是有人在窥视,极有可能有人在窥视,赵怀雁让季子小心些。 季子应了,按照赵怀雁的吩咐,先在院子是走了一圈,又去后门那里,开了门,走出去,只是刚走出去,就发现四周有异动。 她不动声色地又收回脚步,关上门,回去汇报:“院子里是安全的,但门外有人。” 赵怀雁问:“人多吗?” 季子道:“不多。” 赵怀雁又问:“功夫如何?” 季子道:“远在我之上。” 赵怀雁拧眉,给曲昭使了个眼色,曲昭当下就出屋,往后门那里走去,她跟季子一样,打开门就往外走,而结果一样,刚走出去,就发现四周有危险的杀气逼近。 季子虽也是金谍网之人,但远没有曲昭厉害,曲昭能感受到那些人身上强烈的功力,后门,确实不能走。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又回了屋,但有两次异动后,那些暗中的暗卫就觉得不对劲了。 其中一个暗卫离开,去向阮江汇报这个消息。 阮江又向秦祉传达。 秦祉此刻正坐在敬酒席上,看薄江接受一个又一个官员的贺喜之酒,他眼眸微动,让阮江去找人。 找谁? 当然是赵怀雁。 秦祉怀疑赵怀雁是想利用这次成亲的契机,带燕广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开溜,所以此刻,她很可能在后院。 秦祉说:“马上轮到赵帝敬酒了,她不在怎么能行?” 阮江眼眸微动,说道:“我知道了。” 秦祉道:“等赵帝出来后,你就派人秘密搜察那个喜院,本宫总是有种预感,燕广宁就在那个院子里。” 阮江沉声道:“是。” 赵怀雁那边还没想到万全的离开之策,阮江这边就带了一个暗卫去后院找赵怀雁,赵怀雁来上礼的时候用是赴老板这个称呼,阮江就以这个称呼问门口的士兵,士兵说:“进去了,说是天星老板的朋友,进去跟她道声喜。” 原本赵怀雁用这个借口,秦祉能猜到她是不想暴露自己赵国皇帝的身份,他乐得自在,她越是不暴露身份,他才越好抓她。 但后来想想又实在觉得不对劲,赵怀雁就是想用别的身份,不一定非要冲着天星啊,她也可以说是薄江的朋友。 当时没想明白,后来在薄江说天星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后,秦祉才冷笑一声,全部想明白了。 他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想到他几次用笛子召唤燕广宁,可燕广宁都没有发应,又想到秦皇室的十毒非常厉害,解药亦是难能可贵,而薄江是秦国第一大将,生命极其珍贵,秦帝就赐了解药给他,目地,自然是有备无患。 可显然,那解药薄江自己没用,借着天星的手,服给了燕广宁。 这个时候秦祉压根没把天星跟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对号入座,不是他变笨了,而是他相信薄江,亦从不怀疑他。 他怎么知道薄江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做这么多呢! 秦祉这个时候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亦没有深想,他唯一深想的,就是赵怀雁绝对把燕广宁留在了此时的喜院里。 为什么会留在那里? 因为目前,就那里最安全。 阮江奉命来找人,知道赵怀雁真的进了内院,他就进去喊。 他没让人通报,也没让人带领,自己走了进去。 院外有金谍网的侍女守着,一见有生人进来了,连忙进去汇报,而此时赵怀雁正愁眉苦脸,金谍网的侍女驻秦国多年,自然认识阮江,当听说阮江进来了,赵怀雁着急了,曲昭也急了,天星和银面还有季子也急了,燕广宁也很急。 燕广宁问道:“怎么办啊?” 天星道:“银面跟广宁先到外面守着,我先把衣服换上。” 赵怀雁道:“不用,银面跟广宁送我出去,咱们不打草惊蛇,跟之前一样,我只是来看望你的朋友,看完了,自然要走。” 天星皱眉。 赵怀雁安抚她说:“来日方长,不怕没机会,但现下,不能在阮江他们面前暴露你的身份,不然往后你会危险,薄江亦会危险,我们想走,就更难了。” 天星只得不甘不愿地应下,看着赵怀雁转身出门。 可就在那个瞬间,赵怀雁忽然脚步一顿,之前在燕国太子府,朱玄光教她鬼步,她教朱玄光太虚空灵指的时候,朱玄光曾说过,鬼步的厉害,就在于步子间的分秒转换,而鬼步练至最高境界,可跨越任何障碍,这是长三生自闭自塞住在深山老林里,又想出门,又不想动腿,极为懒惰的情况下逼自己创出的一种步法,自此,他穿越深山老林,来去自如。 但这种步法,在用到最高一层的时候,周围的气流会变,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 只有能操控无形之物的人才会察觉。 而赵怀雁所学的太虚空灵指,就有这种操控无形之物的能力。 赵怀雁眯眼,迅速地推开门,往空中看去。 有人开了鬼步,在往这里赶来。 是谁? 朱玄光还是云灵? 正想着,阮江进来了,他冲赵怀雁道:“太子让我来找赴先生,出去向新郎官敬酒。” 他说着,眼睛往赵怀雁身后那道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 不知道门内是什么情形,燕广宁是不是在里面。 赵怀雁抿了抿唇,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阮江道:“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赵怀雁微微恼怒,却没发火,正欲抬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道人影闪过,简直猝不及防,在所有的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掌击晕了阮江,等阮江倒地,那人转过身,赵怀雁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朱玄光! 简直从天而降呀! 来不及喜悦或是震惊,朱玄光看着赵怀雁道:“太子让我来带你回去。”又问:“广宁公主呢?” 燕广宁立马往前一步:“在这。” 朱玄光看着她,额头抽了抽。 曲昭赶紧往后打开门,喊天星出来。 如此,一行人就这般随着朱玄光离开了。 朱玄光是长三生亲传的弟子,他所练的鬼步,远比秦祉还有秦皇二十卫要正宗的多,自也比他们的厉害多,所以,他有意要避着他们,让他们毫无所察,很容易做到。 这般,无声无息地将人给带走了。 天星拍了拍胸膛,用着很崇拜的目光看向朱玄光,刚刚时间紧急,她没问他是谁,这会却不得不问恩人的大名。 朱玄光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哪里就是你们恩人了,我叫朱玄光,叫我朱武也行。” 说完,看向赵怀雁:“太子很担心你。” 赵怀雁问:“他在哪儿?” 朱玄光道:“在皇上行宫里。” 赵怀雁道:“我去看看他。” 去之前,她让燕广宁去换套衣服,一起去。 燕广宁劫后余生后当然很想看到自己的亲人,便没有推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问朱玄光,这里没有没女子的衣服,朱玄光这里当然没有,但燕乐在,他就带她先去找燕乐。 燕乐看到燕广宁,高兴的喜极而泣,冲上去就抱住她,喊道:“八姐,你吓死我了!我听楼危哥哥说你遇到危险,我这几天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总算能吃能睡了。” 燕广宁郁闷地抽了抽额头:“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 燕乐见她安然无恙,便又嬉嬉笑了起来:“当然是担心八姐啊。” 燕广宁面无表情道:“我要换衣服,帮八姐拿套衣服来。” 虽然燕乐跟燕广宁相差一岁,但身高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燕乐的衣服,燕广宁还是能够将就地穿一穿的。 燕乐立刻进屋去选衣服。 选好,燕广宁也跟着进来了,天星也跟着进来,给她卸脸上的妆容。 燕乐不认识天星,就问:“这位姐姐是?” 赵怀雁靠在门框上,说道:“天星,赵国金谍网驻秦国的首领。” 燕乐立马伸出手,两眼闪着晶晶亮光:“你好,我叫燕乐。” 天星看着这个小公主,伸手握了一下,便又继续给燕广宁卸妆容。 卸好,燕广宁重新洗了把脸,收拾收拾,就跟着赵怀雁一起去找燕迟了。 曲昭没跟上。 天星也没跟上。 燕乐在拉着天星说话,叽叽喳喳地问着秦国的一切。 朱玄光也跟着赵怀雁和燕广宁一起,去见燕迟。 燕迟在着手备战,也在等赵怀雁,书房里坐了好几个人,段东黎、南丘寒、南子衍,裴连甫,还有楼危,卓凌刚新婚,又因燕迟跟赵怀雁在一起并没有发生魔气涌现之事,燕迟就让他不要那么着急去找人了,先陪陪韩夕善,故而,卓凌就留了下来,一起参与议事。 陈帝和韩帝早已回国,如今战争已经打响,南丘寒道:“楚国没有异动,探子回报说,秦国已经派出兵将,去增援卫国和周国。” 段东黎道:“秦国既出了兵,就一定不会让卫国和周国战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燕迟敲了敲桌面:“你的意思是,借这两国来拖垮秦国的兵力?” 段东黎笑道:“皇上英明,他秦国要护,我们就强行攻占,他增兵,我们也增兵,就看谁的兵多。” 裴连甫沉吟道:“这方法不太妥当,听着像是损敌一千自折八百的做法。” 燕迟问:“裴相有什么好的建议?” 裴连甫道:“先攻占一国,消弱秦兵士气,再去攻占另一国。” 南丘寒道:“裴相的意思是,先占了周国?” 裴连甫道:“嗯,周国与韩接邻,而韩又与赵接邻,韩比周强,赵又比韩强,如果赵国这个时候出兵,与韩国一起,攻打周国,那周国,必然不支,即便有秦兵相助,也保不住国家,而一旦周国失陷,卫国就会惶恐,秦国要么以兵力相护,要么,霸占,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达到了消灭这两个国家的目地。” 燕迟蹙起半星眉头说:“裴相分析的很到位,可以先灭了周国,再来灭卫国,卫国不能让秦国吞下,不然,陈国危亦。” 裴连甫道:“所以,我想请求燕帝,派北燕驻军,去支援陈国。” 燕迟沉默着考虑,还没考虑出答案,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元兴站在那里说:“赵帝和八公主来了。” 燕迟脸上一惊,后就由惊转喜,蹭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往门口走来,还没走到门口,赵怀雁已经跨着门槛进来。 燕迟急步走上前,一把拥住她:“雁儿。” 又看到后面走进来的燕广宁,燕迟松开赵怀雁,去拍了一下燕广宁的肩膀:“你没事,七哥就放心了。” 燕广宁是个沉稳的性子,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要是燕乐,这会儿铁定已经扑到燕迟怀里,寻常他的呵护了。 燕广宁对自己遭遇的事没多大在意,但她对花雕很愧疚,这个时候,她知道提花雕不太合适,就没问,只道:“让七哥担心了。” 燕迟道:“安全回来了就好。” 楼危从座椅里起身,来到燕广宁身边,说道:“是我保护不利。” 赵怀雁道:“人都已经安全返回,就不要说这个了,我听到你们刚刚说想让赵国联合韩国一起拿下周国,这个建议不错,我同意。” 燕迟伸手拉住她,眸中浅浅地勾了一丝笑:“你才刚回来,咱们不说这个,去休息一会儿?饿了没有,我让厨房那边做点饭菜送过来。” 他说着,不等赵怀雁回答,就招手喊了元兴,让他去通知厨房。 元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怀雁是在晚上的宴席上离开的,这个时候自然还是夜晚,她刚在夜宴上也没吃饭,自然有点饿,就不推迟,被燕迟半搂半抱着给推出了书房。 燕迟甩下书房里的所有人,丢下议到一半还没有给出结论的事儿,搂着赵怀雁,回了自己的寝居。 一进去他就将门关上,遣退了所有下人,把赵怀雁抱到怀里,低声说:“以后再也不让你去做这种事了,听到你被秦祉软禁,我真的好担心。” 赵怀雁反手抱住他,说道:“我只是顺势住在他的太子府,好方便找解药,不过,我有点无能,没能从秦祉身上套出解药,倒是天星,她从薄江手里拿到了解药,救了八公主,天星可是八公主的救命恩人哦。” 燕迟抱起她,往后面的大床走去。 到了床边,他抱着她坐下去,让她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地对着他,他低头,吻她的唇。 解了相思之后,他才抱着她,靠在了背枕上,把玩着她的发丝,问道:“天星是谁?” 赵怀雁道:“赵国驻在秦国的金谍网首领。” 燕迟挑了挑眉,了然的样子道:“所以,这个首领也跟着一起离开了秦国?” 赵怀雁道:“是啊,但出了一点状况。” 燕迟伸手,把她的脸转过来,支起她的下巴,又去吻她。 赵怀雁哼道:“跟你说正事呢。” 燕迟道:“我在听着。” 可说是这样说,他明显的很心不在焉,全副身心都用在了吻她上面,手也开始不规矩。 赵怀雁微微低喘:“还没吃饭,我有点饿。” 燕迟停住动作,抱住她不动了。 稍顷,他起身,略微离她远了一点儿,怕自己又受她蛊惑,让她饿着承欢。 他揉了一下眉头,这才不怎么上心地问:“出了什么状况?” 赵怀雁便把天星跟薄江成亲,又弃薄江而去的事情说了,燕迟听后,微微惊讶,赵怀雁道:“我敢断定,此时薄江已经领兵,前往赵国去了。” 稍微一思量,燕迟就明白赵怀雁刚说赵国联合韩国一起攻打周国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是,赵国境外,如今有薄江,而薄江是冲着天星去的,那么,只要天星随赵军一起去了周国,那薄江必然也要调兵,矛头对准周国。 燕迟道:“你想利用薄江这个秦国大将,拿下周国?” 赵怀雁道:“不是。” 燕迟挑眉:“那是?” 赵怀雁道:“我想成全一对有情人啊。” 燕迟越发不解了,他支着下巴,看她半晌,还是耐不住她唇色的诱惑,俯下身,啄了一下,然后就抱着她,不丢了。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他的声音带了点懒散而缱绻的味道:“那你想要怎么做?需要燕国配合吗?” 赵怀雁道:“薄江这个时候带出的兵不多,若他战败,传出死亡的消息,那他就能脱胎重生了,到时候,就能跟天星在一起了。” 燕迟摇头:“这样他们不会幸福。” 赵怀雁问:“为何。” 燕迟道:“薄江是秦国第一战将,他用兵如神,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打败他,就算真打败了,以他的性格,宁可死,也不会苟且偷生。” 赵怀雁道:“为了天星,他不愿意吗?” 燕迟看着她:“你觉得,天星会愿意折了他的骄傲?” 赵怀雁一愣。 燕迟叹道:“你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燕迟其实并不是在声讨赵怀雁,他只是就当下的话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赵怀雁听后,心里就极其不舒服了。 他是说,她不懂得爱他吗? 赵怀雁脸色有片刻的愠怒,伸手就推开了燕迟,转身下床。 燕迟拉住她:“生气了?” 赵怀雁没有挣脱着甩开手,只是脸色不大好:“你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燕迟笑道:“就知道你会生气。” 他环腰抱住她:“我没说我们,我在说薄江跟天星,他们若要幸福,只有一种办法,就是薄江主动卸甲归田,但现在是很难的,他志在保家卫国,所以,不会为了天星,背叛自己的国家,最好的做法就是任他上场杀敌,反正最终,他也只会成为手下败将,秦国成为燕国铁骑下的一块寸土,薄江若不死,他会臣服于这样的强国,但臣服了,不代表他会效忠,到那个时候,他会心甘情愿的卸甲归田,跟天星过神仙眷侣的日子,若他战死,这也是他跟天星的命,但我想,他不会死的,只要不让天星出现,只要他心中有执念,他就一定会活着,活着找到天星,找她讨要说法,所以,你觉得,该怎么做?” 第156章 大战前夕5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最初的想法是有意让薄江假死,但她大概太年轻,也不太懂男人的心思,她虽然很多事都能看透,但总还有一些感情的事,参悟不明白。 听了燕迟的话,她似有所懂,脸上的怒气散了一些,她看他一眼,推开他搂在腰上的手,翻身仰躺在他的怀里,仰面看着他,说道:“那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燕迟道:“是这样没错。” 赵怀雁想到他刚说的那句“你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拉住他的手,问道:“你觉得我不爱你吗?” 燕迟看着她,反问道:“你爱吗?” 赵怀雁才不会跟他坦明,也跟着问:“那你爱我吗?” 燕迟轻声道:“嗯。” 说完,耳朵后方隐隐地红了起来。 赵怀雁是躺在那里的,所以一眼就看到了他耳朵后方的红晕,她笑了笑,心情又一下子好起来,但却故意吊着燕迟,就不说自己爱不爱她。 燕迟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也不勉强她了,他其实知道她是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把身子给他,她若害羞,不好意思说,那他等她好意思说的时候再听。 赵怀雁回来的时候还是男装打扮,燕广宁换了衣服,但赵怀雁没换,燕迟指着她的衣服问:“要换一件吗?” 赵怀雁道:“吃完饭了洗个澡再换。” 燕迟说好,想到薄江领兵去了赵国,他又道:“要不要给你爹写封信,说明薄江跟天星的事,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若薄江有什么举动,他也好有应对。” 赵怀雁道:“不用,我亲自回去。” 燕迟一听她要回去,当下就露出了不舍的表情,但她也确实得回去了,如今卫国和陈国开战,周国和韩国开战,薄江又领兵去了赵国,她作为赵国的皇帝,自然不能再游山玩水,尤其,裴连甫今天的提议,他也是赞同的。 燕迟道:“嗯,我也打算回燕国了,就等你跟广宁回来,如今你俩都已安全回来,那我明天就动身回燕国。” 赵怀雁道:“那我就明天出发回赵国。” 燕迟轻嗯了一声,俯下去吻她的额头,眼睛和鼻子,吻到唇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元兴的声音:“皇上,赵帝,夜宵做好了。” 燕迟已经吃过正经的晚饭,可赵怀雁没吃,燕迟怕她饿坏了,就停止自己想继续吻她的念头,抱起她,往门外走。 到门口后,赵怀雁让他松开,她自己走,燕迟就松开了她。 膳堂不在主卧室里面,在另一个厢房里,故而,二人出来,走了几个廊庑,就到了膳堂,夜宵的饭菜已经摆在桌面上,此时冒着热气。 外面天寒地冻,好在出门的时候燕迟拿了厚披风给赵怀雁,北燕的披风都很御寒,密密实实地裹在身上,外面的寒气就完全吹不到身子里面,这一路上燕迟又把她护的极严,赵怀雁就不冷,进了屋子,燕迟将她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交给元兴拿着,又让他守在外面。 燕迟也没让别人伺候,碗筷早已经摆好,他二人坐下就能吃。 吃饭的途中,燕迟问了赵怀雁那两天在秦祉府上的情况,并问秦祉府上还有哪些人,还有楚邺如今的情况,赵怀雁一一说了。 知道楚邺尚在秦国,燕迟沉默着没吭声了,只管给她夹菜。 吃着吃着,燕迟忽然道:“我想把我们的婚期提前。” 赵怀雁神情一滞:“啊,提前?” 燕迟道:“嗯,我不想等到五月,时间太长了,现在各个国家的局势都不稳,不知道何时秦国就跟燕国开战了,若是战争突然来临,那我就没办法如期娶你,或者,还会无限期的延长下去,然后就变成了无期。” 赵怀雁道:“可成亲的日子已经昭告各国了,突然改变不是又得昭告?” 燕迟道:“这不是难事。” 赵怀雁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说道:“我是无所谓。” 燕迟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她会不同意,听她说无所谓,他当下就道:“那等我回到燕国,我让礼部重新测个日子,然后把最终的日期写信告诉你。” 赵怀雁道:“可以。”又问,“那你与楚朝欢的婚期呢?” 燕迟眉头微蹙,说:“照旧。” 赵怀雁哦了一声,什么都不问了,专心地低头吃饭。 燕迟看她一眼,轻轻地笑了,他问:“你生日是在二月吧?” 赵怀雁道:“嗯,二月十六。” 燕迟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等赵怀雁吃饱,漱了口,小坐一会儿后,燕迟起身拉她,出门后从元兴手中拿过披风给她裹住,然后牵着她的手,要回行宫的主殿。 赵怀雁说:“明天要回赵国,我去找天星安排一下。” 燕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说:“明日再按排吧?这么晚了,天星应该睡了。” 赵怀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很晚了,都快到亥时了,她无奈地道:“好吧,先去睡觉。” 赵怀雁原想着自己找个地方睡,可看燕迟拉着她不丢,想着明日一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这么牵手,就没有说去别的地方睡,跟着燕迟,回了他的主殿。 主殿里有天然的温泉池,燕迟让赵怀雁去泡个热水澡,他去给她拿衣服。 赵怀雁没推辞,被燕迟带到温泉池后,脱了衣服就跳到了池水里。 燕迟去找衣服,找了衣服也不敢过来,实在是他怕看到她洗澡的样子把控不住,他就坐在床边,呆呆地数着时间。 半个时辰后,赵怀雁还没出来,他不得不进去喊她。 这过去一看,赵怀雁竟然靠在池水壁上睡着了。 燕迟吓一跳,连忙搁下衣服,大步走上前,伸手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又拿干毛巾将她全身擦干,再给她把里衣穿上,抱到床上,从被子盖住,再从后面给她擦头发,擦干之后,他把她的长发拨到一边,看她泡的发红的脸,樱桃般的红唇,他用指腹细细地描绘了一遍她的轮廓,这才给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过来,他抱着她,闭眼睡觉。 这一夜燕迟循规蹈矩,什么都没做,赵怀雁一夜长眠,睡的极好,早上起来精神充足,睁眼没在床上看到燕迟,她揉了揉眼睛,想着什么时辰了。 正准备掀开被子,门外响起了曲昭的声音:“皇上,醒了没有?” 赵怀雁道:“醒了,进来吧。” 曲昭推了门进来,手中端着银盆,银盆里放着洁白的毛巾,她把盆子放在脸盆架上,过来伺候赵怀雁穿衣。 赵怀雁问:“什么时辰了?” 曲昭道:“辰时了。” 赵怀雁问:“燕迟呢?” 曲昭看了她一眼,说道:“燕帝在书房,跟一些臣子们说事情,是他让我来伺候皇上起床的,说等你一起吃早饭。” 赵怀雁又问:“天星呢?” 曲昭道:“在院子里。” 赵怀雁道:“我先去找她。” 曲昭说了一声好,赶紧伺候她穿起来。 赵怀雁出了门,先去找天星,对她说今天返回赵国一事,天星愣了愣,说道:“会不会遇上薄江?” 赵怀雁道:“不会,赵国是我们的地盘,地形我们熟悉,不管他在哪个地方驻兵,都不可能让他碰上你。” 天星松了一口气:“虽然是这样,我还是不能跟皇上一起回国。” 赵怀雁知道天星的顾忌,她是怕她回了赵国,薄江会毫不客气地攻打赵国,但她又怎么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呢?现在的时局不比以往,尤其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不是薄江一个人在找她,想必秦帝已经下了命令,整个秦国都在通缉她。 而薄江之所以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她,无非是想保她。 薄江不会杀她,这一点儿,应该不会错。 但薄江却一定会因为她而大开杀戒。 赵怀雁轻蹙了一下眉头,说道:“你不随朕回国,那打算去哪儿?” 天星道:“哪里都不去,就留在北燕。” 银面道:“你若留下,我也留下。” 另外的金谍网成员也说:“星首领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赵怀雁看着如此齐心协力的部下,心里很欣慰,她对银面以及其他的金谍网成员说:“那你们要好好保护天星,不能让她被薄江抓走了。” 众人很铿锵地应一声是。 赵怀雁就同意天星留下来,又要带她去见一见留守在北燕的燕国大臣还有裴连甫,只是,人还没走出院子,就有一大群人来访了。 昨晚朱玄光将赵怀雁一行人带回来后时间太晚,他没有跟周小婵说到这个好消息,一大早上起来后,他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小婵了,可那个时候赵怀雁还没醒,周小婵就等啊等,终于等到她醒了,知道她来了天星这里,她就立马打探天星住哪个院,打听到了后,跟着就来了。 接着就是段琅寰,裴芳乔等。 再接着就是新婚宴尔的韩家三个公主。 小院里好不热闹。 赵怀雁看一眼面色红润的韩玉幼,又看一眼面色丰盈的韩贝,再看一眼面色有点愤愤的韩夕善,笑道:“这果然成了亲,气色就不一样了。” 她是故意打趣,三个公主都听得懂,齐齐地瞪了她一眼。 韩玉幼拉住赵怀雁的手:“雁儿今天要走了吗?” 赵怀雁道:“是啊,得返国了。” 韩贝道:“这一走不知道要何时再见着了。” 周小婵接一嘴:“很快的,等赵帝嫁到燕国来了,你们想见面,随时能见。” 段琅寰笑着点头:“是这样没错,所以,你们不想跟你们的好姐妹分开,就劝她早点嫁过来。” 赵怀雁哭笑不得:“不要把好好的公主给带坏了啊。” 段琅寰道:“怎么会,我可舍不得。” 赵怀雁笑。 韩玉幼和韩夕善也笑。 韩玉幼嫁的是段东黎,韩夕善嫁的是卓凌,而不管是段东黎还是卓凌,都是段琅寰的弟弟,那韩玉幼和韩夕善就是段琅寰的弟妹了,她是真的舍不得带坏的。 裴芳乔把韩贝拉到身边,故意道:“不行,还是离你远点,我的宝贝媳妇不能受你影响。” 段琅寰笑。 众人也跟着笑。 燕乐和燕广宁来的晚,一来就听到满院的笑声,燕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兴奋地问:“在说什么啊,这么高兴!” 段琅寰道:“公主来晚了。” 燕乐瞥嘴:“好姐姐,到底是什么笑话,再说一说嘛。” 段琅寰道:“也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就是斗嘴之语,往后这媳妇姐妹多了,有得听呢。” 燕广宁看了赵怀雁一眼,上前问道:“你要走了吗?” 赵怀雁道:“嗯,吃完早饭就出发。” 燕广宁低垂着头:“我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怀雁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她抬手制止她,说道:“花雕的事情,不怪你,你不需要自责。” 燕广宁道:“可我还是想送送她。” 花雕的骨灰盒在赵怀雁身上,她要把她带回家乡,好好安葬,见燕广宁如此自责,赵怀雁也实在没办法,其实没人怪她,想来,燕广宁自己没办法原谅自己吧。 赵怀雁说:“好吧。” 说是送,燕广宁不可能跟赵怀雁去赵国,也只是送她们出北燕的地界。 吃早饭的时候,赵怀雁向所有人介绍了天星,天星也认识了驻北燕名将南丘寒,还有陈国名臣裴连甫,以及燕国右相段东黎,还有南子衍等人。 彼此打完招呼后,段东黎看了天星一眼,冲赵怀雁说:“你赵国的金谍网旗下驻各国的首领怎么都是女子啊?” 顿了顿,又问:“驻北燕的呢?已亡的齐国,莫非没有你赵国的金谍网组织?” 赵怀雁笑道:“各国都有,但势力有大有小,原驻齐国的只有一个人,如今已经回了国。” 段东黎一听,颇为遗憾地说:“可惜了,我原以为能认识一下呢!” 赵怀雁笑道:“往后有的是机会。” 段东黎想到她即将要嫁到燕国,而燕赵会因为这样的联姻变成共土,便笑道:“也是。” 他端起酒杯,朝赵怀雁敬酒。 燕迟瞪他:“喝你自己的。” 赵怀雁不胜酒力,燕迟是知道的。 段东黎闷然无语地回瞪了燕迟一眼,把酒杯一转,举向了天星:“天星姑娘,我敬你吧!” 天星笑了笑,见燕迟低下头,倒了一杯热而滚烫的羊奶给了赵怀雁,北燕是已亡齐国的居地,而齐国之人,冬天要么喝烧酒,要么喝滚烫的羊奶,借以暖和身子,而男子多半喜欢喝烧酒,女子就多半喝羊奶了,因为很有营养,燕迟这么维护自己家的皇上,天星很欣慰。 之前是知道皇上要跟燕帝成亲,却从没见过燕帝。 这下见着了,相当的满意,燕帝不仅长相出色,能力非凡,能皇上还这么的真情实意,用心呵护。 天星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与段东黎举在半空中的杯子碰了一下,并说:“能认识燕国右相,是天星的荣幸。” 段东黎笑道:“我也一样啊。” 二人喝完之后,天星又端起杯子,向南丘寒敬酒。 南丘寒说:“不用客气。” 但这么说着,他也端起了酒杯。 天星道:“天星暂时会留在北燕,以后南老将军有用得天星的地方,只管开口。” 南丘寒眼眸一亮,看着天星,笑道:“有你这句话,我真不会客气的啊。” 天星道:“不用客气。” 南丘寒哈哈大笑起来,一仰脖将杯中酒饮个底朝天。 南丘寒高兴,又与天星喝了一杯。 随后南子衍、卓凌、楼危等都分别跟天星喝了酒。 这一喝完酒,就好像成了一家人。 女眷们也全在席上,男人们跟天星喝完酒后,女眷们也轮流喝了一圈。 赵怀雁有点担忧地看着天星。 喝这么多,没事吧? 天星没事,面不改色。 银面因为天星的缘故,也跟这一桌子上的人喝了一圈,之后燕迟就开口说吃饭,大家便不敬酒了,想喝的自己随意。 燕迟已经在书房里安排好后续之事,所以饭桌上就不说那些。 他与赵怀雁坐在一起,因为赵怀雁要走了,他也要回燕国,就有点舍不得,但还记得有一件事,得向赵怀雁说。 燕迟低声道:“秦双的人头,青海已经带回来了,你想怎么处置?” 赵怀雁在秦国的时候是听说秦双的人头不见了,那个时候她就想着肯定是青海带走了,因此听了这话,并不惊奇,她只是蹙了下眉头,说道:“没什么用。” 燕迟道:“带回去解解气。” 赵怀雁挑眉:“怎么解气?” 燕迟道:“为花雕守墓。” 赵怀雁拿着筷子捣了捣碗,忽然咧嘴一笑,说道:“主意不错,采纳了!” 燕迟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赶路比较消耗体力。 段东黎跟韩玉幼坐一起。 卓凌跟韩夕善坐一起。 南子衍跟韩贝坐一起。 并不有按照男子同席,女子同席的规矩来。 南丘寒也与裴芳乔坐一起。 见燕迟给赵怀雁夹了菜,段东黎、卓凌、南子衍还有南丘寒甚至是裴连甫,都效仿着给自己的妻子夹菜,虽然卓凌做的有些别扭,但还是做了。 韩夕善看他一眼。 到现在为止,卓凌都还没有碰过她。 韩夕善跟韩玉幼还有韩贝独处的时候,三个亲姐妹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讨论过闺房之事,除了韩夕善,韩玉幼和韩贝都已经成功圆房了。 韩夕善比卓凌主动,但在那件事上,她还真不好意思太主动,故而,卓凌没动静,她也不敢太大胆。 韩夕善也不知道她跟卓凌什么时候能够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总觉得,卓凌这个人,一旦开窍,必然是个极专一极专情的丈夫,也会是个很疼爱妻子的丈夫。 碗中忽然多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猪蹄肉,韩夕善抬头看了卓凌一眼。 卓凌道:“别发愣,多吃点。” 韩夕善的嘴角漾开一抹笑,说了一声:“谢谢。” 卓凌看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夹菜吃饭,偶尔,喝一点儿酒。 一顿早饭下来,燕迟不停地给赵怀雁的碗中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这让赵怀雁很是无语,但还是将燕迟夹的菜全都吃了,所以,等早饭结束,赵怀雁撑得都懒得起来。 一桌子上的人都知道赵怀雁今天要走,陆陆续续地等在那里,要送她。 赵怀雁不能多坐,起来又不舒服,就用埋怨的小眼神瞪了燕迟一眼。 燕迟笑着用左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搂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低声问:“吃太多了?” 赵怀雁道:“都是你害的。” 燕迟轻笑:“是你自己贪吃。” 赵怀雁道:“你不夹那么多,我能吃那么多?” 燕迟道:“你可以不用吃完啊。” 赵怀雁心想,你夹给我的菜,我能不给面子剩下吗? 她冷哼一声,拂开他的手。 燕迟微皱眉头。 赵怀雁道:“不用扶了,我走走路,消消食。” 燕迟就改成去牵她的手。 赵怀雁没甩开他,任由她牵着,慢慢的往行宫外面走。 燕迟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车上也备了充足的干粮和水,还备了一些木炭,车里有暖榻,不会冷。” 赵怀雁道:“坐马车比较慢,骑马快些。” 燕迟不容置喙地道:“又不是急赶时间,那么快做什么,不用骑马,到了赵国边境,你若觉得热,可以换了马骑,但没到赵国边境,你还是坐马车。” 赵怀雁说:“好吧。” 燕迟点点头,又交待:“秦双的人头装在匣子里,放在马车的底部。” 赵怀雁说:“知道了。” 燕迟想了想,没什么要交待了,便拉着她的手,安静地往外走,走出行宫后,就看到了备好的马车,有一个士兵在前面牵着马绳,站那里等着。 赵怀雁说:“我走了。” 燕迟低嗯一声,慢慢不舍地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朝众人一一道别,在曲昭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掀帘进去,他走到窗户边上,喊了一声:“雁儿。” 赵怀雁坐稳,伸手打开窗户,撩起帘子,看着他。 燕迟道:“路上小心。” 赵怀雁道:“你也是。” 燕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又让她关上窗户,免得冷风进去了,在曲昭确认赵怀雁坐好后,扬了马鞭就走。 燕迟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看不见,这才转头,对元兴吩咐:“我们也出发。” 元兴嗯了一声,去牵马车。 半路上,赵怀雁收到了赵显的信,赵显问她什么时候回国,信是用飞鸽传书发来的,说是飞鸽,其实不对,正确的说,是赵怀雁打小养大的飞鹰。 飞鹰自小被赵怀雁豢养,时常被训练跟赵显通信,故而,它其实是一只很专业的信鹰。 赵显跟赵怀雁之间的通信,很重要,所以定然要用信鹰,因为信鹰不容易被射杀。 曲昭拿到信,交给了赵怀雁。 赵怀雁看完,写了一封回信,让信鹰带回去。 赵显看到回信,知道赵怀雁在返程的途中,一颗提心吊胆的心终于能够踏实了。 丞相问:“太上皇,皇上何时能够返国?” 赵显道:“不出几日就该到了。” 丞相松一口气。 赵国名将陆尧说:“赵国境外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说秦国大将薄江领兵驻扎在从彭济广州通往赵国的唯一关口断桥关,若是皇上在那里与薄江遇上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国,太上皇,可否容许臣领兵去亲迎皇上?” 赵显想了想,说道:“你这么领兵前去,有点迎战的意思,薄江驻在断桥关,却没有对我赵国发一兵一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尧眯了一下眼:“去会会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赵显看着他,笑道:“你很想领教一下秦国第一战将的实力?” 陆尧道:“难道太上皇不想摸一下此人的实力?” 赵显敲敲桌面,笑了一下,说道:“那你就去……会一会他吧!” 陆尧立即领命离开,带了一千士兵,赶往断桥关。 而此时,赵怀雁的马车也从彭济广州一路穿行,在彭济广州,二人换掉马车,改为骑马,直往断桥关。 在关外,与薄江遇上了。 薄江满腔怒火地带着三万精兵来到了赵国,但他没有攻打赵国的任何城池,亦没有对断桥关做任何攻击之事,他只是驻扎在关外十里的地方,等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知道,天星若要回国,一定得经过这里,他不知道天星是不是已经回了国,他这样的等待有没有意义。 守株待兔这么愚蠢的事情他从来不做,可现在,他却做了。 薄江穿着戎衣,面容冷峻,单手背在腰后,一只手摩挲着腰带,眼神沉沉地望着断桥关的那道关门,身后的副将仲戌说:“将军这么等不是办法,夫人若真回了国,我们这么在外面等,完全没有意义。” 薄江抿直嘴角,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攻进去?” 仲戌道:“直接攻进去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扮成普通的经商贾古,进城内打探一下。” 薄江道:“你去吧,我不想去。” 仲戌不解:“将军亲自去不是更踏实?” 薄江冷笑,又盯了那道关门一眼,转身回了帐蓬内。 仲戌摸摸头,想不明白自家将军在想什么了,但将军向来是个运兵如神的人,他的思想,一般人还真猜不到。 薄江不进城,仲戌却极想进城看一看,这么多年,赵国的城门可是紧的跟那深海里的蚌壳一样,雷打不动。 仲戌去喊了几个人,让他们乔装打扮,跟他一起进断桥关内看看。 仲戌走之前跟薄江说了一声,薄江没反对,他还是坐在帐内,看着床上的那套红色喜服,她还没跟他洞房,她居然在新婚之夜丢下他……怎么想怎么气,怎么想怎么火大,怎么想怎么……薄江心想,天星,别让我逮到你,不然,不然,不然……不然了半天,薄江也没想到要该拿她怎么办,打她?舍不得,不打她,自己窝火。 要怎么才能泄了心头怒火呢? 正想着,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士兵的禀喝声:“将军,有二人骑马往这里来了。” 薄江皱眉:“是夫人吗?” 士兵道:“不是。” 薄江怒道:“不是夫人你报什么报?” 士兵道:“可那二人,看着有点儿眼熟。” 那天赵怀雁虽然女扮男装,但她没有换脸,尤其,她那天参加薄江跟天星的喜宴,是借着天星朋友的名义去的,而在之前,薄江跟天星成亲的目地,就是为了把她这个赵国的皇帝从秦太子府中接出来,故而,那天薄江是认认真真看过赵怀雁的容貌的。 薄江认得她。 士兵之所以眼熟,那是因为为了那天能够顺利达成天星的愿望,他吩咐过府里所有士兵,一定得把赵帝的那张脸记住了。 薄江问:“你认识的?” 士兵道:“应该也是将军认识的。” 薄江闻言站起了身,走出营帐,一出去,远远的就看到两匹马往这里来,薄江站在那里没动,等到那两匹马近前了,这才看清楚,原来还真是认识的! 赵国皇帝。 薄江站在那里没动,既没行礼,也没让开,那双锐利有神且又精明深沉的眼从赵怀雁的身上掠过,望向她旁边的曲昭,然后嘴角勾起冷笑,他问:“赵帝不是应该早就回国了吗?怎么会这么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呢?” 赵怀雁坐在高大的马头上,裙摆飞扬,国色天香的脸上有微微的细汗,进入赵国边境后,气候就变得温暖多了,一路疾驶赶马,多少会出点汗,她没管,只是歪着脖颈,看着挡在路正间的薄江,说道:“薄将军,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你既不是来打仗的,那就不要挡我的路。” 薄江问:“赵帝一路风尘仆仆,从哪里赶回来的?” 赵怀雁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薄江道:“好奇。” 赵怀雁道:“很抱歉,我不能说。” 薄江看她一眼,无端的心情就好了,他笑了一声,让开身子。 身后的士兵有点摸不着头脑,从夫人弃将军而去,将军气的连夜带兵追赶至今,脸上从来没笑过了,别说笑了,整日里跟他说话都不敢大声,而将军的脾气也越来越阴沉,可这会儿,将军不但笑了,还忽然一下子格外明朗的样子。 士兵摸摸脑袋,想不明白,但见将军都让开身子了,他也跟着让开。 薄江看着赵怀雁和曲昭一前一后骑马,进了断桥关。 关门合上,薄江转头,往身后望去。 他忽然喊:“来人。” 士兵立刻上前:“将军。” 薄江道:“你带十人,乔装成普通人的样子,去彭济广州,找夫人,给你一天的时间,晚上回来向我汇报夫人是否在彭济广州。” 士兵连忙沉声应道:“是!” 士兵下去,喊人执行命令。 薄江又回到帐内,拉开被子盖住那件喜服,他仰躺在被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悬空的帐顶,分析着赵怀雁会从哪里返回,而她返回之地,一定就是天星暂时停留之地。 想了半天,他觉得,不是燕国,就是北燕。 燕国,北燕。 北燕,燕国。 他忽然一跃而起,去书桌前写了一封信,留给仲戌,然后一个人去牵了马,朝着彭济广州去了,他当然不是去彭济广州,而是从彭济广州赶往北燕。 赵怀雁进了城,让曲昭去买面纱,虽然边境这边的人很少认识她,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得戴面纱。 曲昭点点头,去买。 买回来,赵怀雁就带了。 带了面纱,她牵着马,在城中走。 曲昭跟着。 迎面与走过来的陆尧撞上了,赵怀雁戴了面纱,陆尧没认出她,可曲昭他认识,他看到曲昭,当下就停住了脚步,再看她身边戴面纱的女子,当即面色一变,却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喊她皇上,只得上前,拱拳行了一礼,喊道:“小姐。” 赵怀雁看着他,笑道:“陆先生来了呀。” 陆尧毕恭毕敬地道:“是,来接小姐。” 赵怀雁笑道:“是我爹让你来的吗?” 陆尧道:“嗯。” 赵怀雁道:“我没事了,这就回去的。” 陆尧道:“要属下送小姐吗?” 赵怀雁道:“不是来接我的吗?” 陆尧顿了顿,眼睛往远远的关门看了一眼,赵怀雁也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看到那道门,忽而想到那道门后此刻有谁,她笑道:“想去见识一下?” 陆尧点头。 赵怀雁道:“去吧。” 陆尧立刻又抱一拳:“小姐可以暂时在酒楼里休息,留个人给我通信就行,我去去就回。” 赵怀雁道:“好,正好有点口喝,也有点饿,我就到……”她指了指眼前的一个酒楼,说:“就那家吧,你见识完来这里找我就行了。” 陆尧又说了一声好,让人护送赵怀雁去酒楼,又吩咐一人去城内,将分开的那些兵给叫回来,随他出城。 可出了城,来到了薄江驻扎的营帐前,却没有见到薄江,士兵说,将军暂时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陆尧没等,转身就走了。 他回到酒楼,赵怀雁很讶异,她这边菜还没上来呢,陆尧就回来了,速度也太快了,陆尧说没见到人,薄江不在,赵怀雁眯了眯眼,哦了一声,摆着一双筷子,若有所思。 陆尧要护送她回皇宫,她却让陆尧留下,并说:“明日你再出城,看薄江还在不在,如果还不在,你就写信给我。” 陆尧不知道赵怀雁此举何意,但皇上的命令,他却不能不从,就应下了。 回到宫,赵怀雁先去洗漱换衣,这才去见赵显。 赵显看到她,把她唤到身边,上下地扫一眼,说道:“总算舍得回来了。” 赵怀雁笑道:“爹说的这是什么话。” 赵显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还知道爹说的是什么话,下回就不许再这样冒险!” 赵怀雁上去拉住他的手,摇啊摇:“不会了,这不是打仗了吗,女儿哪还有空闲去冒险。” 赵显冷哼,但想到打仗,他眉头又微微一蹙,说道:“韩国正在与周国交战,我们要不要出点力,帮帮忙?” 赵怀雁问:“韩帝写信了吗?” 赵显道:“没写。” 赵怀雁道:“我回来就是与爹商量这件事儿的,原本是该派兵去帮忙,但韩帝没写信,就说明他尚能应对,而且,我赵国的断桥关外如今还有一名秦国大将在,我们的兵想要出关,可能得有一番麻烦,再者,燕迟想提前婚期,因为他怕战争一旦正式打响,我们的婚期就会变得遥遥无期,而我也答应了他,所以在没有成亲之前,赵国也不能陷入战争中。” 赵显道:“提前婚期?” 赵怀雁道:“嗯。” 赵显问:“提前到何时?” 赵怀雁道:“还没说,大概不出几日,燕国就会发信来了。” 赵显问:“为何日期非得他们决定?” 赵怀雁道:“那爹你想决定啊?” 赵显道:“就由我们决定,既然你跟燕帝的婚约无法作废,势必要进行下去,那早成亲晚成亲也没两样,爹切实很想出兵帮韩国,我们早出兵,韩国就能少损一些兵,少死一些人,你写信告诉燕迟,你的生辰那天,是最好的吉日,就那天出嫁。” 赵怀雁眨了眨眼,没想到她爹一下子变得这么雷厉风行了,她道:“二月十六吗?” 赵显道:“嗯。” 赵怀雁道:“时间会不会太赶了?” 赵显道:“你只管写信去,我们赵国肯定是来得及准备嫁妆的,就看燕国那边了,但爹想,燕迟应该老早就在备聘礼了,他不会觉得时间赶,他可能巴不得今天就把你娶回去。” 赵怀雁脸色红了红,嗔瞪了赵显一眼。 赵显怅然一叹,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第157章 燕赵大婚1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不跟赵显说话了,转身出了赵显的寝宫,转身回到御书房,给燕迟写信,信写好,交给曲昭,让她安排人去送。 信送到燕国的时候燕迟还没到,所以宫人把信转交给了燕行州。 燕行州拿着信,前后翻了翻,没拆。 等燕迟回来,他就让荀安把信拿给了燕迟,燕迟拆开看了,看完,他笑道:“我原本也想把婚期提前到二月十六呢,没想到雁儿竟主动提出来了。” 燕迟很高兴,他觉得他跟赵怀雁就是天生一对,这都能想到一起去,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燕迟当下就写了回信,说同意这样的日子。 信让元兴拿走交给驿使后,他就把段东黎喊进了御书房。 原本在路上,他答应了段东黎、南子衍和卓凌,在还没有彻底与秦国开战前,给他们三人放一小段时间的假,让他们度一度新婚宴尔的日子。 但现在,恐怕他们没办法休假了。 之前燕迟把准备聘礼一事全交给了段东黎操办,因为那个时候还早,燕迟倒也没怎么过问,现在婚期既提前,就不得不问了。 燕迟先把赵国的来信让段东黎看了,段东黎一见婚期提前到了二月十六,愣了片刻,说道:“提前了好几个月呢!” 燕迟道:“是呢,所以右相你的聘礼准备的如何了?” 段东黎笑道:“这么大的事,臣可不敢马虎,老早就备的七七八八了,等月底,我把单子呈给皇上,皇上若觉得满意,聘礼就可以差人送往赵国了。” 燕迟点头:“右相办事,朕还是放心的。” 段东黎道:“从赵国远嫁燕国,时日颇长,臣建议,送聘礼之时就可从赵国将赵帝迎娶过来,等到了燕国,也差不多到了成亲的日子。” 燕迟沉吟着,没立马说好,也没有立马说不好,他考虑的是这一路的安全问题,秦国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难。 迎亲不能少,亦不能暗地里行动,不然就显得他与赵怀雁的婚礼有些偷偷摸摸了。 燕迟道:“到时候朕亲自去。” 段东黎一惊:“皇上!” 燕迟道:“不必相劝,朕得亲自去,才放心。” 燕迟跟赵怀雁的大婚,燕迟想邀请的人不少,除了本国的官民内庆外,赵国那边他也会邀请一些人,还有陈帝和韩帝他们,亦有云雪山上的云灵和朝圣王朝的几位得道高僧,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想让逍遥王进宫一趟。 别人应该都有时间,哪怕没有时间,也会在那天抽出空来。 但陈帝和韩帝就不好说了。 燕迟对段东黎道:“你先去拟请帖名单,拟好后拿来朕看,若没有问题,你就照名单去发贴子。” 段东黎说了一声好。 燕迟挥手让他下去,起身去见燕行州,向他说明婚期提前之事。 燕行州笑道:“提前好呀。” 燕迟嘴角也微微含了笑意,说道:“这个月月底,儿子打算亲自带着聘礼去赵国迎娶雁儿,为了防止秦国趁这个时机作乱,儿子要把逍遥王调遣回京,让他担任护亲的安全,所以,儿子准备把卓凌封为世子,让他代管海州。” 海州那一片之所以由段家世代镇守,就因为那里有巫族温氏一族,逍遥王段赦是人类,却东进蓬莱仙岛,西下地海,能与神仙交友,亦能与巫氏一族患难相交,对燕皇室而言,逍遥王不仅仅是一州海督,更多的是海州人的信仰,亦是维持与温氏一族人和平的纽带。 卓凌虽是段赦的义子,但卓凌是东皇转世,有他暂时代管海州,也无人会有异议。 燕行州听到燕迟说要把段赦应召回京,不免有些诧异,但想到他这样做的目地,又不得不闷叹,燕迟这样做,无非要确保这次的迎亲万无一失。 燕国皇城内确实有很多大将,能征善战者颇多,九杼内权阁内的人物,不管是哪一个提出去,都能让人震上三震的,但比起逍遥王,他们还差的太多。 有段赦出马相护,这一路,不管秦国打什么主意,都不办法撼动迎亲队伍。 燕行州道:“你既做好了打算,爹说什么也没用。” 燕迟道:“爹不赞同吗?” 燕行州道:“没什么不赞同的,爹也不想赵帝出事,不想你跟赵帝的婚事发生意外,而且,爹有好多年好多年没跟逍遥王相聚了,把他应召入京也好,爹也跟故友叙叙旧。” 燕迟道:“那儿子就回去下旨了。” 燕行州道:“去吧。” 燕迟嗯一声,回到御书房,下旨传召段赦入京。 而在圣旨往海州送达的时候,燕迟把卓凌传进了宫,说了封他为世子,让他暂时回海州,监管海州一事。 卓凌日前的责任在于找齐九皇的转世之人,但在知道赵怀雁和燕迟成亲不会造成魔帝梵尤的苏醒后,找九皇转世之人就不着急了,他闲了下来,无事可做,也着实想找燕迟要个差事。 听燕迟说要封他为世子,还让他回海州作监管官,卓凌短暂懵了一下,但很快就道:“我爹呢?” 燕迟道:“朕把逍遥王宣召入京了,大婚结束后,你爹再回去。” 卓凌道:“明白了。” 燕迟道:“你明日出发吧,今天跟你大姐和二哥道个别。” 卓凌说好,燕迟就把圣旨递给了他,也没念,让他自己看。 卓凌看完,说了感恩的话,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韩夕善,韩夕善已嫁他为妻,他若回海州,她必然也要跟着的,而这一回,韩夕善跟韩玉幼和韩贝就没办法时常见面了。 卓凌要去跟段东黎和段琅寰告别,韩夕善也要去跟韩玉幼和韩贝告别,于是,夫妻俩下午就结伴出门了。 燕迟坐在御书房里,斟酌着要不要把他跟赵怀雁改了婚期的事情告诉楚帝,并邀请他来喝喜酒。 按理说,应该要告知的。 但不知为何,燕迟打心底里不愿意说。 但目前,楚朝欢与他还有婚约,楚国也暂时没有做出对燕国不利的事情来,燕国若失礼在前,倒显得他燕国没有气度了。 燕迟还是写了国书,发给楚帝,告诉他,他跟赵怀雁的大婚日期,从五月份提前到了二月份,日期是二月十六,希望那天,他能来吃喜酒。 楚帝接到这封国书,别提脸色有多难看了。 他将国书从前翻到后,从后翻到前,一个字不落地看完,就是没看到燕迟提一嘴跟楚朝欢的婚事也提前的只字片语。 楚帝将信一拍,哼道:“欺人太甚了!” 楚朝欢不知道那是什么信,见父皇那么生气,就问:“爹,怎么了?秦国的来信吗?” 楚帝道:“不是,楚国的。” 他把国书拿起来往楚朝欢面前一递:“你自己看!” 楚朝欢接过来,展开那道金色的软黄布,垂眸看去,当看完里面的全部内容,楚朝欢的心口没来由的抽疼了一下,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像楚帝表现的那么气愤,她道:“燕迟要跟赵怀雁提前成亲了。” 楚帝道:“他要提前,爹能理解,毕竟陈国跟卫国开战了,韩国也跟周国开战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秦国也跟燕国开战了,他想先成亲,以免战争影响了他与赵怀雁的婚期,但他怎么只提前他跟赵怀雁的,不提前跟你的呢!” 楚朝欢语气失落地说:“他不愿意娶我,自然不会提前。” 楚帝冷哼道:“爹现在就去信,要求他在娶了赵怀雁后,也得同时娶你过门。” 楚帝说着,提起狼毫就要写信。 楚朝欢连忙伸手挡住他,说道:“爹,不要勉强燕迟。” 楚帝瞪着他:“你在为他着想,他却没为你想过。” 楚朝欢想着那天从北燕离开,燕迟特意遣了朱玄光送她,燕迟对她并不是没有情义,只是没有男女情爱,她若逼他,只会把他二人之间的那点珍贵的亲情也给逼没了,以燕迟的为人和心性,他能同意在娶赵怀雁的时候一并纳她为妃,就已经是他作出的最大的退让了。 他没有对不起她,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楚朝欢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天爹去吧,女儿就不去了。” 楚帝道:“你不提出来,怎知他会不会答应?” 楚朝欢自嘲地笑道:“逼他同意了又如何?闹的不愉快,往后我嫁过去了,他也会心中有气,对我会有芥蒂,这样也好,他提前与赵怀雁成亲了,往后对我,大概还会有些愧疚,有了这些愧疚,爹也不用担心我在燕国会受什么委屈了。” 楚帝哼道:“他敢给你委屈受。” 楚朝欢心想,为什么不敢? 楚朝欢道:“爹写回信吧。” 楚帝又哼一声,却只字不提楚朝欢,只说了恭喜之语,又说那天一定会到。 信发出去后,楚帝想到还在秦国的楚邺,眉心里拢着浓浓的担忧,他说:“你邺弟还在秦国,这次让你回来,就是因为邺儿写了一封信,那信你也看了,秦国在让爹表态呢,你说爹怎么表态呢,你跟燕迟有婚约,爹是不可能背叛燕国的,可若不给个明确回信,秦国那边,大概不会放你邺弟回国了。” 楚朝欢道:“秦国想扣押楚邺?” 楚帝道:“只要楚邺一日还在秦国,我楚国就不敢妄动,秦双死了,我楚国跟秦国好不容易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断了,而你与燕迟有婚约,我楚国又历来跟燕国交好,秦国不可能不防备着我们,这个时候,他们把楚邺拘着不放,就明显是威逼的意味。” 楚朝欢眯眼问:“秦双的葬礼,举行了没有?” 楚帝道:“据秦国那边的探子汇报,说正在进行了。” 楚朝欢道:“等秦双的葬礼结束,秦国还不放楚邺回国,我就亲自去接。” 楚帝道:“不妥。” 楚朝欢道:“难道爹不管楚邺了?” 楚帝道:“不是不管,而是这个时候你若去了秦国,能不能回来,又是另一码事了,爹不能让你跟邺儿都深陷在秦国,成为秦国扼住楚国咽喉的砝码。” 楚朝欢道:“秦国不敢的,毕竟我跟燕迟有婚约。” 楚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正因为你跟燕迟有婚约,爹才更不能让你去,若秦国有意跟燕国开战,你这一去,不吝于自投罗网。” 楚朝欢蹙眉,面色冷了一冷,问道:“那爹说怎么办?” 楚帝道:“爹先写封信,稳住秦帝,等秦双的葬礼结束,若是楚邺还没回国,那爹亲自派人,去要。” 楚朝欢想了想,说道:“也好。” 楚帝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写信,一封信发到燕国,给燕迟,一封信发到秦国,给秦帝。 燕迟跟赵怀雁提前成亲的事情燕迟并没有向秦国发文书说明,也没有邀请他们的意思,楚帝是聪明人,也只字不提这件事,只言语里表达与秦国站在一条船上的意思。 秦帝看完信,给了秦祉。 秦祉看完,说道:“不管楚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表态,已经很不错了。” 秦帝问:“薄江还在赵国境外吗?” 秦祉道:“在的吧,没传来收兵的消息。” 秦帝问:“卫国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秦祉眉头微微一凝,脸上露出肃杀的表情,他哼道:“有点不乐观,陈国虽然不强,可原本的实力就比卫国强,如今又有燕国大将纪莫归驻扎陈国,挂帅起征,即便儿子派了何暮去,好像也力挽不起狂澜。” 秦帝皱眉道:“不能让卫国沦陷。” 秦祉揉了揉手指头,说道:“那不然,秦国出兵吧。” 秦帝有些顾忌,忧虑道:“秦国一旦出兵,燕国不会置之不理。” 秦祉冷笑:“那就更好啊,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呗,战争一旦打响,燕迟跟赵怀雁的婚期可就得延后了呢!” 秦帝看着他,无端地恼火:“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女人。” 秦祉默然无声,只眼眸微勾,勾起极冷的弧度,他说:“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我都得跟燕迟争一争,才知道争不争得过,大丈夫,得敢做敢为,不是吗?就算我技不如人,就算我会战败,我也一定得战一战,而不是畏怯不前。” 秦帝听着秦祉的话,知道他打定主意非要跟燕迟较量一番,哪怕以江山为赌。 秦祉并非冲动,而是知道,这一场战争,已经避无可避了。 既然避无可避,那何不来得干脆点? 秦双的死,已经点燃了导火线。 秦祉豁然起身,通体的加黑太子袍服显得特别的森冷,亦显得特别的高壮,他目光坚毅,望着秦帝道:“父皇,我请命,亲自领兵去卫国,踏灭陈国!” 秦帝皱了皱眉头,说道:“身为一国太子,哪有亲自上战场的。” 秦祉道:“就是因为是一国太子,我才必须得亲自上战场,我不能让别人以为我秦国太子是无能之辈。” 秦帝轻叹一声,知道劝不住了,便道:“你想去就去吧,如果你连区区一个陈国都收拾不了,那也没资格坐这个太子之位。” 秦祉面色肃然,薄唇开启,说:“知道。” 秦祉亲自领兵,去卫国击陈,这简直轰动了其他六国。 陈国这边接到信息,陈帝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锻炼起来的镇定面容一寸寸皲裂,他神色慌张,想喊裴连甫进宫商议,可想到裴连甫此刻还在北燕呢,心就越发的慌乱。 有大臣提醒他:“皇上,前线并没有传来战败或是请求支援的军情,皇上你可以先给裴相写封信,或是给南国公写封信,请求他们的支援。” 陈帝连连道:“是是是,朕得先写信去北燕,让南国公提前做准备。” 他说着,一丝一毫都不敢耽搁,立刻扑到龙案上写信去了。 信写好,命人快马加鞭,九百里加急,送到北燕的南国公手上去。 南丘寒拿到这封信,眉头凛紧,却不敢立马发兵前往增援,而是写了信回国,询问燕迟的意见。 燕迟也听到探子汇报了秦祉亲自领兵去卫国,帮卫国攻打陈国之事。 秦祉这一去,陈国定然不保。 而陈国这边就是北燕,最近的兵力也在北燕,故而,只有从北燕那边派兵过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陈国。 陈国不能沦陷,一旦陈国沦陷,北燕就危了。 目前北燕还没有完全整化改革,若是秦国趁机占领了陈国,对北燕之地虎视眈眈,那燕国要面临的,就是很被动的局面了。 燕迟当机立断,批示了南国公领兵增援陈国的询问。 南丘寒接到圣谕,喊了各大副将进来,商议带多少兵,何时出发等等。 天星听到了风声,也跟着过来,说:“天星愿意带着赵国的所有金谍网之人,助将军一臂之力。”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赵国的金谍网之人各各武艺超群,虽然没有战场作战的经验,但只要统领得当,就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多一个天星,南丘寒就可以少带一个副将。 如今北燕也需要有人镇守。 南丘寒想了想,说道:“有可能会死的。” 天星笑道:“天星若怕死,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南丘寒敬佩地说:“好,有星统领这话,我不用你,倒显得我瞧不起了,那星统领就随本将一起去陈国吧!” 然后邀请天星入座,共同商议出兵之事。 商议好,南丘寒就带了二十万驻军,三个副将,外加天星一行人,去了陈国。 北燕这里,由裴连甫坐镇。 当然,除了裴连甫外,还有很多燕国的名将镇守,外人想来侵犯,也得掂量掂量。 天星前脚走,后脚薄江就到了。 第二天陆尧又去了一次断桥关外,这回仲戌已经回来了,也看到了薄江临走前留下的书信,那些被薄江派去彭济广州寻找天星的人也回来了,向仲戌禀告了并没有找到夫人一事。 仲戌从昨日的士兵口中得知赵帝从外返回了城内,又看了薄江的信,心里已经猜测到,薄江干什么去了,他亲自去找夫人了。 因为当时从秦国离开的不仅只有夫人,还有赵帝,而她们既是一同离开的,那就必然在一个地方,不可能分散。 赵帝既是从外面回国,就说明夫人也还在外面。 薄江这一去,短时间内回不来,仲戌就按照薄江书信上所写,在去往彭济广州寻找夫人的人回来后,他带着人,先回秦国。 还没来得及出发,陆尧就来了,他没有隐藏身份,而是自报姓名,坦坦荡荡地说明自己是来与薄江切磋一下的,希望能见一下薄江。 仲戌很遗憾地说将军不在,他们也准备收营回国了。 陆尧问原因,仲戌没答,陆尧就不问了。 他说了一声打扰,就返身回了城内,然后带着人,赶马回皇都,进皇宫里面,向赵怀雁禀报此事。 赵怀雁心想,坏了,薄江定然是去找天星了。 还不等她做出应对之策,秦祉就带兵亲征,去卫国,助卫国夺拿下陈国了。 赵怀雁脸色沉冷,对他道:“备战。” 一句备战,赵国上上下下全都哗然了! 谁把咱家美丽温柔的皇帝陛下惹恼了?真是该死。 百姓们群起激愤,兵营里天天都有人来投兵,士兵们一个个怒发冲冠,为了美丽的皇帝陛下,他们就是死,也不会让敌人贱踏赵国一片领地。 赵显知道赵怀雁下了备战的命令,过来对她道:“稍安勿燥,急什么急,等你与燕迟完成了大婚,从此燕赵共土,区区一个秦国,完全不在话下了。” 赵怀雁拧眉:“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天星。” 赵显道:“天星既出了秦国,那就一定会平安无事,你怎么会突然担心她起来了?” 赵怀雁抬头看了赵显一眼,默了默,还是将天星跟秦国大将薄江之间的纠葛说了。 赵显一听,顿时就明白薄江一直驻兵在赵国断桥关外,却迟迟不做任何举动的行为的用意了,他忽然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能把秦国第一战将的心俘虏,天星是功臣啊!” 赵怀雁翻白眼:“爹还有心情笑,现在薄江肯定去北燕找天星了。” 赵显道:“去了更好啊。” 赵怀雁道:“他若找到了天星,一定不会放过天星。” 赵显摸着下巴,做出捋胡须的样子说道:“非也,他找到了天星,一定不会伤害天星,爹倒觉得,这也许是好事呢。” 赵怀雁轻叹一口气,赵显让她不要操心,天星能与薄江周旋,自有周旋的本事,赵显让她还是操心一下她自己跟燕迟的婚事。 赵显问她,燕迟回信了没有。 赵怀雁说回了。 赵显问怎么说的。 赵怀雁道:“说这个月底,燕国那边派出迎亲队伍,并带着聘礼,来赵国。” 赵显道:“嗯,爹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准备你的嫁妆呢,等月底,也差不多备好了。” 关于赵怀雁的嫁妆一事,赵显不让赵怀雁插手,全权自己一手包办了。 赵怀雁也没有过多追问,现在头疼的事情是秦祉竟然亲自领兵,助卫国攻打陈国了,这就是表示,秦在主动宣战了。 赵显听到这件事后,没多大反应,只让赵怀雁别轻易出兵,燕迟自然会想办法解决。 赵显的意思是,只要韩国这边没有面临亡国危险,赵国就不必动一兵一卒。 赵怀雁听了,不出几日,就传来北燕大将南丘寒带兵去陈国解围一事。 赵怀雁知道这个消息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而南丘寒一赶到陈国,因为秦祉的到来而陷入胶合甚至是隐隐地有点败势的局面就得到了扭转。 陈帝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地。 秦祉却气的不行,但好在,他也是个沉得住气的,尤其,他这次来,一定得拿下陈国,故而,来的这些天,他只是在后方督战,而指导权还在卫京手上,南丘寒一来,秦祉就拿下了主导权,以至于,从南丘寒到达陈国之后,两国的战争打得十分的猛烈。 两方都没有讨得好处。 秦祉那边厉害,陈国这边也厉害,主要是卫国没摆得上台面能用的将军,士兵们的战力也极弱,秦祉虽带了大兵前来,但陈国有大将罗业,还有燕国名将纪莫归,加上名臣平书政,还有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南丘寒。 而陈国之前经受过一次内战,内战平息后,纪莫归和平书政留守在陈国,强化陈国的军队,以至于大半年下来,陈国士兵的战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两头都是如狼似虎的战力,想要快速地把对方拿下,一日两日,或者说一月两月,完全不可能。 那就耗着吧。 秦祉不怕耗。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赵怀雁跟燕迟的婚期,竟然提前了! 当他坐镇军中,指挥着千军万马时,燕迟带着段赦,随着百来车聘礼,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赵国去了。 秦祉有心去破坏,可他抽不开身。 他气极了! 可气也没办法。 如今他只能趁这二人大婚的时候,拿下陈国,这样才能解了心头之气,故而,他命人带上太子金印,前往断桥关,找薄江。 可人去了,薄江却不在了。 那人又回来覆命,知道薄江的队伍回了秦国,秦祉又让他回秦国找人,可那人回了秦国,仲戌却告知,薄江没有回来,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秦祉无奈,想着等薄江回来了,一定要治他个失职之罪。 薄江没有失职,他一个人去了北燕,乔装打扮后,以一个普通的游客身份进到了北燕境内,然后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天星随着南丘寒的队伍去了陈国,于是,他又一路急行,赶往陈国。 如今陈国在开战,想要进到陈国都城,极难极难,要经过数十道盘查。 好在薄江虽是秦国第一战将,可陈国人不认识他。 因为对付区区陈国,秦国从没有派遣过薄江。 薄江顺利地进到了陈国都城内,又顺利地混进了南丘寒的行军队伍里。 这一路上,他把南丘寒队伍的战力情况摸的一清二楚,也把天星安营扎寨的地方摸的一清二楚,他一路不动声色,直到这天晚上,南丘寒让天星去偷袭敌军的后营,薄江才真正露面。 天星武功卓绝,又会太虚空灵指,由她去偷袭敌军的后营,胜算很高。 可她压根不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她前脚走,后脚薄江就跟了上去,在她刚混进敌军阵营的时候一脚踢翻一个火盆,惹得所有人都惊动了起来。 天星尚未行动就暴露了,遭到了全力围杀。 逃跑途中,她被薄江拦住。 薄江抱臂看着她,目色漆黑,全是漆黑的凉寒。 天星心口一窒,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近,抓刺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各种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天星不知道薄江怎么会在这里,但她知道,她一定不能被抓住。 天星往薄江怀里一扑,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腰身,轻声喊:“夫君。” 薄江眼皮一跳,在她扑进怀里的那一刻,心里是着恼的,可同时又很没骨气地甜蜜着,尤其那一声夫君,喊的他心口悸麻。 他抬头看了一眼随着火把而晃动的人影,狠狠地吸一口气,一把掳住天星的腰,身形一闪,消失了。 薄江把天星掳到无人的山下,冬天的风很厉,刮在身上,有点冷,天星往薄江怀里缩了缩。 薄江怒的一把推开她。 天星就势弹跳开,一个轻功就要飞走。 薄江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她再一次从他眼前离开的背影,毫无温度地说:“你可以走,但我会让南丘寒尸埋陈国,让陈国被夷为平地。” 天星一下子落地,转身怒望他。 薄江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爆粗口:“你怒个屁,该怒的人是我!” 他大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脸。 天星道:“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你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薄江冷笑:“确实是我跟你之间的事,那就先解决了我们的事,再来解决别人。” 他伸手往她腰上一抓,抓住她的腰带用力一拉。 天星穿的不是裙子,是戎装,头发也被绑成士兵的模样,腰带一散,上衣就散开了。 天星大惊大怒,伸手按住薄江的手,质问道:“你做什么?” 薄江拦腰将她一抱,往身后的小树林走去,一本正经的:“完成新婚的最后步骤。” 天星想了想,才知道薄江的意思。 她秀美的眸子瞪时睁圆了,她拼命地扑腾着腿,大叫:“你敢!你敢!你敢!我不要在这里!” 薄江抿紧薄唇,步子一停,垂头看她:“不在这里?我偏要在这里!” 他加快步子,一下子就蹿进了漆黑的林子里,然后点住她的穴道,把她往草地上一扔。 天星大骇。 薄江站在那里,看着她。 天星装哭。 可天黑,薄江压根看不到她故意装哭而微红起来的眼,直到他弯腰下来,他才听到她的哭腔。 他不满,啄了一下她的唇,低问:“哭什么?给你备了喜房,备了喜床,是你自己不要的。” 天星哭着道:“我不要在这里。” 薄江吻着她,不说话。 寂静的小树林,一下子就蒙上了羞色。 ** 之后,薄江拥着天星,躺在他自己的衣服上,平复气息。 天星气极了,一句话都不想说,更不想搭理他,背着身子,沉默抵抗。 一开始薄江怕她又要逃跑,点了她的穴道,可半途中,他还是解开了。 这会儿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抵抗,他手臂拥紧了。 脸贴在她的发丝上,轻轻地蹭着,说道:“你生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丢下我跑了,我生不生气?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嗯?” 他扳过她,让她面对着自己。 哪怕天黑看不见,他还是看到了她哭红的眼睛。 刚刚她被他欺负哭了。 薄江心里滋生出无限的心疼,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说道:“还跑不跑?” 天星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走。” 薄江攥紧她的两只小手,把她紧搂在怀里,说道:“因为你是赵国人,我是秦国人,你知道一旦开战,我们就要为敌,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知了你的身份,却还是执意娶了你,是为何?” 天星问:“为何?” 薄江道:“因为爱你,无关身份。” 天星心口溢美了甜蜜,也溢满了感动,她挣脱开自己的手,搂上薄江紧实的腰身。 薄江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是我说的,现在秦国上下都知道你是赵国金谍网驻秦国的首领了。” 天星小小的锤了他一拳,哼道:“没发现你这人这么小心眼啊。” 薄江道:“不是小心眼,是不想你背负这样的身份,谨小慎微地跟在我身边,你既嫁给了我,我就不会再让你东躲西藏,正好那个时候时机成熟,我就说了。” 天星道:“秦帝和太子知道你娶的人是赵国金谍网驻秦国的首领,对你没有怀疑?” 薄江道:“有,但现在是用人之际,皇上和太子暂时不会追究。” 天星挣扎着要起来,薄江按住她:“现在知道来担心我了,你若不走,我也不会面对如此的猜忌。” 天星道:“我是不想连累你。” 薄江道:“怎么这么傻呢,我宁可你连累我,也不会放你走,知道么?” 天星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我,干嘛还要堵我?” 薄江顿了顿,语调微沉:“不甘心,不甘心我的洞房之夜就这样没了。” 天星翻白眼:“所以,你这么追我堵我,就是为了你的洞房花烛夜?” 薄江道:“是啊。” 天星彻底无语了,她起身要穿衣服。 薄江又抱住她:“陪我躺一会儿。” 天星说:“冷!” 薄江眼神一亮:“那我们再来做一做热身的运动。” 天星道:“不要。” 想到她刚刚暴露,他又出现的那么及时,她眯眼,问道:“刚是你惹得我暴露的?” 薄江轻咳一声,转移注意力说:“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了,既然洞房之夜补上了,那我也不追你堵你了,你想帮南丘寒,我不插手,我们就在这里先分别吧,明日白天,咱们战场上见,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薄江说完,快速拿起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穿好。 她的衣服,他一直小心地放在一边,怕弄脏。 但他自己的衣服,他刚是全部铺在她的身下的,故而,脏乱不堪,他也没嫌弃,拿起来抖了抖,直接套上穿了。 薄江拉住天星的手,不舍地抱着她,说:“你有你忠的国家与王,我也有我忠的国家与王,大战在即,我只希望不管在哪里,你都想着我在等你,你便要好好活着。” 天星道:“你也是。” 薄江笑道:“当然,我不会便宜你一个人活在世上的。” 天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踮起脚尖,主动吻了他一下,轻声说:“我走了。” 薄江忍着将她揉进骨子里的冲动,松开手,艰难地启唇说:“嗯。” 他让她先走,他看着她再次从眼前走开,薄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是该拘着她,让她失去自由,失去光彩,失去翅膀,永远做他身边的附属,还是放任她自由自在地飞,发光发热地活着,做他薄江实至名归的妻子。 他知道,拘着她,她会安全无虞,放她飞,她会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可他不愿意她失去光彩,失去翅膀。 他爱上的,不就是她的光彩和她的翅膀吗。 他得相信她。 是的。 相信她。 相信她能够活着,也一定会活着。 薄江一眨不眨地看着天星走远,这才往很远处的那一片驻扎的火光看去,然后,他伸手拍拍衣服,往那片大营走了去。 天星带着失败而回,南丘寒并没有责备她,反而说了一件好消息,他说:“刚接到信息,燕帝已经带着聘礼,前往赵国了,应该不久,燕赵大婚就会轰动八国,到时候,战争大概就得被迫停一停了。” 第158章 燕赵大婚2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天星听着南丘寒这话,美丽的眸子一扬,喜道:“真的吗?” 南丘寒还没应话,平书政就笑道:“当然是真的,听说韩国跟周国的战役慢慢的停了,暂时休和,因为皇上对周国下达了停战国书,周国若不应,燕国铁骑就会踏平周国,我想,卫国也快收到了。” 确实收到了,就在第二天早上,卫帝手中捏着那封国书。 国书写的其实很谦虚,并没有咄咄逼人和杀气凛然。 国书上写:“朕即将迎娶赵帝为后,这是喜庆的日子,朕高兴,也希望八国能够同庆,这样的日子是不适合见血的,若有人非要在这样的好日子里给朕不痛快,那朕只好大开杀戒了,用鲜血来铺这一段迎亲之路。” 燕国虽然还没有统一八国,但燕国如今的战力,已经远远凌驾在诸国之上了,小小一个卫国,哪敢触燕迟的霉头? 卫帝一看完这封国书,立马遣人拿着这封国书去前线,让卫京停战。 卫京不解,那人把国书呈给他。 卫京看了,又去找秦祉,把国书一并的给秦祉看了。 秦祉看完,脸色铁青无比,却一声不吭,将国书一丢,起身走了。 卫京不明白他的意思,追出去,问道:“秦太子,这是停还是不停啊?” 秦祉转身望着他:“你不停,是想让燕帝大开杀戒?” 卫京一愣,脖颈跟着缩了缩,他摇头,他当然不想看燕迟大开杀戒。 秦祉道:“休停。” 卫京哦了一声,赶紧回去下达休停的命令。 命令一传达开,这场持续了近两个多月的战争就暂时拉下了帷幕。 秦祉背起双手,走出营帐,来到一处山顶,他站在山顶上,眺望赵国方向,他看不见那条路上有迎亲队伍,亦看不见赵国的天空此刻是不是铺上了绚丽的红,但他想,整个赵国如今都浸润在喜色里吧! 他们敬爱的王,要嫁人了。 秦祉捏紧手,心里可谓是醋意翻滚,可也只能翻滚着,这国书虽然只发了周国和卫国,但却不是光给周国和卫国说的,是向所有胆敢在燕迟大婚的日子里而心生不规之心的所有人。 其中,亦包括秦祉自己。 秦祉冷笑,迎着山顶的冷风,只觉得遍体生寒。 而与他的心情相反的则是燕迟了,燕迟此刻是满心激动,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能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坐在马车里面,元兴在旁边伺候。 而在燕迟的下手位置,还坐着段赦。 段赦被封海州多年,基本上不出海州,亦不入皇城,大概不到临危之际,皇室也不会召他入京,可这一回,为了娶赵帝,段赦被应召入京了,段赦便知道,这个还没有见过一面的赵帝,对自己的君王,是何等的重要。 段赦问道:“传说赵帝美若天仙,是真的吗?” 元兴眼眸愕然一转,看向段赦,他大概没想到,像段赦这样的人物,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出来,还当着皇上的面。 元兴又立马去看燕迟。 燕迟并没有因为段赦的这句问话而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带着点得意以及无比骄傲的样子说:“恩,等逍遥王见了,自知道是不是美若天仙了。” 段赦笑道:“难怪皇上这么在意了。” 燕迟道:“朕看上的又不是她的美色。” 段赦道:“皇上不用解释啊,臣也没说你看上的是赵帝的美色,解释就等于掩饰啊。” 燕迟一噎,怪罪似地瞪了段赦一眼。 段赦哈哈大笑,倒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赵怀雁了,他虽独居海州,却也从段东黎、段琅寰以及卓凌口中听说过她,知道她是刀皇九央的转世,知道她曾凭三寸不烂之舌败退秦双,知道她治好了天下医者都治不好的萎影病,又让皇上如此心仪,这样的女子,倒真要好好见一见。 段赦笑完,不再说话。 燕迟也没跟他瞎唠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期盼着早一点儿到达赵国。 大概十三天左右,行进的队伍到达了断桥关。 青海、闵三两大暗卫在前面开路。 朱玄光紧随其后。 再后面是燕迟的马车。 然后就是随在马车周围的百十号威风凛凛的燕国护卫。 然后是百来米远的聘礼行车。 末尾是楼危所率领的楼魂令者们,也有百余来号人,气势如虹。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了断桥关外。 朱玄光骑马,一步当先,拿着婚书,向城门喊话。 城门很快被打开,走出来肃整的军队,然后是城主亲迎,将燕迟等人迎进了城,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断桥关,穿过赵国一个又一个城门,来到了皇城,抵达了宫门口。 从这一行队伍进入断桥关开始,就有人一直跟随。 有些是从断桥关开始就一直跟随的,有些是半路跟随的,这一路走一路有人加进来,到达皇宫门口时,跟上来的人远比燕迟所带来的人还要多,几乎要把皇宫门前的路给围死了。 段赦掀了帘子,看到外面的景象,着实惊了一下,他说:“赵国的百姓们,真是热情。” 燕迟笑了笑,心想,一会儿可能还有更热情的,今天是他们最尊敬爱戴的王出嫁的日子,她们不热情才怪了。 热情可以,可别热情过火了,为难他呀。 迎亲队伍在进入断桥关后,断桥关那边就加急送信,送到了皇宫里,送信人骑马疾行,一路跑一路大声呼喊:“燕帝来迎娶皇上了!燕帝来迎娶皇上了!”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 群臣激动,百姓激动呀! 皇宫里面,更是人人激动。 赵显看了赵怀雁一眼,她倒平静,连赵显都有点激动了,可赵怀雁一脸平静,赵显问:“不紧张?” 赵怀雁起身道:“我先去给娘跪拜一下。” 赵显道:“不急,等燕迟进来了,你跟他一块去。” 赵怀雁又只好坐下去。 赵显见她面色虽然平静,可小手在裙摆周围攥紧了,他笑了笑,说道:“不去梳妆吗?” 赵怀雁还是平时的打扮,并没换上凤冠霞帔,也没有梳凤髻。 赵怀雁道:“今天并不是出嫁的日子。” 赵显道:“虽然在燕国的大婚日子是二月十六,但今天是你从赵国出嫁的日子,得披嫁衣的,嫁衣爹早就帮你备好了,你看是现在换,还是等燕迟来了再换。” 赵怀雁道:“等燕迟来了再换吧,我看他穿没穿新郎服。” 赵显道:“也行。” 此刻赵怀雁的寝宫里只有赵显跟赵怀雁父女二人,其他人全在门外。 门外的人不少,鹰六和长虹来了,云灵也来了。 长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还有一个月,她就要临盆了,知道燕迟的迎亲队伍进了赵国皇城,她就赶紧让鹰六带她入了宫。 但是,没能见到赵怀雁。 赵怀雁在跟赵显话别。 其实也不算话别,父女两就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聊的全是儿时的事,聊着聊着赵显的眼眶就湿润了,他舍不得啊,这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他打小呵护着长大的,他的命根子啊,如今,他的女儿要离开他了,赵显一下子就流出了泪。 赵怀雁被赵显的眼泪一刺激,也止不住地开始流泪。 赵显道:“你别哭,出嫁的时候哭了不吉利。” 赵怀雁伸手抹着泪,说道:“我没哭,爹也别哭。” 赵显道:“爹没哭,爹是太上皇,爹怎么可能会哭。” 赵怀雁道:“女儿是皇上,女儿也不会哭。” 赵显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了,忽然又一笑,又哭又笑的样子,真是傻极了,可赵怀雁看着,眼睛泛酸,心也跟着泛酸,她伸手,将苍老的赵显抱住。 赵显反手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你的人生爹就没办法陪你了,你要相夫教子,要活的开心幸福。” 赵怀雁把下巴搁在他苍老的肩膀上,说道:“女儿会把爹接过去的。” 赵显道:“算了吧,爹余生能够陪着你娘就行了。” 赵怀雁道:“那我让燕叔叔过来陪你。” 赵显一愣,推开她道:“不行。” 赵怀雁笑了,她又擦擦眼睛,说道:“有人陪你,我才能放心。” 赵显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这皇宫里这么多人。” 赵怀雁心里难受,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赵显,除了她出国历练,但那个时候,她历练了还会回来,可这一嫁人,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次就真的说不定了。 燕赵共治,那两国疆土就是一国,倒不存在谁主宰谁的说法,她也可以要求燕迟住到赵国皇宫里,一起陪伴赵显。 以燕迟对她的呵护,她说了,他一定会答应。 但燕国是强国,坐在燕国的朝堂指点江山,那才是最方便也最有效更能见成果的。 赵显明显知道,所以为了不让赵怀雁嫁了人还担心他这个老人,就道:“好了,爹若是想你了,就去燕国看你,也顺便去气气那个燕行州。” 赵怀雁噗嗤一笑。 赵显见她笑了,心情缓了缓,正欲再跟她说些什么话,门外传来曲昭振奋的禀告声:“皇上,太上皇,燕帝来了!” 赵显一愣。 赵怀雁也一愣。 赵显道:“让他进来吧。” 曲昭推开门,燕迟走进去。 燕迟是穿着喜服来的,这是赵怀雁头一回见燕迟穿这么红的衣服,他一进门,风吹起他的大红喜袍翩跹飞扬,金丝腰垂绦挽玉,墨发揽于肩头,在微风下飘逸卓纶地轻轻荡漾,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沾着笑意,而那样的笑,如破开云层的霞蔚,带着普度众生的璀璨光芒,莅临人世,金绣锦袍压黑边袖纹,华贵低奢,衣襟上镶有龙爪和凤首,衣身上镶了十二星纹,袍尾是海水江牙,一身气度威仪高贵,行动间带着油然而生的从容与霸气。 赵怀雁看着这样的燕迟,心口莫名的滚滚一烫。 不是只有男人好色,女人其实也是好色的。 对于长的太好看的男生,女人的抵抗力其实也没有那么顽强。 赵怀雁被燕迟这一身大红喜服给震的一眨不眨的,眼神全都黏在他身上了,燕迟进门,第一眼就搜索赵怀雁的影子,目光一抬,看到她,他先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当四目相对,见她看着自己完全陷入了痴迷的状态,他先是一愣,后就特别高兴地笑出了声。 赵怀雁被他的笑声惊醒,倏地收回视线,两边脸颊顷刻间就红了,滚烫滚烫的。 赵怀雁暗恨,谁让他穿这么风骚,故意勾引她的嘛! 燕迟穿的一点儿都不风骚,成亲当然要穿喜服,主要是他长的太妖孽了,这喜服一穿,当真是风华无双,雅魅横生。 燕迟见赵怀雁把脸转向了一边,还故意侧了一下肩膀,拿后脑勺对着他,他扁扁嘴,想着她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不解地收回视线,他看向赵显,极为尊敬且恭敬地喊一声:“爹。” 这一声爹喊出来,赵显明显一震,赵怀雁也立马扭头看过来。 燕迟道:“爹,我来迎娶雁儿。” 这一刻,他不是燕国高高在上的王,亦非未来的七国霸主,他只是一个要求娶心爱女子的普通男人,站在岳父面前,带着些微的紧张,又带着满心的激动,还带着执在必得的决心,以及他全部的真情实意。 他说,爹,我来迎娶雁儿。 那么的自然坦然,那一声爹,他喊的多顺口啊。 赵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其实想为难燕迟一下,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可燕迟这么会做人,一上来就把乖女婿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着实为难不出口。 赵显站起身道:“咱俩先出去吧,让宫女们给雁儿化妆穿衣。” 燕迟看向赵怀雁,目光灼热而深情,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好。” 燕迟很想先去抱一下赵怀雁,解解相思,可赵显在这里,他不敢,私下里他怎么样跟赵怀雁亲热都行,但在赵显面前,他是一分一毫都不会对赵怀雁唐突的。 燕迟跟赵显离开后,门外的人呼啦一下全都涌了进去。 当然,是所有的女性。 男性全都尾随着赵显和燕迟,去了待客的中厅。 曲昭麻利地去拿早就准备好的凤冠霞帔,唤雪给赵怀雁梳发,蓝舞去拿配套的所有首饰,宫女们端着金盆银盆鱼贯而入,长虹挺着大肚子,在丫环的搀扶下站在赵怀雁身后,笑着与她说话,因燕迟的国书而休战后,天星也火速地赶回了赵国,此刻也来了宫殿,进了门,围在赵怀雁身边,时不时地打个下手,季子也不愿意闲着,不管干什么事,只要能在皇上成亲这天干点事,她就与有荣焉啊。 不单她是这样想的,全有的宫女们都是这样想的,是以,帝王宫殿这里,围满了来帮忙的宫女们还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们。 一进,寝殿这里好不热闹,好不喜腾。 而在赵怀雁被众人围绕的时候,中厅里却很静。 说静是相对的,其实,也不太静。 赵显喊了燕迟去中厅里坐了后,赵国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全都跟了去,鹰六也去了,还有冯阎和西门狂刀,甚至包括云灵,还有赵公公。 当然,燕迟带过来的人也过来了,段赦、元兴、青海、楼危等等。 两方人马坐定后,赵显对燕迟道:“从今天起,我就把雁儿交给你了,你要护她爱她,终身不要负她。” 燕迟极为认真地回道:“我对爹发誓,我燕迟就是负尽天下苍生,也绝不负雁儿。” 赵显道:“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他喊:“赵安,倒酒。” 赵公公立马哎一声,喜颠颠地倒酒去了。 倒好,让人端过来,摆在赵显和燕迟面前。 赵显道:“也不为难你了,喝了这杯酒,咱们赵燕就成一家了。” 燕迟毫无二话,端了酒杯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显放下杯子,笑道:“既是一家人了,那总要跟在座的每一位打声招呼,来,丞卿,你带头,给咱们的新王夫敬酒。” 赵安一听,连忙喊来宫女太监,给在座的所有人都倒酒。 等每人面前都摆上酒杯后,上官言当仁不让,站起身,拿起酒杯就朝燕迟敬了过去。 燕迟不能不喝,冲着那句“王夫”,他也必须得喝。 上官言敬完,就是御史、太傅等这些文臣,然后是以陆尧为首的武将们,最后是皇上宫殿的护卫首领西门狂刀,以及御林军统领冯阎还有金谍网总指挥官鹰六等,这些人加起来,不下三十,一人一杯,也得三十多杯。 一圈敬下来,燕迟面不改色。 中间段赦没开口帮衬,元兴、青海、楼危等人也没有出言帮衬。 今天这场合,谁都不能帮衬。 燕迟在那些人敬完之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帝王身份,又一一地敬回去。 因为云灵坐在那里,没向他敬酒,故而,他也没有跟云灵喝。 等又一圈喝完下来,燕迟依然纹风不动,不说脸色泛红或是眼圈周围有红了,就是唇色,都丝毫未染一丝酒气。 众人暗惊,想着这个年轻的燕帝不仅才华了得,能力显著,连酒力也这般逆天。 好吧,不用喝了。 赵显问燕迟:“是休息一天,明日启程,还是今天就启程?” 燕迟道:“今日就启程。” 赵显心想,能不表现的这么心急吗,他道:“不知雁儿换好装了没有。” 燕迟道:“派个人去看看吧。” 赵显嗯了一声,派赵公公去看,赵公公去了之后回来,说已经换好了,燕迟就很想飞过去,看一看赵怀雁穿着凤冠霞帔的样子,但他虽然内心里渴望如狂,面上却表现的很淡定,他没说话,只等赵显发话。 赵显道:“皇上出嫁的婚辇准备好了没有?” 赵公公道:“早就准备好了。” 赵显道:“嗯,可以在皇上的殿门口等着了。” 赵公公说了一声是,连忙下去,传达命令。 赵显对燕迟道:“在离开前,还需要拜祭一下雁儿的娘亲。” 燕迟明白,礼节上来说,这一环确实是要的,他没推辞,问道:“现在吗?” 赵显道:“嗯。” 燕迟说:“好。” 赵显就带着他,去了赵怀雁的帝王寝宫,赵怀雁已经盛装完毕,还没有盖红盖头,那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所有的人都被她盛装之后的样子给震的摒住了呼吸,直到门外传来太监嘹亮的声音,说太上皇来了,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去抢红盖头,要给赵怀雁搭上,最后还是天星抢到了,她无比自豪地把红盖头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赵怀雁的头上。 然后所有人退出门外,迎接赵显和燕迟。 燕迟一步一步地走来,红衣绝色,踩在脚下同样红色的地毯上,勾勒起一地的风华,他走的不缓不慢,可心中早已经紧张的不行,垂在衣袖下的手不自禁的轻握了起来。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殿内,他暗自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走近那个坐在铜镜前此刻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 红盖头遮住了脸,燕迟看不到赵怀雁此刻的样子,可哪怕只是看着铜镜中那个被遮了红颜的女子,他也无法扼制地失了神。 这个女子,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了他。 这个女子,今天穿着凤冠霞帔,也是为了他。 只这样想着,燕迟的心就无端的生出绵绵不息的喜悦来。 他往前走一步,欲要去牵赵怀雁的手。 赵显低咳一声,燕迟的脚步就跟着骤然一缓,这一缓,赵显就已经越过他,走到了赵怀雁身边,手一伸,拉住了赵怀雁的手。 燕迟看着赵显把赵怀雁的小手牵进了手掌里面,不知为何,心竟是闷闷地不爽了起来,但他没有与赵显争抢,就那般木然地看着。 赵显拉着赵怀雁往门外走,经过燕迟身边的时候说:“跟上吧。” 燕迟抿抿嘴,无声地跟上。 赵显没有让别人跟,别人也不敢跟,出了宫殿,自有宫辇预备着,三个人上了宫辇,一路去了皇陵,下了宫辇之后,三个人就去了仙如华的墓前。 赵显松开赵怀雁。 因为之前赵显和燕行州在这里居住,仙如华的墓前就一直摆着酒桌和棋桌,虽然燕行州走了,可赵显没走,是以,目前的桌子上,还有酒与棋。 赵显亲自动手,分别倒了三杯酒,然后对赵怀雁和燕迟说:“跪下。” 燕迟当即眉头一皱,看了那道墓碑一眼,他生来富贵,当皇子时,没人敢让他下跪,当太子时,更无人敢让他下跪,现在他当了皇上,谁还敢对他说这两个字?燕行州是他的亲爹,他都没跪过他,但今天,他这个伟大的帝王,要为赵怀雁,跪一跪地了。 燕迟无奈,伸手将旁边那双早已渴思慕想的小手给紧紧一牵,然后轻扶住她的腰,扶着她慢慢跪下,他跟着跪下。 两个人跪在仙如华的墓前。 赵显道:“你们娘不在了,无法看到你们成亲,亦无法给你们主持大婚,但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她泉下也会高兴。” 说完,他把酒杯递给燕迟。 燕迟一杯一杯地接,然后一杯一杯地倒给仙如华。 三杯敬完,轮到赵怀雁。 因为赵怀雁头上盖了红盖头,看不见外界之物,燕迟就拿着她的手,去握酒杯,又帮她指明方向,向仙如华敬酒。 这三杯敬完,赵显又倒了三杯,这一次,赵显端一杯,燕迟端一杯,赵怀雁端一杯。 赵显把酒杯举起来,朝向仙如华墓碑的方向:“如华,女儿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子,是燕行州的儿子,我知道,你一定很赞同这门亲事,你当初的遗憾,在你的女儿身上得到了完满,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他仰头将酒喝了。 燕迟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双手举着杯子,对着仙如华的墓碑举了举,说道:“娘,我就是燕迟,是你女儿的夫婿,从即日起,我会承载起她所有的悲欢与未来,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的女儿照顾的很好。” 说完,他也一仰头,把酒喝了。 赵怀雁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仙如华的墓碑,可那道碑,她看了十几年,哪怕闭着眼,她也知道那墓碑有多高多大,在自己多少米远的地方,她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红盖头下的眼睛泛着红,却不敢流出眼泪。 都说嫁女的时候,母女总会要哭一场。 都知道那天哭了不吉利,可亲情分割,哪有不流泪的? 赵怀雁张不开口,一张口她就怕自己哭出声来,所以她也不说话,只把酒杯从红盖头下方端进来,递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喝着。 燕迟跪在她的旁边,目光带着热切又带着担忧地看着她。 等她的手从红盖头下面拿开,空杯露出来,燕迟当即就接过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牵住她的手,无声的给她安慰以及力量。 赵显又看了仙如华的墓碑一眼,轻声说:“走吧。” 回到帝王宫殿前,赵显牵着赵怀雁下宫辇,又送她上了婚车,因为鹰六要照顾长虹,而长虹孕期重,马上要生了,不能长途行军,鹰六和长虹都没办法送驾,送驾的人就由赵国名将陆尧以及西门狂刀担任,西门狂刀原本是御林军统领,在赵怀雁登基后,升任为将军,故而,御林军统领才换成了冯阎。 这次护亲,赵显其实不必如此隆重,因为燕迟带来的人,足以护送整个队伍的安全。 就算那些人都不行,只要有燕迟在,谁也伤不了赵怀雁一根毛发。 只不过,必要的场面还是得有。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返回,而在得知燕迟迎了赵怀雁,在往燕国返回的时候,其他各国也在相继准备着贺喜之礼。 卫国休战,却没接到喜贴,卫帝整日惶惶不安。 周国休战,亦没接到喜贴,周帝也终日惶惶不安。 秦国这边也没接到喜贴,秦帝和秦祉都显得极为郁闷。 楚国、陈国、韩国都接到了喜贴,三个国家的君王都在忙着准备贺礼。 从赵国回燕国,这样大部队的行军,进程不会太快,来的时候花了十三天,回去的时候,燕迟乐于多花点时间,只要在二月十六前赶到燕国就行了,所以,这一路上,他吩咐领头的朱玄光,不必走的太快,一来不想让赵怀雁感到颠簸不舒服,二来他也愿意陪她多看看这一路上的风景。 故而,等他们一行人回到燕国,已经到了二月十五。 隔天就是大婚之日。 此刻燕国的各个街头已经铺满了红地毯,各家各户的门上都贴了大红囍字,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统一着红衣,女的穿粉红,男的穿暗红,小的穿鲜红,老的穿褐红,总之,所有人的衣服,毕是喜庆的红色,但无一人穿正宗的大红色,除了成亲的两个主角外。 这天,陈帝亲自带了贺礼来了,韩帝也亲自带了贺礼来了,楚帝也亲自带了贺礼来了,三个国家的皇帝都歇在各自的驿馆里。 赵怀雁的婚车进到燕国皇城之后,也去了驿馆。 燕迟亲自送她到驿馆门口,看她被曲照、唤雪和蓝舞搀扶着扶下婚车,他当即就要上前,却被陆尧和西门狂刀双双拦住。 陆尧道:“燕帝,这一路长途跋涉,我皇应该累了,她需要休息。” 燕迟抿直嘴角,看着赵怀雁不回头地被大部队拥着进到了驿馆内,他真是气死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夜宿了多少次,可他没有一次能够成功进到赵怀雁的营帐内,不说与她卿卿我我了,就是话,都没能顺利说上几句。 这些赵国的护亲队伍们简直把赵怀雁像犊子一般的护着。 燕迟也真真算是见识了一回赵国人对他们的皇上,是何等的爱戴,又是何等的爱护! 燕迟虽然气,可也没办法,他又不可能不顾赵怀雁的脸面硬闯,只能郁郁地收回视线,一甩袖,走了。 反正只有这一夜了,明天晚上,赵怀雁就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床上了。 燕迟这样想着,就迫切地想要第二天早点到来,熬了最痛苦的一晚后,终于迎来了他最期待的一天。 这一天燕国皇宫宫门大开,皇城里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从赵国驿馆排到皇宫门口,而在燕迟用御辇来迎之前,燕国三千多名朝官全都身着朝服,跪拜在赵国驿馆门前,迎接王后。 燕迟的御辇来了后,大臣们让开了道。 御辇一路来到门口,燕迟走下来。 驿馆的大门是大开的,这一次,陆尧没再拦他,西门狂刀也没有再拦他,他走了进去,一路由赵国的两个将军亲自领着,到了赵怀雁下榻的院门前。 赵怀雁还是那套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铜镜前。 燕迟走上去。 这一回,没有赵显,没有任何人,他毫无阻碍地走到了赵怀雁的面前,然后伸手,扣住了她的两个手,然后拦腰一抱,将她从椅子里抱起来,紧紧护在怀里,走了出去。 炮竹乐声响起。 大臣们喜悦的高呼声响起。 然后婚辇被抬起来,然后百姓们个个往婚辇上洒花。 这一天,对燕迟来说,终身难忘,对燕国的大臣们来说,终身难忘,对燕国的百姓们来说,亦终身难忘。 外面的高呼声此起彼伏,而被红纱遮挡的婚辇内,一对新人相拥着彼此,十指相扣,安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大婚,国礼,一切都带着最隆重的仪式按部就班地举行。 皇上大婚,大臣们不敢闹皇上,喝了喜酒后就赶紧回家。 可他们不闹,不代表陈帝、韩帝不闹。 作为赵国来的护关队伍,是女方这边最尊贵的客人,他们自也会赶个热闹,闹一闹燕迟的,故而,等燕迟好不容易干掉所有人,回到寝宫,已经醉的有些站不稳了。 元兴有点担忧,扶着他,问:“皇上还好吧?” 燕迟走路有些踉跄,嘴里咬牙切齿:“这群混帐,敢灌朕,朕明天不让他们喝的大吐血,朕就枉做这个皇帝!” 元兴忍着笑,心想,这个时候陈帝和韩帝可能早已卷起铺盖走人了,至于赵国来的那些护亲队伍,等皇上醒了,怕是没办法让他们喝的大吐血了,毕竟,王后可是极护自己国民的人。 元兴道:“膳厨那边已经备好了醒酒汤,皇上先喝了吧。” 燕迟伸手扯着大红喜袍,大概真喝的有点多,这会儿竟然有些热,他一边扯着领襟一边说:“不用,朕没醉。” 元兴道:“没说皇上醉了,就是喝了醒酒汤,明日不头疼。” 燕迟想到等会还要喝交杯酒,就道:“备两碗过来。” 元兴说了一声好,送他到了主殿门前,看到他进去后,他才折下去,差人把醒酒汤送过来。 燕迟走入寝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龙床上的赵怀雁,还有侍奉在赵怀雁身边的那些碍眼的闲杂人等,不等那些人朝他敬礼,他就大手一挥,将人都赶了出去。 曲昭离开前,担忧地看了一眼赵怀雁。 唤雪和蓝舞很早就知道赵怀雁已经跟燕迟有了夫妻之实,倒不怎么担心,拉了曲昭就走。 等门合上,燕迟走到赵怀雁身边,挨着她坐下。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嘴里,一根一根地吻着。 赵怀雁一天都维持着端庄的王后仪态,这会儿实在维持不住了,一仰头倒在了床上,吐一字:“累。” 燕迟低笑,俯下身,隔着红盖头吻了吻她的唇,这才克制着自己,抱起她,坐在了喜桌边。 他说:“先喝交杯酒。” 赵怀雁道:“你都一身酒味了,还喝?” 燕迟道:“不管之前喝多少,只有这一杯,是我今天与你的喜酒,真正的喜酒,雁儿,喝了这杯酒,我与你,从此不分离。” 赵怀雁撇嘴:“说的不喝这杯酒,我就会与你分离一样。” 燕迟脸色一变,斥她:“好日子呢,说什么胡话。” 他不由分说,倒了两杯酒,强行与她喝了交杯酒,喝完,正好元兴那边也将醒酒汤端了过来,燕迟就与赵怀雁一同喝了。 喝完,燕迟要抱赵怀雁去洗澡。 赵怀雁觉得这套凤冠霞帔太难脱,就想喊人进来,燕迟偏不让,就自己动手,一点一点地脱。 赵怀雁不会知道这个时候的燕迟是何等的心情,虽然凤冠霞帔难脱,可他却愿意耗费与她共赴云雨的时间来做这件事,那是因为,这套凤冠霞帔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而脱下来的凤冠霞帔,被燕迟极为小心地珍藏,奉为了国宝。 新婚之夜,自然百般缠棉。 第二日燕迟没起床,赵怀雁也没起床,素来勤勉的皇上,头一回旷了朝政。 大臣们表示理解,没有苛责皇上,但是刚封后的赵怀雁却是一脚踹向燕迟的小腿,要把他踢出去。 奋战一夜的燕迟原本是想眯一眯,睡一会儿的,可见赵怀雁还那么有精神,居然拿腿踢他!他就一翻身,将人又痛痛快快地吃了好几遍。 事后的赵怀雁一点儿力气也没了,别说踢他了,就是话都懒得说一句。 燕迟心疼她,又忍不住笑骂她:“体力不好,就别惹我啊。” 赵怀雁倦怠地掀了掀眼皮,见他春风得意一脸嘚瑟的牛逼样,气的转身不理他了。 燕迟见她这般萎靡,笑着将她拥紧,轻声说:“睡吧。” 再醒来就到了晚上,饿的不行,不单赵怀雁饿,燕迟也饿,其实燕迟早就醒了,正确的来说,燕迟压根没睡,他睡不着,因为这样的日子他盼了太久,所以特别的兴奋,睡不着,他就一直看着她,竟然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乏。 赵怀雁睁开眼睛,燕迟就冲她温柔的笑了笑,说道:“醒了?” 赵怀雁揉揉眼,问:“什么时辰了?” 燕迟道:“天黑了,大概酉时了吧。” 第159章 燕赵大婚3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摸了摸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睡着的时候没感觉,这一醒,所有的饿感都来了,她推了推燕迟的手,说道:“好饿。” 燕迟笑道:“知道你会饿,我也饿了,外头早就备好了膳食,就等你醒呢。” 他说着,伸手拨开她脸边的发丝,见她脸颊酡红,唇粉齿白,刚睡醒的样子带着几分娇憨,他就控制不住地又低头,吻了她一下,又伸手掳紧她,轻声说:“都不想起了,难怪那么多的皇上为了红颜而不早朝了。” 赵怀雁瞪他:“你想做昏君,我还不想做妲己呢。” 她扬声喊了唤雪和蓝舞进来。 唤雪和蓝舞进来了,却没敢近到龙床跟前,就在外面远远地站着。 燕迟率先起来,没让唤雪和蓝舞伺候,披了外袍去了温泉池,下温泉池之前,他喊了元兴进去,伺候他洗澡。 等他洗好出来,赵怀雁那边也已经收拾妥当。 昨天的凤冠霞帔已被燕迟连夜收起来,今日赵怀雁穿的是王后仪服,大红色的宫装异常华丽,是燕迟老早让人准备好的,穿在赵怀雁身上,尺寸恰好。 燕迟看她一眼,伸出手。 赵怀雁看着那双宽厚的大掌,把手递了过去。 燕迟握住她的手,并排往外面走去。 唤雪、蓝舞和元兴跟在后面。 曲昭在外面守门。 从昨天晚上燕迟进了这道门后这道门就没再开过了,一直到今天的酉时,燕行州从早上就在等着喝媳妇茶,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一天。 燕乐和燕广宁也一大早收拾的干净整洁,等着拜见皇嫂,结果,这一等也是一天。 幸好,晚上等到了人。 今天晚上的夜膳摆在燕行州的寝宫里,知道燕迟和赵怀雁从帝宫里出来了后,御膳房那边就陆陆续续地将饭菜摆上了桌,等燕迟带着赵怀雁过去后,一切都摆妥当,燕行州、燕乐和燕广宁也在了,就等他们二人。 他二人一进门,燕乐就站了起来,高兴地跑过来,拉住赵怀雁的手臂,眉飞色舞地喊道:“七嫂!” 赵怀雁笑着回了一声:“燕乐。” 这一声燕乐喊完,赵怀雁就松开了燕迟的手。 燕迟略含迁怒地瞪了燕乐一眼。 燕乐嬉嬉直笑,才不管七哥瞪不瞪自己呢,她如今有了七嫂,她可高兴坏了,燕乐屁颠屁颠地牵着赵怀雁的胳膊,把她拉到了餐桌前。 到了餐桌前,赵怀雁没有立马坐,她看着坐在上首位置的燕行州,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冲他喊了一声:“爹。” 燕行州笑道:“爹等你敬茶呢。” 说的这么直白,让赵怀雁的脸很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 成亲的姑娘,在成亲前都会被有经验的人教导一些房事和去了公婆家该注意的礼仪问题,赵怀雁虽是第一次成亲,可打小读的书多,知道新媳妇要敬茶这事。 而敬茶,是要一大清早来敬的。 现在却是大晚上。 想到昨天晚上燕迟的索求无度还有今天白天他的毫无节制,赵怀雁就羞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燕迟大概察觉到了她的尴尬和羞涩,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喊人端茶来。 茶端来,燕迟和赵怀雁一同跪下去,向燕行州敬茶。 这杯茶喝完,燕行州的眼睛无端的就红了起来,他看着面前这张与仙如华七八分相似的脸,只觉得毕生遗憾,终于有了圆满,他在内心里低低地说:“如华,你在泉下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燕行州搁下茶杯,对赵怀雁说:“起来吧。” 赵怀雁在燕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旁边燕广宁和燕乐也站了起来,她二人就站在燕迟和赵怀雁的旁边,看到这敬茶的一幕,心里也是喜乐参半。 燕广宁往前走了一半,喊道:“七嫂。” 赵怀雁笑着嗯一声,扭过头来看她。 燕广宁伸手递出一物,并说:“这是广宁送给七嫂的新婚礼物,希望七嫂不要嫌弃。” 赵怀雁往那盒子上看了一眼,盒子很精致,不大,四周有铜锁,紫檀红,盒身布满了龙凤图案,还有牡丹的国色,十分漂亮。 赵怀雁伸手接过来,问道:“里面是什么?” 燕广宁笑道:“一对童子。” 赵怀雁一愣。 燕迟笑着伸手,将那盒子接过来,说道:“八妹有心了,七哥代你七嫂把这个礼物收下了,过不了多久,这对童子会变成活生生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在场的几人,哪个听不懂? 赵怀雁的脸又红了,用手肘支了燕迟一下。 燕迟笑着轻揽住她的腰,虚扶着她说:“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燕乐还没送出礼物,一听燕迟要去吃饭了,她赶紧喊人把礼物拿进来。 是一个很大的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面枕。 燕广宁送的是一对童子,燕乐送的是抱臂长青枕。 赵怀雁笑着接了,她给她们二人也备了礼物,只不过没带在身上,便对燕乐和燕广宁说:“等吃完饭,你们随我回宫,我拿礼物给你们。” 燕乐大呼小叫,高兴地拍掌说:“太好了!我也能收到礼物了!” 燕广宁沉稳地笑了一声,说了一声好。 燕行州见儿子女儿儿媳妇都这么高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坐在膳桌上吃饭,嘴角一直扬着笑,都没合拢过。 吃饭的时候,四周的宫女都被摒退了下去。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说的并不是新婚之事,而是战争之事,从卫国跟陈国开战,周国跟韩国开战之后,这一场战争,就没办法再停下来了,虽然因为燕迟的大婚,战争短暂的休和,但不出一个月,双方还要打起来。 现在秦国还没动,但早晚会动起来。 燕国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知道,燕国势必要跟秦国打一仗,因为原冰大陆只需要一个强者,也只需要一个王。 燕行州对燕迟道:“等卫国和陈国再打起来,周国跟韩国再打起来,我燕国就派兵,以最快的速度收了这两国。” 燕迟微微不解,问道:“爹怎么这么急切了?” 燕行州道:“为了不浪费战力,之前因为你跟雁儿没成亲,爹就怕战争会影响到你们的婚事,没对战争的事发表意见,如今,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早晚都要一战,与其拖着浪费时间浪费战力,不如早一点结束,让陈卫韩周四国的百姓们少受一点战争的苦。” 燕迟道:“可以,明日早朝与大臣们议这件事。” 燕行州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燕迟想到什么,又对赵怀雁说:“明日你与我一起去早朝。” 赵怀雁倏然一怔。 燕乐和燕广宁也抬起了头。 燕行州道:“雁儿是赵国的皇帝,虽嫁到燕国了,但赵帝的身份依然没变,与你一起去上朝,也说得过去。” 赵怀雁道:“虽是这么说,但燕国的大臣们会不会……” 她的话没有说完,燕迟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搁在桌子上的手,说道:“不会,他们都知道你是赵国的皇帝,如今嫁与我燕国,与我燕国就是一体的了,赵国的事是我燕国的事,我燕国的事亦是赵国的事,你与我一起听政,只是尽好一国之王的责任。” 赵怀雁抿了抿唇,说:“好吧。” 燕迟笑着松开她的手,让她继续吃饭。 晚膳结束后,离开的时候燕行州对燕迟和赵怀雁说:“等过几天,去一趟楼经阁。” 燕迟大婚,楼姜也是极高兴的,只不过楼姜不愿意呆在宫里头,昨日的喜酒她破格来了,但吃完喜酒就走了。 燕迟一直很敬爱这个外婆,自要带着新婚的妻子上门去看望的,闻言他点头:“嗯,等过两天,我带雁儿去一趟。” 燕行州便什么都没再说,喊荀安来,扶着他去散步了。 燕乐和燕广宁随着赵怀雁一起回了帝宫。 燕迟没有跟她们三人回去,把赵怀雁送到帝寝后,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你先跟八妹和九妹玩一会儿,我去御书房看看折子,若是她二人走了,你不想休息,就过来御书房找我。” 赵怀雁道:“好。” 燕迟松开她,带着元兴、青海等人走了。 燕乐笑着打趣说:“七哥真是不心疼七嫂啊,等我与八姐姐跟七嫂聊完话,都不知道到几点去了,七哥怎么还忍心让你去找他,真是。” 燕广宁道:“就你话多。” 燕乐嘿嘿直笑,拉着赵怀雁的手臂,轻轻地摇啊摇:“七嫂,你说,七哥是不是该打。” 赵怀雁故意装作听不懂燕乐话里话外的意思,笑着说:“等他回来了,你尽管替我打他一顿。” 燕乐噗嗤一笑:“哈哈哈。” 燕广宁抚额微叹,这小捣蛋鬼啊。 几个人边说边笑地进了门。 宫女们立马奉茶的奉茶,端点心的端点心,燃香的燃香,忙忙碌碌一片。 等三个人找好地方坐稳,赵怀雁让曲昭去拿礼物,其实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就是普通平凡的见面礼,当然,在皇家人看来是普通平凡的,但搁在外头,那就是稀世珍宝了。 赵怀雁送给燕乐的是一只幼鹰崽,燕乐爱玩,赵怀雁是知道的,燕乐作为燕国的公主,她不缺金银财宝,亦不缺绫罗绸缎和各种女儿家用的饰品胭脂等,她想要的礼物必然是宫里头没有的,而幼鹰崽十分珍贵,又活泼可爱,赵怀雁就想着燕乐会喜欢,所以带了一对过来。 这一对幼鹰崽是赵怀雁所养的信鹰生的。 赵怀雁还没有给它们取名字,等曲昭把笼子提了出来,燕乐看到了那两只毛色光涌,通体碧黑的鸟时,啊啊两声,冲上去就将那笼子抱全了,她十分兴奋,不停地说:“是送给我的吗?是送给我的吗?” 赵怀雁笑着说:“是送你的。” 燕乐十分高兴,她问:“是什么鸟?” 赵怀雁道:“幼鹰。” 燕乐一愣:“鹰?” 赵怀雁道:“嗯,还没取名字呢,你给取名字吧,以后你就要负责照顾它们,喂养它们长大,往后你就是它们的娘亲了。” 燕乐抱着笼子的手一顿,她虽然喜欢,可是,要她负责养育它们……燕乐转回头,看着笼子里上下栖着的那两只幼崽,虽然还是幼鸟的形态,可它们的眼神里已隐隐地露出了属于鹰的正常隼厉神色。 燕乐有点打退堂鼓,送给她玩可以,但养,她真的怕做不好。 燕乐支支唔唔地说:“七嫂,我……我怕我养不好啊。” 赵怀雁道:“还没养呢,你就怎么知道你养不好?” 燕乐道:“我从来没养过呀!” 赵怀雁道:“九妹妹不用担心,七嫂宫里头的人都有经验的,你哪点儿不会,让她们教你,若不然,七嫂亲自教你也行。” 燕乐立马摇头:“不用七嫂教了,你派两个会养的宫女给我就行了。” 开玩笑,如果真让七嫂负责教她养鹰了,那七哥会剥了她的皮的。 赵怀雁笑道:“也好。” 随即转头,吩咐曲昭,让她挑两个机灵麻利的宫女,放到燕乐的宫里去。 曲昭听了,当下就亲自出去挑宫女了。 燕乐得到了礼物,坐在一边玩赏去了,燕广宁见燕乐的礼物那般稀奇,对自己的礼物也充满了期待,但是,赵怀雁没有给她送一对幼鹰崽,而是送了一整套首饰。 赵怀雁说:“八妹妹性子沉稳,我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合适,就选了一套首饰,当然,这不是普通的首饰,是大喜日子戴的,跟七嫂出嫁所配戴的首饰是成双成对打造的,七嫂送这套首饰给你,是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意中人。” 燕广宁一听,饶是她沉稳,也不免微红了面颊,她轻声道:“七嫂别取笑我。” 赵怀雁笑着问:“喜欢吗?” 燕广宁道:“喜欢。” 赵怀雁道:“八妹妹喜欢就好。” 赵怀雁还给周小婵、段琅寰、裴芳乔、韩夕善、韩贝还有韩玉幼等人备了礼物的,现下天黑了,不方便出宫,她就没拿出来。 燕乐和燕广宁都得了礼物,也不敢再继续打扰赵怀雁了。 燕迟临走前说的那一番话是有格外意思的,看似是对着赵怀雁说的,实则还包括燕乐和燕广宁,让她们不要缠着赵怀雁说话聊天,让她早些休息。 燕乐打趣赵怀雁说七哥不心疼她,实则是在打趣,七哥太心疼七嫂了。 燕乐和燕广宁告辞离开后,赵怀雁斜靠在床头,觉得有些疲惫。 唤雪和蓝舞立马伺候她沐浴更衣。 等赵怀雁歇下,唤雪和蓝舞悄然退出来,与曲昭一起,守在门外。 三个姑娘站在门外聊天,还没聊到一盏茶的攻夫,就看到远处的廊庑下走来几个人影,定睛一瞧,竟是燕迟。 她三人赶紧屈膝见礼。 燕迟披着大狐裘的披风,往门内看了一眼,问道:“八妹和九妹还在吗?” 曲昭道:“两位公主刚回。” 燕迟嗯了一声,把狐裘披风脱掉,扔给元兴。 元兴接了,好生拿着,看了曲昭一眼,然后去开门。 门打开,燕迟走了进去,迈开腿前,他问:“雁儿睡下了?” 曲昭道:“睡了。” 燕迟道:“那你们就不必进来了,外殿候着吧,元兴,你进来,伺候朕更衣。” 元兴哦了一声,拿着披风跟进去。 等伺候完燕迟出来,元兴也去了外殿。 这一夜相安无事,燕迟没有再折腾赵怀雁,只是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甜蜜气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早上三更不到,燕迟醒了,赵怀雁还在睡。 燕迟没喊她,让她再睡一会儿,他先起床,喊了元兴进来更衣。 等他收拾好,返回到龙床边上,看到赵怀雁也醒了,他当下两手撑着床铺,俯身去吻她的唇。 赵怀雁还处在迷迷瞪瞪的状态里,被他吻个正着,也没反抗。 等一吻结束,燕迟嗅着她脖颈气息,笑道:“昨晚睡的好吗?” 赵怀雁唔道:“挺好的。” 燕迟笑道:“我也睡的很好,能抱着雁儿睡,觉得睡觉是一件再享受不过的事了,若不是今日要早朝,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赵怀雁一听早朝这两个字,立马推他:“你出去,我也要起了。” 燕迟道:“你起床不用避着我。” 赵怀雁道:“你快点出去。” 燕迟郁闷,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还是笑着支起身子,往外走了去,出去后他就喊了唤雪和蓝舞,让她二人进去伺候赵怀雁,等赵怀雁穿戴整齐,洗漱好出来,燕迟看了一眼她的衣着,还是端庄的王后朝服,他微微蹙了蹙眉,说:“让宫里赶制一套简便的上朝朝服吧,这王后服装看上去很笨重。” 赵怀雁道:“是挺重的,尤其是头冠。” 燕迟伸手,要将头冠拿下来。 赵怀雁立马道:“不能拿的。” 燕迟道:“戴着累就不用戴,哪怕没这个头冠,你依然是燕国王后,没人敢不敬你这个王后,我看着也挺累的。” 他说着,把元兴喊到身边,让他去通知尚衣局,加紧给赵怀雁重做一套朝服出来。 元兴嗯了一声,即刻领命去了尚衣局。 今日要早朝,要面对文武百官,赵怀雁最终还是将那个凤冠给戴上了,燕迟虽然极心疼她,怕她被那个凤冠压的脖子疼,但也没办法,他又劝不住她。 帝后一同坐朝,这是史无前例的事儿。 当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一同走入金銮殿,坐在了那宽大又高高在上的帝王宝座上时,底下的群臣俱是目瞪口呆,一刹时,满殿静的呼吸可闻。 还是段东黎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率先叩首:“臣参见皇上,参见王后。” 后面的臣子们也跟着反应过来,一一叩首行礼。 等群臣站直身子,燕迟还没发话,赵怀雁率先说:“诸位大臣若是觉得本宫坐在这里不妥当,那本宫可以先行告退的。” 段东黎道:“王后身为燕国的皇后,又身兼赵国的王,为皇上分忧,分燕国分忧,是我燕国的福气,王后能坐在这里,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哪会觉得不妥当。” 朱玄光也从列队里站出来,说:“臣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当。” 南子衍也站出来,无比尊敬地表达着与段东黎和朱玄光同样意思的话。 平中丞也毕恭毕敬。 这四个人,一个是燕国右相,一个是新贵代表,一个是国公府手握重兵的世子,一个是老丞相的长子,他们四个人所代表的,就相当于整个朝堂了。 旧臣新贵,文臣武将,全都囊括在内。 他四个人都表了态,大臣们自不会再多说什么。 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皇上娶的王后,跟以往历代的都不同,这个王后,身份太尊贵了,也很特殊,因着这份特殊,与皇上坐朝临政,也显得很顺理成章了。 燕迟很高兴燕国的大臣们这般通透明理,他说:“赵帝虽然嫁给了朕,但依然是赵国的王,因为刚刚新婚,赵国的那边很多事情都是赵国太上皇在分担处理,等新婚过去,赵帝会肩负起赵国王上的责任,但她住在燕国,赵国的折子每日要快马加鞭送过来,实在太麻烦,所以,朕的想法是,迁都,但在迁都前,得先统一了这片大陆,所以,朕打算向卫国和周国用兵了。” 这一席话说的诸位大臣们又是一阵窒静。 段东黎问:“皇上既考虑了要迁都,可想过新的王都定在哪里?” 燕迟道:“彭济广州。” 段东黎默了一默,说道:“彭济广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才济济不说,还有九国分设的行馆,而且道路通畅,来往九国都很方便,跟九国之间的距离也都不远,这样更方便统御九州。” 燕迟道:“是这样的。” 大臣们左右寻思一番,觉得这个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而且,彭济广州是天下风云大会举办之地,每逢那个时候,各路人才纷纷赶往,可以说,彭济广州真的是一个极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迁都于那里,大臣们都没有异义。 燕迟道:“今日早朝的重点不是讨厌迁都,而是讨论派兵。” 说到要打仗,九杼内权阁的各大将领们纷纷出动了。 朱玄光说:“臣愿意领兵,前往周国。” 曾衍道:“臣也愿意领兵,前往周国。” 贺侦道:“臣也愿意领兵,前往周国。” 为什么都去周国,而不去卫国? 因为对战卫国的是陈国,而陈国那里有纪莫归、平书政以及南丘寒,纪莫归出自于九杼内权阁,南丘寒是追随燕行州身边的人,做战经验丰富不说,武力也十分超群,有这一群人助陈攻卫,卫国早晚会沦陷。 若秦国不遗余力地增兵,那燕国就会攻打秦国,灭他后方。 所以,没有人担心陈国那边,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要集中精力,攻打周国。 而对抗周国的是韩国,与韩国接邻的是赵国。 赵怀雁道:“不必劳烦燕国的众将领们,攻打周国这件事,交给赵国就好了,赵国与韩毗邻,出兵比燕国快,虽然赵国的士兵不及燕国的强悍,但拿下周国,亦不在话下。” 在这之前,赵国从不对外发动战争,不说战争了,就是城门,都极少向外开放。 赵国的人,除了商人,基本无人去别国谋生。 而赵国的商人,走了一圈后,依然会回到本土,为本土谋福利。 可以说,如今赵国的实力,具体到哪个水平了,连燕迟都不大清楚,这一回,赵怀雁要让赵国出兵,燕迟没反对,他只是有点担心,他侧头问赵怀雁:“战争一旦打响,赵国就会陷入战乱中,我怕赵国的百姓们会受到伤害。” 赵怀雁道:“赵国虽然参与了战争,但战场不在赵国境内,国民们不会受到伤害的。” 燕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是这样说没错,但我怕秦国会出兵扰赵国后方。” 赵怀雁道:“那就得靠你了。” 燕迟道:“好吧,我是舍不得你的国民受一点儿伤害的。” 因为太爱赵怀雁,所以爱乌及屋地也不愿意她的国民们受一点儿伤害,伤在她的国民们身上,亦伤在赵怀雁身上。 而伤在了赵怀雁身上,就等于伤在了燕迟身上。 燕迟道:“朕同意王后的提议,既然战争无可避免,那我燕国也不再闲着,在赵国出兵的时候,我燕国配合赵国,拦截秦国增源的援军,朱玄光、曾衍、贺侦听令!” 燕迟下达了一系列对抗秦国援兵的命令。 朱玄光领命。 曾衍领命。 贺侦领命。 早朝结束后,三大将领各自下去,整束军队了。 赵怀雁跟燕迟共用一个御书房,御书房里面多摆了一张龙案,赵怀雁此刻正在召见陆尧和西门狂刀,她对陆尧说:“你们即日就回国,以最快的速度行军,回去后带信给我父皇,就说赵国可以发兵助韩国,拿下周国了。” 陆尧没有参与今日燕国的早朝,他不知道早朝上的动向,就问:“打算全力出兵了?” 赵怀雁道:“嗯。” 陆尧侧身,往左手边的那张龙案看了一眼。 燕迟正坐在那里,低着头,忙碌地处理着奏章,因为昨日沉溺女色,造成一天没有出来处理国事,虽然晚上他到书房里加了会班,但于事无补,因为昨天他虽然坐在了书房里面,也拿了折子看,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呆了很久,一本折子都没有处理完,他实在无奈,就又回去了。 今天,龙案上的折子堆了老高,还分了好几摞,大概得忙一天。 燕迟无暇分神,专注地处理着折子。 陆尧往燕迟的脸上看了一眼后又赶紧收回,他对赵怀雁说:“既然皇上做好了打算,那臣现在就出发,往回赶。” 赵怀雁道:“路上小心。” 陆尧道:“皇上放心。” 赵怀雁又看向西门狂刀,对他说:“注意安全。” 西门狂刀嗯了一声,也斜到燕迟那边看了一眼,问道:“要向燕帝说一声吗?” 赵怀雁道:“不用了,他在忙。” 西门狂刀便不再吭声,跟着陆尧一起,向她辞别,然后带着相关人马,走了。 赵怀雁没有折子看,在陆尧和西门狂刀离开后,她起身,走到燕迟的龙案前,伸手轻敲了一下他面前的桌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燕迟抬起头来。 元兴眼眸一转,极有眼色地离开了。 御书房里只有燕迟和赵怀雁二人,燕迟丢开手中的狼毫,笑着拉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抱着她,他从侧面去吻她的脸。 赵怀雁躲了一下,说道:“不用我帮忙的话,我先出去了。” 燕迟道:“陪我一会儿。” 赵怀雁瞥了一眼桌上的折子,说道:“你还有好多奏折要看,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看看周小婵,顺便去看看韩贝和韩玉幼,我都带了礼物的,把礼物拿给她们。” 燕迟抱着她不丢,修长指腹固定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半晌后,他抱起她,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再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赵怀雁眼眸飞魅,眸中细细地淌着晶碎的流光,勾魂摄魄,脸颊更是染上了桃粉色的诱人光泽,薄唇饱满红艳,整个人被燕迟抱着,柔软的没办法站立。 燕迟笑着与她在龙榻里坐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问她:“还好吗?” 赵怀雁气道:“我再也不要与你共用一个御书房了,明日我要换地方。” 燕迟笑道:“这才刚成亲两天呢,你就要与我分御书房用,是在向别人说我与你吵架了吗?还是在向别人表达,我冷落了你?” 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朝御书房外面走:“我是不可能让你跟我分御书房用的,你要是觉得我冷落了你,那……我们现在就回寝宫……” 刚刚在休息室里,燕迟就只与赵怀雁有了一次,他实在没满足,虽然也很尽兴,可只有一次,他觉得太少。 赵怀雁抓紧燕迟的龙袍,面色微变,说道:“不许在白天。” 燕迟低笑:“那晚上?” 赵怀雁很是羞涩地点了下头。 燕迟停下脚步,慢慢地放她落地,见她站稳了,这才浅浅地笑一声,说道:“那你去宫外玩玩吧,早点回来,我们早点吃晚饭。” 赵怀雁怒瞪他一眼,提了裙袍就走了出去。 她出去后,元兴也不敢看她,埋着头,又走了进去。 曲昭看了赵怀雁一眼,见她面色潮红,眼中荡漾着秋水一般的情色,她讶了讶,随即似有所悟,脸跟着红了,她低咳一声,问道:“皇上,要回宫吗?” 赵怀雁想了想,说道:“先回去换套衣服。” 曲昭哦了一声,随她一起回到帝宫。 唤雪和蓝舞负责给赵怀雁换衣服,脱掉那套笨重端庄的皇后朝服后,赵怀雁换了一套玫红色的宫装,这套宫装没有皇后朝服那么笨重,穿上极为舒服。 换好衣服,赵怀雁让曲昭带上礼物,然后去了太医院。 赵怀雁如今是燕国的王后了,她想见周小婵,差个人去喊来就行了,可她年纪尚小,本性里也不喜被拘束,燕迟也没拘束她,她想出宫就出宫,她想把人喊进宫就把人喊进宫,完全随她自由。 赵怀雁来到太医院,把太医院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吓的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跪地行礼。 赵怀雁道:“起来吧,本宫只是来看看小婵,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众官员们一致点头,起身各自忙各自的了。 周小婵看着赵怀雁,说道:“你下回可别来了,你现在的身份走哪儿都能吓倒一大片人。” 赵怀雁笑问:“吓到你了没有?” 周小婵笑道:“没有啊,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的。” 语气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赵怀雁笑着伸手,打了一下她的头,在她佯装生气前,让曲昭拿了一套书出来。 周小婵看着那一套书。 赵怀雁道:“这是我师父送我的,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你知道,我师父是虚灵空,她是天生残疾,为了治好她的天生残疾,她一生都致力于医毒的研究,这些书全是医毒方面的知识,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没怎么看,现在送给你了,希望对你的医术有所帮助。” 周小婵立马爱若珍宝地接过来,抱在怀中,兴奋地道:“是虚灵空大师写的医书?” 赵怀雁道:“是呀。” 周小婵道:“那我一定会认真看完的。” 赵怀雁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周小婵道:“我今天还要忙,晚上你去我家,我请你吃饭。” 赵怀雁想到刚从御书房出来,燕迟所说的话,笑了笑,说:“好啊,正好我一会儿要出宫,去看韩贝跟韩玉幼,等从她们那里出来,大概得太阳落山了,那时候你回府了吧?” 周小婵道:“回了。” 赵怀雁道:“那我们说定了,晚上在你家吃饭。” 周小婵嗯了一声,赵怀雁起身,走了。 赵怀雁去看韩贝和韩玉幼,两个公主,一个在右相府,一个在南国公府,这会儿段东黎应该已经回了府,赵怀雁就先去右相府。 右相府的管家看到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跪地行礼。 赵怀雁道:“我来看看玉幼公主。” 管家道:“公主正与相爷在暖阁里,今日相爷上朝前,公主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太医正在给她诊脉。” 赵怀雁一听说韩玉幼不舒服,立马道:“带路。” 管家哎了一声,领着赵怀雁去到暖阁,进门前,还是通报了一声,段东黎一愣,正在给韩玉幼号脉的太医也一愣。 段东黎对躺在床上的韩玉幼说:“你先躺着,我去迎迎王后。” 韩玉幼也要起来,被段东黎轻声呵斥地又躺了下去。 段东黎出去,迎接赵怀雁。 御医也跟着出去迎接赵怀雁。 赵怀雁看着他们,问道:“玉幼呢?” 段东黎道:“在床上躺着。” 赵怀雁奔至屋内,问道:“她不舒服吗?受了风寒?” 段东黎摇头:“不是。” 御医道:“正在号脉,据脉象观察,玉幼公主似乎是有喜了。” 段东黎猛然一怔。 赵怀雁急急往内室去的步子也一顿,她脸上的担忧还没有散下去,就立马被一抹狂喜取带,她问御医:“真的吗?” 段东黎也豁的一下子抓住了御医的肩膀,激动地问:“玉幼有喜了?” 御医道:“我再把一遍,应该没错。” 段东黎便松开她的手,让她赶紧再去给韩玉幼叫一次脉,等这次脉诊完毕,御医笑着说:“确实是有喜了。”她对着段东黎道:“恭喜右相。”又对着床上的韩玉幼说:“恭喜公主。” 段东黎高兴的不能自已,他抓住韩玉幼的手,小声说:“玉幼,你有喜了。” 韩玉幼听见了,小脸上的神情难以描述。 她伸出手,隔着被子摸了摸肚子,神色里难掩紧张:“我……我怀孕了?” 赵怀雁坐过来,看着她说:“御医说你有喜了,你就是怀上了呢,真是太高兴了。” 赵怀雁也看向韩玉幼的肚子,觉得好不可思议。 这里,如今有一个生命了。 赵怀雁冲段东黎说:“恭喜右相。” 段东黎笑着回:“多谢王后。”又问,“王后来相府,是来看玉幼的吗?” 赵怀雁道:“是呀,没想到碰上这么大的一桩喜事。” 段东黎脸上的笑容灿烂之极,他握着韩玉幼的手,温声温语地与她说着话,化解她的紧张,等她神色舒缓下来,段东黎道:“让御医开些保胎安胎的药,你好生休息。” 韩玉幼嗯了一声,羞涩而腼腆,但眼神望向段东黎,充满了未知的情义。 段东黎也看着她,彼此二人眼中都没外人了。 赵怀雁看着他俩这个样子,只好起身走了,走之前,还是把带来的礼物留了下来,让管家交给韩玉幼。 她去南国公府,看韩贝,送了礼物给韩贝,这才去周府。 晚上在周府用饭,为了不让燕迟担忧,赵怀雁让人送了信进宫给燕迟,燕迟知道赵怀雁晚上不回来吃饭后,就在御书房里多留了一会儿,直到赵怀雁从周府回来,回了帝宫,燕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帝宫。 回去后,在寝宫里没有看到赵怀雁,找了一圈,才是温泉池里找到她。 唤雪和蓝舞在旁边伺候。 燕迟来了后,挥手让唤雪和蓝舞退下了。 赵怀雁在想着心事,因为想的太专注,连两个宫女什么时候退下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燕迟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脱了衣服下了温泉池的,直到男人气息强烈地逼近,她才猛地一回神,扭头,就对上燕迟略含担忧的眸子,他问:“怎么了?喊你半天都没应。” 赵怀雁看着他,伸手将他一抱,有点闷闷不乐地说:“我什么时候怀孕啊。” 燕迟被她这句话说的整个人都惊悚了,他推开她,盯着她,神色复杂地说:“你想……” 他忽然又一笑,大笑,倏地抱起她,朝龙床那边走:“雁儿想生孩子了,那为夫得多努力努力,日夜耕耘怎么样?” 第160章 燕秦争霸1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被燕迟的一番话说的脸红脖粗,暗骂自己怎么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原本真没想过这事,昨晚过后她也没再喝避子汤,都成亲了,也没必要再喝了,上次长虹怀孕,她感受过一次那小生命的喜悦,这次韩玉幼怀孕,她又深切地感受了一次,她只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她们一样,但她只是那样想着,并非真的急的想生孩子,燕迟一定误会了! 赵怀雁急急道:“你放我下来。” 燕迟低头吻住她,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放得开她,她不知道,她刚说的那番话,那个表情,已经让他热血沸腾了。 她想要孩子,那他就给她孩子。 她想要多少,他都给她,统统都给她。 还没走到龙床,燕迟就已经澎湃不已,到了龙床,焉有赵怀雁反抗说不的权力? 一夜的销魂,到了天灰蒙蒙亮,公鸡开始鸣叫,燕迟才放过赵怀雁,抱起她,去温泉池里洗澡。 全程赵怀雁都在闭着眼睛,燕迟心疼之极,可抱着她,身体又滚烫的不行。 他觉得他太过份了。 赵怀雁都这个样子了,他居然还想。 燕迟深刻检讨自己,认真虔诚地给赵怀雁洗澡,然后擦干身子,换上衣服,把她安放在床上,用被子裹紧,又坐在一边给她擦头发。 等把她的头发擦干,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返到温泉池里,给自己洗澡。 等他自己收拾好出来,元兴就来喊他上朝。 燕迟对门外说了一声:“等会儿。” 便去龙床边,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进去,拥着赵怀雁,陪她稍稍睡一会儿。 今天早朝赵怀雁没在,再看皇上一脸春风满面,眼梢眉梢绽放的春情挡都挡不住,大臣们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也不会傻傻地去问原因。 早朝结束,燕迟先返回帝宫,去喊赵怀雁起来吃早饭。 赵怀雁还没醒,燕迟来到床边,轻轻地挨着床沿坐下,伸手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几根发丝,看着她,然后身子往下一倒,脸向下的姿势,躺在了她的旁边,脸枕在她的肩窝处,闻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气。 手从被窝里伸进去,揽住她的腰。 男人的身子太强壮,也太高大,而且气息是灼热的,燕迟并没有压着赵怀雁,但赵怀雁还是被热醒了。 睁开眼,看到身边躺了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她又闭上眼睛,不出须臾,她又猛地睁开,推了推燕迟的手臂:“醒醒,醒醒。” 燕迟唔了一声,头抬起来,吻了一下她的下巴,低声道:“醒了?” 赵怀雁问:“什么时辰了?” 燕迟低笑道:“刚辰时一刻,我是来喊你吃早饭的。” 赵怀雁一惊:“你罢朝了?” 燕迟微支起手臂,看着她,笑道:“嗯。” 赵怀雁道:“你怎么不喊我呀。” 她说着,用力推他,可因为昨晚消耗太多体力,没什么手劲,推了半天,男人依然岿然不动地临驾在她身体的上方。 他低声问:“身体疼吗?” 赵怀雁脸微微一红,轻掀眼皮瞪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兀自推了床被,要下床。 燕迟搂住她,又问一遍:“身体还疼吗?昨晚你好像哭了。” 赵怀雁扭头骂他:“你也知道我哭了,那你还……” 赵怀雁咬住嘴,死活不说了。 燕迟低笑,慢慢的又笑出声来,他道:“一会儿吃完饭,让小婵过来给你看看。” 赵怀雁怒声:“不要。” 燕迟道:“乖。” 他抱起她,要给她穿衣服,赵怀雁不让,喊了唤雪和蓝舞进来,等二人推了门往这边走,燕迟轻咳一声,松开赵怀雁,低头穿上鞋子,又理理有些凌乱的龙袍,一脸威仪地从龙床边上走开了。 赵怀雁身上穿有里衣,唤雪和蓝舞看不到她衣服里面的痕迹,但隐约可以从被披散的发丝外间的脖颈里看到点点的红痕。 两个丫环偷偷地笑着,却不敢表现出来,还好天冷,衣服穿的厚,燕国的宫服也有高领的,唤雪去选了一套高领的宫装给赵怀雁穿,蓝舞负责打水净面。 等穿好出来,看到燕迟双手交叉背于身后,肩上披着全黑色的狐裘,身姿颀长,宽阔的后背如山一般挺拔,元兴守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 听到开门声,元兴先朝后面望了一眼,看到走出来的赵怀雁,他眼眸一垂,恭敬地喊了一声王后。 燕迟听到这一声王后,背手转过身来,见赵怀雁穿了一套高领的宫装,他面色一怔,想到昨晚他的疯狂,又很能理解。 他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这才走向赵怀雁,轻轻地拉住她。 二人今日没去燕行州那里吃饭,就在帝宫的膳堂用膳,也就只有他二人。 吃饭的时候,赵怀雁问:“陆尧他们有没有写信说走到了哪里了?” 燕迟道:“没有,才一天一夜,应该还没出燕国。” 赵怀雁道:“希望路上不要出事。” 燕迟道:“你若担心,我派人送他们一程。” 赵怀雁道:“不用,他们若是连平安到达赵国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担当得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燕迟抬头看她一眼,笑道:“当王的,担心臣子很正常。” 赵怀雁道:“是呀,我是担心他们,但也相信他们。” 燕迟道:“这样的想法很好。” 燕迟伸手给赵怀雁夹菜,二人又吃了一会儿后,燕迟道:“最近事情比较多,赵国那边你暂时也管不上,那不如帮我主持今年的招贤纳士日吧。” 赵怀雁一愣,轻眨下眼睛说:“这才二月呢,燕国的招贤纳士日不是在五月吗?” 燕迟道:“是在五月,但一般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会陆陆续续来燕都了,你无事的时候可以多出去走动走动。” 想到什么,他眉心微微一蹙,看着赵怀雁,说道:“五月我也没时间,要备聘礼,纳楚朝欢为妃。” 说到这个,赵怀雁一张明媚的小脸就缓慢的沉了下去,她差点忘了,燕迟还要纳楚朝欢为妃的,她撇了撇嘴,不再应话。 燕迟知道她不高兴,他本人也极不愿意纳楚朝欢过来,但这桩婚事不能毁,而且,极有可能,到了五月,他是纳不成楚朝欢的。 燕迟见赵怀雁的小脸垮了下来,他起身挪到她身边,伸手拿开她手中的筷子,搁在桌上,他两手拥住她的腰身,把她抱到腿上,低声说:“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好心情,如果我猜的没错,一旦卫国和周国沦陷,秦国势必要拉上楚国与我燕国为敌,到时候,我就可以借此,毁掉与楚朝欢的婚事。” 赵怀雁不冷不热地说:“你想毁,楚朝欢却不一定会答应。” 燕迟伸手,摸了摸她发鬓上的珠钗,声音微冷,低沉地说道:“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赵怀雁挑眉:“你倒是舍得伤害她。” 燕迟皱起眉峰,食指戳着她的太阳穴,哼道:“娶她你不高兴,毁婚你又讥讽我,真是难伺候。” 他推开她,坐到一边儿,去吃饭了。 赵怀雁拍拍衣襟,砸巴了一下嘴,重新坐好,拿起筷子,说道:“你想娶就娶,管我高兴还是不高兴,你不是打小与她感情笃深吗,我是怕你到时候心里自责。” 燕迟轻抿着嘴说:“楚国若不与我燕国为敌,联合秦国践踏我燕国的土地,那我就一定会娶楚朝欢。” 赵怀雁闻言冷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燕迟也不再说话。 有些事情的存在,本身就是让人不痛快的,不管怎么解释,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这样的不痛快都不会消失。 燕迟也知道,在对于娶楚朝欢的事情上,赵怀雁是不会痛快的,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用。 他身为燕国皇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无缘无故违背的。 这顿早饭前面吃的还算愉快,后面就吃的不愉快了,燕迟几次抬眼看赵怀雁,想与她说几句话,可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样,他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吃完饭他就去了御书房。 原以为赵怀雁也会来,他还想着她来了,他再跟她好好解释一下,或者哄一下她,他不希望她才刚嫁给他就因为楚朝欢的事情不开心。 可是,她没来。 燕迟坐在自己的这张龙案前,看着右侧方那张赵怀雁坐的龙案空空荡荡,心也跟着空空荡荡起来,他轻叹一口气,拿起狼毫,低头开始看奏折。 赵怀雁从膳堂离开后,心情着实不好,她去找燕乐,陪燕乐逗弄了一会儿两只幼鹰崽,又去找了燕广宁,陪燕广宁说了一会儿,最后喊了这两个公主一起去看燕行州。 燕行州退居幕后之后就不再过问朝堂的事,他没事儿的时候就种种花,钓钓鱼或是下下棋,吃过饭,不管是早饭、中饭还是晚饭,他都会让荀安扶着他,去散散步。 皇宫里的御医很多,但周别枝隔三岔五会进宫一趟,给他号脉检查身子。 燕行州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从赵国回来后,大概因为不能陪伴在仙如华身边,也大概因为燕迟终于跟赵怀雁成亲了,他心中的最大遗憾得到了圆满,好像就没了生命的动力,但燕国还没统一九国,他再不济,也不会让自己倒下。 只要周别枝进宫,他都很认真地听周别枝唠叨,周别枝不让他喝酒,他就不喝酒,周别枝不让他劳累,他就不劳累,但人到了八十多岁的高龄,再讲究再养生,也抵不过自然的衰老和死亡。 燕行州自己的身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在,他尚无疾病缠身,还能再坚持数年。 每回周别枝担忧地看着他,他都会宽慰她说:“放心吧,没看到燕国统一原冰大陆,我是不会撒手西去的。” 可每每周别枝听了这话,没有宽慰,反而忧虑更甚。 她在想,燕国统一九州之时,也是这位太上皇归天之时吧? 这话她不敢说,亦不敢对燕迟说,她只是对赵怀雁说了。 赵怀雁听后,好久都没有吭一声,安静地坐在那里,头仰起来,往远处的棋亭里看了一眼,燕行州在跟燕广宁下棋,燕乐在一边大呼小叫,一会儿大呼好,一会儿哎呀一声叹气,一会儿说爹你下错了,一会儿又说八姐你又着了爹的道了,荀安在一边安静地笑,时不时地给三位主子续一杯热茶,旁边的香炉也一直没熄火,燕行州的脸上挂着苍老却很快意的笑容。 赵怀雁道:“是人都会死的。” 周别枝道:“是啊,是人都会死,可明明知道,却还是难受。” 赵怀雁道:“太上皇的身子很差劲了吗?” 周别枝道:“也不算太差,只是,他大概没什么活的盼头了,等燕国统一了九州,他大概就会一心想死了,他毕生心愿是能够陪伴仙如华,这下子他能得偿所愿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所以我觉得,在燕国统一九州之后,得给他弄个盼头。” 赵怀雁微微挑眉,问:“你有想法?” 周别枝看她一眼,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杯茶,这才说道:“嗯,老人嘛,天性里是比较喜欢孩子的,如果给他弄个孙子带,他一定活蹦乱跳的。” 赵怀雁额头一抽,打趣她:“是说你呢,还是说太上皇?” 周别枝道:“我是这样,太上皇也是这样,你爹也是这样,老人都是这样。” 赵怀雁笑道:“原来周姑姑是想抱孙子了。” 周别枝低咳一声,也没隐瞒:“是呀。” 赵怀雁笑问:“那小婵跟朱玄光如何了?” 周别枝道:“能如何,战争不结束,燕国不统一九州,我是不会让朱玄光娶小婵的。” 赵怀雁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周别枝道:“我怕朱玄光把我宝贝女儿给拐走了,他是很照顾小婵,也对她很关心,而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朱玄光不是京城人士,他打小游历九国,阅历颇深,有很丰富的游走江湖的经验,周小婵若是央求他带她四海游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赵怀雁道:“小婵本来就不喜欢皇宫,为了你,她才进的皇宫,她若真想四海游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拦她。” 周别枝叹道:“我不拦她,但燕国不统一九州,她就会时刻面临着危险。” 赵怀雁轻声道:“这也是。” 周别枝道:“所以,等燕国统一九州后,我再来考虑他们的婚事,到时候不管朱玄光把小婵带去哪里,我都能安心。” 赵怀雁道:“等燕国统一九州了,朱玄光可能因为军功而被封王封侯,到时候有了封地,他大概也不能带着小婵四海游历了。” 周别枝道:“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赵怀雁一听,顿时轻笑起来,她说:“周姑姑老谋深算啊。” 周别枝笑:“你千万别出卖我。” 赵怀雁抚额:“希望到时候小婵可别怪我。” 周别枝道:“不会的,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嘛。” 赵怀雁一时更没话可说了,指着周别枝,连连摇头,真是老狐狸呀! 她们在这边聊天聊的十分投机,那边的棋局也较出了高低,还是燕行州厉害些,完胜燕广宁,燕广宁嘟嘟嘴,不满地瞪着燕行州:“爹就不能让让女儿。” 燕行州笑道:“你怎么知道爹没让你?是你棋艺太不行了。” 他扬眉往赵怀雁看了看,对燕广宁说:“你往后可以多跟你七嫂学习学习。” 燕广宁道:“七嫂的棋艺很好吗?” 燕行州道:“爹不知道,但应该不差。” 燕行州坐的时间有点长了,腰不舒服,他伸手,荀安立马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燕行州揉揉腰,说:“累了,回去躺一会儿。” 燕乐、燕广宁还有赵怀雁和周别枝,连忙起来送他。 等燕行州睡下,四个人又出来。 赵怀雁打算跟周别枝出府,再去看看韩玉幼,结果,人还没有走出燕行州的寝宫,元兴就找了来,他对赵怀雁说:“陆将军来信了,皇上让你去一趟御书房。” 赵怀雁面上一怔,立马抬腿朝御书房去了。 进去之后,她直直地走到燕迟面前,问他:“陆尧来信了?” 燕迟抬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指指书桌上的一封信函,说道:“我没看。” 赵怀雁伸手一拿,坐回自己的龙案桌后,拆信看了起来。 等她看完,燕迟问:“说了什么?” 赵怀雁道:“没什么大事,就说他们出了燕国边境,一切正常,让我们不用担心。” 燕迟道:“那就好。” 他又低头去处理奏折。 赵怀雁没事可干,今天也不想理燕迟,就又起身,往御书房门外走。 燕迟轻轻喊住她:“雁儿。” 赵怀雁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燕迟搁下狼毫,站起身,走过来拉住她,他低头看她的神色,好像没有不高兴了,但小脸面无表情,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燕迟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去看看外婆吧。” 赵怀雁侧头往后看了一眼堆在他龙案上的好几摞奏折,出声道:“你还有那么多奏折要看呢,改天吧。” 燕迟道:“反正每天都很多,一时半刻也看不完,我晚点再熬夜看。” 赵怀雁眉头微蹙,今天不想跟他呆一起,可燕迟很坚持,强硬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出了御书房,元兴关上门,远远地跟着他们。 燕迟没有立马拉着赵怀雁出宫,而是先回帝宫,换了一套常服,这才让元兴去备马车,二人坐了马车出宫。 出了宫,一路往楼经阁去。 经过桂花街的时候,赵怀雁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看到了金瓶馆,金瓶馆的大门在关着,自从花雕死了后,金瓶馆就没人打理了。 赵怀雁又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将整个后背都靠在了马车的软壁上。 燕迟看她一眼,轻步挪过去,将她的小手一攥,在赵怀雁挣扎的时候,他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搂到了怀里。 他低头去吻她。 赵怀雁把脸一别,不让他吻。 燕迟沉声道:“是打算一直跟我生气,连吻都不让我吻了?” 赵怀雁无温无波地道:“没有生气,我只是今天不想理你。” 燕迟道:“好,你不用理我,让我吻就行了。” 他说着,摁住她的下巴,又吻了下去。 赵怀雁没躲开,被他吻个正着。 一吻结束,燕迟轻抚着她的肩背,揉着她的发丝,低声说:“允许你生气,但你要知道,我从始至终想娶愿意娶的人只有你。” 赵怀雁当然知道,她沉默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说话了。 燕迟轻叹一声,又寻觅着她的唇,吻着。 总觉得,怎么吻都吻不够。 一路上马车行的很平稳,车内燕迟一直抱着赵怀雁,用最温柔的吻来化解她内心里的气愤。 到了楼经阁门前,燕迟不得不松开赵怀雁,瞅了一眼被他吻的微微红肿的唇,他低咳一声,牵住她的手,说:“走吧。” 赵怀雁也知道自己的唇此刻肯定没法看了,她气的甩开他的手,一扎头就进了楼经阁。 虽然进楼经阁的时候要求挺多,但如今赵怀雁是燕国王后了,楼经阁也对她开了一次例外,见她跟燕迟一前一后的过来,守门的嬷嬷直接就放行了,还通透地报告了楼姜此刻所在的楼层。 二人便去了。 这一呆就是一天。 从楼经阁出来,赵怀雁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也不再对燕迟冷着一张脸,或是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了。 燕迟心情颇好,自此后再也不提楚朝欢了。 半月后,卫国与陈国的战争又打响了,周国跟韩国的战争也打响了,而这一回,赵国也出动了大军,助韩国,攻周。 周国抵挡不住,频频发告危信函到秦国,请求秦国支援。 秦国当然会支援,但每次派出的支援军队,都没办法及时赶到,半路上总是会被拦截。 如此,周国失陷,卫国开始恐慌,就连秦帝,也坐不住了。 秦祉依然在卫国,以太子之尊,亲自抗陈。 知道周国失陷后,秦祉直接写信给秦帝,说:“就与燕国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吧。” 秦帝心情非常糟糕,但好在,年前散布的那些燕国派人杀害秦国九公主的舆论已经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所有的秦兵都对燕国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只会让他们热血沸腾,能够以一抵十。 秦帝回信给秦祉,让他一定要先拿下陈国,他这边会派兵,从解决那些半道拦他秦兵助周国的燕国士兵入手。 这一正式交手,燕国和秦国就算真正的开战了。 薄江已经回到了秦国,这个有勇有谋,用兵如神的大将军,被任命主将,领兵攻燕。 燕国面对秦国的主动挑衅,派出曾衍和朱玄光,迎击。 而在双方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赵怀雁怀孕了。 这真是炮火连天里的大喜事。 整个燕国皇宫都沸腾了。 燕行州高兴的日夜都合不拢嘴,赵显得知这个好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如今周国亡,韩国和赵国的先锋部队正在占据周国皇宫,清剿所有反抗势力,并活捉那些不反抗的周国皇室成员,包括周国后宫,全都被制住。 卫帝自杀而亡,卫京含泪而屈辱地投降。 周国王室,一夕之间,消失。 周国,被纳入韩国版土。 赵显也不担心小小的周国在这个时候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就让宫里面赶紧备马车,要去燕国,看望赵怀雁。 可备好了马车,没能成功出皇宫,御林军统领冯阎拦住了他,冯阎道:“太上皇,皇上临行前吩咐过,若大战打响,你就万不能出赵国一步。” 赵显厉喝:“滚开,朕要去看雁儿。” 冯阎道:“臣接了皇上的生死令,若是放太上皇出皇宫半步,让太上皇在半路上有个闪失,那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跪在马车前方,一字一句说道:“若太上皇真要出城,那就让马车踩着冯阎的尸体过去。” 赵显气的拿手指着他:“你——” 赵公公立马做和事佬地劝道:“太上皇,皇上是担心你,冯统领也是有皇命在身,这个时候燕国和秦国已经打起来了,战争波及到了彭济广州,我们要去燕国,必然要先经过彭济广州,那里打的很凶,若是一不小心……” 赵安不敢说下去了,他低垂着脑袋。 赵显气极了,他就是想去看看他的女儿而已! 静下心来想着赵安说的话也对,但他是太上皇,让人这般拦了圣驾,还憋屈地被拦回去了,说出去有损他太上皇的脸面。 他冷哼一声,指着冯阎:“你就这么给朕跪着,朕不让你起来,你就一直跪着。” 冯阎一动不动,说道:“臣遵旨。” 赵显让赵安把马车赶回去。 听到宫里头发生的这件事后,鹰六对已经生产完在床休养的长虹说:“我进宫一趟,晚饭前回来。” 长虹嗯了一声,没拦他。 鹰六来到宫里头,远远的就看到跪在九午门正中间的那道身影,他走过去,蹲下身,与冯阎对视一眼。 冯阎问:“你怎么来了?” 鹰六笑道:“我来看看冯统领,听说冯统领被太上皇罚跪了。” 冯阎翻白眼:“你的消失倒是挺灵。” 鹰六笑道:“因为长虹怀孕,我是很久没进宫了,但你别忘了,我是金谍网的指挥官。” 冯阎道:“那你知不知道皇上怀孕了?” 鹰六一愣:“这倒真不知道。” 冯阎道:“皇上怀孕了呢。” 鹰六站起身,拍了拍裤腿:“难怪太上皇要在这个时候出城呢,既然太上皇不能去,那就派别人去好了,我去找太上皇,给你求求情。” 冯阎道:“多谢。” 鹰六笑了笑,进宫去找赵显,向赵显说如果他确实很想知道赵怀雁的状态,不妨派天星去一趟,天星是赵国驻秦国的金谍网首领,与赵国之间的通信远比常人快的多,而且也最有效,天星的武功也很高,寻常人也没办法伤害她,再加上天星跟薄江之间的关系,这一趟去燕国,就算一不小心碰到了薄江的军队,薄江也不会让人伤害她。 赵显觉得鹰六说的很对,就同意了他的话,让人宣天星过来,向天星传达了旨意,天星二话没说,领命去了燕国。 鹰六这个时候帮冯阎求情,赵显就二话没说,让冯阎滚起来了。 鹰六去传旨,冯阎站起身,笑道:“我以为你会自告奋勇,去燕国呢。” 鹰六道:“我倒是想去,但要陪媳妇和儿子啊。” 冯阎一拳头打向他:“得瑟。” 鹰六哈哈大笑,勾着他的肩膀道:“走,去我府上瞅瞅我的乖儿子。” 冯阎道:“那我得进宫请个假。” 鹰六说:“去吧,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两个人一起去请假,又一起出了宫,去了鹰府。 天星带着季子,一路骑马,路经彭济广州,去燕国。 这个时候去燕国,远没有之前容易了,因为燕国和秦国在打仗,到处兵荒马乱,尤其彭济广州,受到的毒害最深。 薄江领兵所驻之地,亦是彭济广州。 好在,朱玄光和曾衍也领兵驻在彭济广州。 天星骑马穿过,即便炮火连天,也还是毫不耽搁,中途,被薄江发现了,他看了一眼那个骑马飞驰的女人,默不作声地放她走了。 进入燕国势力范围后,战争的气息越来越淡,进到皇城后,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战争的气息。 天星一路骑马去皇宫,递了腰牌,被宫人领着去了帝宫。 此刻帝宫里一片喜色,赵怀雁是一周前被周小婵号出来有喜的,这一周,她完全被当成了供品一般,各个大臣的家眷们进宫来恭贺,每日周小婵也会固定的来,给她号脉,燕乐和燕广宁也是天天来,还有燕行州。 每日帝宫里都热闹非凡。 起初几日,燕迟没管,后来几日,见赵怀雁疲于应对,他就下令,谁也不能再来打扰赵怀雁养胎。 如今,帝宫安静了。 但燕行州、燕乐和燕广宁是不受燕迟命令管制的,他们想来就来了。 此刻,燕乐正坐在赵怀雁的床头前,亲自给赵怀雁摘葡萄吃,并叽叽喳喳地说:“七嫂,我听民间的妇人们说,怀孕的时候多吃葡萄,孩子生下来后眼睛会非常漂亮,你多吃点葡萄。” 燕迟很烦这两个妹妹,自从赵怀雁被号出来有喜后,她二人就日日不停歇,天天来,以至于让他都没机会跟赵怀雁卿卿我我了,晚上倒有空,但一到晚上,赵怀雁黏床就睡,他纵使想做点什么,也不能做,加上她如今怀孕了,他也做不成,只能渴想着抱抱她,摸摸她,或是吻吻她。 晚上她一睡,他不忍心闹她,就安安分分地拥着她睡。 可白天他想啊。 但白天,这两个大灯泡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燕迟冷瞪了燕乐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觉得以你七哥和你七嫂的容貌,用得着吃葡萄吗?” 燕乐被燕迟怼的一噎,她看着燕迟,不满地嘟嘴说:“七哥,你干嘛呀,我就是听人这样说,觉得对七嫂好,就跟七嫂说了,就算没用,多吃点也没坏处啊。” 燕乐拉了拉燕广宁的手臂,让她帮腔:“八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燕广宁抬头看了燕迟一眼,她大概察觉到了燕迟是为何不快了,她笑着拉住燕乐的手,说道:“九妹妹说的对,七嫂也在吃呢,不过,我觉得七嫂应该累了,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七嫂现在有身孕,得多休息,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了。” 她拉着燕乐起身。 可燕乐还想多陪陪赵怀雁,别扭地扯手。 燕广宁瞪她一眼,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跟燕迟和赵怀雁告别,然后走出了帝宫。 一出去燕乐就不满地跺脚:“八姐姐,你干嘛呀!我想跟七嫂多呆一会儿,你干嘛拉我出来!” 燕广宁拧她小耳朵:“没眼力见,你没见七哥都恼你了。” 燕乐哼道:“他恼我什么呀,我又没惹他。” 燕广宁笑道:“七哥疼爱七嫂,想多跟七嫂呆一起,你杵那里不走,他能不生你气?” 燕乐一听,骤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睁大嘴巴:“七哥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他可是天天跟七嫂在一起的,连我们看望的这点时间才霸占,太过份了!” 可说着过份,燕乐却不再进去了。 她闷闷不乐地跑下台阶走了。 屋内清静下来后,赵怀雁看了燕迟一眼,燕迟搂起她,把她放在怀里,他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心口涌起难以言喻的甜蜜,他低头吻着赵怀雁的额头,轻声说:“雁儿,我们有孩子了。” 赵怀雁也伸手摸着肚子,觉得好神奇。 她之前还羡慕韩玉幼呢,现在,她自己也有了身孕。 赵怀雁靠在燕迟的肩膀上,笑着说:“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燕迟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他啄了一下她的唇,低声说:“我们去床上躺一会儿?” 赵怀雁立马警觉:“燕迟,现在不能的。” 燕迟道:“我知道不能,我没说要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躺一会儿。” 他说着,抱起她,去了龙床,将她轻轻地放平后,他就合衣躺了下去,刚躺稳,他又侧过身子,把手放在了赵怀雁的肚子上。 隔着衣服,什么都摸不到。 而且,怀孕时日太短,赵怀雁的肚子完全没有变化,还是平平坦坦的,可燕迟就是特别激动,这里面,正孕育着她跟他的骨血。 天星被宫人们领进宫,来到帝宫门前的时候,燕迟已经起来了。 他把御书房挪到了帝宫里面,日日陪伴赵怀雁。 赵怀雁初怀,身子还很轻盈,平时做事也不受影响,燕迟见她无聊,就会拿折子给她,让她帮忙看,偶尔两个人会讨论一下国情,或是讨论一下现在的战争情况。 赵怀雁因此不无聊了,燕迟也能时时刻刻看到她,如此,皆大欢喜。 此刻燕迟就坐在龙床不远处的御案上看奏折。 赵怀雁躺在床上无聊,就靠在了床头,拿起刚刚燕乐送进来又洗好的葡萄,一颗一颗地吃着。 听到门外通传,说天星来了,赵怀雁捏着葡萄的手一顿,燕迟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大概是听说你怀孕了,过来看你的。” 赵怀雁道把葡萄往嘴里一扔,掀起被子,喊来唤雪伺候穿鞋。 燕迟蹙眉问:“做什么去?” 赵怀雁道:“我出去见见她。” 燕迟说:“让她进来就是,外面天寒,你注意身子。” 赵怀雁道:“也好。” 但肯定不是在寝宫里见人,赵怀雁走出去,让蓝舞把天星带到偏殿,她从内廊穿到偏殿,见了天星。 天星看到她,极为高兴,说道:“是太上皇派我来的,听说皇上怀孕了,太上皇按捺不住,原本是想自己亲自来的,但冯阎拦住了他,说是你的命令。” 赵怀雁道:“是朕离开前向冯阎交待的,就怕我父皇会冲动。” 天星看着赵怀雁的肚子,问道:“有反应吗?” 赵怀雁笑道:“没有,才半个多月。” 天星目露渴望,赵怀雁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想到了自己上回在摸了韩玉幼的肚子后,也渴望怀孕的心情,她就笑问:“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薄江?” 天星道:“没有,但两军打的十分的激烈。” 赵怀雁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秦国大败,薄江……” 天星立马道:“他不会死的。” 赵怀雁见天星那么紧张,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便不再说话,顿了一会儿,她才转开话题,问道:“父皇的身体还好吗?” 天星道:“太上皇的身体挺好的,现在周国已灭,燕国又与秦国打了起来,皇上有没有想过,且楚国拿下秦国呢?” 赵怀雁笑了笑,说道:“当然要的。” 天星便沉默不言了。 她想,薄江虽然厉害,可对抗燕国大军以及燕赵或是燕赵韩大军,能有几分胜算。 没有胜算。 薄江不是第一次带兵,亦非第一次面对如此浩荡的战争,他很清楚,短时间他们能借着士兵心中对燕国的愤怒,占到上峰,但长期打下去,早晚要败,故而,他写信给秦祉,大意是说,他这边声东击西,留下大部分军力对抗燕国的大军,而他亲自领兵,从后方迂回,绕到陈国后方去,与秦祉一起,两面夹击,拿下陈国,一旦陈国被攻占,秦兵就可东进北燕,若能占据北燕领地,那这一战役,就会得到扭转。 拿下陈国其实很容易,哪怕此刻的陈国有燕国大将纪莫归以及南丘寒所率领的二十万燕国大军,但只要有秦祉,只要有薄江,只要他二人配合得当,纪莫归或是南丘寒,以及整个陈国,都会成为秦兵铁骑下的败者。 秦祉看完薄江的信,同意了他的建议,然后派出秦皇十二精卫,去彭济广州,掩护薄江,并全力斩杀燕国士兵。 所谓全力,就是不再隐藏任何实力,让他们展开鬼步之能,歼敌。 自此,这一战役,进入了全面白热化。 第161章 燕秦争霸2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薄江调兵遣将,秘密行动,可燕国那边的将领也非泛泛之辈,为了混淆视听,秦皇十二精卫分别领兵,展露鬼步之能,对燕兵进行大肆的虐杀。 在这样的虐杀中,薄江带着少数精兵,绕到了陈国后方去。 因为陈国的后方是北燕,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秦国和卫国身上,压根没想到薄江会绕那么远的路,去了陈国后方,突袭了陈国皇城。 陈帝大惊失色。 还好南丘寒留了一手,在陈国皇城门外埋了暗军。 薄江的突袭军遇上这些暗军,在陈国皇城门外打的日夜不分。 当得知领头的将领是秦国第一大将薄江时,陈帝的心是震惊的,亦是惧怕的,但因为这份震惊,这份惧怕,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他陈国如今对燕国来说有多重要,就单不说如今他与燕迟的关系已经亲如兄弟了,就是之前,陈国内乱,燕国出兵相帮,就着这份恩情,他也势要为燕国守住自己的领土。 他要对得起国民,对得起燕帝的信任。 陈帝冷静下来后,亲自穿上盔甲,带领国内剩余的全部军队,出城迎击薄江了。 弓箭手在城门上待命。 当薄江看到陈帝居然亲自挂帅出征,对抗他这个秦国第一大将时,薄江的心也是震惊的,那个唯唯嚅嚅,唯齐国马首是瞻,胆小懦弱的皇帝,居然有勇气带兵,来迎他这个秦国第一大将。 薄江素来最敬重英雄,虽然陈帝并非英雄,可他作为皇上,能勇敢迎敌,誓死捍卫自己的国家,倒让薄江敬佩了。 别的帝王做这样的事,或许不足为奇,可陈帝做了,那就是胆色。 薄江冲陈帝拱了一手,下手却毫不留情。 两边的战场,打的血流成河。 另一边,楚国明哲保身,楚帝没有派兵支援燕国,亦没有派兵支援秦国,哪怕此刻楚国太子还在秦国的地盘上,哪怕再有几个月,楚朝欢就要嫁到燕国为妃。 燕国没有向楚国开口求助,秦国亦没有。 楚国似乎被人遗忘了,被人冷落了,楚帝乐的清闲,虽然很多时候他也会担心,担心自己的国家究竟该立于何方,但最终,他觉得,敌不动我就不动,谁先向他开口求助,他就帮谁。 楚朝欢日夜都盼望着五月份快点到来,哪怕现在燕国和秦国开战了,也阻止不了她这样的祈盼。 可听说赵怀雁怀孕后,楚朝欢这样的祈盼就大打了折扣。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因为她执意要嫁给燕迟,造成目前她楚国左右摇摆的地位,若是她早一点答应父皇,取消与燕迟的婚礼,那此刻,她楚国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楚朝欢没有眼瞎,她当然看得出,如今的燕国跟楚国,已经回不到以往的情义了,即便她嫁到了燕国去,也于事无补。 楚朝欢为了想让自己死心,也为了能让自己的国家摆脱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她就对楚帝说:“父皇,我想去一趟燕国。” 楚帝怔了怔,说:“这个时候去燕国做什么?” 楚朝欢道:“燕国王后怀孕了,我去看一看。” 楚帝皱眉,冷道:“燕国王后怀孕了,跟你也没关系,你还没嫁过去,没理由去看她,你好生呆在楚国,哪里也不要去。” 楚朝欢坚定地道:“我要去。” 楚帝冷喝道:“不许去。” 楚朝欢紧了紧手,垂下的眸子里敛住了内心里的所有情绪,她淡淡地说:“爹,我知道你担心女儿,也知道现在燕国和秦国打起来了,我楚国夹在中间很难为,楚邺身陷秦国,无法回国,大概秦祉会拿他为人质,需要用我楚国的时候,就会毫不客气地把楚邺推出来,你怕我去了燕国,会变成第二个人质吗?” 楚帝道:“燕国不会这么做,爹只担心你去了自取其辱。” 楚朝欢道:“我知道,我这个时候去,燕迟以及赵怀雁都不一定乐意见到我,但我必须得去,我得让自己心死。” 楚帝一愣,倏地转头看向她,有生之年,能从她嘴里听到心死这两个字,简直是奇迹,自己的女儿,当爹的如何不清楚。 楚朝欢爱燕迟,胜过一切呢。 楚帝道:“你想好了?” 楚朝欢道:“嗯” 然后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就走了。 楚帝浓眉狠狠地拧了拧,怅然地叹一口气,心道,她想去就去吧,死了这条心也好,就算燕迟娶了她,可燕迟不爱她,她嫁过去了,只会痛苦,只会难过,日日看着燕迟与赵怀雁恩爱,她会疯的,若真死了心,她才能得到重生。 楚帝不会想到,楚朝欢这一去,便是生死两隔。 楚朝欢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一趟燕国之行,不断葬了自己的情爱之路,亦葬了自己的生命之路。 步惊涛一直隐匿在燕国,他乔装打扮成了一个书生,住进了一个简陋的客栈里,日夜的挑灯夜读,虽然对于他来说,很多书籍对他已没有了吸引力,但他还是会出去买一些杂本,然后回到客栈里,一个人静静地看着。 他的书桌边上,摆着那个鱼缸,鱼缸里的鱼在他看书的时候会瞌上眼睡觉,在他看的乏了,逗弄它的时候,它就会上蹿下跳,像个有生命的精灵似的。 步惊涛来燕国的目地是进入权力机构,然后伺机杀了楚朝欢。 虽然燕国和秦国如今已经杠上了,战争打的不可开交,他此行目地,却未动摇半分。 因为战争打响,燕国的招贤纳士日遭到了波及,以往历年,每过了二月份,进入三月份的时候,整个燕都皇城都涌满了才子佳人们,更甚至,有很多在天下风云榜大会露过脸的豪侠仪士或是武林之人,也会来燕都凑凑热闹。 而今年,燕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来人甚少,皇宫里也没有再贴出任何告示,似乎,今年的招贤纳士日要暂停了。 步惊涛对于这一意外之变没有产生任何惊慌,他还是每日临窗看书,等待时机的来临。 然后,时机来了。 招贤纳士日不举办没关系,只要楚朝欢踏入燕都,步惊涛就一定能让她有来无回,也能把她的死嫁祸在燕国身上。 但等了很久,不见楚朝欢来燕国。 上一次原以为她会随着燕迟一起,从北燕过来,可她却突然回了楚国。 这一等又是几个月,步惊涛都不知道何时能等到了,如果等战争结束,她才来燕国,那还有什么用了? 不过,好在她来了。 步惊涛手中捏着书卷,坐在窗台前,三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儒子一般雪白的袍子照的发了光,他被光笼照,如神一般。 旁边的鱼缸里,那只鱼跳的越发的欢了。 步惊涛看它一眼,笑道:“想出来吗?” 那鱼似乎能听懂,一下子蹿到他的怀里去。 步惊涛接住它,又将它缓慢放回鱼缸里,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给它投递了一点灵力,让它吃,等它吃了,他才说:“大概出不来了,不过没关系,等大战结束,我带你去海州。” 那鱼眨巴着眼睛看他,大概在问:“去海州做什么?” 步惊涛道:“帮你赎身啊。” 那鱼又一下子蹿出好高,鱼尾巴往楼经阁的方向一指。 步惊涛道:“不找楼姜,找逍遥王段赦,我们上蓬莱仙岛。” 那鱼把眼睛瞪圆了,一下子落入水底,窝在那里,不动了。 步惊涛继续拿书翻看,看到中午,他下楼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王后怀孕一事,出了门,大街小巷也都在议论赵怀雁怀孕一事。 因着赵怀雁怀孕,燕都四大名街全都摆满了婴儿用品。 当然,赵怀雁身为王后,又深居宫中,断不可能出来逛街买东西,她所用的,全是皇宫里面最好的,她肚子孩儿,所用的,亦是全天下最好的,这些店铺上的东西,送不到她的眼前去,她也不会出来买,这些人是知道的,但还是每日都摆上来,他们不是为了卖,只是表达跟自己的皇上和王后同等喜悦的心情。 步惊涛看书看倦了就会出来逛逛,偶尔买些书,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买,只是随便逛着。 说是逛街,其实也是打探消息。 然后,他知道楚朝欢来了燕国,然后,他就开始部署了。 楚朝欢来燕国,声势浩荡,跟以往她每次来燕国不同,这一回,她动用了公主仪撵,除了贴身婢女莞玲陪同外,还有很多宫女,太监以及护卫。 燕迟收到消息,让燕广宁去城门迎接。 赵怀雁吃着新进贡的香梨,默默地抿嘴说:“没成亲以前,不是不能见面吗?” 燕迟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怕她一会儿又要生气,她生气了不要紧,影响到皇儿怎么办?燕迟放下奏折,走到床边,将她抱起来,看一眼她吃完的香梨果盘,问道:“很好吃吗?” 赵怀雁道:“嗯,甜甜的。” 燕迟微微拧眉,想了想,说道:“从你怀孕到现在,你喜欢吃的水果都是甜的,一开始还能吃些酸的,后来一点儿酸都不能沾,我听说,酸儿辣女呢。” 赵怀雁白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燕迟低头,看向她的肚子:“在想你会生个什么样的皇子出来。” 赵怀雁道:“我喜欢女儿。” 燕迟道:“我也喜欢女儿,反正我跟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会有很多的,但因为这是第一个,我就特别期待,也很紧张。” 他说着,拥紧了她,问道:“你呢?” 赵怀雁摸了摸肚子,说道:“我也很期待。” 燕迟见她的注意力从楚朝欢的身上挪开了,就松开她,让唤雪和蓝舞又去拿了一些香甜的水果过来,见赵怀雁又吃上了,燕迟才又返回去继续看奏折。 燕广宁去宫门口迎接楚朝欢,楚朝欢下了公主仪撵,上前热情地拉住燕广宁的手,燕广宁也热情地回握她,笑道:“朝欢姐姐怎么来了?” 楚朝欢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燕广宁忙笑道:“不是,只是觉得好意外。” 楚朝欢道:“我也很意外啊,听说赵怀雁怀孕了,我就来看看她。” 燕广宁挑了挑眉,看了楚朝欢一眼,说道:“那我领你去帝宫吧,七嫂怀孕后,七哥整日都在帝宫陪着她。” 这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楚朝欢听了这话,心里一刺,她一股热情劲当下就淡了,以前,燕广宁跟她是最亲的,燕广宁也最乐意她嫁给燕迟,做她七嫂,可如今,什么都变了呀。 楚朝欢心里苦楚,却不说,只是淡笑着嗯了一声,随着燕广宁一起,坐上轿子,朝帝宫去了。 到了帝宫后,燕广宁在外面请了旨,这才带着楚朝欢进去。 燕迟没在,只有赵怀雁一个人在。 赵怀雁窝在暖榻上,旁边站着唤雪和蓝舞,整个大殿内站了很多宫女,看上去极为威严,屋内因为烧了炭火的原因,极为暖和。 楚朝欢一进来,就感觉热气扑面,她伸手,解开狐裘大衣,递给了莞玲。 莞玲接住后,燕广宁道:“因为七嫂怀孕,七哥不想她穿太厚的衣服难受,又怕她受冷,就让宫人们将殿内每个摆榻的地方都加了炭,所以,热气很旺。” 楚朝欢轻抿了一下唇,却没接腔。 燕广宁带着楚朝欢一路走进去,里面热气氤氲,花香扑鼻,倒不像宫殿,像天堂似的,走近了才看到此刻窝在榻上的赵怀雁,一头青丝乌黑地垂着,锦纱长裙,像绸缎一般轻盈地盘在她的腿上,没有穿鞋子,隐约可见洁白的雪袜,秀眉修长,勾勒着极致的美色,皮肤白皙赛雪,大概因为屋内温度过高的原因,她的脸颊染了薄红,看上去极为诱人,雪白柔嫩的手指正拿起一颗火红的樱桃送入嘴里。 那一刻,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楚朝欢都禁不住心神一怔,有种自己做那樱桃被她含在嘴里的念头。 楚朝欢拧眉,这样的娇颜国色,难怪燕迟会那么喜爱了。 若他是男子,他也会爱不释手的。 楚朝欢定了定神,走近赵怀雁。 赵怀雁接了唤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对楚朝欢说:“公主来了。” 楚朝欢看她一眼,说道:“听说你怀孕了,我来看看你。” 说着,眼睛望向她的肚子,可能因为没显怀,也可能因为她穿的衣服比较宽松,她没有看出来什么,又把视线收回。 赵怀雁笑道:“公主能来看我,我真高兴,这回来,打算住多久?要腾个宫殿给你吗?” 楚朝欢顿了顿,说:“不用。” 赵怀雁道:“那你住哪儿?” 楚朝欢道:“我住外面的行宫。” 赵怀雁哦了一声,也不勉强她住宫里头,因为身份不合适。 楚朝欢觉得这个室内太热了,热的离谱,她说:“你每天都只呆在这里吗?” 赵怀雁道:“也不是,平时我也出去走走,因为炭火烧的时间有点长,所以房子有些热,但每次用膳的时候,窗户都会开的。” 她说着,让唤雪给她把鞋子穿上,她要带楚朝欢出去走走。 楚朝欢看一眼她的衣服,说道:“算了,就在屋里吧,我与你说些话就走。” 赵怀雁道:“马上到晚饭的时间了,吃了晚饭再出宫。” 楚朝欢也想看一眼燕迟,闻言就点了点头。 赵怀雁让楚朝欢等一会儿,她进去换套衣服,然后到外面的御花园走走,楚朝欢说了一声好,与燕广宁一起,在这里等着。 等赵怀雁换好衣服出来,三个人就去了帝宫里面的御花园。 守在帝宫外面的太监看到赵怀雁出来了,立马去御书房里禀告燕迟。 燕迟道:“出来了?” 太监道:“嗯,王后领着八公主还有楚公主去御花园了。” 燕迟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们小心伺候着,让宫女们跟近一点儿。” 太监哎了一声,立马下去,带领帝宫里的宫女们,寸步不离地跟着赵怀雁。 赵怀雁不管楚朝欢是为了什么而来,是真的来看她,还是冲着燕迟,她都尽一国王后的职责招待她。 后面宫女太监跟了一大片,楚朝欢看见了,想着燕迟对赵怀雁果然是很关心很爱护,那么,他也一定知道她来了燕国,知道她来了,他却不来见一面,是怕赵怀雁不高兴,还是压根不想看她? 楚朝欢心情不大她,赵怀雁留她一起用晚膳,她也拒绝了。 赵怀雁挽留不住,就让宫人送她出宫,一路安全送她到了行馆,宫人才回来禀告。 赵怀雁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拿着暖手炉子,去了御书房。 脱掉貂皮大衣,由唤雪拿着,暖手炉子也交到了蓝舞手里,元兴看了她一眼,通传都省了,直接推开门,让她进去了。 赵怀雁走进去,燕迟抬头一看,见是她来了,立马搁下手中的狼毫和折子,站起身,过来拉她的手,一边扶住她的腰,问道:“怎么过来了?” 赵怀雁道:“喊你去吃饭。” 燕迟这才抬头往门外看了看,见确实到了吃饭的时辰,他笑道:“忘了你现在经不得饿,那我们去吃饭。” 他又扶着她,转身往门外走。 赵怀雁道:“我本来想邀请楚朝欢一起吃晚饭的,但她执意要出宫,我就没留了。” 燕迟道:“嗯。” 赵怀雁道:“大概是你今天没见她,她心里不高兴。” 燕迟捏紧了她的小手,不愿意提这茬,只道:“我不见她,是因为我很忙,而且现在后宫有你了,往后她若真嫁了进来,也是归你管的,往后我见不见她,也听你的。” 赵怀雁笑道:“可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别拿我当挡箭牌。” 燕迟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着实没心情见别的女子。” 出了门,他亲自拿过唤雪手中的貂皮大衣,给赵怀雁披上,又低头给她小心翼翼地系紧,蓝舞递暖手炉过来,燕迟挥了挥手,他用自己的手为赵怀雁暖着。 二人牵着手,从廊前走过,后面的宫女太监又跟了一路。 燕迟对元兴说:“让他们回去吧,不用跟着了。” 元兴嗯了一声,去遣退宫女太监和护卫们。 吃完饭,燕迟就让元兴把今天没看完的折子又挪到了帝宫,他一边陪赵怀雁,一边看折子,等到赵怀雁睡着了,他才又出帝宫,去了御书房,连夜宣段东黎、南子衍以及平中丞等人进宫议事,议的,自然是现在的大战。 前方战况瞬息万变,几乎每天都有加急军情送往宫里,燕迟知道薄江去偷袭了陈国皇城,也知道陈帝亲自上阵,去对抗薄江,还知道南丘寒留了暗军在那里抵抗,但薄江此人,有勇有谋,他实在担心陈国后方会被薄江拿下。 一旦薄江攻入皇城,那陈国就等于沦陷了,等南丘寒、纪莫归等人返回相助,秦祉的兵也会趁势追上,到时候,陈国危,南丘寒和纪莫归也危,还有平书政,也会危。 燕迟将目前前方的战况信息给三个人说了,段东黎当即皱眉道:“北燕已无法再调兵了,从燕国调兵也来不及,皇上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燕迟道:“北燕现在的驻兵,是防楚国的,确实不能再调动,不然,若楚国一旦策反,北燕就会不保,燕国如今跟秦国打的水深火热,也无法增兵过去,那么,只能让赵韩两国调兵了。” 南子衍道:“这事儿与王后说了吗?” 燕迟道:“明日朕会与她说,今日是先问问你们的意见。” 南子衍道:“若从赵韩增兵,当然可以,但是赵韩的兵力,能拿下薄江吗?” 平中丞道:“薄江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抵四手,若兵力相差无几,他定然占上峰,但若兵力相差悬殊,他一定不是对手,若赵韩派大军前往,薄江只能束手就擒。” 燕迟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段东黎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得趁夜写信给赵国和韩国,军情紧急,不能耽搁。” 燕迟道:“朕还担心彭济广州那边。” 他对南子衍道:“子衍,明日你带五十万大将,前去增援。” 南子衍一愣,随即沉声道:“是,皇上!” 燕迟把段东黎留下,让平中丞和南子衍先回去,燕迟写了信给赵显和韩帝,让段东黎连夜派人加急送出去,段东黎领了信走之后,燕迟才返回帝宫。 他脱了衣服,去温泉池里泡了一下,祛除满身寒气后,回到龙床。 他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进去。 赵怀雁已经睡熟了,大概因为有点热,被子被踢到了一边,燕迟将被子拉起来,重新给她盖好,又从腰下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到怀里,然后手一抬,气波所过之处,龙床四周的纱缦全都落了下来。 燕迟拥着赵怀雁,睡了。 早上醒来,赵怀雁难得也醒了,燕迟微微一笑,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问道:“怎么醒这么早?” 赵怀雁软糯地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蹭的燕迟眼眸一暗,他薄唇落下来,贴在她的唇上,哑声道:“别勾引我,雁儿。” 他现在每天都在禁慾,日子过的可谓是苦,虽然抱她吻她能解点渴,但不能化解根本,他极力让自己克制呢。 赵怀雁一听燕迟这样的话,倏地推开她,瞪了他一眼。 燕迟怀抱一空,心也跟着一空,他又长胳膊一伸,将她搂到了怀里,紧紧地裹住。 怀抱被她填满,心也跟着满满的。 燕迟抱着她,拿了靠枕放在肩后,他扬头朝远处的轩窗看了一眼,见白纸纱窗外面一片黑,就知道时辰尚早,他轻声道:“再睡一会儿。” 赵怀雁摇头:“不睡了,不困。” 她从怀孕后,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骨头都睡酥了。 燕迟见赵怀雁确实不困后,就跟她说了昨日夜里他写信给赵显和韩帝,让他们增兵去解陈国之危的事情。 赵怀雁听了,骤然一愕,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从赵国和韩国借兵?” 燕迟低声道:“嗯。” 他把这中间的利弊说了,然后又说起了秦皇十二精卫的事情,他昨日没有对三个大臣讲,因为秦皇十二精卫精通鬼步,而鬼步之能,凭一般的士兵根本没办法抵挡,派南子衍过去,其实只是障眼法,秦国会用障眼法,他也会,明面上是要南子衍去增援,实则,他想让卓凌去。 原本燕迟并不打算用神皇之力来打这一场战争,因为显得不公平,而且,伤害面太大,但秦国派出了秦皇十二精卫,那他就只能让卓凌去了,因为一般人抵抗不了秦皇十二精卫,朱玄光可以对抗,但以一抵十,他也撑不了,而曾衍虽然厉害,却不会鬼步,不会鬼步,就没办法与秦皇十二精卫杠上。 燕迟还在思考,并没决定,他就询问赵怀雁。 赵怀雁道:“战争拖的越久,对老百姓们的伤害就越大,损失的士兵也会越多,造成的家庭残缺也越多,若是用神皇之力能尽早结束,为什么不呢?” 在赵怀雁心里,没有公平或不公平一说。 打仗嘛,本来就是兵不厌诈的。 再者,能拥有诸多神皇之力转世之人,这也是一个国家的能力。 赵怀雁觉得这事没什么顾虑的,可行。 燕迟的所有顾忌被她这一席话说的给打消了,他道:“那早朝结束,我就给卓凌去信,让他直接前往彭济广州。” 赵怀雁道:“嗯,越快越好。” 燕迟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问道:“真不睡了?” 赵怀雁道:“不睡了,再睡我就要瘫痪了。” 燕迟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头:“怀孕了,不准乱说话。” 赵怀雁嘟了嘟嘴。 燕迟低头就吻住她诱人可口的红唇,在床上与她厮魔了一会儿,这才艰难不舍地松开她,头也不回地下了床,喊了元兴进来伺候。 赵怀雁也喊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 二人穿戴整齐出来,燕迟带赵怀雁先去吃饭。 这个时候吃的,只是早点,等早期结束,他们还会再吃一次正餐,赵怀雁没怀孕以前没这么多讲究,但她怀孕了,吃食上就十分的讲究。 吃了早点后,也到了早朝时间了,燕迟不想与赵怀雁分开,就拉着她,去金銮殿,又怕她累,就让人拿了软垫过来,铺在龙座上。 大臣们有好多个早朝没有看到王后了,这忽然一见,个个上前说着恭喜的话。 燕迟高兴,赵怀雁也高兴,一个早朝开的极为喜庆。 但想到现在的战争,一个个面上又染了凝重。 毕竟,哪怕燕国是大国,也是强国,可一旦打仗,那就是劳民伤财的,即便燕国再强再富,也禁不起长期的战仗影响。 燕迟在这个时候提议让卓凌去,大臣们毫无意义。 关于九皇的传说,不说燕国大臣们了,活在原冰大陆上的人基本都知晓,而先前的燕齐之争,齐国派出义霄,灭了燕国九杼内权阁的一大将领赫宣,他们就知道这世间,真的存在九皇转世之人,而且,能够运用神力。 但是,九皇的转世之人分布在不同的国家,不只燕国有,别的国家也有,秦国应该也有。 有大臣问道:“皇上,卓世子去了,秦国也派一个神皇的转世之人对之,要怎么办?那样的话,真的会生灵涂炭的。” 燕迟道:“秦国暂时只发现一个秦皇转世之人,而且,神皇之力没苏醒,爱卿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大臣便不言了。 既然秦国没有神皇转世之人能对抗,那大臣们就没异议了。 燕迟着人去海州,传旨。 卓凌接到圣旨,向段赦辞行,就去了彭济广州。 而卓凌前脚走,后脚步惊涛就知道了,步惊涛将书本放下,目光望向窗户外面,入了三月,天气在渐渐的回暖,虽然早上和晚上还是挺冷,但一进入中午,阳光就特别的温暖。 步惊涛仰头看了那一轮挂在燕国皇城上空的日头,撑着手臂,站起身。 鱼缸里的鱼猛的一蹿而起,似乎在问他:“干嘛去?” 步惊涛道:“杀人。” 那鱼受惊,啪的一声急掉进水里,它沿着水流边缘游动,看着步惊涛往外走的背影。 步惊涛离开客栈之后,没有去楚朝欢歇下的行馆,他背手往一处幽静的无人的小路走,走到底,倏然不见,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楚朝欢从昨夜里歇下后就没怎么睡觉,早上起来精神不太好,莞玲进来伺候她,见她脸色不好,就问:“公主昨晚没睡好吗?” 楚朝欢躺在那里,看她一眼,恹恹的:“也不是。” 莞玲能猜到她为何这么没朝气,也不敢提跟燕迟或是赵怀雁有关的一切,莞玲道:“奴婢伺候公主起床吧,今天天气好,咱们去街上逛逛。” 楚朝欢什么都不想做,但也不想让自己这么灰心丧气,就说:“好,给我打扮的漂亮些。” 莞玲笑着嗯了一声,就开始伺候她穿衣。 等收拾好出来,快近中午了。 而且,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明媚。 看着这样的天气,楚朝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道:“逛一会儿就在外面吃饭吧,然后买些礼物,送进宫。” 莞玲道:“好。” 一主一仆就一前一后地往四大名街逛了去,她们没带多余的人,亦没有带多余的侍卫,因为不想太招摇。 楚朝欢本身有武功,也不怕一些屑小之辈打她的主意。 莞玲也有武功,能保护楚朝欢,故而,两个人就那般轻松地去逛街了,楚朝欢带了面纱,一路也无人认出她,昨日去皇宫里看望赵怀雁,她是送了礼物的,但今天逛街,看到很多店铺里卖小孩子玩的东西,她觉得好奇,就买了一些。 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她的眼睛有些湿热。 如果,她能怀上燕迟的骨肉,多好。 大概执念太深,一时半刻真的没办法拔出去,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燕迟大概不会碰她。 楚朝欢转着转着就不走了,莞玲停住脚步看她。 楚朝欢道:“吃饭吧,有些饿了。” 她将拨浪鼓往莞玲手中一丢,往两街的酒楼走了去。 莞玲看一眼手中的拨浪鼓,轻叹一口气,收起来,跟上楚朝欢,进了酒楼。 吃完饭,楚朝欢也没走,莞玲只好叫了茶水过来。 楚朝欢坐在酒楼里,视线往下看着来往的行人,也不喝茶,莞玲左右看了看,没人,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公主。” 楚朝欢转头看过来,说道:“走吧,再进宫一趟,如今还见不到燕迟,我们就回去吧。” 莞玲道:“好。” 主仆二人离开酒楼,先回行馆,楚朝欢换了一套衣服,又用公主仪撵出行,去了皇宫。 这一回,赵怀雁没在帝宫里面呆着了,因为今天天气好,阳光充足,赵怀雁就出来晒晒太阳,燕迟在陪着她。 花园里各种花开始崭露头角,燕乐在跟宫女们玩捉迷藏,她最爱玩这种游戏了,燕广宁坐在一边,帮唤雪和蓝舞给赵怀雁挑水果,燕迟拿了几本折子出来,放在手边,时不时地翻一本,整个花园里,弥漫着很温馨的气氛。 宫人来禀,说楚公主来访后,燕迟将折本搁了下来,眉头微蹙,站起身就要走。 赵怀雁瞥他一眼:“你难道打算就此不与她见一面了?” 燕迟道:“我怕你不高兴啊。” 赵怀雁哼一声,撇嘴:“坐着。” 燕迟只好又坐了下来,刚坐稳,赵怀雁就道:“若真不打算再见面了,那你要当面跟她说清楚,这样避来避去有什么意思,或者,你是禀着还没成亲,不能见面的规矩,体恤她才这样避着她的?那当初你怎么就不与讲这种规矩呢?觉得我不值得?” 燕迟一听,心一惊,虽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可还是伸手将她一抱,无奈地哄道:“我见你,那是因为我控制不住想你。” 燕广宁低咳一声,松开手中的水果,连忙出去赏花了。 唤雪和蓝舞也不敢在边上伺候了,双双将挑好的水果端出去,洗涮。 元兴一本正经地守在后方,不动。 大伞遮住了一方天地,燕迟抱着赵怀雁,在阳光温暖花香扑鼻的御花园里小声地解释,赵怀雁看他一眼,笑着说:“哄我的时候什么话都能说哦?” 燕迟耳根微微一红,低声道:“什么哄你的话,那是我的真心话。” 赵怀雁咯咯笑起来,尤其见他耳根又红了,她笑的份外的甜蜜。 燕迟无奈啊,低头想吻她,可这里是外面,人又多,只得抱紧她,抚着她的发丝脸颊,无奈又甜蜜地看着她。 就算楚朝欢被宫女领过来了,燕迟也没松开她。 赵怀雁打了一下他的手,他不甘不愿地松开,往一边挪了挪,拿起折本看。 赵怀雁让人给楚朝欢摆了一把椅子,也摆在太阳伞底下。 楚朝欢与她打了一声招呼,又与燕迟打了一声招呼。 燕迟没抬头,只浅淡地嗯了一声。 楚朝欢让莞玲把刚刚在街上买的一些小礼物拿了出来,那些小礼物都用一个精美的盒子装着,莞玲将盒子递到赵怀雁面前时,楚朝欢说道:“刚去逛了一下市街,从市街上买的,给小皇子的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赵怀雁让元兴接了,笑道:“市街上的东西,都是手工做的,融满了爱心,楚公主的心意,我领了。” 楚朝欢见燕迟一直低头看着折本,就忍不住问他一句:“最近国事很忙吗?” 燕迟没抬头,只道:“嗯。” 楚朝欢想到楚国现今的尴尬地位,有心解释,就说:“楚邺还在秦国,我们几次派人去接,秦国都不放人。” 燕迟将折子倏地一收,抬起头来看她,看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将折子一扔,坐正了身子,说道:“你这趟来燕国,是想来请求朕,把楚邺从秦国带回来吗?” 第162章 燕秦争霸3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楚朝欢道:“不是。” 燕迟道:“楚邺身陷秦国,那是他咎由自取,若他不娶秦双,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楚邺于燕迟,那不仅仅是楚国的太子,燕迟小时候在楚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跟楚朝欢一起切磋过武功,也一起练过武,楚邺在那段时间也时常黏着燕迟,跟燕乐和燕广宁一样,七哥前七哥后地喊着,燕迟把楚邺看作弟弟,因为他没有弟弟,所以,对楚邺就很是爱护。 但是,每个人长大了都有自己的路,也会变。 从楚国跟秦国搭上,楚邺娶了秦双后,燕迟就对楚国的这一对姐弟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但多年情义还在,而为了不让楚国为难,他亦不再亲近楚国,想跟楚朝欢解除婚约,一方面是为了赵怀雁,一方面也是想彻底了断与楚国的一切。 以后楚国是助秦攻燕,还是助燕攻秦,燕迟都已经看开了。 若楚国助燕,那燕必奉为上宾。 若楚国助秦,那燕国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燕迟不愿意伤害楚朝欢,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她嫁入燕国,往后若真面临相互撕杀的场景,她也不会左右为难。 就如同现在。 燕迟知道楚邺一直在秦国,秦双的葬礼已经结束,按理说,楚邺是该回国了,但他一直迟迟未回,不是他不想回,而是被秦帝扣下了。 这一扣,大概就将永远回不去了。 燕迟心知肚明,却不插手,也不过问,因为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楚朝欢听燕迟这样说楚邺,原本就不爽利的心情更加的不爽利了,她没打算请求他,也知道他不会帮忙把楚邺救回来,他不帮就不帮吧,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咎由自取?若非他派人去杀了秦双,楚邺能这么被动吗?楚国能这么被动吗? 楚朝欢怒火一出,就冰冷地质问道:“你说楚邺是咎由自取,可若不是你派人杀了秦双,他就不会面临如此局面!” 燕迟眼眸微眯,危险地道:“秦双死于刺客之手,与我燕国何干?你身为楚国公主,说话要凭证据的,不能信口开河。” 楚朝欢冷笑道:“这里没外人,你何必再装。” 燕迟冷笑:“你就是外人。” 这一句话胜过任何的冰冷无情,打的楚朝欢脸色一白,她眼睛红了,死死地盯着燕迟看着,燕迟却不再看她,伸手去抱赵怀雁。 手还没有碰到赵怀雁的腰,楚朝欢倏的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癫狂,她猛然伸手,一把攥住了燕迟的手脖,声嘶厉竭地道:“这就是你内心里的想法?我是外人?在你看来,我是外人,是不是?” 燕迟蹙眉,看着她握在手脖上的手,冷声道:“松开朕。” 楚朝欢没松,眼框湿润地看着他,下唇被咬的死紧,她含着悲咽的腔调说:“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原来,你竟是把我看成了外人。” 她凄然一笑,松开了他。 燕迟去抱赵怀雁,赵怀雁挡住了他的手。 燕迟微微地恼,眼神看着她,带着点情绪地问:“做什么?” 赵怀雁也用眼神回他:“你做什么?” 燕迟抿嘴,手执着地往下,要抱她,目地非常明显。 赵怀雁不让他抱,在他的手又伸过来的时候,一掌拍过去,把他的手拍开了,燕迟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赵怀雁却不管,伸手拉住楚朝欢,把她拉到椅子里坐了下来。 楚朝欢也不顾脸面了,掏了帕子来擦眼睛。 此刻,她是真的想哭。 哪怕在赵怀雁面前,她知道哭了很丢人。 好在,她没有太丢人,帕子一擦,她就很好地控制住了眼泪。 赵怀雁道:“楚邺被困秦国,你父皇派人去接了?” 楚朝欢道:“我还骗你不成?那是我楚国的太子,自然不让他长久留在秦国。” 赵怀雁道:“秦国强行扣住你楚国太子,你楚国就甘心吗?” 楚朝欢道:“当然不甘心。” 赵怀雁道:“那很简单啊,现在秦国正在跟燕国打仗,而且,打的不可开交,秦国调动了各方人马来应战,国内军力应该很空虚,若此时,你楚国能带兵偷袭秦国,那必然能救回楚太子。” 楚朝欢眼神一震,抬起头来。 赵怀雁道:“这只是我的建议,用不用,随你们啊。” 楚朝欢眯眼:“我楚国贸然出兵,若被秦国察觉,以此害了楚邺,那我就是千古罪人。” 赵怀雁撇了撇嘴道:“说的好像你们楚国不动,楚邺在秦国就一定安然无恙似的。” 楚朝欢眼神一冷,瞪着她。 赵怀雁道:“你瞪我没用,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楚公主也是博学多才之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早晚会失去主动权,而且……” 赵怀雁微微顿了顿,这才又说:“楚国若在这个时候助燕攻秦,那燕国必不会坐视不理,任楚邺身陷秦国,生死不明,楚国原本跟燕国就有很深厚的情谊,跟虎狼之国秦国搭上,也只是短暂的,秦双死了,你们就无需再巴着秦国了,秦国今日能扣一个太子,明日就能扣一个帝王,跟这样的国家,不能为伍,尤其,你是要嫁予燕迟的,自当要帮助燕国,打败秦国,楚公主以为,我的对不对?” 燕迟眉头紧锁,薄唇抿的死紧,眼神毫无温度地瞪着赵怀雁。 她是做什么? 他燕国就算没有楚国的帮助,也一样能打败秦国。 而楚国这一回但凡不出一兵一卒帮他燕国,他就有十足十的理由,退掉跟楚朝欢的婚事。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与楚国划清界限,就是为了这一最终目地。 可雁儿她,为何要说这一番话? 燕迟气的往旁边一坐,拿起折子又看了起来。 楚朝欢默默地看了赵怀雁一眼,这才看向冷着脸坐在一边的燕迟:“王后所言,当真?” 燕迟冷道:“我燕国是帝后听政,王后所言,自然当真。” 楚朝欢道:“好,我回去与我父皇说这事。” 燕迟依旧冷着脸,这一回他是生赵怀雁的气。 赵怀雁察觉出来了,没理他,站起身,打算带着楚朝欢,在御花园里走走,顺便问一些楚帝的态度和想法。 可她刚站起来,燕迟就控制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折本,虽然气她,可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做什么去?外面太阳毒,小心晒到。” 赵怀雁道:“没关系的,我让唤雪撑把伞,老是这样坐着,有点腰酸。” 燕迟一听她说腰酸,即刻放下折子,站起来,伸手去搂她腰,要陪她一起。 赵怀雁又打开了他的手,燕迟的脸铁青无比,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她当他脾气很好?赵怀雁不让他碰,燕迟想到这是从楚朝欢攥上他手脖开始的,他又记恨地瞪了楚朝欢一眼,然后不管不顾,一把强行地抱住赵怀雁,把她拦腰抱起,完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出了太阳伞。 一出来,赵怀雁就被晒着了,主要是她这个姿势,脸在上,被晒个正着。 赵怀雁惊呼,挣扎着要下去。 燕迟抱着不丢,也没喊人来撑伞,就让她那般地晒着。 三月的阳光,强度不是很烈,这样的光芒照在身上,很舒服,赵怀雁挣扎了几番,男人不松后,她只好窝在他的怀里,闭上眼,享受日光洒满全身的那种舒适感。 楚朝欢远远地看着他二人,脚步钉在那里,没动。 元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想,帝后很相爱,不需要再插入一人,打扰他们相亲相爱的日子,希望楚公主能看得明白,自己放手。 楚朝欢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回燕迟和赵怀雁,她也没厚脸皮地赖着了,让元兴带个话给燕迟和赵怀雁,她先一步带着莞玲走了。 下午,楚朝欢决定回国,采用赵怀雁的方法,从受制于人变成先发制人,她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楚帝,于是,差人进宫,向燕迟和赵怀雁辞别。 燕迟什么都没表示,赵怀雁倒是派了曲昭过来,带了些回礼给楚朝欢。 可是晚上,楚朝欢就死在了行馆里。 莞玲亲眼看见,是曲昭拿剑刺死了楚朝欢,她大惊失色,抽了剑就与曲昭对打,可她不是曲昭的对手,被曲昭一剑刺入肩甲骨后,行馆内的侍卫才好像惊动起来,一个一个拿着兵器蜂拥而上,曲昭手起刀落,全部斩杀。 莞玲心惊胆颤,猛地撕下大块裙摆,堵住冒血的剑伤,脚尖一点,用尽所有力气借助轻攻逃跑了。 她逃的时候曲昭正应对数十百计的行馆内侍卫,没来得及追杀她,等杀完行馆内的所有人,宫女太监和侍卫,莞玲不见了。 曲昭没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剑一收,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上,天尚黑,周围都陷入一片沉睡中,鱼缸里的鱼也在沉睡,但隐约间听到了开门声,它睁开眼,往门口看去,就看到消失了三天的步惊涛回来了。 鱼儿兴奋地猛地往上一蹿。 步惊涛依旧白衣书生的模样,走过去,端起鱼缸,拿在手中,说道:“该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将那个书生用的背篓背了起来。 然后出了房门。 此时一片寂静,街道上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起更的鼓啰声在很远的街道响起又落下,他拿着鱼缸,背着背篓,朝城门走了去。 楚朝欢的尸体是在三天后被发现的,曲昭那天送了回礼之后,楚朝欢就说要走,曲昭要送,楚朝欢说不用,曲昭也没勉强,本来曲昭跟这个楚公主就没有多好的关系,曲昭回了宫,向赵怀雁汇报回礼已经送到楚朝欢手中,而楚朝欢也打算动身回国,劝说楚帝,偷袭秦国后,就没人去管楚朝欢了。 谁都不会想到楚朝欢会在燕国被杀。 一来没人敢这么做,二来要杀楚朝欢,也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三来行馆里侍卫众多,想要不引起外人注意,也不可能。 但是,这三个不可能,不敢,全都被人做了。 楚朝欢不仅被杀了,还无声无息,三天后才被人闻到里面的臭味,然后狐疑地报了官,这才被发现。 燕迟震怒。 赵怀雁当下就觉得事态很诡异,她差曲昭去看了尸体,曲昭回来,禀告说:“没有莞玲的尸体。” 赵怀雁道:“莞玲成功逃了?” 曲昭道:“四周都察看过了,屋檐上确实有带血的脚印,大概是逃了。” 赵怀雁道:“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她逃了,若贼人有意杀完所有人,必不可能放她逃出生天,沿着回楚国的所有城镇,搜查她,并找到她,问明当夜之事。” 曲昭领命,转头就走,但是,跟前来传信的元兴碰个正着。 元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去了,皇上传曲侍卫和王后去御书房。” 曲昭微愣,往后看了赵怀雁一眼。 赵怀雁道:“走吧。” 这个时候,赵怀雁并不知道莞玲已成功回到楚国,满身血污、气息奄奄地向楚帝痛述了楚朝欢如何被曲昭杀害,她如何惨遭毒手,还有整个行馆内的宫女太监侍卫如何被灭之事,楚帝听后,勃然大怒,当下就写信谴讨燕迟的不仁不义,几乎是在谴责信发出的当下,楚国就集结大军,去夺北燕之地了。 燕迟手中握着两封信,一封是楚帝的谴讨书,一封是北燕八百里加急信函。 赵怀雁进来后,燕迟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把两封信都给她看了。 赵怀雁看完第一封楚帝的信,目光一凝,望向曲昭。 曲昭不明所以,问道:“王后,怎么了?” 赵怀雁把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赵怀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曲昭接过信,看着,看完,她立马往地上一跪,说道:“那天我送完回礼给楚公主,立马就回了宫,皇上和王后都知道的。” 燕迟当然知道。 赵怀雁也知道。 因为曲昭回去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回去后跟她还有燕迟回禀了楚朝欢打算回国说服楚帝,对秦用兵,而后面,曲昭一直留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那么,她如何在晚上大开杀戒呢? 不是曲昭,定然就是别人,是谁? 赵怀雁道又向燕迟要第二封信,燕迟让元兴拿过去给她。 赵怀雁看了,说道:“这么明显,必然是秦国人所为。” 燕迟冷声道:“这个人一定潜伏在燕国很久了,而且能够无声无息杀完所有人,武功定然不弱,他能扮成曲昭,说明也是个易容高手,在秦国,能有这等能力的,除了秦皇十二精卫,就是秦祉身边的人,而最近,好像都没有听到一直跟随在秦祉身边的那个步太傅的消息了。” 赵怀雁道:“可能这个步太傅,老早就入了燕国,扮成了前来参加招贤纳士会的才子们。” 燕迟冷笑:“步惊涛不管是才华还是武力,都十分的惊人,他排在天下风云榜第三的位置,如果是他,这件事就很好理解了,争对我燕国来的,北燕被袭,楚国彻底跟燕国翻脸了。” 赵怀雁道:“你想怎么办?” 燕迟道:“对付阴谋诡计,那只有大开杀戒了。” 他挥了一下手,让曲昭和元兴都出去。 等御书房的门关上,燕迟对赵怀雁说:“朕要亲自出征,灭了秦国。” 赵怀雁看着他,缓缓说道:“为了给楚朝欢报仇?” 燕迟垂下眸子:“雁儿,我虽然不爱楚朝欢,可她对我来说,是跟妹妹一般的存在,我也不能让人把她的死强加在燕国人身上,强加在你身上,我要亲自抓到步惊涛,让他当着楚帝的面,当着楚邺的面,说清楚,不该我燕国担的罪,我燕国不会担一分一毫。” 赵怀雁知道他生气,楚朝欢就这么死了,却因此留在了他的心里,这到底是祸还是福? 赵怀雁道:“你想去就去,早点结束战争也好,我有点累了,先回去躺一会儿。” 燕迟站起身,去扶她。 赵怀雁推开他的手,说道:“现在事情多,你不用陪我了。” 燕迟强硬地攥紧她的手,半搂着她说:“我送你回去。” 赵怀雁看一眼他冷绷起来的下巴,也没勉强了,应让他送她回到了帝宫,她脱了鞋子靠在榻上,垂眸挑选着水果吃。 燕迟双手撑着榻沿,将她的身子笼罩在怀里,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丝,着迷般地眷恋,他轻声道:“雁儿,不生气,你现在怀着身孕呢。” 赵怀雁推开他缠人的脑袋,愠怒地瞪他:“谁生气了?你不要老是拿这个当借口来吻我,干你的事去,让我清静一会儿。” 燕迟嘴角一沉,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下去。 他是想吻她,借用各种方法缠着她,可她没让尽兴过啊,吻一会儿就推开了他,有时候吻都不让吻就把他推开了。 燕迟抱起她,放在床上,耐心地吻起来。 吻到赵怀雁不能呼吸了,他才松开她,用薄被将她盖住,他眼神黑沉,嗓子更像是塞进了无限洪流,低沉的可怕,他哑着声音说:“我走了。” 他不敢再留下来,怕他真的化身成野兽,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说她现在的身子吃不消了,就是没怀孕以前,可能也吃不消。 燕迟离开后,赵怀雁喊了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她换了一套衣服,去找燕乐和燕广宁,然后又带着她二人去看燕行州。 燕行州让人给她铺了软垫,看着她被唤雪和蓝舞扶着坐下后,这才问道:“怎么忽然来看爹了?” 赵怀雁反问道:“爹不想我来看你?” 燕行州道:“哪可能啊,不是燕迟那臭小子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吗?爹想着你肯定没空,哪想着今天就来了,是燕迟惹了你?” 赵怀雁好笑地说:“爹怎么能这么想呢。” 燕行州呵呵笑道:“果然是燕迟惹你了吧?你说说看,他怎么惹你了,爹去教训他。” 赵怀雁道:“楚朝欢死了,爹知道吧?” 燕行州面色一怔,嘴角的笑嗖的一下子消失,他皱眉问:“楚朝欢死了?” 赵怀雁道:“嗯。” 她把整件事情说了,又道:“燕迟说,他要亲自出征。” 燕行州看她一眼,让荀公倒热茶过来,等赵怀雁的面前摆上了热茶和点心,燕行州端起茶杯暖手,说道:“他要亲征秦国?” 赵怀雁点头。 燕行州道:“你不愿意让他亲征?” 赵怀雁道:“没有不愿意,他想去就去。” 燕行州道:“你担心他,爹知道,但身为燕国的皇帝,御驾亲征,本来就是身为皇帝的责任,他有义务为燕国百姓打下一片安宁祥和的沃土。” 赵怀雁伸手拿点心吃,不说话了。 燕广宁坐在一边,看看赵怀雁,看看燕行州,也不随便插话。 燕乐平时叽叽喳喳,但听到燕迟要御驾亲征,她也闭着嘴巴,不咋呼了。 燕行州说:“不要一个一个垂头丧气的,御驾亲征没那么可怕,爹以前经常御驾亲征,你们要相信他。” 赵怀雁觉得来燕行州这里就是白来,她来干什么呢?发牢骚?让燕行州去阻止燕迟?她没有那么不明理。 但还是坐在这里了。 赵怀雁并不是反对燕迟去,但他早不去,晚不去,在楚朝欢被人杀害后就要御驾亲征,她知道,他是为了楚朝欢,说到底,他的心里,还是很在意楚朝欢的,就如同他说的,即便他不爱她,他也不能看她枉死,他对她没有情,却有很深的义。 赵怀雁站起身,对燕行州说:“我到外面转转。” 燕行州说:“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影响心情,你现在怀着孕,不能有负面情绪。” 赵怀雁笑了笑,说道:“爹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燕行州点了点头,让燕广宁和燕乐陪她出去走走。 燕乐去扶赵怀雁的左手,燕广宁扶她右手,三个姑娘出了燕行州的宫殿,在皇宫里毫无目地地地走着。 燕广宁看了赵怀雁一眼,问道:“七嫂,你不高兴吗?” 赵怀雁道:“很明显吗?” 燕广宁道:“没有很明显,我只是猜的。” 赵怀雁笑道:“那你猜对了,我是有点不高兴。” 燕广宁还没应话,燕乐就道:“七嫂是因为朝欢姐姐被杀不高兴吗?秦国人真是过份!这样栽脏嫁祸,七哥一定恨不得宰了他们!” 赵怀雁抿了抿嘴,没吭声。 燕广宁真想拧住燕乐的小嘴,说什么呢,这不是越说越让七嫂心情不好? 燕广宁瞪了燕乐一眼,拉着赵怀雁的左手,把她拉到一边,不让燕乐扶了,燕乐郁闷,燕广宁道:“七嫂肯定饿了,你随唤雪和蓝舞去拿起吃的吧。” 燕乐于是屁颠屁颠地走了。 燕广宁拉着赵怀雁去了一个凉亭,二人坐在凉亭里,赏着下方的湖水以及金鱼,燕广宁道:“七哥跟朝欢姐姐的感情,一向很好,我们小时候都认为长大了朝欢姐姐是要嫁给七哥的,七哥小时候也说过要娶朝欢姐姐,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但长大后,每个人都会变,我们也才知道,小时候七哥对朝欢姐姐的好,并不是男女情爱,他只是习惯性地对身边的好,就像对待我跟燕乐一样,我跟燕乐小时候也很喜欢黏着七哥,七哥长的好看,人也好看,对人又温和,很多人都喜欢他,朝欢姐姐喜欢他,爱上他,一点儿都不意外,七哥可能是看懂了,就很少与她再有往来,又加上七哥回了燕国,被封太子,事情渐渐的多了起来,他就再也没与朝欢姐姐联系过,后来遇到了你,七哥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你千万不要误会七哥对你的感情,这样对七哥不公平。” 赵怀雁道:“我没有误会他对我的感情。” 燕广宁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赵怀雁道:“御驾亲征会有危险的,我只是担心他。” 燕广宁道:“我也担心他,但父皇说的也没错,身为燕国的王,有义务为燕国百姓打下一片安宁祥和的居住之地,这是他的责任,他无从推卸,也不能退却。” 赵怀雁深刻了解到燕国为何会如此强大了,因为从上到下,从皇室到百姓,都有一种认知,那就是一旦打仗,皇上必须得御驾亲征,在他们看来,皇上御驾亲征才是一国强悍的资本,因为帝王强,兵才强,国才强。 赵怀雁道:“我知道了,是我多想了。” 燕广宁笑道:“你这么担心七哥,七哥一定很高兴。” 燕乐和唤雪蓝舞拿了吃的过来后,几个人就在凉亭里小坐了一会儿,然后赵怀雁就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燕迟正在跟很多大臣议事,大概没想到赵怀雁会来,一帮臣子们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灭秦国,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完全不顾君臣之礼,围到燕迟身边去,滔滔不绝地进献各种策略了,还有很多九杼内权阁里的将领和参将们自告奋勇,要随着燕迟一起,去征讨秦国。 御书房里时有笑声传出来,也有很多激动的声音。 燕迟伸手拍了拍近在身边的那么多大臣的肩膀,正欲说话,御书房的门推开了,赵怀雁走了进来。 燕迟一愣,众大臣们更是一愣,见王后来了,纷纷退开,各自站好。 那模样,就好像小学生见了老师似的。 燕迟也低咳一声,扶着龙椅站起来,走到赵怀雁面前,扶着她,把她扶到了龙椅边上,又把她扶着坐下去。 他看着她,问:“没休息?” 赵怀雁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分别站在两边的那么多大臣们,说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谈事了?” 燕迟道:“没有。” 众大臣也赶紧说:“没有。” 赵怀雁便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说道:“那你们继续议论吧。” 燕迟刚刚送她离开的时候知道她对他御驾亲征颇有微词,他不想留她在这里听,怕她生气,而她生气了不表现出来,那就定然要憋在心里,憋坏了怎么办? 燕迟微微拧眉,小声地说:“你要听吗?” 赵怀雁小脸一瞥:“怎么,我不能听?” 燕迟立马道:“不是。” 赵怀雁道:“那你们讲你们的,我听我的。” 燕迟无奈,只好半拥着她,坐在了她的旁边,然后给大臣们使眼色,大意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说。 大臣们也无奈啊,英明神武的皇上一遇到王后就英雄气短,这怎么办?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不似刚才那么热烈了。 等讨论一圈,定下征讨日期后,大臣们纷纷告辞离开了。 燕迟问赵怀雁:“累吗?” 这一讨论,生生讨论了两个时辰呢,她坐了两个时辰,累不累? 赵怀雁道:“不累。” 燕迟抱起她,去后面的休息室,陪她躺在那里,又支着胳膊,侧脸看她:“你没什么话要说?” 赵怀雁问:“说什么?” 燕迟拉住她的小手,说道:“说不想让我去的话。” 赵怀雁道:“你去吧,早点结束,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燕迟微微蹙眉,伸手搂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里,闻着她的发香,又吻着她的脖颈,低声道:“我很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 赵怀雁道:“我明白的。” 燕迟道:“你好生养身体,等我回来。” 赵怀雁伸手抱住他,又抬起头来吻他,燕迟毫不客气地噙住她送上来的红唇,与她长长久久地吻着。 五天后,燕迟出发了。 燕迟一走,整个燕国都陷入了紧急备战状态,因为不确定楚国会不会反扑上来,所以对楚的边防重城,加派了许多兵马过去,而燕行州又再次坐镇宫中,周别枝也再次弃医从武,跟在了他的身边。 荀公公颁下很多召令,第一,禁止商人出入,第二,全民备战,第三,征粮,以备不时之须。 而燕迟的亲征,给这一场战争添上了极为恐怖的色彩。 赵显、韩帝、陈帝在知道燕迟亲自领兵去了秦国后,纷纷配合着他的行动,赵显和韩帝联合,出百万雄师,解了陈国之围,又逼近卫国,与秦祉以及秦兵对抗。 南丘寒知道北燕被楚国偷袭了,赶紧撤兵回北燕,支援。 这一场战争,进入最高潮。 薄江重返秦国,抵御燕迟的百万大军,秦帝也亲自披帅上阵,迎击敌人。 这是原冰大陆上有史以来,打的最为激烈的一战。 每个国家都受到了波及。 就连燕国本土,也遭到了楚国强兵的攻击,好在,燕国早有部署,那些强兵不管怎么强攻,都越不过雷池一步。 整整五个月,战争没有落幕。 而五个月后,卫国被攻占,曾衍战死,朱玄光领兵退入周国旧地,卓凌动用了东皇神力,力辗秦皇十二精卫,把他们逼到了天壁山一带,秦帝战亡,秦祉被燕迟活捉,步惊涛带着鱼缸,消失无踪,却在海州,显露踪迹,逍遥王段赦亲自抓了他,却被他缸中出现的鱼给惊到了,那不是普通的鱼,那是—— 逍遥王送他去了蓬莱仙岛,凤天见了步惊涛,收了那鱼,还原那鱼原本的真身——上古九皇之一的南皇。他不是转世,他是本尊,在远古时期封印魔帝焚尤时,他的魂魄受魔气影响,被迫脱离本体,飘摇到了不知名的异世,而九皇之帝,唯他一人会受魔气滋扰,那是因为他曾遭遇天魔黄线巨变一事,故而,他与天魔黄线,不可分割。 若能吞掉天魔黄线,他就拥有与魔帝梵尤抗衡的能力。 也能还原他真正的神身。 但可惜,天魔黄线在云灵手中,云灵虽只是灵狐,却有着极为纯正的血统,是如今的南皇对抗不了的,就是步惊涛,也不敢与云灵对上。 虽然被凤天还原了本尊,却受凤天辖制,出不得蓬莱仙岛。 而步惊涛,解放了身体内的剑皇之气,竟为蓬莱,守岛了。 燕迟没有抓到步惊涛,但抓到秦祉,倒也不错。 七个月后,所有地方的战争都平息了,赵显、韩帝、陈帝彻底松了一口气,在燕迟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三个帝王坐在一起密话了一夜,第二天,各自回了各国。 楚邺被燕迟救了下来,随着大军一起,回燕国。 燕迟在班师回朝前,写信让人传给了楚帝。 楚帝没有死,楚国跟北燕的战争也没有结束,死了很多人,南丘寒也受了重伤,是纪莫归和平书政一武一文两大主将在这里抵抗,还有裴连甫这个精通各国朝政的名臣在旁边协助,故而,这场战争,打的很辛苦。 可再辛苦,也有结束的时候。 当燕迟这边的战争落幕,楚帝就知道,楚国,要亡亦。 而燕迟手中此刻捏着楚邺,楚帝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愿意再失去一个儿子,是以,他投降了。 至此,战争彻底结束,历时近九个月,等燕迟班师回朝,大军进入燕都后,已经到了十月份。 而这个时候,赵怀雁的临盆期快到了。 只有三天,她就要生了。 原本是该三天的,可不知为何,燕迟一回宫,大概是赵怀雁肚子的孩子故意要跟燕迟闹情绪,燕迟脱了满身威凛的铠甲,满心渴盼地奔到赵怀雁跟前,还没近床,还没有碰到那个他朝思暮想了好多个日子的女人,赵怀雁就大叫一声,捂着肚子,瞬间,龙床里面就传来了宫女侍女们的尖叫声,还有燕乐和燕广宁的喊声:“快,七嫂要生了!快传御医!” 周小婵老早就在为这一件事做准备,周别枝也时刻呆在皇宫里待命,一听里面传出王后快生的声音,立马拔腿往里面跑。 燕迟被人推出了门,眼睁睁地看着那门越来越远,心爱的妻子越来越远,然后看着宫女们鱼贯而出,又鱼贯而入,一个一个脸上肃穆而紧张,但动作却麻利的毫不含糊,似乎早就预演了千万遍。 燕行州也被惊动了,被荀安扶着来到了帝宫前。 一过来就看到了燕迟,燕行州道:“回来的很急时,差点就看不到你的皇儿出生了。” 燕迟心情复杂的难以描绘,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就生了,他还没抱一抱她没亲一亲她呢,怎么就要生了呢! 至少让他抱了亲了再生啊。 燕迟无助地站在那里,心酸的要命,还没缓过这股冲击,里面陡然传来赵怀雁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他当即脸色大变,冲过去就要推门。 但是,没推开。 那道厚重的宫门被人从里面栓住了,宫门口守着两排宫女和侍卫,都拦住他,说:“皇上,周御医说了,你不能进。” 燕迟怒气冲天,里面的叫声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痛苦,他听着这样的声音,心如刀绞,扬臂就把一干碍事的宫女侍卫们打出老远,他要进去。 可还没来得及用内力震开门,燕行州喊住了他,说道:“女人产房,你不能进去,你刚从前线回来,满身血气,还有你这一脸杀气的,小心吓坏了皇儿。” 燕迟要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刹住了,他眉头拧成了山,听着里面赵怀雁一声又一声的痛叫声,他攥紧了手,说:“雁儿她在痛。” 燕行州轻咳一声,荀安也止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燕迟一眼,皇上还年轻,头一回历经这事,难免心慌手慌脸慌的,但习惯了就好了。 太上皇头一回遭这事的时候也是一脸惊慌,虽然那个女子并不他的最爱,可他多少也表现出了不解和惶恐。 男人头一回遇这事,是会受惊的。 等皇子的啼哭声一出来,就好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一道嘹亮的哭声气势很足地压过了赵怀雁断断的申吟声,蹿出了门外,燕行州眼眸一亮,荀公公大叫着:“皇上,太上皇!生了,王后生了!听这声音,是个皇子呢!还是个中气十足的皇子!” 燕迟再也控制不住了,推门要进。 没成想,手刚贴住门,就听见周别枝以及周小婵的喜叫声:“啊!还有一个!王后,雁姐姐,还有一个,你加把劲!” 然后,他又听见了赵怀雁痛苦的撕叫声。 里面赵怀雁在经受产子之痛,外面燕迟在经受凌心之痛,他觉得,女人生孩子太可怕了,他感觉他的心都在地狱里走了一圈。 好在,赵怀雁生了两个,没有再生了。 当产房的门打开,周别枝和周小婵一人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的时候,燕迟来不及看那两个孩子一眼,一下子冲进去,冲到了赵怀雁的产床前。 第163章 江山一笑1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躺在床上,红被搭在身上,周围很多宫女在端着血盆往外走,燕迟看着那些血盆,只觉得心惊肉跳,额头青筋险些要爆裂出来,他攥紧了手,眼中压着很深的痛,靠近床畔,然后看到了赵怀雁满头大汗的脸,虚弱的唇,白的几乎要晕过去的脸,他大惊,剧烈地喊了一声:“雁儿!”就一下子冲过去,将她抱住了。 赵怀雁浑身无力,虚弱无比,想睁开眼看他一眼,可是眼皮很沉,很重,然后闭上眼,晕了过去。 燕迟吓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颤抖着抚摸着她的脸,急急地喊:“来人,来人!来人!” 周别枝和周小婵把两个皇子递给燕乐和燕广宁,两个人急冲冲进来,跪在床边给赵怀雁把脉。 燕迟急声问:“雁儿没事吧?她怎么晕了?” 周别枝放下赵怀雁的手博。 周小婵也放下另一边的手博。 周别枝道:“王后没事,就是连产两子,体力耗尽,有些虚,睡一觉恢复点体力就没事了,我去给王后开点产生休复的药,让小婵在这边照顾。” 周别枝这样说了,燕迟却没有真的安心,他只是看着赵怀雁这样惨白着脸躺在那里,他就很不安心。 他问周小婵:“雁儿真的没事吗?” 周小婵道:“脉博气息很正常,燕迟哥哥放心吧。” 燕迟不放心,他攥着赵怀雁的手,赵怀雁的手很暖很热,还有很多汗,这让燕迟紧提着的心稍微好受一点,但还是很不安,她只要不睁眼看他一眼,他就不安。 燕乐和燕广宁抱了两个皇子进来,让燕迟看,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燕迟果然把心思放到两个皇子身上去了。 其实也不是两个皇子,是一个皇子,一个公主。 两个刚出身的婴儿穿着吉祥如意字样的大红暖袄,小成一团,而且极丑极丑,小眼睛闭的紧紧的,小嘴巴一直蠕动着,还有那鼻子,简直小到没有,胳膊和身子都穿了衣服,看不到是什么样的,脚上也穿了龙虎鞋,也看不到是什么样的,但只看这样的脸,只能推测那几个地方一定是极丑的,头上戴了帽子,燕迟看不到他们的头发,但想着,肯定是没头发的。 燕广宁把怀里的小皇子递给燕迟,让燕迟抱。 燕迟怔怔地看着,手臂发颤,不敢接。 燕广宁笑道:“七哥抱一下。” 燕迟喉咙微紧,怔了怔说:“我……” 燕广宁知道他在怕什么,她笑道:“这是七嫂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呢,七哥真不抱一下?可是你的小皇子呢。” 燕迟克制着内里的激动和紧张,伸手去抱,这是雁儿跟他的骨肉,是雁儿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只这样想着,他就想落泪。 他的雁儿,为他受了这样的痛苦。 燕迟怀着无比忐忑和顶礼膜拜的心将小皇子抱在了怀里,那一刻,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燕乐还嫌他情绪不够激动似的,把小公主也递给他抱。 燕迟真怕摔着,不敢去抱,可知道那一个是公主,他想着,公主,长大了是跟雁儿一样漂亮的姑娘,他就完全受不住,把小皇子还给了燕广宁,抱着小公主去了。 然后这样一抱,就不松了。 周别枝开好了产生修复的药,又让宫女们下去煎熬后,她返回来,见燕乐和燕广宁还有燕迟都在围着小皇子和小公主打转,她就让早先备好的奶娘们过来,带两个小祖宗去喝点水,然后,带到温泉池里,洗个澡,又让燕迟出去,她要给赵怀雁洗一洗。 燕迟一听周别枝要给赵怀雁洗澡,他眉头一蹙,把小公主递给奶娘们接住,说道:“朕来给雁儿洗。” 说完这句话,周别枝一愣,然后就笑出声。 周小婵也小声地笑。 燕乐和燕广宁赶忙出去,哎呀,七哥真是不知羞。 燕迟脸庞微红,但却坚持一定要给赵怀雁清洗。 周别枝只好教他如何清洗,燕迟认真地听着,等宫女们打了热水进来,又将门关上,他就蹲下高贵的身子,掀开被子,亲自给赵怀雁清洗。 把她全身都擦了一遍,某个地方也彻底清洗干净后,他拿了一件干净的里衣,给她换上,又抱起她,让宫女们把脏床单全部换走,这才把她重新放回去,然后把周别枝交待的那个中药熏毯放在赵怀雁的身下,又重新拿了一床新被子过来,盖在她身上。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燕行州是过了很久才进来的,因为他先去看了两个皇孙,见两个皇孙只顾啃水嘴了,精神似乎挺好,他就放心了,他过来看看赵怀雁怎么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都处理好了。 推门进来,已经闻不到任何血腥气了,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花香。 燕行州走过来,看燕迟坐在床边像个雕塑似的看着赵怀雁,他道:“士兵们都在等你庆功,刚班师回朝,好多事需要善后,你这么守着她也不是办法,你先去忙,等雁儿醒了,爹让人去喊你。” 燕迟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到她醒。” 燕行州道:“多的是人照顾她,不缺你一个。” 燕迟道:“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一定很高兴。” 燕行州微叹,瞪了他一眼,说道:“随你吧。”顿了顿,又道:“想想给孩子们取个名字。” 燕迟道:“我已经想好名字了,等雁儿醒后,与她说一说,她若喜欢,就用。” 燕行州没话可说了,好吧,等你的宝贝雁儿醒了后。 燕行州带着荀公公走了。 燕迟一个人守在那里,宫女们都被打发到门外了,燕迟坐了一会儿,实在疲累,急行军回来,就为了看她,结果碰上她生产,她生产多久,他就提心吊胆多久,这会儿一松懈下来,又困又累。 他不敢跟赵怀雁挤一个被窝,只好去找了一床被子过来,在她旁边躺下,闭上眼睛。 他想着,眯一会儿就好。 结果,这一眯就眯了一个多时辰,等他睁开眼,赵怀雁已经不在床上了,他大惊,踢了被子就赶紧下床,急冲冲地往门外奔,结果,刚转过一个屏风,就听到侧厢房里有声音传出来,是赵怀雁和周小婵的声音。 周小婵笑着说:“你都不知道燕迟哥哥看你生产完虚弱的样子,都跟大难来临似的,好像天都要塌了。” 赵怀雁大概在吃东西,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含糊地说着话,因为声音低,大概也因为身体还虚弱的原因,她的声音燕迟没听到。 燕迟紧张莫名,不知道赵怀雁会说些什么。 他低咳一声,迈步走进去。 周小婵一愣,赶忙站起身,笑着跑了。 赵怀雁确实在吃东西,醒来就饿的不行,还好周小婵老早在门外候着了,大概周别枝极有经验,连时间都把握的很准,知道她可能要醒了,就让周小婵端了膳食过来,膳食是热的,想来也是刚出锅不久。 燕迟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看她低着头吃东西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他轻轻走过去,将她从后面抱住,低声说:“你吓死我了。” 赵怀雁道:“谁让你回来的不是时候。” 燕迟一把抱起她,放在腿上,他堵住她的唇,狼吞虎咽地吻着她。 他有多想她,就有多想把她吃入腹中的渴望。 好在,他知道她刚生产完,身子极虚,需要进补,又放她继续吃东西。 等她吃饱,他又抱着她吻。 赵怀雁浑身无力,任由他作乱,反正她现在的身子,他想胡作非为也不行。 燕迟深吸口气,松开她,抱着她又回了产房。 刚躺下,周别枝就敲门进来了,她端了一碗药,给赵怀雁喝。 燕迟坐在那里问:“什么药?” 周别枝道:“产后修复的药,能是什么药?皇上,王后也醒了,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我还要帮王后按摩。” 燕迟一听按摩,眉头倏地一沉,盯着周别枝:“你别老是打朕王后的主意!” 周别枝额头一抽,老脸沉红。 赵怀雁捂着嘴,控制不住地偷笑。 燕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指着周别枝,问道:“她要给你按摩?按哪里?” 赵怀雁往下一躺,拉起被子,盖住了头。 燕迟只好转过来,盯向周别枝。 周别枝无奈啊,她说:“皇上若是不想让我给王后按,那皇上自己来吧,我去拿书,你根据书上写的方法给王后按摩,每天都要按,连续按三天。” 等周别枝把书拿了过来,燕迟看了一眼,知道要按摩的地方是哪里后,他狠狠地把周别枝骂走了。 周别枝很郁闷,她是医者好不好,皇上也太小心眼了! 燕迟很乐意给赵怀雁按摩,每回都热血沸腾,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燕迟将书揣进袖兜里,伸手将赵怀雁头上的被子给拉下来,问她:“身体还疼不疼?” 赵怀雁觑了他一眼,低声说:“还有点。” 燕迟道:“那你再休息,不要起床,两个皇儿要取名字,你有想法吗?” 赵怀雁问:“你呢?” 燕迟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他趴在她的身上,但没压着她,吻了一下她的唇,说道:“皇儿出身在我平了九州大陆,太平降临之际,那就叫九临吧,公主在临儿之后出身,就等于是迎来了新的王朝,就叫王朝吧。” 儿子叫燕九临,赵怀雁还是挺喜欢的。 可是,女儿叫燕王朝? 赵怀雁瞪了燕迟一眼,说道:“女儿叫王朝,听上去怪怪的。” 燕迟道:“怎么就怪了,你不也叫怀雁了。” 赵怀雁道:“我的名字是有寓意的。” 燕迟道:“朝儿的名字也是寓意的,比你的寓意还好。” 赵怀雁甩开他的手。 燕迟抱住她,低笑:“那你说,给女儿起什么名字?” 赵怀雁道:“燕无忧。” 燕迟挑了挑眉,想说她起名起的太俗,但想到她起这个名字的寓意,大意是让女儿这一生都无忧无虑,他道:“好吧,大名叫无忧,小名叫王朝。” 赵怀雁道:“不要叫王朝!” 燕迟见她生气了,连忙道:“好好好,不叫王朝,就叫无忧,字号睿,临儿就字号贤吧。” 从此,小公主就成了睿公主。 燕九临就成了贤太子。 当然,燕九临现在还太小,封太子太早。 但燕迟已打定主意封这个皇长子为太子了。 燕迟跟赵怀雁商量好名字,就着人去向燕行州说了,燕行州没有异义,故而,燕迟让人把睿公主和贤太子的名字写上了皇族族谱。 王后诞下龙凤胎,皇上出师大捷,平定秦国,着实是喜事连桩,而借着来为王后道贺之际,陈帝和韩帝全都脱下帝王之冕,甘心奉燕迟为君王,这一举动,震惊九州,连燕迟都被惊到了。 燕行州坐在最上首,看着跪在燕迟长桌前的两个帝王,眼睛眯了一下。 燕迟站起身,让韩帝和陈帝起来,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燕迟灭了秦国,诛了秦帝,逮了秦祉,却从来没想过要霸占陈国和韩国,是,他是想统一九州,但陈国和韩国,他着实下不去手,更别说赵国了,他就是永远留有遗憾,也不会向赵国发一兵一卒,所以,燕国的统一霸业,在他的手中,肯定是完不成了。 他心知肚明,燕行州也心知肚明。 燕行州觉得,他的孙子也不一定能够统一,那就曾孙好了,以燕国如今跟赵国的关系,燕九临也不一定会灭赵国而统一九州,所以,所谓霸业,大概得很多年后了。 燕行州虽然也遗憾,但却没办法改变,只能遗憾着。 却不想,贺喜之宴上,韩帝和陈帝竟自动退位,甘于屈居为臣。 燕行州双手抚着龙椅抚手,看着底下的一幕。 燕迟去拉韩帝和陈帝,可两个皇帝不起来。 韩帝道:“自古以来,德能服众,君王的品行昭显着一国之风范,燕帝虽年轻,可正直善良,实力涛天,对上敬爱,对妻子忠诚,对下体恤,是个难得可贵的霸主,我韩国虽小,不足挂齿,可你解韩国之危,不恃强凌弱,也不借以占有我韩国领地,愿意与我等小国共齐平,足以证明你有足够包容的心,如今天下大定,我率韩国所有国民,归顺于你,是我心之所愿,亦是全韩国之民心之所愿,希望燕帝不要推辞。” 陈帝也说出同样一番话,虽然言语不同,但意思相同,他道:“我陈国三番两次得燕国相救,可燕国也没因此而让陈国拿江山作为回报,但我这个帝王,实力有限,没能力带领陈国国民走上富强之路,如今带着他们归顺于你,你定会让他们衣食无忧,再也不受贫困之苦,受战乱之苦,你别推辞,不然我今天就跪着不起了。” 听过逼宫的,从没听说有被逼着去当霸主的。 燕迟无语之极。 而所有在今天陪客的燕国大臣们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呆了。 另一头,赵显跟赵怀雁坐在一起吃饭,也向赵怀雁说了要奉燕迟为霸主的心思,还说以后赵国就不再是赵国了,而是燕国的一部分。 赵怀雁大惊失色,问赵显:“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显道:“不是爹一个人这样想的,陈帝和韩帝也是这样想的,爹没去前面,就是来问问你的意见。” 赵怀雁蹙眉,嚼了一口菜,下咽后,这才说道:“若是陈帝和韩帝都这样说了,我若不同意,岂不显得我不识抬举?” 赵显道:“你若不同意,燕迟也不会逼你。” 赵怀雁道:“他当然不会逼我,但会显得我赵国恃宠而娇。” 赵显笑了:“那你是同意了?” 赵怀雁道:“国民们是什么意思?” 赵显道:“你知道赵国国民一向奉君如天,爱君如子,他们遵从皇室,从不动摇,不说今天让他们归燕了,就是让他们归阎王,他们也会去的,主要是,从你嫁到燕国后,很多百姓就在陆陆续续地往燕国来了,你没发觉吗?” 赵怀雁道:“着实没发觉。” 赵显道:“没发觉也正常,毕竟你嫁过来后很少出宫,以前赵国国民从不外住,亦不外居,但有一些眼界高的商人,已经陆续地来燕都买宅子了。” 赵怀雁戳戳碗里的肉,说道:“若是百姓们不介意,我就不介意,我作为赵国的王,自然所思所想全为百姓。” 赵显道:“归入燕国,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差。” 赵怀雁道:“我是相信燕迟有这个能力。” 赵显道:“那你晚上与燕迟说吧,爹老了,就不去前面凑热闹了。” 赵怀雁道:“嗯。” 吃完饭,赵显要去看外孙和外孙女,赵怀雁领他去了,小九临和小无忧一人睡一个摇篮,全穿着吉祥如意字样的红棉袄,每天都有人给他们洗澡换衣服,故而,两个小家伙很干净,眼睛也睁开了,灵动灵动的,小胳膊每天都举在头顶,可爱的不行。 两个小祖宗已经一个多月了,吃的白胖白胖的,赵显看着,心里欢喜,伸手就把小无忧抱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搂着。 赵怀雁笑道:“爹比公公爹会抱多了,公公爹只抱了一次,无忧就哭了。” 赵显哼道:“燕行州那老家伙哪能跟爹比,爹打小就照顾你,时常抱你,比他有经验多了。” 赵怀雁笑道:“也是。” 她伸手摸了摸小无忧的手,很暖和,小无忧眨巴着眼睛看着赵显,见赵显在逗她,她咧开嘴就笑了,然后那双眼睛就黑亮黑亮地盯着赵显,笑的越发的欢了,然后大概太兴奋,小手都舞了起来,笑的肉脸直颤。 赵显却忽然湿了眼眶,他道:“你小时候就这般爱笑的。” 赵怀雁见赵显一时伤感起来,连忙给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说小公主饿了,得喂食,就把小公主抱走了。 赵显又去抱小九临,虽然抱着小九临就会让他想到燕迟,他还是抱了,这是女儿生的,他怎么能讨厌呢,这可是他的大外孙。 等小公主吃了食过来,就呼呼大睡了。 奶娘又去抱小九临,赵显虽舍不得,还是松开,让奶娘去喂食,喂好过来,小九临也呼呼大睡了。 赵显就坐在那里看着。 赵怀雁也坐在那里陪着。 宫女太监奶娘们也站了一屋。 赵显想一直坐在这里陪一陪大外孙和大外孙女的,但年纪大了,身体撑不起,他坐了一个时辰就受不住了,要去躺一躺。 赵怀雁领他去偏殿里休息,赵公公寸步不离地守着。 赵怀雁又让曲昭也守着,然后她领着唤雪和蓝舞回寝宫,脱了衣服,摘下发饰,躺下去午睡,睡到一半,模模糊糊里感觉有人在吻她,她稍微睁开了一条眼缝,就看到燕迟,她唔了一声,没什么力气地推他,翻身继续睡。 燕迟从后面抱住她,情难自抑。 她怀孕的时候,他没碰过她,一直禁慾着。 她生产完,他也没碰过她,一直禁着。 掐指算一算,他有一整年没有碰她了,一整年是什么概念,有多少个日夜,又有多少个时辰。 燕迟吻着她,不让她逃,可也不敢真做,他得先问问周别枝,会不会伤害到赵怀雁。 燕迟压抑住,抱着她,躺在那里。 赵怀雁被他这般搂着,睡不着,只好起来。 燕迟把她压在怀里,又吻,直把赵怀雁吻的娇窜不已,这才松开她,看着她,眸色昏暗,一片猩红的御望深海。 好在,燕迟自制力超极强大,他到底是控制住了,陪她躺在那里午睡。 睡觉前,燕迟说了陈帝和韩帝在中午宴席上要奉他为王的事情,赵怀雁道:“我听我爹说了,他说,赵国也甘愿奉你为王。” 燕迟一愣,侧过头看她。 赵怀雁也看着他:“这好像是不得不为的事了,既然天命难为,你就担了这个重任吧,我赵国总不能逆天而行。” 燕迟蹙眉:“我没想……” 赵怀雁伸手按住她的嘴:“我知道,你并没有任何侵犯赵国国土的意思,但九国统一,到了这里,已成了一种定局,赵国、韩国和陈国都没必要再拘着一方小天地自娱自乐,而应该顺应大统一,让各国新生,就如同你给无忧起名时所想,是一个新王朝的诞生。” 燕迟吻住她的手心,沉默地抱住她,缓缓地说:“雁儿,我有你就够了。” 赵怀雁反手拥住他,说道:“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迟被她的话说的又有点难以克制,他推开她,穿了鞋子下床,让人喊周别枝过来。 等周别枝来了,还以为赵怀雁出了什么事,却没想,燕迟问她:“现在能不能行房了?” 周别枝一张老脸通红,瞪着燕迟:“皇上真是心急。” 燕迟面无表情地道:“回答朕的话。” 周别枝道:“小心点,没问题的。” 燕迟大手一挥:“你可以走了。” 然后关上门,又用内力封住,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一下午,燕迟都没让赵怀雁起床,鉴于赵怀雁生燕九临和燕无忧时那一惨痛的经历,燕迟起床后就立马让周别枝备了避孕汤过来,他还没从赵怀雁生孩子的那股恐怖里抽身,是不可能再让赵怀雁怀上的,但也不可能不行欢,只能先这样了。 晚上要吃饭,不得不起,起来陪赵显和燕行州一起吃了饭,结束后,燕迟抱起赵怀雁又走了。 这一夜,帝宫的龙床上,画面真的很……难描述。 自行想像吧。 早上起来,燕迟又宣了周别枝,此刻赵怀雁还在睡着,精疲力尽,一脸无精打采,燕迟却精神奕奕,他穿着里衣,赵怀雁也穿着里衣,周别枝进来,当然闻到了很浓的气息,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当闻不见。 走近床畔,燕迟拂了帘子,下床,让她给赵怀雁检查身子。 检查完过来,燕迟问:“没伤着吧?” 周别枝道:“还好,皇上还算体恤王后,但还是得开点药,抹一抹。” 燕迟道:“嗯,你去开药,过来给朕就行了,再备一碗避子汤过来。” 周别枝道:“那药汤喝多了不好。” 燕迟道:“可朕不想雁儿那么快再怀上。” 周别枝道:“那你少贪欢。” 燕迟瞪她:“这种事,你说少就能少的?下去。” 周别枝转身下去了,她去选最好的药,再去挑最好的材料去熬避子汤。 药挑好,她让宫女送了过来。 宫女没那荣幸进到帝宫里面,药是元兴送进来的。 燕迟接了药,重新回到龙床,看了赵怀雁一眼,帮她在身上抹了。 抹完,燕迟一身大汗,他从昨天下午到昨天晚上,折腾了她一个半天和一个夜晚,这会儿自然不敢再折腾她。 燕迟去泡冷水澡,温泉也不敢用了。 泡好出来,一身轻松,打死也不敢去龙床边上了,他喊了唤雪和蓝舞进来伺候赵怀雁,即便赵怀雁还在睡,他也不让她们离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 两个丫环应下。 燕迟去御书房,正经地处理江山大事了。 楚帝写了降书,燕迟接了,但一直没见他,今天才让人把他带到御书房。 然后,燕迟又差人,去把秦祉带了来。 燕迟让秦祉向楚帝说明,楚朝欢是如何死的。 燕迟很清楚楚朝欢的死是秦祉命步惊涛做的,步惊涛完成使命,不可能不回国汇报,但是…… 秦祉勾了勾唇,说道:“步惊涛没回国,不过,楚朝欢确实是我让他去杀的,怎么杀的,我不大清楚。” 燕迟挑眉:“步惊涛没回国?” 秦祉道:“是呀,他若是回了国,怎么可能不被你找到?他定然没回国,去别的地方了,依我猜,他至今都没被你找到,那就是他在做下决定杀害楚朝欢后,早已谋好后路,而这个后路,是你燕国的某个地方,或者,是你这个当帝王的都找不到的地方。” 燕迟冷笑,却先不管步惊涛,而是看向楚帝:“现在,你相信楚朝欢的死与我燕国无关了吧?” 楚帝道:“死都死了,有关没关又有什么关系?我邺儿呢?” 燕迟道:“在燕国皇宫里。” 楚帝道:“让我见见他。” 燕迟道:“会让你见他的,但不是现在,朝欢的尸体埋在行馆里面,你要不要先去看一眼?” 楚帝闭上眼睛,说道:“当然要看的。” 燕迟就派了人,带楚帝过去。 当时因为楚朝欢的死,楚帝恨死了燕迟,楚国跟燕国兵戎相见,楚朝欢的尸体运不回国,只好先埋在行馆内,连同那些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全部埋在那座行馆里。 莞玲虽然成功逃回了国,但伤势太重,失血过多,终是没能救回来,也死了。 楚帝看到了女儿的墓,苍老了好多,他也没心情再争什么了,只要能跟楚邺安全活下去,就行了。 楚帝请求,赐这座行馆给他。 燕迟答应了,并命人扩建行馆,原先的行馆,作为楚朝欢的墓园,圈禁了起来,在旁边,又开辟了新的宅子,虽然开辟的宅子是新的,但跟楚朝欢的墓园紧紧相连,中间有一道门,可以自由出入。 新宅子命名为楚府。 有了楚府,就有陈府,韩府,还多一个赵府。 燕都皇城原本是要搬迁的,但因为这四大宅子的林立,燕迟又打消了迁都的决议,当时想迁都到彭济广州,是因为顾虑赵怀雁两头奔波,迁过去后,赵怀雁不用辛苦奔波,亦能处理赵国的国事。 可是如今,不需要了。 楚府建成之日,韩瑜,也就是韩帝,陈野,也就是陈帝,连同赵显,还有燕行州,都来了,四个曾经的君王,不,五个曾经的君王,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燕行州与楚帝,也就是楚荆,是忘年之交,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快,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化整为零。 燕行州对楚荆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俩会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楚荆道:“惭愧。” 燕行州道:“这样挺好,老了有伴了。” 燕行州又望向赵显,赵显明显不想搭理他,而在坐的人,除了韩帝韩瑜和陈帝陈野不知道燕行州具体跟赵显有何恩怨,楚帝楚荆却是十分清楚的。 楚荆笑了笑说:“以后都有伴了。” 他这句话一出,燕行州哈哈就笑出了声,但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大好,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楚荆立刻要伸手给他拍背,荀安却先一步跪在了燕行州身后,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道:“太上皇,不能喝酒了,不然回去周药师又要念叨。” 燕行州哎叹一声。 赵显眉头微蹙,说道:“不能喝酒就别逞强,都老的不忍直视了,逞强了也没哪个美女欣赏了。”说完,啐一句:“糟老头。” 燕行州又笑了,看了他一眼,说道:“说的你不是糟老头似的。” 赵显怒。 楚荆忍不住笑出声。 韩瑜和陈野也扣着酒杯,笑的肩膀轻颤。 曾经的霸主,如今都老了,虽然韩瑜和陈野好一点儿,但也步入了知天命的年龄,韩瑜有三个女儿嫁到了楚国,他还有一个儿子,可以陪伴他,陈野却没任何子嗣,赵显就一个女儿,楚荆有楚邺陪着,燕行州无事就出来找赵显,找陈野。 燕迟在如何处理秦祉的问题上犯了难,他问赵怀雁,是杀了秦祉,还是留着秦祉,赵怀雁说:“杀了他能让你舒服还是留着他能让你舒服?” 燕迟看着她,想着秦祉对赵怀雁的一颗觊觎之心,他道:“大概留着,让他看着我与你日日恩爱,远比杀他还让他痛苦。” 赵怀雁不搭理他。 燕迟道:“你觉得呢?” 赵怀雁还是不搭理他。 燕迟就有点生气了,他哼一声:“我记得秦祉送过你一副画,画的是赵国河山图,上面还题了一首诗,情诗!” 他把情诗二字咬的极重,瞪着赵怀雁:“那幅画呢?” 赵怀雁翻白眼,心想,秦祉送给我的何止一幅画,她不搭理燕迟,转个方向,继续看书。 燕迟把她的书拿走,抱着她,让她看着他,问:“那幅画呢?” 赵怀雁道:“你问那画做什么?多久的事了!” 燕迟道:“扔了。” 赵怀雁道:“哦。” 她这么敷衍,燕迟打心底里不舒服,他不能拿赵怀雁撒气,他就去找秦祉撒气,赵怀雁喊住他:“那画我早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可能早就丢了。” 燕迟低笑,又走回来抱住她,对她胡乱的一通亲。 赵怀雁推他:“忙你的去,我要看书了。” 燕迟道:“别看了,我们去看看爹。” 赵怀雁问:“哪个爹?” 燕迟道:“你爹啊,抱小宝和小草去好不好?” 小宝是燕行州给燕九临起的小名,小草是赵显给燕无忧起的小名,燕迟都叫上瘾了,每次都是小宝小草的叫,叫的赵怀雁心里老不平衡了,为什么一个是宝一个是草?儿子就是宝,女儿就是草? 燕迟真没想这么多,当然,赵显和燕行州也没想那么多,就赵怀雁一个人听着这样的名字心里不平衡,而因为这样的不平衡,燕迟每次这样一叫,她都会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就会让燕迟陷入无限循环的不解中。 他想,女人是不是生了孩子,就会有点阴晴不定? 他的王后好像很不喜欢他喊小宝跟小草,但那不是两个老爹起的吗? 牵怒也不应该牵怒到他身上呀! 燕迟百般闹不懂,但还是我行我素地喊着。 燕九临和燕无忧还小,身边总会跟着好几个奶娘,还有很多伺候的宫女,出宫一趟,队伍庞大。 燕迟和赵怀雁坐一个马车里,马车铺的极为舒服,毯子的铺垫完全把马车的木板给铺满了,就是车壁上,都套上了厚厚的垫子,既保暖又安全,也显得极为华丽。 唤雪和蓝舞在里面伺候,曲昭和元兴在外面赶马车,马车很大,一共有四匹马牵引,曲昭赶两只马,元兴赶两只马。 再后面就是燕九临和燕无忧的马车,那辆马车也很大,比燕迟和赵怀雁这辆还大,由两个身强体壮又马技极好的士兵牵引。 到了赵府门前,唤雪和蓝舞先下马车,然后就是燕迟牵着赵怀雁的手出来,唤雪和蓝舞扶着赵怀雁下来,燕迟一个利索翻身,稳稳落地,然后牵住赵怀雁。 唤雪和蓝舞去敲门。 后面的奶娘和宫女们带着燕九临和燕无忧过来了。 两个小家伙还小,虽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但还得抱着,而且,三个多月的他们显出了孩子的调皮天性来了,一个出门就喜欢让人抱着,只要不是被人抱在怀里,就会哭,这是女儿,一个喜欢咿咿呀呀地东张西望,然后就得抱着到处转,只要你站着不动,就会哭,这是儿子,一儿一女,都是闹腾人的。 好在,闹的不是燕迟和赵怀雁,而是看顾的奶娘和宫女们。 燕迟和赵怀雁每次抱一抱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很乖,故而,看顾的奶娘和宫女们私下里就感叹,果然是皇上和王后,亲爹和亲娘,孩子虽然小,却还能认出分别。 奶娘和宫女们抱了燕九临和燕无忧过来后,赵怀雁要抱,燕迟牵住她的手,说:“先进屋吧,进去再抱,让奶娘和宫女们先抱着。” 赵怀雁哦了一声,看了看睁着眼睛好奇地趴在奶娘肩头,吃着手指头,充满好奇的东张西望的燕九临,又看了看窝在宫女怀里,睡的一塌糊涂的燕无忧,然后随着燕迟一起,进了门。 赵安如今是赵府管家了,仙如华的墓没办法牵过来,就把她的牌位临摹一个牵了过来,摆在了府里。 赵府里很安静,宫女三五个,有两个是伺候赵显日常起居的,他年纪大了,赵安年纪也大了,日常起居已经自理不了,都是两个有经验的宫女伺候的,还有几个是打扫庭院的,平时府上也没什么人,除了燕行州来逛逛,韩瑜来逛逛,陈野来逛逛,楚荆来逛逛,就是因为着赵怀雁的身份而来看望他的燕国大臣们,还有周别枝等。 周别枝每次来都是给赵显看身子,号脉,偶尔会开点强身的药,然后嘱咐他年纪大了,酒少喝等。 赵府建好后,这是燕迟和赵怀雁第二次来。 第164章 江山一笑2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安将燕迟和赵怀雁领进去,后面的奶娘和宫女们抱着燕九临和燕无忧也跟着走进去,浩浩荡荡的人,一下子就将赵府给挤满了。 赵安笑道:“太上皇……哦,不,老爷他在后院呢。” 赵显已近七十岁,其实身子骨还算硬朗,比起燕行州,那是好得不少了,他这个年龄的人了,也没想续弦,年轻的时候他只爱仙如华一个人,宁可守着她,废了整个后宫,那时候年轻气盛,内火肝旺都没想要别的女子,更别说现在了。 一个人的日子其实还是挺无聊的,好在,赵显的兴趣广泛,看书烧花剪草,样样都干,在家呆的腻了,他就会喊上韩瑜和陈野他们去钓鱼,回来之后几个人就围在一起吃鱼火锅,日子倒也惬意。 今天赵显没有出去,就在后院里烧花。 后院有一大片的花园,花园的花都是珍贵的品种,是燕迟差人栽种过来的,花园的入口处是一道溪水,上方架了一座水桥,花园里面有凉亭,亭门可关可开,里面有榻椅,有坐椅,还有书柜厢阁琴房和茶水房等,像个小型的卧室,是方便赵显临时休息用的。 赵显正拿着剪刀剪着一株三月月季的枝杈,旁边跟着时常照顾他的两个宫女,老远的赵安的笑声就传了来,他喊道:“老爷,王后和皇上带着皇子和公主来看你了。” 赵显脸上一喜,连忙把剪刀递给了旁边的宫女,另一个宫女拿了热毛巾给他,他擦了手,转身大步往外迈去。 到后院门口,看到了燕迟和赵怀雁,赵显道:“怎么过来了?” 燕迟道:“我们想爹了,过来看看爹。” 赵显道:“小宝和小草呢?” 赵怀雁道:“奶娘和宫女们抱着。” 赵显便推开她,去后面的奶娘和宫女堆里,抱燕无忧,再抱燕九临。 燕迟小声说:“爹好像极喜欢无忧,每回都是先抱无忧,再抱九临。” 赵怀雁道:“爹打小就喜欢女儿。” 燕迟垂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我也喜欢女儿,因为长的像你,你爹这般喜爱,大概因为你长的像你娘。 燕行州听说燕迟和赵怀雁带着燕九临和燕无忧来了赵府,他也凑热闹地来了。 赵显不待见他,却又不得不招呼他。 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又聚一起了,周别枝不放心,也跟着来了,然后周小婵也来了,朱玄光就跟着周小婵一起,也来了。 赵怀雁有很久都没有见到朱玄光了,听说被赐了封地,她还没问,不知道封地在哪,就问朱玄光,朱玄光道:“南韩黄炀。” 赵怀雁一愣,黄炀关是赵国跟韩国接连的很重要的一个关口,是唯一一个不经由彭济广州就可以互通商贸往来的城镇,燕迟竟然把朱玄光赐封于此。 赵怀雁转头看向燕迟。 燕迟道:“黄炀关东可望韩州,西可望赵州,我打算重建黄炀关,让朱玄光镇守黄炀,管理韩州和赵州之事。” 赵怀雁道:“哦。” 赵显道:“黄炀是个不错的地方,适合建个州镇。” 燕行州问燕迟:“你要赐朱玄光什么军衔呢?” 燕迟想了想,说道:“韩州和赵州都在南地,就叫镇南王吧。” 朱玄光当下就愣住了,赵怀雁道:“还愣着?谢恩啊。” 朱玄光立马跪下去谢恩。 燕迟道:“起来吧,往后南地就有劳镇南王费心了,那里是王后的故乡,朕相信你,才派你去那里的,你要对得起朕和王后的信任。” 朱玄光诚惶诚恐地道:“是!臣一定不会让皇上和王后失望。” 燕迟道:“这就好。” 朱玄光站起身,脸上染了红光。 周小婵知道他高兴,她也替他高兴,但是……南地啊,好远哦,她默默地垂下眸子,继续夹菜吃饭。 饭后燕迟带着赵怀雁出去了,去看外婆楼姜,燕九临和燕无忧被赵显留了下来,燕迟本来想带上他们一起去看楼姜,但看赵显舍不得丢的样子,燕迟只好先带赵怀雁去,但是去了,却没有见到楼姜,连楼危也不见了。 楼经阁并非人去楼空,还有原驻守的原班人马在那里,只不过,两个主子不见了。 其中形影不离伺候楼姜的嬷嬷拿了一把钥匙,递给燕迟:“这是楼经阁的主楼钥匙,阁主说了,传给皇上您。” 然后又拿出楼魂令令牌,递给赵怀雁:“这是楼魂令的令牌,阁主说,传给王后。” 燕迟没接那钥匙,赵怀雁也没接那令牌,赵怀雁问:“外婆呢?” 嬷嬷说:“去异世了。” 燕迟眉头微拧。 赵怀雁讶异:“异世?” 嬷嬷说:“是的,楼氏一族生来就与异世之人牵扯不清,而楼氏所学,全来自于异世。” 赵怀雁问:“何谓异世?” 嬷嬷看着她,缓顿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燕迟,这才慢声说:“是一个比较混乱的世界,有恶灵,有上古时期动用各种异法活下来的仙族类、魔族类以及……” 她又顿了一下,没再说了。 赵怀雁却听的心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世界? 燕迟似乎并不惊讶,他只是不明白,外婆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异世里回来,为何还要去?他问嬷嬷:“最近楼经阁有异人寻上门?” 嬷嬷叹道:“不是,是令主。” 燕迟道:“楼危怎么了?” 嬷嬷道:“不知为何,令主身上的火皇元气爆发了,上古火皇,可吞噬一切火焰,每次元气爆发,必然要吞吃火焰才能平息,楼主为了不让令主危害到人类,就把他带去了异世,大概又得好长一段时间回不来,楼经阁不能没有主人,楼魂令也得传承下去,所以,楼主交待,让嬷嬷把这两件圣物,交给皇上和王后。” 赵怀雁听的目惊口呆,原来……楼危是上古九皇之一的火皇! 赵怀雁问燕迟:“你早就知道了?” 燕迟问:“什么?” 赵怀雁道:“楼危是火皇的转世?” 燕迟道:“不是,楼危不是转世之人,火皇元气只是寄居在了他的身上,这件事,外婆当年提过一回,就是把楼危送进宫的时候,至于为什么火皇元气会寄居在楼危身上,我也不清楚,外婆从不提及,问了她也不答。” 赵怀雁道:“既如此,外婆应该很清楚天魔黄线一事才对。” 燕迟道:“虽然外婆常年行走异世,与异世之人打交道,但上古天魔黄线出现,饶是当时的仙族掌权者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别说遗留下来的那些残仙类了。” 赵怀雁蹙眉。 燕迟伸手接过钥匙,又把令牌也接了过来,他对嬷嬷说:“知道了,楼经阁照常开吧,往后就例入皇家书院,桂花街这里朕会整改,建成皇家书院,供所有带官职的子女们读书问学。” 嬷嬷道:“甚好,这样楼经阁里的学问就能远播天下了。” 燕迟拿着钥匙和令牌出门,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 赵怀雁想到那个异世,也有点为楼姜和楼危担心,嬷嬷的话没有说完,想来那个异世,除了恶灵、残仙族和魔族外,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赵怀雁抬头看了燕迟一眼,轻轻握住他的手。 燕迟侧眸,反握紧她的手,说道:“我没事。” 赵怀雁道:“外婆和楼危一定不会有事的。” 燕迟道:“嗯。” 二人很快从楼经阁回来,赵显和燕行州都很奇怪,燕行州看了燕迟一眼,见他面色不好,他将怀里的燕九临递给一旁的奶娘,对燕迟道:“跟爹出来一下。” 燕迟也有话要跟燕行州说,就跟着出了门。 赵显看了那对父子一眼,问赵怀雁:“怎么回事?” 赵怀雁道:“我们去了楼经阁,没有见到外婆,她带着楼危去了异世。”说着,问:“爹知道异世吗?” 赵显眉头微蹙,说道:“听过。” 赵怀雁道:“嬷嬷说,楼危身上有火皇的元气,不知为何,元气爆发,要吞吃火焰,外婆担心他危害人类,就把他带到异世去了,可能一时半刻,回不来。” 赵显手中拿着五彩的风车,正逗弄燕无忧,风车的下摆有一根很长的红绦,红绦正落在燕无忧的小手上方。 她小小的嫩嫩的手要抓那红绦,可老是抓不到。 她不知是兴奋还是气恼,两腿翘的高高的,整张脸部的神情都很集中,也很认真,小手更是一挣一挣,非要抓住那红绦不可,这较真的小模样惹的赵显一阵低笑。 他道:“跟你小时候好像。” 赵怀雁也看到了燕无忧那认真的小模样,跟着笑了起来,她说:“我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吗?” 赵显笑道:“比她调皮多了,你那个时候啊,除了睡觉的时候安静点外,只要睁开了眼,那就跟个泼猴似的,到处动,都停不下来,我当时还在想着,你娘那么温静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泼猴出来,想着应该是随了我的性子,因为爹小时候也爱动,可等你长大了,你就又变成你娘的作风了,温静深沉,让人喜爱的不行。” 赵显想到赵怀雁的小时候,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看向燕无忧的目光越发的慈爱了。 燕无忧够了老半天,没够到红绳,累的气喘起来,赵显一看,立马攥住绳尾,塞到了她手里,燕无忧立刻咯咯笑起来,眼睛雪亮雪亮地看着赵显。 赵显低头,在她的小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把她递给了奶娘,奶娘赶紧抱着,下去喂食了。 宫女又递上热帕子,赵显擦了手,这才对赵怀雁说:“燕迟是在担心楼姜和楼危吧。” 赵怀雁道:“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赵显看了她一眼,站起身。 赵怀雁跟着站起身。 赵显背手,往后院走。 赵怀雁跟上去。 赵显道:“爹去午睡一会儿。” 赵怀雁脚步一愣,就看到两个宫女赶紧跟了过去,赵安冲赵怀雁鞠了一礼,说道:“王后也去歇息会儿吧,老奴先进去伺候老爷了。” 赵怀雁点点头,看着赵安消失后她才退出院子,去找燕迟,但想到这会儿燕迟在跟燕行州说事情,她又没去,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 周别枝还呆在赵府没走。 周小婵和朱玄光已经走了。 赵怀雁陪燕九临玩了一会儿,见他困,就让他睡了,燕无忧已经睡下了,赵怀雁交待奶娘和宫女们照看好,又出来。 出来就碰到了燕迟,他正在找她。 燕迟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回宫吧。” 赵怀雁往他身后看一眼,没看到燕行州,就问:“你爹呢?” 燕迟道:“休息去了,不用管他。”又问:“你爹呢?” 赵怀雁道:“也休息了。” 燕迟道:“小宝跟小草呢?” 赵怀雁嗔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哼道:“也在睡。” 燕迟惯性的喊到小宝和小草都会挨她白眼,他习惯了,又去牵住她的手,说道:“那我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不等赵怀雁答应,他转头冲元兴道:“去收拾屋子。” 元兴即刻领命下去。 赵府里面的丫环很少,只有两个是伺候赵显的日常起居,其她的都是打扫院子的,没人使唤,赵怀雁就让唤雪和蓝舞去帮忙。 曲昭想了想,也去帮忙。 人多速度就是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出来,燕迟牵着赵怀雁,进屋休息。 门关上,燕迟帮赵怀雁脱了外袍,又脱掉自己的外袍,脱掉鞋子,抱着她上了床。 躺在床上,他却没睡。 赵怀雁也没睡,问他:“刚爹喊你出去说了什么?” 燕迟道:“关于外婆的事,还有……娘亲的。” 赵怀雁咦了一声,抬起头。 头刚抬起来,唇上就一热,不欺然地与燕迟的嘴撞上了,燕迟立刻按住她的头,吻了进去。 一吻结束,燕迟笑道:“还要不要?” 赵怀雁白他:“美的你。” 燕迟哈哈大笑,一下子就扫除了内心里的所有阴霾,他轻揉着她的发丝,说道:“爹说楼氏一族原本就生于异世,外婆与普通人并不一样,楼危也是,还有,娘亲。” “爹第一回见娘亲,是在四十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爹已经稳坐帝座,而仙如华,也就是你娘,也已经嫁给了你爹,爹其实很喜欢仙如华,但他不争不抢,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果当时爹想把仙如华从你爹手里抢夺过来,完全是有可能的,那个时候燕国强大,赵国弱小,可你娘,内心里爱的,大概真的是我爹,但爹没抢,后来就遇上了我娘。” “我娘是从异世来的,风彩不压于任何人,而且,她能看懂天魔黄线,我爹就因为此,把她拘在了身边。” 赵怀雁疑惑道:“你娘既是从异世而来,那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能力,你爹怎么能拘住她?” 燕迟道:“爹说娘当时武功尽失,应该是历经过屠戮大战。” 赵怀雁道:“异世的屠戮大战?” 燕迟道:“大概,爹不清楚,娘从没说过异世之事,外婆也没跟他提过,他之所以知道,是娘在生下我后对爹说的,无非是让爹保护好我。” 赵怀雁道:“你娘挺爱你。” 燕迟将她往怀里搂紧,低声道:“你也很爱我的,对不对?” 赵怀雁道:“说你娘呢,怎么又扯上我了。” 燕迟道:“我想听你说。” 赵怀雁秀脸微红,别别扭扭地道:“不爱你我能嫁你吗,能给你生孩子吗?” 燕迟道:“我也爱你,雁儿,很爱很爱。” 他抱紧她,又吻她,爱不释手,但还是克制着,又说:“爹与我说,娘死的时候外婆远在天边,却一眨眼就赶了过来,这是楼氏血脉的异世之力,他说,倘若有一天,外婆或是楼危遭到了劫难,我大概也会被这种血脉所控,瞬间到达他们的身边,不管是异世还是天涯海角。” 赵怀雁一惊,倏地起身。 燕迟抱住她,缓缓地安抚说:“这只是爹的猜测,他只是提前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准备,或许,我并非娘与异世之人所生,也许不受……” 他没说完,赵怀雁猛地抓紧他的手,说道:“楼魂令的令牌。” 燕迟睫毛一眨:“嗯?” 赵怀雁道:“令牌给我。” 楼姜临走前特意强调楼经阁的钥匙给燕迟,令牌给她,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许那个令牌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放在她身上,远比放在燕迟身上安全,或许,令牌才是媒介呢! 赵怀雁没等燕迟掏令牌,自己就动手翻找了起来,燕迟被她摸的浑身火热,按住她的手,哑声说:“在袖兜里呢。” 赵怀雁当即伸到他的袖兜里,把令牌摸了出来,塞到了自己的袖兜里。 燕迟好笑:“一块令牌而已。” 赵怀雁躺下去,说道:“我睡觉了,你别打扰我,你若不睡就出去。” 燕迟瞬间无语,没道理把人摸热了,就干晾在一边不管了呀,燕迟也躺下去,从后面抱住她,然后吻她,被赵怀雁打开后,他就只好干瞪眼地躺着了。 躺着躺着也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到了日落,赵怀雁起了,不在床上,燕迟缓了一会儿,喊了元兴进来,伺候更衣,又问:“雁儿呢?” 元兴道:“王后在陪大皇子和睿公主跟两个太上皇在后院赏花草。” 燕迟问:“几时了?” 元兴道:“太阳刚落山,不到酉时。” 燕迟嗯了一声,在元兴伺候好他穿戴整齐后,他跨出门,去找赵怀雁。 赵怀雁见他醒了,就说该回宫了,燕迟没反对,与赵显道了辞,带着燕行州一起回了宫,回去后燕行州就回了自己的宫殿。 燕迟送赵怀雁回帝宫,他去了御书房。 三个多月的时间,各个地方的百姓都在官员的帮助下得以安居乐业,九国统一,九个国家的领土抱成一团,没有了楚国,没有了齐国,没有了陈国,没有了卫国,没有了秦国,没有了周国,没有了韩国,亦没有了赵国,彭济广州也在那一场战火里被夷为平地,从此,天下风云榜大会的举办地就改成了燕都皇城。 燕国原九十三州重新划割,达到了一百零五州,每个州的面积也极其大,分派最高州官管辖,而最高州官通常都是异姓王,比如朱玄光驻南州的镇南王,段赦驻海州的逍遥王,南子衍驻西州的平西王,以及纪莫归驻北燕的安北王,在这些异姓王下面,还分设了很多监管机构,这些监管机构隶属皇室,不受异姓王管辖。 关于秦祉和秦皇十二精卫,燕迟一直没有下达任何指令,是留是斩,似乎成了悬念。 卓凌被燕迟留在了秦之故地。 秦皇十二精卫也还在天壁山内。 燕迟传唤了秦祉,对他说:“放你回西州,训兵。” 秦祉眉头微挑,笑容微凉:“不怕我回去了训兵后反你?” 燕迟道:“你不会,亦没那能力。” 秦祉冷哼,自大狂是要吃亏的。 燕迟道:“再送你一个大礼,朕做媒,为你与卫芷和周芙蓉成婚,一下子娶两个,你有福气了。” 秦祉面色铁青:“这样的福气还是你自己享受吧。” 燕迟道:“不用了,朕有雁儿一个就足够,再多的女子也抵不上她一个。” 秦祉脸色越发的难看,燕迟却说的越发的欢:“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太子之礼肯定是不能了,就以寻常少爷的阵仗为你办了吧?但朕是主婚人,也不能太寒碜,唔,朕对这些还真不太精通,不如,让王后来办好了。” 秦祉怒喝:“燕迟,你别太过份!” 燕迟挑眉,似笑非笑:“哦,朕忘了,你一直惦记朕的王后呢,朕告诉你,命中注定不是你的就不可能是你的,你再惦记也没用,而且,朕不许你再惦记,你若觉得这两个前朝公主满足不了你,那朕再赐你十个八个,你敢胆说不,那朕不介意送你下黄泉。” 秦祉面色很冷:“你直接赐死我好了。” 燕迟冷道:“你以为朕不想?若非镇南王给你求请,朕真不会留你。” 秦祉道:“你不杀了我,你早晚会后悔。” 燕迟道:“逐你去西州训兵,以飞水和黄沙为界,永世不得出,原秦皇十二精卫负责看守,但凡你出一步,朕就斩杀一人,你若对这些曾经忠心护你的十二人的死毫不在意,那你尽管违旨,看朕能否手下留情。” 那一天,秦祉被发派到了西州,说发派也不算,西州其实是富庶之地,只不过,秦祉没那幸运留在曾经的秦国皇都附近,而是被困在了飞水和黄沙以及天壁山外,卓凌受命掌管秦祉以及秦后十二精卫,而西州的平西王南子衍也特别加强对飞水和黄沙以及天壁山外的看守。 自此,兵工厂在飞水和黄沙以内建立了起来,始称秦家堡。 离开前,燕迟和赵怀雁亲自主婚,看着秦祉娶了卫芷和周芙蓉。 秦祉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意,当着赵怀雁和燕迟的面,欣然接受了卫芷和周芙蓉。 大婚结束,赵怀雁送给了秦祉一幅画。 秦祉看着那幅画,没接。 赵怀雁道:“不看看里面画了什么吗?” 秦祉道:“不想看。” 赵怀雁拿起他的手,把画塞给他:“你会看的。” 手抽走的时候,被秦祉握住,又被赵怀雁甩开,他看着她,目光深深,轻轻攥紧了那一只握过她手的手,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没恭喜你,生了一对龙凤胎。” 赵怀雁道:“谢谢。” 秦祉把画捏在手心,说道:“这算是送我的新婚礼物吗?” 赵怀雁道:“算是吧。” 秦祉道:“谢谢。” 他拿着画,转身离开,他没有看那画,装到箱子里后就走了,等到了秦家堡,他才将那画拿出来,然后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是一副高山流水的山水画,俞伯牙在小船上抚琴,钟子期在岸上拍手的画面,旁边题词:“知音难寻,此生无憾。” 秦祉看着这副画,眼神几度变幻,倏地将画卷一合,绑了起来,扔在一边。 可没过多久,他又将这幅画翻了出来,挂在了书房里。 没人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每日看着这幅画的,这幅画里表达的意思并非说赵怀雁遇上了他秦祉,是遇上了知音,是此生无憾,而是在言明,情义珍贵,望他切行切珍惜,另一个意思就是,让他忠君忠国,切勿有反叛之心。 秦祉没有反叛,为了赵怀雁,他也不会反叛,他把心思都放在了训兵上面,对他而言,能让他唯一欣慰高兴的就是,他还有自己的事可做。 秦家堡落定之后,卓凌住了进去,南子衍去参与了庆堡宴。 燕迟和赵怀雁这边接到消息,派人送去了贺礼。 解决了秦祉,燕迟的心情就轻快了很多,他每日除了上朝外就是陪赵怀雁以及燕九临和燕无忌。 楼魂令的令牌落在赵怀雁身上后,楼魂令旗下的所有杀手都被赵怀雁掌控,后来,燕无忧长大,赵怀雁就把令牌交给了她,当然,这是后话。 赵国的金谍网再也不从事暗网活动,而是从暗处浮上了台面,改为太司局,鹰六任太司长,天星为副长,旗下精英无数。 楼魂令杀手不入皇宫,全部在楼经阁待命,平时的时候,担任皇家学院的院卫。 皇家学院已经在督办,整个桂花街上的店铺被迁址,这一条历史久远的古老街道,在燕迟手中,变成了为皇家培养最出色王侯将相的地方。 燕九临和燕无忧在入学的年纪,也被送入这里学习。 在未来,皇家学院可是一大风景特色。 很多人都在燕国统一九州之后得到了封官加爵,可有些人却卸下了担子,养老去了,这其中包括裴连甫和南丘寒。 燕迟不愿意放裴连甫归老,苦苦留他。 裴连甫道:“臣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燕国也统一了九州,如今皇上也没什么能用上老臣的了,老臣想回家陪陪妻儿。” 燕迟十分舍不得,但也留不住,燕迟心里很清楚,裴连甫此生只忠陈帝一人,哪怕陈帝甘愿归了自己,裴连甫也不会辅佐自己。 在他心中,他的帝王,永远只有陈帝一人。 燕迟为此还吃了陈帝好久的醋,让陈帝吃了一个多月的闭门羹,陈野被勒令一个月不得进宫后,摸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就惹了燕迟了,裴连甫心知肚明,过来跟陈野解释,陈野听了,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道:“不是吧?燕迟吃我的醋?” 裴连甫道:“我可没这样说,是皇……是……” 他是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陈野笑道:“裴相……咳,那个,现在不能称裴相了……” 他也抓耳挠腮,想着怎么称呼裴连甫,大概没想到好的称呼,急的脸都红了起来,曾经的一君一臣,如今面对着,为了一个称呼,彼此干瞪眼,接着,二人相视一笑,裴连甫道:“不能再叫皇上了,那就叫少爷吧。” 陈野道:“我都五十岁了,还少爷!” 裴连甫道:“那老爷好了。” 陈野道:“太难听了,还是少爷吧。” 裴连甫笑起来,难得这个陈国老丞相,平时一丝不苟,总是面无表情的,现在也能笑的像个正常人了。 陈野道:“那我叫你裴老吧。” 裴连甫道:“嗯。” 陈野不会明白,不管他叫什么,裴连甫都高兴。 裴连甫道:“皇上要留下我做官,我没有答应,他应该是清楚了,我除了伺奉少爷外,不会再伺奉别人了,所以,一时心里别扭,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野叽咕道:“没发现他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裴连甫道:“虽然少年老成,处事稳重,实力不弱,但皇上如今也才二十二岁。” 陈野道:“也是。” 燕迟确实没有别扭太久,一个月后还是召见了陈野,顺带的把裴连甫也喊上了,而喊裴连甫的时候,燕迟让裴连甫把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带进了宫。 裴连甫不知何意,进了宫儿子和女儿就被带走了,去了王后那里。 裴连甫隐隐的觉得事有蹊跷,回去后问了儿子和女儿才知道,今天在王后那里,是陪着两个长公主侍奉皇长子和睿公主的。 贺氏坐在一边听着,笑道:“哪是陪同,是说亲吧。” 裴连甫一愣。 贺氏道:“两个长公主也到嫁人的年龄了,皇上对你极为看重,大概很乐于把其中一个长公主嫁到裴府来的。” 贺氏说完,裴连甫的大儿子裴孝仪轻蹙了一下眉头,说道:“儿子还不想娶妻。” 贺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婚了。” 裴连甫问:“你今天在王后的帝宫里,有发现王后的心思吗?” 裴孝仪低声道:“嗯。” 裴连甫问:“哪个长公主?” 裴孝仪道:“九公主。” 裴连甫捏着胡须想了想,燕国的这个九公主,性子活泼,调皮可爱,跟自己儿子确实极搭,儿子性子太沉闷了,也得这样的姑娘来调和调和,而且,他先是驳了燕迟留他为官的好意,现在再驳了王后,那皇上和王后会不会嫉恨他? 可能不会嫉恨,但多少心里会有不痛快。 他现在身无官职,可以说是平民一个,长公主下嫁,那是他裴府的荣幸,推掉了,只会让人指着他骂他不识抬举。 裴连甫前后一思索,对裴孝仪道:“九公主性子活泼,虽然调皮了些,但心地善良,你难道不喜欢她?” 裴孝仪正直道:“今天刚接触,不知道她品性如何,爹若觉得可以,儿子就没话说,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娶长公主吗?” 裴连甫道:“娶妻不问身家,不管女家是谁,你若打算娶了,就得好好善待,懂吗?” 裴孝仪低声道:“哦。” 一直站在一边不出声的二女儿裴玲玲说:“我今天跟两个长公主接触,觉得九公主虽然比大哥小了点,可她心思通透,也没有公主架子,待人真诚,若是娶回了家,必然会是一位好妻子。” 裴孝仪轻咳一声,不应话。 裴连甫道:“下回皇上或王后再宣你们进宫,你们都长点心。” 贺氏也道:“不管皇上和王后是什么打算,你们要做到真诚待人,不要虚假应付。” 裴玲玲道:“爹跟娘放心吧。” 裴孝仪也道:“嗯,儿子打小受爹娘教育,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裴连甫点点头,对他们道:“那就吃饭吧。” 一家人去吃饭。 皇宫里头,赵怀雁、燕迟还有燕乐和燕广宁也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燕迟问赵怀雁:“今天处的怎么样?” 赵怀雁笑道:“你问我?问错了吧?” 燕迟便看向燕乐,又看向燕广宁,他还没出口,燕广宁就道:“那样的书呆子我才不喜欢。” 赵怀雁笑,附和:“是有点呆。” 燕迟笑道:“身在裴连甫那样的家庭,应该深受裴连甫的影响,虽然呆是呆了些,但人品好,一旦忠于某人,就会忠其一生,这种品质,不是谁想学就能学来的,这是一种血脉传承,亦是良好的家教。” 燕迟转头问燕乐:“九妹妹也不喜欢?” 燕乐大大咧咧道:“没有不喜欢啊,七哥和七嫂是想给九妹赐婚吗?” 赵怀雁道:“看你的意思。” 燕乐支着下巴想了想:“我才刚跟他接触,就这么跟他成亲,好像不大好。” 赵怀雁道:“那就多接触接触。” 燕乐道:“七嫂,你是怕九妹妹嫁不出去吗?” 赵怀雁笑了,她说:“咱们九公主这么灵动可爱,怎么可能嫁不出去?现在天下的男子任你挑呢,但你要相信你七哥的眼光,他给你挑的,定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说完,又打趣一句:“当然,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你七哥,但他归我了,你就别想了。” 燕迟笑,侧头看了她一眼,很想冲过来对着她甜蜜的小嘴吻一下,但碍着燕乐和燕广宁在场,他就没动,他只是伸手,握住了赵怀雁的手,然后看向燕乐。 燕乐捂嘴乐呵。 燕广宁也轻咳一声,有点烦闷地瞪着他们:“都不能不在我们面前秀恩爱。” 燕迟道:“吃你们的饭,别看我们。” 燕广宁哼哼。 燕乐笑道:“那就接触看看吧。” 赵怀雁点了点头,她觉得裴孝仪的长相还是不错的,虽然呆,但浓眉大眼,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但裴连甫没官职,裴孝仪也没有一官半职,燕乐与他在一起,有了好感,就得赐婚,而赐婚前,多少得让裴孝仪挂个官职。 赵怀雁问燕迟:“皇家学院在招老师吧?” 燕迟道:“嗯,文师武师都招,你有人选推荐?” 赵怀雁道:“裴孝仪深受裴连甫的教导,品行端正,博学多识,应该很适合当文师。” 燕迟挑了挑眉头,笑道:“这主意不错,明日宣他进宫,看他有没有这个志向。” 赵怀雁嗯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吃饭。 燕迟看了她一眼,实在是很想吃她,故而,晚饭一结束,他就把燕乐和燕广宁轰走了,不让她二人再留下来打扰赵怀雁,等门关上,燕迟就抱着赵怀雁上了床。 第二天赵怀雁起的很晚,唤雪和蓝舞来伺候她,还没来得及给她穿,燕迟又进来了,还带着周别枝。 唤雪和蓝舞微微愣住,燕迟却不管她们愣不愣,直接挥手,让她们退了出去,他让周别枝再去给赵怀雁检查身体。 周别枝也是心累啊,皇上每一回跟王后欢好完,都要让她来给王后看一遍,你既然担心,你就别做啊。 但这话她敢腹诽,却不敢说,让皇上禁慾,不想活了吧! 周别枝认命地去到龙床边上,掀了纱幔,给赵怀雁检查身体,等出来,燕迟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周别枝道:“伤了一点点,皇上能自己处理,我给你开一盒药,放在床头,晚上……你与王后结束后,可以帮王后涂一涂。” 她说完,又道:“我去拿本书来,皇上有空可以钻研钻研,以后再有这种事,皇上完全可以自己检查了。” 燕迟眼睛一亮,他巴不得亲自给赵怀雁检查呢,他以为他愿意让她看赵怀雁的身体?若非怕赵怀雁有一点点闪失,他打死也不会让她碰赵怀雁一下的,就算她是女子,就算她是医者,也不行。 于是,占有欲极强的皇上立马就让周别枝去拿书。 书拿来,燕迟就废寝忘食地看着。 第165章 江山一笑3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赵怀雁起来后碎碎念念地把燕迟骂了个狗血淋头,燕迟听着龙床里面的碎骂声,默默地拿着书走开了,咳,不是他怂,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生气。 呃,昨晚,他确实对她做的有点过份。 燕迟将书揣进袖兜,去了御书房。 坐到龙椅里之后,他让元兴去传旨,宣裴孝仪进宫,当裴孝仪接到这样的旨意的时候,他刚与一家人吃完饭。 丫环们收拾了桌面。 裴连甫眉头皱了一下。 贺氏道:“速度挺快的呢。” 裴玲玲道:“只宣了大哥一个人进宫,也不知道为何。” 裴孝仪道:“我先进宫,看看情况。” 裴连甫淡蹙眉头嗯了一声。 裴孝仪进宫,路上是有些忐忑的,他以为皇上要问他对九公主是何想法,他还没想好怎么评价九公主,着实怕惹恼圣颜。 没成想,进了御书房,皇上没有问一字关于九公主的事儿,而是跟他讨论了很多文学上面的知识,并且问了他对皇家学院的一些看法,问他有没有进仕途的志向,问了很多,也说了很多,但都是围绕着文修这方面来的。 大概了解了他的想法之后,燕迟道:“皇家学院在招收文师,你可以去试试。” 一句话点醒了裴孝仪。 裴孝仪虽然呆,可不笨,在听了燕迟的这句话后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皇上跟他说了大半天的话,是想让他去报名参加皇家学院的文师入证。 裴孝仪道:“是,我也正在准备这件事呢。” 燕迟笑道:“那就好,没事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裴孝仪连忙诚惶诚恐地哎了一声,退身出门,回家。 一回去一家人就围了上来,问他皇上宣他进宫做什么,他看了一眼三张略含急切与担忧的脸,把在御书房里面与皇上的一番对话说了出来,然后道:“皇上有意让我当选文师。” 裴连甫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说道:“这个差事是很适合你,你不是已经在准备了吗?” 裴孝仪道:“嗯,准备明天把资料交上去。” 裴连甫道:“既然皇上问了这话,那你这资料一交上去,必然会被选上,你就做好当文师的准备吧,我听说,文师和武师都是六品官职,而皇家学院刚建成,各个领地的官员还没齐全,往后,晋升的空间很大。” 裴孝仪道:“儿子只想教书育人,没想升官发财。” 裴连甫看他一眼,笑了,没再说什么,背起手走出饭堂。 贺氏见了,也跟上。 裴孝仪摸了摸头,问裴玲玲:“大哥说错什么了吗?” 裴玲玲笑道:“没有,你忘记爹以前经常说什么了吗?那个时候陈国还没有归顺于燕,我们都觉得陈帝太懦弱,没有帝王风范,说爹怎么死脑筋,对这样的帝王百依百顺,像照顾孩子一般的辅佐照顾,爹说德者大才,以身正人,哪怕懦弱不堪,也终会光芒万丈,陈帝最终没有光芒万丈,可他成长了,反观爹,爹一生从不追逐名利,年轻时候的志向跟你是一样的,但最终,他站在了权利巅峰,成为了辅佐陈帝的一代功臣,还让如今的燕帝百般敬重,这是德者,你刚的话,让爹很欣慰,娘也欣慰呢。” 裴孝仪笑了笑,说道:“反正听爹的准没错,好好教书就对了。” 裴玲玲点头:“嗯。” 她拍拍手,冲裴孝仪调皮地道:“那大哥去忙吧,妹妹去陪陪娘亲。” 裴孝仪嗯了一声,去准备资料。 燕迟在御书房里呆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回了帝宫,找赵怀雁,找了一圈没找见人,问了一个宫女才知道,赵怀雁带着宫女出宫去了,问去了哪里,宫女说不知道。 燕迟就让人去查,然后得知,赵怀雁在右相府。 燕迟没有去,差人去隐晦地向赵怀雁说,中午了,该回家吃饭了。 赵怀雁让宫人回去禀告皇上,说中午不回去,让他一个人吃。 燕迟听了这话,心里郁闷,却知道赵怀雁这是在恼他昨晚上的行为,他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午饭。 赵怀雁中午留在了右相府,段东黎高兴,把段琅寰夫妻俩也叫了过来,陪她。 韩玉幼的孕期在赵怀雁之前,赵怀雁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快五个月了,韩玉幼的就更大,快七个月了,是个女孩儿,段东黎给她取名叫段喜。 段琅寰吐槽这名字极难听,平鱼府却觉得份外好听,他已经八岁了,越来越懂事听话,段琅寰打算等皇家学院建好,就送他去里面读书。 此刻大人们坐在一起,七个多月的段喜被平鱼府抱着,在院子里玩转举高高游戏,奶娘丫环们全都围在四周伺候。 韩玉幼是女主人,又跟赵怀雁情同姐妹,赵怀雁产子的时候韩玉幼还在坐月子,没能去宫里看望,后来产子完了,因着一些忌讳,她也没能进宫,现在肯定是进宫看过小皇子和小公主了,但还是极想看一看的,就问赵怀雁:“怎么没把小皇子和小公主带出来?” 赵怀雁道:“两个淘气鬼,我怕他俩出来了会跟喜儿打起来。” 韩玉幼噗嗤一笑:“才多大点呢,哪知道打架。” 赵怀雁道:“你是没见着,临儿和睿儿放在一块,经常是你锤我一拳我锤你一拳的,奶娘和宫女们从不敢把他俩放在一块。” 韩玉幼笑道:“真的吗?” 赵怀雁头疼道:“真的。” 段琅寰笑着接话道:“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是从王后肚子里出来的,带着龙气,精神头十足是很正常的,长大了就好了。” 赵怀雁道:“但愿吧。” 她真觉得这一儿一女就跟冤家似的,但愿长大后真的能够相亲相爱。 段东黎见她这么愁,忽然感慨,皇家也有头疼的事儿呢。 段东黎问段琅寰:“最近给三弟去信了没有?” 段琅寰道:“没有。” 段东黎道:“也不知道三弟在西州的情况怎么样,一直都没传来喜讯,夕善不是一起去了吗?” 段琅寰道:“是去了,但三弟那性子。” 她摇摇头。 赵怀雁听着,说道:“这事急不来。” 韩玉幼道:“我倒是收到了二姐姐的来信,她说她在西州过的挺好,每天的日子都过的很充足,还说她在跟卓凌学武呢。” 韩玉幼问韩夕善喊二姐。 可韩夕善嫁的,是她老公的弟弟,这称呼上就不知道怎么喊了,总觉得喊二姐夫很怪,喊二妹夫也很怪,故而,韩夕善就直接喊名字。 在座的人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没说什么,赵怀雁道:“这倒不错,夫妻一唱一和,琴瑟和鸣。” 听到他们的感情还好,段东黎和段琅寰都松了一口气。 中午用了饭,赵怀雁小坐了一会儿就去了赵府,看了看赵显后就回了宫。 刚回到宫,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了天星。 天星的脸色不大好看,赵怀雁知道她在找薄江,薄江身死不明,燕迟说,他在征讨秦国的时候,确实跟薄江对上了,但他的目标不是薄江,而是秦帝、步惊涛和秦祉,故而,他并没有与他正面为敌。 后来,大战落幕,薄江就不见了。 很多人都说他战死了,但没有找到尸体,他的副将以及他的兵,全都死骨无存。 有些人怀疑他逃了,但天下之大,如今全都是燕国版土,他能逃到哪里去? 定然不是逃了,要么,死无全尸,要么,躲在了哪个地方。 天星被任命为太司局副长之后就调动太司局的人马去找薄江,也写信给了南子衍,让他帮忙在西州之地找一找,可是,都没有找到,薄江人间蒸发,不见了。 没有不见,他只是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几乎与死无异,他是被他的副将仲戌拼死救下来的,为了躲避追兵,仲戌把他带进了一个山林,自此就没能出来。 天星找不到薄江,很惊恐,她一看到赵怀雁回来了,不等她走上门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哭着对赵怀雁说:“皇上,帮我找找薄江吧,他一定没死的,他肯定受了伤,伤的没办法回来见我。” 赵怀雁低叹,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说道:“怎么还叫皇上,让别人听见了。” 天星呜咽一声,喊道:“王后。” 赵怀雁道:“别哭,我让人去找就是,只要他没死,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天星说了一句谢谢,整个人就晕倒了下去。 赵怀雁面色大变,赶紧喊了曲昭过来,让曲昭把天星带到偏殿,又让唤雪去传御医,给天星看治,御医看了后说是累的,加上情绪激动,一时昏厥,休息休息,扎两针就没事了。 赵怀雁让御医给天星诊治,她去找燕迟。 燕迟中午一个人孤零零地吃了午饭后就又坐到了龙椅后面忙碌了,忙的头都没抬一下,元兴递了茶给他,他也没顾得上喝,他蹙着眉,想着今天一定得把这些折子都处理完了,晚上要好好哄一哄爱妻,结果,折子没看完呢,爱妻就来了。 燕迟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赵怀雁走近,他却不起了,见她似乎是有事找自己,他就又低头,认真地看着奏折。 反正她有事找自己,肯定不会走。 燕迟淡定地坐在那里翻奏折,赵怀雁几次想找个空跟他说点话,见他忙的头都抬不起来,她只好又走了。 还没走到门口,燕迟立马喊住她:“上哪儿去!” 赵怀雁转身,说道:“看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找燕乐和广宁说说话。” 燕迟道:“你有事儿?” 赵怀雁走过来,刚挨进龙桌,就被燕迟伸手,一把抱住,挪到了腿上。 元兴转过脸,默默地走开,到门外守着了。 燕迟抱着赵怀雁,沉迷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说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赵怀雁笑道:“谁有时间跟你生气。” 燕迟笑着亲她的嘴角,见她虽嗔怪,却没反对,又吻了一下,然后又吻了一下,这才高兴地抱着她,仰靠在了龙椅背上,舒服地松了松筋骨,玩着她的两只玉手,问道:“真有事?” 赵怀雁道:“嗯。” 燕迟问:“什么事?” 赵怀雁把刚刚天星晕倒的事情说了,又道:“薄江生死不明,天星日夜担心,难道各个州镇都没有他的消息吗?” 说到这个,燕迟的心就微微的有些沉,关于薄江,他原本也打算征用的,因为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是,就如同赵怀雁所说,每个州镇他都让人搜过了,就是没有薄江的影子。 燕迟低声道:“或许真的战死了。” 赵怀雁不信,她说:“若真战死了,那总该有尸体,没有尸体就说明没死。” 燕迟道:“战场无情,战争也不是只在城内打,很多地方都波及了,薄江是秦国第一大将,肩负着抵御强兵的重任,冲锋陷阵他是第一个,有可能被炮火打得灰火烟灭了。” 赵怀雁握紧他的手,说道:“再派人找一找吧,死要见尸,不然,我如何跟天星交待。” 燕迟蹙眉:“你不用跟她交待,你跟她交待什么,薄江若死,谁也怨不得,若没死,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只说明,他不想让人找到。” 赵怀雁打心里觉得薄江肯定没死,那么,就是后者了,她问道:“难道他伤的起不来床?” 燕迟道:“不知道,但你执意要找,就出动暗卫、太司局、楼魂令三班人马,去全国搜寻,反正现在皇家学院还没建成,楼魂令的人暂时也没事做。” 赵怀雁道:“好,我这就去。” 燕迟一把按住她,低声问:“身体还疼吗?” 赵怀雁一听,瞬间美眸一瞪:“你干的好事。” 燕迟低咳一声,耳根又轻微地红了,他道:“情难自控,你是知道的,往后我小心点。”说完,又冲她的耳边小声说:“要不我再给你抹点药?” 赵怀雁惊恐瞪眼,一把推开他:“没个正经。” 燕迟无辜,见她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他又觉得好笑,瞪着她的背影说:“给你抹药而已,你自己不正经,想到是非去了,还说我。” 赵怀雁才不搭理他,这大白天的,抹什么药? 不是邪心泛滥了是什么? 赵怀雁冷哼一声,提起裙摆就走了,她拿了楼魂令令牌,号集所有楼魂令者,从燕国都城开始,一专一瓦,一树一木地寻找薄江。 燕迟也给青海下达了命令,让他领所有暗卫,去搜查薄江,又传旨给鹰六,让他带领太司局的所有人,查薄江的踪迹。 在这么多势力的全面出动,地毯似的搜查下,终于找到了薄江。 但是…… 赵怀雁看着楼魂令人寄回来的消息,眼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燕迟早先赵怀雁一步收到了青海那里传回的消息,他轻轻一叹,拿过赵怀雁手中的信,拥住她说:“不管怎么样,人没死,就行了。” 赵怀雁闭了闭眼,说:“我怕天星……” 燕迟道:“只要薄江没死,天星就不会有事,放心吧。” 赵怀雁不知道能说什么,薄江残废了,难怪他不回来见天星,他是觉得他现在配不上天星了,还是觉得他会拖累天星,还是他觉得天星会嫌弃他? 天星怎么会嫌弃他? 是啊,天星不会嫌弃他,但薄江自觉着断了一腿,失去了一手,已无能力再给天星带来快乐,他的男人自尊让他没办法再面对天星。 可当天星真正站在面前了,他只想拥住她,哪怕他残缺成这样子了,他还想拥住她,他的星儿,完好无损,薄江在那一瞬间,竟然是感激上苍的。 他怕天星也会跟她一样,受到战争的波及。 但好在,她没事。 那么,他受再重的伤,他也承受得住。 薄江面上有一丝无奈的愁容,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天星,瞬间不知所措。 这里是一个小山村,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山村,村里没几户人,薄江被仲戌救回这条命但却断了一臂又断了一腿后就住在这里了。 这里有纯朴的村民,有每天给他送花的孩子们,从醒来那一刻,知道自己残了之后,他就告别了过去。 以前的薄江已经死了,是真的死了。 现在的他,拄着拐杖,用一只手臂帮孩子们劈柴。 天星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刚帮一个小朋友劈完柴,仰起头来的瞬间,他就看到了她,她站在那里,含着眼泪看着他。 等他回神,她已经扑过来了,扑的太猛,把他都扑倒了。 四周一片惊呼声响起,拐杖被撞飞老远,薄江躺在地上,坚硬的地面把他的背硌的生疼,可从心口处开始,向全身每个筋脉迸发,蔓延开无边无际的喜悦来。 他用一只手搂住天星的腰,把她扶起来。 因为一只腿残了,只有一只腿,不太方便,胳膊也只剩下一只了,起身的时候就有点吃力,天星抱着他,又把他压了下去。 旁边,有小姑娘小声说:“阿姨,叔叔受伤了呢,你不能压着他。” 仲戌冲她嘘了一声,赶紧把所有看热闹的小朋友还有乡亲们给赶走了。 他也走开了。 天星还压在薄江身上,薄江看着她。 天星也看着他。 缓缓,薄江道:“你压疼我了。” 天星轻咬着下唇,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近似控诉的口吻说:“你以前经常把我压疼,我都没说你。” 薄江一愣,禁不住就笑出了声,他抬头吻了她一下,他不喜欢看她流泪,他只想把她眼泪吻掉,可唇刚抬起,天星就不管不顾地攻了进来。 薄江气息陡地一沉,呼吸不稳,他单手扶住天星的脑袋,在她换气的时候,轻轻地把她拉开。 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了,但力气依然大的惊人。 他强势又蛮横地推开天星,然后喊仲戌。 仲戌不想过来,但薄江的声音又怒又急,他只好过来了,可刚过来,就看到夫人勇猛地把将军给压了下去,然后…… 将军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夫人给…… 好吧,少儿不宜,这大白天的,还是在外头,能不能注意点! 仲戌别过头,远远地守在了门外。 还好,有个小院,他轻微地将小院的门关了。 接着就听到门内传来薄江气急攻心的声音:“星儿,不许……你给我下去,混蛋,天星!唔……” 然后大概被吻住了,再之后,仲戌都不好意思听,只好捂住耳朵。 太阳落山之后,那道小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天星走了出来,还换了一套衣服,是男人的衣服,仲戌看了一眼,赶紧别开。 天星倒淡定,冲他说:“进来吧,煮饭,饿了。” 仲戌咽了咽喉咙,很想问一句:“我家将军怎么样了?” 但看天星的脸色,又不敢问,他只好下去做饭。 做好端过来,原本是摆在堂屋的桌子上的,可天星让他送到卧室,他就只好进了卧室,然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他家勇猛盖世的将军完全一副被欺凌的小媳妇模样躺在床上,咬牙切齿。 身上盖着被子,但是脚趾头在外面。 仲戌震惊地想,不会里面什么都没穿吧,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搁下装菜盘子和饭盘子的拖盘,要去掀被子,结果,被薄江阴狠的眼神一瞪,他立刻手一缩,轻咳一声道:“呃,夫人让我喊将军起来吃饭。” 薄江咬牙切齿地怒吼:“滚。” 仲戌没滚,还故意往下瞥了一眼他的脖子。 薄江立刻抬起那只能动的手臂,拉住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脖颈。 仲戌撇嘴,没劲。 他道:“将军起来吃饭吧。” 薄江还是那句话:“滚。” 仲戌道:“饿肚子对身体可不好。” 薄江气的真想锤死他:“刚刚你跑什么跑?老子被……” 他压根说不下去。 妈的,他被天星压了! 奇耻大辱。 虽然天星是他媳妇,是他女人,但他何时被她压过?每回都是他让她在他身下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头一回,被…… 薄江一拳头挥向仲戌,这混小子,都是他害的。 薄江虽然成了残废,可功力没废,这一拳头砸下来,可不得了,仲戌立马脖子一缩,飞快地跑到了门口,拍着胸脯对门外的天星说:“还是夫人进去吧,将军完全不听我的。” 天星拿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也有点不敢进去。 但又不能真让薄江饿肚子,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出去吧。” 仲戌立马出去了,还好心地关了堂屋外的门。 天星在卧室门外踌躇盘桓了很久,还是把帘子一掀,走了进去。 薄江扭头看到她,气的翻身往里一躺,拿背对着她。 天星走到床边坐下,低声说:“起来吃饭。” 薄江不理她。 天星又道:“不然,我喂你?” 薄江怒的转身,眼含厉色地瞪着她:“你真当我是残废?” 天星道:“我可没说。” 薄江咬牙齿切:“那你刚刚对老子那样!” 天星睁着无辜大眼,问道:“那样?哪样?你以前不是经常对我那样的。” 薄江气道:“我能,你不能。” 天星道:“怎么就你能我不能了?你能压我,我不能压你?你刚不是挺愉快。” 薄江气死了,他是愉快,可那种事,只能他主宰。 他瞪着天星,天星却忽然笑了,凑过来,手往被子里一钻,薄江整个身体一僵,可耻地又想了,实在是,他本来就想她。 薄江忍着怒气忍着慾火,拿开她的手。 天星道:“你要是不起来吃饭,我们再继续哦。” 薄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给我拿衣服。” 天星笑着站起来,在房间的衣柜里翻衣服,翻到一件,递给他。 薄江让她出去。 天星不出去,就坐在桌边看着。 薄江额头青筋直蹦,真想一脚把她踢出去,但是,想是想,不舍得执行,只得掀了被子,当着天星的面,将那一身残废又满身吻痕的身子露了出来。 天星看着那胳膊上的断口,又看了一眼腿上的断口,眼神里压着沉沉的心疼,她忽然走过去,抱着薄江,在薄江又要发怒的时候,低头,吻着那断口。 薄江内心一震,捏着衣服的手瞬间紧绷,他深吸一口气,把脸别到了窗外。 窗户在关着,看不到外面的景致。 薄江闭了闭眼,轻抚着天星的肩膀,说:“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天星拥紧他,低声道:“若是我变成这样了,你还喜欢吗?” 薄江吻着她的发丝,轻声道:“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天星道:“所以,你不用问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同样喜欢,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是拜过堂的,我不会抛弃你,亦不会辜负你。” 薄江拥着她,不说话。 直到天星又开始吻他,他才皱眉说道:“天星,不要闹了。” 天星却不管,如同之前她无数次说不要,而他无数次无视,把她欺负到哭泣连连那样,吻住他的唇。 薄江推不开她,不是真的推不开,是舍不得推开。 最后还是被她得逞了。 薄江脸红的可以滴血了,不仅因为这样的事,还因为他被天星压了两次,男人雄风被彻底推入了深渊。 他脸色铁青,却又抱着天星不丢,吻着她的唇。 看她棉软一回,薄江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坐到桌边去吃饭了。 天星穿好衣服,也坐到桌边去吃饭。 吃饭时候,天星说:“我们就暂且住在这里吧,等你的胳膊和腿修复好后,我们再回皇城。” 薄江一愣,抬头看她:“你确定我的腿和胳膊能修复?” 天星道:“能的,我会太虚空灵指,虽然不是直接师传于虚灵空,但我是跟公主一起学太虚空灵指的,我的指法亦能让你的肌肉重生,虚灵空天生残疾都治好了,更别说你这后天的了,你放心吧,交给我就是。” 薄江默默地垂头,不说话。 天星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睛看着他:“你要相信我。” 薄江看着她,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说道:“吃饭吧,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一直。” 天星道:“那你以后要听话,我要给你治疗。” 薄江微叹,点点头:“嗯。” 天星跟薄江在这里住下后,天星写了信给赵怀雁,言语里没有一丝悲伤和难过,全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憧憬,还说薄江虽然残了,但她有信心治好他,赵怀雁看着这样的信,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对燕迟说:“有空我也得去看看。” 燕迟挑眉,拿过那信看了一眼,说道:“不必了,人家夫妻两口与世隔绝,谈情说爱,你去做什么?” 赵怀雁道:“我或许能帮上忙。” 燕迟道:“有心就行了,不必付诸行动,九妹和八妹的婚事都得你操心呢,你就不要去管人家夫妻俩的事儿了,若真要你帮忙的时候,天星会直接跟你说的。” 赵怀雁想想也是,就只好作罢。 能看到天星这么有精神头,赵怀雁着实欣慰,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情也跟着好了,她对燕迟说:“我们去看看皇儿吧。” 燕迟笑道:“好。” 他起身,拉住她,去了帝宫。 目前皇子和公主还小,就跟燕迟和赵怀雁住一起,看完两个小家伙,燕迟走在皇宫里头,对赵怀雁道:“你挑选两个宫殿,给临儿和睿儿长大了用,看哪些宫殿合适,你若是对燕国的宫殿不太了解,可以找八妹和九妹询问。” 赵怀雁道:“嗯。” 虽然应下了,但并没有立刻行动,毕竟,燕九临和燕无忧才六个多月,不到十二岁,应该不会分宫出去。 一年后,皇家学院才正式建成,对外开放。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挺多,首先是燕九临和燕无忧长大了,这一对龙凤胎才一岁多就显出了美人轮廓,不管是燕九临还是燕无忧,全遗传了燕迟和赵怀雁的优点,现在还小,两人看不出区别,总感觉他二人既像燕迟,又像赵怀雁。 一岁多的燕九临和燕无忧越发的淘气了,好在奶娘和宫女们也伺候习惯了,倒游刃有余。 段喜也一岁多了,跟燕九临和燕无忧只隔了两个月,三个小家伙是同一朝的,每每聚在一起,那都是淘气鬼。 鹰六和长虹的孩子早一年出身,如今两岁多了,是个男孩,叫鹰长空,也是时常伴随在燕九临和燕无忧身边。 燕行州的身体已渐渐的不行,虽然有周别枝的日夜调理,但岁月无情,把他摧的越发的老,赵显几次进宫看他,看他渐渐衰弱下去的样子,也无心打趣他了,只是坐在那里,跟他聊着以前的事情,回忆着他们年轻的时候,何其的意气风发。 燕行州每每在那个时候是最快乐的,大概是想到了他年轻时候跟仙如华相爱的一幕。 燕迟和赵怀雁每天都会带上燕九临和燕无忧来看他,见他日日的衰败下去,燕迟面上不显,可内心里悲痛。 每回从燕行州那里回来,赵怀雁都会花费很多心思去宽慰他。 燕迟每回都说自己没事,但赵怀雁知道,他在担心,他在害怕,他有好几次夜里都会无缘无故地将她抱紧,喊着娘。 起床之后他会忘记,赵怀雁也不提醒,当作不知道,只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抽出来陪燕行州了。 赵怀雁把赵显也接进了宫,日日陪着燕行州。 后来把楚荆也接进了宫,陪着燕行州。 周别枝一直住在宫里头,日夜的照顾,但她也老了,故而,又派了一个御医,随身侍候在燕行州身边。 周小婵在朱玄光被封皇炀起程后就跟过去了,是以御医的职称派过去的。 每一个地方的封地都有御医派遣,还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这一年里,周小婵写过很多封信,每封信里都透着一种喜悦,想来,她是极喜欢现在的生活。 天星也给赵怀雁寄给很多信,大意是薄江的身体在慢慢的好转,胳膊已经在发育生长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腿也会长出来。 韩夕善那里也写了信,言语中褪去了公主的仪容,变成了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年似的,但似乎,卓凌挺喜欢,最后一封信,韩夕善羞涩地表示,她已经与卓凌同房了。 这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而韩贝随着南子衍定居在了秦国旧都,与韩夕善离的近,这姐妹二人经常见面,韩贝那里也传出了喜事,说怀孕已经八个月了,快生了。 南国公因为抗战楚国之时受了伤,回来就交了兵权,怡养天年了。 他先是随裴芳乔去了幽州,看望了二女儿和二女婿,又去了西州,跟儿子住了一阵子,本来是要回来的,但韩贝怀孕了,他二人就留在了那里。 一年后皇家学院建成,很多官员们的适龄子女都来报名,裴孝仪在一年前就递交了资料,然后被聘选上天录院文师,与之对应的武师是陆尧。 学员报名那天,燕乐去了,燕广宁也去了。 原本燕乐是不知道燕广宁去的,因为她让她陪她去,她说有事,燕乐只好喊了平玉雅和平香云陪她去。 但在天录院,她竟然看到了八姐姐! 燕广宁在报武班。 燕乐笑着欺近,从后面拍了燕广宁一下,打趣地问:“八姐姐怎么也来了呢?还报了武班!你不是打小不喜欢练武吗?” 负责记学员名字的陆尧听了,看了燕广宁一眼。 燕广宁沉稳,没有惊慌,面对陆尧的那一眼,面色不变,只道:“打小就在子乎者也,念书也念烦了,我报武班学习下,顺便强身健体。”说着,看向燕乐、平香云和平玉雅:“你们也可以报武班啊,武班的授课时间跟文班的不一样,可以同报的,我看好多人就都同时报了。” 燕乐笑道:“不了,九妹向来不喜欢舞刀弄枪,还是不要了。” 平玉雅也不想报。 平香云倒想试试。 燕乐拄住她:“哎呀,说好今天陪我来报文班的,咱们都报文班,练那么多,你不累?” 平香云想,练着玩呗,谁还真练? 但被燕乐拉住,她也不说了,反正也不是真想练。 燕乐去报文班,裴孝仪看了她一眼,端端正正地记下她的名字,平玉雅和平香云已经从燕乐的嘴里知道了她大概要嫁给这个书呆子,就故意往裴孝仪面前凑。 裴孝仪面色微红,却还是正言道:“两位姑娘,我已经记下你们名字了,你们不用往前挤了,给别人让一让位。” 平玉雅噗嗤一笑。 平香云道:“哦,就是看看我们的老师字写的如何,呃,写的挺好,相信学识也不错。” 燕乐笑着拍她肩膀。 裴孝仪又看了燕乐一眼,燕乐道:“不是我的主意啊,是她们非要往你眼前挤。” 裴孝仪面色微红,说道:“哦。” 他低头,不理她们三人了。 裴玲玲是裴孝仪的妹妹,打小也是饱读诗书的,其实她不用再学习,但为了给哥哥撑面子,她也来了。 一来就看到挤在她哥哥周围的那三个姑娘。 裴玲玲笑着走上前,一一行礼打了声招呼。 燕乐道:“裴姑娘也来了?” 裴玲玲道:“嗯,我来看看哥哥这边忙不忙。” 燕乐道:“好像不太忙,你要报文班吗?” 裴玲玲道:“不想,我想试试武班。” 于是,她眼睛往一旁武班招身的那个房间看去,很多人,有男有女,她迈开脚步要走,被燕乐拉住,她道:“你哥哥教文班呢,你去报武班,太不给面子了吧?咱们一起报文班吧,到时候还能切磋一下诗词歌赋。” 裴玲玲看着这个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嫂嫂的长公主,笑道:“好吧。” 燕乐心想,八姐姐,我先帮你把情敌都扼杀在摇篮里,你喜欢陆尧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的,你要加把劲呢,陆将军好像极不喜欢女色。 陆尧自从燕国大一统之后就担任了上将军的军衔,上将军一共有三个,陆尧一个,罗业一个,贺侦一个。 这次的武师,三个上将军都来了,分配在不同的学院里。 燕广宁报了名后没有走,也没有围在陆尧跟前,她拿了一本武课的册子,坐在房间外的一处凉椅上看着。 来报名的学员很多,因为燕国大一统了,官员甚多,适龄上学的子女们就更多了,有原来陈国的,有原来赵国的,有原来韩国的,有本土燕国的,还有原来楚国的,更有一些还是原齐国的,连原来秦国的都有,总之,人多的熙熙攘攘。 燕广宁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武课的册子,忽然听到里面陆尧在说话,好像在跟一个姑娘说话。 燕广宁去报名的时候,陆尧除了看她一眼,照规矩问了一次她的名字后,就没跟她说一句话了,后面的学员也是这样,不管是男学员还是女学员。 不是陆尧对她不敬,而是学院规矩,入了此院,不管你有多么高贵的身份,在这里,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生,对待老师,要绝对的尊敬,老师们对待学生也是一视同仁,不分尊卑。 这还是燕广宁头一回听到陆尧会跟学员说话,而且,还是女的。 燕广宁松开武课的册子,扭头往外看,就看到了那个姑娘。 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姑娘,穿着武服,绑着发鞭,正冲他笑着,燕广宁眉头一皱,手瞬间握紧了掌中的书册。 第166章 江山一笑4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陆尧看着那个女孩子,笑着说:“你也来了。” 看来还是认识的。 那个女孩说:“我祖父让我来的,他说机会难得,说我在原来赵国的时候就请了武师学武,现在有正规的学院教习,不来就可惜了。” 陆尧道:“确实。” 那个女孩说:“快结束了吗?我等你一起吃饭?” 陆尧问:“你不回家吗?” 那个女孩笑道:“遇到陆哥哥了,当然要请陆哥哥吃饭了。” 陆尧竟然没拒绝,他说:“好,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指了一个位置,让她先坐那。 燕广宁侧头看到这一幕,别提有多气愤了!她呼的一下子站起来,抱着书册就走了。 回到宫里,想着陆尧现在在跟别的女孩吃饭,简直气的心口都疼,她去找赵怀雁,向她发牢骚,却没有直接说自己为啥生气。 赵怀雁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是在学院里受了气。 她低声问:“你不是报武班去了吗?” 说到这个,燕广宁就难受,她双手环抱趴在桌上,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说:“去报了。” 赵怀雁看她一眼,试探地问:“有人欺负你了?” 燕广宁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她倔强地把脸埋在双臂里,嗡声道:“没有。” 可说着没有,哪里像没有的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灰败的气息。 赵怀雁冲唤雪和蓝舞挥了下手,让她二人先下去,她挑了裙摆,勾了一把椅子坐在燕广宁的旁边,温柔地道:“有什么委屈不要藏在心里,说给七嫂听听。” 燕广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咬住下唇,将头低了下去。 她想说,可又不好意思说。 总觉得特别丢人。 但不说心里就十分的难受,她又不可能找燕行州和燕迟说这事,他们也没功夫管她这档子事,燕乐还没回来,就是回来了,她也不想跟燕乐说,只能找七嫂说。 不说她就一直难受。 而且不说的话,她怎么得知那个姑娘的身份? 让她去直接问陆尧,打死她也不会去的。 让她去堵那个女孩?她自问,她没想拿身份压任何人。 所以,只能问七嫂。 听那女孩跟陆尧之间的对话,她应该是原先的赵国人,而且家世不弱,能问陆尧喊陆哥哥,证明以前他们肯定很熟悉。 为了弄明白陆尧跟那个女孩之间的关系,几番挣扎之后,燕广宁还是支支吾吾地道:“不瞒七嫂,我去报武班,是冲着陆尧去的。” 一句话,把赵怀雁说的神情一惊:“啊?” 燕广宁微红着脸,却大胆地道:“八妹妹喜欢陆将军。” 赵怀雁回过神,盯着燕广宁,忽然就笑了。 燕广宁的小脸越发的红了,又羞又恼,她跺了一下脚,难得不再那么沉闷稳重了,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态,急道:“七嫂笑什么呀!” 赵怀雁缓住笑,站起身,走了几步路后,返身看着她,笑道:“这是好事呀。” 燕广宁皱眉,又闷闷不乐起来,她把今天在天录书院所见所听全都道给了赵怀雁听,赵怀雁听了,支着下巴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是上官丞相家的上官倩?” 她对燕广宁说:“七嫂明天问一问陆尧。” 燕广宁急了:“不能问。” 赵怀雁笑道:“你放心,七嫂有分寸的,如果七嫂猜的没错,应该是上官倩,上官丞相家四代从文,对以前的赵王室忠心耿耿,这一代府里有一个孙女,很喜欢舞刀弄枪,上官言就给她从宫里请了一个厉害的武师傅,那武师傅还是从陆尧手下调拨的人手,他们确实很早就认识了。” 燕广宁神情一下子就萎靡了。 赵怀雁看她一眼,笑着宽慰道:“你也别气馁,七嫂觉得陆尧跟上官倩之间应该没男女感情,若真有,以前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燕广宁被赵怀雁的一席话宽解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儿,但还是紧揪着心。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是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赵怀雁也不劝她,因为再劝也没用,陷入情爱迷雾里的姑娘,酸甜苦辣都在自己心里。 赵怀雁不管她了,任由她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她提着裙摆,出了门。 唤雪和蓝舞看她一眼,见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了,燕广宁没出来,唤雪问:“王后,宁长公主呢?” 赵怀雁道:“心情不好,让她坐一会儿,你守在这里,等她出来了,送她回宫。” 唤雪哦一声。 赵怀雁叫上蓝舞,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陪两个孩儿玩了一会儿后就去御书房,找燕迟。 赵怀雁经常有事没事会来御书房陪燕迟坐着,偶尔也会帮他看看奏折,几乎每天都会来,虽然时间不定,但一定会来。 今天赵怀雁也来了,燕迟没觉得什么,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让元兴摆了茶水和点心,又把元兴轰出去后,他就抱着她亲了一会儿,这才拿起刚放下还没看完的奏折继续看。 赵怀雁吃着春桃,想着陆尧跟燕广宁的事情。 陆尧是原赵国名将,如今也是上将军,又担了皇家学院武师一职,在如今朝中也算响当当了,若他真能跟燕广宁琴瑟和鸣,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陆尧,向来不近女色呀! 赵怀雁蹙了一下眉头,想着怎么开口跟陆尧提这事。 虽然她是王后,又是他曾经侍奉的王,但这种事情,她一开口问了,陆尧会不会觉得她有心给他赐婚? 他或许秉着尊敬她的原则,二话不说应了她的赐婚。 但是,他不爱他的妻子,不爱燕广宁。 如今不是情势所迫的战乱年代了,不需要这种没有爱情的赐婚联姻,不管是燕广宁还是陆尧,他们都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赵怀雁想的太专注,以至于桃子吃完了,手就那般拿着牙签一动不动,燕迟几次看完奏折转头过来,都见她是一个动作。 他拧了拧眉,伸手把赵怀雁手里的牙签拿了下来,说道:“也不怕扎着了。” 赵怀雁回神,说道:“哦。” 燕迟好笑,放下牙签在水果盘里后,眯着眼问道:“在想什么?坐在我面前都能走神,难不成在想我?” 赵怀雁白了他一眼。 燕迟搂住她的腰,俯下身亲了她一下,又亲一下,低声问:“没在想我吗?” 赵怀雁道:“没有,在想今天皇家学院开院,一定有很多人去报名。” 燕迟道:“那必然的。” 赵怀雁道:“八妹妹和九妹妹都去了。” 燕迟笑了笑,胳膊使力,将她抱坐在腿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够桌上的奏折,拿在手里之后,没翻开,回应着她的话说:“燕乐爱玩,打小就不爱呆宫里,这下子她终于有场子玩了,而且裴孝仪担了文师,她应该会去报文班,广宁沉稳,又素来喜欢照顾燕乐,一定也跟着报文班去了。” 赵怀雁笑道:“非也,广宁报了武班。” 燕迟翻开折本的手一顿,咦道:“广宁报了武班?” 赵怀雁笑道:“是呀。” 燕迟将折子合住,拥着她靠在后面的龙椅背上,问道:“哪个武班?” 赵怀雁道:“天录院的。” 燕迟把脑子里有关皇家学院各个院落的老师名单过了一遍,说道:“陆尧那个班?” 赵怀雁道:“是呢。” 她小声冲着燕迟的耳朵说:“广宁是冲着陆尧去的,八妹妹心喜陆尧。” 燕迟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竟是……这样?” 赵怀雁点头,把刚刚燕广宁在她面前纠结愁眉的事情说了,燕迟听后,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这种事就不好管了,总不能拿皇权去威逼陆尧娶她,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又看她一眼,说:“你别插手。” 赵怀雁道:“不插手,我只是想着怎么帮她把那个姑娘的身份弄清楚。” 燕迟道:“不用管。” 赵怀雁道:“但陆尧的性子……” 燕迟又说一遍:“不用管。” 赵怀雁只得耸了耸肩,不管了,但还是借着机会,旁敲侧击地打探出了那个姑娘的名字,还真是上官倩。 赵怀雁把这件事告诉了燕广宁,燕广宁听了,心里有了底。 燕乐和平玉雅还有平香云三个姑娘报了名之后,又拉着裴玲玲一路去逛皇家书院的其他院落,逛一圈回来,裴孝仪就在收拾书名册子,大概结束了。 裴玲玲很有眼力见地说:“哥,忙了一下午了,累了吧?我们去喝点茶,休息一会儿?” 裴孝仪抬头看她一眼,继续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人名册、课表册子,以及笔墨纸砚等。 因为裴孝仪教的是文班,故而,报名就在教室里进行。 这个教室,也是学员们即将要每天呆的地方。 但裴孝仪办公不在这里,而且,报名表还得上交到总院那里,故而,他摇了摇头,说道:“哥还得忙一会儿,你们去吧!” 裴玲玲嘟了嘟嘴,说道:“还忙什么呀,不是都结束了吗?” 裴孝仪又抬头看她一眼,笑道:“报名是结束了,但哥还得把人名册子交到总院大人那里,总院大人还得上呈给皇上,我也得先回一趟私塾堂,将这些人名表重誊一遍,方便第一天开学喊名用。” 这么麻烦,裴玲玲嘀咕了一声。 燕乐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插一句:“那我们就跟先生一起去私塾堂看看吧,私塾堂既是先生们办公的地方,一定有茶水喝的吧?” 刚刚燕乐也看了皇家学院的介绍简章,知道私塾堂是书院里的老师们共同办公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平玉雅和玉香云拍手附和。 裴玲玲也跟着道:“对呀,反正还没开学呢,今天不算打扰老师吧?” 裴孝仪低咳一声,眼见推脱不掉,只好应了。 于是,裴孝仪在前,燕乐、平玉雅、玉香云、裴玲玲在后,五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私塾堂。 此刻私塾堂里已经坐着不少老师们了。 基本上报名都在这个时间结束,老师们也陆陆续续地回了私塾堂。 裴孝仪进来后,各位老师抬起头冲他打了一声招呼,看到他身后跟着燕乐,都搁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向燕乐行礼。 燕乐道:“各位老师不用行如此大礼,在这里,我只是学生啊。” 老师们愣了愣,纷纷笑了。 裴孝仪盯了她一眼,默默地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桌子,然后坐了下去。 既然她说她只是学生,那他就不招呼她了。 陆尧已经离开了,罗业和贺侦还在,还有几个文师,一些是从太子府出来的文僚,还有一些是从民间挑选过来有名望的学者,因为学员多,老师们就比较多,桌子与桌子之间隔着两人的距离,左右间也跟着两人的距离,大概摆了不下三十多个桌子。 此刻坐着的,有二十多个人。 燕乐既说不用行如此大礼,老师们就自各坐回去,继续忙碌。 罗业跟裴孝仪比邻,这边是杜诗山,前面坐着李达,后面坐着冯阎,紧挨着冯阎坐的是西门狂刀,跟着西门狂刀比邻的是楚邺,楚邺这边是银面,再过去是季子,然后是康逸和杨素沉,再之后就是叫不上名字的几个人,不过,有一个少年比较特别,坐在季子的后面,燕乐打听了一下,蓦然就一惊,他的名字居然叫盛无双。 这些老师们,个个官身显赫,武老师们一圈扫过去,全是真刀真枪杀过人的,而且是从血腥的战场走出来的。 燕乐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观察着裴孝仪。 平玉雅围着她,看向楚邺。 平香云找老朋友杜诗山聊天去了。 裴玲玲为了不表达的太巴结,想了想,没围到燕乐身边,而是去了裴孝仪的桌前,问他有没有要帮忙的。 裴孝仪让裴玲玲帮他整理书匣里的书,放到后面的书柜里去。 裴玲玲说了一声哦,很认真地整理起来,整理好,抬手就要抱书,旁边的罗业大手一伸,将她欲要抱的那摞书从底部掂了起来,说道:“我来就行了。” 然后又对裴孝仪道:“这种粗活,男生做就行了,干嘛让你妹妹做。” 罗业是原陈国大将,裴连甫是原陈国丞相,裴家的这两个兄妹跟罗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很好,罗业早年娶过一个妻子,并不是相爱娶的,是从军前娶的,因为从军的时候,家里老人不放心,怕他一去不回,就给他娶了妻,但其实,他没有跟妻子圆房,后来妻子也改嫁了,故而,他就一直单身着,即便如此,他年龄也不大,刚近三十岁。 罗业是武老师,不用整理那么多书籍,他刚刚在看学院里课表的安排情况,替裴玲玲将书放回书柜后,回来继续看那课表。 裴玲玲冲他笑着说了句:“谢谢。” 罗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她。 裴玲玲讪讪,总觉得罗业虽然好心帮了她,她还是觉得他有点凶神恶煞,她喜欢文儒书生,像她哥哥这样的,真没办法接受那些孔武有力的大汉。 裴孝仪也冲罗业说了一声谢谢,罗业照样淡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就专注自己的事情了。 燕乐无聊,起身去倒水。 私塾堂里有专门的茶水间,燕乐去了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喝了后,又倒一杯,就用自己刚喝过水的那个杯子,然后,端着杯子,来到了裴孝仪面前,她把杯子放在他的手边,说道:“喝一杯吧,你一个下午都没喝一口水。” 燕乐的这个动作出,这句话出,私塾堂里有不少的老师们都望了过来。 裴玲玲赶紧让开身子,坐到平玉雅旁边去了。 裴孝仪斯文的脸微红,头不抬,只道:“我不渴。” 燕乐支着下巴看他:“脸都红了,还不渴?” 裴孝仪轻咳一声,抬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拿了杯子,往嘴里送水。 刚喝了两口,燕乐忽然一个俯身,嘴巴抵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这个杯子是我刚刚用过的,水香不香?” 裴孝仪倏然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手中的杯子也因为燕乐的这句话而惊的受不住,啪的一下子跌落在了桌面上,将他刚刚写到一半的人名册子给弄湿了。 明明应该是没有女人脂香的,可这个时候,他只感觉喉咙里全是燕乐身上的脂粉香,他猛地咳嗽起来。 燕乐退开,笑眯眯地看着他。 裴孝仪低头收拾着桌上的残渣,又拿出桌底的抹布擦着桌上的湿痕,人名册子毁了,他又得重新写。 他无奈地低叹一声,对燕乐道:“乐长公主……” 燕乐歪头:“叫我什么?” 裴孝仪看她半天,憋一句:“燕乐。” 燕乐笑道:“裴老师要跟学生说什么?” 裴孝仪原本想说,你出去吧,但想着这句话说了,燕乐不一定会听,只得拿着湿抹布起身,对燕乐道:“很晚了,去吃饭吧。” 燕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不是很晚,但想着裴孝仪还算聪明,知道再继续坐着,她还得捣乱,她就笑嬉嬉地站了起来。 裴玲玲自燕乐俯身差一点吻上她大哥耳朵然后她大哥手中的杯子又猝然砸向桌子把桌子弄的一团乱的时候就紧紧地提着一颗心,她想上前问下怎么了,可又不敢去,只得悬着心坐着。 这会儿看到裴孝仪和燕乐一同过来了,她连忙站起身。 裴孝仪道:“去吃饭吧。” 裴玲玲没弄明情况,木然地道:“哦。” 平玉雅笑着问燕乐:“介不介意多喊个人?” 燕乐道:“不介意,你随便喊。” 平玉雅就去喊楚邺。 楚邺是原楚国太子,长的自英俊不凡,虽然从一国太子变成了一府少爷,但那天身的贵气并不是这些私塾堂里的老师们可以比拟的,他换下了太子袍服,只穿着寻常的襦衫,却依然风度翩翩,贵气不减。 平玉雅要邀请楚邺,燕乐眉头皱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平香云不跟她们一起去了,她晚上有自己的饭局。 燕乐一行人离开,去了星酒楼。 星酒楼是天星酒楼搬过来的,去掉了天字,改名为星酒楼,星酒楼幕后老板不再是天星,而是赵怀雁,这是一家皇家酒楼。 管事的掌柜还是辛掌柜。 辛掌柜之前在秦国,认识的都是秦国的一些达官显贵,如今来到了燕都,废寝忘食地熟记燕国皇都里的所有达官显贵,一看到燕乐,赶紧迎了上来。 燕乐道:“一间雅厢。” 辛掌柜赶紧亲自领着她,上了五楼。 天星酒楼在秦国的时候,是秦国最高酒楼,搬来燕都,依然是燕国的最高酒楼,只不过,从秦国的五层,升华到了十层。 五层到七层,是雅厢。 七层到九层,是贵厢。 五层以下,是厅厢,也就是对外客人自行挑选的意思。 燕乐来星酒楼吃饭,那是不要钱的,不管吃多少,全是免费,而好巧不巧了,等她们一行人吃完,出来,碰到了也正出来的陆尧和上官倩。 燕乐不认识上官倩,但认识陆尧,还知道陆尧是她八姐姐心仪的男人。 所以,她八姐姐心仪的男人刚刚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吃完饭,出来? 燕乐瞪眼,瞪着陆尧。 陆尧感受到了一股愤怒的视线,回头看去,看到燕乐,微微一愣,还是上前见了一个礼。 上官倩也跟着见礼。 燕乐看看陆尧,又看看上官倩,哼一声,走了。 裴孝仪、裴玲玲都看出来燕乐在生气。 平玉雅和楚邺也看出来了。 但楚邺没打算上前去问情况,他向裴孝仪、裴玲玲还有平玉雅告辞,然后走了。 平玉雅跑上去,问燕乐怎么就生气了。 燕乐没吭声,只脚步一停,冲裴孝仪说:“你送我回宫。” 裴孝仪没有推辞,让平玉雅和裴玲玲先回去,又对裴玲玲说,他送了乐长公主回宫后就回去,让她告诉父母,不要担心。 裴玲玲嗯了一声,让他路上小心,就拉着平玉雅走了。 裴孝仪问燕乐要不要雇个马车,燕乐摇头说不用,裴孝仪就不问了,并排跟她走着。 燕国因为大统一的缘故,街道十分的热闹,行行色色的人穿梭,自然,达官显贵随处可见,在大街上随便拎一人出来,都可能是某个侯府或是某个将军府或是某个王侯将相府里的公子,随处可见衣衫贵气的少爷小姐们。 燕乐和裴孝仪融入其中,并不显眼。 也没人特意去注意燕乐。 故而,二人一路安静地走着。 走着走着,燕乐就出声问:“你有另外喜欢的人吗?” 裴孝仪眼神微顿,看了身侧的姑娘一眼,她说:另外? 裴孝仪道:“乐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乐道:“你知道,我皇兄和皇嫂有意将我赐婚于你。” 裴孝仪低声道:“嗯。” 燕乐脚步一顿,看向他:“所以,你如果有钟情的姑娘,不妨直说,我虽然调皮任性,但不会夺人所爱。” 裴孝仪看着她明亮且纯真的眼睛,想到她刚刚抵在他耳边说话的那一幕,他蓦地脸一红,飞快地将眼睛转开了,他略显生涩地道:“你不觉得我是书呆子吗?” 燕乐一愣,接着就忍不住笑了,她哈哈道:“你也知道你是书呆啊!” 裴孝仪尴尬地脸又红了,但还是清楚地说:“所以我比较喜欢读书,别的,从来没想过。” 燕乐其实是很聪明的,她一下子就听懂了裴孝仪的话,不免笑的越发的眉开眼裂了,她道:“那你也没想过成亲哦?” 裴孝仪一愣,低咳一声,不应话。 燕乐道:“那皇兄若是赐婚于你我,你愿意吗?” 裴孝仪低声道:“嗯。” 这下子换燕乐愣住了,她原本觉得这个书呆子是真呆,遇到这个问题,他肯定是呆呆地不回应,却没想到,他那么利索地丢了一个嗯字。 平时真是呆的古板,但不该呆的时候也真是毫不含糊。 燕乐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七哥那么看中裴连甫了,不单因为裴连甫忠诚,还因为他世事洞明,而他的儿子,也遗传了他这一点。 燕乐笑了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回到宫里头,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赵怀雁了,赵怀雁这个时候刚与燕迟吃完饭,二人打算去看看燕九临和燕无忧,然后顺着去燕行州宫殿的路逛一圈,去看看燕行州。 结果,二人刚起身,燕乐就冲进来了。 燕迟眉头微蹙,看她风风火火地跑到赵怀雁身边,抓住她的手,一脸激动的样子。 赵怀雁短暂松开了燕迟的手,拉着燕乐,问她:“笑成这样,遇到什么好事了?” 燕广宁今天回来哭丧着一张脸,她倒好,脸上开了一朵明媚的大花。 燕乐把赵怀雁拉到一边,小声说:“七嫂,裴孝仪今天说愿意娶我呢。” 赵怀雁盯着她,一脸匪夷所思地道:“你直接问他的?” 燕乐道:“嗯啊。” 赵怀雁笑了,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头:“真是不知羞。” 燕乐摸了摸头,嘿嘿直笑。 赵怀雁道:“那你跟你七哥说去,让他赐婚吧。” 燕乐道:“不急,我就是高兴,过来跟七嫂说一声,好了,我要回去睡了,你跟七哥是不是又要去恩爱缠棉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 赵怀雁打她,竟然敢消遣他们来了。 燕乐跑开,一下子就风风火火地消失了。 燕迟头疼,觉得这个妹妹不管长到多少岁,都难改她的调皮本性,他过去拉住赵怀雁,问她:“说了什么?” 赵怀雁只笑不说话,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燕迟没问出来,也不问了,反正燕乐憋久了,迟早要找他说的,他二人相牵着手,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 燕迟先抱燕无忧,抱到怀里就忍不住亲了一口,实在是他觉得这个女儿哪里都长的像赵怀雁,缩小版的赵怀雁,简直让他喜爱到不行。 他对赵怀雁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长的这么好看?” 赵怀雁道:“那还用说吗。” 燕迟低笑:“我是想说,你小时候肯定比女儿还好看,你这么不谦虚,我也不好意思再夸你了。” 赵怀雁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下。 他拿住她的手,吻了吻,然后又笑着松开。 旁边的奶娘和宫女们每天都目睹帝后二人之间相亲相爱的细节,也不惊讶惊叹了,起初皇上和王后这般在她们面前打情骂俏的时候,她们着实惊的目瞪口呆,眼睛纷纷找地方安放,就是不敢去看皇上和王后,真怕诛眼珠啊。 后来,就习以为常了。 皇上仁德,王后宽厚,帝后的爱情在整个皇都都传为佳话,皇上不纳妃,只独宠王后一人,虽然有点违背祖制,可这样的德行,却是所有男子们的典范,很多达官显贵或是王侯将相之家也开始效仿皇上,尊妻重道,不再纳那么多的宠妾了。 奶娘和宫女们笑着站在一边儿,看着皇上和王后抱着皇子和公主出了门,她们拿了一些备用的衣服和尿布,还有吃的喝的等东西,跟在后面。 燕迟起初在抱着燕无忧,赵怀雁在抱着燕九临,后来就把燕无忧给了赵怀雁,他改成抱着燕九临。 燕九临比燕无忧沉一些,也壮一些,抱久了胳膊会累。 虽然燕无忧不太重,但走了一小截路后,燕迟还是喊奶娘,让奶娘把孩子接了过去。 他把燕九临也交给了奶娘,改成牵住赵怀雁的手,去燕行州的宫殿。 进了燕行州的宫殿,一股沉闷的气息就传了出来,燕迟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去,他薄唇微抿,脸上显而易见透着深沉的悲伤。 赵怀雁扣紧了他的手。 燕迟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一起进去看燕行州。 燕行州靠在龙床的床头,周别枝坐在他手边的床沿位置,端着药碗,在给他喂药。 荀公公拿着帕子,随时准备伺候。 燕迟走进来,赵怀雁走进来,奶娘抱着燕九临和燕无忧也走进来。 燕行州看到他们,冲周别枝挥了一下手。 周别枝道:“得喝完。” 燕行州道:“人之将死,喝再多药也没用。” 周别枝眼眶一红,嘭的一声将药勺打回碗里,端起药碗就走了。 赵怀雁伸手从奶娘怀里抱起燕九临,坐在燕行州手边的龙床边沿,把燕九临递给他。 燕行州伸手,燕九临也伸手,笑着往他身上扑去。 荀公公心惊胆颤啊。 可赵怀雁没动,燕迟也没动。 燕九临扑过去后,燕行州扶住他的小肩膀,听他咿呀不清地喊着:“爷爷~” 燕行州高兴地将他抱到怀里。 另一边,燕迟也将燕无忧抱了起来,放在燕行州的另一边,燕无忧也要跟爷爷亲近,踉里踉跄地走到燕行州的胳膊处,然后一扑,也扑到了他的怀里。 燕行州就笑了,低头亲了一下燕无忧的脸。 那一刻,他看着燕无忧,似乎看到了仙如华,他的眼眸染了湿意,松开了燕九临,将燕无忧抱紧了,低声道:“如华,我马上就能来见你了。” 燕行州无惧死,他其实还盼望着死。 只不过,抬头,看到一个一个面色惊惶的脸,他低叹道:“人老了都会死的,这是自然规律,你们不要露出那样的神情,让我去的不安心啊。” 燕迟道:“你只想着你安心,又何曾想过我们会不会安心?” 他伸手将燕九临抱了过来,递给奶娘,又去抢燕无忧。 燕行州抱着不丢。 燕迟轻掀眼皮:“你都想死了,还抱着忧儿做什么,给我。” 燕行州瞪着他:“我抱我皇孙,你管得着。” 燕迟道:“那是我的女儿。” 燕行州才不理他,冲赵怀雁道:“你看看他,欺负我这个老人,我如今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他不说多顺顺我心,还跟我抢孩子。” 赵怀雁道:“这几天让忧儿陪爹吧。” 燕行州一愣。 燕迟眉头一蹙,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赵怀雁却不看他们二人,伸手拉了拉燕无忧肉嘟嘟的小手,跟她商量道:“睿儿,我们在皇爷爷这里住几天好不好?答应的话就举手哦。” 燕无忧才一岁多,当然听不懂,赵怀雁就拿起她的手,举了起来。 燕迟:“……” 燕行州:“……” 赵怀雁道:“睿儿同意了,那就这么说了。” 赵怀雁让奶娘下去准备,晚上就把燕无忧搬过来。 因为燕无忧住在了燕行州身边,确实让燕行州有点恋恋不舍,生命延续了两年,但两年后,他还是驾崩了,享年八十九岁。 两年后,燕乐许配给了裴孝仪,这个时候,男有情妾有意,自是浓情蜜意。 继燕行州离开而悲伤了一个夏天的皇宫,终于迎来了大喜事。 燕迟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赵怀雁松了一口气,带着燕九临和燕无忧去吃喜酒,因为女方是长公主,来的客人就特别的多,有巴结奉承的,有赶热闹的,有真诚祝福的,也有想一睹皇上和王后圣颜的。 燕广宁坐在喜房里,看着盖着红盖头的燕乐,简直郁闷的不行,她道:“八姐姐还没嫁人呢,你倒先嫁了。” 燕乐没掀红盖头,手里捏着燕广宁时不时塞给她的零嘴,一边吃一边笑:“八姐姐如果像我这么积极主动,就不会两年了还毫无进展了。” 燕广宁不甘地说:“裴孝仪是个书呆子,架不住你的积极主动,可陆尧不是,我若积极主动了,他大概会视我如蛇蝎。” 燕乐道:“八姐姐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你主动了,陆将军会视你如蛇蝎?” 燕广宁撇嘴:“我原来请他吃过饭,他拒绝了。” 燕乐闷笑:“他拒绝了你就没再请了?” 燕广宁气道:“他拒绝了我就不会再请了。” 燕乐道:“照八姐姐的做法,你就是耗掉一辈子也没办法嫁给心上人。” 燕广宁气的站起来打她。 燕乐笑道:“哎呀,打我没用,得陆将军喜欢才行。” 燕广宁气的拿东西塞住她的嘴。 燕乐伸手接住嘴里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凤冠上的红盖头都跟着飞起来。 燕广宁提醒她:“别笑了,小心红盖头落地,婚姻不吉利。” 燕乐立马闭嘴,端端正正地坐好。 燕广宁道:“我出去了,找七嫂去。” 燕乐嗯了一声。 燕广宁出去,关上门,让宫女们守好,她去找赵怀雁。 赵怀雁跟燕迟坐在单独的厢房里,是上宾中的上宾,客人们不敢来敬酒,来敬酒的是裴孝仪和裴连甫。 而除了这两人外,还有韩瑜、楚荆和陈野,赵显也来了,只不过,他不再喝酒,坐在赵怀雁的左手边,专心地吃着菜。 因为皇上和王后身份尊重,不能随便灌酒,但又不能不去敬,故而,大臣们就推举了几个代表,去向燕迟和赵怀雁敬酒,这代表里,就有陆尧。 在门口,燕广宁与陆尧撞上。 其他的几个代表们看见了,纷纷说了句:“你等会再进,我们先进去吧。” 这两年,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宁长公主在追求陆尧,但陆尧铁石心肠,似乎,不为所动啊。 陆尧看了燕广宁一眼,本分地打了一声招呼,并不理会其他代表们的话,跟着一起进了门。 敬完酒出来,燕广宁不在了。 罗业也是代表,他拍了一下陆尧的肩膀,说道:“你眼瞎吗?看不到宁长公主对你的情义?” 陆尧蹙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开始胡说。” 罗业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陆尧道:“看来你真喝多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罗业道:“好啊,我正想跟你说道说道呢。” 陆尧无奈,知道他要说道什么,只当充耳不闻,扶着他上了马车,自己也坐进去,然后先送罗业回去,见他安全进了府,他才打道回陆府。 刚回去,马车停稳在门口,他还没下去,车夫就咋呼一声:“将军,有个人睡在门口!” 陆尧掀开车帘下去,走上前,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他蹲身,伸手将地上人的头发拨开,然后看到了燕广宁那一张喝的醉熏熏的脸。 大概真的醉的不行,嘴里一直在喊着:“陆尧,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陆尧松开燕广宁的头发,往车夫看一眼。 车夫立马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陆尧道:“把马车赶近一点儿。” 车夫哦一声,即刻跳上马车前栏,驱鞭将马赶近,陆尧抱起燕广宁,上了马车,然后说:“去皇宫。” 车夫又哦一声,扬鞭赶马。 车厢内,陆尧要松开燕广宁,把她横放在榻上,虽然他的马车没有皇家马车舒服,有像床一样的榻可以躺,但至少,有一个长榻,可以躺她这个娇小的人。 可是,他的气息燕广宁是十分清楚的,哪怕每回他都离她很远,可他当了她两年的老师,他的气味,她睡着了都能分辨,即便醉的不醒人事,燕广宁还是嗅到了陆尧的气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会有陆尧的气息,她只觉得这个气息能让她沉溺,她紧紧地抱着这个气息,死活不丢。 陆尧一开始没用力气,可几次拉着燕广宁的手,拉不开,他就用了点力。 燕广宁吃痛,却还是抱他抱的紧紧的。 陆尧微怒,掌心蓄力,强硬地拉开她,结果,嗤啦一声,胸前的衣服被她扯了下来。 陆尧面色一寒,额头青筋直蹦。 还没想好是直接把她丢了还是直接将她扔出马车,燕广宁感觉那股气息远了,她又猛然一下子往前,伸手抱紧了他。 这一次的力量有点大,喝醉的人,完全凭本能做事,几乎是撞着撞上来的,马车陡然往后一翘,吓的车夫连忙吁马,而陆尧也被燕广宁这一撞,直接倒在了榻上,被燕广宁扑上来,一下子吻住了。 那一晚,马车内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车夫只觉得他度过了一个特别心惊的夜晚,等把宁长公主送到皇宫门口,陆将军的衣服已经碎的不像话了,而陆将军的唇,似乎也破了,再看陆将军的脸,咳……他不敢想像那一晚陆将军的脸是何等的骇人,只知道,那一晚,宁长公主衣服整整齐齐,头发整整齐齐,但是唇……好像也被咬破了。 哎呀天,他在瞎想什么,一定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第二天陆将军很正常,而宁长公主似乎也很正常。 第167章 江山一笑5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广宁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在裴府,她被陆尧再次无视,心情很糟糕,就喝了很多酒,然后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醒来才听七嫂说,是陆将军府里的车夫把她送到宫门口的。 燕广宁想,原来她喝醉后去了陆府,可是陆尧并没有接纳她,让车夫把她送回了宫。 是呀,他又不喜欢她,何必接纳她。 燕广宁神情悲戚,有一股很深重的无力感蔓延至全身,她坐在皇宫的林园里,七月的夏天,太阳好大,头顶的黄桑树遮天避日,将璀璨的日光挡的密丝不露,但还有星星点点的日光从树叶间穿梭下来。 她躺在草地上,伸手接着那些斑斓的光点。 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去皇家学院了,她也不打算去了,远处燕九临和燕无忧在奶娘和宫女们的陪伴下走了过来,赵怀雁也跟在后面。 赵怀雁看到她,过来与她说话。 燕广宁坐起身。 赵怀雁问:“不打算继续学武了?” 燕广宁垂眸:“嗯。” 赵怀雁道:“不打算学了就去办一下结业手续,不要挂在那里,影响陆尧的年末业绩评估。” 在皇家学院担任老师的人,不管是教文还是教武,都会在年底进行业绩评估,如果评估太差的,会被辞掉,重新任聘人,这是为了保证皇家学院的教学品质。 皇家学院不是建的玩的,是为国家培养最有潜力的文臣武将,故而,所有人都很看重。 每一年的年末评估,皇上都会亲自过目。 燕广宁听到陆尧的名字心脏那里就会泛疼,她已经不想再去学院了,因为不想再面对那难堪的局面,不想再那么苦苦地恋着一个人,她忽然说:“七嫂,为我办个比武招亲会吧,拿得头筹的人就是下一个驸马。” 赵怀雁猛然一惊,着实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道:“你要放弃陆尧?” 燕广宁苦笑道:“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他从来都没属于过我。” 赵怀雁道:“陆尧只是不近女色,不代表他不喜欢你。” 燕广宁别开脸,眼中酸涩,她道:“七嫂不用宽慰我了,以前我对他不了解,可三年了,再不了解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我知道他完全对我没意,强扭的瓜不甜,我也确实有点心灰意冷,不想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反正驸马不是陆尧,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能拿武冠军,我嫁了也不屈。” 赵怀雁看着她,半晌后道:“你再想想吧。” 燕广宁道:“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赵怀雁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下发比武招亲的皇令,那就没办法收回,也没办法更改了,到时候,你就是不愿意嫁,也必须嫁了。” 燕广宁一脸固执地道:“我知道,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赵怀雁知道燕广宁的脾气,她已经心如死灰,再多说也无异,赵怀雁站起身,伸手唤燕九临和燕无忧。 燕九临和燕无忧已经三岁多,个子长高了,相貌也长开了,两个人的轮廓里都有燕迟和赵怀雁的影子,但燕九临偏像燕迟,燕无忧偏向赵怀雁,但因为他二人是龙凤胎,整体样貌错的不是很大,如果燕九临扮女装换成燕无忧,一定让人认不出来,而让燕无忧扮成燕九临,也定然很能让人认出。 但赵怀雁却一眼就能分辨出他们。 燕九临小胳膊小腿跑过来,往她怀里一扑,喊道:“母后。” 燕无忧也跟着小胳膊小腿地跑过来,往赵怀雁怀里一扑,喊道:“母后。” 两个小小的人,软软的声音,奶香的身子,一边占据一个心房,把赵怀雁的心房占的满满的,她亲了一下燕九临的额头,惹得他咯咯笑了起来,又亲了燕无忧的脸蛋一下,也惹得燕无忧咯咯笑了起来。 两个人刚在草坪上跟奶娘和宫女们踢一只小彩球,满头大汗。 赵怀雁掏了帕子,给燕九临擦额头的汗,又给燕无忧擦额头的汗,燕广宁见了,就冲燕无忧拍了拍,喊道:“忧儿。” 燕无忧看向燕广宁,软糯又不太清楚地喊一声:“皇姑姑,抱抱~” 燕广宁笑着伸手,将燕无忧从赵怀雁怀里抱出来,然后抱着她在草坪上转圈圈,燕无忧咯咯咯的笑声充斥了整个皇家林园。 燕九临眼馋,见燕无忧被皇姑姑抱着要飞起来,他揪了揪赵怀雁的衣服,说道:“母后,要玩~” 赵怀雁抱着他站起来,一旁的奶娘连忙出声说:“王后,奴婢来吧。” 赵怀雁道:“不必了,本宫亲自带皇儿。” 奶娘赶紧给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小跑过来,纷纷要带燕九临玩,赵怀雁说:“不用了,你们去弄点喝的来,这般玩一会儿,等会儿都要渴。” 宫女们没法,只好先下去备水,备水果,备吃的,还有人去拿太阳伞,椅子和铺垫等等。 奶娘们看赵怀雁抱着燕九临去玩了,吓的大汗淋漓,实在是原先有一次,王后也这么抱着小皇子转圈,被皇上发现了,狠狠地怒斥了她们一顿,差点没人头落地。 大概赵怀雁也想起来那一次的事件了,她对奶娘们说:“上一回本宫是身体有点虚,皇上担心,但今天没事。” 奶娘们能说什么,上一回也是王后求请说了好话,皇上才没追究的。 奶娘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赵怀雁抱着燕九临,去远远的地方,玩转圈圈游戏了。 奶娘们也不敢近前,毕竟,这个时候王后肯定不愿意让她们看的。 还好这一次皇上没来。 结束后,赵怀雁满头大汗,燕九临兴奋的不行,燕无忧也玩的很开心,看到吃的喝的,两个小家伙立刻丢开娘亲和姑姑,跑去抢吃的了。 燕广宁原本抑郁的心情在跟燕无忧玩一阵子后也烟消云散了,她说:“我下午去皇家学院,办结业手续。” 赵怀雁正从唤雪手中接过帕子,闻言笑道:“嗯。” 原本赵怀雁是没打算插手燕广宁和陆尧之间的事,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难以挽回,等燕广宁离开后,赵怀雁回了帝宫,写了一封信,让曲昭亲自送到陆尧手中,而且一定要在下午之前送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曲昭嗯了一声,拿了信就走了。 她没进学院,而是去了楼经阁,让一个嬷嬷去请了陆尧过来,然后在楼经阁里,把信交给了陆尧。 陆尧看着手中的信,很纳闷,问道:“是王后写给我的?” 曲昭道:“嗯。” 陆尧问:“是什么?” 曲昭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尧大概能猜测出一二,眉头皱了一下,拿着信离开。 没有回到私塾堂,他就将信拆开看了。 看完,他薄唇抿了一下,将信收起来,面不改色地回了私塾堂。 下午开堂后,他一直在等燕广宁,可燕广宁没来。 等放学,学员们一个一个来跟他告辞,也没见到燕广宁。 上官倩虽然是女子,但却极有练武天赋,陆尧有心栽培她,就对她格外的用心,倒不是说他对别的学员不用心,他对别的学员同样的用心,只不过,上官倩比较刻苦,每次放学后都还会再多练一节课,而他身为老师,自然会陪着她。 以往的两年里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陆尧站在一边儿,看上官倩练剑,时不时的会指导一下她的动作,而在她练剑的时候,陆尧也会说一些兵法给她听。 虽然陆尧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两年如一日这般的对待一个女子,一个学员,难免不会让人误会。 是有些人说陆尧大概喜欢上官倩,可陆尧从不解释,上官倩也从不解释。 久而久之,误会的人就更多了。 但陆尧跟上官倩之间清清白白,平时上课也各是各,从没见他二人有什么眼神暧昧或是肢体暧昧的,私下里二人关系怎么样,旁人就不知道了。 燕广宁故意在放学后来,就是想看看陆尧是不是还是那样在陪着上官倩,结果,还真的是。 她告诉自己不气,反正要放手了,不是吗? 燕广宁走过来,喊一声:“陆老师。” 陆尧转头,看着她,很久之后才应一声:“广宁。” 此刻,他是老师,她是学生,没有尊卑,他这么喊她也正常,可燕广宁就是不争气地心脏狂跳了起来。 她想,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的,只要空气里有他,不管是气息还是声音,都能让灵魂跟着飞跃。 为了不让自己再露出控制不住的情意,她垂下头,说道:“我来办结业手续。” 陆尧没理她,又扭头看向上官倩,认真地督促她把一整套剑法练完。 燕广宁又被晾在了那里,觉得很无助,也很尴尬,更甚至是痛苦,再高贵又如何?出身再好又如何?在不爱你的男人面前,你其实一无是处。 燕广宁虽然垂着头,可眼眶依旧红了。 陆尧一直教导上官倩练完一整套剑法,等她走了,他才看向燕广宁,见她一直低着头,他就走到了她的面前,问:“不打算继续学武了?” 燕广宁又把头垂的低了一些,轻声道:“嗯。” 陆尧问:“为什么?” 燕广宁不想说那么多,只道:“不想学了。” 陆尧默然无声,片刻后又近了她一步,他伸手,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那么猝不及防的动作,燕广宁完全没防备,然后所有的无助心酸全都暴露在了男人的眼下,连同那红起来的眼眶,欲要掉下来的泪,全都难堪地摆在了男人的面前。 燕广宁神色大变,当下就伸手去挡脸,却被陆尧扣住了手,他说:“是不想学武,还是不想再看到我?” 燕广宁思虑堵塞,只觉得心脏又在抽疼,她咬住唇执拗地说:“不想学武了,跟你没关系。” 陆尧盯着她发红的眼眶看,想到那天晚上她是如何的咬他吻他,还把他的衣服撕的七零八落,那一晚他差点贞洁不保,他纠结郁闷了一晚,不,是纠结郁闷了这么多天,他想着,她第二天再来上学,他一定要罚她抄写兵书一百遍,再让她背着沙袋绕练武场跑一圈,让她对他做那种事。 可第二天她没来。 后来就再也没来了。 陆尧只觉得很烦燥,大概没能惩罚到她,他很不甘心。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忍,忍着不去找她。 当接到王后的信,信中说她要办结业,还要比武招亲,招选驸马时,他的心是愤怒的,招惹了他,对他做了那样的事后,她想一走了之? 陆尧内心里有熊熊怒火在燃烧,可他向来喜形不怒于色,内心里有多愤怒,脸上就有多冷静,他忽然松开她,说:“饿了,先去吃饭。” 燕广宁木呆。 陆尧走了两步,没看到她跟上来,他又返回去,拉起她的手。 燕广宁只觉得惊恐,她木瞪瞪地看着他的侧脸:“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碰到一些别的学院的学生经过,在跟陆尧打招呼,还有一些欲要走的老师们,看到了陆尧,也跟他打招呼。 当他们在看到陆尧牵着燕广宁的手时,一个一个的全都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陆尧没有松开燕广宁,就那般牵着她,自然而然地与每一个人打招呼,表情平静镇定的好像他此刻牵的并不是燕广宁,而是他的妻子,那么的理所当然。 走出学院后,燕广宁还处在懵逼的状态。 陆尧道:“去星酒楼吧,你去那里吃饭不要钱,我们能省一点,虽然我有俸禄,也有学院的薪资,但皇城的消费不低,我没有有钱的爹娘,我得自己存钱,备聘礼。” 燕广宁猛然一怔,终于回魂,她先是看了一眼他们交牵的手,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再品味着他的话,她几乎是结巴地说:“你,要娶我?” 陆尧道:“我已经被你轻薄过了,宁长公主,你不能不对我负责。” 燕广宁当即就回嘴:“我何时……” 话没说完,她想到了燕乐成亲那天,她喝醉了,一夜的记忆都没有。 她蹙眉:“我……” 陆尧道:“你想说你忘记了,是不是?” 燕广宁道:“我确实不记得我何时……” 陆尧道:“乐长公主成亲那一晚。” 燕广宁心想,还真是那一晚。 陆尧道:“忘记了没关系,那件衣服我还保存着,就是你向我轻薄的证据,你想看的话,吃完饭我带你去看,至于别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她的唇,缓慢说道:“往后我会演示给你看。” 说着,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去了星酒楼。 吃饭的时候二人之间彼此沉默,燕广宁是觉得身在云端,只觉得坐在对面的陆尧跟梦似的,她怕她一张口他就消失了,而陆尧在想,燕乐成亲的时候,裴府的场面还是很大的,虽说裴连甫没有官职,闲人一个,就官职上来了,他其实占了上峰,可人家裴老丞相有钱,给儿子备的聘礼也足足的,没有丢皇家的面子,可他没钱啊,燕国统一后,钱币都以燕币为主,他虽然也用原来的家产变换了不少燕币,但离娶燕广宁,还差太多,他在想着怎么赚到更多的钱。 于是,二人各想着心事。 等吃完,陆尧送燕广宁回去,到达宫门口,他说:“明天继续去上学,没指望你能像上官倩那样一点就透,但至少,练武能锻炼身体,对你自己的身体也有好处。” 燕广宁一听到上官倩,心情就不好了,她甩开他的手,说道:“你就只觉得上官倩最好。” 陆尧道:“在练武方面,她确实很出色。” 燕广宁哼一声。 陆尧看着她:“你一直在吃她的醋吗?” 燕广宁脸一红,强撑着面子想说不是,可陆尧又道:“没必要吃她的醋,我不喜欢她,之所以关注她,是因为她确实很优秀,我是老师,只是尽老师的职责,用心栽培她。” 燕广宁还是不舒服,从自己心爱的男人嘴里听到他夸赞别的女人很出色,是谁都不会开心吧? 燕广宁道:“总之,你对她很另眼相看。” 陆尧伸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缓带到了怀里,他拥着她,低声说:“我不太会表达感情,因为我从小没有父母,我很小的时候就从军了,所接触的人全是男人,所接触的事物全是兵器,所接触的场面全是战场,我没跟女人打过交道,真的没有经验,上官倩在我眼里,并不是女人,她只是我所认可的一个极有练武天赋的人,这样说,你有没有舒服点?” 燕广宁压根没在听他说话,她只是觉得今天的一切,不,从今天下午他喊她去吃饭开始,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她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独有的男人气息,那清冽的单一的像薄荷一般的皂香是那么的好闻,他的肩膀是那么的结实可靠。 她觉得她难以呼吸。 她忽然低声说:“陆尧,吻我。” 陆尧大惊失色,猛地推开了她,他四周看了一下,还好,皇宫门口没有人,只有不远处的宫门口立着几排禁卫军,他瞪着她,说:“进去吧。” 燕广宁被陆尧那一推,全然醒了过来,不是梦,这竟然是真的! 她忽然捂住脸,羞的拔腿就跑。 陆尧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止不住的就笑了起来,他是赵国人,基本没与这个燕国长公主打过交道,统一后倒见过几次,但那个时候,她总是面无表情,沉稳又呆板,很有一国公主的风范,后来上了他的课,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一开始陆尧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喜欢他,后来再傻也看懂了。 陆尧对男女情爱之事真的不擅长,亦没考虑过。 大概真的因为打小孤独的原因,也可能因为他长年浸润在军营,对女子不怎么感冒,亦不知道如何与女子交涉。 他其实不讨厌她,因为她并没有让人讨厌的理由,她为人善良,虽然贵为长公主,却平和近人,学习的时候虽然天赐不佳,却也很刻苦,从不缺课,风雨无阻,或许,她是为他,才这样坚持,可能坚持,就说明她是个坚韧的人。 如今想想,她为何会莫如其妙出现在他面前,又莫名其妙离开,因为她喜欢他,想接近他,可看他对上官倩那么好,她以为他喜欢上官倩,所以宁可离开,也不强行插入,这足以证明,她是个宁可自己痛也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人。 她这么善良,他怎么会不喜欢。 只不过,不知怎么表达。 那晚她对他做了那事后,他当夜就没睡成,闭上眼睛就是她强吻他的画面。 陆尧伸手摸了摸唇,想到她刚刚说:“陆尧,吻我。” 那么的胆大。 真没想到她沉静沉稳的外表下有这么奔放的心。 那一晚她在马车里对他所做的事又从脑海里闪现了出来。 陆尧默叹,背转起身,走了。 燕广宁回到宫,坐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她知道现在不能去找七嫂,可她真的没办法,她穿上鞋子,不顾宫女们的阻拦,跑到帝宫里去找赵怀雁。 这个时候赵怀雁刚跟燕迟准备就寝,三年时间过去,燕迟也没那么忙了,现在天下大定,官员各方面也全部安排到位,人员充足,百姓富足,各个地方都安居乐业,欣欣向荣,偶尔会有一些天灾人祸发生,但地方官员都能解决,确实不能解决的,会在朝会上与大臣共议,平时,下了朝,燕迟除了看一些折子,就是教燕九临和燕无忧学习写字。 燕九临和燕无忧还小,燕迟没打算把他们送到皇家学院,都是自己手把手教一些字。 燕行州去世之后,燕迟因为心情不好,晚上吃完饭也不再去御书房,而是窝在燕九临和燕无忧那里,陪他们玩耍,赵怀雁每回睡觉前都要到这里找他,找到他后就会拉着他回寝宫。 燕迟从来不反抗,她拉了他就走。 回到寝宫,什么都不做,洗完澡就抱她睡觉。 今晚也一样,但是二人刚歇下,燕广宁就来了,赵怀雁撑着手臂起身,喊唤雪进来伺候穿衣。 燕迟抱住她,说道:“不要管她,我们睡觉。” 赵怀雁想到今天燕广宁说的一席话,也知道她今天去了皇家学院,但不知道她跟陆尧怎么了,燕广宁这个时候来找她,肯定是说这件事的。 赵怀雁低头亲了亲燕迟的脸,说道:“你先睡,广宁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急事。” 燕迟不满。 赵怀雁又去吻他的唇,这个男人最近的情绪特别不稳定,她都得哄着过。 她吻了,燕迟毫不客气地接了,然后按住她,多方侵犯。 赵怀雁急急地道:“等会儿。” 燕迟声音微沉,用力地啄了她一下,松开她,躺到一边儿去了。 赵怀雁让唤雪进来伺候。 等穿好衣服出去,赵怀雁把燕广宁带到了偏殿,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燕广宁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娇羞地说:“七嫂,陆尧他……” 见她不说了,赵怀雁追问:“怎么了?” 燕广宁小声地说:“陆尧他……他并没有不喜欢广宁。” 赵怀雁挑眉,拉了她坐下,继续追问,这才问出来,今天燕广宁去皇家学院办结业手续,陆尧拉着她去星酒楼吃了饭,还说出让她负责的话。 赵怀雁笑道:“这是好事呀。” 燕广宁绞着手指头:“总感觉像做梦似的。” 赵怀雁伸手往她小脸上一拧,燕广宁吃痛,大啊一声,痛的皱起了脸,赵怀雁问:“是梦吗?” 燕广宁低声道:“不是梦,我知道的,我就是,我就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好不真实,可这事又是真实的,所以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赵怀雁道:“别多想了,既然陆尧坦明了心事,你就好好准备当新娘子,明日让你七哥宣陆尧进宫一趟,看他怎么说,他若同意,就让你七哥赐婚。” 燕广宁忽然一抬头,红着脸说:“会不会太快了?” 赵怀雁道:“不快啊,陆尧不是说了吗?让你对他负责,他都开口了,你还想抵赖?” 燕广宁游移开目光,讷讷地哦了一声。 赵怀雁还要回去哄最近有点傲娇又有点忧愁的男人,就问燕广宁还有没事,燕广宁说没了,赵怀雁就让她回去早点睡,问她明天还要不要去学院,燕广宁说去的,赵怀雁就不留她了,让唤雪送她回宫。 赵怀雁又回到龙床,脱了鞋子和衣服,躺下去。 刚掀了纱幔,腰身被男人搂住,接着天旋地转,人就被压在了床上,男人倾覆过来。 这一夜,龙床里又是彻夜不息。 第二天燕迟没起床上朝,赵怀雁也没准时起床,唤雪和蓝舞伺候在外面,也不敢进去,因为里面没有通传的声音。 皇上没来上朝,作为丞相,段东黎过来问了情况,知道帝后都没起后,他就二话不说,回到金銮殿,让大臣们都先回去,说皇上今日大概不早朝了。 从燕国统一九州到现在,皇上除了在成亲那两天没有上朝外,其余时间都上朝了,就是太上皇驾崩,皇上也没旷过朝。 如今想来又是…… 大臣们笑着摇摇头,好在,皇上就只有一个王后,也不是每天不早朝,大臣们倒也理解,纷纷二话不说,回家了。 燕迟睁开眼已经过了早饭的点,赵怀雁还在睡,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让人去宣周别枝进宫。 可宣旨的宫人去了周府,又回来,没有把周别枝带来。 那人说:“皇上,周老太医不在府上。” 燕迟微顿,想到燕行州去世后,他几次派人去府上宣周别枝,周别枝都不在府,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还是不愿意再进宫。 燕迟对传旨的人说了一声朕知道了,就让他退下。 燕迟伸手抚摸着赵怀雁的脸,把她脸上的发丝撩到一旁,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这才起身下床。 喊来元兴伺候洗漱更衣后,他问大臣们还在不在,元兴说不在了,燕迟就不去金銮殿了,他让元兴去太医院,找个女太医过来。 吩咐完,元兴刚走出一半,又被他喊回来,他说:“不用了。” 元兴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 燕迟挥了挥手,也让他下去了。 燕迟又去净了一次手,走回龙床边上,掀开纱幔,见赵怀雁还没醒,他就低头去给她检查身体。 周别枝一共给了他三本书,那三本书里写了很详尽的妇科知识,他看完了,知道怎么检查,也知道怎么处理,但周别枝是老医生了,又精通各种医理,燕迟自认自己也是聪明绝顶,能够举一反三,那些书上的知识他也能熟练运用,但为了赵怀雁,他还是小心又小心,每回还是先宣来周别枝,让她先看,然后他自己再琢磨一遍。 从燕行州去世后,燕迟心情不好,没再与赵怀雁行过欢。 周别枝也没有进宫了。 这一回,他惯性的要宣周别枝进宫,但想想,周别枝大概不会再宫了,别的女医他又不放心,他就只好自己来检查。 反正,往后,这种事,他都要亲自上阵了。 燕迟看完,发现是有点受伤,毕竟好久没有一起了,昨晚他几乎一夜没消停,之前的药膏还有,燕迟拿来给赵怀雁抹了,然后又去洗手,来到床边。 刚坐下,发现赵怀雁醒了,他连忙问:“醒了?” 赵怀雁看他一眼,把头埋进了被枕里。 燕迟愣了愣,倾起上半身,去把她的头抱起来,然后问道:“饿不饿?” 赵怀雁的脸红扑扑的,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眸中还有一片朦胧的雪光,很是迷人,燕迟低头吻了一下,抱住她,低低地说:“今天我们不渴避孕汤了,如果怀上了,就生,好不好?” 赵怀雁想到昨晚,一张美丽的小脸又隽起了羞红,她伸手推他。 燕迟笑着扣住她的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说道:“雁儿,我们再生一个皇子,让他姓赵吧。”顿了顿,又道:“女儿也行,随你姓,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赵喜欢。” 赵怀雁额头一抽,瞪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燕迟道:“乱七八糟?怎么会是乱七八糟呢,这是我现在最想表达的感情,她如果出生了,一定是带着我这样的感情出身的,那就应该叫喜欢。” 赵怀雁不跟他说这个,还没有影的事儿。 如果真怀上了,生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会让他们叫这么怪的名字。 喜欢? 赵喜欢? 男孩子叫这个名字,说多怪就有多怪。 女孩子叫这个名字,那岂不是人人喊出来,都在说:“我喜欢你。” 那把女儿当什么了? 赵怀雁怒瞪了燕迟一眼,甩开他的手,要起床。 身子一动,蓦然感到大腿一侧很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昨晚某个男人干了什么好事,她又气的拿枕头砸向燕迟。 燕迟躲了一下,也听到了她刚刚的吸气声,他摸摸鼻子,凑上来,拥着她说:“你先躺着,别起床,我给你抹了药的,在床上休息一天,我去让人送饭进来。” 他说着,不等赵怀雁答应或反对,赶紧松开她,站起身,走了。 这个时候不走,等会儿就得面临王后大人的怒火。 他还是……溜吧。 燕迟出去后,喊了唤雪和蓝舞进去,让她们伺候赵怀雁,又让元兴去通知传饭,传到帝宫的寝宫里来。 燕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他也想跟赵怀雁一起吃饭,但他很清楚,若只有他跟她二人,他定然要挨训的,故而,想了一想,他就去将燕九临和燕无忧抱了过来,还有两个奶娘,两个宫女,有儿子和下人在,雁儿应该不会凶他了。 果然,燕九临和燕无忧一来,看到母后大人坐在床上,两个小家伙就往床上爬,也不脱鞋子。 赵怀雁看到两个宝贝,哪里有空去管燕迟了,伸出胳膊,一边抱一个。 奶娘还是赶紧将两个小祖宗的鞋子给脱了,然后退守在一边,默默地站着。 燕九临奶声奶气地喊:“母后~” 燕无忧也奶声奶气地喊:“母后~” 赵怀雁亲亲燕九临的脸,又亲亲燕无忧的脸,然后让奶娘来把两个皇子抱走,她要起床。 一听她要起床,燕迟赶紧阻止,他说:“就在床上吃吧。” 赵怀雁瞪他一眼,却是说:“不用了,我能起的,总不能让临儿和忧儿看到我这么不成体统。” 燕迟道:“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你身子要紧。” 赵怀雁道:“我没事。” 她执意要起,燕迟拦不住,只得让人铺了暖垫在椅子上,这才安排燕九临和燕无忧坐下,奶娘和宫女们伺候在一边。 因为有儿子和女儿在,赵怀雁就没对燕迟摆脸色。 等吃完饭,燕迟就要带燕九临和燕无忧去隔间的书房写字读书,赵怀雁喊住他。 燕迟以为赵怀雁要跟他秋后算帐,硬着头皮说:“雁儿,你若还生气,等我教完临儿和忧儿后再来说好不好?” 赵怀雁道:“谁跟你生气,我有正事跟你说。” 燕迟怔了怔,看她并不是开玩笑,便让元兴喊奶娘和宫女们进来,让她们先带燕九临和燕无忧出去玩,他来到赵怀雁身边,问道:“什么事?” 赵怀雁道:“昨晚八妹妹来找我,说了她跟陆尧的事,大概是彼此对了心意,八妹妹继续在学院里学武,而她跟陆尧的婚事,也得办一办了。” 燕迟挑眉,他知道燕广宁有小半月没去皇家学院了,也知道很可能因为陆尧的原因,她不会再去了,虽然他是皇上,是燕广宁的七哥,能够用权力让陆尧屈服,但那样的婚姻,燕广宁不会幸福。 燕迟看得出来燕广宁这两年来极度不开心,但偶尔,她还是会热气腾腾,志气昂扬,不似这半个月,她完全像一颗饱受风霜摧打的花朵。 他看着心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他没让赵怀雁插手,也不想让她再来淌这个浑水,可是,怎么就突然又好上了? 燕迟问:“陆尧是喜欢八妹妹的?” 赵怀雁道:“你们都不了解陆尧,之前我就对八妹妹说过了,若陆尧真喜欢上官倩,不会等到来到了燕国才喜欢,早在赵国就该喜欢了,他对上官倩,最多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看中,这几年,学院的学生之间都有比赛,上官倩的能力,所有师生有目共睹,不是陆尧一个人觉得上官倩极有天赐,其他的老师都那样觉得,陆尧要为皇家培养出色的将才,对上官倩自然特别用心,但那不是喜欢,在陆尧眼中,上官倩并不是女子,而是将才。” 燕迟道:“嗯,我也看过上官倩的资料,文武双全,的确是个人才。”说着,笑道:“来自赵州的女子,似乎都充满不可思议的能力。”他道:“等上官倩毕业了,让她来照顾忧儿吧。” 赵怀雁道:“这样会不会太屈才?” 燕迟道:“不会,上官倩如今还小,不足二十岁,虽然能力出众,但没有经历过杀场,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对行军作战也还知之半解,她还需要学习,还有两年她就毕业了,那个时候,忧儿也快六岁,身边也得有侍卫了,上官倩是你赵国丞相的女儿,对赵国皇室忠心耿耿,对忧儿更会忠心耿耿,而且她能文能武,既能保护忧儿,也能教导忧儿,若你觉得屈才,等忧儿长大,再给她另谋官职。” 赵怀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同意了。 等两年后,上官倩就成了燕无忧的近侍,如同赵怀雁身边的曲昭一般,形影不离地跟在了燕无忧的身边。 但现在,得给陆尧和燕广宁赐婚。 赵怀雁让燕迟先宣陆尧进宫,问问他是什么想法,燕迟照做了。 陆尧来到御书房后,燕迟没有拐弯抹角,把想给他和燕广宁赐婚的事情说了,说完,又道:“朕跟王后都不想强人所难,虽然我们是想赐婚,但也想你心甘情愿,你若不愿意,直接说,不用顾忌什么。” 陆尧道:“我愿意。” 燕迟笑道:“很好,陆将军果然不愧是八妹妹看上的人,豪爽。” 有了陆尧的那三个字,这场赐婚就很快进行了。 燕乐听到了这个赐婚,跑去找燕广宁,对她道:“不是用皇权威逼的吧?” 燕广宁瞪她:“说什么呢,八姐是那样的人吗?” 燕乐笑道:“八姐不是,所以我奇怪啊,你是怎么让那个铁石心肠……” 话没说完,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乐长公主,背后说人坏话,是很不礼貌的。” 燕乐一愣,转头一看,见是陆尧,吓的嗖的一下就跑了。 裴孝仪刚好从教室里出来,看到燕乐不顾身子那样的奔跑,脸色一变,上前就追上她,然后牵住她,低斥:“没告诉过你,走路要好好走吗?” 燕乐吐了吐舌。 裴孝仪眼眸微沉,牵紧她的手,把她牵出了学院。 陆尧看着燕乐从眼前跑开,问燕广宁:“乐长公主很怕我?” 燕广宁笑道:“我以前也挺怕你的。” 陆尧扣住她的手,低咳一声,问道:“你也觉得我……铁石心肠?” 燕广宁看他一眼,反问道:“那你是不是?” 陆尧道:“不知道。” 燕广宁顿时傻眼,噗地就笑了,陆尧皱眉看她,微微地叹了一声,说道:“等成亲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铁石心肠了。” 第168章 无忧王朝1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广宁和陆尧大婚后,南州也传来了喜讯,朱玄光向燕迟和赵怀雁上表陈书,要娶周小婵为妻,这三年来,朱玄光和周小婵去了南州,时有书信传到皇宫,但没有一次是提到他二人终身大事的,不成想,如今就来了。 书信是以折子的形式呈上来的,燕迟最先拿到手,然后又给赵怀雁看。 赵怀雁看了,笑道:“最近喜事连连啊,不知道天星跟薄江怎么样了,若是薄江的身体恢复好了,让他进宫,教习临儿吧。” 燕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考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晚点再说吧,朱玄光要娶周小婵,可周别枝最近好像凭空消失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小婵那里。” 赵怀雁道:“最近周姑姑也没去给我爹看身体了。” 燕迟眉头微蹙,询问道:“要不要给小婵去封信,问一下?” 赵怀雁道:“派人先到皇陵附近看看,若是周姑姑没在那里,就让鹰六先派太司局的人找一找,若是皇都确实没有踪迹的话,再去信问。” 燕迟说:“好。” 就宣了元兴进来,让他带一些人去皇陵。 等元兴回来,禀复说周别枝就在皇陵,还说晋平也在。 燕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赵怀雁想到周别枝一生没有嫁人,不免神色有异,她低声问燕迟:“莫非周姑姑一直爱着你爹?” 燕迟道:“不知。” 赵怀雁道:“晋平对周姑姑也是情深意重的。” 燕迟的声音有淡淡的伤感,他说:“嗯,既然周姑姑在皇陵,那就不惊动她了,等晚点再告诉她这件事。” 燕迟让元兴派人去皇陵守着周别枝,但不要让周别枝发现。 元兴嗯了一声,下去安排人。 朱玄光是南州的封地王,他的婚事并不能自己做主,得上呈皇上,得了圣谕批准,才算真真正正的喜事。 燕迟先是批准,后又让人传至南州皇炀。 朱玄光拿到皇上的亲笔御书,笑着去找周小婵。 皇炀原本只是一道关口,后经重建,变成了一座城镇,朱玄光领兵驻进来之后,这里就成了南州新城,很多高官都住在这里,于是,皇炀城就成了南州最富裕的地方,不过,文化底蕴最厚重的地方却不是皇炀城,而是原韩国皇城旧址曲殇以及原赵国皇城旧址登阳。 曲殇和登阳二地,有很多固有的世豪门阀以及达官显贵。 自从韩国和赵国归顺了燕国后,这些世豪门阀以及达官显贵们就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变得低调,而皇炀城这边,各大显贵们崛起。 朱玄光和周小婵来了后,二人的关系一开始没有被人看出来,后来就被所有人察觉了,他们也在等这二人的好事呢。 周小婵的身边如今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名字叫玄灵儿。 玄灵儿跟周小婵一样,也是孤儿,是周小婵在随着朱玄光一起来皇炀的路上从一个破庙里捡回来的,跟之前她的遭遇很是相似,只不过,她被周别枝捡回去的时候刚出襁褓,而玄灵儿已经十三岁了。 玄灵儿是个很灵动的姑娘,时常姐姐长姐姐短的喊她,周小婵很喜欢她。 周小婵喜欢药理,也喜欢亲自上山采药,朱玄光不忙的时候会陪着她,如果遇上太忙,他就会让古夜跟着她,古夜是朱玄光身边的护卫,但古夜十分不喜欢玄灵儿,不要问他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喜欢。 周小婵正在太阳底下晒药草,看到朱玄光过来了,她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 玄灵儿也甜甜地喊一声:“王爷。” 朱玄光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对这个很亲近周小婵的小姑娘,他也跟古夜一样,没办法喜欢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走到周小婵身边,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皇上给了圣谕过来。” 周小婵道:“一定是同意的,王后有写什么信过来吗?还有我娘。” 朱玄光摇头:“没有。” 周小婵明快的小脸秧了一下,她说:“有三年没有见到娘了,我有点儿想娘亲。” 朱玄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让古夜守着太阳底下的药草,他拉着周小婵,要进屋。 玄灵儿见了,立马搁下手中的药草,也要跟上。 古夜眉头狠狠一皱,他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玄姑娘了,这么没有眼力见,王爷和周姑娘在进屋里谈情说爱,你跟什么跟? 古夜直接一伸手,将玄灵儿的后衣领捏住,说道:“上哪儿去?晒药草!” 玄灵儿怯怯地看他一眼,乖乖地去晒药草了。 周小婵跟着朱玄光进到屋里,又拐到书房,朱玄光把那圣谕拿给她看了,然后问她:“是回皇城办,还是在这里办?回皇城办的话,我们就得准备了,如果在这里办,那得给你娘去一封信,她得来给我们主婚。” 周小婵想了想,说道:“在这里办吧,太上皇驾崩后,我娘在皇城的使命也算终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现在肯定守在太上皇的陵墓那里,把她叫过来,远离皇城,她的心情会好一些,而且,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皇炀以后会是我们的家,成亲自然要在这里,我娘也要来这里。” 说着,问道:“你的家人呢?” 朱玄光撑着下巴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的爹娘,闷闷地道:“我有好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这是第一回周小婵听朱玄光提及他的家人,当然,她也没问过。 她准备去挪一把椅子,坐在朱玄光身边好好问一问,结果,她刚动,朱玄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伸手将她一抱,抱在了腿上。 周小婵脸红了红,却没有拒绝,她就那般坐在朱玄光的腿上,问道:“你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朱玄光掰着指头算了一算,说道:“有十三年了吧。” 朱玄光从十岁出来周游列国,至今年二十三岁,确实有十三年没有回过家了。 周小婵一听,顿时大惊,她啊一声,盯着他说道:“你都有十三年没有回家了?” 朱玄光道:“嗯。” 周小婵道:“你就不想你的父母吗?” 朱玄光撇撇嘴,说道:“偶尔也会想,但更多的是想建功立业,闯出一片天地。” 周小婵道:“你现在是王爷了,也算功成名就,就没想过回家看看或是把你爹娘接过来?” 朱玄光低声道:“当然想把他们接过来,只是一直没腾出空。” 周小婵问道:“你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谁?有哥哥姐姐没有?或者弟弟妹妹?” 朱玄光笑着看她,头低下来,贴着她的耳朵问:“很想知道我家里有什么人?” 周小婵被他刚强的男性气息拂的耳朵泛红,朱玄光看着那红晕的地方,按住她的头,俯下去吻她的唇。 周小婵缩了下肩,但还是被他吻住了。 一吻结束,朱玄光把玩着她的发丝说:“我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我走的时候姐姐十三岁,弟弟八岁,现在我姐姐有二十六岁了,肯定早嫁人了,可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弟弟也有二十一岁了,大概也说了亲,我们那个地方是个小渔村,很贫穷,不过,那是在以前,现在应该富了不少吧。” 说着,他又道:“如今我俩的婚事定了,那就必然要回去一趟的。” 顿了顿,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周小婵抬头看他。 朱玄光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就是。” 周小婵弱弱地说:“也没有不愿意,就是我们还没成亲,这般跟你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朱玄光笑道:“那我派人去把他们接来吧,我也不大想回去。” 周小婵问:“为什么?” 朱玄光努了努嘴,没说为什么,就那般抱着他,往书房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古欧立马隔门应一声:“王爷。” 古欧跟古夜是一对亲兄弟,是地道的皇炀人,原先在衙门担任捕快,后来被朱玄光提拔到身边,当了侍卫。 古氏兄弟对朱玄光很敬重,也很爱戴,完全把他当英雄一般的崇拜,当然,之所以这么崇拜,是因为他们也拜朱玄光为师,跟他学习鬼步。 古欧和古夜对朱玄光很忠诚,当信仰一般的忠诚。 古夜在外面帮周小婵晒草药,古欧在书房门外守着。 古欧应了一声后,朱玄光道:“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古欧还是隔着门问:“什么事?” 朱玄光道:“去我的故乡,接我的父母过来。” 古欧神色当即一怔,立马就诚惶诚恐了,这可是个大差事,他肃穆地道:“好,王爷把地址给我,我一定把王爷双亲安然无恙地接来。” 朱玄光就松开周小婵,让她先坐到一边,他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开始画图,另外,也写了一封信给父母看,又把脖颈里戴的那个刻了武字的鱼牙坠子取下来,作为他身份证明的信物,然后把古欧喊进来,把东西全部交给他,并说:“不要惊动旁人。” 古欧明白,点了点头,拿着东西离开。 等古欧走了之后,朱玄光站起身,说道:“我们去晒草药吧,我看刚刚院子里的草药挺多,是这几天你跟玄灵儿一起去山上挖的吗?” 一提到草药,周小婵就格外的有精神,她笑道:“是呀,还有古夜的功劳。” 朱玄光笑道:“古夜都说了,眼在你身边远比跟在我身边要有盼头,为什么呢,因为他每天晚上闭眼前都在想,明天要是下雨就好了。” 周小婵一愣,问:“为何?” 朱玄光道:“下雨了你就不去采草药了呀。” 周小婵反应过来,郁闷道:“难道古侍卫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采草药的吗?” 朱玄光看她一眼,笑道:“他只是不愿意当货夫。” 周小婵道:“那以后不喊他了。” 朱玄光耸耸肩,说道:“你也没必要天天去,我看库房里存了好多草药了,够你用很久了。” 周小婵道:“我也不是自己用,是想分发给城里的药铺,而且,我想办个诊堂,免费给城里的孩子和妇人们看诊,这两年我发现,皇炀人大多身体不好,小孩子们普遍长不高,这里以前经常是经商往来之地,可能受这个影响,这里的人染上了奇奇怪怪的病。” 朱玄光眉头一挑,神色微凝:“奇奇怪怪的病?” 周小婵道:“你不要紧张,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没办诊堂,也不清楚,但即便有奇奇怪怪的病,也不是大病,不会影响到城内其他人的生活。” 朱玄光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说:“若是这样的话,每天看诊的人肯定很多,你会很累。” 周小婵笑道:“我是医者,不怕累的。” 朱玄光不赞同,他不愿意看周小婵那么劳累,本来她每天去采药,他都不苟同,以前也拘过她几天,但见她小脸的光采都没了,朱玄光又没法,只得放任她去了。 而放任的结果就是,她虽然每天精神奕奕,可想法越来越出奇。 她竟然想开诊堂,义诊! 如今她已经是准王妃了,虽然还没成亲,但皇上已经批示了他们的婚事,她一个堂堂王妃,怎么能坐在义诊堂里义诊呢。 这件事因为朱玄光不同意,就一直压着,直到古欧去小渔村,把朱玄光的爹娘接了过来。 朱玄光的爹娘因为常年打渔的原因,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却黝黑苍老的像五十多岁的人,他二人在小渔村看到古欧,看到古欧拿出来的那个鱼坠,简直震惊的不行。 二儿子打小就出去闯荡了,这十几年一直没回来过,他们从来没渴求他能写信给他们,因为他出去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大概在外面用功学习了,隔了两年倒写了一封信,但他们看不懂呀,还是拿到镇上的县衙,让师爷帮忙看的信,随后又央求师爷写了一封回信。 大概因为接到了这封回信,后头又陆陆续续接到了几封,但因为小渔村离镇上太远,出去一趟不容易,他们也忙,故而,就没拿信去麻烦师爷了,上一回找师爷看信,还给了师爷两文钱,之后那信就一直搁在家中。 可能因为没有接到回信,后面朱玄光也没写了。 他们也就不知道他是死不活。 想着应该是死了,不然,都十三年了,也不见回来一趟。 乍一看到那个刻着武字的鱼牙坠,二老简直吓坏了。 朱老爹问古欧:“这坠子你从哪里来的?” 古欧道:“王爷给属下的。” 朱老爹一听王爷二字,吓的腿一软,他抬起黝黑的脸,满目诧异地道:“王爷?” 古欧道:“嗯,这是王爷写给二老的信。” 古欧把信递给了朱老爹,朱老爹摆手:“我跟我妻子都看不懂,你念给我们听吧。” 古欧只得把信展开,念了。 念完,朱老爹热泪盈眶,朱氏娘瞬间抓紧了朱老爹的手,说道:“是武儿!” 确认了身份后,古欧就把二老接到皇炀去了。 这一去,就没再回渔村。 后来,朱玄光又派人找到他大姐,把他大姐一家子人接到皇炀去了。 再来就是他的弟弟。 等一家人全部团聚在皇炀,小渔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过来,于是,就有了一个朱家街。 所谓朱家街,就是全部从小渔村搬过来的朱氏人住的街道。 这些人原先是以打鱼为生,来到皇炀后,不能打鱼了,就做起了别的买卖,因为这些鱼民出自渔村,他们会用鱼骨制作各种饰品物件,还会雕刻各种鱼形图案,会各种炒鱼手法,甚至是钓鱼手法,他们把这些地道的传统手艺带到了皇炀,在这条街道上传承,故而,朱家街因此而闻名起来。 朱老爹和朱氏娘也住在这条街上。 刚开始跟朱玄光和周小婵住在王府,但实在是不习惯,二老一辈子都没过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王府是儿子的地方,但他二人还是每天战战兢兢,后来朱玄光见他们实在不舒坦,就在朱家街给他们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让他们住,并让大姐一家和三弟一家一块搬了进去。 周小婵跟朱玄光成亲后,周小婵有空就会来看望朱老爹和朱氏娘,并带些药草过来。 朱氏娘每回都热情地留她吃饭。 周小婵没推辞。 后来在朱氏娘还有大姐和三弟的劝说下,朱玄光终于同意让周小婵开义诊堂了,不是他只听娘和大姐和三弟的话,而是他娘说了,如今她没事,他大姐也没事,他三弟开了个鱼馆,每天有事做,她二人没事做,可以去义诊堂帮周小婵。 有人帮忙,周小婵就不会累了。 玄灵儿和古夜也愿意帮忙。 朱玄光考虑到周小婵不会因此而累着自己后就同意她开义诊堂。 义诊堂因为是免费的,每天来此的人就很多。 后来也有一些义工加入其中,故而,义诊堂就越开越大。 二人成亲的时候,周别枝带着晋平从皇城赶来了,二人住在王府里面,上午周别枝坐堂看诊,下午休息晒药草,下午周小婵坐诊,母女俩轮流,周小婵就很轻松。 两年后,义诊堂名声大燥,却依旧沿袭着免费给人看病的老规矩。 名声传到皇城,传入皇宫,传进燕迟和赵怀雁的耳朵里,赵怀雁感叹道:“小婵终于能够实现她的愿望,悬壶济世了。” 燕迟此时在跟赵喜欢玩耍,赵喜欢是一年前赵怀雁生的第二胎,是个非常可爱的公主,比燕无忧还要软萌可爱。 燕无忧跟燕九临已经五岁多了,两个人虽然还有孩童的调皮天性,但都遗传了燕迟的帝王性格,做事说话都非常沉稳。 这会儿他二人在学习,就在隔壁的书房里。 燕迟听了赵怀雁的话,伸手将赵喜欢抱起来,刚亲上她软嫩的脸,就觉得手下一片湿,低头一看,赵喜欢撒尿了。 燕迟从旁边的摇篮里拿出一块新的尿布,给赵喜欢换,那动作,行云流水,不管是抱孩子的动作,还是换尿布的动作,都熟练麻利的让人瞠目。 他给赵喜欢换了尿布后,抱到怀里,躺在榻上,一边跟她玩一边说:“周姑姑年轻时候的心愿就是能够有这么一个义诊堂,好在,到了晚年,她的女儿跟她一块实现了,我还听说,很多有名望的医者,去义诊堂驻诊,而如今的散医界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标尺,那就是去过义诊堂驻诊过的医生或大夫,出来后,身价百倍的涨。” 赵怀雁道:“那义诊堂岂不是变成了他们鲤鱼跃龙门的跳板?” 燕迟道:“是这样没错,但你也不要小瞧了周姑姑和小婵,再者,还有朱玄光把关呢,那些生有旁门左道的人,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 赵怀雁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她看了一眼燕迟怀里的女儿,问道:“睡了吗?” 燕迟笑道:“闭眼睛了,大概累了,玩了好一会儿了。” 赵怀雁起身走过去,伸手要抱。 燕迟看了她一眼,拍拍身边的床铺,说道:“你也躺一会儿。” 赵怀雁笑着打趣他:“是真想让我躺呢,还是不愿意把欢儿给我?从她出生到现在,你抱的是最多的,你再这么下去,小心临儿和忧儿不平衡,说你偏心。” 燕迟低笑,伸手拉住她,调侃:“临儿和忧儿没觉得不平衡,你这个当娘的已经在不平衡了。”他笑道:“吃女儿的醋?” 赵怀雁啐道:“美的你,你陪欢儿睡吧,我去看看临儿和忧儿学习怎么样了。” 燕迟一听,毫不客气地抱着赵喜欢,歪到一边去睡了。 赵怀雁无奈啊,燕迟把这个老二宝贝的都成什么了。 她摇摇头,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了。 等她离开,燕迟又睁开眼,亲了一下赵喜欢的脸蛋,笑道:“你娘在吃醋了,晚上爹怎么哄你娘呢?再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才一岁多的赵喜欢当然不会回答,她闭着眼睛,睡的可沉了。 燕迟喊来奶娘,让她把赵喜欢抱下去,好生照看,他也去书房,检查燕九临和燕无忧的功课。 燕九临和燕无忧特别聪明,尤其是燕无忧,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前燕迟没察觉,赵怀雁也没察觉,后来慢慢的,燕迟就发现了,他每回同样的给燕九临和燕无忧讲字,而每回燕无忧看一遍就记住了,那个时候燕迟并不知道燕无忧竟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觉得她遗传了他跟赵怀雁的优点,这么小就这么聪明。 长大后,燕无忧读课文,看字画,不管看什么,只要过一遍,她就能全部记住,再长的文字也不再话下。 燕迟惊讶,赵怀雁也惊讶,过后二人专门拿书本考过燕无忧,这才发现,燕无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燕九临跟燕无忧一胎出生,燕无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燕九临没有,不过,燕九临是武学奇才,四岁的时候,他站在大树底下,看到飘飞的叶子,竟然身子一纵,也跟着飞了起来,那一次可把奶娘和宫女们吓死了。 皇家林园里尖叫一片,侍卫们纷纷奔上去要救长皇子,可刚奔过去,燕九临就缓慢地落了地,虽然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却站的极稳。 侍卫们纷纷惊住,看怪物似的看他。 当这一事件传到了燕迟和赵怀雁口中,燕迟就开始教燕九临轻功,然后燕迟发现,这个儿子,当真是武学奇才,是一个比他还要恐怖的武学奇才,他小时候练武,多少还要下点功夫,刻苦钻研,而燕九临,不用钻研,你只要教他一次招式,他就能领悟到精髓,然后,不用假以时日,他当下就能出神入化。 燕迟于是不敢再教燕九临武功了,因为他还太小,怕他负荷不了,就日日让他读书学习,他是未来的太子,所学比燕无忧要多,而且,他又没有燕无忧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故而,在学习上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但两个人毕竟还小,燕迟平时只让他们学习一个时辰,就让他们去玩了。 赵怀雁进来看了看二人的学习情况,也没再让他们闷在书房,让奶娘和宫女们带着他们出去玩。 燕九临说:“父王,母后,儿子想去找长空玩。” 长空是鹰六和长虹的孩子,今年七岁了,时常进宫陪燕九临,燕九临跟鹰长空是铁杆兄弟。 燕九临说完,燕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带无忧妹妹一起去吧?” 燕九临看了燕无忧一眼。 燕无忧道:“不要,我要找段喜玩。” 段喜是段东黎和韩玉幼的女儿,跟燕无忧一样大,只不过,段喜比燕无忧大两个月。 赵怀雁笑道:“一起去吧。” 燕九临撇撇嘴。 燕无忧也撇撇嘴。 等到两个小家伙在奶娘和宫女们还有侍卫们的带领下出了宫,燕九临对燕无忧伸了一个小指头,燕无忧也冲燕九临伸了一个小指头。 最后,龙凤胎的两个孩子各自哼一声,扭头。 旁边的奶娘看的好气又好笑,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两个小祖宗生下为就不太和,这长大了,好像还是不太和。 两个小祖宗离了宫后,宫里似乎就冷清了许多,从燕九临和燕无忧能走能跑开始,宫里就没消停过,日日都有他二人的身影,如今长大了,虽然也才五岁多,可有了自己的玩伴,除了学习,就是玩宫外跑。 鹰长空和段喜倒也经常进宫,但这四个孩子,似乎更倾向于在宫外玩。 燕迟坐在书房里,看着赵怀雁收拾着书桌,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低声说:“我们也出去走一走?” 赵怀雁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最近不忙了?” 燕迟道:“不忙,咱们去看看爹吧?” 赵显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了,赵怀雁一听,点头说:“好。” 燕迟问:“带上欢儿一起?” 赵怀雁蹙眉道:“她在睡觉。” 燕迟道:“没关系,马车里面有摇篮呢,让奶娘抱着先放摇篮里,咱们带她去看爹,爹应该也极想看她。” 赵怀雁点了点头,于是燕迟就牵着赵怀雁的手,带上赵喜欢,去了赵府。 赵显确实很想念赵喜欢了,他身子骨不利索了,也不想动,就等着他们带人来呢,这一来,可欢喜了,伸手就把沉睡中的赵喜欢抱了过来。 燕乐和燕广宁听说燕迟和赵怀雁带了赵喜欢出来,他们也带着儿子来了。 燕乐和裴孝仪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裴培。 燕广宁和陆尧也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陆精武。 裴培和陆精武是跟赵喜欢同一年出生的,月数不一,但三个人同岁,赵喜欢也不孤单了,还有两个哥哥保护疼爱。 燕九临和燕无忧都比赵喜欢大了四岁多,跟赵喜欢玩不到一起去了。 一家子人围在赵显的旁边,裴培和陆精武也被奶娘们抱着,在睡觉,临到吃晚饭的时候,三个小家伙都醒了。 吃完饭,奶娘们就抱着三个小家伙到阁楼里去玩。 燕迟、赵怀雁、燕广宁、陆尧、燕乐、裴孝仪坐在屋子里陪赵显,赵显对燕迟道:“爹听说义诊堂现在风头很盛啊,周别枝的医术众目皆知,周小婵也继承了她娘的衣钵,学得了真传,爹觉得,义诊堂也能仿效皇家学院,培养一些品德端正,有济世之心,又有医德之心,又有天赋的医生,让他们进入太医院,再让太医院里的御医们到地方轮值,这样,地方能受益,皇室也能受益,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太医院也会焕然一新。” 燕迟觉得颇有道理,说道:“我会考虑的。” 赵显嗯了一声,说道:“爹累了,先去休息,你们随意坐。” 燕迟站起身,赵怀雁也站起身,燕广宁和陆尧,燕乐和裴孝仪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等他走了,几个人又纷纷坐下。 只是屁股刚落下,燕迟就拉着赵怀雁走了。 燕广宁、陆尧、燕乐、裴孝仪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留,带着孩子们回了府。 回到宫里头,奶娘们把赵喜欢带走,燕迟让元兴去看燕九临和燕无忧回来了没有,元兴去看了,回来禀告说没有。 燕迟无奈地对赵怀雁说道:“今晚这两个小家伙又在外面过夜了。” 赵怀雁笑道:“他们喜欢在外面就让他们在外面,长大了还能不能有这么自由就不知道了。” 燕迟道:“我也没说不让他们住外面,但好歹传个话回来,每回都这么不声不响的。” 赵怀雁道:“定然又是瞒着右相一家跟太司长一家,不然,以右相和鹰六的性子,不会不传信的。” 燕迟道:“这才几岁,都开始这么有主见了。” 赵怀雁笑,听出来他有点酸里酸气,立马拉着他去洗澡,洗澡的时候,燕迟抱着她,完全没空去想儿子和女儿们了,只想好好地欢乐一番。 一夜欢畅之后,第二天他又没上朝,可今天皇宫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元兴隔着门禀告说云灵来了的时候,燕迟还在抱着赵怀雁。 二人睡的正沉,元兴隔门汇报了半天,里面不见有一丝响动,元兴就对云灵说:“皇上和王后还没起。” 云灵往外看了一眼天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脚步一抬,往帝宫门外走了去。 元兴不解,也跟着过去。 然后在宫殿的正门口,看到了随着奶娘和宫女们进来的燕九临和燕无忧。 元兴即刻上前见礼。 云灵看着这两个孩子,目光在燕九临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向燕无忧身上,看了很久,他走过去,蹲在燕无忧面前。 燕无忧不惧生,虽然没见过云灵,但没表现出丝毫的怯意,她软软地看着他,问道:“你要跟我说话吗?” 云灵什么都没说,单手一抬,掌心中现出一串文字,他问燕无忧:“上面写的什么?” 燕无忧扫了一眼,说道:“天魔黄线。” 元兴眉头倏地拧起。 燕九临盯着那串文字看着,半晌后,又看向云灵,稚嫩的瞳孔里乍然一现一道神奇的功夫,但很快消失,他没有抓住,他蹙了蹙眉,伸手拉了燕无忧一下,说道:“走了。” 燕无忧哦了一声,虽然很好奇这个人怎么能从掌心中化出文字来,但这个时候,她却不跟燕九临闹不和了,很听话地牵住燕九临的手,一同迈进门槛。 奶娘和宫女们立刻跟上。 元兴盯着云灵,近乎犀利地问:“你给睿公主看那是什么意思?” 云灵站起身,转头看燕无忧的背影,说道:“她看得懂天魔黄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元兴当然知道天魔黄线为何物,也知道天下间能看懂天魔黄线的人,都将面临什么,面临着……短命! 曾经的仙如华是如此。 后来的楼子歌也是如此。 只有这个云灵,大概因为不是人族,所以,会是个例外。 元兴眸光微转,对他问:“所以你忽然下了云雪山,来皇都,是知道睿公主能读懂天魔黄线?” 云灵道:“只是有所感应,并不能确定,现在,我确定了。” 他又转回身子,往里面走,说道:“我等赵怀雁醒来,有事与她说,我先到偏殿坐一会儿,你去传话吧。” 元兴只好又回去,隔了一个多时辰,燕迟和赵怀雁才双双从里面出来。 元兴把云灵来的事情说了,燕迟眉头一挑,份外诧异,赵怀雁也是蓦地一惊,问元兴:“云灵来了?” 元兴道:“嗯。” 他想了想,还是把燕无忧能读懂天魔黄线一事说了,燕迟当即脸色大变,赵怀雁沉着脸说:“我去见一见他。” 燕迟扣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赵怀雁知道燕迟担心燕无忧,就没反对,二人十指相缠,去了偏殿。 云灵看到他们,站起来打了招呼。 赵怀雁道:“你确定无忧看得懂天魔黄线?” 云灵道:“确定,我这趟下山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得带睿公主去一趟云雪山。” 燕迟问:“带她去云雪山做什么?” 云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赵怀雁一眼,说道:“你们的娘亲,都看得懂天魔黄线,可都去世的很早,传言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寿命都很短,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你们都不想冒着失去女儿的危险吧?带她去云雪山,自是帮她度过这个劫难。” 仙如华是在婚后产完子后死的。 楼子歌也是。 燕无忧现在才五岁,离结婚生子还早呢,燕迟并不想这么早就跟女儿分别,赵怀雁也不想,但他二人不想,云灵却不让他们冒任何风险,他道:“事事都有例外,你们怎么就知道,这一死亡不会在幼年发生?” 燕迟心口一寒。 赵怀雁也是面色一紧。 他二人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燕迟才道:“元兴,去把睿公主抱过来。” 元兴沉沉地应一声,去殿里,将燕无忧抱过来。 燕无忧看到父皇母后,笑着奔过来,一边喊着父皇母后,一边往燕迟的怀里扑。 燕迟伸手将她抱住,然后一把抱起,支在怀里,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道:“昨天玩的开心吗?” 燕无忧笑道:“开心。” 她软糯的小胳膊抱住燕迟的头,对着他的脸颊吧唧吻了一口,燕迟的心都被她吻化了,他伸手摸着她的脸,真的很舍不得把她送走,他抱紧她,让云灵把天魔黄线的字体放出来,他要亲眼看一看,无忧是不是真的看得懂。 结果,燕无忧真的看得懂。 赵怀雁神情凝重,她对云灵说:“无忧还小,不能离开爹娘,等她及笄了,再上云雪山。” 云灵道:“等她及笄,还有十年,这十年若是发生了意外呢?” 赵怀雁坚定地道:“不会。” 云灵看着她,赵怀雁道:“你想带她上山,无非是想用灵狐之气庇护她,可她这么小,你舍得让她离开爹娘?就算你舍得,我也舍不得,燕迟也舍不得,所以,要么等她及笄之后,你再下山来带她过去,要么,你就留在这里,陪伴她,用你灵狐之力守护她。” 云灵不可能留在山下这么久的,他想了想,取出一物挂在燕无忧的脖颈上,说道:“这是灵狐一族用以隐藏实力的乾坤锁,这把锁能暂时锁住睿公主身上的天魔之能,等她及笄之后我再下山。” 赵怀雁道:“谢谢。” 云灵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走了。 燕迟抱着燕无忧,看着那把锁,慢慢的,沉重的眉头舒展开了,等云灵离开后,燕迟道:“这把锁,曾经挂在灵狐始祖云婬身上,有着非凡的法力,如今有这把锁守护忧儿,你就不必忧心了,等忧儿及笄后,我们再看情况,决定送不送她上云雪山。” 燕无忧听的迷迷糊糊,听不懂父皇和母后在说什么,但是听到他们在议论要不要把她送走的话题,她当即一皱眉一撇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燕迟手忙脚乱地哄着。 赵怀雁也赶紧地轻哄着。 好不容易将这个小祖宗哄好了,两人身上全是汗,而燕无忧紧紧地抱着燕迟,死活不丢,燕迟无奈,只好抱着她,回了寝宫。 晚上,就让她留宿在他跟雁儿的龙床上了。 第169章 无忧王朝2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无忧留在帝宫龙床上睡的第一晚,燕迟和赵怀雁都没有睡,看着沉睡中的女儿,燕迟实在睡不着,赵怀雁也是。 帝后二人一左一右靠在龙床的床头,背后垫着靠枕,燕迟伸手从床头越过去,牵住赵怀雁的手,见她低头蹙眉,盯着燕无忧看着,知道她此刻也跟他一样的担忧,就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从那一边抱了过来。 赵怀雁轻呼:“别吵到忧儿了。” 燕迟道:“她睡了。” 燕迟将赵怀雁抱在怀里,扬手用内力熄灭床头的烛火,等周围黑暗下来,燕迟对赵怀雁说:“睡吧。” 赵怀雁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说:“睡不着。” 燕迟亲亲她脸:“无忧有了那把锁,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赵怀雁很担忧地说:“可历来能读懂天魔黄线的人,都……” 燕迟伸手按住她的嘴,轻声道:“睡吧,忧儿不会有事,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让她开开心心,安安然然地活着。” 赵怀雁低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但眼睛闭上了,却睡不着。 燕迟也睡不着,但他不能让赵怀雁一夜不睡。 他拥着她,看了旁边的燕无忧一眼,因为四周太漆黑,看不大清楚她的脸,但她细小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得见的。 她小小的一团,因为睡着的缘故,完全的放松,早已经忘记了白天之事。 燕迟笑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然后抱着赵怀雁躺下。 前半夜两个人都没有睡着,后半夜实在挨不住困意,双双睡下,第二天燕无忧最先醒,醒来揉了揉眼睛,觉得床很陌生,再侧头一看,看到父皇和母后抱成团睡的正香,她嘴角一撇,肉墩墩的身子爬起来,去扯燕迟的衣袖。 燕迟被她扯醒,笑着轻喊了声:“忧儿。” 燕无忧冲他张开双臂:“抱抱。” 燕迟看一眼赵怀雁,她还在睡,大概睡的不安稳,那道好看又秀丽的眉在轻蹙着,他伸手轻轻地抻平,又低头吻了一下,这才松开她,改成抱女儿。 把燕无忧抱起来后,他轻声下床,喊来元兴进来伺候。 元兴伺候他穿衣服的时候,燕无忧在旁边捣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那小脸上的笑容明媚极了。 燕迟看着她,心想,完全把昨天的事儿忘了。 他无奈又庆幸地失笑,等元兴伺候好一切,他伸手将燕无忧抱起来,走出帝宫,又喊唤雪和蓝舞来,让她二人进去,侍候在龙床边上,随时注意赵怀雁醒。 燕迟要先去上朝,就抱燕无忧去燕九临那里,让她跟燕九临玩一会儿。 燕无忧没缠着他,很乖地对他的脸吧唧了一下,然后松开他,一颠一颠地跑着去找燕九临了,奶娘和宫女们在后边跟着,小心地伺候。 燕无忧找到燕九临,他正从床上坐起,奶娘们在给他穿衣服。 他见燕无忧跑了过来,双手朝他床上一撑,小腿就开始往他床上爬,他眉头一皱,奶声奶气地说道:“脱鞋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上床要脱鞋子。” 燕无忧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绣虎鞋,努努嘴,呼的一下整个人直接翻了上去,鞋子踩在燕九临面前的锦被上。 燕九临郁闷。 奶娘们赶紧伸手去抱她,燕无忧身子极灵活地一转,扑向了燕九临。 燕九临被她扑倒,他看着床顶幔帐上的龙凤图案,朝那些低低惊呼的奶娘和宫女们挥了挥手。 虽然他还小,只有五岁多,可他一挥手,奶娘和宫女们愣是一步都不敢往前了,纷纷福了福身,说了一句“奴婢们先退下”就走了。 等室内只剩下兄妹二人,燕九临问燕无忧:“要跟我说什么?” 燕无忧还扑在他身上,小脸往他脖子里面拱,燕九临翻了翻白眼,说道:“我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你能不能别对我撒娇。” 燕无忧闷闷不乐:“你不是比我早出生吗,你是我哥,这个时候不该哄哄我?” 燕九临才不哄她,哼道:“昨晚你不是故意赖在父皇和母后的寝殿里吗,他们就没哄你?我可不信。” 他说着,起身推她。 燕无忧紧紧抱住他脖颈,死活不丢。 燕九临无奈,小胳膊伸出来搂住她,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可以了吧?” 燕无忧满足地笑开。 燕九临瞪她一眼,松开她,小腿从床上翻下去,喊奶娘进来给他梳头。 奶娘在给燕九临梳头的过程里,燕无忧下床跑了。 燕九临轻叹,却坐在那里没动,只不过,想到云灵说的那番话,燕九临小小的眉头又紧紧地拧巴了起来,等奶娘给他完全收拾好,他出了房门,去找燕迟和赵怀雁。 燕迟已经上朝去了,赵怀雁刚醒,燕九临来了后,先是请安,后看到燕无忧赖在赵怀雁的怀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燕九临就放心了。 赵怀雁正准备去喊燕九临吃饭,见他来了,就直接带着他去了御膳房。 燕迟还没下朝,他三人就没等他。 吃饭的时候,燕九临奶声奶气地问:“母后,昨天那个人是谁?” 赵怀雁道:“云灵,云雪山上的灵狐。” 燕九临一惊。 燕无忧也惊的轻呼了一声,她十分好奇地问:“灵狐?是狐狸吗?” 赵怀雁笑道:“嗯。” 燕九临蹙眉,小小年纪已经很会分析事情了,他道:“狐狸能变成人,那他们就不是普通的狐狸,他昨日给妹妹的东西定然也不是凡物。” 赵怀雁道:“嗯,那乾坤锁是仙物,可以庇护你妹妹。” 燕九临问:“什么是天魔黄线?” 燕无忧也糯糯地问:“难道能看懂那个天魔黄线的人,都会遇到危险?” 赵怀雁抬头,看着自己对面的两个儿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因为她自己对天魔黄线的认知也不全面,大多都是猜测,她想了想,说道:“母后所知道的也很少,而且还是一知半解,说了你们可能也不大能理解,等你们长大了,母后再告诉你们。” 燕九临哦了一声,不再追问,低头吃饭。 燕无忧也不问了。 十年后,燕九临和燕无忧都十五岁了,燕无忧及笄成人宴过完之后,赵怀雁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天魔黄线的事告诉了三个孩子,这个时候,赵喜欢也十一岁了,什么都能听懂,而燕九临已被封为太子。 燕九临、燕无忧和赵喜欢三个人都进了皇家学院学习。 三人都去过楼经阁,翻看过有关上古时期的所有书籍,三个人对上古九皇、九魔以及云雪山、朝圣王朝、巫族吕氏和温氏都有了很深的认知。 鹰长空从十岁开始就跟随在了燕九临身边,做太子少保,亦做近侍。 鹰长空也跟随着燕九临,知道了那些凡人以外的事情。 段喜和上官倩也跟在了燕无忧的身边,一个文侍,一个武侍,进而,也知道了那些凡人以外的事情。 及笄宴过完,赵怀雁就把楼魂令的令牌交给了燕无忧,楼魂令可以号令所有楼经阁里面的杀手,亦可以调动所有皇家学院里的护卫,赵怀雁把楼魂令给燕无忧的用意是希望楼魂令可以保护她,但是,燕行州之前说给燕迟的话,关于楼姜或楼危有个三长两短,身为楼氏血脉,能瞬间穿越一切障碍,去到亲人身边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是真的。 而楼魂令,虽不是直接媒介,却有着很直接的作用。 楼魂令浸染过楼氏一族世世辈辈人的血,是楼氏一族最高圣物。 楼魂令放在赵怀雁身上的时候,它只是一个令牌,可当它放在了燕无忧的身上后,这令牌就变成了一个圣物。 圣物染血,便是凶兆来临。 燕无忧十六岁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危及生命的事情,这让燕迟和赵怀雁都松了一口气,十六岁的燕无忧,与年轻时候的赵怀雁一样,美丽聪明,调皮可爱。 云灵在十年后下山,执意要带燕无忧去云雪山,这让燕迟隐隐地不悦。 他的不悦不是来自于云灵断定了燕无忧一定会短命,而是云灵对燕无忧的执着。 燕无忧的样貌与赵怀雁有八分相似,像极了她的母后。 云灵早在赵怀雁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她,因为不能与人族通婚,又加上当年有燕迟这个强有力的情敌,而赵怀雁当年又心系燕迟,故而,云灵没有纠缠。 可如今,他执意要带燕无忧上山,是抱着什么样的目地,还真不好说。 燕迟看着云灵,说:“十年前你给忧儿的乾坤锁很管用,她这十年一直活的好好的,既然有这把锁就够了,那她就不必再上山了。” 云灵道:“乾坤锁是灵狐族长之物,是我向我爹借来的,最长十年,不能再久了。” 燕迟不冷不热道:“十年对人类来讲,确实很长,可对你们灵狐来讲,那就是眨眼之间,你如果没法向云飞羽交待,那我会亲自上一次云雪山,向云飞羽说明。” 当年燕迟带赵怀雁去参加吕婴雪的成神日,结识了灵狐一族的云飞羽,并收受了能指引路径的雪山寒梅,如今,那寒梅枝还在,终年常青,不枯不落,燕迟若想上云雪山,那是很容易的事。 云灵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在担心我打你女儿的主意?” 燕迟挑眉:“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允许。” 云灵道:“灵狐为了保证血脉纯正,从祖先开始,就不与人类结合,我虽然……”他说到这里,微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燕迟,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赵怀雁,轻声道:“我虽然并不看中这个规矩,但也不得不接受,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燕迟冷哼,心想,你是不会与人族通婚,但你可以把一个人类放在身边,日日看着,赵怀雁你不能,现在就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能让你如意才怪了。 但转而想到燕无忧的情况,他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燕迟问赵怀雁:“你的意思呢?” 赵怀雁也不舍得把燕无忧送上山,但又不能不防备着未来哪一天,真的会出意外,她微微叹了一声,说道:“我们问问忧儿的意见吧,这件事关乎着她,她已经长大了,能够完全决定这件事。” 燕迟点头,让元兴去把燕无忧带过来。 燕无忧来了后,赵怀雁和燕迟就把目前的情况说了,说完,燕迟道:“云灵是来取乾坤锁的,他说乾坤锁是灵狐族长之物,最多借你戴十年,另外,他想带你上山。” 燕无忧看向云灵。 云灵也在看她。 这十年,燕无忧已完全了解了所有的一切,关于天魔黄线,她自己也研究了一些,但可惜,这个世间,已没有任何一本装载天魔黄线的书籍,故而,她也看不到那一种神奇的文字了,她问云灵:“你那里有用天魔黄线书写的书吗?” 云灵道:“嗯。” 燕无忧道:“那我跟你去。” 燕迟沉默不言地握着茶杯,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赵怀雁道:“忧儿,你确定要跟云灵上云雪山?” 燕无忧看向赵怀雁,说道:“母后,女儿想弄懂天魔黄线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关乎到女儿的生命,所以,女儿一定要弄清楚,你跟父皇放心,等我弄清楚了,我会再回来的。” 燕迟松开茶杯,抿着薄唇说:“你决定了?” 燕无忧道:“嗯。” 燕迟看着她,半晌后又转头看向赵怀雁,说道:“既然忧儿决定了,那就按照她的意思吧,这件事情也确实得弄懂,不然,这会是你的遗憾,亦是我的遗憾。” 是,燕迟的母亲,因为会看懂天魔黄线,死的早,赵怀雁的母亲,也因为看得懂天魔黄线,死的早,如今,他们的一个女儿,亦看得懂天魔黄线,所以,弄懂天魔黄线是怎么回事,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 赵怀雁站起身,走到燕无忧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轻轻地说道:“上了山,要听云灵的话,那里全是灵狐,你不许再调皮。” 燕无忧笑道:“母后放心吧,女儿有分寸的。” 赵怀雁见她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她伸手抱住她,却在这个时候,燕无忧塞在袖兜里的楼魂令渗出了血,那血一开始只在楼魂令令牌的周围蔓延,后来大概是血太多了,就从楼魂令的令牌上滴了下来,透过薄薄的衣衫,滴在了地上。 赵怀雁和燕无忧没看见,但燕迟和云灵看见了,燕迟大惊,喊道:“忧儿!” 他急忙站起身,去拉她的胳膊。 这个时候,燕无忧也发现了那血,赵怀雁也发现了,二人怔了一下,赵怀雁握住她的胳膊,蹙眉问:“怎么流血了?胳膊受伤了?” 燕无忧道:“没有啊。” 她伸手往袖兜里摸了摸,摸到一片粘稠,她不解地咦了一声,又往里面摸,摸到令牌,正要拿出,却只见身后的云灵大叫一声:“别动。” 他站起身就要阻止燕无忧去抓那个楼魂令,结果,迟了一步。 当燕无忧的五指全握住楼魂令的令牌,欲要将它拿出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白,她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量吸附着,她吓的脸一白,喊:“母后,父皇!” 赵怀雁紧紧抓着她。 燕迟也紧紧抓着她。 可那股力量很强大,亦很强悍,不管燕迟和赵怀雁如何使力,都抓不住她,最后,被她带着,一同跌进了黑暗里面。 再睁眼,燕无忧就在一片血腥的屠戮场,而赵怀雁和燕迟不在身边。 周围的血腥气很浓浊,各种诡异的气息漂浮在四周,燕无忧触目一望,四周全是火海,但奇怪的是,那火海蔓延在四周,却独独烧不到自己身上,她正诧异,却忽听身后有一个声音,很微弱很弱,在说:“怎么是你?” 燕无忧吓的猛地转身,然后看到一张年轻的脸。 这张脸,她没见过,亦不认识。 楼危看着她,似乎是要说什么话,但实在伤势严重,一开口就吐血,而且,周围的火焰已经在渐渐的变弱,那么,这火焰就拦不住太久,他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就说:“楼魂令的令牌拿给我。” 燕无忧咦一声:“你知道楼魂令的令牌?” 楼危道:“快点。” 燕无忧慢腾腾地哦一声,把染血的令牌扔给了他,楼危接住,下一秒,他整个人连同身后的楼姜全都消失了,之后楼魂令的令牌又跌了下来,有声音从里面传出:“这令牌你拿好了,不能落入邪恶人之手。” 燕无忧捡起令牌,上下翻了翻,发现那些血都不见了,而且,里面还有人的声音传出:“你虽然跟赵怀雁长的极像,但你不是她,你是谁?” 燕无忧对着令牌问:“你认识我母后?” 楼危喃喃:“母后?” 他道:“你是燕迟与赵怀雁的女儿?” 燕无忧连连道:“是呀是呀,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母后和我父皇?” 楼危道:“你父皇是我表哥。” 燕无忧一愣:“啊?” 楼危道:“小侄女,把令牌拿好了,我们先在这里面养伤,你是人类,在这里是受保护的,不会被任何人伤害,所以,不用害怕,有什么问题,在没人的时候,单独问我,我先闭关了。” 楼危说完这句话,四周的火焰忽的一下子全部散掉,然后,屏障没了,外面的声音就传透了进来,还有如鬼火一般的影子。 有人在说:“君上,天火熄了,那小子一定死了。” 有人在说:“不对,天火只是暂时熄灭,火皇的种子没有出来,那就说明,那人没死。” 有人在说:“争论无用,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于是,有脚步声走近。 燕无忧将令牌藏在袖子里,想想觉得不安全,又掏出来塞进衣服的内兜里,想想还是不安全,就又拿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找个好地方藏蔽,就有一个人迎着散尽余火后的熊熊地面,缓步而来。 四周被火烧的空净,空气极为燥热,有黑暗的光与火红的光交替,那人于黑暗和火光中走出,一身狮王般的长貂大衣在风中摇摆,隐约中可见其面容极其犀利,目光如鹰隼一般,锋利无比,身材更比普通的人高大魁伟,当他的影子笼罩在燕无忧的上方,莫名的就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拂掠过来。 燕无忧还是将楼魂令的令牌塞到了袖兜里,她撑着双手,缓慢地转身要爬走,结果,人刚转过去,那人的气息就逼近了。 很冷的气息,如同野兽一般,带着狰狞可怕的杀气。 燕无忧小手抖了抖,整个身子往地上一趴,装死,同时,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声,那人发现了她,不出须臾,她就被包围了。 有声音微扬,带着尖细的腔:“卧槽,是人类!” 有口哨声响起:“还是个女人!” 然后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突然多个人类,怎么来的?” “鬼知道。” “是吗?那等会去问一问鬼冥,看这个小人类是怎么来的,简直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楼氏的后裔,你们忘了,楼氏一族有自由穿越人间与异世的血脉。” “是这样吗?这个小姑娘是楼氏后人?” “太好了!” 有人大喊:“君上,她既然拥有楼氏的血脉,那直接吃了她,只要消化了楼氏鲜血,你就有一半机率可以压制住体内的火咒,我们可是动用了封印之法,才将返回人间的楼危体内的火种给煽动,让他不得不返回异世,吃火来灭,这下子他又逃了,那就不知道哪年哪月还能再将他弄回来了,封印之法每隔一百年才能使用一次呢!” 这个人的声音一落,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的声音。 燕无忧不能再装死了,不然,真的会死翘翘的。 她翻转过身子,弱弱地说:“不能吃我。” 她这一转身,所有人都看清了她,而她,还来不及看清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绳,脸上一阵寒气刮过,有人浮在她的脸部上方,像鬼一样的盯着她。 燕无忧吓的尖叫出声:“啊——” 那人撇嘴,声音凉薄而轻蔑讥诮:“胆小的连老鼠都不如,实在下不去口,长的还行,带回去,做标本。” 燕无忧震惊:“不能……” 话没说完,她就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她在一张床上,冰床上,四周全是冰,浑身冷的打颤,她坐起来,这才看清楚整个冰室,真的是一个冰室,很大,也很空旷,除了冰床外,还有冰桌,冰椅,她冷的不行,双手抱臂,从床上下来,找出口。 结果,没找到出口,倒找到了火源,她欣喜地跑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冒着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池壁被火光照耀,十分的晶莹剔透。 她太冷了,嘴唇泛起了乌青,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于是她想也没想,一下子跳了进去,正在池底利用天地极寒之气来压制火咒的君王朝发现有人擅闯他的千寒潭池,火红的眸子一眯,随即有星星火火的气泡自池底蔓延上来。 正在池水里泡的不亦乐呼的燕无忧发现了这一奇异的现象,大为兴奋,一个扎头潜进了水里面,去追逐那些火红的泡泡,漆黑的发飘扬,裙摆飘扬,漂亮的脸蛋上笑容如花一样灿烂。 处在池水最底部的君王朝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原来是这个小人类在捣乱! 君王朝猛地起身,掀起池水如浪潮一般翻涌起来,燕无忧被一个浪打起来,吓的尖叫,又被跌落回去,然后又被一个浪打起来,又落下去,那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惊恐尖叫变成兴奋的嬉笑。 又被一个浪打起来后,燕无忧咯咯咯的笑声别提有多清脆了。 君王朝冷瞪着她,火红的眸子如染血的红枫,妖冶又危险,他看着被浪头送至最高峰的女人,冷冷地说:“玩的很欢?很好玩?” 他随指一动,那浪就猛然砸下来。 失重的燕无忧啪的一声被摔进池底,然后看到了那个火一般妖冶的眸子,她嘴中吐着水泡,双眼睁大,扑腾着要游上池面,可君王朝一伸手就将她抓住了,燕无忧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君王朝把她提起来,走上冰冷的地面。 一上来,失去温暖的池水的保护,燕无忧就被冻的不行,她看了一眼身上冒着火热之气的男人,伸手一抱,将他抱住了。 君王朝当即一怔。 燕无忧道:“好冷,借我暖一暖。” 君王朝立身不动,任由女孩抱着他的肩膀,努力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他能感受到她一直颤的不停的身子,大概真的很冷很冷,不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身上就结了冰,发丝也结了冰,即便有他身上的热气帮助,她的脸上也渐渐的开始结冰。 君王朝想,原来人类这么不能挨冻。 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她来了,楼危就消失了,那楼危的消失必然跟她有关,既然有关,那她就不能离开,亦不能死。 君王朝垂眸,掌心微微使力,把身上的至极神火往她身上输送了一点。 随着至极神火的输入,戴在燕无忧身上的乾坤锁变了颜色,从最初的雪白,变成了血红,而随着乾坤锁颜色的变化,燕无忧感觉身上的冷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浑身变得温暖而舒适起来。 乾坤锁戴在脖颈里面,君王朝没有看到,他把燕无忧带到冰床,放下去。 因为身体变得暖和,燕无忧也没抱着他的身体了,等他把她放下去,她就挨着冰床坐了,这一坐才发现,自己哪里都不冷了,也感受不到冰床上的冷意了,她咦了一声,却顿感头上一股威压而至,她又抬起头,然后看清了这张冷漠至极的脸。 她稍稍害怕的往后退了一下。 君王朝问她:“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燕无忧小声地说:“你不能吃我。” 君王朝冷斥,红眸中的鄙夷非常的明显:“我不吃小孩,更不吃胆小如鼠的小孩。” 燕无忧惊恐瞪眼:“你真的吃人啊?” 君王朝一个眼神斜过来,带着十足十的杀气,尤其,他的眸色是红的,一挑眉一斜眼,都是惊心动魄的一线红,吓的燕无忧又往后退了好几屁股。 君王朝越发的鄙夷了,他道:“回答我的话。” 燕无忧小声道:“你先说你叫什么名字,是人还是鬼。” 君王朝倏地倾身下来,盯着她。 燕无忧吓的要哭了。 君王朝啧一声,往她身边一坐,指尖在空中一弹,一簇妖冶的仙火就开在他的指尖,他慢腾腾道:“你管我叫什么名字,是人是鬼,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你若不说,我就用这仙火烧死你,你出现的地方正是楼危和楼姜受伤的地方,你一出现他们就不见了,那定然是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我搜查过你的身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一样。” 燕无忧一听他搜查过她的身子,当即就怒道:“你怎么这么无耻!” 君王朝蹙眉:“无耻?” 他似乎听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半知不解地扫了她一眼,说道:“什么意思?” 燕无忧气的脸都红了,她摸摸身子,乾坤锁还在,她古怪地看了君王朝一眼,又去掏袖兜,结果发现楼魂令的令牌不见了,她大惊,问他:“我的东西呢?” 君王朝指尖一转,一块漆黑的令牌悬浮在他的食指指端,他挑眉:“这个?” 燕无忧伸手就去抓,结果,手伸过去,就是抓不着,明明那东西就在眼前,可是她的手一触上去,那东西就不见了,等手拿开,那东西又出现了,她愠怒,瞪着他:“不问自取就是盗。” 君王朝不理会听不懂的词,只道:“这应该就是楼危和楼姜栖息所用的东西吧?” 燕无忧脸色微变,心想,这男人知道?她摇头:“不是。” 君王朝道:“不管是不是,这东西我都收下了,你若想要回它,就好好回答问题。” 燕无忧心有不甘地报上了姓名,报上了来历。 君王朝瞅着她:“没骗我?” 燕无忧道:“当然,骗你有什么好处。” 君王朝道:“你叫燕无忧,来自于燕王朝?” 燕无忧道:“是呀。” 君王朝很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他去到地宫,召了左右护法过来,跟他们转述了燕无忧的话,左护法哼利说:“来自燕王朝?那她岂不就是君上你要等的人?” 右护法哈利说:“天魔黄线言,仙裂,魔出,人归,天星现,天星现,九皇归一,魔大窟,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君上要等的人,给她看一本书就够了。” 哼利道:“天魔仙书?” 哈利说:“是的。” 君王朝坐在狮王椅里,一手霸气地搭着狮王椅扶,一只手把玩着那个楼魂令令牌,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个人是凡人。” 哈利道:“天星没要求是仙人,他可能是魔,是妖,是仙,是凡人。” 君王朝抬头,又摇头。 哼利问:“君上不想冒险?” 君王朝蹙眉:“天魔仙书不在我们手上,得去找地仙要,我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火咒又发作了,这块令牌恐有诡异,你们想办法用法术开启,本君觉得,楼姜和楼危一定就在这里面,他们楼氏一族人惯会用木缠魂,真是极让人头疼的木系一族人了。” 哈利道:“木系先祖是阳神之女,又是冥王之妻,曾是通灵村的支柱,他们的术法,独树一格,着实难对付,不过,世代衍变,楼氏已经极为凋敝,再厉害也成了强弩之末,水系和金系均已被君上吞噬,如今只剩下土系和木系,只要楼危和楼姜到手,那木系就完蛋了,到时候,地仙会自愿归到君上麾下的。” 君王朝道:“所以,得先把楼危和楼姜弄出来。” 他把领牌甩给哼利。 哼利接了。 哈利往那令牌上看了一眼。 君王朝摆了摆手,让他们一块下去想办法。 二人离开后,君王朝又回了寒池,燕无忧已经不怕冷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够自由走在这茫茫寒池里,倒也惬意。 只不过,她记得当时被异空吸附过来的时候父皇和母后也跟过来了,但她沿着这寒池走了好久,也不见她父皇和母后,难道是落在了她起初落的那个地方? 但那个时候她看了,周遭没有他们呀。 那么,父皇和母后落在了哪里? 还是说,他们并没有来到异世? 燕无忧惆怅,希望他们是来了的,又希望他们没来,来了的话,她至少有两个亲在,不用害怕了,但又不想他们来,至少呆在燕王朝,他们是平安无事的。 哎。 燕无忧低叹一声。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道冷调:“小小年纪,老是唉声叹气做什么?你有什么难解的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帮你解决就帮你解决。” 燕无忧豁地转身,盯着君王朝:“我的东西呢?你刚说了,只要我回答问题,你就把东西还给我,问题我答了,东西还我!” 她伸手,一脸凶悍地瞪着他。 君王朝撇嘴:“你傻还是我傻?我说了你就信?” 他转身,往冰床走去,他要休息了。 燕无忧冲上去,两手撑开挡住他,小脸一脸的倔强:“东西不还我,不许走!” 君王朝看着她鼓鼓的小脸,肉包子似的,他轻笑,往前大步一跨,两手一提,直接拦腰将她提了起来,说道:“那一起睡吧。” 燕无忧惊恐:“你怎么这么无耻,你松开我,松开!” 君王朝当真松开了她,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蹙蹙眉,又嗅了一下,眉头蹙的越发的深了,她的身上有他的火皇之气,是因为他刚刚为她驱寒而输送的缘故吗? 君王朝盯着她,大手一抄,又将她抱了起来。 如果她真的是他要等的人,那么,他就得多多跟她相处。 天魔仙书上说了,爱情能够化解任何咒术和咒语,他身上的火咒,大概也需要爱情来化解,但是,何为爱情? 真是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写也不写详细一点。 君王朝又蹙眉了。 他抱着燕无忧,可燕无忧挣扎的厉害,他不是好脾气的人,又极讨厌异性的气息,若非她身上有他的火皇之气,他真得把她甩出十万八千里远。 君王朝将挣扎的特别厉害的燕无忧扔在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他刚躺上去,燕无忧就立马坐直了。 君王朝斜瞥她一眼,说道:“睡觉。” 燕无忧视线垂下,看着他说:“我的东西还给我。” 君王朝问:“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 燕无忧道:“是。” 君王朝道:“可若我所观没错,那东西并不是你的,而是楼氏一族人的,你与楼氏是什么关系?” 燕无忧冷哼:“关你什么事,把东西还我。” 君王朝道:“关系大了,你若跟楼氏人有关,又是人类,那必然是楼氏在人间所遗留的血脉,若果然如此,那我得去一趟人间。” 燕无忧瞬间瞪眼:“你想干嘛?” 君王朝冷冷道:“我身上的火咒只有楼危身上的火皇元气可解,但天魔仙书上也写过,爱情能解一切咒术,你若不与我睡觉,我就去人间抓另外的楼氏之人。” 燕无忧闻言额头一抽:“我跟你睡觉了,就有爱情了?” 君王朝道:“大概吧。” 燕无忧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又问:“能解你身上火咒的是楼危,你去抓别的楼氏血脉之人也没用,我身上确实流有一半的血脉是楼氏人的,但不纯正,因为我爹不是楼氏人,我娘也不是,我外婆是,不过,她死了很多年了。” 君王朝撑着手臂,火红的眸子微微垂下,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楼子歌的后人。” 燕无忧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皇祖母叫楼子歌,但从没见过她,听君王朝提起来似乎跟楼子歌很熟的样子,她问:“你认识我皇祖母?” 君王朝斜她一眼,垂眸不语。 燕无忧去扯他袖子,说实在的,君王朝穿的是兽王服,实在是有些恐怖,燕无忧手刚伸过去,又缩回来。 君王朝垂着眼皮,却知道她想干什么,他道:“躺下来,睡一觉。” 第170章 君临天下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与此同时,燕王朝的皇宫里,因为燕无忧的凭空消失,赵怀雁的凭空消失,燕迟的凭空消失,皇宫大乱,元兴伸手抓住云灵的衣襟,怒的恨不得杀了他,唤雪和蓝舞急急地去找燕九临,当得知燕迟、赵怀雁和燕无忧凭空消失后,燕九临面色冷沉,十六岁的少年,临危不变色,不惊不慌地命人去相府,宣段东黎入宫。 等段东黎入宫后,燕九临把燕迟、赵怀雁和燕无忧凭空消失的事情说了,然后又喊来云灵,让云灵解释,他们为何会凭空消失。 云灵把楼魂令染血,亦代表楼氏人在异世遇到了危险,需要协助,故而被迫启动了楼魂令的魂印之法,把燕无忧带到了异世,而赵怀雁和燕迟因为要阻止这件事,也被牵扯进去的缘由说了。 段东黎蹙眉问:“他们何时能回来?” 云灵摇头,表示不知。 燕九临道:“在我父皇、母后和妹妹回来之前,你得留在皇宫里面,作为见证。” 云灵蹙眉,表示没听懂。 燕九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从即日起,燕国可能会因为我父皇和母后的离开,陷入无法预估的动荡里,皇上无故失踪,大臣们必然会问原因,百姓们也必然会问缘由,而这个原因和缘由,得由你去解释,云天师。” 云天师三个字一出,云灵就愣住了,段东黎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元兴蹙眉,唤雪和蓝舞纷纷抬了眼去看燕九临。 燕九临却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他对段东黎道:“明天开始,由我这个太子临时监国,云天师侍奉。” 云灵想拒绝,燕九临却不容他拒绝:“你也很担心我父皇和母后以及无忧妹妹吧?” 云灵抿嘴,他如果要走,谁也拦不住他,但是,他感受到了乾坤锁的变化,那么,燕无忧着实是去了异世,乾坤锁转红,说明她遇到了火皇。 即便那人不是火皇,也定然是跟火皇有关的。 而异世之人,素来都不齿对人类动手,那么,燕无忧暂时是安全的,那么,燕迟与赵怀雁呢? 云灵忧心,却不得不留下来,燕九临说的没错,他无法放心回去,亦需要在这里守护燕迟与赵怀雁所打下来的江山。 云灵看了燕九临一眼,默默地叹一声,说道:“暂时留下。” 燕九临对唤雪和蓝舞道:“你们去照顾三妹,她若问及我父皇和母后以及无忧妹妹,你们让她来找我。” 唤雪和蓝舞轻应一声,赶紧下去,照顾赵喜欢。 皇上和皇后离奇失踪,太子临时监国,这确实在燕国大统一的疆土上掀起了狂风遽浪。 赵显急冲冲地进宫,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当从云灵口中听到详细经过,赵显老脸一沉,身子往后踉跄的好几步,差点跌倒,还是被赵安和两个侍候的婢女急急扶住,这才没有闪到身子,他颤抖着唇,问云灵:“那雁儿还能回来吗?” 云灵道:“不知。” 赵显眼中一痛,紧紧地扶着赵安的手,闭上眼睛。 缓了很大一会儿之后,他要去看燕九临。 云灵带他去了。 燕九临看到赵显,急忙站起身,把他扶到椅子里坐下,又见他神情悲痛,劝慰道:“外公不用担心,父皇和母后不是一般人,他们即便到了异世,也不会有事的,回来是早晚的事。” 赵显道:“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极像燕迟年轻的时候,只不过,他头一回见燕迟,燕迟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少年,只有十六岁,相差四年,气势也差了一些,但眼前的少年,十六岁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处理这种紧急大事,可见,是个老城深重的,或许将来长大,远比燕迟还要厉害。 只不过,他可能看不到了。 赵显看完燕九临,又去看赵喜欢。 赵喜欢知道父皇、母后还有姐姐不见了后,表现的很沉静,她没有大哭大叫,这让唤雪和蓝舞欣慰的同时,又深感忧虑,因为她不透露情绪,她们压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好还是坏,肯定是坏的,但这种坏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早晚会出事。 赵显来了后,唤雪和蓝舞把他带到了赵喜欢的身边。 赵喜欢一见到赵显,扑着投进了他的怀里。 赵显勉强接住她,扶着她一同坐进了凉榻里面。 赵喜欢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说道:“外公,父皇和母后还有姐姐不见了。” 赵显道:“外公知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早晚会回来,外公就怕你担心,过来看看你。” 赵喜欢道:“我相信父皇和母后,也相信姐姐,他们定然不会有事。” 赵显道:“是呀,不会有事的。” 他陪赵喜欢玩了一个下午,晚上又陪燕九临和赵喜欢吃了晚膳,然后回了府,第二天他就让赵安备了一切东西,回赵州去了。 驻各地的州王知道皇上和王后消失后,纷纷写信,询问原因。 燕九临让云灵写回信,阐述具体缘由。 朱玄光接到信,看完,又给周小婵看,周小婵看完,又给周别枝看,周别枝看完,苍老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她道:“异世……”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搁下,问朱玄光:“你的鬼步,能跨越时空界线吗?” 朱玄光道:“没试过,但应该是不能的。”想了想,又说:“我虽然不能,但有一个人应该能。” 周小婵问:“谁?” 朱玄光道:“曲昭,她的鬼剑里有一种剑法叫三鬼响,可破鬼步所设出的任何障碍,亦能破开阴阳界限,如果让她试一试,应该能成功,但是,异世在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就算有心偿试,去异世将人带回,也找不到路。” 周别枝道:“凡人以外的生灵,都知道异世怎么去。” 朱玄光挑眉,太子监国后,云灵留在了太子身边,那么,云灵知道去异世的路吗?朱玄光站起身说:“我去写封给太子,你们先坐着。” 朱玄光写完信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皇宫,送到太子手上。 在燕九临还没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卓凌、段赦、南子衍、纪莫归都知道皇上和王后失踪的事了,卓凌把这消息卡的死紧,丝毫不让秦家堡里的人知道,虽然他并不惧怕秦祉做什么,他也并不能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他也定让他达不成,可能瞒着还是瞒着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卓凌将信毁掉,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南子衍和纪莫归虽然担心燕迟和赵怀雁,但他二人驻守西州和北州,有重大责任在身,他们不能回宫,亦无法回去,只得写信告诉燕九临,让他放心,他们会守好两州,不让人趁机作乱。 燕九临一前一后收到三封信,看了朱玄光的回信后,他差人将曲昭喊来,并把朱玄光的信交给了她看。 曲昭看完,说道:“三鬼晌并不能开异空之路,如果能,不用太子说,我早就寻王后去了。” 燕九临蹙眉,微微遗憾的口吻说:“我知道了。” 曲昭也担心赵怀雁,但有燕迟在,她就不怎么担心了,燕迟是琉璃王转世,封印也开解了,他拥有琉王和璃王双王的能力,即便在异世,也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再者,琉璃王还能苏醒刀皇封印,若确实遇到了强敌,赵怀雁身上的刀皇封印会解,到时候,拥有刀皇之力的赵怀雁再加上拥有双皇之力的燕迟,异世对他们而言,就不再有任何危险,只是,如何回来,可能是个麻烦事,但她觉得,以燕迟和赵怀雁的聪明,一定能找到回来的途径,故而,她道:“太子完全不必忧虑,皇上和王后不管是在燕王朝还是在异世,都能摆平一切,太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治理好国家,让皇上和王后回来后,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燕国。” 燕九临道:“我知道。” 曲昭以前跟着赵怀雁,现在就跟着赵喜欢。 燕九临因为要监国的原因,就没有去皇家学院上学了,但赵喜欢还每日都去,如今皇上和王后以及睿公主失踪的事闹闹沸沸扬扬,不说全城了,就是全国,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因太子监国,能力显著,也没人鼓动什么,但不确保有异心者,从中使坏。 现在的重任是保护好太子,保护好三公主。 燕九临是个武功天才,有极恐怖的练武天赋,所有的武功,不管是书本还是招式,过了他的脑,那就变成了他的武功,所以,曲昭并不担心燕九临,有谁敢来刺杀燕九临,那无易于是自寻死路,所以,她也留在赵喜欢身边,保护赵喜欢。 见燕九临没事了,曲昭就离开了。 燕九临低头看奏折,云灵守在他身边,元兴守在门外。 曲昭出去后,元兴看了她一眼。 曲昭没有回看他,直接走了。 燕广宁和燕乐知道燕迟和赵怀雁以及燕无忧凭空消失后,纷纷进宫来问缘由,云灵向她们说了,燕广宁和燕乐都很震惊,亦很担忧。 燕九临看着这两个姑姑,劝道:“你们不必担心,父皇和母后还有无忧妹妹,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们,也请你们也相信他们。” 燕广宁道:“我是相信七哥和七嫂的,但异世啊,谁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 燕乐也道:“若是遇到了他们无法对付的人,要怎么办?” 燕九临坚定地道:“不管是何妖魔鬼怪,父皇和母后都能摆平。” 燕广宁和燕乐见燕九临对燕迟和赵怀雁以及燕无忧这般信任,心里很是高兴,燕广宁道:“但愿吧。” 燕乐道:“我等七哥和七嫂回来。” 云灵看了燕乐一眼,没说话,看了燕广宁一眼,亦没有说话。 等两个长公主离开御书房,燕九临就沉着眉头继续看奏折,但看了一几行字,就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能不担心?还是担心的,只是因为他不能露出一点点担心的神色来,不然,大臣们会恐慌,达官显贵们会恐慌,亲人们会恐慌,百姓们更会恐慌,所以他才这般的平静,其实他的内心一点儿也不平静。 燕九临搁下奏折,起身去了帝宫。 元兴跟着。 云灵跟着。 到了帝宫,他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宫门外,仰头看向那一道金匾。 他对云灵问:“你能去异世吗?” 云灵眉头微动,说道:“你想做什么?” 燕九临道:“什么都不做,只是问一问。” 云灵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燕九临冷笑:“你是可以去的吧?亦能知道他们在哪里,但因为某些原因,你无法去,亦不能去,所以,你就不管不问,是不是?” 云灵抿唇,不言,只是觉得这个十六岁的太子确实很犀利。 燕九临似乎也没想云灵回答他的问题,他问完,双手一背,转身走了。 燕九临肩负起一国重任,没时间担心难过,他想念父皇,想念母后,想念妹妹,每每在他思念他们的时候,他都会去找赵喜欢,不管这个时候赵喜欢在哪里,当然,赵喜欢一般都在皇家学院,所以燕九临就时常去皇家学院。 盛天下这天看到燕九临一个人坐在楼经阁的房顶,盯着空中的某一处看着,她从地面上捡了一颗石头,打向他:“喂!” 燕九临于半空中接住那个石头,纵身跳下来,闷闷地道:“做什么?” 燕九临跟盛天下是同学,在燕九临没有监国之前,他二人就读于皇家学院的书阳上院,武师贺侦,文师章进。 盛天下见燕九临心情不好,笑着举起双手,在他面前扰了扰,燕九临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没心情玩。” 盛天下噗嗤一笑,接着手一收,再伸出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朵花,她把花举到他面前,说道:“送你的,向日葵,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向日葵是什么意思了。” 她把他的手拿过来,把花塞到他的手里,转身走了。 燕九临看着手中的花,半晌后又抬头,看向盛天下的背影,他把这朵花带回皇宫,放在御书房的书桌前,日日让人精心浇灌,但一个月后,某一天,燕九临在看秦折的时候忽然晕倒,急忙传御医过来查看,发现,竟然中毒了,而宫中御医,竟无一人能解这种毒,彻查燕九临中毒的源头,也没有查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那一颗向日葵上。 段东黎沉声道:“来人,去把盛天下抓过来。” 盛天下被人抓过来,十分的猖狂,是,她在上学的时候就特别的猖狂,完全没有世家女子的闺态,她来自西秦,本就豪放,却因为她长了一张细腻温柔的脸,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温柔可人的女子。 燕九临起初认识她,也认为她跟寻常女子一样,端庄腼腆,但接触了才知道,她压根不是,她会各种杂耍,会玩魔术,还会讲各种笑话,会吹很大很大的气球,会翻跟头,会爬树,还喜欢睡房顶。 在燕九临眼中,她是五彩绽纷的。 而燕九临不知道,盛天下生下来的时候也是金装裹身的,她是原秦国大长公主的女儿,从生下来开始,她的身份就是尊贵的,可惜,秦亡了,她被迫落魄,差点被杀,跟她哥哥盛无双一起来到燕国,改名换姓,这一路上,为了生存,她练会了各种本事。 她来皇城干什么呢? 刺杀燕帝。 但苦于没机会,幸好,燕迟离奇失踪了。 那么,只要杀了燕九临,这燕国江山,就彻底没有君王统治了,到时候,必然分绷离析。 在段东黎让人去带盛天下的这个功夫里,他让人彻查了盛天下的身份,知道她是覆秦大长公主的女儿后,他就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年,在灭秦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得到秦皇十毒的解药,而秦皇十毒,一直是无解之毒,一旦中了十毒,必死无疑。 段东黎一下子抓住盛天下的衣领,问她:“是你下的毒?” 盛天下哈哈大笑,颇为畅快地道:“是我下的毒,秦皇十毒之一的断喉,拿不到解药,不出三天,他必见阎王!” 段东黎怒极,陆尧冷盯着盛天下,元兴更是眼神阴鸷,裴孝仪、裴连甫、燕广宁、燕乐也都进宫来了,还有平书政平书丞,鹰六、长虹、大臣们等等,很多人在门外焦急地等着,而屋内的几人,在听了盛天下的话后,几乎不约而同的,拿弑杀的眼神看着她。 盛天下解气地道:“皇上失踪,太子中毒,这燕国天下,将覆亦!” 说完,她就要咬舌自尽,可陆尧动作很快,一下子点中她的穴道,让她不能自杀。 做了这等事,想便宜的死,休想! 燕广宁薄唇紧抿,坐在床沿,看着大床上死气沉沉的燕九临,她眼眶红了红,想到自己曾经中毒,她又陡生一抹希冀,她对段东黎道:“我当年中毒,是天星从薄江手中拿得到的解药,薄江是原秦国的大将,手中握有十毒解药,当年我吃过傀儡散的解药,这断喉的解药,定然还在薄江手中,你们速速去往薄江那里,取得解药,或者写信让天星和薄江进宫,薄江的腿已经好了,以他和天星的脚程,不出三天,定然能赶到皇宫,那样的话,太子就能得救了。” 盛天下被点了穴道,可耳朵没聋,她听了这话,恨的眼睛又睁大了。 段东黎道:“好!我马上写信。” 陆尧道:“信交给我,我一定在一天内赶送到薄江住处。” 燕广宁看着她。 陆尧也看着她,轻声说:“事关重大……” 话没说完,元兴道:“不用,我去快些,半天我就到了。” 陆尧失愣,想到元兴是跟在燕迟身边的人,倒也相信他有这份能力,便道:“那好吧。” 段东黎去写信,写好元兴拿着就走,不出半天,他就站在了天星和薄江所住的那个篱笆房门口。 这十几年的时间,天星陪着薄江,治好了他的腿伤,还跟他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叫薄义,女孩叫薄甜,薄义十岁,薄甜七岁,仲戌一直陪伴着他们,没有成亲,此刻他正在院子里陪薄义练剑,听到敲门声,他去开门。 当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元兴,他一愣。 元兴道:“我找薄江。” 元兴伸头往院子里看了看,问道:“他在吗?” 仲戌道:“他在外……” 话没说完,元兴的身后就传来了交谈声,声音带着笑意,不一会儿就到了身后,薄江一手牵着天星的手,一手拎着一条鱼,正高兴地说道:“晚上我亲手给你做鱼火锅,你们赵国的地道火锅,你一定……” 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元兴。 天星也看到了。 天星眨眨眼,很是诧异地道:“元侍卫!” 元兴嗯一声,对薄江道:“我是来向薄将军取解药的,秦皇十毒之一的断喉解药,太子中毒了,性命垂危。” 天星大惊:“太子中毒了?” 元兴道:“是,因为时间紧急,没空跟你们解释,我得先拿到解药,给太子解毒。” 薄江眉头微沉,低声道:“解药我有。” 他拎着鱼进门,把鱼往地上一甩,去水池边洗了个手,进屋,去卧室里,取了一个小瓶出来,他把小瓶递给元兴:“这就是断喉的解药。” 元兴道:“谢谢。” 然后不敢耽搁,拱手与他们告别后,赶紧往回赶。 天星看着那道门,眉头深蹙。 薄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天星道:“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中毒,我们呆的这个小地方,信息封闭,压根不知道皇城是不是发生了大事。” 薄江道:“你想回去吗?” 天星问他:“你呢?” 薄江道:“我无所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小村庄也好,皇城也好,只要有你,哪里我都能住。” 天星松开他,去牵薄义和薄甜的手,她蹲下身子,看一眼薄义,又看一眼薄甜,问道:“娘带你们回皇城居住,你们愿意吗?” 薄义道:“娘为什么要回皇城?” 薄甜道:“皇城是不是很繁华很漂亮?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天星摸摸薄甜的头,笑道:“嗯,皇城很繁华很漂亮,什么漂亮的好玩的都有。” 薄甜笑道:“那我要去!” 薄义白她一眼,说道:“我不要去。” 天星问:“为何不去?” 薄义道:“我喜欢这里。” 天星看一眼薄江,让他来跟儿子说。 薄江接到妻子的眼神,来劝儿子,他知道儿子喜欢练武,就道:“皇城里有皇家学院,里面教习武学和文学,武学的老师都跟爹一样,是出生入死,从战场里九死一生回来的,他们有显赫的军功,有铁硬的功夫,更有睿智的头脑,集九国的所有精英们在那里,你真的不想去看看?” 薄义一听,立马心动。 薄江一看他那闪动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动心了,他笑道:“爹回去了,也能当武师的。” 薄义拍手大叫道:“太好了!那我要去。” 薄江笑着揉揉他的头,给妻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又让仲戌去备马车,他让天星进去收拾行礼,他去做鱼火锅。 天星道:“还吃火锅啊?” 薄江道:“当然了,出发前吃饱一点,路上不饿,再说了,我这鱼都钓了,也说好了要亲自下厨的,怎么能食言。” 他催促天星去收拾东西,然后拎着鱼去了厨房。 仲戌去外面买马车。 元兴将药带回皇宫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上,把药给燕九临服下,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燕九临才醒,醒来知道是盛天下给他下的毒,还是下在那颗向日葵上,他脸色冰冷之极,他没有发作,亦没有说如何处置盛天下,等他养好身体,他将盛天下传进了御书房,他看着她,说道:“很想让我死?” 盛天下冷笑道:“算你命大。” 燕九临站起身,来到她身边,看了她很长时间,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盛天下全身被绑,没办法挣扎,亦不能打落他的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游移,然后来到了她的嘴边。 指腹顿了一下,还是触上了她的唇。 她张嘴就咬住他的手指。 燕九临低笑,那样的笑,低到危险,他忽然抽回手,拿出帕子擦着手,垂眸的时候他喊:“元兴。” 元兴立刻进来。 燕九临道:“把她送到我的宫里去,喂一碗媚药。” 元兴惊的一抬头。 云灵也蹙了蹙眉。 盛天下大吼:“你直接杀了我!” 燕九临猛地将帕子一甩,像甩掉某种脏东西一样,他冷漠至极地说:“会杀你的,不过,在你伺候完本宫之后。” 说完,顿了一顿,嗤笑:“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有命活着。” 那天晚上,盛天下在药物的影响下格外的奔放,燕九临拥着她,毫不客气地在她的身上发泄着怒火和慾火,十六岁的燕九临,展现出了跟他父皇完全不同的冷漠心性。 那晚过后,盛天下半死不活,但最终没死,燕九临也没有赐死她,只是把她打入了冷宫,终身监禁。 她想让他死,他就要让她看着,他会活的多长久。 盛无双被连罪,赐死。 薄江和天星回到皇城的时候,这一事件已经落幕,但燕迟和赵怀雁以及燕无忧的失踪,却依然是每个人心头的阴霾。 第171章 相约异世(大结局)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燕迟和赵怀雁跌落到异世,却跟燕无忧不在一个地方,两个人被摔的七晕八震,等缓过神,就看到一片青苍的草地。 草地上有牛羊奔腾,却没有人。 燕迟环顾了一下四周,伸手去拉赵怀雁。 赵怀雁坐起来,揉揉额头,也看到了万里青苍的草地,她想到燕无忧,立马往旁边看,左边没有人,又看右边,右边也没有人,她心下一慌,立刻站起身,四处搜寻。 可这里没有障碍物,亦没有能藏人的树木,举目所望,全是草原。 赵怀雁脸色大变,猛地一下子抓住燕迟的手,急道:“忧儿不在!” 燕迟沉着声音说:“嗯,可能分开了。”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向着那些牛羊走去。 赵怀雁忧愁道:“这下可怎么办,忧儿跟我们分开了,又不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说到这里,她微微气噎,不敢往下说了。 燕迟侧头看她一眼,知道她担心女儿,他伸手轻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揽到怀里,往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说:“你要相信忧儿,她是我们的孩子,又聪明伶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们先去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问问怎么回去。” 赵怀雁轻叹:“只能先这样了,希望忧儿能平平安安。” 燕迟攥紧她的手,说道:“一定会的。” 两个人往牛羊消失的地方去,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跟着那些牛羊,几乎绕了大半个草原,这才看到城镇。 不,不是城镇,而是闹市。 牛羊消失在闹市的边缘地带,燕迟和赵怀雁走入闹市,看到形形色色不同的人,服装与他们穿的不同,他们一涌入闹市,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闹市里的人全都看着他们。 赵怀雁打量着那些人,燕迟也打量着那些人。 彼此打量了很久,一个老者上前,冲燕迟问:“你们是来自天都的吗?” 燕迟蹙眉,却是摇头:“不是。” 老者道:“那你们是来自何方?” 燕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道:“万火之王麒麟国。” 燕迟神情一怔,赵怀雁问一句:“掌管麒麟国的是火王?” 老者笑道:“那自然是。” 赵怀雁道:“既是火王,那定然是擅长控火了?” 老者摸着胡须笑道:“这位姑娘说对了,我王可是火皇的后人。” 火皇? 赵怀雁和燕迟对视一眼,彼此都想到了楼危。 这里是麒麟国,有一个与火皇有关的王,那么,楼危和楼姜是不是也在这里?找到了楼危和楼姜,那也定然能找到忧儿。 这个想法让赵怀雁十分的激动。 但是,他们在哪里呢? 在皇都吗? 赵怀雁轻声问老者:“皇都怎么走?” 老者道往东指了一下:“过了火焰海,就到了,但是……” 他上下打量着赵怀雁和燕迟,摇摇头:“以你们的体质,大概过不去。” 燕迟轻捋袍袖,说道:“无妨,老者只需要告诉我们路线即可。” 老者看他一眼,从表面上看,看不出这个男人实力如何,可此人通体贵气,眉宇间萦绕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色,长的又异常俊美,再看他旁边的女子,也是倾国倾城之色,这姿色,在四国之中,已是登峰造极了,大概除了凤氏国的凤朝露外,无人能敌了。 可这二人身上的气息,不是麒麟国的,而如此贵气的人,只可能来自于天都。 但他却说不是,那他们是来自哪里? 去皇都做什么? 老者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若非本国之人,想要过火焰海,得有麒麟国的避火珠,而避火珠是神物,得到神坛祈祷而来。” 燕迟道:“不用,老者只需要告诉我们线路即可。” 老者又看他一眼,眼神中略含惊奇,问道:“你们能凭肉身渡过火焰海?” 燕迟笑道:“不知,去了才知道。” 老者闻言,捋着胡须看他半晌,而后道:“我带你们去。” 燕迟说了一声谢谢,攥紧赵怀雁的手,跟在老者后面,往东面的方向走去。 火焰海听上去很恐怖,但其实就是一道门槛,门槛上写了三个大字:火焰门。 到了门前,老者先迈步过去,而后站在门的那边,看着燕迟和赵怀雁。 燕迟低声对赵怀雁说:“麒麟国的王既是火皇后人,那这火必是仙火,想要走过此门,就得解了你身上的刀皇封印,释放你的刀皇神力。” 赵怀雁道:“你能解吗?” 燕迟道:“能的。”说完,又蹙眉:“但是,不知道你身上的刀皇神力解开后,魔帝梵尤会不会跟着苏醒,如果你的刀皇神力解开,梵尤跟着苏醒,那原冰大陆,不堪设想,可如果不解开你身上的刀皇封印,你就无法跨过此门。” 门内的老者跨过去后就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他只看到他们面色凝重,不知道在商议啥。 他又跨回来,想要听听。 结果,他二人又不说了,只是对望着,似乎在做着某种重大决定。 最终,那个女子说:“不然,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握紧了她的手,说:“不行,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如今没办法了,如果因此人间真要面临浩劫,那……” 他顿住,没说了。 老者疑惑,眸子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刚开口准备问一句什么浩劫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闭上眼睛,再睁开,额头上就显出了一道很奇特的印记,他双手往女子背上一拍,顿时有无边的浩然仙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蹿进了女子的身上,再接着,女子的额头出现了一柄刀印,刀印?刀皇?! 老者大骇,正要冲上去看个究竟,结果,人还没冲到跟前呢,那两个人如流星一般,从眼前消失了。 老者又赶紧转头,穿过火焰门。 可进了门,哪里看得见他二人了? 老者惊,急急地往皇城火王所住的地方奔去。 而此刻,君王朝也感知到了上古三皇的气息,他火红的眸子燃起熊熊火焰,坐在他对面的燕无忧见他的眼珠子都烧起来了,那火几乎都从他眸子里蹿了出来,她吓的大叫,指着他的眼睛,结巴地说:“你,你的眼睛……烧起来了!” 君王朝垂眸,再次望向她,那火焰已经灭了,只余一片灼亮的红,他道:“你之前说,你父皇和母后也来到了麒麟国?” 燕无忧点头,又摇头,很是沉重地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父皇和母后是抓着我的,但他们落在了哪里……” 她神情悲戚下去,没再说了。 君王朝看着她,半晌后,伸手将她抱到怀里,起身道:“他们大概来了,跟我一起去迎迎这两位尊贵的客人。” 完结感言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 写到这里,江山笑就结束了。 这几天因为刚回来,忙的没时间坐电脑前码字,又迷上长安十二时辰,所以三天没摸电脑,今天上来,把最后一章传上来。 早在君临天下写完后,我就在想写个什么样的结局,然后觉得什么结局都不适合,因为我不舍得赵怀雁,不舍得燕迟,不舍得燕无忧,亦不舍得燕九临,不舍这么匆忙就与他们告别了,本来也还有大部分仙魔要写,人间涂炭要写。但时间精力有限,这本书的成绩有限,就在这里说再见了。 燕迟和赵怀雁跌落异世,会有异世之旅,这个我会在新文中写。 关于简介上写的仙魔部分,也都会在新文中再次呈现,新文是异世穿越文,女主秦月,出自秦家堡,新文书名《金刀凤主》,但不会立马开,我会先把《你与时光》写完结,再把《七爷的心头宝》发了,这本书编辑已经催了好几次,问什么时候发,我一直没发。 因为打算把宝贝移到美国去上学,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去了之后可能还会忙,不确定能不能定时更新,所以我还在犹豫。 《江山笑》结束的有点匆忙,不是因为我不想写,也不是因为我写不出来,我脑中的情节还有很多,每一个人物的未来都有规划,但实在订阅太惨,已没必要写了,故而,后面一万字更新的时候,宝贝们也看出来了,我砍掉了一切与仙魔有关的情节,全以感情线为主,走完了这本书。 燕无忧与君王朝,燕九临与盛天下,他们的爱情,新文中会继续写的。 如果宝贝们喜欢,到时候可以去看新文。 在此感谢每一位正版订阅、打赏和支持江山笑的宝贝们,我能写到这里,全是因为你们。没有你们,这本书早就结束了。 虽然不尽如人意,却也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有不足之处,还请见谅,下次改进。 这本书是有些平淡,因为没有大悲大落,前面的情节也有些缓慢,没有跌宕起伏,你们都坚持看下来,我都得点个赞。 本来大开大阖在后面,但后面的情节又被我斩了,似乎,这本书就没啥看点了。(尴尬地笑一下。) 订阅不好也是有原因的,我深受教训,后面的书就不会这样了。 那么,下一本我们再见吧,就此作别——2019年8月28日。 新文《大殷女帝》已发 - 江山笑 - 繁华锦世 《大殷女帝》 一朝身死,紫金宫垂落。 一夕重生,凤华重起。 聂青婉,大殷帝国太后,一指抵定了大殷江山的女人,却因为扶持了继承人后死于非命,再次醒来,她成了晋东王府中因拒嫁入皇宫而吞食了毒药一命呜呼的华北娇。 嫁给殷皇? 聂青婉真没想到,刚醒来就遇上这等好事儿。 不用费功夫,一个婚礼就能成全她,何乐而不为? 没有嫁衣,她依然义无反顾地嫁了,自此,庙堂之上,后宫之中又多了一张翻云覆雨手。 年轻深邃的帝王:“你的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聂青婉:“什么气息?” 他看着她,目光孤傲如月,面孔俊冷如刀,这个指腹沾满了鲜血的男人倏然伸出手,理了一下她的青丝,不温不热地说:“令人心动的气息。” ~ 后来,她宠冠后宫。 只可惜,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恩宠,而是他的帝王座。 PS:深情系列古文③——爱吾所爱,便是王道。 第1章身死 聂青婉坐在金碧辉煌的九龙太后凤座里,凤座一侧的紫檀木八脚奢华的桌台上摆着凤心九烛莲台,莲台里燃着息安香,香气沁人心脾带着满室紫金宫殿的奢靡华绸肆意飘荡,她一身太后仪服贵不可言,面庞若雪,染了丹香豆蔻的手自然随意地搭在龙柄上,听着外面一步一步踏来的脚步声,她轻轻地端起一旁的琉璃杯盏喝起了茶。 一杯茶还没入喉,门外的人踏了进来。 聂青婉头没抬,只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 只是,茶杯的边缘刚递至嘴边,才与嘴皮擦了个边儿,另一头的杯口就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摁住。 那人笑道:“怎么偏生看朕来了就喝茶?” 聂青婉松开手,任由茶杯被人夺了去,一并的,那刚沏好的雪白毛尖也入了别人的喉,她虽然有点惋惜,但也不怒不气,只没什么情绪地问:“皇帝这个时候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那人道:“看看你。” 聂青婉道:“皇帝不打算敬称哀家一声母后吗?” 那人忽地一笑,笑罢将空了的茶杯往旁边一甩,堪堪正正,压在了那凤心九烛莲台上,堵住了浓郁的往外溢出的息安香。 声音微沉,却又沉中含笑,一如这紫金宫里的奢靡华绸,肆意矜贵,他说:“从即日起,母后便不用再燃这息安香了,朕让你永远安息。” 聂青婉神情不变,只抬起头来,这头一抬,风华如圣光降临,尊贵的仪容,绝天下而不可能再有的倾色容颜,一刹时就让面前的男人心尖缩了一下。 可他没动,就看着她慢慢地看过来,漂亮的眸瞳里散发出比他这个帝王还要令人威慑三分的气势。 他忽地又一笑,下一秒,落于凤心九烛莲台上的琉璃杯盏咔的一声碎成两半。 聂青婉手指蓦地一紧,呼吸顿时陷入凝滞。 她大概知道自己中了什么,却力持镇定,一字一句道:“早知道你如此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哀家当初就不该选你。” 那人道:“可你选了我。” 聂青婉道:“哀家后悔了。” 那人慢慢走过来,伸手掳住她,将她抱在怀里,他自己坐进那宽大奢华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宝座,手指抚摸着她的脸,看着她这张让自己心动到无法克制的脸,一时心生不忍,但最终,还是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 当她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抱着她说:“朕想要你,却不是母后,而是女人。” 那一天,年仅二十八岁的缙安太后暴毙宫中,这个曾经踏遍五湖四海,一指抵定了大殷江山的传奇女子,被自己一手选中的继承人给坑死了。 大殷太后,扶皇室正统,稳江山社稷,十年来她的话就是圣旨,就是天意,有她在,就有神在,她是众人信奉的神,更是大殷的神。 可突然有一天,这神死了,大殷塌了半边天,全民哀痛,朝纲大乱,但年轻的帝王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短短不出三天的时间就稳住了朝纲,自此,大殷正式进入殷皇统治,而那个传奇了整个天下的女子自此埋入黄尘,成了翻篇儿的历史,再不复追忆。 还是先放一章,正文已经发布了,宝贝们可以搜‘大殷女帝’去看。 这是一篇复仇宫斗文,当然,还有权谋。 不一样的故事,一样的深情不悔,有爱有恨,有喜有乐。 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收藏帮忙打赏帮忙投票,新文的开始都很艰难,有你们,才会有瓜熟蒂落的一天,相信我,但凡我开的坑,一定不会弃,但凡我的文,一定是深情男主。 殷皇:朕以王座起誓,朕是深情的男主。 聂青婉:臭小子,敢杀我,你等着。 殷皇:朕就在等你。 这是一篇爱恨纠葛的故事,当然,这都是殷皇自己以为的,我聂太后可不这样认为啊~~~~~~那到底是什么故事呢?嘤嘤嘤,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那么,我还在,你们呢?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