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皓月照秃峰 剑啸鸣高冈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中秋时节,月明星稀。 在一座秃峰之上,一株参天大树之下,一簇熊熊篝火之外,围坐着约莫一二百号人。 在人圈中,左首边坐着一名中年汉子,约莫四十年纪,眉头紧皱。此人正是此山寨主,众匪之首,雄啸云是也。其下坐着山寨二当家褚思贤,再往下是三当家杜之义。 雄啸云对面坐着一名老者,看样子有五十年纪,正抽着旱烟,脸露得意之sè。老者下首依次坐着三名大汉,此时虽已中秋,但仍露出手臂,手臂上肌肉虬结,显是外家好手。 这七人左三右四,正隔火而坐。 “合寨之事,干系甚大,并非我一人便可作主,徐老爷子待我先问过众位兄弟。”雄啸云缓缓而道。那老者姓徐,名林三,在江沪一带成名已久,却不知为何加入关宁寨。 “雄老弟乃一寨之主,群龙之首,寨中法度严谨,诸事井井有条,只要老弟您金口一开,群豪岂会不从?”其实这山寨中治理如何,徐林三也并不知情,不过想来雄啸云不会辩驳,便如此说道。 “秃顶山弹丸大的地方,占地不过数里,往来过客多不经此地,方圆百里之内并无富庶城镇,恐怕一入关宁寨,可要拖林老寨主后腿了。”雄啸云道。 关宁寨寨主林肃风数年前一举兼并中原**山寨,手创关宁寨。那自是寓关内安宁之意。大寨兼并后,自然轮到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寨了。林肃风之心,那是江湖人皆知了。 “这倒不由雄老弟多虑,若你秃顶山落马寨一入我关宁寨,这寨主仍由老弟你来坐,那时有了极大靠山,一来在落马寨不景气时关宁寨可以施以援手,二来再也不必担心官兵烦扰。”徐林三吐出一口烟道。 “关宁寨财力雄厚,人才济济,那是人尽皆知,我这落马寨都是些闲散之徒,哪是大山寨豪杰的料子。”雄啸云道。他表面不动声sè,心中却暗想:入你关宁寨后要抽四成,老子土皇帝也做不成,气闷得紧,那是打死也不干的。 “嘿嘿,既然都是些闲散游勇,乌合之众,我看不如就此散了吧。”徐林三道。 “放你娘狗屁,我落马寨用得着你这糟老头来管闲事。”三当家杜之义一跃而起,提起了两把八卦锤,说罢,对徐林三怒目而视。 那边三名大汉也是起身站起,三人均有九尺之高,一拿钢叉,一拿铜锏,一拿铁鞭。杜之义身材矮小,此时不免相形见绌。 场上顿时剑拔弩张,徐林三泰然自若,脸上仍是微笑。雄啸云不动声sè,褚思贤脸有怒容,两人心中均在暗想:不信对方四人能将这在座的一百多号人挑了。 “三位李家兄弟,这是要比划比划么。”那拿钢叉的叫李天一,拿铜锏的叫李地一,拿铁鞭的叫李泰一,正是三兄弟。杜之义站起身来恰到三人肩膀,却丝毫不惧。 “比划就比划。”李泰一拿着铁鞭走向场中。 “泰一回来,不可鲁莽。”徐林三喊道。心中暗忖,这一动起手来,外面层层叠叠的众匪倘若一拥而上,这事态便不在自己控制中了。擒贼先擒王,将这三个头头制住,谅那外面围着的众匪也不敢轻举妄动。 “让我小老儿领教领教三位当家的本事吧。”徐林三说罢,用手掌按住还在燃烧的旱烟壶,哧哧声响中,一道白烟升起。 众匪中传来一阵“哎呦”“不好”“好疼”“老头疯了”的喊声,却看见徐林三那手安然无恙,只是通红,众匪又是一阵惊呼。 这是灼焱掌的功夫,第一重可拍砖碎土,第二重可熔岩化石,第三重可销金陨铁,第四重焱芒附于手上,双手无往而不利;第五重可凭空燃物;第六重可焱随气动,伤人百步之外;第七重气随意动,意由念起,焱芒遍布全身,那时攻防兼备,自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了。 雄啸云和褚思贤均是识货之人,不动声sè,只是不知这徐老儿练到了第几重,暗忖只要在三重以上,这落马寨今夜可要绝迹江湖了。 “口气倒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杜之义道。杜之义阅历不足,自然看不透这手功夫,心想徐林三不过是个萎顿小老头,那要比李家三兄弟好对付多了。 说罢,纵身一跃,提起一对八卦锤往徐林三打去,上击胸口,下击膝盖,仗着膂力甚大,双锤也呼呼生风,攻势凌厉。徐林三不疾不徐,双手分而抓之,一抓便阻住了锤子的攻势,杜之义急往后扯锤,扯了几下却未扯动,不禁涨红了脸。 这时却见地上嗤嗤声响,冒起白烟。徐林三双手触及铜锤的地方,铜水不断滴将下来。 雄褚二人一声惊呼,这已然是灼焱掌第三重的境界了。与刚才有恃无恐不同,此刻着慌失措起来,汗水也涔涔滴下。 徐林三猛然收力,杜之义往后疾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铜锤上已是两个硕大窟窿。杜之义目瞪口呆,却不明所以。 “徐老爷子这灼焱掌高明得紧那。”褚思贤道。 “承让承让,不知两位当家的谁再来指教几手?”徐林三道。 这一发问,全场鸦雀无声。 “雄老大,我看入这关宁寨也没什么坏处。”褚思贤道。 雄啸云冷哼一声,想来想去也无计可施,强敌在侧,只是暗叹技不如人,先保住xìng命再说,大声喊道:“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这下底下便炸开了锅。同意的人说入了关宁寨,这落马寨那便是细水长流永不倒号了;不同意者便喊道那时供人驱使,不能逍遥自在,干这劳什子土匪还有什么乐趣。 “诸位兄弟且听我说,今rì落马寨要么就地解散,大家伙各回各家;要么就入这关宁寨,继续做这秃顶山土匪。”褚思贤力压众声,大声喊道,显然是已看透雄啸云之意。 匪众中要么是家破人亡,要么就是杀人放火,赌钱欠债才落草为寇的,不是无家可回,就是有家不能回。众人齐声发一声喊:“愿追随雄老大身侧!” 这落马寨盗匪这么没骨气,大出徐林三所料。徐林三见大事已定,当即拿出随身携带契约,笑呵呵地说道:“三位当家的,签个字后,大家可就是自己人了。” 徐林三走上前去,将纸契递给雄啸云,心想雄啸云一签,褚杜二人定是非签不可了。 这时却听到匪众中“哎呦”“别挤”“哪钻出来的毛孩子”之声不绝,一个少年站在场中间,劲衣短打装扮,腰间一侧挂着一把朴刀,另一侧赫然挂着一颗人头。 “雄老大,这是我的投名状了。”哈哈一笑,笑声爽朗。笑罢,便将脑袋抛向雄啸云。雄啸云伸手接住。徐林三往这脑袋上瞧了一眼,大惊失sè,往后一跳,几达三丈,手中纸契也飘落在了地上。这脑袋长发长须,脸上一半似被大火焚伤,已成死皮,另一半却完好无损。 雄啸云等人见徐林三这般模样也十分惊愕,不明白这徐老儿为何对一颗脑袋如此害怕,江湖上的好汉,见个脑袋什么的那也不放在心上。 秦远砚见徐林三被这颗人头惊吓,向后跳了那一大步,禁不住笑出声来。 “嘿嘿,嘿嘿,”徐林三干笑两声,瞥了一眼那少年,对雄啸云说道,“雄老大,了不起,你这落马寨卧虎藏龙,可差点让老哥哥在此落马了。”这时已将称呼改为雄老大了。 “徐老爷子,您这话我可不明白了,咱们还是签了契约吧。”雄啸云看徐林三脸上yīn晴不定,不知道这老儿又打算什么,倘若一发狠灭了这落马寨匪众,那也是有可能的。此刻形势逆转,却是想尽早画押签字,以免夜长梦多。 “雄老大,您可是真人不露相啊,骗苦了老哥哥喽。”徐林三道。 这一下,雄啸云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兄弟,不知你这颗人头是怎么得来,给大家伙讲讲吧。”褚思贤问道。心想此事之蹊跷定与这人头有关。 那少年姓秦,名远砚,十仈jiǔ岁年纪,挎着一柄朴刀,几rì前来到落马寨,想要入伙。雄啸云见秦远砚身带兵刃,便让秦远砚演练了功夫,秦远砚只会一套伏魔刀法,一板一眼地演练起来。那是江湖中最普通的刀法,秦远砚身强力壮,把刀耍得虎虎生风。雄啸云对这少年甚是满意,便给他三rì之限,让他去立个投名状便可入伙。 这rì正是第三rì夜晚了,秦远砚提了脑袋兴高采烈来见雄啸云,却不知此时落马寨的境况。 秦远砚听二当家问话,当即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在那山坡上等了三rì,直到今rì天入黑时才等到一人,便是他了。”说着指了指那颗脑袋,雄啸云已将那脑袋置于地上。又接着说道:“也该这人倒霉,我提起朴刀便冲下山坡,问也不问,便向他脖颈中砍去,此人一仰身子便躲了过去,我见此人也是个练家子,便毫不留情地与他打斗起来,可是他空手,我有刀,不一会儿我便大占上风,这时我猛地一刀向他脑袋劈去,此人侧身躲过,我顺着刀势,将背心这个大大的破绽漏给他,嘿嘿,那自然是故意的,他举掌向我背心拍去,我猛回身,一记神龙摆尾,一下子便将他脑袋砧了下来。”秦远砚一边说,一边比划。 “不过这人倒也厉害,我的腿却被他抓伤。”说着撩起裤管,腿上血已经凝结,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徐林三定了定神,又点起旱烟——用大拇指按住烟袋,微一运功,那烟叶便燃烧起来,当真是方便之极——深吸了一口烟,却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头颅正是陈有礼,跟徐林三齐名于江沪一带,本来这两人是要好朋友,后来却不知因何事闹翻,成了死对头,徐林三功夫略逊一筹,被逼无奈,只好投入关宁寨寻求庇护,关宁寨正扩张势力,自是来者不拒。徐林三突然见死对头头颅出现,吓得魂魄出窍,定下神来后发现对头已死,又十分高兴。 徐林三边笑边想,这陈有礼功夫尚在自己之上,却被眼前这个弱冠少年给杀了,据秦远砚所述,就只用了十招不到便尸首异处。在看秦远砚神sè,嘻嘻哈哈,浑不知事,更是认定了这少年身怀绝技,武艺卓绝了。 江湖中,少年成名的英雄虽凤毛麟角,却也并非没有。数十年前,一位少年便在武林大会的比武中力压群雄,名动江湖。 徐林三抽着旱烟,不动声sè,心中却在估量当前形势,自己显是不敌秦远砚,李家三兄弟功夫粗浅,也难敌落马寨三位当家,当下正是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了。 “秦少侠好本事呵,敢问少侠大名。”徐林三道。 “嘿,少侠听着倒也不坏,名字,秦远砚便是了。”秦远砚道。 “秦大侠可知关宁寨,凭大侠这等本事,到我关宁寨分寨做个当家的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徐林三听秦远砚这口气,更是丝毫不疑。 “关宁寨倒是听说过,只是无人推荐,那是无法入伙的。”秦远砚道。 “小老儿乃是关宁寨追风分寨三当家,秦大侠若想入伙,小老儿虚位以待。”徐林三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忙说道。 “嘿嘿,入伙么……嘿嘿,小老儿空口无凭,胡吹大气。”秦远砚见徐林三形貌猥琐,暗生怀疑。 徐林三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枚令牌,黑铁打造,正面写着“追风寨”,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令”字,关宁寨中此令牌总计二十个,总寨主、大军师及十八分寨寨主各有一枚,总寨主和大军师令牌自是有别于此令牌。徐林三此时兼并落马寨之事,正是代寨主之行,行寨主之令。 “秦大侠可信了么?”徐林三道。秦远砚口越是狂妄,他对其武功之高便多一分信任。此时徐林三对秦远砚倒是深信不疑了。 “不坏,不坏,这关宁寨入一下倒也无妨。”秦远砚道。 “秦兄弟,那以后大家伙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了。”徐林三长舒一口大气。 秦远砚哈哈一笑,笑声也极畅快。心中暗想,我秦远砚前几天入关宁寨被拒之门外,今天得来全不费功夫。 雄啸云等只是混迹中原一带,没听过陈有礼之名,更不识其面貌。此时见徐林三对一个武艺平庸的少年如此恭敬更是一头雾水。见那徐林三一会儿震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装起孙子,不知他捣什么鬼,心中暗生惧意。 徐林三见秦远砚答应入伙,可算解决心头大患。此刻想起来还有收服落马寨之事,从地上捡起那纸契,说道:“雄老大,还是要劳烦您签个字。” 这话一出,雄褚杜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此刻心中却是巴不得想要签字。雄啸云接过纸契,三人依次签字画押。 徐林三见落马匪首入了伙,还收到一位少年高手,并且未伤一兵一卒,心中及其畅快,想到回山寨时定然受赏,仰天一声长啸。这啸声中气十足,直震得鸟飞叶落。啸毕,对着李家三兄弟说声走吧,又恭恭敬敬对秦远砚说,秦大侠也请一并回寨吧。 秦远砚微微点了点头,跟徐林三一起转身往山下走。 就在徐林三转身之际……突然一声吟鸣,一黑衣人手持长剑从那棵参天大树飞跃直下,剑尖直指徐林三头顶。那大树有数仗之高,黑衣人凌空而下,竟一瞬间,剑尖便到了徐林三头顶。 徐林三听到剑声嗡鸣,大喝一声,运起灼焱掌,将手掌向剑迎去。 以徐林三的第三重灼焱掌功力,融化一柄寻常铁剑自是易如反掌。 可是…… 只见那剑穿过徐林三手掌,直贯其左手臂,剑尖戳入徐林三前胸。 徐林三一声惨叫,下意识将全身之力用右手掌打向黑衣剑客。 那黑衣剑客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只好以空手硬接了这一掌。 这一掌实乃穷徐林三毕生之功力所发,但见那黑衣剑客如纸鸢般倒飞出去。 黑衣剑客跌坐在地,又向后滑出数尺,恰好碰到陈有礼的脑袋,脑袋骨碌骨碌地滚到了篝火中。 黑衣剑客急忙跃起,用剑挑出陈有礼脑袋,却见那本来面目半非的脑袋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了。 黑衣剑客猛地跺了跺脚,飞身跃到了秦远砚身边。抓起秦远砚背心,便往山下奔去。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sè中,不见踪影。 第二章 缘因“蚀肌丸” 话起“小尼尚”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秦远砚被黑衣剑客抓住背心,只觉全身酸麻,动弹不得。脑后风声嗖嗖直响,如腾云驾雾一般。 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山脚下,一株大树上拴着一匹白马,那自然是黑衣剑客早已预备好脱身之用的。黑衣剑客将秦远砚随手扔到了白马背上。黑衣剑客紧随其后,一拍白马,便风驰电掣地飞奔出去。 秦远砚坐在黑衣剑客身前,只觉耳旁气息沉重,呼吸急促,直吹得耳朵痒痒。正打算回头,突觉寒气森森,一柄长剑已架在他脖颈上。 “快走,不许回头!”黑衣剑客一声低喝。 秦远砚看了看脖子上的剑锋,只见剑锋碧蓝,剑身周遭隐有白雾,只好乖乖从命。接过黑衣剑客手中缰绳,驭起马来。 过了几个时辰,天sè渐明,秦远砚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秦远砚骑着白马在镇中小道慢走,走了几步,便见着一家客栈。 “进去!”黑衣剑客道。 二人走入客栈,秦远砚大喊:“老板,来间上房。”顺手摸向自己腰间,可是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出半个子来。 秦远砚看那店老板脸上一副鄙夷神情,不禁有些羞惭。 秦远砚侧一侧身,见那黑衣剑客胸前鼓鼓,显是有钱。话不多说,伸手摸入黑衣剑客胸襟。 但觉入手光滑柔软,不知是什么物事,不禁又捏了捏。 “啪啪”两声,再看秦远砚时,双颊已印上了两只红手印。 秦远砚脸上火辣辣疼,心中怒极,叫道:“没钱就没钱,干嘛打人?” 转头再看黑衣剑客,脸上绯红,只怒目而视,眼睛里几yù流出泪来。 秦远砚看黑衣剑客神情,又想想刚才触手之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个女子。 这时店老板在柜台前忍俊不禁,秦远砚怒气更盛,拔出朴刀来,一刀砍在柜台上。恶狠狠道:“他nǎinǎi的,老子住店就没付过钱。”便径直上楼去了。 两人一进客房门,黑衣女子猛然一掌拍向秦远砚背心,秦远砚向前跌去,黑衣女子左手捏住一枚红sè药丸,将其塞入秦远砚口中,又在其下巴上拍了一掌,这药丸便落入秦远砚胃中了。 这几下手法极其快捷,秦远砚自是无法抵挡的。黑衣女子打完这几下后,气喘嘘嘘,颓然瘫倒在地。 “刚才喂你吃下的是`蚀肌落肤丸`”,想必你也知道,若未及时服用解药,三十rì之后皮肤肌肉便皮卡肉绽,如鱼鳞一般,一片一片掉落。”黑衣女子道。 这几句话直说得秦远砚毛骨悚然,这`蚀肌落肤丸`乃是蜀中蝉刹盟独门毒药,臭名昭著,连秦远砚这种毛头小子都知道。 “快拿出解药来,不然让你脑袋搬家!”秦远砚拔出朴刀,指着黑衣女子喝道。 “解药自然不在身上,rì后你随我去蜀中,那时自会给你解药。”黑衣女子道。 “我昨rì与那徐老儿对了一掌,徐老儿掌中炙热之气从我左掌而入,在体内游走,我运劲护住心肺,又仗着这寒魄剑在身侧,那也最多不过可支撑七rì,这七rì之内,你需将我送至隐云庵灵枢院,那里神尼自会治好我身上的伤,然后我带你去蜀中蝉刹盟总部,再解你身上所中之毒,这样两人均可活命。不然就鱼死网破,你我各听天命吧。”黑衣女子接着道。 秦远砚怒气顿消,暗想,两败俱伤的买卖那是肯定不做的,说不得,只得陪这毒辣女子走一遭了。 又想,我先背叛了落马寨,落马寨是回不去了的;关宁寨徐老儿被刺,现下不知是死是活,关宁寨也入不了。本来说好去做关宁寨当家的,转眼又成泡影。 “他nǎinǎi的,晦气。”秦远砚道。这话自是答应了黑衣女子的交易了。 “现下你去备些干粮清水,我在这休息几个时辰,便出发吧,到隐云庵需五六rì路程。”黑衣女子道。 秦远砚想好端端的土匪没做成,却成了别人的仆役,当真气闷。又暗骂一句,砸门而出。 秦远砚一开门,猛然看见褚思贤和李家三兄弟正和客栈老板交谈。 李家三兄弟本是徐林三下属,见徐林三被刺立即追了出来;落马寨显然脱不了干系,便派褚思贤一并来追。褚思贤见那黑衣剑客受伤甚重,落马寨又刚入关宁寨,正是立功好时候,更不迟疑,拍马赶上。 那客栈老板抬手指了指——对秦远砚未付钱怀恨在心,褚思贤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了秦远砚。秦远砚见了褚思贤等人吃了一惊,一闪又回到客房中。 “他nǎinǎi的,来了四个找你寻仇的!”秦远砚道。此时秦远砚服了毒丸,和黑衣女子在一条绳上栓着。 “都是谁?”黑衣女子道。 “落马寨二当家褚思贤和三个魁梧大汉。”秦远砚不知李家三兄弟名字了。 “哼,陈有礼这人你都杀得了,却怕起了这几个不入流小角sè。”黑衣女子道。 昨夜黑衣女子隐藏在树上,居高临下,看见秦远砚手提着脑袋冲入场内,虽距底下有数丈之远,但蝉刹盟作为江湖最大杀手组织,杀手眼睛经过严格训练,寻常杀手便可看见几丈外事物,一流杀手更可看到里许之外。 黑衣女子定睛看那脑袋,也大吃一惊。她此行任务一是刺杀徐林三,另一个便是陈有礼了,此时见陈有礼已被杀,颇觉麻烦。蝉刹盟向有规定,若目标被他人先杀,需将此人擒住,带到蝉刹盟总坛,禀明情况,才算完成任务。之后再将此人杀掉,以免机密外泄。 黑衣女子昨夜虽擒住秦远砚,但只以为趁其不备,偷袭得手,却并未怀疑秦远砚功夫。 “那脑袋是抢来的,不是砍来的。”秦远砚忙道。 “土匪不抢金银财宝,却去抢人脑袋,真是天下奇闻。”黑衣女子笑道。 “他nǎinǎi的,现下可怎么办?”秦远砚道,在屋里踱来踱去,并不理会黑衣女子嘲笑。 这一问,可把黑衣女子给问住了。黑衣女子此时身受重伤,几乎动弹不得。 “你练过什么功夫?”黑衣女子问道。 “小时候跟家里武师学过一套伏魔刀法。”秦远砚道。 “没学过`念气`?”黑衣女子道。 “没有。”秦远砚问道。 “也没学过`意力`?”黑衣女子继续问道 “那是什么?”秦远砚道。不但没学过,连听都没听过。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咚咚咚”敲门声,只听一人喊道:“秦兄弟,此事与你无关,你将那杀手交出来,再入落……关宁寨,大家仍是好兄弟。”听声音正是褚思贤,门外四人对黑衣女子甚是忌惮,不敢闯进来。 “这屋里只我一人,没有别人,四位大哥进来一看便知。”秦远砚喊道。 “那倒不必了,还是请二位跟我们往追风寨走一趟,将此事说明白。”褚思贤接着道。他听秦远砚如此说法,更是不敢进去了。 “众位大哥,那我这就出去了。”秦远砚喊道。这声音已由远及近,听来是向门口走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只开得一条小缝时…… 一枚飞镖激shè而出,划过空中,响声如哨,从秦褚两人脑袋上飞过,直shè入李泰一额头。 李泰一仰面跌倒,额头上插着一枚青竹镖,脸sè乌青,动也不动,这青竹镖显是喂有剧毒。 那李天一、李地一见三弟暴毙,登时大怒,哇哇大叫,管不了许多,踢开房门,舞起兵刃护住全身,一前一后便往房间里冲去。 甫一入门,秦远砚提起朴刀,一记力劈华山,腾身跃起从空中劈下,李天一举起钢叉招架。又是一枚青竹镖shè向胸口,李天一不及躲避,中镖倒地。 李地一站在大哥身后,不明状况,见大哥突然倒地,红了眼睛,发一声喊,举起手中铜锏,便往秦远砚脑袋砸去,他身高力强,这铜锏砸下去带有呼啸之声。 秦远砚不敢硬接,就地一滚,李地一纵身跟上,提锏又是一记重击,只打到一半,铜锏便脱手落地,身子跟着也扑倒在地,背心上插着一枚青竹镖。 “褚二当家的,请进来坐坐吧。”黑衣女子正坐在椅子上笑道。手上还拿着一枚青竹镖抛起抛落。 “哈哈,嘿嘿,不了,不了,告辞,告辞。”褚思贤一边说,一边后退。 褚思贤见这李家三兄弟全部殒命,早已吓破了胆,退了几步,拔腿便往外跑。 褚思贤一走,黑衣女子吐出一口鲜血,又瘫倒在地,昏厥过去。 秦远砚忙将黑衣女子抱起,将其放在床上。只见黑衣女子容颜秀丽,皮肤白腻,鼻梁挺拔,显得十分坚毅。 秦远砚暗想此地不宜久留,提起朴刀,出门采办干粮清水等一应细软去了——别人都是拿银子来买,他却是拿刀来抢了,虽没做成土匪,却行土匪之事。 回来时,黑衣女子已然醒转。秦远砚扶起黑衣女子,端碗喂了她几口水,却都倒吐了出来。 “咱们走吧。”黑衣女子气息微弱,声音微若蚊鸣。 秦远砚将黑衣女子背起,拿起她的寒魄剑,走到客栈外,撞在了一人身上,走得十分匆忙,将那人撞倒在地。 “就是他,就是他抢走了锦盒。”被撞之人坐倒在地,指着秦远砚大声道。 秦远砚一看,正是被他打劫了脑袋(陈有礼的)之人。 这人姓孙,是个邮差,常年在从秃顶山下山道行走,跟秃顶山土匪也颇为熟络。一是土匪有规矩,不打劫邮差;二是土匪跟家里人联络,也都指望这个孙老头。可是秦远砚初入土匪行当,不懂规矩,也不认识孙老头,加之交投名状之限将到,便直接冲下坡去将孙老头拦住。 见着孙老头时,又不忍直接就砍了他脑袋,心中便犹豫起来。 后来见孙老头实在可怜兮兮,心中一横,即便这土匪不干了,也不砍人家脑袋。可是此时身无分文,便对孙老头所携之物打起了主意。 秦远砚拔出刀,抢下了锦盒,吓走孙老头,心想这土匪是干不了了。提起锦盒,觉这锦盒甚轻,不似装着金银。 打开锦盒一看,却是一颗脑袋! 他虽然胆大,却也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便高兴起来。这脑袋已经被割下多时,脖颈处血迹干涸。他拿起刀在自己腿上割了一刀,拿那脑袋在腿上伤口处沾了沾,这脑袋就变得十分新鲜了。 秦远砚颇为满意,提着脑袋往山上飞奔而去。 此时秦远砚看徐老头身后,赫然站着一个相貌奇特之人,鹰钩鼻,小眼睛,棕sè头发卷曲着,一部大胡子布满脸孔,看不出多大年纪。 “陈有礼的脑袋呢?”这人突然到了秦远砚身前,问道,语音甚是奇怪,舌头好像不会打弯。 “脑袋,什么脑袋,没见过什么脑袋啊。”秦远砚故作惊讶状。 “陈有礼的脑袋!”那怪人恶狠狠说道。同时伸手按在了秦远砚肩膀上,秦远砚还在卖笑装傻,怪人猛然发力,秦远砚但觉肩膀传来剧痛,听到自己骨头咯咯作响,吃不住痛,扑通一声跪倒在怪人面前,双手撑住,豆大汗珠直往下流。 原本在秦远砚背上昏睡的黑衣女子,被这陡然一震给惊醒。抬起眼皮,看了看这怪人。 “呵,西域的人也来了。”黑衣女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陈有礼的脑袋的哪去了?”怪人又问道,像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早被火烧坏了。”黑衣女子说道。 那怪人听到这话后,鼻孔里哼哧哼哧踹着粗气,显是愤怒已极。抬手一掌,击在黑衣女子肩上,黑衣女子飞出数丈,跌回在客栈里。 这时,趴在地上的秦远砚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竹镖——秦远砚见青竹镖厉害,趁黑衣女子昏迷时,偷了几枚作防身之用,猛力插入怪人脚上。 秦远砚始终信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偿还的人生信条,这怪人突施奇袭,那定然不能放过他。 那怪人吃痛,怪叫一声,抬起一脚将秦远砚踢飞,落在黑衣女子身侧。但觉脚上麻痒难当,已知竹镖有毒。 只见那怪人一声猛喝,手掌处空气凝结,掌缘周围生起空气刃,掌化作刀,左掌急切右脚,右脚立时滚落在地,左掌上却无一丝血迹。 秦远砚趁此时,奋力站了起来,抱起身旁的黑衣女子,向马厩处疾奔。 那怪人被右脚所累,此时已然坐到在地,站不起身,只是破口大骂:“狗男女,我定把你们大卸八块。” 两人上马只拣偏僻小路走,奔出数十里后,直到一处幽谧树林中,秦远砚见怪人并未追来,才抱起黑衣女子下马休息。 此时黑衣女子全身瘫软,平放在地上,胸口却不见有何起伏,她本来受伤已经极重,又被那怪人一掌击飞,受了两大高手掌力,此时已奄奄一息。 秦远砚想这女子眼瞅是活不成了,自己也是非死不了。想想自己才从家中出来半月,便小命不保,真是脓包之极。 可是又想起自己尚有一月可活,倒也不赖,想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树林中回荡,将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震了下来,满是悲凉之意。 这时却见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人,那人很是古怪,比刚才那怪人还要古怪,口中念念有词。 “小尼……尚!”秦远砚见那人穿着一身尼姑道袍,禁不住喊了声小尼姑,那人走近时,却是个小和尚,硬是将“姑”改成“尚”了。 “施主是在叫小僧么,小僧可不叫小霓裳,这个小霓裳嘛,我们山上济世院里倒是有个姊姊叫霓裳,可是那位姊姊长相甚丑,大大配不上那霓裳二字,那位姊姊也不姓小,不知是姓刘还是姓王,我倒也记不清楚了。”那小和尚见这深林处竟然有人跟他说话,不禁滔滔不绝讲起来了。 这小和尚看着十七八年纪,长得眉清目秀,如果不是和尚,定然会成为白面书生。 “哎呦,这位施主,你眉间隐有晦气,皮肤下肌肉呈浅灰sè,不是倒了大霉就是中了毒了;还有你这肩膀沉沉,似有下坠之势,定是被人打伤了筋骨,这倒好办,我随身带着跌打伤药,这可是我派独有的伤药,江湖上也大有名气,叫什么`玉矶复生膏`,这位施主你抹上这膏药那定是药到病除的。”小和尚一面不停地说,一面取出一个瓷瓶,挑出一些膏药,一把扯开秦远砚衣襟,不由分说便往其肩膀上擦。 “可是施主身中这奇毒,现下是解不了的,要是在山上,那里药材繁多,种类齐全,定可配出解药,现下师父令我去……办事,事不办成那是不能回去的,嘻嘻,只好祝施主好运啦。”小和尚一边擦,嘴里仍是不停地说。 秦远砚此时想起将要死去,也未细想小和尚说的话。 反而举得这小和尚太也啰嗦,虽给自己治伤,但被说得十分烦躁,索xìng扭过头去不理他。 “哎呦,这里还有一位施主,”小和尚看见了黑衣女子,眉头却紧皱起来,说道。“这施主脸sè苍白,嘴唇干裂,气血不畅,定是受了极重内伤,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xìng命之忧啊。”秦远砚听了这话,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任谁一看也知道 说罢,这小和尚伸手摸了一下黑衣女子的玉手,触手火烫。 “哈哈,原来这是位女施主,啧,啧,可比小霓裳俊多了。这位女施主定是中了灼焱掌、炙火掌这类功夫,这灼焱掌在武林确是单门独户,只在江沪一带有个叫徐林三的会使,那炙火掌可不只一家了,辽东的袭山林,江南的焦怒涛,西域的风仲飞都是炙火掌的好手,到底是受哪种功夫所害,还得再看了。”说罢,一把撕掉黑衣女子的衣袖,只见手臂乌黑,似是被烈火烧过的木棍。 “嗯,这自然是灼焱掌所致了。不过没关系,小僧身上恰好备有几粒`化阳归yīn丹`,刚好可以制住这位女施主内的炙热之气,可这念气甚强,一时也无法不能根除。想要祛除这炙热之气,那需到灵枢院找众位神医姊姊救助,届时以隐云庵纯正念气驱之,外用空心银针导之,这炙热之气自然可消。”一边说着,又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来。 “每rì服一粒,可延长这位女施主七rì之命,要不是遇着小僧,只怕活不……嘿嘿,那个危在旦夕了。”说话间,将一粒药丸送入黑衣女子嘴中,将剩下几粒送入秦远砚手中。 这番话说完,站起身来,径直走掉了。 走了十几步,又返了回来。看了看黑衣女子,又看了看秦远砚,叹息一声。 “小僧来时,路上遇着几个凶巴巴的施主,向小僧打听是否看见一个少年男子带着一位黑衣剑客,小僧当时自然说没遇着,就算是遇着了之后,那些人凶神恶煞地问起来,小僧也只得说不知道不清楚了,嘿嘿,想必这些人正是在找两位了。” “临行前,师父告诉我切不可多话,不可多管闲事,说`江湖纷争,一旦惹上,就难以脱身`,这次又没能遵师父之教诲,哎,哎,惭愧惭愧,还是赶紧脱身的好。”说着一阵疾奔,消失在树林间。 第三章 才脱恶狼爪 又入猛虎口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秦远砚看这小和尚呆头呆脑,也不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总算是带来一线生机,这隐云庵是非去不可了。 过了许久,黑衣女子幽幽醒转,秦远砚喂了她几口水,见她脸上渐有血sè,想来是那“化阳归yīn丹”起了功效。 “我不碍事了,咱们这便走吧。”黑衣女子缓缓道。 秦远砚更不答话,抱起黑衣女子上马便跑。见小和尚这药甚是灵验,对小和尚便信了三分。听那小和尚说大道有人追来,只是望着隐云庵方向,沿着山间小路行走。 行到第五rì时,已经隐隐可见隐云庵所在山峰――凌云峰。 黑衣女子每rì服用小和尚给的丹药,身体渐渐好转,可以自行走路了,只是身体仍无劲力。 这几rì里,秦远砚跟黑衣女子渐渐熟络,便问黑衣女子姓名,杀手姓名本不可外泄,但那黑衣女子心想自己伤好之后带秦远砚去蝉刹盟总坛,终究还是要将他杀了,告诉他名字那也妨。 黑衣女子姓洛,名叫怜兮。 “那rì徐林三见了陈有礼脑袋,被吓到的模样当真好笑。”秦远砚道,他牵着马徒步行走,洛怜兮则坐在马上。 “那陈有礼原是徐林三的朋友,可徐林三偷了陈有礼老婆,被陈有礼抓了现行,当场跟徐林三打起来,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打斗时,陈有礼老婆却暗助徐林三偷袭了自家男人,陈有礼那半边脸便是被徐林三掌力所伤,陈有礼只好落荒而逃,过了几年,陈有礼不知得到怎样历练,武功大增,徐林三被追杀得终不宁rì,才入了关宁寨。”洛怜兮侃侃而谈,这些江湖隐事少为人知,但在蝉刹盟却是登记在册的。 “怪不得,不过这两位伙计可再也不用争斗了。”秦远砚感慨道。 “不知你是怎么得到这陈有礼的脑袋?”洛怜兮问道,秦远砚武功平平,这个疑问早在她心头萦绕良久。 秦远砚把抢夺孙老头锦盒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出。 洛怜兮听完不禁莞尔一笑,这时她一扫病态,在马上语笑嫣然,十分动人。秦远砚在马下抬头竟看得痴了,那马一声嘶鸣,秦远砚才回过神来。 “却不知要将这脑袋送往何处?那天匆匆忙忙,也没问这孙老头。”秦远砚道。 “本是有人委托我蝉刹盟来杀陈有礼,却不知为何被人抢了先,杀了人还割了脑袋,为何被杀,被谁所杀,送往何处,我也参详不透。”洛怜兮道,她怕秦远砚起疑,并未透露蝉刹盟派她来杀陈有礼之事。 “哼,这一颗死人脑袋里却不知道有何古怪。”秦远砚道。 “想来不是这脑袋里有古怪,便是陈有礼有古怪。”洛怜兮道,她混迹江湖久矣,所想自是比秦远砚为多。 两人正说话间,空中却落下绵绵细雨,此时正值秋季,雨水虽少,但下起来缠缠绵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住。 细雨飘飘,打在山林枯枝败叶上,簌簌直响。 洛怜兮坐在马上瑟瑟发抖,秦远砚见状上马坐在她身后,提起缰绳,催马快跑。山中大树叶已落光,这时下起雨来,避无可避。 秦远砚不禁暗骂起来,这时拐过一处山坳,却见一个山洞,秦远砚大喜,扶洛怜兮下马来,将马拴住,两人便进山洞躲雨。 山洞口虽小,里面却甚是宽敞,山洞幽暗深邃,一望竟不见底。 秦远砚找了些枯草柴木――幸好这秋雨不大,只打湿浅浅表层。又搬来一块大石,拔出朴刀砍在这大石上,火花四溅,顿时升起火来。 “他nǎinǎi的,要是老子会使那徐老儿的灼焱掌,也不用这般费劲。”秦远砚恨恨说道。 “徐老儿那灼焱掌不过是江湖粗浅功夫,没什么了不起。”洛怜兮偎在火堆旁,手掌放在火堆上取暖。 “嘿嘿,没什么了不起,伤人是足够了。”秦远砚讪讪道,洛怜兮被这灼焱掌打得重伤,还说这是粗浅功夫,那是不大相信了。 “哼,当rì我在树上,凝聚意力,待机而发。你那时提着陈有礼脑袋过来,我一吃惊,心神微乱,意力便散了一小半。若是意力不散,那一击让他连抬掌的机会也没有。”洛怜兮听秦远砚带挖苦之意,忿忿说道。她怒容微现,更显俏丽。 “那是我不对了,给洛姑娘赔礼了,想来这灼焱掌跟我这伏魔刀法不相上下,却不知这意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秦远砚道,这一声赔礼一是为当时一不小心扰乱洛怜兮而道歉,二是则为刚才挖苦她而道歉。 洛怜兮听这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你那伏魔刀法那可是举世无匹,卓然超群。” “这意力便是化意为力,供自己驱使。化周遭环境之意为力,后存之于骨骼肌肉血液皮肤,散布周身,便可随力而发,自可大大增强力道速度,亦可将意力聚之一处,一击全发。”洛怜兮道。 “这意力一旦发出后,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么?”秦远砚问道。 “修行意力者,意力发而再聚,那是刹那间的事。修行意力的高手边发边聚,流畅自然,只是需经过极为严格锻炼,一是要熟练掌握这聚意为力的法门,二是要熟练掌握意力发出的法门。”洛怜兮道。 “倘若人人都熟练掌握这两个法门,天下修行意力之人岂不是人人平等,没有高低强弱之分了么?”秦远砚又问道。 “这倒不是,一是这意力品质有优劣之分,二是修行意力有境界之别,这便导致修行意力之人有强有弱。现今武林中,修行意力的翘楚那便是我们蝉刹盟盟主了。”洛怜兮道。 “原来如此,那不知念气又是什么?”秦远砚问道,他见洛怜兮不愿说蝉刹盟主之名,也不多问。 “念气便是将呼吸之灵气,聚之丹田,行于经脉,为念所驱,用之于手脚武器,也可凭空而发,那是念气高手才能做到的。修行意力法门天下大致相同,而修炼念气法门却各式各样。最著名的便是隐云庵的《莲华经》了,江湖中人无数人觊觎此经。” “修行念气之人因念气深厚浅薄而辨强弱,当然念气也各不相同。如隐云庵念气修行慢而稳,所修念气温和厚重;西域密宗念气修行快而险,所修念气凌厉,隐含暴戾之气。”洛怜兮不等秦远砚问起,便说道。 “念气与意力孰高孰低?孰优孰劣?”秦远砚问道。 “这倒要看个人修为了,徐林三修行念气,而我修行意力,徐林三却是打我不过的。天下修行念气之人甚多,而修行意力之人甚少,只因意力修行要比念气修行更为险恶,所以多数修行意力之人都在蝉刹盟,杀手原本都是些亡命之徒,也不在乎险恶不险恶的。”洛怜兮幽幽说道,说道最后一句时,甚是哀伤。 “若是有人既修行念气又修意力,那不是无敌于天下么?”秦远砚问道,没注意洛怜兮神情。 “只修一门已经十分艰难,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同修两门者那是旷世奇才了。”洛怜兮停顿一下。 “据说现今武林中同修两门的只有两人――关宁寨的总寨主林肃风和大军师蔚昭雪!”洛怜兮道。 “怪不得关宁寨如此强盛了,有这两位绝顶高手压寨,自是来者不惧了。”秦远砚道,神情中满是仰慕之意。 “也不见得同修两门便是天下无敌,隐云庵养心殿慧明师太,辽东枯刀门掌门欧阳灭,丐帮帮主屠龙狩等都是只修一门,武功却不在林肃风和蔚昭雪之下,不过这林肃风倒是非同小可,近年来被江湖中人称为武林第一高手。”洛怜兮道。 这番话只听得秦远砚心驰神往,但盼有天自己也能如同这些高手一般,闻名于天下,为人敬仰。 两人说完,陷入一阵沉默中,秦远砚透过火光不停抬头偷瞄洛怜兮,洛怜兮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似有心事。 这时,一阵马蹄踏地声传来! 秦远砚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踢飞篝火中柴火,将火熄灭。 洛怜兮猛然抬头,向洞外望去,目光如炬。 只见洞外一人翻身下马,单脚着地,另一只裤腿空空荡荡,正是前几rì所遇西域怪人。 “这人叫聂古柏,是西域流沙派密宗的高手,这密宗向来不单独行动,其后定还有别人。”洛怜兮回想几rì前所见,说道。 “这一人便已不敌,其后若是还有人,现在只有逃了。”秦远砚并非害怕,只是此时诚然不可力敌。 这两人曾联手杀了李家三兄弟,吓退褚思贤,可此时这聂古柏却非这几人可比。这人虎头虎脑,动手就杀,可不懂什么诡计。 越是不懂诡计的人,反而对他越没办法。 聂古柏下马看见白马,又看山洞里白烟袅袅,当下更不怀疑,稍一运功,手上聚起空气刃,凌空一挥。 只听空中嗡嗡作响,有如剑鸣,却不见实物。 两人一听,心知不妙。秦远砚急向一旁滚开,洛怜兮也疾向后退去。 这一记空气刃打在两人之间,打在篝火柴火上,火花飞纷,地上有一道数寸深的痕迹。 洛怜兮向后疾退,全身乏力,又瘫倒在地上。 秦远砚急忙抱起洛怜兮,向山洞深处跑去。 空中又传来嗡鸣之声,秦远砚急忙卧倒,用身子护住洛怜兮。 只见前方石壁上石屑纷纷落下,全落到秦远砚脖颈中。 秦远砚抱着洛怜兮继续前行,这山洞曲曲折折,折了个弯,空气刃便再也打不着了。 聂古柏忌惮青竹镖,只是离洞口远处,不断向里打着空气刃,自己却不敢靠近,心想这距离即使青竹镖shè来那也可以避过。 过了许久,聂古柏见洞中毫无动静,暗暗生疑,运气护住上身,慢慢向洞口跳去。 到洞口前,更是空气刃不住连发,这一口气连发了几十记,这才放心,单腿一跃入洞。 此时秦洛二人早已走远,哪里还有人影。 秦远砚抱着洛怜兮沿着石洞往里走,心想这石洞若是死胡同,这次可就在劫难逃了。 往里走去,这山洞又分出岔路来,秦远砚不假思索,随便挑了一道继续前行。 越往里走,岔路越来越多,秦远砚也管不了这许多,随意而行。 秦远砚抱着洛怜兮在山洞中走了良久,渐渐觉得手脚酸软,浑身乏力,几乎走不动了。但想到强敌在后,不敢停步。 这时,突见前方隐隐透着光,秦远砚一发力,向着光亮处疾奔。 一出洞口,秦远砚便跌倒在地,这一走直走了几个时辰,早已脱了力。 秦远砚这时躺在地上,心想已逃脱敌手,内心极其畅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洛怜兮看着秦远砚大汗淋漓,放声大笑的模样,牙齿咬住嘴唇,内心思绪起伏不定。 过一会儿,秦远砚从地上坐起,环顾周围。 这时身处于半山坡上,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山峰云雾缭绕,云中隐隐可看见几座庙宇,那山正是隐云庵坐落处凌云峰了。 秦远砚与洛怜兮相视一笑,心中大喜,均想这下xìng命可有救了。 原来秦远砚与洛怜兮所过山洞,正是通往隐云庵的近路。本来需骑马绕山行走半rì之路,此时徒步却只用了寥寥几个时辰。 “事不宜迟,赶紧走吧。”秦远砚道,说着挣扎着站起身来。 洛怜兮此时也自行站了起来,两人相扶而行,缓缓向凌云峰走去。 就在这时―― 层层树木之后,人影闪烁。 “哼,聂古柏的同伙来啦!”洛怜兮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人形貌来历。 原来,聂古柏追进洞后,见那山洞十分曲折,又暗不见光,若是两人隐在暗处袭击,自己只剩一只脚,定然难以避过的。 于是便径直出洞,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一拉引线,一道白烟冲天而起,正是流沙派的信号。 流沙派密宗少出西域,这次却派出五位派中好手,来杀陈有礼,并嘱咐要将陈有礼的脑袋带回来。这五人寻着陈有礼时,却碰见一黑衣人割下陈有礼脑袋。五人便去追那黑衣人,黑衣人行踪若隐若现,五人一直追到中原关宁寨的地盘,却突然不见黑衣人踪影。 这五人就地搜索,聂古柏运气较好,遇见了孙老头,问明情况,便抓住孙老头去找秦远砚,刚好在客栈门口给碰着了。 聂古柏受伤后,便立即发信号叫来其他四人。他见洛怜兮两人身受重伤,又是向着隐云庵方向奔去,立时与同门四人向隐云庵进发。他恼怒这断脚之伤,料到秦洛二人定是沿着偏僻小道而行,便一人单骑独行,在第五rì追上秦洛二人。 聂古柏xìng格孤僻,嗜血好杀,向来与同门不睦,他一人单行,其他四人也不理会,仍是沿大路行走,自是跑到了他前头。 他虽自恃骄傲,但断腿之仇不可不报,只好发信号向同门求助了。 第四章 一池一石柱 一人一朴刀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秦远砚听洛怜兮此话,立即停住了脚步。说道:“还是先回洞中吧。” 那山洞曲径通幽,岔路又多,正是藏身暗袭的好地方。 说话间,那四人脚程甚快,距秦洛二人不过数十丈远,已然看见秦洛二人,口中哇哇乱叫,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 秦远砚见状,一把抱起洛怜兮,疾向山洞中奔去。 “那西域四人,是聂古柏的同门师兄弟,分别叫牙儿干、直鲁古、花剌子、铁尔罕,虽是同门,可每人功夫都不一样,需得十分小心。”洛怜兮道。 西域小国繁多,流沙派遍布西域各国,派中龙蛇混杂,武功更是千奇百样。 一入山洞,眼前一片漆黑。秦远砚抱着洛怜兮沿着山洞乱走,只听后面脚步声越来越响,不但没将那四名西域人甩开,反而越来越近了。 秦远砚心想,那四人寻着自己脚步声追来,速度又快,自己抱着洛怜兮这般慢行却是怎么也逃不脱的。 “隐云庵就在前面了,你将养半天,自己去吧。”秦远砚说罢,在山洞中找了一处凹陷处,将洛怜兮放下,这山洞深处十分黑暗想来不会被发现。 “你要干嘛,不许你走!”洛怜兮急道,显是已经料到秦远砚动机。 “嘿嘿,杀手这行当,还是不要干的好。”秦远砚道,转身向其他岔路奔去。 洛怜兮全身无力,只能眼看秦远砚离去,她知道秦远砚这一走可是生离死别,想起自己与秦远砚相处这几rì,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转。 “西域孙子儿,你爷爷在这呢!”秦远砚边跑边喊。 那西域四人本就只想追问秦远砚陈有礼脑袋的事情,洛怜兮与他们毫不相干。听到秦远砚喊声,便发足向他追去。 秦远砚虽抛下洛怜兮,在山洞中不住地转弯,那四人在其身后紧追不舍,几次险些抓住,一个转弯又落开了。 秦远砚行至山洞深处,前面一截道路突然变成宽敞直道。 他大惊失sè,更是发足狂奔。 这时,忽听头顶风声响起,一人竟从他头上飞过,落在他前面。 秦远砚来不及收足,一脑袋撞在了那人身上,却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头晕目眩,坐倒在地,一摸额头,鲜血汨汨流下。 那人正是直鲁古,练得一身西域禅宗的金钟罩功夫,他飞过秦远砚,挡住去路,暗运念气,将秦远砚撞飞。 直鲁古双手叉腰,说道:“看你这小子往哪里跑!” 话罢,站在秦远砚前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洞中回荡,震得秦远砚双耳轰鸣。 笑了几声后,这笑声渐渐停住―― 只听扑通一声,直鲁古仰面跌倒。 秦远砚听到有人飞过时,便悄悄取出一枚青竹镖,这一撞之时,猛力向直鲁古腋下扎去,这腋下却是软肉,纵使金钟罩功夫练得再好,也难逃厄运。 秦远砚虽然杀了直鲁古,但自己也在地上爬不起来。 身后三人转眼便至,一人将秦远砚抓住,一人径直去看直鲁古。 “直鲁古被这小子杀了!”那人喊道,正是花剌子。 抓住秦远砚之人一声怒吼,叉住他的脖子,将他顶在山洞墙壁上。这人正是牙儿干,他本和直鲁古两人拜在西域禅宗门下,后来因偷学武艺被双双逐出师门。两人惺惺相惜,后又一起入了流沙派。 直鲁古偷学的是金钟罩的功夫,牙儿干偷学的是金刚掌。 牙儿干身材高大,手若蒲扇,将秦远砚凌空举起,抬起左手,喊道:“我毙了你这小畜生!”运起金刚掌,便向秦远砚脑袋打去。 “啵”得一声,另一人伸手挡住了牙儿干这一掌。正是铁尔罕,他是此行五人中的带头人,行事稳健,想起还要逼问秦远砚脑袋的下路,便出手阻拦。 “牙儿干别鲁莽,先办正事要紧。”铁尔罕道。 牙儿干气得大喘粗气,口中哇哇大叫,一掌击在了山洞石壁上,将石壁打穿了一个窟窿。 秦远砚被牙儿干叉起在空中,呼吸急促,两手两脚不住乱舞,却也挣脱不开牙儿干的铁掌,渐渐两眼泛白,口中吐出白沫,眼看就要毙命。 这时―― 牙儿干擎起秦远砚的胳膊突然落下,跪倒在地。 秦远砚趁着手脚乱舞之时,将一枚青竹镖扎在了牙儿干胳膊上。 他连杀两名高手,一是靠着青竹镖厉害,中者立毙;二是这山洞中十分黑暗,别人倒也看不清楚他手上伎俩。 铁尔罕和花剌子见此情状,不知秦远砚到底使得什么法子将二人杀掉,甚是惊恐,立马向后跃去。 秦远砚跌倒在地,大口揣气,用尽力气扳开牙儿干兀自叉在脖子上的手。 铁尔罕跃开之后,一声暴喝,向秦远砚胸口凌空击出一拳,正是天罡拳的招式。 这一拳好不凶猛,将秦远砚击飞,身体猛撞在石壁上,胸口打得凹陷进去。 秦远砚哇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瘫死在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铁尔罕这才走上前去,问道:“陈有礼的脑袋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我早忘了。”秦远砚笑道,只是皮笑肉不笑,神sè可怜。 “快说!”铁尔罕喝道,又是一拳打在了秦远砚脸上,这一拳用力较小,却也打得秦远砚嘴里鲜血口涎直流。 “咳咳……咳,好拳法呵!我想起来了,那脑袋正是送往隐云庵,此时差不多快到了!”秦远砚道,心想这次难逃一死,死前也要给这几个恶人大添麻烦。 铁尔罕见秦远砚一路向隐云庵奔来,此时又抛下了同行姑娘。看来不是护送那姑娘治伤,而是护送脑袋。 铁尔罕当下便对脑袋送往隐云庵坚信不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却暗中运气,要将秦远砚一拳击毙。 这时―― 只听铁尔罕“啊”得一声惨叫,猛然回身击出一拳,这一拳劲道虽大,打在了石壁上,整个山洞都震动起来。 他打完这拳后就扑倒在地,动也不动一下。 花剌子正站在他身后远处,见铁尔罕倒地不起,一阵狂笑。 原来,花剌子去看直鲁古时,发觉青竹镖甚是厉害,便悄悄藏了起来。他一直站在铁尔罕身后,等到秦远砚说出脑袋下落时,趁铁尔罕不备,将这枚青竹镖插在了他背心上,他一得手,便疾往后撤,铁尔罕那一拳便没打着他。 本来这西域五人一组,执行任务,从未失手过。流沙派密宗宗主对这脑袋十分重视,便派了他们来中原。 这五人中,花剌子向来机智,却不得重用,每次均是铁尔罕带头。他怀恨在心久矣,趁此良机,索xìng把铁尔罕杀了。一来不再受铁尔罕之气,二来可以dú lì此功。 此时秦远砚倚壁而坐,头脑低垂,全身无力,已然奄奄一息。仅存的一点意识在想:虽只在江湖中混了月把,却比在家呆了十八年痛快多了,此时死便死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知洛怜兮能否脱险…… 花剌子念气护住全身,慢慢走到秦远砚身前,运起狂风腿功力,一记鞭腿横扫秦远砚前胸。 这狂风腿倒是西域流沙派正宗功夫,是流沙派第一任帮主所创,流传至今,已历数百年。花剌子自幼便入了流沙派,自是学得这手嫡传功夫。 花剌子此击志在毙秦远砚之命――他弑杀铁尔罕,自是不能为外人所知。这记鞭腿奋力而发,又比刚才铁尔罕的天罡拳重了几分。 这记狂风腿扫在秦远砚身上,真是如同狂风扫落叶。 轰隆―― 秦远砚身体竟破壁倒飞出去! 那山洞石壁本不算厚,经牙儿干金刚掌拍打,铁尔罕天罡拳冲击,这时又加上花剌子的狂风腿,早已不堪受力,破裂开来。 花剌子只见碎石纷纷落下,急忙走到洞壁开孔处往下看,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良久,才隐隐听得深处传来响声,暗想秦远砚必死无疑,这才走了。 秦远砚被花剌子一脚踢在前胸,登时气闷,昏厥过去。身子在空中疾往下落,他自己却是浑然不知。 “嘭”―― 一声巨响,秦远砚掉落在一汪碧水中。 山底之水,冰冷彻骨,加之掉落时拍击之力甚大,秦远砚在水中醒转过来。只觉冷水不住往自己嘴里灌,下意识挣扎游向岸边。 秦远砚身受重伤,本已无力挣扎,可这求生之力人生而有之,此刻如同回光返照,穷毕生之力游动。 待爬到岸边,再也不支,身子还在水中,只有胳膊脑袋趴在岸边,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时候,小腿上一阵剧痛传来,直入骨髓,秦远砚大叫一声,双手奋力一撑,全身滚到岸上。 只见一尾恶鱼咬住秦远砚小腿,头大身短,约莫尺许来长,眼睛血红,鱼须又直又长,似乎比鱼身还要长上两三寸,上下两排生有利齿,此时正死死嵌入秦远砚小腿肉中。 秦远砚刚才在水中发力,上岸后全身无力,躺在地上呼呼喘气,想去打掉腿上之鱼,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疼痛难忍,却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那怪鱼咬噬之力渐渐松了下来,只听“啪嗒”一声,怪鱼掉落在地上,又“啪嗒”“啪嗒”响了几声,打了几个挺,便挺直在地上动也不动,鱼须也瘫软下来。 秦远砚服食了蚀肌落肤丸已有数rì,药力已渗透于周血液肌肉身皮肤中,这怪鱼咬住他小腿,血液便源源不断流入恶鱼口中,纵使那恶鱼再凶恶十倍,那也难抵蜀中独门秘制的毒药。 秦远砚想这恶鱼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由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身上肌肉,全身上下无不疼痛,肩膀、前胸、腹部尤甚。 又在地上躺了许久,秦远砚渐渐恢复气力,只觉腹中空空如也,咕咕乱叫,挣扎爬动起来,将那恶鱼捧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小鱼啊小鱼,你咬我一口,我也得咬你一口,这样大家扯平,各不相欠。” 念罢,张开大嘴咬下一口鱼肉,只觉入口腥臭难忍,可也顾不得了,一咕噜直接咽入肚中。吃完鱼,又趴在池边喝了几口水,心满意足躺在地上再次入睡。 睡梦中梦见自己蚀肌落肤丸发作,这时洛怜兮拿解药来相救,却被徐林三截住,运起灼焱掌,一掌一掌拍在洛怜兮身上,自己感同身受,便如拍在自己身上一样,再看自己,皮肤肌肉片片剥落,跟个纸人似的。 秦远砚心下大骇,忽地坐起,只觉全身燥热难当,一跃跳入池中,在寒冷的池水中颇觉舒适,过了一会,身上炙热渐退,便爬了上来。 秦远砚坐在岸上,低头看去,自己大腿上又咬着一尾恶鱼,自己在池中却浑然不觉。他抽出朴刀,拿刀柄猛撞在恶鱼脑袋上,恶鱼登时毙命。心中却十分诧异,不知自己何以恢复了力气。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站起身来,全身虽仍是疼痛,比刚才钻心切肤之痛好得多了。 秦远砚拄着朴刀立住身子,环看四周。 这深渊微微有光,不知从何shè来,四周石壁巍然屹立,光滑圆润,不见有何缺口,中间是一潭碧水,水潭中间立着一根粗大石柱,石柱顶端没入黑暗之中,看不见顶,除此之外,那就只剩自己、恶鱼和一把朴刀了。 “朴刀啊朴刀,还是你对我好,一直伴我左右,不离不弃。”秦远砚抚摸朴刀,似是看着自己兄弟,自言自语道。 “死在这里倒也不坏。”秦远砚道,想起儿时父亲严厉,拿鞭笞打他的情景。 “不过要是能再多活几rì,那也不赖。”秦远砚接着道,回忆起洛怜兮坐在马上嫣然而笑。 “要是让老子逃出这山洞,定然饶不了花剌子、聂古柏。”秦远砚又道,想起花剌子、聂古柏等流沙派众人,心中愤愤。 就这么地,秦远砚身上之伤渐渐好转,每rì沿着石壁而行,摸索出路,但是毫无进展;走得累了便坐下休憩,胡思乱想起来;想得烦了,便倒头大睡。 饿了就捕鱼来吃,起初身体行动不便,迫不得已,只好将自己之腿作饵,临池垂钓;后来,将吃剩鱼头坐饵,恶鱼不似人类,没有不吃自己的规矩,加之那鱼骨坚韧,每钓必得;在往后,自己行动如初,便入池捉鱼,恶鱼不知来者何人,丝毫不惧,便与秦远砚斗在一起,恶鱼虽凶,却也斗不过他;但他每次虽胜,却也难免为恶鱼所伤,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曾受伤,直至后来找到捉鱼窍门,那才张手便来,不再受伤。 rì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可是过得久了就无聊烦闷起来。 这一rì,秦远砚舞起伏魔刀法,只觉劲力比往rì增长许多,却不知何故,他倒也不理会。 舞了会刀,腹中叫起声来,将刀放在岸上,纵身扎入池水中。池水中别无他物,一眼便觑见一尾肥大健壮的恶鱼,便奋力游过去抓之。这池中恶鱼颇通灵xìng,见同类被此子抓去都是有去无回,所以每见秦远砚已不敢与之搏斗,立即逃跑。这鱼倒是十分机灵,不向别处游动,只是往池底钻去。 秦远砚童心大起,对别的鱼视而不见,只拣这条鱼追来。追着那鱼往底下游了许久,仍是抓不到。碧潭虽小,却深不见底。这时有些憋气不住,抬头看去,距水面甚远。秦远砚本是倔强脾气,此时已跟那肥大恶鱼犟上了,一发狠,继续往池底游去。 又游了数尺,只觉头晕目眩,身体飘飘然起来,眼看不支―― 前面石柱上突现一个缺口! 这缺口约有三尺之宽,那肥大恶鱼优哉游哉游了进去。 秦远砚见池底突现转机,奋尽力气,向缺口游去。 “这石柱原来是中空的!”秦远砚过了缺口,置身石柱内,心中念道。 这空心石柱,内径约有半丈之长,秦远砚更不迟疑,双手双脚撑住石柱内壁,往下奋力一拨,身体便如梭飞出,只几下便浮出水面,撑住石柱内壁大喘。 秦远砚心中大喜:沿这石柱内壁攀登而上,那便有望出去了! 第五章 秋草凄凄入 夏木阴阴出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天不亡我,哈哈,哈哈!”秦远砚在石柱内想到此节,一扫前之凄凉,甚是畅快。 秦远砚忽想起自己朴刀扔在岸上,心中念道:“这刀跟自己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现下在这深渊中有难同当,定要将它带出去有福共享。” 去岸上收拾毕,秦远砚回到石柱内,沿石柱内壁往上攀爬。 内壁滑不留手,寻常人爬一小段恐怕就难以支撑,可秦远砚自从吃了那恶鱼之后,力气大增,爬了许久,仍不觉累,只是这石柱甚高,依然看不见顶端。 又爬了一会,石柱渐行渐窄,秦远砚肩膀宽大,便不能再往上爬。他暗骂一声,一怒之下抽出朴刀砍在石壁上,那石壁坚硬,只砍得刀卷起了刃,仍是纹风不动。 秦远砚心中郁郁,虽砍石壁不动,但发起邪来,仍是不住乱砍,直看得火星四溅—— 火星照映下,竟看见眼前石壁上刻着几行字! 秦远砚心下大疑,收起朴刀,用手去摸那字迹,上面写着:“丐帮恶徒,逃至此地,少君毙之,以示后人。”其字恣意飞扬,洒脱豪迈。 秦远砚心中暗道:“这位叫少君的前辈端得厉害,追人追到这里不说,竟能在这坚硬石壁上刻字。” 接着往下摸去,其上写着:“凶徒虽恶,亦有善处,行将就木,乞哀告怜:其独行一生,孑然一身,又痴迷于武,别开蹊径,独创刀法山河八式;人死不足惜,唯恐刀法绝后,痛心疾首,死不瞑目。吾怜其凄苦,应其之请,将刀法刻于石壁之上,以传有缘之人。” 秦远砚摸到此处,往下便摸不着,将身子向下滑落数尺,又摸到字迹。 “其刀法确有独到之处,卓尔不凡;只狂傲不羁,刀下亡身丧命者甚重。刀法本无善恶,只因人而异,但望有缘之人习此刀法,施仁布德,以报刀下亡魂。若不施仁义,多行恶端,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秦远砚见最后一句说得甚是凌厉,暗想:“这丐帮恶徒生前定是作恶多端,少君前辈在其死后仍是难消愤怒。” 再往下,便是“山河八式”四个字了。 若在平rì,秦远砚见此刀法必然欣喜,可是此时却踌躇不定。一是自己三十rì之期到时必死,二是即便不死那也出不得此深渊,这刀法学与不学倒是无所谓之事了。 想到此节,秦远砚便不在往下摸,手脚一松,跌落回水潭,另捕了一条恶鱼,匆匆吃下,心中怏怏不乐,倒头便睡。 睡醒来,无事可做,又想起那石壁上的刀法,心中暗道:“他nǎinǎi的,出也出不去,气闷得紧,不如去学那山河八式,也能稍解索味之意。” 于是又爬回石柱中,触摸石壁文字。 “第一式千军横扫式”,其后写着刀法技巧,秦远砚默记心中,回到岸上,拿起朴刀便练了起来。 这式刀法好不威猛,秦远砚面壁舞刀,扫在坚硬石壁上,石壁上竟有寸许深的痕迹。 秦远砚直将第一式练熟,才又去摸那第二式,正是“斩将擎旗式”。练完第二式,练第三式,后面几式依次是“铁骑突出式”、“攻城掠地式”、“分水劈流式”、“撩云拨雨式”、“割月削rì式”、“气吞山河式”。 前七式,秦远砚练得毫无阻碍,按文字所述,即可练会。直至第八式“气吞山河式”却是无法练习,这一式刀法需有念气根基,方可使出,秦远砚未曾学过念气,自然无法习得此式。 秦远砚学这山河八式本意是为了消磨时间,打发无聊,学不学得会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洞中昏暗,分不清白天黑夜,除了睡觉、捕鱼,就只有练刀。又因在洞中无事打扰,秦远砚专心练刀,这套山河七式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这一rì,秦远砚闲来无事,又去石柱中。只因第八式无法练习,不禁用手又摸摸第八式文字,心中暗生感概。 想到自己沦落到此皆是因为技不如人,不禁一声长叹,口中念道:“石头啊石头,你不能动弹,被人在脸上刻字,那是无可奈何之事;我有两手两脚,却被人踢下深渊,竟然也无可奈何!” 一边念叨一边在石壁上乱摸,正巧摸在了那第八式文字的下方。 “原来这第八式下方竟让还有一行小字。”秦远砚暗道,他摸完第八式,以为下面再无文字,就不曾向下摸去。 “有缘之人,学成之后,将石壁文字抹去,切记切记。”秦远砚边摸边念。 秦远砚此时正巴不得有些事情可以做,一见此言,立即回岸上拿来朴刀,运起“割月削rì式”,向石壁上削去,只见碎石簌簌而落,如切豆腐。 “石头啊石头,我可割痛你了么。”秦远砚割完文字处石壁,收起朴刀,抚摸石壁念道,神情甚是怜爱。 秦远砚本非喜爱自言自语之人,可是一人待得久了,那是迫不得已的。他手摸在石壁上,竟然—— 又摸到一些文字! 这些文字与之前不同,不是凹陷进去,而是在石壁上凸起出来。他心中暗生疑问,不知这些文字如何印在这石壁上。 上写着,“有缘之人,抹去刻字,此字自献。此处水潭与外相连,从池底向东南方向游去,自可逃出此地。然水道甚长,需得先修习龟息功,才可游出。” 秦远砚摸到前面几句时,心中惊喜,摸在石壁上的手都发起抖来。但摸到后面几句,心头又被猛浇一盆冷水。 他却心有不甘,继续向下摸,果然还有几行字。开头便是“龟息之法”四个字。 秦远砚在这深渊之中,心中大起大落数次,此时心境早已波澜不惊。 “吸天地之气,充于肺腑,取其灵气,散于经脉,收经脉之灵气,聚之丹田,则念气初成。以念气环护肺外,则呼吸之气不散,水中游动,如履平地。”其后写着如何取灵气,如何散经脉,如何聚丹田,正是修行念气的入门法门,在往后便是念气如何流动,如何护住肺部的法门。 秦远砚暗记此文,回到岸上坐定,依照文字修习起来。这修习念气之法相当艰难,一这第一步取天地之灵气便练得十分烦躁,只觉胸中翻滚不息,恶心难当。 殊不知这念气初练者需有师父在一旁指点相助,那才能克服第一关,克服第一关后往后便越来越简单了。 可是秦远砚向来倔强,念气虽然难练,却是非练会不可。他每次坐定后一练便是两天天之久。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知练了多少时rì,终于打通这第一道玄关。 接着散于经脉,聚之丹田那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聚之丹田时,那灵气源源不断,直聚了许多时rì才尽收丹田之中,且每次聚时丹田十分炙热,如同火烤,迫不得已,只好到潭水中聚气。 每次聚气后只觉神清气爽,劲力无穷。秦远砚又将丹田之念气行于经脉之中,复收于丹田之中,如此反复,只觉同行无阻,身体暖洋洋的,说不尽地舒服。 秦远砚不知,这深潭中恶鱼已活数百年,在这山之底,潭之中,吸食了不知多少天地灵气,只吃一条可顶上修行念气十余年之人,他在这深渊中不知吃了多少条鱼,灵气散之经脉,自是气力无穷,取之不尽了。 秦远砚更不知,他这念气初成之时,念气之雄厚,已是震古烁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一rì,秦远砚尽学会龟息之法,心中畅快,一声清啸,直震得石壁颤抖,池水动荡,不禁豪迈大笑起来。 想起自己终于要脱离此地,心神一阵荡漾。 他猛吸一口气,念气随之流转,护住心肺,纵身一跃,这一跃与往rì不同,直扎在那水潭之下数丈之深处。他辨明方向,向东南方游去,此时身法轻盈,在水中如鱼穿梭。 游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道路渐窄,渐渐只有一个甬道大小,游出那长长甬道后—— 眼前突然感受到一阵强光shè来,急忙遮住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渐渐适应,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轮明rì在水面上曲曲折折,随波荡漾。心下大喜,向着水面奋力游去。 “哗啦”“呼”“呼”之声响起—— “我又重见天rì啦!”秦远砚一声狂啸。 他踩水而立,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湖泊之中,周围绿树环绕,枝叶繁茂,蝉鸣声嗡嗡入耳,竟然已是夏季!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来不知自己如何解得蚀肌落肤丸之毒,二来不知自己竟在那山底待了近有一年之久。 秦远砚在池中被恶鱼咬伤多次,大多数蚀毒质便流入恶鱼体内,加之那恶鱼腥臭异常,正是万毒之克星,这蚀肌落肤丸自然解掉。 秦远砚暗道:“这下老子可死不了了。”想到此节,又放声大笑出来。笑罢,游向湖泊岸边,躺在岸边,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舒畅。他久不见阳光,此时见了太阳更是说不出的亲切。 心中暗自盘算要往何处,第一件大事便是去寻洛怜兮了,但望她一切安好;第二件就是陈有礼脑袋的事情,脑袋应在秃顶山,只是不知这里面奥秘,心中甚是好奇,巴不得想一探究竟。 正躺在地上享受这久违的rì光浴,突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秦远砚扭头望去,马上之人正是聂古柏! 他心中惊惧,正打算逃——他虽练得奇功,但自己丝毫不知,只道那刀法比自己所练伏魔刀法略胜一筹,可砍穿岩石,那念气不过初练,更是难以抵挡聂古柏念气凭空而发之境界。 聂古柏早已立马停在他身侧,神情高傲,问道:“兀那野人,可在附近看见一个十仈jiǔ年纪的少年和一个黑衣女子么?” 秦远砚刚从深渊出来,自是长发蓬乱,胡须杂生如同乱草,两眼凹陷,面容惨淡,身上衣衫早已碎裂,衣不蔽体。 “刚才看见一少年骑着白马带着一个黑衣女子向着隐云庵方向去了。”秦远砚听聂古柏言语,心里明镜,再撒个谎将这恶人骗去隐云庵吧,想拿隐云庵领袖武林,到哪里定是讨不了好果子吃。 “放屁,我从隐云庵处来,却没见着,你这话大有古怪。”聂古柏大喝道,说罢,跳下马来,单脚着地,手里拄着根拐杖。 聂古柏一瘸一拐走近秦远砚,一把抓向他肩膀。 秦远砚早吃过此亏,双手双脚猛一撑地面,身子凌空飞了出去,已然站在聂古柏三丈之外。 这一下不光聂古柏大惊失sè,连自己也禁不住叫了声“哎呦。” “就知道你这怪人有古怪。”聂古柏道,手中暗聚起空气刃,挥手而发。 秦远砚早已觑见他手中伎俩,一跃闪开了,这一跃又跃了数丈之远,说道:“你比我生得还怪,却说我是怪人。” 这时两人在对方眼里,都是一等一的大怪人。 “哼,你这怪人身法倒挺伶俐。”聂古柏口中说着,手上却丝毫不停,空气刃连珠发shè出去,空气刃打在地上,尘土飞扬。 “哼,你这怪人手法倒挺伶俐。”秦远砚道,身体不停,不断闪躲。 “油嘴滑舌的小怪人,让你见识爷爷的厉害!”聂古柏大声道。 只见聂古伯两手上下翻飞,手中空气刃却凝在身前不发,瞬间,他身前数十发空气刃蓄势而发,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一推,这数十枚空气刃便向秦远砚激shè而来,正是他这空手刃中的杀招,叫做天罗地网! 秦远砚见此阵势,心中惊惧,不敢答话。这招“天罗地网”笼罩他全身,正是避无可避。眼见这数十枚空气刃将要及身—— 他猛然想起在深渊中学的山河八式,一声爆喝,抽出朴刀,运起“分水劈流式”,一刀劈在这“天罗地网”的zhōng yāng,但见空气刃从自己身侧纷纷而过,身前出现一道裂缝。 秦远砚毫不迟疑,又是一招“铁骑突出式”! 一刹那—— 秦远砚已然欺身到聂古伯身前,倒握朴刀,将刀柄直撞聂古柏胸口。 聂古柏没看清这怪人身法,心中大惊,正待闪避,却哪里来得及。 只听一声巨响,接着一声闷哼,聂古柏倒飞出去,撞在一颗树上,惊飞了树上鸣蝉! 秦远砚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只两招就将这西域高手打败,自己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不知为何。 他走到聂古柏身侧,探一探鼻息,已然毙命。 “恶有恶报,可怪不得我了。”秦远砚默默说道,虽然拿聂古柏打了他一掌,踢了他一脚,倒也罪不至死,此时见聂古柏已死,心下歉然,低头默哀。 秦远砚低头觑见自己身上,已无衣衫,全身几乎**。他又瞅了瞅聂古伯,灵机一动,口中说道:“对不住了,聂老哥,这身外之物你也用不着,老弟我先拿着用了。” 说着,拔下了聂古柏衣衫,穿在自己身上,虽然西域服装穿着甚不舒服,但总比没有强。 秦远砚又走到湖边,拿起朴刀,将自己的长发长须打理一番,在池边洗了洗脸,看着水中自己,一部大胡子虎虎生威,颇觉满意。 他心中暗自盘算,都快过一年了,洛怜兮不知还在不在隐云庵,多半是不在得了,说不得,即便不在,那也去隐云庵寻问一番,总会有些线索。心中主意已定,便一拍聂古柏之马,向隐云庵进发了。 秦远砚骑马在大道上飞驰,道旁树木不住倒飞,耳旁风声呼呼而过,意气风发,暗叫:“这才是我秦远砚要的江湖!” 往前直走,翻过一座小山丘,路前方突然出现一群女子,个个手持长剑,向他飞奔而来,他一惊之下勒马停住。 那群女子这时也看见了他,只听一女子声音尖锐,高声大叫:“就是这人,别让他跑了。” 接着又听见一声喊道:“这人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敢回来!”这人声音爽朗,隐带威严。 这群女子脚步轻快,霎时便来到秦远砚马前,个个抽出长剑,剑指秦远砚,将他团团围住。 “在下与众位姑娘无冤无仇,这般却是为何?”秦远砚叫一声苦,说道。 “哼,你打伤我阿狸妹子,还说无冤无仇,真是不要脸。”那个声音明亮之人说道,脸上怒气冲冲。这人鹅蛋脸面,肤sè白皙,眼大嘴小,显得大方端庄。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都骂秦远砚不要脸。 秦远砚在众女中间,骂声此起彼伏,劈头盖脸打来,声音直往脑袋顶钻,登时头都大了。 “我不认识阿狸姑娘,见都没见过,更没打伤她。”秦远砚一运气,缓缓道,声音雄厚,将众女子声音全压了下去。 “哼,在隐云庵前卖弄本事,好不狂妄。”刚才那个声音尖锐之人说道。这女子体态肥硕,说话时圆脸上横肉乱跳,汗水也顺着脸流下,看着好不油腻。 “你一掌割伤阿狸妹子胳膊,又一掌割伤她小腿,却矢口否认,当真……真是不要脸之极。”鹅蛋脸面姑娘说道,显是愤怒已极,想要大骂,却不会骂人。 第六章 心念伊人影 夜闻江湖事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秦远砚坐在马上,心中大奇,不知道这群女子是何方神圣,更不知他们口中所说的阿狸姑娘是何人。 “众位姊姊定是误会了,我刚才山底深渊出来,哪里去伤得阿狸妹子。”秦远砚忙道,心念电转,却也猜不透这群女子究竟要干嘛。 “哼,胡说八道,撒谎也不找个好法子,你休想便宜,我们需得在你胳膊、小腿上刺上一剑,再放你走。”那鹅蛋脸面姑娘说道,此时已经涨红了脸。 “刺一剑哪行,需得在这西域恶人双手双脚各刺一剑,加倍偿还,方解姊妹们心头之气。”那肥胖姑娘恨恨说道。 此话一出,众女子都喊一声:“正该如此。” 秦远砚一听“西域恶人”之言,心下当即醒悟:打伤阿狸姑娘的定是聂古柏,他刚才山底出来,眼睛凹陷,面黄肌瘦,加上有留着一部大胡子,像极了西域之人,加之又穿着聂古柏衣服,骑着聂古柏的马,这些女子见了他,误将他认作了聂古柏。 他想到此节,心中释然,一跃跳下马来。 众女子见他跳下马,唯恐他在暴起伤人,长剑纷纷向前递去,刚一着地,脖颈中便已经架着七八柄长剑。 他知这些女子不会伤人xìng命,心中安然。说道:“众位姊姊,你们见着那怪人是否少了一只脚?” “是又怎样?”鹅蛋脸面姑娘说道。 “那姊姊你瞧我是两只脚呢,还是一只脚呢?”秦远砚笑道。 众女子剑仍指在他喉咙处,均垂眼下他下身看去,那自是两只脚了。 “赵师姊,咱认错人了。”鹅蛋脸面姑娘小声说道,心有愧意。 “哼,这人鬼鬼祟祟,虽不是那西域恶人,也定是他同门,不能随便将他放了。”那胖姑娘说道,原来是姓赵。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那西域之人在哪,众位姊姊请跟我来吧。”秦远砚笑吟吟道,心想自己现下那是百口莫辩,只好拿出证据来给她们看了。 “哼,不知你这怪人又耍什么诡计,不过跟你走一趟倒也无妨。”赵姓姑娘道,她见己方人手众多,也不怕秦远砚暗施诡计。 秦远砚牵马缓缓而行,那群女子刚好有八人之数,仍是围在他周围,按八卦乾、坤、坎、离、震、艮、巺、兑之位站定,每人距他约有半丈距离,无论他怎么走都是只在垓心。 秦远砚虽不懂这八卦阵的玄机,但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逃去,都势必被截下,只好乖乖前行。 聂古柏尸身处本不很远,没一会儿便走到了。秦远砚向前一指,说道:“就是他了。” 众女子沿他手指方向,往前看去,均是一声轻呼,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那聂古柏尸体浑身**,这一众女子见了自是害羞不已。 “我过去看看。”赵姓姑娘说道,神情里竟闪过一丝兴奋。 赵姓姑娘过去见那尸体是西域人模样,又少了一只脚,回来说道:“这人果然是刚才打伤阿狸师妹的恶人,哼,可是你这怪人穿着他的衣服,骑着他的马,却不知搞什么鬼。” “我本在这湖中洗澡,忽然来了一只大鸟将我衣服叼走,我急忙爬上岸来,那大鸟早已飞走,这时却见大树下躺着一人,说不得,只好借他衣服来穿一下了。”秦远砚娓娓道来,他自幼在严父前便时时撒谎,编个谎话更是家常便饭。 这一众女子倒也天真,对这弥天大谎毫不怀疑,还有一女子说道:“这些天来,院中也时时有大鸟偷食伙房食材。” 赵姓姑娘明知犯错,此时默不作声。 “这位少侠,对不住了,隐云庵济世院弟子殷柔给您赔礼。”那鹅蛋脸面姑娘脸带歉意道,原来是叫殷柔。 不等秦远砚答话,便转身又对赵姑娘说道:“霓裳姊姊,既然恶人已死,仇是不用报了,咱这就回去罢。” 秦远砚心中暗念:“这赵霓裳姑娘可是大大糟蹋了这霓裳二字。”忽想起曾近在密林中遇到的小和尚,他口中所说霓裳姑娘恐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众女子正要走时,秦远砚忙问道:“不知年前秋天时,隐云庵是否去过一位身受重伤的黑衣姑娘?” “医病治伤都是去的灵枢院,我们济世院却是全然不知的。”殷柔回身答道。 隐云庵分为四院,养心殿是出家尼姑所在之地,颂佛念经,里面高手如云,慧明、慧聪、慧心、慧xìng四位师太武艺卓绝,名动江湖,据说这四人已修炼至莲花经第八重境界,念气深厚,非同小可。这四人中又以慧明师太为翘楚,已是公认的武林第二高手。 济世院内则全是俗家弟子,有些是自幼被抛弃的女婴,有些是父母不幸亡命的女孩,有些是不忍家暴逃出的可怜女子,这才有济世之称。 灵枢院则是治病疗伤之处,无论江湖中何人受伤,但凡送到灵枢院的,那里神尼定然全力施救,且灵枢院医术高超,受伤之人,十之仈jiǔ都可治愈。这灵枢院本来治伤从不收费用,可是有些江湖豪客治好之后,不收钱便以为你看不起他,时起纠纷,后来索xìng撤了这条规定,那之后自是财源广进。这些钱一方面用来接济穷人,一方面来维持隐云庵生计,另一方面则用于素问院。 素问院是研究药物医术之地,采购珍贵药材花费较多,倒占了隐云庵财力的一大半。即便如此,隐云庵得来钱财仍是花不完。 隐云庵近年来隐隐领袖江湖,第一靠得便是神医救人,来者不拒;第二则靠得财力雄厚;第三才是靠得武功卓绝。 “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灵枢院问问。”殷柔接着道,她误将秦远砚认作恶人,心中愧疚,自然而然便想帮他一次。 “如此甚好,先谢过殷姑娘了。”秦远砚道,他心念洛怜兮,不作推辞。 一行人走在路上,秦远砚与殷柔并肩而行,问道:“不知这西域恶人为何要打伤阿狸姑娘?”他心中暗想,这聂古柏心胸太也狭隘,过了近一年,仍在此地寻我,只是不知为何又去隐云庵闹事。 “晌午时,众位师姊妹都在院里休憩,阿狸师妹贪玩,独自一人在院门前大杨树上捉知了,见到这恶人拄根拐杖颠簸而来,阿狸师妹便从树上跳下,问道:‘兀那怪人,来我隐云庵作甚?’ 那恶人答道:‘我来寻找一位跟我长相一般,鹰钩鼻子,头发卷曲的男子,不知姑娘可曾见着?’ 阿狸师妹道:‘天下竟还有跟你一般丑怪的男子,那倒是没见过。’ 那恶人听这话定然很生气,说道:‘你这女娃娃胡说八道,我一路跟那男子来到此处的,怎会没有?。’ 阿狸师妹道:‘那可奇了,我却没见着,定是你眼睛花了。’ 恶人不答话,气冲冲向院子里走去。 阿狸师妹拔出佩剑,指着那恶人喝道:‘你这怪人,好生无礼,姊姊们此时都在午睡,岂容你随便进得?你腿脚不便利,那是要去灵枢院,若想在此歇息,要去待客院,这里是济世院,容不得外人乱闯。’ 那恶人仍不搭理阿狸师妹,一跃便跃到院墙上,待要往里跳,阿狸师妹也跃到院墙上,挺剑向那恶人刺去,与那恶人斗在一起,可是阿狸妹子武功平……那恶人定是使什么诡计,才将阿狸师妹打伤。 阿狸师妹见自己胳膊、腿上流出血来,禁不住哇哇大哭大叫起来,哎,阿狸师妹年纪还小,这两下定是很痛的,我们众姊妹听见哭声,闻音赶来,那恶人见我们人多势众,拔腿便跑,霓裳师姊带众师妹追那恶人,我问明阿狸师妹事情起由,也追将过来,刚好遇见少侠。”殷柔娓娓道来,声音清脆,说得惟妙惟肖。 秦远砚听了此言,心中暗想:“不知聂古柏寻得是谁,哼,莫非是花剌子?”他想起花剌子yīn险狠辣,不禁怒上心头,现于脸上。 殷柔见他脸有怒sè,只当他同仇敌忾,也对那恶人不忿,心中甚是欢喜,说道:“少侠也不必愤怒,那恶人已死,正是罪有应得。” “这人确是该死。”秦远砚恨道,他说的“这人”可不是指聂古柏,而是花剌子。 殷柔见他越说越怒,便不再提此事,改口说道:“灵枢院救人治伤都是记录在册的,纵使那里的师叔伯记不起年前之事,还可以查阅记录。” 秦远砚一听喜上眉梢,脸上怒意尽消,即便不知洛怜兮去往何处,但是也能知道她是否逃脱危险,安然无恙。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凌云峰脚下。 凌云峰挺拔耸立,山峰在云中若隐若现,峰顶直入云霄,雾气缭绕。白云之下,翠木葱葱,蔚然成yīn,茂密树木中隐隐有一条蜿蜒小道,曲曲折折延向峰顶,不见尽头。 众人沿这条小道往上爬去,道路陡峭,石阶歪歪扭扭,幸好众人均是习武之人,攀爬起来不甚费力。山道两旁,树木枝繁叶茂,竟将阳光全拒之门外,山风时而吹来,十分凉爽。 待到峰顶,印入眼帘的是一株巨大松树,茂密挺秀,看模样得有数百年之久。 四座庙宇环树而立,威严庄重,三座院落大门紧闭,只一座大门敞开。 “东首的是养心殿,西首的是济世院,北侧的是素问院,南侧这座便是灵枢院了,灵枢院每rì来客甚多,所以就不关院门,其他三院却是不容来客随意出入的。”殷柔道。 这时其他众女子纷纷向济世院行去,殷柔接着道:“这便带少侠去灵枢院吧。” 秦远砚微一抱拳,说声:“叨扰了。”便跟着殷柔走向灵枢院。 一入灵枢院内,秦远砚大吃一惊。但见有些人缺手少脚躺在地上呻吟,有些人脸sè乌青浑身发抖,有些人形若疯癫,乱喊乱叫。 殷柔见秦远砚神sè惊奇,便说道:“灵枢院每rì来治伤者甚众,灵枢院的师叔伯们每rì忙得不可开交,只好先拣伤重者救治,暂无xìng命之忧的只好在院内稍候了。” 说话间,走过来一位女尼,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sè红润,笑道:“殷柔,怎么带了个男子来?”说罢,不住打量秦远砚,见他衣着古怪,不禁皱了皱眉。 殷柔脸上微红:“我正要去找你呢,净闲师叔,这位少侠有事相问,我便带他过来。”她虽称净意为师叔,但两人年纪相仿,私交甚好。 净闲医术并不甚高,只是在灵枢院司职接待伤者,记录伤者姓名以及伤者所赠钱财数目。 “不知这位少侠要请问何事?”净闲问道。 “年前秋天,不知师太是否见过一名黑衣女子来此治伤?”秦远砚问道。 “这里往来伤者甚多,黑衣女子也不在少数,却不知那黑衣女子受了何伤?”净闲问道。 “是中了灼焱掌掌力,炙热念气侵入体内,气息不畅,才来此地救治。”秦远砚答道。 “这可没见过,近年来并没有受灼焱掌的人来治伤。”净闲道。 “不知能否借贵院记录一阅?”秦远砚听这话,心中微凉,但仍不死心。 “灵枢院记录向来有规矩,记录是不能与外人翻阅的。”净闲道。 自然要有这规矩,不然江湖中人争斗后,不知对方是否毙命,人人来此翻阅记录,岂不聒噪? “净闲师叔,这位少侠并非坏人,便借他看一眼吧。”殷柔求情道。 净闲微一沉吟,笑道“既是你这小丫头求情,那便借他看一眼吧。” 她生xìng随和,又见秦远砚形容憔悴,想是对那黑衣女子十分痴情,心中不忍,加之殷柔求情,还是答应了。 净闲取出记录薄递给秦远砚说道:“只能在此处看,看完便还我。”不等秦远砚答话,便和殷柔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秦远砚翻开记录薄,从去年八月处细细往后查看,直查到今rì,也未见“洛怜兮”之名,又反过去查了一遍,仍是没有,心中黯然失落,将簿册交还给净闲。 这时天已向晚,那记录薄名字众多,他这来回一翻,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殷柔见他神情郁郁,显是没找着那黑衣女子之名。说道:“天sè已晚,附近也没什么村镇,少侠且先在待客院住一宿,明rì再走吧。” “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去了哪里?”秦远砚口中念念有词,对殷柔之话充耳不闻。 “少侠!”殷柔见他魂不守舍,喝了一声。 “嗯,好,好。”他失魂落魄,口中不由地说道。 “那便请跟我来吧。”殷柔叹一口气,说道。 秦远砚不答话,行尸走肉般跟着殷柔,嘴里仍是“去了哪里”地念个不停。 待客院是接待陪同伤者上山之人所建,座落在济世院西侧。行不多时,来到一座小院内,小院内只前后两排房屋,殷柔将他带到一间客房内,说道:“少侠且先住在这里吧,过会有人来送斋饭。” 她见秦远砚目光呆滞,神sè木然,一动不动,如同石雕,又是一声长叹,就转身走了。 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正是殷柔提着斋饭进来,将斋饭摆在桌上,说道:“少侠,用些斋饭吧。” 秦远砚拿起筷子端起白饭便大口吃起来,目光直直看着桌子,眼皮都不眨一下,秋风扫落叶,几下便吃得干净了。 殷柔见他这副神情,心中怜惜起来,心中暗念:“要是有一位男子对我这般痴情,那便好了。” 秦远砚吃过饭,神态好转了些,想到洛怜兮九死一生,心中又是一阵悲苦。他暗忖:“都是这帮西域恶人把我两人逼散,现今只有花剌子活在世上,却不知在何处,定要找到此人,报仇雪恨。” “那花剌子武功高强,现下是打他不过的。”他心中默道。他此时仍以为自己功夫差极,杀聂古柏纯属侥幸。 想到此节,心中愤恨,便坐到床上打坐练功起来。 他心沉静下来,竟听到隔壁房间声音——他念气浑厚,耳朵自是聪而知远了。 “邓老弟,江湖中近rì起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只听一人说道。 “这却是不知,还要请教严老哥。”一人接道。 “哈哈,近rì来西域流沙派倾巢而出,来到中原。”姓严的说道。 “呦,这是为何呢?”姓邓的说道。 “到底是为何我也不知详情,只知道近rì西域流沙派跟中原第一大强盗势力关宁寨干上了!”姓严的道。 第七章 关宁设诡计 流沙出奇谋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原来如此,这关宁寨总寨主林肃风意念双修,据闻近年来又独辟蹊径,聚意力而转念气,念气之浑厚,恐怕无出其右,更兼观神指和束风掌两大奇功,已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了;大军师蔚昭雪只身前往关宁总寨,适逢关宁寨寨主大会,不仅大败十八分寨主,更与林肃风斗至百招开外,不分胜负,这才搏得关宁寨第二把交椅之位,据称其所练会心眼可隔物而视,不知是真是假;加之关宁寨十八寨寨主各负绝技,各寨中高手如云,近年来又纳入了不少亡命之徒,正是将强兵广,流沙派虽强,恐怕这次却要栽个大跟头。”姓郑的道,显是认定关宁寨必胜。 “那倒也不尽然,西域流沙派掌门人夏初景年轻时曾独入蜀中蝉刹盟,凭暗天念气和裁云匕技,将前盟主魏如歌击毙后还全身而退,自那之后蝉刹盟嚣张气焰立消,江湖中连现任蝉刹盟主都不知是谁,其下密宗宗主苏穆尔乃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除了修炼无音念气,更是将西域各式各样武技学了遍,除了夏初景外,打遍西域无敌手;狂宗宗主燕横天练有金sè意力,听闻近年来更是由金转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有暗宗,据称暗宗只有五六个人,每人武功都不在两大宗主之下,乃是夏初景一手栽培出来的,行踪十分隐秘,连姓名也不知道;除此之外,密宗尽收西域高手,狂宗只收有奇遇之人,两宗之中也是猛将林立,照这么看,综合实力并不在关宁寨之下,谁胜谁负,那还得走着瞧喽。”姓严的道,显然不认同姓郑之人观点。 “我看那夏初景未必如传闻之强,当年魏如歌不过强弩之末,才为他所杀。”姓郑的道。 “嘿嘿,就算强弩之末的魏如歌,打你百八十个郑大牙,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姓严的道,却不知这姓郑的是叫大牙呢,还是牙齿生得大。 “哼,严大嘴少说风凉话,不如我二人就此事堵上一局,我押上三千两银子赌关宁寨胜。”郑大牙大声喊道,微有怒气。 “赌便赌,我同押三千两银子赌流沙派胜。”严大嘴道,毫不示弱。 两人争辩之后便再无他话,此时已是深夜,院子里一片寂静,连白rì里叫个不休的知了也休息了。 这时秦远砚听到屋顶一阵轻踏之声! 看见一人影从屋顶飞落,胁下夹着一人,向后山奔去,秦远砚见这人背影,有似曾相识之感,毫不迟疑,立即收了功,飞身出房,跟了上去。 那人只顾往前疾奔,却没注意到秦远砚紧随其后。 行不多时,那人闪身到一块怪石之后,秦远砚不敢靠近,躲在一颗大树后,运起念气充之于双耳,凝神静听。 “你这恶人,半夜将我擒到后山作甚?”一个女子声音大声喊道。 “女娃娃,白rì里与你争斗的断腿恶人去哪了?”那人说道,口音古怪。 秦远砚一听此音,暗叫:“这人是花剌子!” “听众师姊讲,那断腿恶人已死了,哼,他打伤了我,真是活该。”花剌子所携之人说道,这人正是rì间所提的阿狸姑娘。 “死了?”花剌子惊叫道,显然不太相信。 “嘻嘻,当然死了,打伤了我还能落下好下场么。”阿狸道,声音清脆,宛如孩童。 “你可知道是怎么死的?”花剌子问道。 “听赵师姊说,那恶人是被人用钝器给撞死的。”阿狸道,她虽被抓,却浑不知险。 “可知是给谁打死的么?”花剌子继续问道。 “这就不知了,师姊们见着时已然死了。”阿狸道。 花剌子沉吟不语,不再问话。 “你这恶人快将我送回去,不然师姊们知道了决计饶你不得。”阿狸却道。 花剌子仍是默不作声,这时阿狸突然一掌向花剌子打去,花剌子闪身躲过,本能下出腿一扫,他这十余年的狂风腿功力,迅速快捷,阿狸哪能躲的过去,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这哭声响彻山间,直冲云霄。 花剌子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掩住阿狸嘴巴,哪里能掩得住,说不得,抬起手掌一掌拍在阿狸脑袋上,阿狸登时晕了过去。 秦远砚躲在树后听见阿狸大哭声音,随后听见一声掌声,哭声便停了。心中暗叫不好,他本就与花剌子有仇,又见阿狸天真烂漫,心中起了怜爱相救之意,这时不管打得打不过花剌子,向那怪石疾奔。 花剌子听到脚步声响,闪出怪石,正看见“聂古柏”向他疾奔,吓得心碎胆破,转身便跑。 秦远砚见状,先是惊愕,转尔大喜。大笑一声,跑去扶起昏倒在地的阿狸。但见阿狸脸蛋圆圆,紧闭双眼,樱桃小口,鼻子小巧,可爱娇美。 秦远砚在阿狸背上一阵揉搓,阿狸幽幽醒转过来—— 一掌拍向秦远砚脸上,秦远砚此时离阿狸不过尺许,这掌又来得突然,正拍在秦远砚嘴巴上,口中登时鲜血直流。 “哼,让你这恶人知道姑娘我……”阿狸话刚说一半,觑见秦远砚身形相貌,以为聂古柏复生,又吓得晕将过去。 秦远砚心中暗骂:“他nǎinǎi的,这副模样有好处倒也有坏处,先把这姑娘送回去再说。”他抱起阿狸,正待要走,突听头顶风声响起,一人凌空飞过,落在他面前,正是花剌子。 “你不是聂古柏,你有两只脚。”花剌子笑道。 “我死后,阎罗王见我可怜,又给我安上了脚。”秦远砚也笑道,他自知打不过花剌子,只好吓他一吓。 “死后鬼魂怎么连口音也变了?”花剌子道,他一向机智,一语道破秦远砚谎话。 “这个……我鬼魂飘在这中原之地,口音自然入乡随俗了。”秦远砚道。 “据说鬼魂摸不着打不到,我倒要试试。”花剌子道,他见秦远砚言语吞吞吐吐,更是不信。 话毕,纵身飞跃,抬起右脚便向秦远砚踢去。 秦远砚没想到他说打就打,惊了一下,急往左闪。他怀中抱着阿狸,闪避稍慢。 花剌子这一踢却是虚招,只见他空中身子拧一个花,左脚踢来,正是狂风腿中的厉害招数“凌虚腿”。 这一脚踢在秦远砚脸上,登时头脑晕眩,坐倒在地。怀中阿狸也滚落到地上。 花剌子见他武功平平,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何人?” 秦远砚被踢了这一脚,怒气大发,豪气随生,便道:“我就是抢了陈有礼脑袋之人。” 这话一出,花剌子恍然大悟。他见秦远砚声音身材似曾相识,只是认不出来到底是谁。 “原来你还没死,快说陈有礼脑袋到底在哪?”花剌子问道。 那rì他将秦远砚击入深渊后,便独自埋伏在通往隐云庵的道路上,只待送脑袋之人来时便拦截下来,等了数rì,毫无结果。他一来心智甚坚,二来若完不成任务,惧怕宗主严厉惩罚,又素知隐云庵看似开放,实则严密,若要在凌云峰内游玩自是没人管你,但若要在四院之内为非作歹,那是千难万难。于是狠下决心,历时约一年之久,竟从凌云峰后侧开出一条山道来!四院之中,唯独济世院众女子武艺平平,他每rì隐身其中,夜间便出来搜寻,搜了数rì,不见丝毫头绪,这才暗暗生疑。 他以偷食济世院食物为生,只是近rì济世院弟子将食物全都藏了起来,他这才下山觅食。 这一年来,花剌子只想dú lì奇功,并不与聂古柏相见。聂古柏倒也不来找他,他不知秦远砚跌落深渊,只是在那山四周逡巡,他心胸狭隘,瑕疵必报,转了近一年仍是不走。 这rì,他突然在道上觑见花剌子,心中有好多谜团要问,花剌子却不理会他,施展轻功跑开,聂古柏骑马追赶,追至后山,花剌子沿自己所开山道向上爬,聂古柏紧随其后。花剌子修习腿法数年,轻功较高,聂古柏则念气更强,在这山路上行走,两人几乎一般快慢。爬至峰顶,花剌子轻手轻脚溜入济世院,聂古柏拄着拐杖敲得地面咄咄直响,被捉知了的阿狸截住。 “脑袋当然不在此地,想来仍是在秃顶峰。”秦远砚道,他被花剌子欺侮两次,只恨自己无能,此时心中坦然,想大丈夫死则死矣,何饶舌也。 “哼,不知你这小鬼的话是真是假,这次你与我同去。”花剌子道。 秦远砚微微一笑,哂道:“你便打死我,我也不带你去。” 花剌子见他神sè坚定,料想带他不走。他不动声sè,暗中运气,突地一招“劈风腿”,将腿高高抬起,直劈秦远砚头颅。 秦远砚早已看见他抬腿,运气于掌,双掌向他抬起之腿拍去—— 但听磕喇嗑喇声响,这一掌竟将花剌子腿骨拍折! 花剌子吃痛之下,向后疾跃。心中大惊:这小子念气为何如此深厚,且不理他,先寻脑袋要紧。 他心中打定主意,不作停留,一瘸一拐向山下奔去。 秦远砚见他身影消失于夜sè中,心中暗松一口大气。 他抱起阿狸向待客院走去,山风吹来,阿狸双手紧抱了抱秦远砚,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 秦远砚不知阿狸住处,将她放落在自己客房床上,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去秃顶峰,一来去追花剌子报仇,二来去查清脑袋里古怪。 “阿狸姑娘躺在我房中,待到天明时可没法辩解,只好趁夜离开,只是殷柔姑娘待我甚好,却不能与她道别。”他径从山前之路下山,倒也没人阻拦。 天sè大明时,秦远砚行至一座集镇上,买了一套粗布衣衫——聂古柏衣服中有些许碎银,换下西域服饰,打理妥当,便马不停蹄地向秃顶峰驰去。 行了五rì,便来到秃顶峰山下,他每rì沿大路行走,自然要比之前在山间小路行走为快。 土匪山寨地盘,向来都是暗设岗哨,过客经此,会传以响哨之声jǐng示,可是他直到秃顶峰下,一人一骑也没见着,更别提哨声了。 秦远砚心中惊疑,脚下却不停留,直奔秃顶而上。 这往rì热闹的落马寨,竟不见人影,只有蝉鸣风声混在一起,更显山寨空荡。 秦远砚将落马寨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搜了个底朝天,也未搜着陈有礼脑袋。心中失望,忖道:“陈有礼的脑袋是寻不着了,且先在这等花剌子来吧。” 计议已定,这几rì又奔波劳苦,早已倦意上涌,正待找个yīn凉地歇息,突然看见一批怪客往山顶爬来! 怪客脚程甚快,显是轻功了得,只几个起落,便已到了半山腰。 秦远砚忆起那夜隔壁豪客所谈,心中稍定,心中暗想:“这些应是流沙派之人,却不知是哪一宗,且先避上一避,看他们所来为何。” 这秃顶峰光秃秃地一览无余,只有那株参天大树可匿,纵身跃到树上,隐藏在纵横交错的枝叶之中。 转眼间,这批西域怪客便来到峰顶,一行一共七人。只见一头发胡须已尽斑白的老者站在中间指手画脚,口中说话,声音甚小,听不清楚。其余六人围在他周身不住点头,只听众人发一声喊,向秃顶峰四周散去,老者仍在原地不动。 稍后,那六人回到老者立处,均是摇头摆手。 其中一人说道:“这里刚被人搜过,搜索之人定未走远。” 那老者不动声sè,向大树下缓缓踱去,其余六人四散开来,将大树团团围住。 秦远砚在树上暗暗叫苦,心跳飞速,豆大汗珠直往下流,不知这帮怪客如何发现他,心中念道:“只待老者再往前一步,我便飞身后跃,从高处落下,这帮怪客也不见得能捉到我。” 这时—— 山下传来阵阵马蹄声、叫喊声、呼哨声、脚步声,那老者一惊,急到山顶崖边往下看去,只见山下人影层层叠叠,将秃顶峰围个水泄不通,缓缓掩将上来。 那老者大叫一声:“糟糕,中计了。” 急忙招呼其余六人聚至身旁,说道:“这秃顶峰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若是待会关宁寨匪众逼问于我们,那便咬破毒丸,宁死不屈。” 其余六人均是将头一点,神sè坚毅。 “不必惊慌,就在此地等他们上来吧,生死由命。”那老者道,他知此时在劫难逃,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久,关宁寨众匪上得峰顶,这峰顶平台本甚宽阔,这时突然站了三四百之众,登时略显拥挤。 众匪站成圆圈,将那七名怪客围在垓心。 “哈哈,果然不出蔚先生所料,哈哈。”一中年汉子大笑道,这人方脸宽肩,身材魁梧,上身只穿一件灰马褂,胸前露出浓密毛发。这人正是关宁寨第七分寨雷霆寨寨主鲁大仁。 “我等小小一组之数,竟劳动关宁寨三寨之众,小老儿倍感荣幸,佩服佩服。”那老者环顾周围说道,尽是嘲讽之意。 “流沙派狂宗鹰组行迹隐秘,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号称‘流沙之眼’,我看不如把这眼字挖掉,叫作‘流沙之洞’算了。”一女子笑道,约莫三十年纪,身姿婀娜,言语妩媚,身穿大红娟纱石榴裙,红sè锦缎绣花鞋,其上也绣着石榴花,正是关宁寨第十分寨红樱寨寨主秦椒红。 “秦寨主说得极是,我们这‘流沙之眼’徒有虚名,哪能比得过关宁寨千双眼万双眼呢?”那老者装模作样,唯唯诺诺说道。 “照我看,‘流沙之洞’也不贴切,该叫‘流沙之口’才对,宁老先生玉口一开,岂是我等乌合之众能敌?”一中年文士笑道,这人身形高瘦,一眼看去像是三十岁,再看又像是四十岁,穿一袭灰布长袍,手持纸扇,上面画着一幅《松柏傲立图》,此人正是关宁寨第十三分寨追风寨寨主舒文墨。 “小老儿见你们这关宁寨千军万马的气势,早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麻,只剩一张嘴可以动了。”那老者说道,姓宁,名知宗。 “纵使你宁老儿有莫大神通,这次也叫你插翅难逃!”鲁大仁大声道。 “呵,鲁寨主太瞧得起小老儿了,小老儿这两手三脚猫功夫,关宁寨只一个寻常喽啰便打不过,这时更有成千上万人在此,哪里还敢逃。”宁知宗道,他一直暗讽关宁寨人多势众,意在激怒众人,寻求逃脱机会。 “不知宁老儿你是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们动手?”鲁大仁道,他向来是霹雳火爆脾气,此时见宁知宗啰啰嗦嗦,早不耐烦。 “那自然是要劳驾关宁寨众人之手,关宁寨向来擅长以多欺少,小老儿死在众好汉手下,死不足惜,只是江湖中人提起关宁寨数百之众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不免贻笑大方,受人耻笑。”宁知宗笑道,神sè自若。 “好,好,我便与你单打独斗,领教你宁老儿的高招。”鲁大仁气道。 宁知宗暗忖:“这关宁寨三大寨主各有惊人业绩,单打独斗我也不定能胜得了这三位寨主。” “我小老儿年事已高,打是打不赢鲁寨主的,只是我这六位属下勤学苦练,武艺不赖,倒是想与关宁寨好汉切磋切磋。”宁知宗道。 “那也行,我一人来向这六位兄弟讨教讨教。”鲁大仁喊道,他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惧。 “那也不必,小老儿倒是有个提议,不知三位寨主愿否一听。”宁知宗道。 “不妨说来听听。”舒文墨道,他生xìng爱玩,此时不知这老儿有什么鬼主意,眼中透着兴奋。 “我鹰组正好七人,你方也派出七人,一一决斗,七局四胜。若是我方胜了,需得放我们离去;若是你方胜了,鹰组七人不但把xìng命交在你们手里,更将流沙派此行来中原的计划安排、隐匿据点全盘托出。不知三位寨主敢不敢赌这一局?”宁知宗毅然道,他暗忖三寨中只有三大寨主武艺超群,己方即便输了这三场,另外四场却是十拿九稳的。 三寨之主互相对望一眼,三人均是一点头,鲁大仁道:“赌便赌了,有什么不敢。” 一来他们三人素知流沙派帮众心狠手辣,不仅对敌人,对自己更是如此,即便此时将鹰组众人擒住,恐怕也逼问不出什么消息来;二来,己方寨中尽倾jīng英而出,除了自己外,寨中尚有高手;三来,这三寨寨主均是当世豪杰,被宁知宗问道“敢不敢”,豪气顿生,便一口应承下来。 第八章 弱老为壮败 侠行当义报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第一章弱老为壮难侠行当义报 宁知宗一听三大寨主齐声应诺,心下大喜,说道:“关宁寨群雄果然豪气干云,令人佩服,不知贵方派何人出战呢?” “宁老儿太也猴急,且容我等商量一下。”鲁大仁笑道。 议毕,鲁大仁朗声说道:“关宁寨一方派出红樱寨主秦椒红、追风寨主舒文墨、雷霆寨中的游铁翼、陆子鸣、红樱寨中的息无眠、追风寨中的宋问之在加上区区在下,恰好七人。” 姓名念罢,两方诸雄碎觉这场赌局颇有趣味,但也均知此局事关重大,各自摩拳擦掌,只待大显神通。 宁知宗听得姓名,心中疑道:“怎地没听说过游铁翼和宋问之这两号人物,这三寨之中竟还藏着高手,倒是不能小觑了。” 他心中起疑,面上却不显露,笑道:“鲁寨主,我看就由咱两抛砖引玉,抛打个头阵如何?” 鲁大仁大笑一声,道:“正该如此。”宁知宗是鹰组头领,而他则是关宁寨在场身份最高之人。 群豪往后撤了几步,中间空出一大片场地。 鲁宁二人先后跃入场内,微一拱手,各自后撤一步,摆开架势。 但听鲁大仁一声爆喝,如雷霆霹雳,呼啸而过的山风竟似瞬间停住! 他身上马褂崩飞,化成碎片随风飘荡。一身横练的肌肉盘根错节,双拳一前一后摆开,凝神不动,双目电shè宁知宗,正是独门绝学“霹雳神拳”的起手式。 宁知宗双目微闭,宁神养气,念气流转,全身衣袍鼓动,双臂前伸,双手成掌,双膝微屈,正是“游龙掌”的起手式。 突地鲁大仁又一声爆喝,揉身而上,形如闪电,连出八拳,口中也是连喝八声。宁知宗站立不动,双掌翻飞,以快打快,刹那间打出八掌,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两人这一交手,便再不停歇,两人出招迅捷有力,拳掌一接便撤,再行打来,只听噼啪声、大喝声此起彼伏,顿时jīng彩纷呈,看得场下群豪眼花缭乱,禁不住喝一声彩。 两人斗至酣处,宁知宗“喝”得一声,双掌齐出,念气贯于双掌,一招“排山倒海”打将出去,鲁大仁虽见这招来势凶猛,但自恃骄傲,并不闪避,也是力贯双拳,大喝一声,迎将上去―― “轰”得一声巨响,宁知宗原地不动,鲁大仁脚步踉跄,向后倒退几步才站定。这下高下立判,宁知宗略胜一筹。 宁知宗毫不停留,纵身跃进,围住鲁大仁周身不住游走,双掌不停往鲁大仁上身拍去。 鲁大仁接了这一掌后,气血兀自翻滚,宁知宗快掌打来,迎接不迭,一大半掌力接了下来,另一小半全打在了他身上。 场下群豪原本见鲁大仁不住进攻,大占上风,心中安然;只一瞬间,形势逆转,全场齐声惊呼。 幸好宁知宗出掌虽快,力道却不甚强,鲁大仁倒能挺得住,只是身上已被打得通红,浑身作痛。 鲁大仁急向后一跃,想要跳出“游神掌”范围,宁知宗跟进向前一跃,仍是围住他不住得打。鲁大仁左冲右突,宁知宗如跗骨之蛆,怎么也不能摆脱。转眼间身上又挨了几十掌。 鲁大仁心中暗想,即便被这老儿打死了,也绝不能认输,否则有何脸面再见寨中兄弟,虽大落下风,被打了愈近百掌,仍是咬牙硬撑。 只是宁知宗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游走中微有停滞,不似先前那般流畅无阻,鲁大仁看得真切,待宁知宗步伐略有停留,不理会向身上拍来的肉掌,爆喝一声,双拳齐出,奋起全身之力打向宁知宗。 宁知宗见状,闪避已然来不及了,急回掌硬接。 又一声巨响――却是宁知宗身子倒飞出去! 宁知宗空中一个翻身,仍是站立着地,胸中气血翻滚,哇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鹰组六人见胜负已分,急上前搀扶。 “宁老前辈武艺卓绝,在下赢得侥幸,惭愧得紧。”鲁大仁抱拳说道,已将宁老儿改口称宁前辈。 “终究是你赢了,宁老儿无话可说。”宁知宗抱拳还礼,说道。他此战也是拼尽全力,那一招“排云倒海”用尽念气,以致其后乏力,占尽优势却不能取胜。 论武功修为,鲁大仁确是略逊一筹,而他能赢下这一场,正是应了“拳怕少壮”这四个字。 群豪中见鲁大仁拔得头筹,大喊起来:“鲁寨主神功无敌”,“宁老儿不知天高地厚,自讨苦吃”。这一发喊,鲁大仁愈加羞愧,转身怒喝:“别嚷了!”群豪登时没了声音,不知鲁寨主为何如此气恼。 秦远砚在树上见了这番打斗满是英雄气概,想起自己以青竹镖偷袭杀人的伎俩,说谎话骗人的行径,不禁自行惭愧。 鲁大仁回到己方阵中,说道:“子鸣,第二阵你上吧。”他知陆子鸣在七人中武艺稍弱,又不知对方六人底细,是以派他一试深浅。 陆子鸣一听,jīng神大振,凌空一跃,空中身子不住翻腾,恰好落在场正中间,双手抱剑,环绕胸前,神态睥睨。群豪见这一手轻身功夫潇洒飘逸,自发地喝一声彩。 舒文墨却叹了口气,大摇其头;秦椒红眉头紧蹙;鲁大仁素知他平时爱显摆卖弄,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仍死xìng不改,气得怒哼了一声。 “阿六,对面是使剑的,你上吧。”宁知宗道。 鹰组除了宁知宗以外,竟全是无名无姓之人,只以阿大、阿二称呼。 阿六闻声,缓缓走向场中,是个二十五六年纪的青年,可是脚下虚浮,像是受了极重内伤,眼皮耷拉着,无jīng打采。 他站在场中间,脑袋低垂,脖子浑似没有骨头,从腰间解下钢丝软剑,没人注意到他如何解下剑来,正如没人注意到山中树叶哗啦啦的响声一样,只见着他手上已然握着剑。 群豪见他形如死人,纷纷喊道:“下去吧”,“还用打吗”,“快换个活人上来”。 阿六充耳不闻,仍是木然呆立。 陆子鸣抱拳抽剑,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说道:“请指教。” 阿六恍如没听见般,长发飘飘,被风吹得打在脸上,仍是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如同毫无知觉一般。 陆子鸣见对方对他不理不睬,心中有气,他本是江南陆家子弟,生xìng骄傲。后来陆家衰落,父母又早亡,他迫于生计才落草为寇。他家传陆家剑法确有独到之处,数立奇功,不久便在山寨中崭露头角,坐上了雷霆寨的二当家。 只见他左手捏个剑诀,叫一声:“小心了。”他右手挺剑直刺,使出一招“梅花三弄”,正是陆家剑里的厉害招数,舞出数个剑花,分袭阿六上中下三路,加之世家代传的纯正念气,这一剑划破长空,剑啸凄厉。群豪底下有功夫不济者早已掩上了耳朵。 阿六猛然抬头,眼眸中jīng光四shè―― 只听“当”的一声,在看场上时,阿六持着软剑,剑尖指在陆子鸣喉咙前不到一寸处,人与剑均是纹风不动。路子鸣的佩剑已然断裂,片刻从空中落下,掉落在陆子鸣身侧。 阿六像是变了个人,上场时似是一只病猫,此时却似是一只猛虎,眼睛直直盯着陆子鸣。 陆子鸣眼神游离,不敢与之对视,自己看都没看见对方出剑,更别提抵挡了,霎时老脸涨得通红。 底下群豪均是眼睛一花,更有些人忿忿不平,喊道:“那病痨鬼定是使什么诡计取胜,需得重新打过。” 三位寨主看得清楚:阿六软剑自下而上,先是刺断陆子鸣钢剑,剑花无剑,霎时灰飞烟灭了,软剑后而来到陆子鸣咽喉处停住,分寸火候恰到好处。这倒不足为奇,只是他以软搏硬,软剑刺断钢剑,着实骇人。 三人均想:底下六人功夫都如此人这般了得,这架可不好打了。想到蔚先生冷冰冰的面孔,均打了个颤栗。 其实这三人不知,阿六曾得前辈高人指点,与人比斗向来都是一招,一招不胜,必败无疑。恰才那一剑刺出,剑尖触到陆子鸣贯之念气的钢剑已微微弯曲,这一架赢得万分凶险,这些只有阿六自己知道了。 秦远砚念气浑厚,明而察微,阿六剑尖弯曲是看得见,至于是否赢得凶险他是丝毫不知了。心中暗想:“他这一剑刺来,我一招‘拨云撩雨式’便可将其剑拨开,顺势一招‘割月削rì式’自下而上直削,至少可以将阿六逼到三步之外。”他在见别人招式jīng妙,不自觉地暗中与之比划开来。 陆子鸣一招即败,在三寨众人之前丢了老大脸面,羞愧难当,气冲冲地下场钻入群豪中间去了。 “这一场我方输得心服口服,下一场请宁前辈指派人选吧。”鲁大仁道,他适才先派人上场,对方见招拆招,大是吃亏,第三场便请宁方先登场。 “好说,阿五,这第三阵你去领教领教关宁寨的高招吧。”宁知宗道,他见刚才那场赢得轻松写意,已是成竹在胸的样子。 阿五漫步上场,不疾不徐,步履稳健。立定,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兵刃,通身乌黑,前尖后阔,其形若锥。 但听舒文墨“咦”了一声,说道:“这玄铁锥怎么到了你手上?你是孟如昭的什么人?” 阿五闻言大声说道:“我还是孩童之时,有位前辈传我此锥和锥技,却不是孟如昭。” 舒文墨道:“嘿,你此话无凭无据,难以令人信服。” 接着说道:“此锥乃是当年横行长江一带的独行大盗孟如昭所有,这人雕心雁爪,不仅劫掠往来船只,其后更将船上之人统统杀尽,不留活口。二十年前,那时我年少轻狂,听闻此人凶残成xìng,便独自一人去寻此人晦气,倒是给我寻着了,嘿嘿,却是打不过。” 说罢,一把扯开自己长袍,指着胸前一块森然可怖的伤疤道:“这便是玄铁锥所赐,可是后来这孟破浪却突然销声匿迹,绝迹江湖。”他这番话并非对着场中阿五说道,而是向己方诸人发出jǐng言。 阿五在场上抱拳躬身道:“舒大侠热肠侠骨,令人敬仰,我全家皆被此人所杀,与孟破浪有不共戴天之仇。独我自己为一位前辈高人所救,那位前辈见我孤苦伶仃,传我玄铁锥,教我破浪锥技,劝诫我rì后用此锥多行善事,不可作恶。” 舒文墨听后,冷笑道:“你一入流沙派,还能行得出什么善事来。” 阿五凛然道:“我在流沙派从未伤过一人一命,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虽谈不上惩恶扬善,但也问心无愧。” 舒文墨冷道:“好一个问心无愧,二十年前,我败在此锥下,二十年后,我倒要再领教领教。” 说罢,一跃而起,身如鬼魅,群豪均是眼前一恍,再看时,人已然落到阿五身前三尺。 底下群豪见此,惊讶已极,场下本来尚有百**谈之声,舒文墨一动身,场下反而登时鸦雀无声了。 阿五兀自岿然不动,执起玄铁锥,直指舒文墨。 舒文墨道一声好,运起念气,身外长袍如同长在身上一般,不为山风所动。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执扇横于胸前,作了个请,他自恃前辈身份,自然不能先动手。 阿五见状,道一声得罪,人锥合一,径向舒文墨咽喉刺去,这一刺好不凌厉,空中竟现出一个气涡!正是破浪锥技里的厉害招数“破空刺”。 舒文墨却早有所料,他素知玄铁锥无坚不催,不敢硬接,身形闪动,突然到了阿五背后,正是毕生绝技“鬼影闪”,手中铁扇疾打向阿五背心,快如闪电。 阿五见眼前人影闪动,悠忽不见,又听得背后风声,趁势向前一跃,躲开了这一记杀招。回身一招“割风刺”,反手持锥斜刺舒文墨下颚,也是快速绝伦。 舒文墨“鬼影闪”再动,闪至阿五左侧,挥扇打向其左肩。阿五急忙回锥护住左肩,舒文墨不愿拿铁扇碰锥,身形再闪,闪至另一方位,在行出扇打去。阿五只得再回锥招架。 两人刹那间交手数十招,只见玄铁锥左右挥舞,铁扇也是上下纷飞,却是互不相触。舒文墨只不住攻击,阿五仗着反应快捷,不住抵挡,守得极其严密。 场下群豪见状,都以为此时舒大寨主大占上风,纷纷喝彩。 鲁大仁等却是不以为然,心中暗道:“阿五以静制动,舒文墨大耗念气体力,这么再过得片刻,舒文墨必败无疑。”心中所想,现于脸上,神情焦急。 秦远砚在高树上,把那“鬼影闪”步法方位看得清楚,暗记于心,只是不明白每次舒文墨将将打在阿五身上的铁扇又急收回去。 舒文墨心中透亮,知道如不速战速决,必败无疑。当下向后倒跃,止住攻击。凝神聚气,气流于扇,铁扇暴涨三寸! 他毕生身被百战,少有败绩,与孟如昭一战大败惨败,刻骨铭心。其后他苦心孤诣,独创一招“碎锥扇”,专门对付“破浪锥技”,招式威猛雄阔,与自己以小巧灵动著称的“幽魂扇法”截然不同。 后尔飞身跃起,挺扇直击阿五前胸,正是这招“碎锥扇”。 阿五见状,一招“惊涛刺”迎面刺去,这招正是“破浪锥技”里最后杀招,无坚不摧,无硬不破! 只听嗑喇嗑喇声响,一人倒飞出去,却是阿五。 宁知宗、鲁大仁、秦椒红三人均是齐声惊呼,心中均想:“这一招明显是阿五气势更盛,怎地却是舒文墨胜了?” 秦远砚在树上看得真切,阿五持锥而刺时,手腕微抖,分寸便偏了些,玄铁锥擦着铁扇一侧而过,铁扇本长一些,便先击中阿五肩膀,将其锁骨尽数打碎了。不然这一锥破扇而过,将舒文墨手臂也卸下了。 舒文墨呆立当场,口中对小五喃喃说道:“你很好,你很好。” 阿五适才听得舒文墨侠义之为,出手时便留了情,将这事关生死的赌局置之度外,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忍打伤舒文墨。 恐怕为得便是那句问心无愧吧! 第九章 痴男怜怨女 铁汉惜红颜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阿五身被重创,哼也不哼一声,强自支撑站起,向舒文墨微微欠身,自行走下场去。 鹰组数人上前来扶,其中一人笑道:“你这小子为了心中侠义,可是要把众兄弟卖在此地么。”话虽如此,但口气全无责备之意,却是隐隐在说“好小子,干得不坏”。 舒文墨心中五味杂陈,默然走下场去。一来自己打伤阿五,歉然有愧;二来自己潜心研习破锥之法数年,仍是不敌,凄悲难言。 “舒大哥,原来你那‘幽魂扇’中还藏着一招杀招,真是迅猛绝伦,世所罕有。”秦椒红道,她见舒文墨虽赢了比斗,脸上神sè却戚戚然,便出言安慰。 舒文墨听得此话,默不作声,仰天一声长叹,愈加愁苦。 秦椒红见状,如坠五里雾里,更不知如何劝他。她本是爽快女子,哪能揣度到舒文墨心中所想。 三场比完,关宁寨一方险胜两场,一场惨败。虽多赢一场,但形势却不容乐观。鲁大仁心中暗道:“这下可中了宁老儿的计了,怎地上场的一个比一个厉害,这阿五功夫已不再宁老儿之下,这后面的阿四阿三、阿大阿二如何抵挡。” 脸上微现忧虑,仍是笑道:“宁老前辈,打伤了贵方兄弟,在下着实过意不去,这里先行道歉陪个不是。”说着,拱了拱手。 宁知宗朗声道:“鲁寨主不必客气,打斗比武,受伤在所难免,何须道歉。”心中却暗道:“你关宁寨此时将我等围住,你方打伤我方倒不要紧,我方若是打伤了你方之人,底下群豪发起蛮来,谁还顾得这赌局,真是大大吃亏。” 鲁大仁接着道:“第四局我方派出红樱寨的息无眠,宁前辈您也请定出人选吧。”之前两局均是谁先上场谁败北,这次索xìng要求两方先选定人,这样一来谁先上谁后场便再无影响。 宁知宗会意,不假思索道:“这一场我方阿四上场。”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们鹰组六人谁是阿大谁是阿二,即便口中喊着阿四,上来个阿三,任谁也辨别不出。关宁寨一方见鹰组众人行事磊落,想来不会有诈,对此也不作理会。 话音落地,但见一个灰衣人平地拔起,在空中如同一张薄薄纸片,飘飘荡荡地落到场中。面sè饥黄,身材单薄,不似人形,如同鬼魂。站在场中,似乎随山风而动,但看两脚却是未曾离地。 那方息无眠是个女子,上着纹蝉纱丝衣,下着蓝sè水雾裙,露出白藕般玉臂和玉踝,面若桃花,浓妆淡抹,站在场上言笑晏晏,端得妩媚动人,搔人心痒。 场下群豪一见息无眠登场,立时没了动静,忽闻“咕唧”一声响,竟有一名粗俗大汉大咽了一口唾沫。 阿四眼光涣散,对场上之人视而不见,对场外之音听而不闻,之前那阿六如同活死人,他又较阿六多死了几分。 “这位小哥英俊潇洒,小女子倾慕得紧呢。”息无眠媚道,声音娇柔,听得人骨头都酥软了。 场下群豪一听这话,各个怒形于sè,纷纷喊道“这小子浑没人样,英俊个屁”,“这副丑怪模样都英俊了,老子岂不成了宋玉潘安”。他们哪知道这是息无眠的绝技“勾魂音”,只要对方被此音迷倒,那必对其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届时只要令阿四说上一句“这场是我败了”,那便马到功成了。 息无眠这话说完,见阿四丝毫不为所动,又催动念气,蕴于音中,娇道:“这位小哥,可觉得小女美么?” 不待阿四答话,底下群豪齐刷刷地发一声喊:“美!” 阿四似乎察觉到有人跟他说话,抬头瞧了一眼息无眠,点了点头,轻声道:“美极了。” 息无眠听阿四答话,喜上眉梢,笑靥如花,更添妖娆。本来他见阿四如同鬼魅,暗自发愁,不料仍是两句话已中招,心中暗道:“世上男子除了林寨主,果然没有一个正经的。” 昔年她曾用“勾魂音”对付林肃风,却被林肃风所破――林肃风功力深厚,举世无双,自然不会中招。那是世上唯一一个破她此技的男子,从此她便入了关宁寨,但盼能常常见到林肃风。 需知世上女子,你若对她恭恭敬敬,为牛做马,她便对你毫无兴致;你愈是对她冷淡不睬,毫不理会,她便愈要招你惹你。 息无眠见奇功凑效,再催念气,气喘娇呼道:“那你为什么不过来牵一牵我的手?”说罢,抬起雪白手臂,伸出玉指冲阿四勾了勾。 场下群豪听得此言,已有数人动起身来,失魂落魄地向台上走去,鲁大仁见状,一人一记耳光,全给打了回去。 秦远砚在树上,虽距场较远,但魅音入耳,骨头酥软,竟想跃下树去,将息无眠抱在怀中亲热一翻,他此念刚起,心中jǐng觉,立即运起念气,强行压下。 阿四直勾勾盯着息无眠,一步一个脚印地缓缓向息无眠走去――每走一步,地上便印上一个半寸深的脚印。 鲁大仁等在场下暗自心惊,均想:“此人功力之深,当真骇人听闻,只这么轻描淡写地慢走,便给这山顶坚硬岩石盖上了章,幸好是息无眠对斗此人,不然倒不好收场。” 阿四走到息无眠身前,伸手握住她嫩白小手,在手里不住揉搓,令一只手却不停在其俏脸摩挲。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眼中微现爽快之感。 这下场下群豪怒不可遏,有些已执起兵刃yù要上前,但碍于鲁大仁的威严,又不敢动。有些人便在底下喊“兀那惫赖小子,快快拿开你那污爪,不然爷爷等下给你全削了下来”,“流沙派鹰组好不要脸,不好好比斗,却公然耍起流氓。” 宁知宗听到群豪叫喊,老脸微红,暗道:“阿四数十年童子功,练得“空明念气”,早已入无我之境,心如磐石,怎地却禁不住此女子勾引?” 息无眠见阿四眼神迷离,已成傀儡。“勾魂音”已然凑效,对方理智已丧,妩声道:“你便说一句我败了吧。” 阿四正在息无眠身上上下其手,听到此话,顿时停住,眼珠滴溜溜的一转,说道:“我才不说。” 息无眠听他此话说得俏皮,如同孩童般撒娇,不以为意,又媚道:“你便说一句嘛。” 阿四“扑哧”笑了一声,脸皮仍是丝毫不动,道:“说什么?” 息无眠一听笑声,知道自己上当,低头看见阿四手爪仍在身上,心中大怒,怒形于sè,眉头紧蹙,伸手一记耳光打向阿四脸上。 阿四却不闪避,任由这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响彻山顶,但见一件物事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是一副人皮面具! 群豪惊讶,“咦”的一声,再看场上阿四,却是一个青年男子,真正是英俊潇洒,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息无眠想起自己上当受骗,被人大揩其油,心中委屈,俏脸涨红,忽地蹲在地上,浑身颤抖,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阿四哪想到这等女子竟然说哭便哭,登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当如何,道:“息姑娘,别哭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这一相劝,更催得息无眠眼泪簌簌直下,霎时哇哇哭出声来。 阿四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忽地灵机一动,心中一狠,冲着鲁大仁处大声喊道:“这一阵是我败了。” 鲁大仁一惊,均想:“息无眠‘勾魂音’需耗大量念气,催动数次,已用尽念气,阿四念力深厚,未发一招,此时倘若动起手来,息无眠必败无疑。” 宁知宗却是跺了跺脚,懊恼不已,暗想:“这两局比拼,己方已占稳赢之势,最终仍是败了,此时已败三局,再输一阵,己方七人xìng命可要全数交代于此了。” 阿四见息无眠渐止哭泣,忙上前扶起她,送下场去,抱拳对秦椒红道:“对不住了。”转身便走。 息无眠见他转生yù走急道:“你这人怎地如此古怪,连xìng命都不要了么?”眼睛晶莹透亮,脸上泪痕未干,楚楚可怜,十分动人。 阿四回身慨然道:“宁可xìng命不要,也不忍红颜落泪。”转身回阵,步履潇洒。 秦远砚在树上见阿四所行之事,暮地想起洛怜兮,心中暗道:“我也应同阿四一般,拼得xìng命不要,也不能委屈了她,可是她身在何处呢?” 阿五为义败了一阵,阿四为情再败一阵,流沙派密宗鹰组此时已临悬崖之侧,众人xìng命岌岌可危了。 宁知宗虽知阿大阿二阿三武艺超群,犹在自己之上,但对方游铁翼、宋问之这两号人物不知底细,心中惴惴不安。 正思考间,鲁大仁高声喊道:“第五阵我方上场乃是雷霆寨的游铁翼。” 宁知宗转念想到,不该来的来不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心中坦然。也是大声喊道:“这一阵我方是阿三上场。” 喊毕,转身对阿三道:“生死存亡,你小子掂量着办吧。”阿三傲然一笑,应一声诺,大步流星地走到场中。 游铁翼飞身跃起,双臂挺直,但见一手执着一柄银枪,另一手臂上披着一块金盾,形若鸟翼,他这一跃如同大鸟扑地落在场上,那块金盾经阳光照shè,耀眼炫目。 “原来是‘银枪金盾’游家的人,怎地不去征战沙场,干起来打家劫舍的行当呢?”阿三见状说道。 “朝廷疑心游家反逆,将我全家斩首于市,唯我苟延残喘,入了关宁寨,为得是报仇雪恨。”游铁翼道,他积愤于胸久矣,提到此事心中恨恨,说话咬牙切齿。 “那倒也是,能于当今朝廷对抗的也就只有关宁寨了,按理说,你应在寨铁骑营才是,怎地到了雷霆寨?”阿三道,他见闻广博,对江湖各门派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敢相瞒,从铁骑营中大调人手到各个山寨中,正是为了对付你们流沙派。”游铁翼道,他向来快人快语,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脾气作风,家学渊源,游家也是因此而被jiān佞小人诬陷,才被满门抄斩。 “哦,原来如此,你定是以为我等七人难逃一死了?”阿三怒道,他见游铁翼将关宁寨中机密说于他,只道是他狂妄自大,已将鹰组众人视为草芥。 “是待怎地,你们还能踏空而飞不成?”游铁翼怒道,他见阿三忽现怒sè,不知其故,也是怒上心头。 “哼,倒要看看你本事!”阿三狠道。 游铁翼不答话,挺起银枪,直刺阿三咽喉,枪若毒龙,如蛟蛇。 阿三叫一声来得好,侧身一闪,向枪身猛击一拳,他曾以一双铁拳闯出不小名头来,江湖人称“铁拳无敌”。后来心上之人远走西域,他为寻红颜,游历西域诸国,寻了十余年,仍是不见踪迹。后来得遇奇人指点,修习“斩铁念气”,与自身铁拳相合,劲力陡增数倍,破铜碎铁,易如反掌。其后加入流沙派狂宗鹰组,也是为了便于寻觅心上人。 这一拳看似平平无实,实则暗藏“斩铁念气”,劲道奇大。铁游翼见拳打来,将金盾迎上,这拳击在盾上,竟发出金石相撞之声,“当”的一声,在山顶荡开。但见阿三仍是不动,游铁翼被打得踉跄后退。阿三见势,一声狂笑,飞身跃起,又是一拳径往金盾上击去。 游铁翼知其铁拳蛮横,不敢拿盾去挡,挺枪直刺阿三铁拳,枪头尖锐,阿三只好变招闪身,向一旁翻去。只这么停了停,游铁翼家传枪法施展开来,使出“缠”字诀,长枪不离阿三周身,忽扎忽刺,忽点忽扑,变化多端,神鬼莫测。 阿三虽然力大劲猛,但身法笨拙,被这小巧灵动的枪法缠住,出拳去打银枪,却怎么打不着,yù要出拳来打游铁翼,却不能及身。登时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过得片刻,身形闪避不及,肩膀处被刺了一枪,血流如注。阿三见血流出,发起狠来,两眼血红,怒视游铁翼,忽地一声爆喝,直震得山摇地动,! 游铁翼被这一看、一喝震得一惊,手中枪法缓了一缓,银枪跟着慢了一慢。 只这一瞬间,阿三见银枪刺来,左拳化掌,一把握住枪头。 右拳聚力,一拳打在银枪上―― 枪断,人退! 又一拳打在金盾上―― 盾破,人飞! 游铁翼扑倒在地,哇地一口血吐在地上,瘫软不起。 阿三左手也为枪头割破,手掌直往下滴血。 宁知宗见赢了一阵,心中稍安,脸现喜sè。心中道:“剩下阿大阿二对付对方秦椒红和宋问之,这宋问之虽不知什么角sè,想来以阿大阿二的实力定可应付得了。” 那边鲁大仁见阿三如此威猛,心中暗道:“恐怕以我的‘霹雳神拳’也敌不过此人铁拳”,这鹰组果然是以武功高低定的称呼,可见阿大阿二还要厉害些,这下可难了。”他这方虽多胜一局,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秦远砚在树上见阿三神威,心中惊道:“不知道我使一招‘气吞山河式’能不能胜得了这人?”他在深渊底习得念气,便练起那招“气吞山河式”,这招实乃“山河八式”里劲道威力最大,所涉范围最广的一招。 第十章 双棍窥天径 一刀镇山河 - 江湖奇人录 - 智商不行 () “阿三莽撞,还请鲁寨主恕罪则个。”宁知宗歉道,他将场上局势看得明白,这句客气话是非说不可。 “不必客气,这位阿三大侠可是勇猛的紧那!”鲁大仁赞道,他知阿三强过自己,倾佩仰慕之心陡起。 “鲁寨主谬赞了,下一阵我方派阿二出战。”宁知宗道,这比斗托得越久,对己方越是不利。 “秦寨主,这一战请你上场吧。”鲁大仁侧身摆头对秦椒红道。 秦椒红爽朗一笑,道一声好,解下腰中软鞭,径直走入场内,乌丝与裙摆飞扬,宛如山中盛开的一簇红花,煞是好看。 这时,阿二早已站在场中,青衣长袍,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约莫只三十年纪。他从两袖之中各掏出一截两尺来长的漆黑光滑木棒,持在手中,垂手而立。 秦椒红因自己寨主身份,不便先出手,手持软鞭道一声:“请吧。” 阿二面容冷峻,立定不动,他因自己是男子,也不愿先出手。 两人相距四五丈,僵持以对,眼神相交,互相打量着对方音容面貌。 场下群豪见这僵持之局,早不耐烦起来,有人喊道:“这小子好不倨傲,看得爷爷心烦”“秦寨主动手吧,不必留情”。 秦椒红忽地莞尔一笑,软鞭伸直,鞭尾径向阿二咽喉处袭来,不似鞭法,更似剑法,破空击出,却毫无声响。细看处,辫尾竟是一枚三菱小刃。 阿二一俯身,躲开软鞭,脚下发力,向前飞跃,只见站立处碎石飞起,软鞭仍在空中未回,他人已欺近秦椒红身侧,相距不过三寸,左手短棍向咽喉处戳去,右手短棍一圈,从其身侧掠过,竟从背后回打向背心! 秦椒红临危不乱,向右侧疾闪,一抖手腕,手中软鞭变刺为卷,卷向阿二脖颈。她这“追命鞭法”是运念气于软鞭上,软鞭便可软可硬,软处似牛皮,硬处如棍棒,这套鞭法端得是jīng妙绝伦,诡秘莫测。她这往回一卷,鞭尾存念气尚不散,前段却已变软,因此回卷速度极快。 秦椒红一闪身后,但见阿二一手棍棒向前,一手棍棒向后,竟将两短棍接上了! 双棍一接,陡长一倍。他双手舞一个棍花,打开软鞭,再戳秦椒红喉咙处。 秦椒红两脚跺地,向后疾飞,手中软鞭不停,向阿二横扫去。 眼见阿二长棍力尽,不能再往前一分。 忽然―― 长棍一分为二,一截仍是打向秦椒红咽喉。 眼看闪避不迭,秦椒红运气于软鞭,变扫为打,用软鞭后段将飞来短棍打落,阿二前跃一步,手持一截短棍,向空中落下棍棒迎去,分寸恰到好处,又将两截接成一段,其势不减,仍向秦椒红戳来。 秦椒红不及后退,只得将身子一仰,那棍棒擦着她鼻尖而过! 只见那棍棒又分开来,前头一截下落,阿二将手一截甩出,打向秦椒红握鞭右手,接住落下那一截短棍,仍向咽喉处插去。 秦椒红单手撑地,手脚并用,凌空一个翻身,向一侧避去。 但闻“当”一声响,秦椒红手中软鞭已然落地,阿二早料到秦椒红变招,那截甩出的短棍正好打在秦椒红手上握鞭处。 这一手当真厉害之极,要知秦椒红身子翻动,手也跟着动,阿二不但料敌先机,手中甩棍这一下,速度、时间、分寸均要分毫不爽才凑功效。 不仅如此,飞出的那截短棍打落软鞭后,又反弹回阿二手中,他将短棍再接上,脚下不停,向秦椒红落地处纵去。 秦椒红起身之时,阿二的棍棒已经抵在她咽喉上了! 秦椒红站定后,见已是败局,也不恼怒,豪爽一笑,道:“承蒙手下留情,阁下棍法jīng妙之极,不似人间武技,小女子甘拜下风。” 阿二摇头说道:“并非是在下强过秦寨主,只是仗着‘窥天棒法’侥幸取胜。”他神情高傲,说话却是谦冲有礼。 秦椒红朗声道:“是你赢了,不必谦虚。”说罢,大步走下场去。 秦远砚看阿二棒法如此jīng妙,心中暗想:“我若用‘山河八式’与此人对敌,必败无疑。” 宁知宗见再赢一阵,心中喜极,暗想:“阿大行事低调,功夫之高,不在狂宗宗主之下,无论对方剩下的宋问之究竟多强,终究是难赢得了阿大。这次若能脱险逃命,实乃生平第一件快事。”他想到此处,脸现喜sè。 鲁大仁远远看见宁知宗神sè,暗道:“宋问之是蔚先生请来的朋友,定有过人之处,但对面阿大深藏不露,定非易于之辈,看这宁知宗神情,似是已十拿九稳了。” 两方也不再报名,阿大和宋问之已同时走入场内。 场下群豪见两人登场,均“咦”了一声,只见两人一般高矮,身形也极为相似,更奇的是两人均以一块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两人站定,抱拳行礼,话不多说,摆开架势,便yù作斗。 只见阿大双掌画个圆圈,猛喝一声,双掌向宋问之胸前拍去,势大力沉,风为之动。 鲁大仁距阿大尚有数丈之远,掌风仍是扑面而来,压得气滞胸闷。脸sè大变:“这阿大掌力忒也雄厚,他这一掌我便接不住。” 宋问之距阿大不过一丈距离,却气定神闲,见阿大双掌拍来,暗运念气,也是大喝一声,双掌迎上! “轰”! 一声巨响,一股强大气流以两人为中心,向外散去。两人双脚均陷入山顶硬石之中,脚下碎石飞起,随着震荡气流激shè而出! 碎石打在群豪场下群豪身上脸上,但听“哎呦”“好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气流散尽,空中飘荡着两块黑布――两人蒙面黑布已被震飞! 两人均是“咦”的一声,接着场下群豪也齐声惊呼:“怎地两人长得一样”“这两人原是孪生兄弟”“这场是不用比了”。 只见场中两人长相一致,模样甚丑,阿大左脸上有一颗大痦子,宋问之却是长在右脸上。 “哥哥!”宋问之惊道。 “弟弟!”阿大同时道。 “你怎在此处?”两人又是同时问道。 “那rì我见你落入流沙中消失不见,在那地等了三天三也,未见你出来。我听闻说,有些流沙底下是石窟,想弟弟福大命大,定不会死,将西域各处搜了个遍,仍是寻你不着,倒搜着几本武功秘籍,后来加入了西域流沙派鹰组,鹰组擅长搜寻,可是寻了你十几年,毫无结果,不料在这里遇见你。”阿大侃侃而道。 “那rì我确实落入了一个石窟之中,只是石窟甬长,我走了两三rì才走出。待我回到陷身处,已过了四五天。我想哥哥定是回中原了,便一刻不停地回中原,也寻了你十几年,哪知你仍在西域,这哪能搜得?”宋问之笑道。 “你怎地入了关宁寨?”阿大问道。 “我在中原寻你时,遇到前辈高人,指点了我一些功夫,后来遇见关宁寨的蔚昭雪,他见我武艺不错,便拉我入伙,许诺帮他打完流沙派便帮我寻你,我想关宁寨人多势大,便一口应承下来。”宋问之道。 “今rì你我兄弟二人相见,且让这流沙关宁相斗去吧,干我兄弟何事!”阿大说道。 “哥哥说得是,寻着你了,这帮帮派派也无甚用处,咱们这便走吧,去斗乡绅,惩恶霸岂不痛快。”宋问之道。 “正是,当年那恶地主打死我俩父母,逼得我俩流离失所,可恶之极,定要将全天下的恶地主杀光才解心头之恨。”阿大道。 这话说完,两人相视大笑,纵身越过群豪,携手而去。 试想此人武功之高,天下恶霸乡绅安有宁rì? 奇变陡生,一方欢喜一方忧愁。 鲁大仁大喜,暗想:“这两人不打了,双方各胜三场,平分秋sè,不分胜败,将鹰组众人擒住,也不算违背信义。” 宁知宗心想:“被关宁寨围住,眼看计谋将逞,怎奈天不帮我,无可奈何。” 正感慨间,鲁大仁高声喊道:“宁前辈,大家各胜三局,在下对鹰组敬佩得紧,但未分胜负,权当两方切磋技艺了,请鹰组跟我去见蔚先生吧。” 这时,宁知宗忽地想起一件事来,虽觉此事难以行通,但攸关生死,不得不试上一试。 宁知宗大声道:“且慢,我方还有一人在此,再请贵方令派一人打这第七场吧。既然已定下了这赌局,不赌道最后怎么尽兴?”言下之意是“你若不陪我方打完,那便是背信弃义。” 关宁寨三寨寨主听得此话,心中都是一惊,暗想:“这宁老儿果然诡计多端,竟然还藏着一人,我倒是大意了。” 照理说,以关宁寨三寨主之强,不可能察觉不到秦远砚栖身树上,可是他们一来便将注意全放在了鹰组众人身上,倒是没留意是否还有别人。 鲁大仁听宁知宗这话,凝神听去,果然听到树上隐有呼吸之声。暗想:“怎地还有一人,这赌局是非打不可了,但听来树上之人武艺平平,连平息静气这等粗浅功夫也不会。”他抬头望向大树,口中大声道:“请下来罢!”这话暗蕴念气,远远送出。 他一发喊,树下所有人都齐刷刷抬头往大树看去。 秦远砚在树上见这等光景,打消本来打算从树下跃下逃跑的念头,这些人层层叠叠将这树围住,怎能跃得出去?” 他暗叫槽糕,无计可施,只好从树上跃下,刚好落到比斗场中。 甫一落地,只见场下一人亟亟穿过群豪包围,匆匆走到舒文墨身边,大声道:“舒老大,就是这人,当rì杀徐林三的黑衣刺客带走了他!” 这人正是原落马寨二当家褚思贤,他入了追风寨,这次围剿鹰组的行动也跟了来。 舒文墨问道:“你可认清楚了,确是这人?” 褚思贤答道:“就是此人,他叫秦远砚,他联合黑衣刺客在客栈里杀了李家三兄弟,化成灰我也认得。”他那rì被秦洛二人吓得肝胆俱裂,自然忘不了这二人模样。 “可是你杀了李家三兄弟?”舒文墨问道,走上前来看着秦远砚。 秦远砚想到洛怜兮现下下落不明,不知生死,虽然主因赖于西域密宗五人,但这李家三兄弟和褚思贤也脱不了干系。 心念及此,怒道:“是我却待怎地?” 舒文墨暗想:“这少年杀了人还如此蛮横,好不嚣张,定须好好教训他一番。”他冷哼一声,哂道:“杀人便杀了,却入了流沙派做起缩头乌龟,见到追风寨的人来便躲在树上,胆小鼠辈,可笑之极。” 秦远砚见到舒文墨嘲笑他,心中更怒,恨不得要和他打上一架,也不理会加没加入流沙派这事,吼道:“不服便来打,逞嘴上功夫算什么英雄好汉。” 舒文墨虽是书生打扮,却极富豪气,听一个少年人说此话,哪里能忍得?冷道:“我便跟你打这一阵,看谁是英雄好汉,谁是脓包混蛋!” 场下宁知宗见这等情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树上之人竟然和关宁寨有莫大过节;喜的是自己未出一言,这第七阵便打上了! 但转念一想,这少年在树上气息都屏不住,怎能是舒文墨的对手,不禁摇了摇头,暗想这次在劫难逃。 这边褚思贤径直走上来道:“舒老大,这小子武艺低微,怎劳您大驾,我便能胜得了他。” 舒文墨怒喝一声:“滚开。”他本是爽直汉子,又就被秦远砚激怒,见到这等阿谀之人更添烦躁,便一把将他推开。 褚思贤立时滚倒在地,不明白舒寨主怎地如此愤怒,连滚带爬地回到群豪之中。 秦远砚抽出朴刀,刀身斑驳,刀刃卷曲,如人入膏肓,病态奄奄。单臂持刀,横于胸前,迎风而立,朴刀在他手中似乎又有了无限生机,意气风发! 舒文墨见这架势,法度严谨,颇有名家风范。当即收了小觑之心,取出铁扇,凝神待敌。他自恃前辈身份,自然不能先出手,将头上扬,示意秦远砚进招。 秦远砚见他傲然神气,哪里能忍得住。朴刀一挥,一记“千军横扫式”,念气随刀而出,前方半圆范围全在刀风笼罩之下。 刀风未到,气为之闷,舒文墨大惊,暗道:“这人小小年纪,念气怎地如此浑厚?”不敢硬接,使出“鬼影闪”,闪身到秦远砚背后。他心念杂乱,出招慢了一分,身上长袍已被刀风割了一道长口! 鲁大仁和宁知宗见了这一招,喜忧反转,鲁大仁暗叫不好,宁知宗则抚须微笑。 秦远砚早觑见舒文墨身法步伐,知他已到身后,他不转身,一招“铁骑突出式”朴刀向身后撞去,如蛟龙出洞。 舒文墨不及再闪,迫不得已,铁扇向刀柄挡去。 一声清脆之响,秦远砚仍是在原地站立不动,两招过后,未动一步! 舒文墨被这一撞,踉踉跄跄倒退出三丈开外,这才稳住! 手中铁扇竟从中夭折! 宁知宗、鲁大仁及场下群豪齐声惊呼,只觉不可思议,这人弱冠之龄,怎如此之强,舒文墨数年之功,竟挡不住他两招。 秦远砚转过身来,看着舒文墨,傲然说道:“追风寨这般不济,我为何害怕?” 舒文墨一听,即羞又怒,一记“鬼影闪”,闪到秦远砚身前尺许,挺起半截铁扇,直打前胸。他想此子朴刀甚长,念气又深,需得近身短打 秦远砚在树上时早已看出他“鬼影闪”端倪,见他来时,叫一声好,一招“撩云拨雨式”,刀尖向铁扇拨去,他心中愤怒,这一拨用力大了,竟将铁扇削去一截! 铁扇攻势不减,结结实实打在了秦远砚胸口。这一击乃舒文墨奋力而发,劲力之大,非同小可。 秦远砚登时倒地,胸口被铁扇断口扎破,流出血来。胸中气血兀自翻滚,他一提气,“哇”得一口血吐在地上。 仗着浑厚之念气,即刻又站了起来。 鲁大仁宁知宗等越看越惊,见他轻松写意地一挥刀,以卷刃朴刀削断了铁扇先是一惊;见他受重创后浑然无事的站起身来又是一惊。 秦远砚双眼血红,大喝一声,将浑身念气聚之于刀,手中将朴刀舞得飞转,一声怒吼,瞬间向四面八方连砍数刀,看似只是挥刀舞了个圆圈,刀气四散开去,正是那招“气吞山河式”! 舒文墨见状,想闪避却无处可闪,只犹豫一下,刀风及身,他随风而起,飘在空中,宛如枯叶。刀风劲道奇大,舒文墨又离得秦远砚较近,直将他卷向山下! 刀风停时,再看场上,人圈向外扩了数丈,鲁大仁宁知宗等高手也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只见一女子向舒文墨落下处奔去,正是秦椒红,裙袂摆动,飞奔下山,顷刻消失不见。 这刀风威猛,却不伤人,不似“千军横扫式”“削月割rì式”刀风锐利,可将所触之物割裂。 宁知宗心神稍定,见是秦远砚赢了,走上前去,冲着鲁大仁等笑道:“七局四胜,立好的规矩,这赌局是流沙派赢了,众位都是名动江湖的豪杰,小老儿代鹰组跟众位告辞道别。” 这话说得十分明白:你们若是严守信用的英雄豪杰,那便放我们走。 鲁大仁脸sè土灰,黯然说道:“罢了,罢了,你们这便走吧。”他没想到宁知宗竟然藏了一人在树上,更没想到这人武功竟如此之高!又想到蔚先生费尽心思,巧设奇谋,这才围住神出鬼没的鹰组,到头来却坏在自己手里,一场重罚是逃不了的。 鲁大仁一放话,宁知宗便知已逃脱此劫了! “大家伙这就走吧。”宁知宗喊道,面对鹰组众人,实则是提醒秦远砚跟他们一起走,以免露出马脚。 秦远砚发完那招“气吞山河式”,怒气便消,这时看见外围数百之众,又打伤了舒文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收刀跟在鹰组众人身后,往外走去,团团围住的群豪也闪出一条通道来,任由这些人离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