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虎有凡仙 - 江湖客 - 森罗人 ()黔蜀之地,山重水复。驿站自思州向北,面前山环重重,崎岖难行。此地多山,山山之间又是深壑千丈,只有一条条的铁锁连桥简易勾搭。本地人大多身手矫健,不乏有苗土各族攀援峭壁山林,林中迷雾层层,常有鸟兽奔走,虎啸猿啼。 然而自古以来,福祸相依,于此崎岖地势,诡异之地,却有一下灵脉,坐落于此。 龙虎山山势平缓,不似泰山厚重不似华山陡峭,没有李太白那样的诗仙像姥山一样的歌颂,却也不像十三陵死气十足。如果龙虎的优点,钟灵毓秀一定是其最大的优点。龙虎之山俊美秀成,自东南向西北林林递荫,水泥相扣。盘盘之势如同曲卷树根,全山自中央的师峰作龙头,份下如虬,恰好成了个巨树的风水大势。而巨树的输分分支末端,则是大势内外兼容之所。龙虎山的道士称灵树为东南灵根,意思就是东南方向上自然生成的与地交换污浊,喷吐净化灵气的奇特地势。在灵根旁边修行,自身周运行完的污浊之气会被迅速净化,气归于体又省去了再次祭炼的过程,可谓是一日千里。因而龙虎山上有仙人的法一直在民间流传。 然而道有常,或许是龙虎山风水太佳,进而夺走了黔蜀的气运,使得黔蜀其他地方都是穷山恶水,风狂雨暴,更是几千年也没有出过一位君主。 然而就是如此地方,却也逃不开这世俗的纷扰。 龙虎山,青云峰。 茶桌是好桌,自胡国传来凳子椅子模具,被当地的能工巧匠加以革新,样子华丽雕饰花纹,选材更是上好的黄梨木,大木雕琢,竟不是人工用零件拼接,浑然成之物实在稀罕。 茶具是好茶具,紫砂壶,乌胚碗。一壶的茶水倒下正是满满四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茶更是好茶。非得是盛夏正午烈阳时刻,自地势最阴的武夷山南采的半阴半阳的半山茶,配上龙虎特有的氤氲峰清清灵泉不可杀馋。地下更是半年制的沉香木炭,火烧碳化六分,余下香木四分,点燃之后温度恰当,煮出的茶水更是带有阵阵的沉香味道,令人神往。 如此好水好茶好火好壶,品茶之人自然应当是懂茶之人。 茶桌旁是一个木椅和个蒲踏,木椅之上是个衣着光鲜的金袍男子,相貌平平,但从里到外透着股草莽与华贵相容的奇特气质。蒲踏上打坐着位老道士,一身因为清洗次数过多而略带掉色的道袍,全身灰尘,面容却十分慈祥。 “老神仙,朕的茶可还合口?”金袍男子笑道。 “老道再无知,好在也活了百十载,眼拙却也认得这好似下极品的贡茶,自然可口的很。” 金袍男子哈哈一笑:“老神仙,我可听出来了。你这是讽刺朕贪图享乐呢。朕是贪图享乐,可朕一统下已经十余载,对待龙虎一如前朝,更是依旧奉道教为国教,可如今就是朕来看望自己的国师一眼,都是要以品茶为借口,连朕自己都觉得可笑啊。” 老道士老神犹在的点了点头,眼睛一眯一眯的,好像就要睡着了。 “朕就明吧,如今镇国大鼎还未铸成,朕希望请师出山,为我大弘镇压三年气运。以后千秋万代,龙虎为道家魁首!” “我等老不死的,不过是借着个宝地苟且偷生,陛下又何苦劳累这千金之躯至此呢?”老道士终于是装不住了,一脸的皱纹都似乎随着这声苦笑而悲苦起来。 金袍男子微微一挑眉毛,声音微微提高:“师不愿意?” 老道士苦笑道:“绝不是老道不愿意,只是老道,难为啊。” “张师修为通彻地,一身造化气运更有顶立地之功,若张师都难为,哪怕是下无人可担当此任。”金袍男子冷笑道。 张师老神犹在地点点头,突然,他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刹那间由浑浊变得清澈,“不如,老道为陛下算上一卦如何,虽然老朽半身入土,可论这算卦的功夫,几十年来还没退下多少哩。” 金袍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个眼神突然锐利,宛若两把见到想要看透那老道士的内心,突然他放生大笑,“哈哈哈哈,莫不是这号称凡仙的张闻昇师都玩起攻心之策了?!” 张师微笑道:“莫不是一统下的丰仁大帝还憷了个手无寸铁的山村老道?” 金袍男子深深看了张师一眼,点点头,“算吧,我一人之气运,便是这一国之气运,望师话,能够心点。” “一字一句,都是卦解,绝无虚言,”老道士将桌子上的水壶拿开,空出个围棋棋盘大的地方,拿起金袍男子面前的茶杯,微笑道:“几十年了,老道就没过句假话。” “有时候也是傻,明知道换个法就能多混些香火钱,可就是管不住这张只会吃喝的嘴呦。” 金袍男子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伸手撸起袖子,露出了那个瘦骨嶙峋的蜡黄手臂,轻轻拈起杯子,左手中指和拇指捏做拈花,轻轻一沾水,往空中一弹。 三四滴的水珠被弹到空中,本来偏绿色的茶水在空中渐渐雾化,化成滴滴清澈的露珠,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了一阵茶香,就如同那八十年的老普洱被开水猛然浇开时散发的沉厚味道。 “风过雨落添花露,滴滴珠水化茶香。” 老道微微一笑,只见那空中的水汽突然凝聚,有的极黑,有的则极白,就如同那棋局中的黑白棋子,泾渭分明,率先跌落的两颗在桌面上骤然砸开,飞溅的水花竟奇异地汇成了一副棋盘。 黑白水珠凝在空中,聚而不散,浮而不落。 “怎么,不下了?”金袍男子促狭道。 老道变了脸色,他突然拿起拂尘,在空中舞动数下,飞扬的白须在空中打出几道莫名的波动,波动涌动着空间,一个金色的罗盘似乎被这波动打开似的,竟从虚空中冒出来。 老道拿起这罗盘,捏了几个手印,静静地看着,那指针飘忽不定的,慢慢却稳定的移向了北方。 张师大惊失色,漫的水珠棋子轰然落下,啪啪砸在了桌子之上。 金袍男子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他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师,这卦象如何?” 张师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陛下,你若是执意要在这十年之内北上,要的恐怕就不只是老道的命了吧。” 金袍男子猛然站起,声音如轰鸣大钟,“卦象到底如何?!” “下下。”师合上眼睛,轻轻道。 金袍男子站在那里,他能上这龙虎山以九五之尊去求这老道士,自然是知道这老道士的水平,如今话已至此,他又能些什么? 他坐了下来,平心静气道:“师,为了下苍生,你难道还不愿意出手吗?”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啊。”老道长叹口气。 “我准你三年安排后事,三年之后,汴京城见。” 老道看着金袍男子的双眸,又看了看遥远的北方,那里云雾缭绕不甚清晰,在那片云雾之下的,又将会是什么光景?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二章 茶庄 - 江湖客 - 森罗人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难,难于上青。 这川蜀的山,绵延在片绿汪汪的茶田之中,偶然有一山凸高,钟灵毓秀,灵气四溢,常见有仙鹤飞舞于云层之中,又常有爽朗大笑突兀回响在茶田之上。种茶的老百姓弯腰累了,有时便直起腰版,擦擦汗,望望,仿佛上的神仙就能给予他们幸福的感觉一样。 或许是山中的流彩灵气太过充沛了吧,有时候山上会流露出零星的灵气末梢落在茶田之上,也或许就是这零星的灵气,却让这里的茶喝之清新自然,下闻名。 卿中茶,扁平直挺,叶金油润,磨成茶粉后,仅是被这热水轻轻一冲,便迅速融入水中,让这水都化如琥珀般浓稠的玉汁。 每至冬末,借着冷风吹过的这一点寒意,茶叶历经凛冬,枝叶傲立,就在新春将来,回暖将至之时,将其采下,风味最为独特,茶叶带着股子冬日的寒香,即便是被滚烫热水沏出来的热茶,喝入口中,依然能清爽提神,自是熬夜夏日之佳品。 至少阿入认为,她们家的茶叶,是下第一。 每每听到这话,茶庄的主人王长饮总会冷笑两声,蔑视地看着这个不知道高地厚的丫头,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骂咧两句,提点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几句,有时候心情不好了,便直接无视掉,让这个笨蛋一直活在她的梦里吧。 不过这么久了,王长饮早就明白,提点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是没啥用的,这个家伙太呆,呆到实在是死脑筋,呆到和他那个木讷的老爹一样愚,提点她多半也就是为了看这个丫头呆萌萌的傻样罢了。 这个傻样,跟他那木讷的老爹,一模一样。 十年前,这还是王长饮和阿入刚刚两岁的时候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作为道家十大洞第五洞的青城山好似不堪世俗的烦扰,竟宣布要闭山锁关,搞的这江湖哗然,当时阿入的老爹刚刚给青城山的仙人们送完茶叶回来,换了不少青城山的符水咒文给自家已经得了绝症的婆娘吃,这些宝贝恰巧被附近的几个老财主看见了,土财主估计是想着做个纪念,愿意高价买这符水,给些世俗银子让汉子婆娘好好看看郎中,可没曾想已经家徒四壁的木讷男人就是没同意,白白错失了这场能荣华富贵的买卖。 事实证明,这符水也砸在了他手上,他婆娘到底是扔下他和那两岁的女儿走了。 王长饮捏了捏巧的下巴,阴测测一笑: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他张安康脑袋不甚灵光,但一手种茶的手艺,确实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精妙玩意,当初自己父亲入驻茶庄,靠着银子买了这痴汉手里超过五成的茶田,若没个这样没啥追求只有手艺的笨人无偿来管理这边的茶田,怕是当年的日子,要难过的多哩。 想想张安康祖辈上也是当地的一个地主大族,咋到了这个家伙手上,就能败坏成这个样子了呢? 王长饮摇摇脑袋,回过神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自己这的王家可是他爹王泉毕生的心血所在,自己定要认真学本事,可绝不能像那个木讷男人一样,搞沉了这沉甸甸的祖宗船。 “少爷!少爷!” 王长饮刚准备停下那乱飞的心思,好好学习的时候,窗户外面却偏偏传来个百灵鸟似的声音,他轻轻打开窗户,一束微光从窗外突然照射进来,外面是个打理的不错的院,院子里用青石板铺好了路,旁边还有几棵修剪如高峰崎岖般的矮松树,在松树下,站着个笑眯眯的姑娘,姑娘穿着桃红柳绿相合的丫鬟衣服,脑袋上则是团了两个可爱的发团。 “干什么呀,阿入!” 王长饮略有点心虚地看着树下的女孩,心道:“莫不是刚刚背后乱想人家父亲坏话,被知道了?” 女孩嘿嘿一笑,两个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少爷,阿入来找你完啦,爹爹有事情要外出,就叫阿入来找你!” 王长饮暗暗叹口气,这张家男人还真是放心他们爷俩啊,话这阿入已经十二岁了,不得落落大方也算是容貌俏丽,也不怕就砸在他们两个汉子手里。 其实这话王长饮的还是有些违心的,毕竟他好像按道理来还没有成年,若是让别的茶工听到了自家少爷自称汉子,怕是能笑得眼泪都出来。 王长饮走出门去,门外的阳光正好,他略感刺目地用手遮了下阳光,淡黄色的光芒照耀在他的银白长袍上,反射出了淡淡微光,他虽然才十二岁的,但养尊处优的少爷已经显出了一股子书生的秀气气质,比其他那大腹便便的老爹,王长饮更像是个摇头晃脑的孔丘门生,他一脸不耐烦地跑出来,挠挠头,“下次不要乱跑,都十二岁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下次被人贩子给拐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不会的不会的,”阿入嘿嘿笑道:“阿入知道谁对阿入好,阿入不傻,是少爷太聪明了。” 如果被人吹捧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那更令人开心的就是被一个不会吹捧的家伙吹捧了,以王长饮的早慧怎么看不出阿入眼中的那一丝狡黠呢?他咧嘴一笑,没有拆穿她。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呆头呆脑的丫头,倒是比他那愣头愣脑的老爹先学会做人了。 他爹王泉没教会他什么,养尊处优读书的清闲日子倒是把王长饮养出了一身清高的臭毛病,没事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可本心还是个善良的孩子。 别看有时候他一口一个奴才的叫着阿入,但阿入心里也知道呀,少爷总是对自己好的,每年分成王家没有因为张安康的呆笨就给他少了,当初她爹爹穷困潦倒,没钱给娘亲看病,无奈卖地的时候,王家在买地上也没有趁人之危。 在阿入心里面,少爷和老爷,都是好人嘞! 在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声,听那声音来人人数不少,有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的音色柔和声音磁性,隐约在人声的嘈杂中还有马蹄落在土路上的踢踏,车轮碾过石头细沙发出的碾磨声,阿入还含着手指呆呆看着王长饮的时候,精明的少爷已经明白,看来是今年收春茶的买客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跑到门外,果不其然,门外是个长长的车队,竟一眼望不到边,车上塞满了鼓鼓的货物,货物外面用防水的油皮纸搭着,里面则是用着麻绳将货物绑紧。这群商人每年都会来这,川蜀往南就是百越,他们常常从这先预定好了茶叶,动身去往百越,百越的特产比中原少的太多,往往一趟下来,总能空出几辆车子,正好携上川蜀的灵茶,上到中原再赚一笔,将这一趟跑商的钱,赚到盆满钵满。 不过往年的车队却比今年的规模的太多,他记得领头的钱叔叔往年应该再晚上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为何,今年如此的早,搞得他们都没有准备。 只见站在车队之首的一个富态中年人正心翼翼地问着几个武人姿态的护卫些问题,那些护卫倒是眼高于顶的,带着一副冷笑,盘着双手昂头听着。有的更是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想先一步离开。 中年人尴尬地连连摇头,突然看到门口多了个的身影,不禁微笑道:“是不是长饮啊?我是钱中啊!” 身影跑过来,向着中年人作揖道:“钱叔叔好!” “一年不见个头又窜高啦,哈哈,”钱中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他王泉的儿子,当年我跟你爸爸走南闯北的时候,他那身体格,堪比两三个镖师哩!你爹呢?在不在家?” 王长饮嘿嘿地笑笑,道:“叔叔,我爹他出去有些事情,没有在家,所以现在是我看家。”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三章 贵客 - 江湖客 - 森罗人 ()“老王不在啊!”钱中遗憾地点点头,不过很快他就变了张脸笑着道:“起来,长饮还真是长大了,这都能帮着你爹干活了。” “也没什么活,”王长饮羞赧一笑,“就是看看家,招待一下客人而已,我也快成年了,我爹爹这几年要磨练磨练我。” 钱中点点头,叮嘱道,“这次来的可不只是我们商队,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商队哪里有这么多人,有几个车队是半路随我一起过来的,出手阔绰得很,估摸着来头不一般,你们家是东道主,切记要好好招待一番。” “对于我就是老样子就好啦,”钱中爽朗笑道:“我就是个带路的,走到青城山脚底下就得跟这群贵人们分道扬镳了,不过听贵客的话语似乎有登山的意思,虽然不知道登山是为了啥,但若是能给这群贵人在山上当个领路人,嘿嘿,估计那赏钱,就能顶得上你们王家一年的收入了吧。” 王长饮睁着大大的眼睛,道:“出手竟然这么大方!” 王长饮是王家的主子,王家也不是什么书林世家,打他爹王泉就对儿子的教导偏重经商,这家里的收入产出可都是明摆着写在账本上的,那份额可绝对不,有时候他自己见了都能吓一跳。这年头灵茶从来都是供不应求,也不知为何,这几年似乎进来的灵气更浓郁了些,产出的茶不仅量大了而且味道更佳,卖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若仅仅是当个领路的子就能赚个一年的收成,那这伙子贵人,可就真可算得上是“贵”人了! “总而言之,我老钱可是够义气了,给你老爹拉来这么大一单子生意,能不能抓住,可就看你们自己了。”钱中笑眯眯道。 少爷点点头称谢,又问道:“钱叔,他们都在哪边啊?我去问候一下。” “可以啊,长饮,这就开始会做生意了!”钱中惊奇道,“看来王泉这老家伙教导儿子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我提醒你,贵人都有些清高,尤其是看见咱们这群搞商贾的,难免态度不好,能忍就忍。”钱中道,“你从这顺着往后走,后面有五六个明显富贵的马车,那就是贵人们的了,不过每个马车上的人似乎都不热乎,我建议你带点沏好的茶水,给贵人们送过去,你家的灵茶下闻名,送过去不定就能改观点印象。” 王长饮应道:“谢谢钱叔。” 少爷屁颠屁颠往回跑,现在正是灵茶该采摘的时候,茶水更是一绝,沏茶送茶,倒真的是个不错的借口。 刚跑到家门里去,就看见阿入还呆呆地站在门口,斜着脑袋,迷茫地看着车队。 少爷上去就是一个爆栗,骂道:“还闲着呢!你没看少爷我都忙成这样了!去沏茶,多沏一些,七八壶吧,留下五壶给我,剩下几壶给钱叔送过去。” “哦。” 丫头揉了揉还在发痛的脑袋,眼泪汪汪应道,回头像是个兔子似地跑走了。 “生意来了!”王长饮嘿嘿笑道。 卫甲见一从商贾那回来,连忙跑过去问道:“如何了?” 一冷笑道:“要不奸商奸商呢,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他给你原因了?”卫甲好奇问道。 一咂嘴道:“他,这边有个让我们无法拒绝的人在,有了他,我们将来会简单很多。” “简单很多?”卫甲惊奇道,“他还跟青城山有联系?” “他一个下九流的商贾,倒是想攀上青城山的高枝儿,”一冷笑道,“不过他,就在这个茶庄,有个十年前最后一个走出青城的人,或许他能给我们带路。” “最后一个?” 突然,马车中传出一个慵懒而温柔的女声,一和卫甲面色一变,连忙行礼道,“主母。” 女声轻轻问道:“你,这个茶庄有个十年前最后走出青城的人?” 一莫名感到紧张起来,明明声音是这么柔和,语气是那么温婉,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 就如同一只兔子见到一头山中猛虎时的压迫,即便这老虎已经吃饱,没有抓兔子的意思。 一擦了擦汗,恭敬道:“是,听是当年的青山在闭山之前买了些灵茶送上山的送茶人,在送完之后,青城山就毫无预兆的闭山了。当时送这灵茶的,就是这个茶庄的茶工,叫张安康。” “张安康?你去叫他来一下。” “回主母,那张安康与这个茶庄主人去跑商了,暂时不在这茶庄之中,故而那钱姓商人才建议咱们不如在这里先歇歇脚。”一道。 “歇歇脚?”女声冷哼一声,“离青城开山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各路仙神鬼魔云集山下,现在不去占个好位子,难道你还指望他们给你让出条康庄大道不成?” “属下不敢!”一连忙低头作揖道。 女声没有理他,冷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最多给你两,两之后,我既要出发,又要那个张安康跟我们随行!” 一深知跟这位主母全无讨价还价的念头,只得恭敬道,“属下,定然完成任务!”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哥哥姐姐,你们要喝茶水吗?” 女声顿时没了动静,马车化为一片寂静,一则是缓缓直起身子,他明白,主母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们古松禁卫卑躬屈膝的模样。 一转过头去,却看见个的身影,男孩长得如瓷娃娃般精致,旁边还有个怯生生的姑娘双手提溜着个陶壶,从陶壶里面蔓延出一股清香的气息,哪怕他一是个不懂品味的粗人,也能闻到这几位明显的茶香。 看着这个孩子一副装作大人的模样,一不禁感觉有些好笑,道:“不知这位兄弟有何贵干啊?” “这位哥哥好,”王长饮鞠躬道,他的清音清亮,听起来很是好听,“几位贵人路途跋涉,走了这么远,都劳累了吧,不如喝点我们王家茶庄的灵茶,解解渴吧。” 一看了卫甲一眼,被看者默默从车子后面拿来了几个银杯子,递给一,一冲着王长饮微微一笑,“也好,麻烦兄弟了。” 清澈的茶水从壶嘴中缓缓流出,敲在那软银的杯子上,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卫甲眯着眼睛,看着这杯子,只见那杯子一如往常,才冲一点点头。 一微微一笑,“兄弟莫要见怪,行走江湖,心有谨慎,可没什么不好的。” 王长饮见这作势便知道是在验证有没有毒,他自知这回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也只好尴尬一笑,“不打紧不打紧,几位贵客能喝的上我庄的清茶,已经算是赏脸了。” 一尝了一口清茶,一股子灵性突然如颗灵果爆浆在嘴中一般,眼睛一亮,这灵茶味清而富神韵,隐约茶水之中有地灵韵蕴藏其中,确实佳品。 他连忙道:“给主母送上去吧,味道极佳。” 卫甲听了也是惊奇,虽然一对于主母而言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才,可若放在古松宗,他一可也是叱咤风云的宗门长老啊,吃的喝的皆是精品,没想到这弹丸之地竟然还有他一能眼前一亮的精品。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四章 道姑 - 江湖客 - 森罗人 ()吱。。。 马车的门打开了,里面传出来一股王长饮没有闻过的熏香,那味道清心醉人,就如同晚春时节那开满枝头的槐花香,少爷能够感受到这味道的浓厚,却没有感觉有香料过重后的刺鼻。 少爷心中暗自咋舌想道:“不亏是名门贵族,哪怕是马车,讲究这熏香的味道。” 也不知为何,闻了这香气总给人一种头脑清明的清爽感,王长饮感觉就像是在盛夏时满头大汗,突然被人从头上浇了一桶凉水一般,舒服的几乎想要叫出来。 “好香呀!” 丫头可没有王长饮这么多心机,她乐呵呵地笑道。 “不得无礼!”王长饮立刻清醒过来,转过头去赏给姑娘就是一个爆栗。 只见那门中先迈出来个麻布鞋子,随后便是一身极素的道袍,也未见什么动作,一个神情清雅的美道姑就已经站在了车外,那道姑并未描眉画眼,更是素面朝,可那皮肤却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吹弹可破,一双桃花眸子更是顾盼生辉,如此相貌本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可是这冷漠的神情却偏偏又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万的感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冷酷感。 那双冷漠美眸扫过少年少女,突然,她看向了那个壶,素眉微皱,声音清冷,“这壶,是哪里来的?” 阿入自豪地回道:“我爹爹的,这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 “这壶,不错。”冷漠道姑点点头,接过那银制杯子,轻轻吹了下茶水水面,只见这水面如同被微风轻吹的静湖,隐隐之家能感到有流光闪耀其中,就如同那照耀湖面的太阳,闪出那波光粼粼的美感。 道姑貌似略有惊讶地挑眉道:“这茶,也不错。” 阿入更自豪了,她挺起的胸膛,得意洋洋地:“我们的茶,下第一!” 这话一出,可把王长饮给羞红了脸,这都是上来的人物,什么宝贝什么珍馐没有见过,这丫头可算是把他们茶庄的脸面给丢尽了。 可没曾想那冷漠道姑竟微微颔首回道:“下第一,或许吧。” “那是!”丫头得意道。 那道姑目光看向了女孩,轻声问道:“姑娘,这茶是你爹爹制的?” “对嘞!”阿入点点脑袋,嘿嘿笑道:“都是我爹爹做的,我爹爹做的可好了。” “你爹爹是何人啊?”道姑又问道。 “我爹爹叫张安康!”阿入很是乖巧地回道。 道姑皱皱眉头,叹口气,“这下,可就糟了。” 一是个多会审时度势的人,这一杯清茶,竟让主母连续皱了两次眉头,他顿时感觉,这庄子,恐怕不一般。 “主母,怎么了?”一问道。 冷漠道姑摇摇头,没有理他,反而继续对阿入道,“听你父亲就在这茶庄里工作,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雇佣他干些事情?” “可以,当然可以了!”王长饮抢话道,“太可以了!” 道姑冷冷瞥了这少年一眼,“你又是谁?” 一听终于到自己了,王长饮兴奋地一鞠躬,高声道:“在下是这个茶庄的少主子,这个茶庄都是我爹管着,张叔也是我们茶庄的茶工,我就能提我爹做主了,等我张叔回来了,一定跟着贵人去一次青城山。” 道姑冷视着这少年,听他完了这么多,一口喝干净了杯中的茶水,一言不发回到了车上,没再发声。 留下个正弓着腰做礼的少年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王长饮的笑容僵硬了。 一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拉少年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家主母性格比较冷淡,这一言不发就是答应了,放心,到时候若人真去了,我们报酬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的,我们不缺钱。” 王长饮显然还没有他爹那份能屈能伸的本事,但也只好尴尬地笑笑,应下来,一旁的阿入迷茫地看着少爷,又咬起手指头来,不知道该什么。 一微笑道:“兄弟,不知道那张安康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们了,我爹和张叔应该走得不远,很快就会回来吧。”王长饮平静了一下心态,强行在脸上摆出一个微笑,道。 “我们比较赶时间,希望能在明太阳落山之前看到他,”一笑道,“若是能今见到他,报酬,翻倍!” “翻倍!”王长饮立刻抛开了刚才的不爽情绪,瞬间,仿佛无数的金币落在了他的头上,他兴奋地想到,“不愧是大人物啊,高傲是真的,有钱也是真的嘞!” “就是翻倍,莫翻倍了,若是你那位张叔叔这能帮我们在山上做出点什么来,翻三四倍都不是问题,钱对于我们而言,远远比不得这次事件重要,”一微笑道,“不过,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顶也只能有你们两个加上你们的父亲知道,如果让我知道了有第五个人知道了,那很抱歉,一分钱都没有。” “不会,绝不会!”王长饮拍着胸脯道,“我们干这行的就是讲究一个信用,您放一百个心,贵人们先在这歇息一下,我马上安排几位贵人的住处,打扫的肯定干干净净的!” 完,他就拉着还在发呆的阿入往家里跑去,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做礼时候儒生的风雅,活脱脱就是个奸商啊! 看着那少年离开的背影,一示意了一下卫甲,卫甲点点头,悄悄后退几步,身影退到了黑暗中,渐渐化为无形。。。 “主母,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一在马车窗口旁边低语道。 冷漠道姑那清幽的女声再次传来,“那个张安康,不是个一般人,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是,”一应道,“这镇虽然挨着青城不愿,但此地的灵气顶多算是还充沛,万万没有达到洞的钟灵毓秀,可这里出产的灵茶蕴含灵力竟然比灵药谷的茶还要浓厚,肯定是炒茶之人的功劳。” 一感慨道:“如此手法,绝非等闲之辈,不造化通,也至少是半山腰上的人了。” “如此人物,待在这一破落镇,更是最后一个出青城山的人,此中,必然有妖。”清幽女声道。 一微笑道:“不过主母,有我和卫甲二人在,更有主母把关,即便他是个山上猛虎,渊底蛟龙,咱们也能降龙伏虎,乖乖叫他听命!” “这次绝不可出什么乱子,这是铮儿唯一的希望了。” 突然,那女声出现了一丝柔情,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冷漠。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阻碍我的计划!即便,他是山顶人!”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五章 张安康 - 江湖客 - 森罗人 ()自从妻子死后,很多人就,这个汉子,怕是完了. 张家汉子从是个木木讷讷的人,学什么东西都学的很慢,他爹老张头是庄子里面出了名的炒茶高手,一手炒茶的技艺出生如化,不知道有多少外来的学徒想要把这一招学到手里,可即便是动作、位置、茶叶、工具跟老爷子一模一样,这炒出来的茶叶,却总是感觉火候不到,差这么一点点。 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却能让这个茶叶味道能有翻覆地的改变! 张安康长大了,时候呆呆傻傻的毛病没了,可为人木讷的感觉倒是一点都没变,有时候比这木讷还多了点迂腐,老头子临终前他的多少学徒跑来看他,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也只有张安康一人,跪在窗前,呆着个脸,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随后的头七入葬,也是一滴泪水都没有落。 人都这汉子估计伤心伤是傻了,也有人他没良心,自家老爹去了都没掉一滴眼泪。 从老爷子下葬之后,庄里里的人就突然发现张安康不见了。守孝可是村子里面的大事情,这张安康竟然连孝都不守了,邻里邻居便嚼舌根来,骂他肯定是没良心遭谴死了。直到五年之后,那木讷汉子竟然带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回来,那美娇娘无论针线编草,还是煮饭烧菜,样样精通,很是贤惠。人们又这是傻人有傻福,嫉妒者则是骂道他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也不知为何,张安康回来之后,一手炒茶的工艺却突飞猛进,没几年就达到了他爹手法成熟之后的水准,只不过这家大业大的几亩茶田却早就在他外出的几年中被周围几个邻居瓜分殆尽了,只剩个几亩可供他勉强糊口。张家汉子为人不争不抢,也就随那群邻居去了,这名声才算是由臭变香,成个茶庄里面个响当当的汉子。 或许真是红颜薄命,这美娇娘生下孩子没多久就重病缠身,张家汉子疯了似的到处找郎中到处找药,还爬上了青城山求符水救人,最后也没能留住他老婆的性命。 从那起,张家汉子便又开始呆呆傻傻起来。 王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深夜赶回家中,本就臃肿的身体呼哧呼哧的像是头耕累了地的老牛,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满头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看得王长饮很是心疼。 “爹,不是明晚上之前到就可以吗?你这么急什么啊。” 王长饮递过一条沾湿了的毛巾,又给自家老爹沏上一壶茶,坐在旁边道。 王泉费力地摆摆手,深呼吸几口平了平气,道,“生意场上的事你还是不懂,那是群什么人,那是上来的贵人,你叫贵人等咱们?” “我能看出来,张叔对于贵人们可是重要的紧哦,”王长饮笑道,“不定还就等了呢?” “还就等了?”王泉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咱们算个什么东西,敢叫人家等?你知道我这几次跑商让这群狗官都拖累成什么样子了,更何况看那贵人的姿态而不是一边的官宦家庭能有的,搞不好就是世家来人啊,得罪了他们,你还想不想当官了!” “我知道了,老爹,点声,”王长饮无奈道,“你这大嗓门的毛病应该改改了。” “用你教训我?!”老王泉吹胡子瞪眼道。 “不管怎么样,如果报酬真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还真得谢谢你钱叔,”王泉感慨道,“能翻上四倍,那可就是咱们四年灵茶的钱啊,换成铜钱子了,不得放满一个屋子!” “是啊。”王长饮眼神中也流露出了神往,羡慕道。 “你什么时候去找我张叔?” “你个财迷,连你爹喝口茶你都催!” 。。。。。。。。。。。。。。 “要去青城山?” 张安康从面皮上来看倒像是个武人,近八尺的身高,一身爆炸性的肌肉被一层薄薄的麻布衣服盖着,脸庞犹如被石匠雕刻出来的雕塑,万年不变的一个表情,却也流露出一种非常坚硬非常顽固的蛮劲儿,他的一双眼睛很,眯起来更是如同一个缝,让外人基本看不到他的瞳孔,更猜不透他的内心。 不过这个汉子似乎也没什么内心戏。 “对!”王泉嘿嘿笑道,他搓着手掌,:“老弟你不是十年前去青城山给人送过灵茶吗?正好有群贵人要上一趟青城山,这不就叫着你给带个路,那报酬,肯定能供阿入和长饮两人去省城念书了。” “女孩子家不用念书,你也有钱,用不着这报酬。”张安康强硬地回道。 王泉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有预料,劝道:“安康,我知道那山上的符水没能治了伶郡的病,是你一个心结,但是人走了人就是走了,谁也拦不住,可活着的人总要活着对不对,这是笔大生意,挣了钱了咱们五五分账,到时候咱的生活可就比现在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了,人总是要会变通的不是?” “我用不着这么多钱,”张安康站起来,拿过一个铲子,硬邦邦回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 “不是,我老弟啊,人可以固执,但不能愚蠢,这么大笔钱搁在你脸上你都不要,这就不是从痴情了,是傻啊!”王泉急道。 张安康回过头来,皱眉道,“你我傻?” 王泉急忙转移话题道:“不是,你,我这么多年有没有坑过你!” 张安康冷冷看他一眼,回头再锅上点上火,哼道:“没有。” “当初伶郡生病了,还是谁给你垫的医药费?”王泉问道。 “你。” “跟我做生意,是不是好我管人,你管活?” “是。” 王泉清了清嗓子,道:“那我现在以一个茶庄老板的身份命令你,让你去,你去不去?!” “不去!” “你!”王泉气急,狠狠一挥衣袖,“榆木脑袋!” 茶叶在锅中翻炒起来,在锅旁摇曳的火焰摇曳着片片翠绿的灵茶,隐隐约约,有股莫名的香气飘荡出来。 。。。。。。。。。。。。。。。。 “你张叔不愿意!”王泉一到家门口,看到自家儿子那双比自己还要财迷的眼睛,就气道。 “怎么会!”王长饮惊道,“张叔木讷是木讷点,可他又不傻,这种好事都不同意啊?” “唉。”王泉重重叹口气。 “我现在倒不是担心这钱的问题,如果只是这点钱不要也就不要了,大不了咱们自己慢慢赚,只是咱们这边已经答应贵人了,再出尔发尔,日后你若是入朝为官,这恐怕是一大障碍啊。”王泉无奈道。 王长饮点点头,神情落寞,他又抬起头,此时的神情就是个无助的孩子,一脸悲哀地看着自己父亲,道:“那可怎么办啊,爹爹。” “能怎么办,等我准备些彩礼,再备些上号的茶叶,给贵人们送过去赔罪吧,但愿他们能原谅我们,”王泉叹道,“实在不行得罪了就得罪了,底下难不成得罪个人还不能活了?!” “啊!”王长饮一屁股坐在地上,愁眉苦脸的像是个失去了心爱玩物的老虎。 父子都没有发现,在屋子角落的某个阴暗处,突然一道黑影从窗户那里掠过。 。。。。。。。。。。。。。。。 “怎么样了?”一急切地问道。 卫甲摘下那黑色夜行衣的口罩,摇摇头。 “果然是有麻烦啊,”一无奈道,“早就听主母过,那个张安康应该不是个普通人,能最后一个下山,一下山那青城又突然闭山了,不难不让人联想啊。” “联想什么?”卫甲问道。 一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或许这青城闭山,跟这个张安康有关!” “什么?!”卫甲惊道,“那不就是个普通的茶农吗?竟有本事让这下道教双峰之一的青城山闭山?!” “十年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无奈道,“王朝更易,新帝登基,我本以为这青城山闭山只是因为看不惯丰仁帝的很多作风,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少主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卫甲急道,“张师驻守京城镇压下气运根本脱不开身,药王谷又了,这病的病根是在气运上,若是找不到这青城的剑气把少主的牵连给斩开,少主恐怕,恐怕就。。。” “你急个屁!”一骂道,“亏你还是个从心境界的高手,连从心所欲都做不到,还敢妄图求得自在造化?” “现在当务之急是撬开那个张安康的嘴,”一沉思道,“不过这回,恐怕只是我出面已经不够了。”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空,“青城山闭上之人,怕是山上人啊!” “唯有山上人,能在山上语!”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父女 - 江湖客 - 森罗人 ()农家院,总有一种别样温馨。 虽然自家的田地被人分了,可这邻里邻居的还算念着多年前老张头的香火情,这张家祖祖辈辈住的宅子还在。宅子本来已经破旧不堪的了,还是张安康和妻子一起收拾了很久的结果。 窗台上的那个盆栽已经只剩个盆了,旁边那颗陈伶郡种下的树已经有些干枯了,阿入正拿着个木质的桶,用长柄木勺轻轻撒着水。嘟着嘴巴,轻轻哼唱道:“树树快长大,快长大,快长大~” 张安康看到自家女儿的孩童心性,眼神闪过一丝温柔,他走过去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道:“这树,年纪可是比你都大啦。” “比我大也是树呀,”阿入笑嘻嘻道,“因为我是孩儿呀!” “阿入是孩儿,是孩儿,”张安康微笑着道,“这棵树在你娘走之后就枯死了,你再怎么浇水也没用的。” 阿入抬起脑袋,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爹:“我知道阿爹有办法让这树活过来!” “哦,你怎么知道的?”张安康微笑道。 “那次我见到了,”阿入得意道,“那次茶庄里有个人被熊抓了,快死了,我看到他头上灵魂都要出来了,结果阿爹站在旁边,轻轻给那人了几句话,那灵魂就回去了,人就活了!” 张安康摇摇头,“可不是我让那人活的,是你母亲哦。” “我阿妈?”阿入问道。 “这是你妈妈的本事,我只不过是个偷学者而已,”张安康温柔道,“等你长大了,你也就会了。” “我也可以吗?”阿入兴奋道。 张安康笑着点点头,“等你长大了,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等阿爹死了,我就救活阿爹!”阿入认真地道。 “哪有你这么咒阿爹的?”张安康苦笑道,突然,他面色一变,看着女儿轻声道,“阿入,去找你长饮哥哥玩会儿,好吗?” “爹爹又要工作啦!”阿入不满道,“才多久就赶我走。” 张安康微笑着摇摇头,轻轻捏了下女儿巧玲珑的鼻子,“我怎么会赶你呢?只不过过几阿爹会很忙,现在得多做一些,你给阿爹点时间,好吗?” “好吧。”阿入不情不愿道,“你快一点呀。” “一定。” 看着女儿离开的身影,张安康脸上的柔情渐渐退去,一股淡然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他昂然道:“来者,现身。” 在门口出现一股奇异的波动,两道人影如水中鱼跃起而出一般,虚空乍现,一道身影是个素袍的冷漠道姑,另一道身影则是个壮年劲装男子。 张安康看了看这两人,对着如神仙般的出场毫无惊讶之色,他淡然道:“这是古松宗的遁法。” 一微笑着点头,“正是古松宗的寒枝遁法。” “就是你们要让我带路去青城山?”张安康看了眼二人,冷笑道,“他赵坤老儿倒真是有本事啊,就连古松宗的主母都牵扯进来了?” 冷漠道姑声音清冷道:“如今这自在境的人物倒是不值钱了,随便到个偏僻的庄都能见到一个。” 张安康冷声道:“若是十五年前能少杀些人,恐怕这自在竟的人数还要翻上一倍。” “张维贞啊张维贞,当年一夜杀破汴京城那顶立地的好汉,竟没想到会龟缩在这个地方养伤,”道姑冷笑一声,“丰仁得没错,你身上的味道,果然不干净,怪不得当年宁死也要上这将闭山的青城山。” “我身上干不干净,用不着你管,”张安康冷面道,“青城对我有恩,我张维贞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们二人,逼不了我。” “你知道此地有我宗宗人多少人吗?”道姑突然道。 没等张安康回话,她就接着道,“此地有我古松宗共十一人,与我相关的也只有这十一人。” “而此地,有多少跟你相关的人呢?” 张安康面色一冷,死死盯着她,“你想动手?你若是动手,我敢保证,等你登上青城山,就绝无在争造化的机会了。” “我不想动手,但我绝不可让任何人阻挡在我的面前!” 道姑声音愈冷,身上气势愈盛,最后一字出口是,身上气势已然如同座险峻山峰,陡峭崎岖,在这山峰之上,仿佛有一棵度过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松,老松松枝盘虬卧龙,可松针却翠绿如春。 “自在。” 张安康冷冷道,突然他气势如波涛大海般狂放开来,如同一个滔巨浪,席卷苍穹,他放生大笑道:“也好也好,若是从心境界的鱼虾,杀起来还真没有什么滋味,不过,也不知道这是我手底下第几个自在亡魂了啊!哈哈哈哈!” 突然,两人气势猛然一缩,猛然将视线汇聚在门口,一个身穿着儒生服饰的男孩悄悄往里探了探脑袋,本想偷听些话,却没想到这刚刚伸出脑袋来,就被抓了个正着。 王长饮尴尬地挠挠头,“你们聊,你们聊。” “怎么了呀,长饮哥哥,里面有什么好玩的!”阿入可不管这些,一下跳进院子里来,看了看院子中傲立的三人,呆呆道,“啊呀,怎么多了两个人。” 王长饮拉了拉阿入的衣角,低声急道:“快出来啊,阿入。” 阿入看向了爹爹,奶声奶气道,“爹爹,这个姐姐和这个叔叔是谁呀?” 道姑冷笑一声,“这是你女儿?” 张安康赶紧跑过来,关切道:“没事吧,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没有。”阿入回道:“怎么啦,阿爹?” “没事,”张安康道,“你先出去一些,我很快就过去。” 道姑冷笑道:“幼儿丧志,如此一个灵气饱满的灵根啊,真是可惜了。” “你懂个屁!”张安康不耐烦道,眼神示意王长饮拉他女儿出去,王长饮也惊呆了,自家不过是个茶农的张叔竟然敢对这贵人出口大骂,而看那贵人的样子竟然也感觉正常,他顿时感觉整个都变了个色儿,拉着阿入赶紧跑开了。 看女儿走开,张安康才重重叹了口气,“我不想在多什么,我只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还我和我女儿一个清静。” “当年灵气运用出神入化的半步逍遥张维贞没想到也成了个儿女情长的无用之人,”道姑满脸讥讽,“如此人物,怪不得丰仁帝不找你什么麻烦。” “半步逍遥不过是借了子斯先生的助力,”张安康平了平心境,几十年的波澜不惊一时间倒是被自家的女儿给破了功,心若不平,焉能用出那出神入化的灵力大法,“你们算是好运,若是十年之前,我定叫你们血流五步!” “好汉,从来不提当年勇,”道姑讥讽道,“不过可惜,这平静,却不是谁都能有的,至少你不行。” “你真以为你能胜得过我?”张维贞眼神终于变了,“若是你那造化通的夫君,我还怵他几分,但如果只是你,大不了我拼死护着这院子,也定能叫你有去无回!” “我倒要试试看!” 道姑冷笑一声,她手上拂尘向空一撒,漫白须笼罩住这老旧院,突然,每个白须宛如云中游龙,舞动起来,一束束瞬间变得坚硬,更如同一支支飞刺而来的利剑一般。 张维贞倒吸一口气,一股庞然气势轰然而出,他双手平举,隐隐之间有一股巨大的灵力酝酿在双手之中,“地造化论昆仑,起手八卦动乾坤。” “子斯先生的爱徒,怎么用起道家的功夫了?”道姑哈哈大笑,双手在虚空一握,两个透露出冰冷气息的漩涡突然涌现,在那寒冷的冰意之下,似乎还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在流转。 “破!” 张维贞双手相合,庞大的灵力竟然被他运转的行云流水,每一丝的灵力都被化用的恰到好处,如此精准的掌控力能将这一身修为发挥到极致,甚至有从心破自在的惊世之能。 一股股灵力宛若一条条攀附树木的藤蔓,缠绕着白须吸附上去,白须何值千万丝,可这攀附的藤蔓竟然一丝都不放过! 道姑面色一白,她这一招本意是针刺满让人防不胜防,只能被动后退,却没想到还有如此解招的方式。 “盾。” 张维贞左右画圆,那流转灵力糅合成一股圆润气盾,猛然倒击上去,瞬间破开那千万细丝。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春秋 - 江湖客 - 森罗人 ()噗! 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地上,一赶紧跑过来扶住主母,只见那道姑微微弓着身子,抚着胸口,面色惨然道:“逍遥?” “落境了,我现在只是个自在,”张安康比起那道姑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只不过步伐有些轻浮,显得有些脱力,“你若是再坚持个几分钟,败的,就是我了。” “跌境自在还能用出几分逍遥的水平,”道姑眼中反而更是惊恐,“你还真能将这灵力用的出神入化不成?” “不是我对这灵力能够出生如化,”张安康摇头道:“而是你,太不了解你古松宗的真气了。” “我是古松宗的主母,我夫君更是振兴古松宗的雄主,你竟然我不懂古松宗的真气?!”道姑缓气道,她本想讥讽几句,不过想起刚刚那骇人听闻的半招入逍遥,她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沉声道:“愿闻其详。” 张维贞摇头苦笑两声:“若了解,我自然没你那位造化堪比一国气运的大宗师丈夫了解,不过,若单纯以灵力角度来看,你这古松宗的真气,用的却是有些浪费了。” 道姑默默从地上坐下,打坐运气,洗耳恭听。 “古松宗古松宗,不知其意的认为这古松真气就是如山峰之松,任东南西北风吹雨打,其真意便是傲然挺立,坚韧不屈,”张安康道,“故而我游历下,遇到古松宗的门徒对敌,也总是以气韵绵长,生生不息为己之长处。” “不过,这错了。” “这怎么会错?”一惊道,“我等古松宗三千余人,如今从心八人,自在四人,如主母这般凭此修炼的,甚至将到这半步逍遥的境界,又怎么会是错的?!” “一,噤言。”道姑轻轻叮嘱道,接着道,“自从十年前夫君北伐未归,我担起古松大担的时候,我也曾想过,究竟是要如何修炼。” “果然是他武肃的妻子,你果然看得出。”张安康微笑道,“古松古松,傲立于峰,若这山峰不在了,松焉能存啊。” 此话犹如一道晴霹雳打在一头上,他睁大了双眼,满面惊恐,声音颤颤巍巍道:“这。。这峰,这峰是。。。” “这峰,就是古松宗啊。”道姑叹口气道。 张安康道:“古松一脉,如此团结,也是有原因的,若无这联系着宗门兴盛气运的功法,哪怕他武肃再纵奇才,也未必能在这江湖以一武夫身份,蔑视群雄啊。” “这就是你如此急迫要上这青城山的原因吧。”张安康继续道。 “也不全是,”道姑摇摇头,“我上青城山去寻那三道剑气,一方面是为了斩去宗门于吾夫之间的气运联系,不过更多的,是私心。” 她轻轻抬起头来,明明已是年过不惑之人了,可那娇嫩的皮肤一如少女,明眸微闪,强忍泪气道:“我要去寻那剑气,去斩,我儿的气运黏连!” “他赵坤老儿竟然这么狠?!”张安康勃然大怒道,“他到底想要干嘛?!想要把当年的人全都诛九族吗?!” “你妻子难道也。。”道姑泪眼婆娑问道。 张安康避而不答,反口道,“你可确定那剑气真的有用?” “如今丰仁帝掌控一国气运,若是有人还能胜过他,恐怕也就只有那位了。”道姑叹息道。 “可你这是在饮鸩止渴啊,”张安康又道,“那位是什么人物,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十年前派去拦他的正是你的夫君啊,结果竟然不是那位的一合之敌!若是一不心气息泄露,先帝的万全准备,付之东流啊!” “那我能怎么办啊!”道姑凄厉地喊道,“我是个宗主,但我跟是个母亲啊!当年你背弃誓言为的和我不是一样的吗?难道你不了解我的感受吗?” “所以!”道姑强撑这身子站起来,将半身重量靠在一身上,坚定道,“我必须让你带我去青城山,我必须抢先拿到那三道剑气,我必须,让我儿子,活下去!” 张安康长叹一口气,默默闭上眼睛,走到屋子旁拉开门,叹道:“你还真不算个合适的宗主。” 他走进门去,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接着道,“就像伶郡她,不是个合格的公主。” “什么?你决定去啦?”王泉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不敢相信道,“我的啊,张老弟,你这榆木脑袋咋就突然开窍了啊!” 张安康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淡然表情,突然问道:“王泉,你真的想让你儿子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官吏吗?” 王泉愣了愣,他轻轻叹口气,拉过来把椅子坐下,神情落寞,“孩儿他妈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这辈人的事情,咱们这辈儿人就结了,不难为孩子们了。” “你虽然没有修炼过,不过有子思在,你了解的并不少,”张安康道,“你我二人能成为至交好友,不是因为你我二人兴许相投,而是因为你我二人命运太过折磨,同病相怜而已。” “你比我还好些,你尽力了,当年伶郡的病,或者是伶郡的命吧,换哪一个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王泉着着,神情更加落寞了,他苦着脸,悲苦道:“可我呢?我又给子思做了些什么?我,我真是,唉。” “你圆她纪子思的一个教书梦啊,”张安康拍拍老友的肩膀,“而且,你给她生了个好儿子。” 王泉微微抬起头来,声音颤抖着,嗓子有些沙哑,“还没结束吗?子思走了,都还没结束吗?到底要怎样啊,连长饮都要拖进去吗?非得赶尽杀绝吗?!” “所以,”张安康猛然站起来,他的身影突然如山岳般雄伟,声音雄厚道,“既然要上青城了,既然要用那剑气了,干脆,把阿入长饮两人的气运都给斩了,咱们做不了其他的,就在最后,还给他们一个清静吧。” “你想带着长饮和阿入去青城山?”王泉难以置信道,“这,这也太冒险了吧。” “若是长饮的气运不改,别当官了,哪怕他就平平实实地活,都未必不会让那疑心病病成个狐狸的赵坤不动杀心,如今我还在,能保他们一时,谁来包他们一世啊?” “那个斩气运的法子,靠谱吗?”王泉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我不知道。”张安康摇头道,“不过,我想试一试。” “尤其是在多了一个帮手的情况下。”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起航 - 江湖客 - 森罗人 ()商人这行当,无利不起早,这话是从老祖宗嘴里面出来的,话穿了几百年了,理却还是这个道理。 一听那几位贵人愿意出个泼的价格请个憨汉跑去带路,凡是庄子里面听到风声的村民们,可一个个的都红了眼睛。这一回来,不能借着这把钱脱了那王家的奴籍,就是再给自家女儿置办套新房子,恐怕也绰绰有余了。只是那贵人的房间住在王家的院里面,不然那的门槛恐怕都让着邻里邻居的给踏烂了。 不过村民就是村民,论起这赚钱的买卖,怕是一万个也比不上一个钱中,那死胖子只不过是左问一句需不需要马车,右问一句要不要点随从,就轻而易举地将这几车的货物随随便便以超过百越三倍的价格扔给了贵人们,又应下来了贵人用车的买卖,一反一正赚的可不比那张家汉子少了多少。 有了这个车行的屋子,从茶庄到青城山的人员也很快确定了下来,除了三位贵人和贵人的不到十个随从,茶庄里的憨汉还要带着阿入和王长饮两个家伙去。听王泉的意思是害怕这憨汉再叫人给蒙骗了,到时候送人到了地方人家不给他钱,那不亏出血本来了,长饮虽然年岁不大,可胜在机灵,自己脱不开身还是自家儿子最为保险。 其实这些举动在周围人眼中却是有些杞人忧,那贵人成把的银子没处花呢,还能贪你那憨汉的带路钱? 至于阿入啊,还不是这丫头片子拉着他爹爹不让爹爹走,是刚回来就走是不是不要阿入了,眼泪汪汪的姑娘我见犹怜的,索性也就带上了,听这几位贵人还是挺喜欢有几个孩儿跟着的,多些生气,出游也比跟这群不识风雅的糙汉要有趣得多。 马车在庄子里被人上好了油,有专门备了些可临时能用的木轮子,万一路上遇到个坑洼再磕坏了也有的换,食物更是准备的齐全,几罐腌好的四川酸菜,几条上好的腊肉还搭着一篮子垫得软软垫子的鸡蛋。只要随便点个火,随处去林子里打只野味在拽几把野菜,用清冽的山泉一煮,便是一锅香浓的好汤。 钱中这老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恨不得把这运货的货车都卖给贵人们,看那护卫对自己鄙夷的样子估计也是猜出来了自己这苟且勾当,不过这点蝇头利,还不值得他们为此找这个奸商算账。 刚刚备好东西,道姑就派人下来催了,一行人匆匆赶上马车行进,留下满是遗憾一庄子村民。打磨一把铁剑就能给个半钱银子啊,这么好的买卖多少年才能遇到一次啊?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这让几个还想把棺材本都赚出来的痴心汉们捶胸顿足,心痛不已。 王长饮看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的,默默地跟着,阿入则是跟自家爹爹待在一起,王泉又不来,自己难不成还跑到钱中的车厢里面插科打屁? 旁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少爷往右看去,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正一身戎装提马上来,自己只好做礼道:“一贵人好。” 一吐了口唾沫,“啥贵人不贵人的,论其身份来,我恐怕还没有你高呢!” “啊?” 看着长饮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一心里就好笑,有个自在境界的家奴,要是搁在世俗了,还不得是王爷级别的人物?还得是有封地有实权的正统藩王! “听不懂就算了,”一耍了几个漂亮的鞭花,笑道,“怎么,看你这样子感觉失魂落魄的,当初是谁为了接这单子生意兴奋地给我们过来送茶来着?” “我不是因为这个。”王长饮摇摇脑袋,他道,“我就感觉,有点乱。” “哪里乱了?”一笑道。 “为什么安康叔能骂贵人呀,”王长饮烦躁道,“我有种预感,这次出游,恐怕有很多事情要变了。” “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一不可置否道,“你会长大,我会变老,然后死掉,今吃的稻米,明就有可能吃馒头,底下若是一成不变了,这人生似乎也太无趣了。” “贵人,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你,我听了问题再考虑回答不回答。” 王长饮亮起两个大眼睛,略有些犹豫道:“你们,到底是谁呀?” “我们是谁?”一微微一笑,“我们就是群苦命人啊,上辈子欠下来的债,这辈子还,父母兄弟欠下来的债,我们来还。” 一看着远方,绿树葱葱,正是暮春大好,他不禁豪迈之心又起道:“王长饮,我可以提点你一句,人这辈子,没有事事顺心,更没有得偿所愿,只有事在人为而已。无论你遇到什么了,你只有接受,无谓的抱怨感慨除了在浪费时间之外都是狗屁!” 王长饮悻悻道:“若是连话都不能了,还不把人给憋死呀。” 一哈哈大笑,“不能了,我们可以打啊!” “任你舌灿莲花,我就给你一拳!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鼻青脸肿,看你还敢不敢给我啰嗦絮叨!”一大笑道。 王长饮撇撇嘴:“我知道了,贵人们肯定是军旅出生的。” “没想到我倒是被个商贾的孩子给鄙视了啊,”一逗趣道,“悲哀悲哀。” “父母商贾跟我有什么关系!”王长饮红着脖子道,“我要当儒生,我要当圣人!孔圣人的爹爹都是商贾,等我当上了圣人,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跟我话!” 一大笑道:“你要是能当上圣人,恐怕我明就能飞升了!” “我肯定能当上的!”王长饮握了握拳头,“嗯,实在不行,当个书院院长倒也不错的。” “莫不是贪着书院的那点书学费了吧?”一眼神贼贼道。 少爷这回可是连脸蛋子都红透了,被戳穿心思的他只能用大叫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了。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如山 - 江湖客 - 森罗人 ()自从给这家伙表演完了石子打兔子的绝活之后,这立志要当大圣人的少爷便立刻变了脸色,没日没夜谄媚着脸跑到自己这来,求着贵人再给他表演一次如此精妙的绝活。 一每每总觉得不对,那子真的是想看自己这手打兔子的绝活吗?看着这皮子舔着嘴唇的样子,估计还是想着那火烤兔腿儿的滋味吧! “一叔,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打了三四次兔子了吧,竟然一次都没打空过!” 少爷和阿入两个人啃的满脸油星,那娇嫩的兔肉被烤的金黄,上面撒着的孜然和食盐被热腾腾的兔油炸出了浓郁的肉香,只见两个孩子同时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大牙,狠狠啃下去,然后一脸满足地顾着腮帮子道。 “你家长没告诉你要咽下去东西在给人家讲话啊!这样很不礼貌的!”一无奈道,他正给两个“主子”烤着兔子的排,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堂堂下第一大宗门的护法长老,跑到这给两个屁孩子烤肉吃! “嘿嘿,一叔最好了,你才不会介意,对不对!”阿入颇为满意地用她那油乎乎的手摸了摸一的后背,在那身皮甲上摸出两道油汪汪的油花,一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两个屁孩,他还能什么?只好苦着脸点点头。 也不知道最近自家主母是怎么了,或许是为了跟那曾经半步逍遥的张维贞商量上青城山的对策吧,总是叫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跑出来溜达。本来能在这山林中护住两个孩童周全的还有一个卫甲,可那家伙当惯了狱鞭,逛个窑子都是一脸要杀人的冷样儿,若是他跟这俩娃搁在一块,还不吓得人家孩子哭抢地回家找娘啊。 不过这俩孩子还真是命苦,这么连娘都没了。 这想事儿的功夫,少爷已经彻底解决干净那条对他而言并不算的兔腿了,他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嘿嘿笑道,“对对,一叔最好了。” “一叔,你的武功可真厉害啊!”王长饮突然眨巴眨巴眼睛,兴奋道,“你这手本事,在那江湖上,是不是叫暗器啊?” 一一脸吃瘪地叹了口气,“孩子多读些好书,别没事倒是去看那些狗屁的江湖志异,里面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胡编乱造的,还什么主角掉到山崖底下捡宝藏,又是一夜神功大成的,修炼要是真有这么好修炼,你一叔也就不至于只是个从心了。” “大叔,你怎么对这志异这么了解呀!”阿入呆呆地问道,“你是不是都看过啊。” 王长饮马上就给阿入个爆栗道,“不能这么问啊,阿入,你这么问,一叔会很尴尬的!” 一快哭了,你这样我才会更尴尬好不好! 跟俩熊孩子在一起真是痛苦死了。 “一叔,你真是练武的呀!”王长饮可没有这份自知之明,他继续兴奋道,“你的那个什么从心什么的,是什么东西呀?” 一愣了愣,停下了手里的烤肉,抬头郑重道:“你真的要听?你要记住,如果你一旦知道了,恐怕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啊?”王长饮呆了呆,一摆手,“那还是算了,我不问了。” 一一口老血噎在脖子里,你倒是让我完啊,这熊孩子堵人还真是一绝啊。 幸好有没什么心机的阿入在,女孩儿摇着两个可爱的马尾辫,甜甜道:“吧吧,你别看长饮哥哥这样,但其实他还是很想听的。” “才没有想听呢!”王长饮立马反驳道。 “你就是想听!”阿入得意道,“阿入最了解长饮哥哥了!” “没有!” “有!” 一一脸悲催地看着这两个斗嘴的熊孩子,你们到底还听不听了,不听我走了啊! 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咳了两下,吸引过来两个孩子的注意,道,“有些事情你们早晚都得知道的,我了倒也无妨,如果你们有没听懂的,可以去问张先生。” “我爹啊,好的。” 一憋屈着脸,没有理这个不识趣的丫头,缓声道:“我不知道你们的父母有没有跟你们过这修炼的事情,其实修炼分多的种类的,甚至可以,世间万人,一人一路。前人的路后人走不通,后人的路前人也看不透,但每条路的方向却是基本一致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 一微笑道:“飞升。” “最先拥有飞升概念的应该是下三教之一的道教,佛家信往生,然道教信今生,多少年前,世间人修炼只知道有一个极限名叫自在,对于什么境界划分并不熟悉。突然一日,道家圣人庄周曾在修为臻化时曾梦中神游,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只蝴蝶,悠然自得好不自在,当他醒来之后就突然有了个问题,”一微笑道,“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看着两个闹腾孩子终有不话了,一终于开心得意起来,他继续道:“这世界上,真的只有我们这一个世界吗?” “人的死亡,真的就是死亡吗?” “我们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前的记忆烟消云散,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只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而死亡,才是我们回归家乡的正确方式。” “如此言论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称那圣人入了邪道了,指责庄周,直到那庄周一夜突然腾空而起,漂游空中身躯御风而行,当世世间最强之人不过是自在,而那一日,庄周称他以在自在之上,命名此境界为逍遥。一入逍遥可不借外物,那种快意自在比那至强之人的自在还要潇洒百倍,只是那大自在之人并不服气,相约于庄周辩法于濠梁,那一日,空变色百兽齐鸣,世间万物仿若听到了至真真理,也是从那一日,二人变为至交好友,合列出了下修士的各个境界,更列出了各教各派的修炼极限。如此一役,道家彻底掌握飞升的关键,那庄周化作一道白虹飞而去,从此在这地,留下一段佳话。” “而那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便是如今的五大境界,是为常运、合理、从心、自在、逍遥。”一声音洪亮,那一词一句震动山林悚然,宛如神灵在诉至善真理,“常运是常人入法,终可改变命运,合理是为贴合大道,除去凡气,从心则是全身全体,贴合心意,人到此境,便可掌控自己命运,不受道挟持。自在则是佛门奥秘,求得自在换得平安,一如自在自得佛光庇护,死后可入西方极乐。至于这最高的逍遥,我身边还未有达到过如此境界,我也不知晓。” “这个修炼体系已经传承近千年,不过五百年前孔圣的出现似乎打乱了这套体系,儒门也可修炼,练的还是入世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苦笑一声,他突然看见两个家伙一脸哀怨,自知得可能有些深奥,连忙换嘴道,“嗯,换个简单的话,修炼就是爬山,爬山就分山下山底山腰山顶呗,你能爬到那里你就是什么水平。” “你早着这个不就听懂了吗?那么长跟教书先生似得一点也没意思。” “就是,一叔,而且你兔子都烤糊了。” 一急忙看看手里的兔排骨,已经被火烤的黑成煤了,他心里一苦,怕是又要给两个“主子”去打兔子去了。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镖局 - 江湖客 - 森罗人 ()马车外表虽奢华,内部却出奇的简谱,木质的座椅用钉子连着侧壁,木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只是打磨的很是干净又度了层蜡,坐起来没有暗刺扎人而已,只是在地板上铺了层薄薄的摊子,可以让人赤足踩在上面,在车厢的两旁有两排凸起的座位,坐在座位上稍微一歪脑袋就能从旁边的窗户中看出去,很是方便。 若是这车的主人是个商贾娇气华贵名媛,那群娇滴滴的人物夏不耐高温冬不耐严寒的,定要在这马车中央做个可放火炉可放冰块的凹槽不可。然而这马车的主人是个修为臻至自在的大能人物,春夏秋冬于她而言不过是时间变换,万年不变的一身素道袍足矣。 坐在他对面的张家汉子穿着比她还要简朴的多,不过是农夫的麻布衣和一双布履鞋,在腿部分绑了些布带子,把宽松的裤腿变得干练许多,他走上来的时候没有脱鞋,一脚的泥巴踩在这干净的垫子上,却没有让这垫子沾污一丝一毫。 “你叫我过来,是有何事?”张维贞面色淡然道。 道姑摇摇头,轻声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先聊会而已。我在商贾眼中是贵人,在宗人眼中是主母,也就在你眼中,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虽然咱们二任素昧平生的,不过你既然能追到那号称是朝堂之花的陈伶郡,恐怕在这嘴皮上,也未必比我那油嘴滑舌的夫君差了多少吧。” “论其武功,我向来不服他武肃,但论其这嘴上的功夫,我甘拜下风。”张维贞道,“我就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农夫,我甚至都不知道伶郡她看上了我什么,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其实就是流水账,白黑夜都一个样子,她倒是总能发现生活中些许的趣味,跑来给我打趣,然后和个孩儿似得咯咯直笑。” “或许这些田园生活对于一朝的公主而言,才是没有生活过的有趣味的体验吧。”道姑轻声道。 张维贞呵呵憨笑两声,“是这样吗?” 道姑看着这男人傻不愣登的笑容,嫌弃地道:“你以后还是少笑些吧,这表情太过憨傻,总有一种你很愚笨的感觉。” “淡然倒是有风范,可风范顶个屁用,”汉子悻悻道,“看你表情我倒是开始明白伶郡为什么这么喜欢逗我笑了,估计就是喜欢看我出丑来着。” “如果一个女人看到你这憨笑都能爱上你,”道姑认真道,“那她爱你爱得深沉啊。” 张维贞抬了抬眉毛,额头皱起几层抬头纹,咧嘴道:“有什么丑吗?” 道姑点点头道:“倒不上是丑,就是很傻。” “既然不丑,就请你有点诚意的不要点头。” 道姑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她才道:“你女儿,情况和你一样?” “我的事迹连你都知道了?”张安康奇道,“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楚?” “张家的血脉太过独特,想不被人知道都难,”道姑冷笑道,“少年痴傻,换取一入弱冠便从心的修为境界,丝毫不修炼却能一夜连破三大境,若不是有你这实例在眼前,随便跟哪个修士一还不被人给笑掉大牙了?” 张安康无奈叹口气道:“你们都误解我张家了,我张家真的就是个卖茶的,世世代代也不就出来了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吗?结果能被外人传出来什么才世家什么强大隐族的,其实我们还真就是个卖茶的。” “这话出来,鬼才相信。”道姑清冷道。 “你这清冷形象也保持了不少年了吧,”张安康憨笑道,“我虽然没见过你,不过你丈夫和我却有过一段因果,记得这子喜欢的类型可是那种活泼跳脱的女孩儿嘞。” “每个活泼的少女老了,都难免不变的清冷,”道姑倒是一脸自然,她轻笑道,“我都快五十了,冷也冷了近十年了,热不起来了。” 张安康随口道:“你这状态,倒是适合修炼那《太上忘情》。” 道姑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见过三大奇功之一的《太上忘情》?” “狗屁三大奇功,三大邪功才是真的,”张安康冷笑道,“不觅长生,哪怕入了逍遥又能如何?若要飞升,必须要那道心无缺,以这种近乎洗脑的方式强行飞升,与那成魔有何区别?” “飞升不难,难的是长生啊。” 张安康用手指挑起马车的窗帘,车子行驶的并不快,拉车的马儿垂头丧气的往前挪着步子,费力地拉着车往远处趴着,车的旁边是个一身黑甲的青年武士,正冷着脸,如今已经是暮春,温度一日比一日高,也就是在川蜀,树多林多才显得温度没有那么灼热,但滴滴汗珠还是从那汉子脸上滴下来,不入自在不登山顶,到底还是要受这地法则的拘束围困啊。 王长饮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驴子,乐呵呵地骑在上面就像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旁边的姑娘向爬上去和少爷一起坐,却被这自私的子给赶下去了。 张安康每次看到自家女儿这副囧样就很想把那个臭子狠狠打一顿,可为了维持自己在外人面前呆傻的形象,总是得忍着,但哪次又不是被气个半死?这回可算是能“报仇”了,他手指微微一动。 啪!“啊!” 少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个大树枝,一下被掀翻在了地上,他摸了摸红肿的脑袋,眼泪汪汪的,大叫道:“阿入,阿入啊!” 丫头连忙跑过来,摸摸少爷的脑袋,轻声道:“长饮哥哥不哭哦,男子汉不允许哭的,哭出丑。” “阿入不要去坐那个驴子,那个驴子有邪性!”少爷眼泪汪汪叮嘱,又回头恶狠狠道,“啊呀,痛死我了,这该死的驴子,改我让一叔把你给炖了!” 阿入看了看王长饮,又看了看驴子,噗嗤笑道:“长饮哥哥还真是气,连驴子的气都生!” “阿入你是真的不会安慰人!我很痛的好不好!” 张安康笑着把这帘子放下来,苦笑着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驾!” 一个身如铁铸般的九尺汉子赤裸着膀子,一身结实的肌肉如同被雕刻过的石像一般,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飞驰在驿道上,马蹄子在土路上磕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洼,飞起的沙石四溅出去,在人与马后面形成一阵飞扬的尘沙。 那铁铸汉子手持一把丈八蛇矛,面容凶悍,身后更是跟着几十个同样身材的武夫,队伍虽然不大,但远远看去却有一股如同千军万马般的军伍气质,肃杀而严格。 只有马鞍上那插着的一面红色旗子,在随着风迎风飘扬。 “距离青城山还有多远?”为首的汉子声音粗如磨粉的磨盘,被那推磨的驴子拉出来的吱吱呀呀难听的声音。 汉子回过头去,他的脖子上悍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估计是那一道伤口伤了喉咙,让这声音如同哑了嗓子一般难听。 后面的一个武人高声回道:“镖头,以这个速度,明午时就能赶到。” “明午时?”为首汉子哑着嗓子道,“那青城山是什么时候开山来着?” “后。” “那就是赶得及,赶得及就好,”为首汉子点点头,“让后面的兄弟稍稍放松些身子,别把体力都耗费在路上。” “放心吧大哥,这种奔程对咱们兄弟来那都是家常便饭,”武人哈哈笑道,“莫是费力气了,就是让我们过去在逛趟窑子兄弟们都有力气!” “是不是兄弟们?!” “是!” 又是阵子不怀好意猥琐的生,为首的汉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手心渐渐出汗了,那用绷带绑好用来减少摩擦的枪杆子被他捏的微微颤抖,这次任务的艰难程度他没有告诉手底下的那群崽子们,了恐怕这群混痞子也难以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是明白的,接这趟单子的钱。。。 可是比当年让他杀一个尚书给价儿还高呢! “记住,过去之后收敛起你们的性子来,别仗着你们人多就敢跟别的地方一样飞扬跋扈的,那边有不少的大人物,若是惹上了上的人,可没人管你们的狗命!”为首汉子喊道。 后面的议论渐渐平了,武夫又不是傻子,自家大哥还是第一次如此警告他们,他们铁血大辕门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流镖局一路晋升到如今的下第一镖局,凭借的就是这股子团结一心的蛮劲儿,在这片能吃人的江湖里面,人命,真的不值什么钱。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一章 剑道有青城 - 江湖客 - 森罗人 ()遥遥远处,一座高峰如剑锋入云,凌厉竦峙,云雾缭绕于山腰之中,飞鸟齐鸣于山谷之间。且听风吟,有猿啼之声回荡峡谷伤人心魄,有虎啸震动山林声如惊雷,有鹤吟悠然自得飘然若仙,有熊咆势若洪水如同崩石。 灵气浓郁弥漫山林,丘峦波动流转如大海汪洋,远远看去,那直立山峰就如同一个直插云霄剑刃,那汪洋丘峦就如同一个海纳百川的吞口,如此庞然之山正如一把向阳宝剑,傲指苍穹,浩瀚无匹! 曾有人,这青城山本应该是一座剑仙之山,只是事态难料让这道家先占了风头,不过即便如此,代代青城派都会出一两位豪盖下的大剑仙,游走江湖锋芒毕露,无人争锋。 因而这青城山不但是道家的双峰之一,同时也是剑修心目中的圣地,世代剑修若自认为自己神剑大成了,必不可少的一环便是提剑上青城,与那当代的老剑仙比比招式,若是败了,便要留在这青城山给这道观扫上三年的地,若是胜了,则可任意从那祖辈传承的剑冢之中,随意挑选把羽化剑仙的佩剑带走,并且由青城山昭告下,当代又出了为剑道无双的大剑仙! 这闭山的十年,有多少年轻一辈的傲气剑修气的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早生两年,也有多少自知不如的谦逊之人,因见不到那青城剑仙的风采而郁郁寡欢。 如今十年约定已过,整个江湖自然为之震动,下剑修云集青城,预见那剑仙风采!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正所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对于大群大群有潜力没“钱力”的浪子剑客们,这运人的商贾们往往都是一个车厢塞上他八九个人,非得把里面这不大的空间都给填的满满的,才肯开车。这倒也怨不得那群商人们,把你从江南拉过来就收你半钱银子,你指望能有多好的待遇啊? 在一个的车厢中,一群半个月不洗澡的邋遢剑客们正光着脚丫子扣着脚趾缝,把里面最臭的泥挖出来甩掉,有的还把手指放到鼻子前面闻一下,然后被臭的反胃的直连连干呕。 在这群臭老爷们之中,有光亮亮的一大一两个身影,正蜷缩在一个角上,瑟瑟发抖着。 光头声音听起来还很是稚嫩,奶声奶气的,可那话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都怪你!看这样子,我们就算是青城山开山了我们也未必到的了!” 声音啜泣着哭腔道:“要不是你把方丈给的盘缠都给买酒了,咱们就能跟着商队坐马车过去了,也不用跟这群脏兮兮的人一起坐着!” 师叔还没话来着,旁边一个身上一个破洞一个补丁的青年人倒是先发话了,他一撩自己那油呼到打绺的头发,满是灰的脸上一双干净的眸子宛若两颗漂亮的黑宝石,他笑道:“师傅,这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我们坐得这车,你们不也坐得吗?” 旁边的大光头传来醉醺醺的声音,“就是就是,明通,你看看这位少侠得多有道理,好好学着点,依我看啊,你这心性,还修炼的不到家啊!” “我修炼不到家!你还讲不讲理了!”和尚愤怒地挥着手臂,生气地道,“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跟师叔你出来啦!绝对!” “你看看,这不生气了吗?”师叔笑呵呵地道,“这可是犯了嗔戒了啊!” “你这个出来喝酒吃肉的酒肉和尚还我!”明通委屈地大叫道,“方丈,明通要回寺里面!” 一听喝酒两字,那破衣青年突然眼睛一亮。 “那个,大师?你这酒还有多少啊?”破衣青年贼兮兮的双眼悄悄瞄过去,舌头舔了舔嘴唇,“闻这味道莫不是汴京最好的青花酿吧。” 师叔一下子酒就醒了,他急忙护住自己那红色的葫芦,连连摆手道:“什么?酒?没有!刚刚那是最后一口啦!真没啦!你别想打我的注意!” “大师,出家人乐善好施,不要如此气呀!”破衣青年嘿嘿笑道,那看酒葫芦的眼睛如同见到了位绝世美女一般,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那红色葫芦,砸吧砸吧嘴道:“给我喝一口,就一口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就一口,一口!” “不行不行不行!” 吱。。。 马车突然停下来了,车门一下子被打开,里面拥挤的人群咕噜噜的一个个滚出来,那破衣青年身手不凡,单手一撑地,身子一下掠过大和尚旁边,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便瞬息掏走了那看起来红彤彤犹如个鲜美果子的酒葫芦。 大和尚大惊,叫道:“给我,快给我!” “我用我的剑跟你换!”破衣青年哈哈一笑,挥手把腰间的那把锈剑就给扔了过去,锈剑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几个转,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师叔脸就如同一个吃了黄莲的松鼠,心里苦地看着这把被主人随意扔掉的锈剑。剑是前朝制式的,木质吞口,剑刃上已经黄一块青一块了,剑刃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磨过了,至于那惨不忍睹的剑柄,一个个虫眼把那绑手都给钻出个洞来,让他感觉握在上面,手心里会不会突然钻出来个蠕虫? “我不要你这剑,我要酒!”师叔悲愤道。 破衣青年呵呵一笑,拔腿就跑,无奈师叔也不是个武僧,追了半眼看着那臭子把葫芦里的酒喝的一滴不剩,才难过地跑回去拿起这把锈剑。 明通一脸嫌弃地看着师叔,撇嘴道:“当初骗我出来的时候,师叔还号称是咱们黑木寺的第一高手嘞,结果连个地痞都打不过!” 师叔尴尬地笑笑,手舞足蹈地掩饰道:“不是啊,这个,你看你师叔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身子骨不行了,比这个赛跑是吧,年老人哪里跑得过年轻人啊,若是真刀真枪的,那就又不一样,这个啊。。。” 和尚悻悻地点点头,心里想着,“还是给自家的师叔留上几分薄面吧!” 那浪子倒是摇头晃脑地走过来,一下把这酒葫芦扔到了和尚手里面,哈哈笑道:“好酒好酒哈哈,自从我爹死了,我还就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只是没想到这酒竟然是和尚施舍给我的。” 他嘿嘿笑两声,神采奕奕道:“我叫燕青,你们若是以后再有这种好酒了,就来叫我!只要酒够好,什么活我都能做!” “搬砖扫地擦窗洗衣做饭园艺”,和尚不拉不拉了一大堆,然后两个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你选吧。” 燕青一愣,“现在就要干活啊!” “这酒你不能白喝,我们也不要你的这把破剑,”和尚骄傲地道,“那只有干活抵赖喽!” “也行吧,你干啥我就干啥!”燕青挠挠头皮,无奈道。 和尚嘿嘿一笑,此刻这个笑容又哪里像是个出家人的微笑啊,简直就是个从深渊里面出来的恶魔! 就在青城开山的前一,张维贞一行人卡着时间到达了青城山的脚底下,或许是每年来往人上山的人太多的缘故,在很早事前,这边就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商贾在山底贩卖些吃食和一些换洗的衣服,更有各种各样的旅店供来往游人居住。经过了十年的萧条,这几日,这个本来已经归为平静的镇又热闹起来,卖布匹的,卖草料的,卖兵器的,卖号称青城宝剑的,来往商贾星罗棋布,然而生意最为火爆的,自然还是旅店。 这边的旅店可是不好找,若不是那几位贵人们直接扔下去了二十两雪花纹银,恐怕一个汉字两个孩儿都要裹着衣服露宿街头了。 不得不,这方面古松宗做的还是很好的,卫甲出手挑的地方靠近山府,出门不过三四十米就能到登山的石阶,若是开山,这里便是最具地利的好位置,旁边更多是一样的旅店,夜晚也没有那么吵闹,至于不方便之处只是离镇的集市太远,不过这种麻烦向来不在这群高手眼里。 起来,这还是王长饮和姑娘第一次出游嘞,他俩都幼年丧母,父亲又忙,两个糙汉在对孩子教育这方面基本都是两眼一摸瞎,什么跟孩子一起游戏啊,到了季节一起去远足啊这种家庭活动根本就不在两个糙汉的考虑范围之内,因而这趟旅行,即便是对于看书较多知识面广的长饮而言,也是处处大开眼界。 眼看还有个一的时间,一摸了摸他那一撮的胡子,突然咧嘴一笑,对着两个娃道:“长饮阿入,要不要你一叔带你去镇子里面逛逛?” “逛什么啊?”阿入问道。 “这边虽然比不得汴京苏杭,可在这附近,这青城镇已经是最大的集市了,捏泥人的做糖画的多得很,长饮你不是喜欢看书吗?这边应该也有卖书的地方,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一笑道。 “有卖书的地方!”王长饮高兴地蹦起来,“什么书都有吗?!我要《封神演义》和《搜神记》!” 一默默又憋回去一句话,轻轻道:“年轻人少看些神话志异,看看《大学》《中庸》多好啊?”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二章 从圣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青城庄子里面来了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看样子不过是二十余岁,一身锦袍繁花,腰间更是挂了个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的翠绿玉佩,那大玉佩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儿,龙缠着一个石柱,也唯有仔细去看清楚了,才能看到那石柱其实是一支笔的笔杆。 年轻人脚步轻快,一双软底布鞋让人感觉穿起来肯定很舒适,身边也没有什么随从,也曾有几个地痞流氓偷摸地跟着这位贵少走到个偏僻巷中,然而无论进去了多少人,能出来的,永远只有这富贵公子哥儿一人。 那公子哥儿轻轻打开折扇,好像他也不是很热,只不过是习惯性地挥一挥扇子,略作潇洒。那扇子上面的风水画好像出自大师之手,笔法浑然成,更妙的则是旁边的题词,字字金钩银勒,骨瘦却苍劲有力,颇有大匠风范。 公子哥左右看看,好像在寻找些什么,突然眼前一亮,跑到一个骑马的武夫旁边,抱拳问道:“这位壮士,你可知道这边有没有古松宗的人啊?” 武夫看着他皱了皱眉头,“老子干嘛要告诉你?!” 公子哥也不恼怒,嘻嘻一笑,手腕一翻,一枚金灿灿的黄鱼就趴在了他的手上,那鱼在这公子哥手上左右轻轻摇摆着身体,身旁无水,却游荡空中,极为灵妙,公子哥宠溺地看着这黄鱼,笑道:“你若是告诉我,我就将这条黄鱼送给你,如何?” “送给我?!”武夫倒吸一口凉气,这黄鱼无水而活,一看便是极为金贵之物,只不过是问句话,出手竟然如此阔绰!这反倒引起了武夫的戒备,他警惕地看着这公子哥,道:“你给我些银两就是,我不要这鱼。” 公子哥看他一眼,取笑着对着鱼儿道:“黄啊黄,你被人嫌弃了呢!” 黄鱼也仿佛通人性一般,委屈地摇摇身子。 公子哥仿佛听懂一般,哈哈大笑,他手伸进怀中,掏出来几两碎银,笑道:“你,我就给。” “他们在山府旁的那个旅店里,切莫告诉他们是我的。” “我懂道上的规矩,”公子哥嘿嘿一笑,“谢谢啦。” 公子哥儿拇指一弹,那几两金子被他一下弹出,他哈哈大笑两声,转身离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感慨,“唉,有多花了几钱银子呦。” 晃晃悠悠走到那旅店的门口,旁边的马夫正在给贵人的马匹擦拭着身子,地上的水浑浊不堪,屋子里面迎面便是一个长相老派的花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带着个晶片眼睛,正眯着眼睛算着账。 “掌柜!”公子哥迈步进来,微笑问道:“这边还有客房吗?” 花白老头子微微抬起头来,摇头,“客房已经满了,客官还是找别的地方去住吧。” “硕大个旅店,人住满了竟然还如此安静,难不成你这住了群哑巴?”公子哥笑道。 老头子吸了口气,无奈抬起头来,不耐烦道:“这位客官,没有客房就是没有客房了,请你到别的地方去住。” “那如果我一定要住在这里呢?” 老头子皱了皱眉头,他啪啪拍两下手,门外的马夫和门后面的几个正收拾东西的跑堂都走了过来,抓着马鞭,拿着木棍,眼神不善。 “如果客官是来闹事的,”老头子郑重道:“我们绝不会让你叨扰到我们的客人!” 公子一愣,看着他们,默然良久,似乎很有感慨,微微一笑,“还真是仗义每从屠狗辈啊,好,我不在这住,我过来找人总行吧,古松宗的人在你们这里吧?” 谁知道这老头子软硬不吃,硬邦邦如块石头一般,一字一句道:“我过,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叨扰到我们的顾客的!” 公子哥点点头,笑道:“自然自然,但我的确有事情要去找他们,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个让这群人回去各司其职,你我好好交流,二是你让这群人上来揍我,但如果你输了,我一定让官府把你这家破店给关门大吉。” 老头冷冷地看着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突然,在公子哥的背后浮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冷冷地看着那公子哥,道:“报上你的名号。” 公子哥一挑眉毛,两道剑眉飞扬起来,看起来很是跋扈,他转过头来,轻笑道:“在下,纪子浪。” 卫甲心中一怔,赶忙上楼请示主母。 公子哥呵呵笑着冲老人道:“你看,老人家,万一我是真的有要事的话,这不就给耽误了?” “你若是有要事,就不会是这个态度。”老人不卑不亢道。 公子哥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这老家伙一眼,摇头走上楼去。 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那间屋子的,当他打开道姑的房门时,卫甲正跟主母请示着。 “你怎么上来了?”卫甲惊道。 在卫甲的感知中,这个公子哥儿还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旅店的一层,和那个颇有江湖道义的老板对峙。 公子哥微微一笑,冲着那冷淡的道姑道:“可否让这个护卫出去?” “没想到你都来了。”道姑冷笑道。 纪子浪赞同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我能来。” “如果你是过来油嘴滑舌的,就趁早离开,”道姑摆了摆手,她看着卫甲一躬身,悄悄在黑暗中隐去身形,又对公子哥道:“如果你是要正事的,就不要废话,我最讨厌的就是废话。” 纪子浪翻了个白眼,“我们古松宗的大主母呦,还是这么没有耐心,连跟我点话的耐心都没有,啧啧啧,还想拿到这青城山最大的造化?” “事在人为,”道姑平淡道:“倒是你,堂堂儒家从圣,也好意思跟我们争这道家的东西。” “我可没要争哦,”纪子浪嘻嘻哈哈道:“那位出神入化张维贞也来了?” “听黑木寺和剑湖的人也来了,”纪子浪道:“倒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个地方,竟然不知不觉来着这么多大人物。” 道姑冷笑道:“这可不是个地方,这次堂堂的道教双峰。” “一个闭门不出,一个贵为国教,还好意思称之为双峰?”纪子浪嗤笑道,“这个双峰的名号好像还是前朝留下来的吧,留着用着就用到了现在。” “你话心点,即便你是儒家的从圣,”道姑道:“青城山最盛产的可不是修身养性的道士。” 她美目冷视:“而是一个个纵横江湖的大剑仙!” “大剑仙大剑仙,”纪子浪咋舌道:“你,凭什么人家练刀的到死就是个刀客,这边练剑的又是剑皇又是剑仙,哪出来个用剑奇才了,还不得飞上去喊自己剑圣啊!” “你到底是过来什么的,”道姑有些烦躁了,“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和你们这群人话,看似好像什么都没,结果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知道了。” 纪子浪哈哈大笑:“你以为我在套话?别开玩笑了,套话这种东西早就是几千年前的把戏了,自从纵横家出来之后,阴谋诡计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已经过时了,唯有大势,才是最为稳妥的绝佳之策。” “那么,”纪子浪微笑着看着她,一双眸子极亮,“你愿不愿意跟从这大势呢?” “丰仁就是大势?” “丰仁就是大势。” “纪子浪,你是不是忘了究竟是谁将你师父害死的?”道姑眼神越发冷了,宛若三月的寒冰,仿佛能够冻结空气,“我之前还以为我们至少是一个战线的,现在看,道不同不相为谋!” “消消气,主母大人,”纪子浪道:“你这气度,可当不起这下第一宗的宗主。” “我从来就没想过当古松宗的宗主,我来这只是为了那三缕剑气。” “不不不,你错了,你来这只是为了你儿子。” 道姑皱眉,“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纪子浪笑道:“底下能破除那前朝气运残留的,恐怕就只有北方的那一位了,但若论底下能破除你儿子这父亲气运牵连的人,却还有很多。” 道姑冷笑道:“比如丰仁?” 纪子浪笑着应道:“比如丰仁。” 道姑冷笑道:“没想到这堂堂儒家的从圣,倒是跑到这来给朝廷当客来了,可笑啊。”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本就是儒家的精神,”纪子浪笑道,“我们儒家修的是入世禅,若不与朝廷打交道,莫不成还能与那群江湖宵一起浪迹?” “庙堂是儒家的出路,江湖,为何就不能成为儒家的出路?”道姑反问道:“儒家不就是为了下苍生吗?能为苍生祈福,便是一个君子!” “得了得了,我也不跟你争了,我的话带到了,其实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到底怎么选择,还是你自己了算。” 纪子浪回头就走,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转身微笑着叮嘱道:“对了,丰仁帝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道姑秀美微皱,“什么话?” 纪子浪微笑着,他的笑容很是温柔,右手举起指了指上空,笑道:“陛下,人,胜不过!”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三章 将乱 - 江湖客 - 森罗人 ()纪子浪前脚出去,张维贞后脚就走进来了,他稍稍注意了一下这个脚步虚浮的公子哥,却没想那公子哥竟一下回头对视到了他的目光,公子哥冲他微微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那是谁?”张维贞走上楼去,进门对道姑皱眉道。 “纪子浪。”道姑淡然道。 “纪子浪是谁?”张维贞很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喝了一口,就又皱起眉头来,呸道:“火候太过了。” 道姑没理他这近乎偏执的癖好,“当今的儒家从圣,子斯先生的弟子。” “子斯先生的弟子也能当上儒家从圣?”张维贞奇道,“能从赵坤老儿手底下抢到这儒圣的位置,倒是有几分本领。” “抢?”道姑冷笑道,“他跟丰仁关系好着呢,皇帝恨不得送给他当!就在刚刚,他还过来劝我放弃对着青城造化的抢夺。” “不会吧,子斯先生都能教出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出来?” 道姑摇摇头,“儒家的人跟咱们想的不一样,人家修的是入世禅,无论何人都与这朝堂分不开关系,既然下已定了,那边顺势而为吧。” “若有人把我老师杀了,还让我去给他卖命,我还不一拳打爆他的脑袋!”张维贞眼中寒光乍现。 “压抑这么久了,戾气快压不住了吧,”道姑道,“你这个状态可不好,怒气攻心,哪里还有自在境的样子,若是他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从心都未达到呢!” “从心从心,顺从本心,”张维贞笑道,“心中有怒而不发,憋得难受,还能得这自在真谛?”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道姑淡然道,“你我两个得道之人坐而论道,鸡同鸭讲。” “如此比喻,贴切贴切!”张维贞大笑道。 青城的集市人群攘攘,街边摆摊子的贩很多,大多是卖些酒水吃食的,有满身油腻的屠夫举起锅盖,里面的卤汁煮得沸腾,在那浓香的卤汁里正翻滚着些新鲜的肉食。 看着两个家伙亮晶晶的眼睛,一也只好苦笑着掏出腰包来,让这屠夫给俩孩子用筷子一人穿上一个猪蹄。鲜嫩的猪蹄被煮的粉烂,里面的猪蹄筋却还很有嚼劲,放凉之后更没有了热时候的黏口,肉质更加弹牙,一看便是极为鲜美的吃食。 一大两这对神奇的组合往在这街道上走着,突然,一股浓郁的酒香从旁边的酒楼中慢慢飘出,一情不自禁地吸了吸味道,舔舔舌头,感慨道:“好酒!” 他往右看去,只见一个朴素僧衣的和尚正偷偷摸摸地躲在个隐秘的角落,左右探看,见无人过来,才一脸兴奋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打开的瓷瓶,那浓郁酒香,正是从这瓷瓶中飘荡出来的。 一拉过来两个孩,缓步走过去,问道:“这可是三十年的酱香茅台?” 这句话一下把这朴素和尚吓了一哆嗦,那和尚猛然抬头看,一见是个相貌平常的武夫,才轻轻松了口气,他笑道:“施主,好鼻子。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出,看来是同道中人。” 阿入一下咬下一大口的猪蹄,满脸的酱汁,胖嘟嘟的脸带着圆不溜秋的乌黑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拉拉王长饮的衣角,“长饮哥哥,那是不是个假和尚啊!” “为什么他是个假和尚啊?”王长饮可没工夫管这个臭和尚,他的全部精力可都是在那看起来诱人至极的猪蹄上哩! “真和尚怎么喝酒呀!”阿入肯定道,“他一定是个假和尚。” “阿入,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你看看一叔,虽然就像个没用的中年大叔,可人家也是高手啊!”王长饮叮嘱道。 “喔喔,阿入知道了。” 两个成年人对视一眼,他们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找到你啦!”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破衣青年正提溜着一个光头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这位大师,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啊!我都追不上你了!” 他把明通和尚放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一把抢过来酒,咕噜咕噜就喝了大半。 “呼!渴死我了!”燕青哈哈笑道,他抹了把嘴,轻捶了下那欲哭无泪的师叔的肩膀,“不错啊,还给我们准备酒了。” 他回头一看,眼睛一亮,一把把王长饮的猪蹄抢过去,笑道:“还有下酒菜!真是太客气了!” 完,他就一口咬了上去。 王长饮嫌弃地看着这个邋里邋遢的家伙,拉起阿入就走,边走还边叮嘱道:“阿入啊,你要记住呀,以后遇到这种人就要赶紧跑知道吗?不然有可能就把你给拐卖走了!” “我明白了,长饮哥哥!”阿入坚定道,“我肯定马上跑!” 一憋着笑看着这个目瞪口呆的青年,突然之间,他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丝的感动,那是看到别人比自己更惨后的感恩的心。 燕青一脸憋屈的又喝了一大口酒,悻悻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一个个嘴巴都跟抹了毒水似的。” “啊呦~” 和尚费力地爬起来,本来光洁的脑袋上满是灰尘,他愁眉苦脸地跑到师叔旁边坐着,声音道:“师叔,要不咱们回去吧。” 师叔惊道:“咱们费这么大劲跑过来了,这山都没开就回去?” “我,太累了。”和尚语气就像是个看破红尘满腹沧桑的“过来人”。 “噗!”这回一可真是没稳住,他笑着摆摆手,连忙回头去追那两个马上就要跑没影的孩子去了。 在青城镇的入口,忽然一阵沸反盈,沉重的马蹄声带着一股千军万马的庞然气势汹涌而至,那是群马匪还是镖局?反正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两种人基本都是一样的,为首的九尺大汉高高举起马旁的红旗,回身扬声道:“铁血大辕门众听令,绝不可打扰当地居民,绝不可饮酒作乐误事,明日凌晨,于此地集合,现在,解散!” “是!” 九尺的铁铸汉子翻身下马,一杆握起来堪比树粗的八丈蛇矛被他握起来就像是个不沉不重的树枝,那是用这兵器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后才能拥有的境界,挥之如挥手。 原本几个被马队冲撞而惊慌的江湖剑客还想过来理论理论,可是一见到这粗壮的身板和这嗜血的长枪,心里都慢慢打了退堂鼓,铁血大辕门?这是从哪来的一个组织?怎么之前没听过啊? 如此张扬的开场在整个青城镇好像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而这场风波,似乎更是之后血腥的开场。 “你们要邀请我?” 燕青轻笑着看着面前那三个穿着跟自己差不多的江湖剑客,问道。 “那是自然啊,兄弟,”一个落魄剑客嬉笑道,“你是不知道,这边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听还有不少上了的大人物驾到!” 旁边的一个接茬道:“你这么多大人物蜂拥而至是为了什么?我听人,是因为这山上有一把能捅透了的宝剑,那宝剑都不是削铁如泥了,只要你拿上这宝剑,常运的能打得过合理的,合理的能干得过从心的,从心的能比得过自在的,自在的,能赢得过逍遥的!” “不过这几这边来的人太复杂了,若是想夺这个造化,单枪匹马的根本没戏,倒不如我们联合在一起,拳打什么大辕门,脚踢那些投机客,夺得这造化,岂不美哉?” 燕青挑挑眉毛,“有理。” “怎么样?”那剑客笑道,“现在不光是我们,但凡是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基本都联合在一起了,咱们这群江湖剑客中也有几个高手,几位合理境界的大能也都纷纷组织起来,等到时候了那群大人物吃个肉,咱们分点汤喝也算没白来不是?” “这么复杂啊,”燕青奇道,“也不知咱们这边都有那几个派类啊?” “要论有合理境界人物坐镇的,只有三个,第一个是那陕西号称关西剑王英坐镇的关西派,不过阁下是和我们一起从江南来的江南人,这关西肯定是进不去了,第二个则是号称圣手剑郎的中原剑客陈达组织的混世盟,不过听那陈达是个稳稳妥妥的伪君子,谁要是跟了这货,估计就是给人家当炮灰了,第三个则是兄弟介绍你进入的长渊盟了,咱们的老大李长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江南世家子,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就是仗义疏财的,哥们兄弟几个都受过这恩惠呢,他人想加咱们长渊盟,若是没个在里面的兄弟接应,根本就不可能!” “如此好买卖,怎么样,兄弟来不来啊?”那落魄青年挤眉弄眼道。 “吃的怎么样啊?”燕青问道。 “每顿有酒有肉!” “去!”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四章 开山 - 江湖客 - 森罗人 ()夜晚凌晨,三队人马已经聚集,上千人呜呜洋洋站在山府前,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人群中浓郁的兴奋气息,关西派为首的关西剑王英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须发已经有些渐白,背后背着一个如门板般宽大的巨剑,他赤裸着膀子,两个胳膊上的肌肉十分发达,那双大手也很粗燥,上面布满了老茧,王英面色很是冷淡,他的双眉似乎生就有些挤,让人感觉他在紧皱着眉头一样。 混世盟的陈达则是潇洒的多,一身白衣很有风度,头发也梳的十分整齐,上面盘好了一个发簪作为冠,腰间配着把上面镶嵌了颗巨大夜明珠的宝剑,容貌更是十分干净,然人心生好感。 燕青撇了撇自家的老大,好像叫李长渊是吧,身高六尺,风灵玉秀的,长得跟个姑娘一样,那眼神倒是还算犀利,只不过看他那双手,感觉比起握剑,倒不如握个绣花针更加适合。 在这众人之中,属王英年龄最大,成名最早,他率先走出来,抱拳道:“承蒙各位兄弟待见,我关西剑王英,在此统帅三盟,你我三盟共一千二百个弟兄,论数量,咱们是这附近最大的盟会,论实力,我们也有三位合理境界的高人在场,这一次,我们就是要夺得这青城山最大的造化!不过听这山上有剑仙,吾等兄弟们还是应心谨慎,切不可打扰了真仙人们的安宁!” “正是如此,”陈达也站出山来,微笑道:“还希望给位弟兄管好自己,也管好自己的剑。” 上千名剑客齐聚一堂,巍巍然有浑厚剑气涌荡在人群之中,不怒自威。 突然,在青城山上风云突转,厚重如铅般的浓厚乌云在山上凝聚,层层叠加更如同一座九层高楼矗立于云巅之上。 轰! 一声巨大轰鸣猛然在空中响起,乌云中雷蛇穿梭,暴鸣重重,隐隐之间能感受到有一股庞然到好像能斩开这片地一般的无双剑气在这云层之间涌动,马上就要破壳而出一般。 咔嚓!一道响雷向下劈去,那金黄色的雷电仿佛撕开了夜空,如雷神的重锤一般猛然砸下,也不知在青城山上何处,一道丝毫不比雷电稍弱的剑气逆流而上,空接雷电在这山峰上空,两股庞然力量猛然相撞,发出了如同昏灭地一般的恐怖声响! 然而那雷电并不姑息,乌云愈发深厚了,浓厚的乌云仿佛被人赋予了灵魂,正如同一个顶立地的巨人,手持雷电,疯狂往下掷着,恨不得将这山给劈开。 张维贞走出房间,面色冷肃地看着空,“我记得赵坤修炼的便是《九伏魔神元雷法》。” 道姑也是面色难看,心中颤抖惊骇道:“逍遥?” “我曾到过逍遥,如此堪比灾的手段,可不是一般逍遥能够施展出来的,”张维贞叹道,“至少,大逍遥。” “看来张师真的帮他镇压住了国运,让他境界自升一段了。”道姑道,“这是要强行劈开这青城护山剑阵啊!” “外面都在疯传北方那位的牵黄剑就留在这青城山中,”张维贞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而那三缕北方那位在剑中留下的剑气,正是你我需要之物。等到这劈山成功,你我二人必须赶着这群乌合之众之前迅速找到。” “心纪子浪。”道姑轻声道。 “嗯。” 张维贞将目光重新放回这空,只见那空中的雷鸣愈发强烈了,隐约之间有阵阵虚空传声渐渐飘过,那字字似乎出口于飞升仙人,一字便是一雷,字字便是漫惊雷,那金色的闪电如同暴雨般轰鸣落在山上,而那山中的剑气依旧在顽强地抵抗这,一道道的剑光飞扬空中,只是那上的惊雷愈来愈强,而这山中的剑气却越来越弱。 此消彼长,这山阵,很快就要破了。 突然,一股如腊月般刺骨的寒气,瞬间席卷了山下的所有人,即便是修炼有成的修士,依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暮春时节,盛夏将至,一座城,竟然寒冷如冬?! 寒气更加重了,旅店的水缸结了一层薄冰,花叶上的露珠变为冰球花落了花瓣,正在滴水的屋檐渐渐凝结成一个个冰溜。剑客惊异地左右看去,轻轻一张嘴,竟然有一口白气从口中喷出?! ,变了,一道无匹剑光带着轰然暴鸣猛然斩向了苍穹,那席卷寒意瞬间回缩,随着这无匹剑光一剑挥向了乌云。 一剑光寒十九洲! 那闪耀在地间的寒光乍现,如同将这黑夜瞬时变为了白,空中的乌云竟被那极致的寒意凝结起来,从无形化为有形,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斩。” 平淡无奇的语气之后是一声如同山川崩塌大地裂变一般的巨大响声,就连视力最差的人也能看到,在这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的冰裂纹随着那道剑气一路蔓延上去,那是被寒意冻结后的空气,又被那无匹剑气硬生生斩断,然而这只是这剑气的余威,真正的能量猛然在装上那乌云间轰然爆开,瞬间有巨大的飓风向四周吹散开来,有些下盘不稳的武士直接被这风倏忽吹走,身形飞上空又砸在地上,化成一堆肉泥。 那乌云被这剑气瞬息劈成两半,可就在那数前剑客以为这乌云开山失败的时候,在劈开乌云的地方,却如同一个被凿开的水井一般,无穷的灵气涌出,那灵气带着底下最为纯净的能量滋润着那片将死的云朵,隐隐之间仿佛有润活的韵味。 或许是因为都是剑客的缘故,山下的剑客心中都莫名有些希望这山中的剑气能够获胜,可见那乌云越来越大,更有重回巅峰的迹象,可山中却再无动静,剑客心中暗暗明白,那道剑气,恐怕已经是这座剑山最后的手段了。 乌云一点一点的凝结着,丝毫不着急,它如同一个正在被饲养员往喉咙里塞着饲料的猪,贪婪地享受着灵气的滋润,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气势甚至更胜从前,雷蛇已经不再在它身上涌现,而是在那乌云的最中心,一股撼世的力量正在悄悄凝聚。 “中间,亮了!”燕青惊道。 那亮度越来越大,透过了不知道有多么厚重的乌云,宛若一颗太阳一般闪耀在空之上,向周围四射着它的光芒。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从那颗亮日中传来,咔嚓咔嚓,碎裂声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句,“快跑!”周围人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如此巨大的力量被凝结在一起,若是突然碎开,这四射的力量还不轻而易举把他们化为灰烬?周围人疯狂地往外逃窜着,跑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又停不下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关注着。 张维贞手轻轻一挥,一股莫名的能量笼罩住了他们的旅店。 师叔悄悄把熟睡的明通藏到了身后。 道姑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拂尘扔给了旁边的一。 纪子浪哈哈一笑,不嫌地脏地潇洒坐下,静看空。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碎裂的一刻。 一秒,两秒。。。 终于,那苍老声音又重新出现:“好了,够了,你用不着这么威胁我。” “青城,朕已经给了你十年,莫必要不识好歹。”一个威严却又带些草莽气息的声音于云层中飘然出现,声音缥缈如同神谕。 苍老声音道:“如此招式,莫不是陛下想屠光下面的近千人不成?” “大道路上,必有死伤。” 苍老声音冷哼一声,“如此行径,还自称陛下?” “一切,取决于你。” “不就是要开山吗?我依你又如何?”苍老声音带着豪迈,语气宛若一山山神声音在虚空回响。 此话一出,瞬间荡清了整片空,乌云渐渐褪去,露出了宁静的夜色,那差稍息便要爆裂的亮日也是缓缓熄灭,仿佛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子被人悄悄收起了柴火,正不甘心地收回自己肆意妄为的火苗。 那股仿佛能毁灭地的威压渐渐平息了,周围刚刚心脏猛跳的人群也沉下心来,一群人重新集结在山府脚下,他们明白,这山,终于要开了。 乌云散去,一缕明亮的月光突然照耀在山峰之上,顺着那如同剑刃一般的峰路如银珠般洒下,一条极为明亮的夜路无灯自亮,所有人心中都莫名出现一个感觉,这山可以登了。 山路已开,厚重的历史气息弥漫开来,影响着这旁边的镇都有些不同,这里的空气让人感觉有些发痒,就如同被一个刺刺挠着皮肤一样,人越接进这青城山,那刺痛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山中剑气太足,即便毫无敌意,也绝不是常人可以轻易登山的。 “我们准备走吧。”张维贞问道。 “我去叫醒两个孩子!”一立马反应过来,给道姑递过拂尘,转身跑进旅店里去。 关西剑王英回头大喊,“兄弟们,冲!” 突然这人群仿佛失控一般,无人听从指挥,蜂拥冲上山头!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五章 控心 - 江湖客 - 森罗人 ()人如一团春日发情的蜂,发着各种怪叫冲上山去,赤果果的欲望在他们的眼中浮现,仿佛那山上有着让人可以抛弃妻子的宝藏。 燕青皱了皱眉头,左右看看,气氛好像有些不对,他刚刚进入的时候大多数剑客还是极为理智的,有极为还曾喝酒之后酒后胡言称他们就是那几个高手的炮灰,到时候抢了剑了也没他们的份。 如今,人却好似被魔鬼操控了心灵,嘶吼痴狂着往这山上跑去。 “驾!” 一声如烈火般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燕青往回看去,竟是那个手持丈八蛇矛的魁梧汉子,那汉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三十余位骑士,正向这里策马而来。 “不对!他们是要冲锋!”燕青惊骇地想到,“他们疯了吗?还没进山就要大开杀戒了?” 却见那关西剑王英停下奔跑的脚步,稳住身形,回身看去,高声道:“兄弟们先走,我王英,断后!” 李长渊和陈达也是如此,纷纷转身回来,面对着三十余骑,声音凄然仿佛带着悲壮意味,可这蜂拥的人群哪里还管什么断后不断后的,疯子似地冲向山丘,无人因为这三句话稍稍停下脚步一步! 燕青又惊又骇,到了这一步他哪里还不明白这群人怕是被人操控了心智了?那几句漂亮话不过是为了之后给江湖上做个掩饰,他悄悄退出人群,跑到旁边的一个屋子的废墟中躲着,静观其变。 “当初我硬闯青城山,走的是那后山之路,如今看来,青城开山,倒是不用我开路了。”张维贞在空中站着,悬浮宛若仙,他身外真气化成一个流线型的光罩,笼罩着他不受空罡风吹袭。 “那山路,不会就是历代剑仙挑战青城山的山路吧!”道姑突然意识到,失声道。 张维贞面色阴沉点点头道,“难不成你还指望他给咱们开一条香客敬香的好路不成?” “剑仙之路,尽头为仙,这路不知死了多少位堪比剑仙的大能,即便你我二人,也无绝对把握。”道姑面色难堪道。 “不然你以为那群喽啰是用来干什么的?”张维贞冷笑一声,“当今的儒家从圣还真是心狠啊,要用着血肉,强行铺出一条康庄大道啊!” 无需几时,那蜂拥人群已经扑到了那山门之前。 青城山险,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上万阶梯,盘旋而上至山峰道观,月光也似乎在这条路上变了,不再温柔而优雅,而是如寒气般咄咄逼人。 “来而无礼,是为贼。若无我青城山请帖,擅自入山者,视为挑衅山门,违者,杀!” 山中如此一声暴喝,却仍然没能将这群已经迷了心窍的人给震慑住,人若疯狂,怕是连一头野兽都不如了。那蜂拥人群终于跑进了山门,为首的第一个人发出了一声欢呼的高喊,就如同他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造化一般,他一脚踩在那月光路上,一道血光突然从他的鞋中爆开! 那一双旧布鞋猛然爆开,四溅的碎布带着飞扬的血肉迸溅在空中,染了周围人一脸,这鲜血的气息已经惊醒了众人,他们何德何能,竟然上山要走这剑仙之路! “啊!!!”那个惊叫的为首者声音凄厉地大喊着,他滚在地上,悲鸣着嚎叫着他的脚,轻轻解开那布鞋残骸一看,五根踩上路的脚趾被齐齐地砍断,只留下那鲜血如注,滚滚流淌。 “不好,他们要脱离控心!”还在山外的李长渊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他身子软下,面色凄惨道。 “长渊!”陈达惊呼一声,连忙跑到李长渊的身旁,抱起他来,关切问道,“你没事吧,若是不行,咱们就算了。” 李长渊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冷笑着看着他声:“陈达,你若是还如此格局,咱们二人也就到此结束了。” “为什么?!”陈达痛心道,“那个儒圣就如此不讲人情吗?你哥哥出了意外,这契约不久应该随着他走了吗?还非得偏偏赖上你也在此地。” “你不过是合理境界,跟你哥哥的从心有壤之别,若是强行使用你李家的控心大法,最终有可能神魂潮汐,把你的神魂都给污染了啊!”陈达哭道。 啪! 陈达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一时间不知道什么了。 “扶我起来!”那李长渊吼道。 他身子慢慢被扶起来,头上的玉冠被甩了下去,洒下三千柔顺而动人的青丝,身形细的他哪里还能看出是个男儿的体魄?一举一动尽是女子做派。 李长渊狠狠剜了陈达一眼,轻轻的声音却是如飘落的樱花般温柔,那温柔的声音在陈达耳边道:“王英还在旁边,切不可对那位从圣不敬!” 陈达心中一紧,连忙应是道。 “我虽然只是合理境界,但陈达,你已经时半步从心了,若你我功力合一,那勉强我还能再用一次控心术。”李长渊道。 “你要我传功?”陈达惊道。 李长渊点点头,她美目一横,“你不肯?” 陈达一咬牙,“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完,他便运气全身功力,倾尽灌入那李长渊的身子当中。 飞扬的血花惊醒了山路前的所有人,他们左右看看,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人意识到,喊道:“我们定然是被人下了迷药了,这条路哪里是人走的,这是要那我们当炮灰啊!” “没错!弟兄们可不能如此!我们快回去!” “三个盟主一个都不在,我们中了计了,快跑啊!” 一人心动人人心动,人群不消几时,便用着不比刚才跑来的速度疯狂往后逃窜着,人类最强大的欲望从来都不是什么贪欲,而是在死亡降临前,那可以抛弃一切的求生欲啊! 王英看着旁边这对情人冷哼一声,“我劝你们能够快一点,若是耽误了圣人的大事情,你们两家几百口人,恐怕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五个!” 他一马当先,站在人群流动的冲口处,道:“老夫先顶一顶,但即便老夫半步从心,也只能阻碍这人群几分时间。” “谢前辈!”李长渊强撑着身体,她一女儿家,学家中的控心之术也不注重打磨体魄,如今被强行灌入这高一层次的真气,几乎将把她的经脉撑破!缕缕精气如同一条条拥有自我意识的游蛇,正死命的想要钻出李长渊的体魄,她银齿紧咬,如凝脂般的肌肤沁出了点点汗珠,她强运起自身的所有真气,尽力去压制那快要爆裂的真气。 “还可以吗?”陈达关切道,“我已经尽量放慢速度了。” “没问题,你继续!”李长渊强撑道。 然而人群已经蜂拥而至了,千人剑客如同千万把剑向这里飞冲而来,王英腰杆挺拔,反手拿下长剑,高声道:“铁血大辕门人何在?” “吾在!”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不知从何处而来,三十余骑如同三十余团旋风,直直卷入了这大片人群,铁铸汉子手中长枪飞舞,宛若飞龙穿梭于羊群之中,那丈八蛇矛更好似有了灵性,弯曲的枪头让人防不胜防,三十余骑仅仅一次冲锋便将这人群杀了个对穿,十几人的性命骤然消逝。 燕青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一铁骑猛然转身,突兀看到了他,那铁骑带着狞笑,一提长枪,高喝一声“驾!”,飞驰而来。 燕青心中一紧,转身就跑,他慌忙逃窜着,是不是转头看一眼,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那铁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却见燕青一个灵巧地转身,身子借着这惯性高高飞起,手边的锈剑竟快若闪电,那铁骑大惊,急忙拿着长枪格挡,却没曾想那锈剑竟锋利无比,砍入长枪如无物,一剑取了这铁骑的性命。 他一个翻身骑上马,就想往外逃去,竟没曾想在这骑士胯下的骏马驯良无比,可一被燕青骑到,竟然立刻翻腾跳跃起来,两个硕大的眼珠子瞪得通红,嘴里呼哧呼哧冒着热气,费力地想把他给甩下来。 燕青却很有本事,他死死拉住这骏马的嚼口,他知道,驯马的时候只有不被马挣下来,才算是达到了驯马的第一步,却没曾想这马一看挣不下来,悲鸣一声,狠狠往旁边的一个大树撞去,燕青大惊,急忙飞身跳开,可那马的头已经狠狠撞在树上,马悲鸣着倒下,有气进没气出,显然一不行了。 “他妈的,这群镖局的狼还有几分水准!”燕青狠狠往地上呸了口唾沫,他左右看看,身上没有干粮,青城地处偏远,若是想凭着双腿走到下一个地方,恐怕自己早就饿得皮包骨头了,如今唯一的机会,便是伺机于这群人之间,寻找机会了。 “不要多杀!一会这人群还有大用!”王英见这群马上儿郎竟然如此嗜血,竟有越杀越欢的征兆,急忙叮嘱道。 铁铸汉子冷冷往这边看了一眼,长吸一口气,强行将这心中的杀念按住,高举旗子,喊道:“撤!” 此时的三十余骑已然只剩下了十五骑,可那十五骑却毫不犹豫,丝毫不顾及已经死去的战友,仿佛冷血生物一般转身就走,跟着那铁铸汉子站到了一边。 “好了没有!”王英冲着后面这对男女怒吼道。 “差不多了。”李长渊缓缓站直身子,一双眸子极亮。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六章 噬魂 - 江湖客 - 森罗人 ()“控心。” 李长渊合上了双眸,她的全身精气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异力量,那力量似乎不带着实质,又似乎对人毫无害处,王英感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触须从这个女人身上冒出,顺着一条莫名的轨迹刺入了这不到一千人的体内。被刺入的人心中也是迷茫,只是感觉好像有些奇怪的东西进入到了他们的身体之中,不知为何,对于那口宝剑的贪欲又涌现了出来,甚至在这股贪欲之下,生死都不那么重要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觉让他们仿佛看到,如果登上山顶,就能一步飞升一般。 这一次,所有人似乎彻底被掌控了心神,扑了上去。 “看来,那纪子浪是想通过这个法子来强行破掉这青城山的剑阵啊。”张维贞在高空悬浮着,俯视着山中的一切。 “如果他们真能用这笨法子破了这剑阵,倒是对咱们也大有好处啊。”道姑点头道。 “如此怨气,是要把青城山的灵根都给污染了啊,”张维贞冷笑道:“这青城山就不是那赵坤老儿的疆土了,不愧是能当机立断夺取国运的人啊,这份残忍的心性,就不是先帝所能媲美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不用这帝王事业了。”道姑无奈道。 “既然连皇帝都不爱惜他的子民,咱们还爱惜些什么?”张维贞冷笑一声,“我帮他一把!” 李长渊虽然暂时能够操控这群剑客的贪欲了,可利用半步从心的真气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勉强,一口淤血就在她的喉咙中流窜,是要稍不注意,这口淤血喷出,恢复清醒的众人还不把他们撕成碎片? 倏忽,她眼睛一亮,一股极为清亮的真气不知为何从她的身体三百六十窍中涌现出来,每一丝的灵气都向她的身体散发着善意,那丝丝灵气仿佛有者治愈一切的能力,正悄悄润和着她近乎碎裂的经脉,修复后的经脉堪称破后而立,其间涌动的真气更加畅快,所提供的通道也是更加的宽广。虽然体内的丹田依旧如常,但其内部的灵气数量却增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舒服地长啸一声,那原本滞塞的全身精气神逐渐流动起来,三百六十窍的处处滋润就如同在身体这一个大周内的三百六十个补给站,让那本无法流转一个周的真气每每得到补充,在这种近乎神迹般的手段之下,竟让她一个合理境界的人强行施展出了从心境界的招式! “定然是儒圣害怕我误了他的大计,才给予我如此助力的。”李长渊轻咬贝齿,暗恨想到。 修为一致从心,对于这近千大多连常运都未得道的人而言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触须猛然增大了不知多少倍,庞然的贪欲近乎让这近千人变成了怪物,这时候即便是让他们去吃,他们哪怕吃破了肚子,依旧会感到饿,非常的饿。 千人变成了千头猪,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台阶,每走一个台阶,就有一个人被那台阶上的无匹剑气搅成一团肉泥,可后人却毫不在意,再踏上一个新的台阶,千人中更不乏有虽未得道却身体素质惊人的人,竟然能硬抗三四个台阶,往上攀爬着,最终化为肉泥的时候,他的每寸筋骨都被砍成了细碎,那悲惨程度甚至比凌迟还要苦痛得多。 月光依旧,然而这月光洒在的路,却变成了一条血路,一条满是残肢碎骸,血肉横飞的血路。 “如此做派,有违德。”张维贞冷声道。 “何值有违德,”道姑人虽冷淡,可到底还是个女子,她掩住双眸,“如此做派,哪里还是个儒圣的风采,这赤裸裸就是魔道的手段,是魔头的手段啊!” “这个儒圣,看来真的不一般啊。”张维贞感叹道,“看来子斯先生的死,对这个儒家的冲击,相当之大。” 人一死,亡灵便不受这控心之术的蛊惑了,上千的亡灵飘荡空中,让这个青城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鬼气,鬼气森森,白骨森森,一座号称道教双峰的仙山,此刻竟成了一座白骨山?! 这时,一双软底的布鞋从一个还未碎开的旅店中迈出来,随后便是一身繁花锦袍,腰间配着的翠绿玉佩正散发着闪闪绿芒,如同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一般。 纪子浪抬起头,遥遥看着这漫飞舞的怨灵,微微一笑,高声道:“诸位,死便是死了,我可不是和尚,没有能力给你们超度,若是还呆着不走,那边只有一套路了。” 他一翻手,一条金灿灿的黄鱼儿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摸了摸这条鱼,在它背上一点,那黄鱼左右摇摇尾巴,嘴一张,一柄金色剑竟缓缓从这鱼儿口中吐出,那剑向四周散发着极强的光芒,竟如同一盏黑夜明灯,向周围四散这一股浩然之气。 “如此妖人,倒是有一身撼动地的浩然正气!”张维贞冷笑道:“我才隐退几年,这世道就都变了?” “阿弥陀佛。。。”在不知何处的地方,一声清脆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若是圣人不介意,就让僧来度化这冤魂吧。” “度化可以,不过,他们可不是冤魂,”纪子浪冷笑道:“青城开山一事,若是真的公告江湖,又怎么只有这一千人来访?这一千人不过是我命人通知的各山寨各土匪而已,杀人无数的混账们,死得其所!” “圣人可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奶声奶气的声音依旧为这漫冤魂辩解道。 纪子浪哈哈大笑,“凭什么好人死了便是入个轮回,这坏人死了,反倒可以前往西方极乐净土,就因为是那一句悔改?就因为最后时刻的那一个悔悟?” 他冷哼一声,“在我的字典中,没有悔悟一词,错便是错了,便要付出代价!” “唉。”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再争论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跟一个儒生争口舌之利还不如去跟个厨子比厨艺更加来得妥当,他只是默默地开始诵经,那呢喃的声音带着能让人放松下来的能效,声音并不大,却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朵之中。 “不好,若是再如此诵经下去,我的控心大法怕是要破功!”李长渊立刻感觉面色一白,如此经文可不只是超度亡灵这一种功效,更有安稳人心清心寡欲的能效,如此经文一诵,这贪欲自然而然便压制下来,更为严重的是,如果正在控心之人若是被这经文强行唤醒,他们觉醒的神魂会自动反噬那控心术的操控,这也就是心术一派最为危险的神魂潮汐! 千人的神魂潮汐,足矣把她的神魂瞬间泯灭! 她神色凄惨道:“圣人,不能让他再诵了!” 那纪子浪面色冷淡,丝毫不去理会自己手下的悲号,只是冷视着山城,那呢喃佛音的确有用,山上孔空的怨气本都凝聚成形了,化成一朵漆黑而诡异的火烧云,在这夜空中无日自燃。可这佛音却好似一盆清水,泼洒在这云朵之上,让这云朵渐渐退去。 “啊~~~”李长渊凄厉地喊叫道,无数的怨气顺着那触须反扑道她的体内,一瞬间她的头脑中仿佛多了近千种声音,在一齐于那脑子之中悲凉的嚎叫着。 “停下啊,快停下啊!”陈达在一旁悲痛地喊着,“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潮汐的神魂力量给逼疯的啊!” 这个痴情男儿站起身来,悲痛喊道:“圣人,圣人啊,您不能如此无情啊,我等都是为了您啊,大师,请先收手吧,我保证长渊肯定会停下的,请收手好不好啊!” 呢喃声依旧,纪子浪沉默也是依旧。 或许在这和尚眼中,这个女子是势杀千人的魔女,在纪子浪的眼中,他们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吧。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过来啊!”陈达痛哭道,他抱着李长渊,悲切道:“我早就了,咱们走啊,我们一个合理一个从心,底下哪里不能去啊,你为什么要过来啊!” 李长渊似乎已经被击溃了心神,美目渐渐变得呆滞了,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甚至是嘴唇都渐渐变成了病态的浅红色。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陈达猛然抬起头来,他通红的双眼血丝密布,隐隐之间竟然有些疯狂,“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 他颤抖的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本枯黄的古籍,那古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扉页已经有些破碎了,只是隐隐之间,看能看到上面还写了几个字。 《噬魂大法》! 纪子浪猛然将头转过去,一股庞然气势猛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一字一句道:“三大邪功?!” “快,快看,”陈达给李长渊赶紧翻到某一页上,哭着对长渊道:“快看啊!看啊!” 远处,那圣人身影已如一支利箭爆空而来。 陈达轻轻握着那李长渊的手,吻了一下,哭道:“长渊,以后再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凡是多想想自己,别去在乎那群根本不重视你的家人了,好吗?” 完,他猛然站起,仰长啸:“地三清非我道,噬魂入魔守幽冥!” 漫怨气怨灵,突兀一震,竟放弃回溯,冲向陈达! 怨普,唯一白衣男子,傲视于空!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七章 巨魔 - 江湖客 - 森罗人 ()那万千声音忽然消失在了李长渊的脑中,她微微张开双眸,却见那万千怨灵在上空急速地飞扬到陈达的脑中,他的脑上仿佛是打开了通往地狱的缺口,如黑洞一般恐怖而深邃的力量带着邪恶和诡异的意味疯狂吞噬着空中的万千怨灵,那呢喃声已经消失了,无尽的怨灵在空中嘶吼狂叫着,就像是失去了狼王的狼群,在对月嚎叫着自己的恐惧。 陈达双目失去了瞳孔,漆黑一片,隐约之间还能看到他脸上刚刚的泪痕,然而此刻的表情却如同雕塑一般冷漠,竟像是一个从地狱刚刚被释放出来的恶鬼,贪婪地吞噬着所有的一切,而这近千充满怨念的冤魂,正是这恶鬼最为喜爱的食粮。 “不!”李长渊泪流满面地悲痛喊道,她疯也似地冲过去,一个敏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个手刀劈在她的脖子上,师叔暗暗叹口气,对着昏迷的少女道:“你的夫君已经为了你丧失心智了,你就不要再去废了他这番苦劳了。” 他两步推开,这清魔的工作他是不打算做的,就让那个心狠如铁的儒家圣人,来平息他所导致的一切吧。 “还真没想到,不过是颗棋子,还真有可能坏了这盘大棋。”纪子浪冷笑一声,他右手一挥,那金色剑金光暴涨,滴溜溜在他身旁一转,悬浮于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高昂道:“三大邪功重出于世,地不如匹夫有责,莫非那山旁的两位还要静观其变不成?!” 他双目透出金光,眼神直指隐匿在空中的张维贞和道姑。 张维贞面色沉郁,他轻声给道姑道:“这是送孩子上山的最好时机。” “难不成你想让一拿下来那剑!”道姑惊道。 “十年前的那一次,我也在场,牵黄贵为金朝国器,仅凭一和卫甲两个从心境,怕是连剑柄都握不到。”张维贞道,“更何况我五年之前曾闯过那剑仙路,虽然修行者走这剑侠路凶险异常,但如果无修为在身,那山上的一山的剑气,便不会伤那登山之人。” “无修为的人哪怕登上了剑仙路,也会被认为是香客?!”道姑眼睛一亮。 “青城山又不是魔门,难不成这剑仙路还成了条杀人路了?”张维贞道。 “我这就传音给一,让他带两个孩子赶紧上山!” 他将视线转回那片冤魂海,漫的冤魂染着空都成了黑紫色,无穷无尽的冤魂在空中游荡着,又何止刚刚杀的不到千人?无尽冤魂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朵紫黑色妖异的云彩,而在那云彩之下,陈达全身都燃烧起了紫色火焰,血肉和经脉在那诡异的温度下化为灰烬,可他的神魂却在这火焰中越发强大起来。 “祭献血肉,吸引冤魂,丧失心智,《噬魂大法》不愧为三大邪功之一。”张维贞眯着眼睛道。 短短几分钟,陈达的修为境界竟然一路如载上火箭般蹿升,半步从心,从心,半步自在,自在,大自在!五个境界仿佛毫无瓶颈,在这个失去意识的神魂中疯狂腾升着,渐渐的,上的冤魂少了,无尽的冤魂被他吸纳入体内,那近乎浓郁到实质的数量渐渐贴合在他本身那强大至极的神魂上,无数冤魂被那紫黑色火焰焚烧成灰烬,蹂躏成一股股精纯却透发出极度邪恶气息味道的能量,而那能量又被逐渐压缩,浓郁至极的力量由原本的虚无化为实质,由液态压缩到成胶体。 变了,他本身的神魂也开始缩水,逐渐凝聚成一副骨骼,而那漫的冤魂则化为了他的血肉和经脉,万千冤魂竟然他化成了个顶立地的巨人,全身发散这紫色光芒的陈达仰长啸一声,宛若实质般的音波向外扫射出去,化作可怕的罡风吹裂着地。 “你们若是再不出手,打烂了这片疆域,我纪子浪不背这个因果!”纪子浪愤怒地大喊着,“等到时候这个魔人成了气候,那便是地大劫了!” 张维贞冷哼一身,显出身形,“若不是你们儒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阴阳家法家在,这底下哪里有这么多的冤魂!” “灭阴阳和法家的又不是我们儒家,有问题你去找那群秃驴去!”纪子浪怒吼道,“别废话,出手!” 三个自在境的高人同时悬浮于空,围着紫焰巨魔绕成一个三角,道姑身旁冰雪飘摇,背后出现一颗寒冬傲松挺拔于峰,张维贞全身气流运转,头顶一座九层高楼巍巍然恍若仙界,纪子浪眉目肃然,身旁剑燃起的浩然正气如同烈焰,焚灭冤魂宛若烈日化雪。 陈达猛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双目依然化成焚烧紫炎的他突然仿佛重新被赋予了意识,他惊慌失措地左右看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扫视一圈无果,一股腾然的无明业火自他灵盖处腾烧起来,他怒吼一声,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低吟,更如同地狱无穷恶鬼的嘶吼,“人呢?!人呢?!!” “地有正气,孔圣有三言。”纪子浪神情突然缓和下来,他看向陈达如同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弟子,声音变得慈祥而有磁性,“三千大道,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那熊熊正气仿佛燃烧出了一片净土,里面有万千书生在内诵读,一言一句的孔圣真言带着圣洁的力量,让这剑霎时变得厚重。 “斩。” 金色剑瞬间化为急速,那已经达到了极致的速度竟还在超乎人想象的加速着,带着划破空气的厉啸声,猛然斩向陈达。 陈达怒吼一声,他张开手臂,无数的冤魂凝聚在手上,让那单纯的一挥都如同是一个倒塌的参巨树一般,那飞来的剑带着急速狠狠切上那巨大的手臂,剑外的金色火焰疯狂燃烧着,每一秒都能焚烧掉数以百计的冤魂,那被焚烧成灰烬的冤魂惨叫着,千万声的惨叫宛若地狱般的恐怖,能让任何一个黑夜独行的汉子都面色一白。 “吼!!” 那紫炎巨魔仰怒吼,全身的紫色火焰好像附加了一层腐蚀之力,无数的火线积攒成一条条紫色的火蛇,尾巴深深扎在紫炎巨魔的身体之中,而头部则飞舞在空中,张开大嘴,一口的高温冒着火星,狠狠冲三个人咬去。 “混元,破!” 突然,一道惊世的巨力猛然击在紫炎巨魔的肩膀,砰的一下,如山大的肩膀瞬间被打爆,无数的冤魂在这一击中烟消云散,张维贞冷冷地看着这一拳,轻声道:“果然不是逍遥境界的我了。” “刚才那一拳,你还能施展几回?”纪子浪仿佛透支了全身的真气,满头大汗,费力喊道。 “三拳。”张维贞谨慎道。 “那就用啊!”纪子浪急道。 张维贞冷冷地看着他,“我可不相信儒家的从圣,实力才如此。” “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这种话!”纪子浪暴怒异常,怒吼道。 “暴雨梨花!”道姑也蓄力完成,她轻轻一拂拂尘,那万千青丝飞扬起来,如同万千根秀气的银针,刺在那紫炎魔鬼的穴位之上,每刺一次,就有大量的冤魂如喷井般从那穴位处喷涌而出,相比于那巨大体魄的紫炎魔鬼,这些飞起的冤魂跟如同一个腐肉内初生的蝇虫,恶心异常。 “破!”张维贞还是看不下去了,他的真元在他的丹田中压缩起来,本来就极为精纯的精元被极度压缩,形成近乎固态的灵晶状态,充斥着在他的手臂之中,他一拳打出,那如实质的真元轰然炸开,如同一个充满火药的大炮轰然打出,那贯穿的一拳猛然轰在那紫炎魔鬼的胸口,这一击比上一击效果好的太多,只听这紫炎巨魔悲鸣一声,整个身子有半个爆裂开来。 “好!”纪子浪大笑一声,那金色剑借着火焰疯长,化作一病如峰般的巨剑,横向斩去,竟借着那混元破打出的伤口,一下将这巨魔斩成两半! “趁现在!给他致命一击!”纪子浪急切道。 “定!”那万千白丝瞬间拘束住那巨魔的头颅,封印那陈达的神魂在这巨大的头颅之中。 “快!杀他!” 张维贞冷冷看那纪子浪一眼,张开双手,沉声道:“我陪你演了这么久,你还没玩够吗?!” 纪子浪急忙道:“胡什么呢?快打啊!” 道姑紧紧箍住那翻滚嘶吼的巨大头颅,她初入自在,论修为和实力比这修炼了三大邪功之一的巨魔还要弱,如今这巨魔临死反扑,她费尽全力控制住头颅,已经有些消耗过度了。 “你在不打,但不成是想让她虚脱至死不成?!”纪子浪疯癫地大叫道。 张维贞心如坚铁,冷声道:“有本事你就让她死了,到时候看那赵坤饶不饶得你。” 纪子浪眼神变冷了,他冷下脸庞,在道姑惊骇的面色中,他高高抬起手臂,那潜藏在巨魔体内的剑突然爆发出一股难名的玄异力量,一股吞世的金色狂炎瞬间将这头颅烧成虚无。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十八章 山路 - 江湖客 - 森罗人 天一在接到主母命令后,便飞速跑回了旅店,外面的轰鸣和爆响被张维贞的结界隔绝了声音,虽然外面已经血流成河了,可屋子里面的两个小娃,却还是睡得香甜。</p> </p> 天一摇醒连个小孩儿,急忙道:“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们为什么要来青城山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p> </p> 他看着王长饮那疑惑的小眼神,急切道:“先不要发问,我先说,现在,我作为你们的雇主,要给你们两个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从这旅店出去就是青城山的山府大门,我要你们两个人爬上山去,然后在山上找一把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如果你们能拿下里,那么我们所有的交易就继续进行,如果你们两个拿不下来,那恐怕你们的报酬就拿不到了。”</p> </p> 眼看那王长饮焦急又欲说话的样子,天一率先一步又抢声道:“我是贵人,你们两个不是,虽然一直以来我一直拿你们当我的后辈看,但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出此下计。阿入可能听不明白,但是,长饮,你是个聪明孩子,我们不缺钱,却还是要以钱作为要挟条件,其中的重要性你就应该知道了。”</p> </p> “现在,我带你们两个出去,外面可能会有些让人恶心的东西,你们想吐就吐,别强忍着,吐完了就马上上山。”天一说话,抓着两个孩子的领子就拔地而起,一跃至空中,全身的真气气流急速运转。</p> </p> 刚一出结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就传来了,阿入因为家族原因,并不明白这血腥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蹙眉,难过道:“天一叔叔,外面好臭啊。”</p> </p> 王长饮刚刚闻到这气息就面色一白,他面露惊恐道:“天一叔,外面怎么了?”</p> </p> “shārén了,杀了很多人!”王长饮惊恐道:“不行,我要回家!我王家就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我王家就绝后啦!天一叔,这钱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啦!放我们回家!”</p> </p> “我可没义务送你们回去,我告诉你们,我只负责把你们放到山门,门外就是群如狼似虎的用剑武士,你们两个小羔羊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刀的事情!”天一冷声道:“骑虎难下的道理,你不会不懂!”</p> </p> “不是,你们也没说过这边这么危险啊!”身在高空,王长饮也不敢乱闹腾,只能嚎啕大哭道:“爹啊,你儿子不孝啊,要是今天死了,没法给您送终了啊!哇!”</p> </p> “安静!”天一怒道,“你以为你爹不知道吗?你爹还有她爹都知道,他们还让你们来,是为了你们俩啊!我劝你省点力气,一会可能要费尽体力。”</p> </p> 一听是自家老爹把自己给卖了,王长饮才终于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摊在天一的身上,“爹,你不要我了,还是被钱给迷了心窍了,完了,全完了,我一个小孩儿跟这群凶神恶煞的莽夫一起,能活下来就见鬼了!”</p> </p> “长饮哥哥别害怕,阿入保护你!”阿入挥了挥那裹在鹅huángsè丝绸袖子里的白生生的藕臂,坚定地说道。</p> </p> “不是,你把我扔上去就算了,你把阿入也带上去干嘛啊!”王长饮这才反应过来,急道:“她心智未开啊,带她上去不是找死吗?!”</p> </p> “阿入比你厉害多了,”天一摇头道,“可能这一路上,还真的需要阿入来保护你。”</p> </p> “她保护我?”王长饮苦着脸,长长叹口气,“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p> </p> ——————————————</p> </p> 终于摆脱控心术的剑客们站在这山上,惊慌失措的,上山?他们又不傻,那些有修为的强者冲在前头,一个个都被砍成了肉泥。下山?山下那边跟仙人打架似得,自己过去当个被余波打成灰烬的炮灰啊!然而这控心术猛然停止,有不少下方的人一个猛子没刹住车,一下撞到前人身上,一层一层的,拥挤人群突然往前一个涌动,最前面的人一个没站稳,一下摔倒在地上。</p> </p> “哎呦。”那个摔倒的家伙缓缓撑起身子,揉了揉被台阶磕破的脸,愁眉苦脸道:“疼死我了。”</p> </p> 他稳了稳神,抬眼一看,密密麻麻的眼睛竟然都盯着他,他身后那近千人惊骇地看着他,两个眼睛瞪的跟头牛似得。</p> </p> “你们看我干嘛?”那剑客看了看自己,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p> </p> 他现在正坐在新一个的台阶上。</p> </p> “护山大阵消失了?”后面也不知道是谁又小生呢喃了一句。</p> </p> “不对,我刚刚看到一个妄图上去的修行者爆成了肉泥!”</p> </p> “你看,那个人他没有修为!”</p> </p> 这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狠狠盯着他,心中暗自都有了一个dáàn。</p> </p> “原来没有修为,就可以登山啊!”</p> </p> 砰,砰!</p> </p> 在这人群中,竟有不少人果断至极,迅速散功,没有修为之人更是大喜,一时间,人流再次疯狂地冲向了峰顶,而那个不幸摔倒的家伙,自然而然被人踩成了肉泥。</p> </p> 在人群的末尾,没能逃过第二次控心的燕青悄悄擦了把冷汗,他长吸一口气,看着这群开始变成由本心操控却依旧贪婪如猪的人,冷笑一声,起身往上攀登!</p> </p> 突然,在山脚下,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燕青惊骇回头看去,王英和那手持丈八蛇矛的铁铸汉子,正策马从山底往山上奔来!</p> </p> “快让开!”燕青大吼一声,他双眼满是血丝,风一般逃窜到一边,那群策马汉子,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手上的长刀还带着刚刚从死人身上划出的粘稠的鲜血,那血已经变成了紫褐色,凝固在刀刃上,就如同那刀刃是一张贪婪的大口,正咕嘟咕嘟吞噬着血液一般。</p> </p> 然而并没有人,关注来自身后的声音。</p> </p> “铁血大辕门,”铁铸汉子冷着面,默默低声道:“杀。”</p> </p> 十五把长柄朴刀,一时间,寒光乍现!</p> </p> ————————————</p> </p> 那紫色火焰如无根之水,只剩下稀少的火苗在空中如漂浮的蒲公英般飞舞着,语气叫火苗,倒不如说只是零星的火星,紫火燃烧的燃料是怨气,这万千冤魂被纪子浪一击打破,剩余的些许已经不能再为这庞大的邪能紫火tigong能量了,如此火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p> </p> “你早就算准了这一切?”张维贞冷笑着看着这位演技出色的从圣人,冷笑道:“连三大邪功都能算进去,不愧是子斯先生的弟子。”</p> </p> “三大邪功我没有算到,”纪子浪摇头道:“稍有不慎,这三大邪功便能毁天灭地,我是算到那陈达有底牌,却没想到是这三大邪功。“</p> </p> “《太上忘情》薄情寡义,无所拘束,朝廷恐其控制不住,再成一个古松武肃,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噬魂**》不死不灭,一身精魂犹如潜龙在渊,一旦爆发,便会屠戮四方。不过我一直不明白,这《春秋道义》为何也列为三大邪功之一?”张维贞冷笑道:“莫不是那赵坤老儿,本就不讲道义,所以也不让他人讲的道理?”</p> </p> “张维贞,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一个如此伶牙俐齿的人,怎么会在幼时被人称之为是个傻子,”纪子浪说道:“我很敬佩你,当年纵横天下的逍遥四圣如今仅剩两人,一人被关在那京城钦天监镇守国运,能不服管教乐得自在的真逍遥,只剩你一个了。”</p> </p> “我早就不是逍遥了。”张维贞淡淡说道。</p> </p> “一日入逍遥,一生是逍遥,”纪子浪眼神中露出一丝神往,他轻声说道:“在我幼时就曾听我师父说过,那逍遥境界的道犹如空中游龙,在地上无数的大自在仰着天空,如那婴儿般不断往天上抓着,有人运气甚好,尝试几次便找到自己合适的道,有人却困于自在近百年,含恨而终,曾经江湖四圣,吾师身后有儒家运道,张闻昇是道家元首,武肃的古松宗更是名为宗门是为宗教,取古松宗气运于一身,可唯有你张维贞,竟单枪匹马硬生生打出一个逍遥境界,我即便是如今地位,依旧难以想象。”</p> </p> “武道,悟道,我们这群武夫不像你们酸儒还要什么修身齐家平天下,也不像那群矫揉造作的臭牛鼻子一会儿算卦一会儿定穴的渴求上苍施舍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洞天气运,更不像是那群秃驴,头顶上顶着个佛,就跪下那大好身躯了,俯首称臣了,”张维贞豪气万丈道:“我辈武夫的气运,不是借过来的,而是抢过来的。”</p> </p> “你什么时候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了?”道姑轻轻一动身子,飞到纪子浪身边,双目微寒道。</p> </p> “在院子中跟你打那一架,我就知道了,”张维贞冷笑道:“不过你说的方法倒是很有吸引力,说不定还真能剥去我那两个苦命孩儿身上背负的大山。”</p> </p> “你的演技不好,真的,”张维贞看着道姑,“所以你才会用一个真的理由来蒙我。”</p> </p> “为了报答刚刚你救我的恩情,我的确让天一送你女儿和那个小子进了山,我古松宗答应过的事情,我们绝对会完成,不过,我要救我的儿子”道姑眼神坚定道:“但这天地下若论还有谁能救我的儿子,除,了北方那位,就只有一个人了。”</p> </p> “赵坤?”张维贞冷笑道。</p> </p> “丰仁帝。”道姑点头道,“丰仁帝承诺,只要他得到了那把牵黄剑。。。”</p> </p> 话还未说完,张维贞就打断道:“承诺,得到。。。啧啧啧,纪子浪,你们不厚道啊,画个饼给人家充饥,把人卖了还让人家跟着你数钱。”</p>(http://) !! 第十九章 为天地开太平 - 江湖客 - 森罗人 “当年承诺永远效忠的赵坤将军,已经成了大弘的皇帝,当年承诺得到天下永不追究的丰仁大帝,这不也派人想来杀我这个十五年前留下的最后一个祸患了吗?”张维贞笑道:“不过,很可惜,即便我不是逍遥了,仅凭你们两个人,还是拿不住我。”</p> </p> “即便你们能说动那青城山上放开结界,让那《九天伏魔神元雷法》砸在这青城山下,你们也拿不住我,”张维贞双目突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他声音如洪钟幽鸣,浩浩汤汤如大江入海,那滔天的气流运转起来,庞然气势犹如大潮一般逆转回身,气魄体魄在一瞬间,截然不同,“有一件事情我骗了你,我是从逍遥境界跌下来了,可我从来都不是自在。”</p> </p> “一日入逍遥,一生入逍遥,”张维贞豪迈大笑道:“这句话可不是你我随口而言的,没到过逍遥境界的人,永远都不能感受到这句话的真谛。”</p> </p> 他扬起头颅,遥看着天空又渐渐凝聚起来的乌云,大笑道:“赵坤老儿,你不就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进入逍遥境界吗?他张闻昇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p> </p> “不需要道德高尚成为君子,不需要一生修行极乐往生,更不需要隐世脱俗超然世外,”张维贞笑道:“你只用杀,杀一人得一人气运,杀十人得十人气运,你若屠尽百万金朝狼,你便是逍遥,便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大逍遥!”</p> </p> “你敢不敢!”</p> </p> “敢不敢在这里与我张维贞起愿,起大愿!”</p> </p> “愿为天地立心!愿为为生民立命!愿为往圣继绝学!”</p> </p> “愿为天下,开太平!”</p> </p> 轰轰轰!!!</p> </p> 三声暴雷轰然炸响,那来自苍穹的乌云仿佛都被这冲天的豪气感染,数万响雷如千马奔腾沙场,又如同万千儒生齐声吟诵,如那一百八十寺的僧人超度往生,更如同双峰道人百万金莲一夜盛开!</p> </p> “他要入逍遥!”纪子浪惊骇道,“他竟能一直压着自己的气魄,忍住不入逍遥?!”</p> </p> “生而为人本为德,死若为鬼亦奈何,魂如飞翼青城起,一苇轻渡十三国!”</p> </p> 刹时,被罡风吹裂的楼房终于碰他,无数的石块建筑残骸宛若有生命般的一一飞起,悬浮空中,宛若一个神仙佛国,散发着奇异光辉。</p> </p> “十五年之前,为杀吾妻陈伶郡,你丰仁帝将这半个江湖摆在我面前,我当日杀了三个自在,五个从心,和数不胜数的合理常运,屠光了你的禁军,让你赵坤修养十年才勉强喘息。”</p> </p> “今日,我张维贞,便舍弃了我百年气运,倒是要看看,这江湖还有多少气运够我杀的,我倒是要看看,你大弘,是要如何,才能杀了我张维贞!”</p> </p> 张维贞双手一推,那无尽残骸轰然爆开,碎成一片片的小石,那小石在空中慢慢旋转着,一片青青苇叶自虚空中凝聚,落在他的手中,那苇叶极翠,正翠如那茶庄中刚刚采下来的茶尖,正翠如,那汴京城外,一片小湖旁的春日绿苇。</p> </p> “这个送给你。”女子强装镇定着,尽量冷着声音道。</p> </p> “这是什么呀。”一个衣衫破旧的傻小子傻乎乎地看着这片苇叶,憨声憨气道。</p> </p>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回来啦!”</p> </p> “我要,我要!”傻小子一把抢过来那苇叶,像是个宝贝似的藏在手心里。</p> </p> 见傻小子这爱惜的模样,白衣女子忍俊不禁,她踩着轻巧的步伐走到这傻小子旁坐下,撑着脸庞,两颗明媚的美眸悄悄看着他:“我小时候一不小心溺水,眼看就要不行了,这时候一个小芦苇弯了下来,我就抓住,这才撑到了我的侍。。。我的仆从们过来救我。”</p> </p> “这叶子是那芦苇上的,那芦苇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在危险的时候,它也能救你一命!”白衣女子俏皮道,“张安康,你可别死了啊,你若是死了,我会不开心的!”</p> </p> 汴京城中战火滔天,到处都在喊着皇帝死了,太子死了,无数的禁军鹰犬在城中疯狂地搜捕着什么,整个城池人仰马翻。</p> </p> 一个白色的身影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个瓮中,瓮盖着盖子,里面一片黑暗,那身影面色惊恐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抱着自己,控制不住的发抖着。</p> </p> 突然,瓮的盖子猛然被揭开,那白色身影惊恐地大声尖叫着,她不敢抬头,紧紧抱着头,带着哭腔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对不起!”</p> </p> “你道歉干嘛?”</p> </p> 一个翠绿的苇叶缓缓飘了下来,落在那白衣身影的手上,那泪眼婆娑的可怜人儿抬起红肿的双眼,那是个已经不再呆傻的青年了,正挂着一脸的坏笑说道:“这个苇叶,我拿走了。这就代表,从此以后,你不在需要芦苇了。”</p> </p> 那青年嘿嘿一笑:“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芦苇啦,你的命,交给我!”</p> </p> 那一日,张家小子忽入逍遥,连夜杀尽汴京城,川蜀张家,一夜惊天下!</p> </p> “我死了,你会不开心,你走了,我有何曾开心过?”铁一般的汉子眼中温柔地看着这片苇叶,张维贞吸了口气,轻轻道,“伶郡,你最放不下的是阿入,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阿如。”</p> </p> 他抬起头,漫天神佛陈列于那乌云之上,两位自在盘旋虚空之中。</p> </p> 他呢喃道:“若是有人不识趣,来多少,我便杀多少!”</p> </p> ——————————————————————————————————————</p> </p> 奔驰的骏马好似永远不会累似的,在这大辕门骑士冲杀完了剑客战阵之后,依旧生龙活虎地往山上狂奔去,为首的两人正是那一直只动手不动嘴的铁铸汉子,还有那刚刚废弃武功,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的关西剑王英。</p> </p> 武人修行,又炼真气,又锻体魄,如王英修为已至半步从心,即便废去真气,那长久以来锻炼的惊人体魄也是在这近千人无人可敌,可以说,在这青城山上,若是那山上的剑仙们不出手,他王英,便是这山上的第一高人。</p> </p> “你我任务儒圣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可不是为了shārén,而是为了夺剑,”王英沉着面色道:“铁血大辕门的嗜杀程度天下皆知,我希望你们不要本末倒置。”</p> </p> “我铁血大辕门的宗门门规向来严苛,关西剑无需担心他们不服管教。”铁铸汉子头一次长篇大论地说,却没想到这口语间斯文礼貌竟然比关西剑还要好得多。</p> </p> “但愿如此,”关西剑冷哼一声,“听闻青城山的剑仙路分三段,一为登天梯,二为穿云峡,三才是青城观,你我这坐骑之利仅限于第一段,中间不要耽误太多的时间。”</p> </p> “好。”</p> </p> </p> </p> “啊呦!”</p> </p> 王长饮被天一扔在地上,他顿时感觉自己屁股热乎乎的,他抬起手来一看,竟然都是红色的血肉!</p> </p> “呕!”王长饮一个没忍住,吐了起来,吐着吐着他抬头看去,漫长的天梯,竟过半都是想被人嚼碎的肉泥,偶尔能看到又断肢残骸半埋在肉泥之中,散发着一股恶臭。</p> </p> 离这群人死亡,已经快有整整一个时辰了,如今已经暮春,即将入夏,温度渐渐回升,若是到了夏天,这一个时辰就足够让这半个登天梯变成一片虫蝇的海洋。</p> </p> 阿入也是脸色一白,她惊慌失措地左右看看,然后赶忙跑到她的长饮哥哥旁边,一边惊恐地看着周围,一边还不忘给长饮拍拍后背。</p> </p> 王长饮的确早慧,不过是吐的功夫他就已经推测了大半,这台阶上如此多的“尸体”,代表这里绝不安全,但天一叔和张叔是不会害他们的,既然让他们两个进来了,这里估计就不会对他们有太大的恶意。</p> </p> “走吧。”王长饮搀扶着阿入站起身来,短短一时几刻,他就已经稳定了心神,沉下气道:“看来我们只有一条路了。”</p> </p> 他拉起那陷在肉泥中的脚,狠狠往上一个台阶上迈了上去,一个台阶,又是一个台阶,说实话,人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物种,再恐怖再可怕的东西个人看得多了,人也就免疫了,在登上十个台阶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适应了这里恶臭的空气,在登上三十个台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惯这里的恐怖,在登上一百个台阶的时候,两个娃娃就坚定了目光,奋力地往上爬去。</p> </p> 在那血肉模糊的地狱之路的尽头,还留着一群人,人数不多,但也有十余人,他们是放不下自己苦心修炼的修为,又不敢转身下山的懦夫。在这群人心里面,暗暗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青城山既然开山了,那么这大仗早晚有一天会结束,等到外面的仙人们打完了,青城山开山剑客,他们再以自己被迷了心窍作为理由,未必不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的从青城山脱身。</p> </p> 刚刚策马奔腾的十余骑他们也看到了,若是刚刚和那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废了自己的武功往上爬,恐怕自己早就被砍成肉泥了,你看,如今我等有修为在身,即便是刚刚那群如杀星一般的马匪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只是看自己一眼,就匆匆北上去了,这就侧面代表了自己这群人的想法是对的。</p> </p> 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有个人无聊地向下看去,竟然有两个娃娃正涨红着脸往上爬来,那人本性不坏,虽然惊奇,但还是劝道:“两个娃娃,不要再往上了,上面有危险!”</p> </p> “我们知道!”王长饮费力地回道,“感谢这位大哥,但山上有我的家人,当年我爹上山当了道士就没回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问问他为什么当年不要我!”</p> </p> “可怜的娃啊,”那rénmiàn露同情,他想了想,从旁边的肉泥中拔出一把铁剑来,扔给王长饮,“这个你拿着,上面有不少凶神恶煞的人,你拿着,防身。”</p> </p> “谢谢大哥!”王长饮面露感动,身形却丝毫不停,努力往上爬去。</p> </p> “我也算仁至义尽了。”那人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p> </p> </p>(http://) !! 第二十章 登天梯 - 江湖客 - 森罗人 爬至越高,罡风越强,那如登天一般的长龙阶梯爬上去,两边的强风便能将人吹的东倒西歪,甚至有几个刚才杀阵受过伤的,一个下盘不稳,从这高高的山腰中跌落下去,除了那几秒的惨叫,就再没了影。</p> </p> 如此高的山峰,对任何有恐高的人而言,都太过恐怖了。</p> </p>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放弃,又有多少人落崖,人群逐渐稀薄,有奋力而强壮者如王英和那铁铸汉子,一马当先,眼看就到了这山的顶峰,身后十几个铁血大辕门的武士们正裹紧了自己的围巾,带好了帽子,只露出一个小缝,小缝里透出来两个小眼,而那眼神,充满着疲惫。</p> </p> 山一到这个高度,隐隐有飞云飘在身旁,云中寒气逼人,隐隐如冰刀子刮在身上,即便是厚甲,依旧不敌这风寒。</p> </p> “越过云层了。”王英嘴唇微微有些发白,他的双眼瞳孔有些涣散,这是快要被冻了的预兆,“如果圣人说的没错的话,咱们再转过这个弯去,就应该能看到那穿云峡了。”</p> </p> “听闻穿云峡要比这登天梯还要凶险十倍,”铁铸汉子颇有忧虑地回头看了眼自家的弟兄们,“若是还是如此,恐怕我身后这几十人,谁都回不去了。”</p> </p> “圣人之命,岂有讨价还价的道理,”王英颤抖着白胡子说道,“自古以来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招惹上这种煞星,算是你我二人此生不幸吧。”</p> </p> 两人尽量聊着天,来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p> </p> “其实你我还好,”王英又说道,“最苦的是那李长渊,和那陈达。”</p> </p> “李长渊我也曾听闻过,据说是江南地区少有的天才,五岁常运,八岁合理,十六岁就已经从心了,普天之下也唯有川蜀张家的人能够与之匹敌,”铁铸汉子说道,股股白气从他口中喷出,“江南李家当年的控心术据说是截取于《噬魂**》的邪功,一再被江南氏族们打压,结果李长渊一出世,打遍江南的天才世子,狠狠给李家挣回了面子。”</p> </p> “不过我听说李长渊虽然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可到底也是个男的,怎么过来的是个女的?”</p> </p> 王英冷笑道:“来的可不是李长渊,而是他mèimèi,李长苑。”</p> </p> “那李长渊呢?”</p> </p>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死了。”</p> </p> “死了?!”铁铸汉子大惊道,“我们铁血大辕门虽然在两湖,不过想来看重对天下时事的搜集,如此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p> </p> “他李家没个绝顶的高手压场,天才又如此锋芒毕露,若是不死,那李长渊恐怕就是又一个张维贞了,”王英道,“听说是有一日李长渊外出办事,结果不知怎的就下落不明了,一日不归两日不归的,本三五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一个月都没回来,连李家都不抱着侥幸心理了,可惜圣人任命已经下来了,当初说若是李长渊来这青城帮忙,从此那李家受江南书院的庇护,李氏宗门一跃可称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氏族,可这担子也接下了,人却没了,圣人一怒伏尸百万,他们又怎么敢退回去?这不才叫自家的女儿假扮他哥哥跑来这边顶缸吗?说来真是可笑,一个合理境界的小姑娘能跟他那半步自在的哥哥比吗?这不才搞出个大乱子。”</p> </p> “想不到陈达手里面还有《噬魂**》,”王英也是感慨道,“有如此宝贝藏好了,躲到个深山老林里去练不久得了,到时候混出个自在境界,天地之大谁还能拿的住你?实在不行就不在这大弘呆了,去百越吐蕃,哪怕是去金朝,都得是国士待遇,痴情郎痴情郎,我光看到痴这个字了。”</p> </p> “你说他傻?”</p> </p> “难道不傻?”王英反问道。</p> </p> “我们干镖局的,向来讲究义字当头,我看到的,多是‘情’。”铁铸汉子不卑不亢道。</p> </p> “你们就是太年轻了,什么时候能活到我这个岁数,就都明白了,天底下高手太少了,只要你能活下来,你前面的高手死了一个你排名就靠前一点,死一个你就厉害一点,你看看那龙虎山的张天师,十年前还是逍遥四圣,如今,”他看了眼山外的大战,冷笑道:“恐怕已经成为了这中原,唯一一个逍遥了吧。”</p> </p> 话音刚落,豁然开朗,高耸入云的山峰突然停下,那峰峰只见竟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若是将这青城山比作一把宝剑,那在这宝剑的剑刃上,就有一道被人硬生生砍出的坑洼,那坑洼极深,若不是在这高耸的山上,必然可称为是一个深渊,然而落在这山上,只能称一声,这是峡。</p> </p> 穿云峡内幽黑不见低,峡中倒是有不少云彩聚集在此,像是被风刮进来后被困在此地一样,在峡谷中有奇异的声响传来,如猛虎啸林,又如飞鸟凄鸣。</p> </p> 在他们的脚下,有一条极长的绳索,可顺着绳索到达穿云峡的底部,若是目力好的人,或许能看到,在这峡谷的下方,是一片黑色树叶的森林,那树木名为乌漆木,不受阳光却可增长,正如那张家茶庄的灵茶一般,是靠着灵气滋润生长的,青城山作为这第五大洞天,灵气滋润钟灵毓秀,竟在这山峡之中,养出了一片乌漆林。</p> </p> “山下,或许,真的更为危险。”王英锁着眉头,道。</p> </p> “兄弟们,准备好东西,下峡!”</p> </p> ――――――――――</p> </p> 第二波到的人可没有那关西剑和铁血大辕门那般见过世面,见到如此景象,一个个都惊呆了,这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见到了堂堂道教双峰被雷击开山,看到了三大邪功重出于世,看到了自在仙人神仙打架。这对于太多人而言,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世面,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景象。可如今这山峰有峡谷却实在太超乎人们的意料了,实在太恐怖了。</p> </p> “这是,黑暗森林了吧。”燕青脸色越发差了。</p> </p> 他出生的地方虽然靠近江南,但其实就是个偏远的山寨,自家爹娘早早就走了,除了留下了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根本啥都没给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留下,大伯带着自己总是不如带着自家儿子来的关切,让他不过十三岁就上山采药去了。</p> </p> 如果说着山林中最为可怕的东西,可能有人会说是老虎,有人说是熊,也有人说是野猪,不过这些他燕青都不怕,他只怕一个东西,就是人!</p> </p> 一到夜晚,整片林子没有一丝的光亮,人更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附近那山上的寨子太多了,相互械斗的有仇的数不胜数,因此,若是你发出了声音,可能迎接你的,就是一发射来的飞矢!</p> </p> 这飞矢可能是陌生人射来的,可能是仇人射来的,甚至可能是自家亲人射来的,因为在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遇到外人,就必须要杜绝一切威胁自己的可能,飞射一箭,若能杀死,则隐患全无,若是杀不死,对面也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射出的箭,以此推论,有利无害。</p> </p> 如此血淋淋的法则被他们叫黑暗森林法则,不过燕青更喜欢叫这法则为“shārén法”!</p> </p> 燕青偷摸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显然这群常在江湖上混的混子们也有很多老油条,隐约间不少人懂得这林中的危险,他们也偷偷左右看着,小心着周围来者不善的人群。</p> </p> “我燕青来这又不是为了寻什么造化,我就是为了活下去啊,”燕青在心里默默想着,“越往后下去,躲在人群后面,自然就越安全。”</p> </p>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多,大多数贪生怕死的家伙都落在了后面,提前一步下山了,能忍受着烈日罡风走到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心中有志,不甘于现实平庸的人。</p> </p> 王英向后面那群对他怒目相视的人冷笑一声,扬声道:“周围弟兄,莫要怪我关西剑无情无义,实在是这江湖就是个吃人的江湖,那怕你到了逍遥,还都想着掠夺人气运呢,当然,若是有那位甘愿放着这眼前的大造化不理,跑来与我王英寻仇,我王英就在这接着,但若谁暗地里给我下绊子,呵呵,我王英可不是什么英雄豪杰。”</p> </p> 他转过头来冷声道:“我杀你全家啊。”</p> </p> “走,铁血大辕门一众,咱们,下峡!”</p> </p> 从这个下峡的顺序,基本就可看出这几百人之间的地位高低,先下者自然占据优势,这青城山不是个鬼城,山下哪怕有猛兽,也大多是被灵气渲染已久的灵兽,看样子虽然凶险,不过任谁都明白,若是敢自称剑仙来闯这青城山了,哪个不是自在境的大能?御空飞行御剑飞行什么的对于他们而言太过简单了,这个峡谷只不过是为了考验闯山人的御剑水平而已,若是有修为在身,那对于常人而言只不过是冰冷刺骨的罡风就会自带剑意,这深不见底的峡谷则会有剑气纵横,与常人而言,自然不可同日而语。</p> </p> 燕青看着人一个一个下去,他也不出意外成了最后一个留在这山岸上的人,他眯着眼睛看着这条粗而结实的铁链,啃着手指,左手则是紧紧握着那把锈剑的剑柄,眼神冷肃不知道在想什么。</p>(http://) !! 第二十一章 小盟 - 江湖客 - 森罗人 当阿入和小少爷费时费力爬到这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说实在的真的不容易,他们俩一个是呆呆笨笨的采茶女,一个是习武只是当玩耍的地主少爷,无论心中意志还是身体素质都远远不如那群心中有志体魄健壮的习武之人,如果说登天梯对于那群习武之人而言是一道不难跨越的坎的话,对于这两个娃而言,登天梯却是一道万丈深渊。</p> </p> 但两个娃还是挺了过来。</p> </p> 那把剑被一次又一次当拐杖磕在石阶上,剑尖已经有些损裂了,少年的神情却犹如这石阶一般坚硬,他在这条路上想了很多,想了为什么父亲会把自己让到这里来,想了为什么阿入的爹爹不见了,想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让自己去找一把剑,一把他从未见过的,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p> </p> 两个小孩费心费力地爬到了登天梯的尽头,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王长饮是真的不行了,他像是个夏天被热的快要虚脱的哈巴狗,吐着舌头和个吊死鬼似得,阿入倒是出乎意料的还站在一旁,只是那双小腿也微微颤抖着,脸色更有些脱水。</p> </p> 从旁边的一个石头后面缓缓站起一个身影,燕青摇了摇头,“还以为是谁呢,结果是两个孩子。”</p> </p> 他仔细看了看连个趴在地上的娃,微微一皱眉头,“咱们是不是见过?”</p> </p> 王长饮看了看这个破衣青年,大口喘息着点点头,“对,对,咱们见过,那个你在那里喝酒,还抢我的猪蹄吃!”</p> </p> “就你们两个人?那个看起来武功很好的武士没有跟着你们?”燕青奇怪道。</p> </p> “怎么,见我们只有两个小孩就像打劫我们?”王长饮笑笑,“得了吧,我们俩身上就一个剑,还是半路拾来的的,你要你就拿走。”</p> </p> 燕青剑眉一竖,说道:“你把我燕青当成是什么人了,我虽然自诩不敢说是个好人,但也绝不是无底线的恶徒,你们要走就赶紧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以你们两个人的实力,若是真到了青城观中,还不是羊羔子跑进了狼群,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了,我是人群中最后一个走的,看到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们,我都胆战心惊的,更不用提你们了。”</p> </p> “燕大哥,你来这是为了什么啊,又不寻造化,又不凑热闹的,”王长饮见他们二人已经落了后,干脆就好好坐下来休息一下,看那峡谷的恐怖样子,怕是一会更是个费体力的活了。</p> </p> “我们寨子刚刚知道这边青城开山的时候,谁也没能想会是这种局面,只觉得会人很多,香客很多,你知道,我们群人,偷鸡摸狗的事情办了不少,这边在我们看来可能就是当个财路看的,”燕青道:“谁知道过来了,这边竟然是这种情况,要是早知道连命都有可能没了,鬼才来呢!”</p> </p> 王长饮冷笑一声,“又想赚买卖又不想贪风险,你想得还真好啊。”</p> </p> “上次见你挺普通的啊,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伶牙俐齿。”</p> </p> “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你多见谅,”王长饮站直身子,狠狠伸了个懒腰,“而且有时候,我这个miànpi就是我最好的保护,嘿嘿,谁都不相信一个孩子能这么聪明!”</p> </p> “是这么奸诈吧。”</p> </p> “你看你这用词,哪里像是形容个孩子的?”王长饮又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过说实在的,燕大哥,你难道就真的不想去搏一把造化吗?”</p> </p> 两双萌萌的大眼睛盯着燕青,让这个破衣青年很是不自在,“干嘛,我怎么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p> </p> “不是阴谋,”王长饮笑着摇摇小手指,“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圣人,所以我才不会用阴谋的,我是用阳谋的!”</p> </p> “那还不都是算计我。”燕青没好气道。</p> </p> “怎么能说是算计呢,这是互利互惠,”王长饮笑道:“实不相瞒,我旁边这个小姑娘的父亲,曾经走过这条剑仙路,所以,要不是我们两个是孩子,体魄不行,否则恐怕我们二人恐怕是这人群中最具有竞争力的人选了。”</p> </p> “但即便如此,我还想要抢一把造化,”王长饮嘿嘿笑道:“不知道燕青大哥是否愿意合作一下啊?”</p> </p> “和你们合作?”燕青震惊道,“我活得不耐烦了?”</p> </p>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长饮笑道:“如果说在场的所有人中,有谁是对你最没有威胁的?我和阿入恐怕最当仁不让,你与我们合作,主动权可是掌握在你的手里,哪怕之后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先走一步,把我们两个当个诱饵扔出去,也是好的。”</p> </p> “更不用提万一能拿到了造化,两个小孩子,又能跟你分多少东西?”</p> </p> 燕青更震惊了,因为短短这几句话,竟让他感觉很有道理?!</p> </p> 他甩了甩脑袋,“不对,你们俩在外面很有实力,到时候一出山了,我不就睁眼瞎了?”</p> </p> 王长饮嘻嘻道:“那就更好了,白白有一个能跟大势力攀上关系的机会,千金不换啊!”</p> </p> “你想想,你之所以不敢跟他们争,怕的,还是危险和风险,但如果你一味的避让,就没有风险了吗?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登天梯上的一层层血肉,应该都是从你的同僚们的吧,”王长饮循循善诱道:“那么,什么才是最安全的方法呢?”</p> </p> “什么?”燕青问道。</p> </p> “最安全的,当然是登上那有剑仙庇护的青云观了啊,”王长饮笑道:“有剑仙庇护,哪怕那群马匪liumáng的狂没了边,难不成还敢在剑仙面前shārén?”</p> </p> “而那最大的造化,却恰好就在这青云观中,万一你真拿了造化,哪怕真的收不回家,当个筹码换几块金条也是好的呀,”王长饮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第一步,达成结盟,第二步,等那群人迅速通过了穿云峡。”</p> </p> 他露出一个如同小狐狸一样的微笑:“然后第三步,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抢那份有利无害的造化!”</p> </p> 燕青呆呆地看着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不得不说,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既然他怕的是人,那就等人走了再去啊,等到了青云观了,有剑仙在,那群现在看来不可一世的镖局人还敢像现在这样造次吗?那时候顺手抢抢造化,能抢到了固然好,抢不到也无所谓啊,反正自己都到这了,不抢白不抢啊!</p> </p> 燕青缓步走过来,向那只神色可恶的小狐狸伸出手去,“成交!”</p> </p> 经过一番的交流,王长饮沉重地点点头,“原来前面有这么多的高手啊。”</p> </p> 对于武人的境界,其实王长饮也没大有概念,什么几个合理几个常运的,他完全没数,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有几个山脚下的人,还有几个半山腰的人,但无论是谁,如果对他们心存杀意,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p> </p> 王长饮动了动筋骨,重新拿起那把原来他并不重视的铁剑,沉声道,“走吧。”</p> </p> 峡谷的锁链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或许是下比上容易太多了,他们随处旁便的树林里取了些结实的藤条,用这些藤条将三个人绑在一起,阿入最往下,王长饮次之,燕青最后。如此安排是因为三人中燕青体魄最佳,以他最上面,万一下面两个孩子出个意外,他也好能帮上一手忙。</p> </p> 好在有惊无险,三人都缓缓到了峡谷底部。</p> </p> 峡谷底部,光线昏暗,就如同冬日十分的晚餐,明明时间并没有多晚,可天色已经昏暗了,两旁的山峰实在太高,不知道挡住了多少的光线,只有在峡谷最中间有一条狭小的光亮缝隙,那也是只有到了正午才能享受的特权。</p> </p> 两旁的树木虽然乌黑,叶子也是针形,但是却没有给人森森鬼气,反而有一种灵韵蕴含其中,若是如此环境配上如此树色,那树就应该如同干枯女巫的指甲,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才对。在这片林子中,空气异常的清新,大口呼吸起来神清气爽,仿佛能洗刷掉自己身体的疲累。</p> </p> “长饮哥哥,这里的味道就好闻多了!”阿入开心道:“我感觉这里味道和我家的茶很像!”</p> </p> “你家的茶不是独一无二的吗?”王长饮虽然知道小丫头下一句话是什么,可他就是忍不住每次都逗笑她。</p> </p> “那当然啦,”阿入得意道:“我家的茶,是天下第一嘞!”</p> </p> 等到燕青下来,三人将腰间的藤蔓收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虽然说是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刻印在人类基因中的,就有属于黑暗的恐惧,王长饮问道:“我们不打个火把?”</p> </p> “不打,”燕青斩钉截铁道:“这里的环境我比你们要熟悉,在这里,最为重要的,是隐匿。”</p> </p> “好吧。”王长饮在这些江湖阅历上是从来不跟别人争的,这时候听话一点,也就安全一些。</p> </p> 突然,一支利剑飞射而来!</p> </p> 燕青瞳孔一缩,他一推两个孩子,自己直接前扑卧倒,那就在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上,一支精钢铁箭,直直地插在那里,箭体在还余震微微颤抖着。</p> </p> “嘘。”燕青对那两个手足无措的小孩摆了个息声的手势,自己将鞋子脱下,缓缓爬起来。</p>(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二章 谷中客 - 江湖客 - 森罗人 燕青紧紧握住自己腰间的锈剑,他感受到手心已经有些出汗了,那剑上的布条这时候就显得格外好用,时刻保持着他手的干燥,让他能随时挥出最巅峰的一剑。</p> </p> “果然不该听那俩孩子的,看来有高手在蹲点啊。”</p> </p> 燕青咬牙想着,他突然左手一挥,一只鞋子被刷一下的扔了出去,他双目死死盯着远空,只见那鞋子落的地方,刹时便有一支利箭飞射过来。</p> </p> “左边靠中的那颗树上!”燕青咬紧牙关,他冲王长饮比划了比划,幸而王长饮极为聪慧,那小子也和自己一样,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准备扔着。</p> </p> 三。。。二。。。一!</p> </p> 三只鞋子同时往三个地方扔去,燕青突然起步,随着第三个鞋子的一次落地,他已经快速往前掠出了十多米,显然一瞬间嘈杂的声音阻碍了那弓箭手的感知,燕青一矮身子进入了那颗树的死角,身影迅速在一棵棵的树木后面晃过,那飞如流星般的箭一箭箭射来,纷纷钉到燕青前当做掩体的那几棵树上。</p> </p> “该死,这也太准了,”燕青悄悄探头看去,只见里那棵乌漆木,至少还需要一次暴露在空旷中的机会。</p> </p> 在满是落叶的森林中,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探出一步?结果只可能有一个。</p> </p> 突然,在这空旷地方一声清脆的铁石碰撞声传来,燕青眼睛一亮,身形如电般飞速跑过去,他瞬间跑到那树下,如猿猴般几个接力爬上树去,只见那树的一个枝子上,正有一个穿着一身劲装,腰间配着个小红旗子的人在向着某个地方射箭。</p> </p> 突然,他看到那个红旗汉子嘴角诡异一笑,那弓瞬间如个鞭子一般宛若一道残影抽过来,燕青下意识拿锈剑一当,却见那长弓却骤然劈成两半,那红旗汉子一愣,燕青瞅准机会,锈剑一送,却是一剑刺穿了这汉子的喉咙。</p> </p> “这锈剑已经救了我两次了。”燕青咽口唾沫,身上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都是武夫,可不存在着什么实力碾压,生死之间就在一瞬之间。</p> </p> 他搜了搜那红旗男子的身上,他身后还有十余支利箭,胸口有一个被红色塞头塞住的小白瓷瓶子,燕青扒开闻了闻味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鼻孔,燕青一惊,“血杀丸,这玩意能激发人的潜力,若是他刚刚吃了这个再和我打,我恐怕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p> </p> 又是一阵后怕。</p> </p> 他刚准备跳下树去,突然他身形顿了顿,一咬牙,回头从那男子身上把那小红旗子拿下来。</p> </p> 跳下树去,却看见那王家小子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看着手里面那截断剑,这剑被来就是山寨里面随意打造的凡品,被他当拐杖一般一路磕磕碰碰带上山来,这剑本身就已经不堪重负了,刚刚为了掩护燕青,又被他狠狠扔向一块巨石,这剑终于算是寿终正寝,碎成了两段,那半截短剑口上裂出一边锯齿,燕青拿过这剑看了看,舞了舞,笑道:“说实在的,这剑成了把短剑,倒是更适合你了。”</p> </p> “是吗?”王长饮立马抢过剑来,煞有其事地挥了挥,顿时喜笑颜开道:“是嘞,轻了好多。”</p> </p> 比起这个没良心的王长饮,还是阿入善良,小姑娘憨声憨气道:“燕青哥哥有没有受伤呀。”</p> </p> 燕青笑着摸摸阿入的脑袋,“我们这都是在搏命啊,若是受伤,估计我就不在这了,谢谢小阿入啊。”</p> </p> 说完他狠狠一个爆栗打在王长饮头上,“谁说没危险的!”</p> </p> 王长饮委屈地摸头,腹诽道:“我爸爸都没打过我。。。”</p> </p> “打你算好的了,若不是我有神兵护体,我早就被弄死了,”燕青道:“那家伙手上可是有血杀丸的,那可是能让武夫发挥出常运实力的灵药,若是他吃下去,我是万万不可能打过他的。”</p> </p> 王长饮听了眼睛亮亮,笑嘻嘻道:“这么说。。。这灵药。。。”</p> </p> 燕青没好气道:“当然是到我手上了。”</p> </p> “哈哈,我们有常运境界的高手啦!”王长饮惊喜道,“那弓箭呢,那弓呢!”</p> </p> 燕青无奈道:“被我砍断了。”</p> </p> “唉,说实在的,要是有个弓的话,那咱们的实力可就不是大大增加这么简单了。”王长饮失落道。</p> </p> 燕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赏给他个爆栗,“人心不足蛇吞象!”</p> </p> 啪!</p> </p> “啊!”</p> </p> 突然,燕青想起来了,他从腰间取下个小红旗子,“比起那个,我觉的,这个更有用。”</p> </p> “这是什么啊?”阿入萌萌地问道。</p> </p> “这是铁血大辕门的旗子?”还是王长饮聪慧,立刻猜测道。</p> </p> “正是,”燕青点点头,“这旗子可是代表了武夫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十多个巅峰的武夫,一个常运巅峰境界而散功的枪马大师,还有一个名震关西的关西剑王英。”</p> </p> “可以狐假虎威啊,”王长饮捏了捏他那个白皙小巧的下巴,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倒是不错,在很多时候,这可是个救命符啊。”</p> </p> 燕青沉声道:“但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我们也就得罪了这里最庞大的一股势力了。”</p> </p> “若是我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了,哪里还能管得上以后的事情?”王长饮道:“先留着吧,但一定要藏好,不要让他们发现端倪。”</p> </p> “好。”</p> </p> 在乌漆林的深处。</p> </p> 铁铸汉子突然停下步子,面色瞬间变得难看。</p> </p> “怎么了,铁城?”王英皱眉道。</p> </p> 铁铸汉子恨恨道:“老三,他,死了。”</p> </p> “哦,”王英点点头,他皱紧眉头,“他是负责lánjié后来的人的是吧。”</p> </p> “对,”铁铸汉子无奈地点点头,“而且他也是我们镖局来人之中除我以外唯一的常运。”</p> </p> “常运散功还能被杀?他没有血杀丸吗?”王英惊奇道。</p> </p> 一旦真实实力上过常运,即便他们散功了,但是属于常运的那份经验还在,这群人一旦使用血杀丸重归常运实力,瞬间发挥的力量要比那些从没有到达过常运的人厉害太多,即便这样,还能被人杀掉,只能证明一件事。</p> </p> “有超过常运实力的人搅进来了?”王英神情阴沉道。</p> </p> “看来如此。”铁铸汉子叹口气。</p> </p> “若是没到合理境界,我还有一战之力,”王英皱眉道,“如果真是合理境界的人。。。不太可能,若是只靠体魄就能到合理境界,这恐怕真实实力就能达到从心了,从心放在那里都是一方霸主,即便是大宗也是中坚力量,如此人物怎会为了这点造化放弃自己近百年苦修呢。”</p> </p> “别的人还有没有出事的”王英问道。</p> </p> “应该没有了,”铁铸汉子叹道,“我们这铁血大辕门的红旗与护旗人息息相关,他们若是出了事情,我能通过我的这个主旗感受到。”</p> </p> “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要记住,一到青城观了,就不能在动用蛮力了,毕竟无论如何都要给青城山上的老剑仙一份薄面,所以,所有的事情如果能在这穿云峡中解决,就尽量在这穿云峡中解决,但同样也至少要有十个弟兄活着才行,我们要保证从青城观出去的时候,还是最大的势力,不然的话。。。”</p> </p> 他冷笑一声:“如何从别人手中抢过来这造化呢?”</p> </p> ――――――</p> </p> 话说燕青一行人在经过那一次袭击之后,倒是的确安安全全地走了好远,一路上即便有细碎的小声音传来,也只不过是生活在林中的野兔野鸡而已。如今是在这青城山上,山上即便是树木都被蕴养的颇有灵性,更不用提这本身就有思维的野兽了,常年吸纳这丰富的灵气,让这山上的鸟兽虫鱼,都近乎变成了灵兽。</p> </p> 他们看到一只白虎趴在石头上打着盹,头上的王字暗暗发着悠光。他们看到一只兔子蹦蹦跳跳跑到一个坑洼中,三瓣嘴一叼,竟采出个灵气溢满的多彩草药吃下。他们更看到,在高空之上,有一展翅的巨大仙鹤,乘着峡谷中的凛冽罡风飞冲而下,竟用那如门板大的喙啄起一棵幼嫩的乌漆木小树,当做食物一口吞下。</p> </p> 青城山上,的确仙气满满,青城山上,的确灵异非凡。</p> </p> 那一只只的灵兽异种,对他们倒是温和的很,老虎见了他们只是半睁开那摄人心魄的绿色巨瞳,瞥他们一眼,嘴里咕噜噜发出些声音,似乎在恼怒他们的打搅。小白兔子则是满脸的不屑,似乎看到两个都十多岁的生物,连点修为都没有,实在丢人。而那仙鹤更为神异,竟然向他们微微颔首,又转头展翅翱翔,那动作神态就如同一个青城山的老道见到登山而来的香客的客套,人性十足。</p> </p> 王长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慨道:“事到如今才知道坐井观天啊,一个青城山就能有如此多的奇珍异兽,要是我那边的兔子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看我不炖一锅红烧兔子头好好大快朵颐!”</p> </p> “你就得了吧,看那兔子浑身散发的灵气,至少是已经半只脚踏进常运的灵兽了,那兔子不说打你,但是一个飞腿踹你身上,你这条小命,估计就得还给你爹爹了。”燕青取笑道。</p> </p> “还真是物以类聚啊,你这么快就学会了我的碎嘴了?”王长饮冷冷看着他。</p> </p> “嘿嘿,彼此彼此啊。”</p> </p> 阿入看着两个哥哥煞有其事地斗嘴,甜甜地一笑,真好。</p> </p>(http://)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三章 江湖 - 江湖客 - 森罗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p> </p> 张维贞淡然站在虚空之上,冷冷地看着满天神佛。</p> </p> 古松宗主母云令仪,儒家从圣纪子浪,山海宗宗主张粗,铁血大辕门门主铁中奇,封神造化宗宗主郑无涯。。。</p> </p> 张维贞冷笑道:“当年为了杀吾妻,丰仁你死了半个江湖,今日为了杀我,你又想死掉半个江湖吗?”</p> </p> 空中雷云滚滚,云中隐约有巨龙长吟,魔龙狂舞,声势骇人。</p> </p> 纪子浪神情冷峻道:“张维贞,我承认,你很强,为了这次布局,我们费了太大的心力了,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p> </p> “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前朝的江湖了,即便你是当年的逍遥四圣,可如今,你不过只是一个自在,两个自在数位从心,甚至还有帝王都为你莅临,你应该感到荣幸。”</p> </p> “荣幸?”张维贞笑道:“你们要杀我,我还得感激你们重视我?”</p> </p> “当今的天下的确不是当年的天下了,当年群豪并起,江湖武风何其壮伟?我张维贞自诩天赋无双,头上却还顶着个天下第二的名号,想当年,武肃策马江湖,风流倜傥,儒生百生齐鸣,子斯玉树临风,道教双峰,千佛黑木普度,南朝一度被称之为是最为强大的时刻,倘若不是北方出了那位惊世骇俗的帝王,先帝北伐,未必就不会成功。”</p> </p> 他冷笑着:“可现在呢?儒生只会卑躬屈膝,道家风骨无存,江湖势力英雄豪杰,也只识权贵,愿为朝廷鹰犬。要我说,江湖,已经亡了,如今的江湖,只不过是前朝江湖的遗躯而已。”</p> </p> “帝国若要兴盛,本就不应存在江湖,”纪子浪义正言辞道:“我辈儒生,也绝不是卑躬屈膝。我师从子斯,对于吾师,我比你了解的多,事实证明他是错的,他已经错了,很多时候不应该百家争鸣,要的应该是团结一心,北伐任务之重超乎想象,国力必须凝聚一起,分散才会被各个击破。”</p> </p> “此乃,攘外必先安内之道理。”</p> </p> 张维贞点点头,“说得并无道理,不过,所以呢?”</p> </p> “什么?”</p> </p> “我说,所以呢?”张维贞笑道,“你的所有话语,都是站在帝国的角度看的,不过抱歉,我不是皇帝,这些屁事对我而言毫无关系,我是个江湖人,我的任务是守护这个江湖,却不是守护这个国家。”</p> </p> “国家不再哪里来的江湖?”</p> </p> “江湖不在,国在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张维贞突然有些犯难,自嘲道:”我一个兵跟个秀才讲什么道理,可笑可笑,如此,还是,打吧?”</p> </p> “打吧。”</p> </p> 话音刚落,自空中三道身影早就蓄势待发,立刻便如闪电般飞驰而来,为首一人相貌粗犷,一双大手上满是汗毛,他缩地成寸,赶急几步便飞至张维贞身边,大手一呼,竟有罡风席卷而来。</p> </p> 张维贞身形不动,脸上满是嘲讽:“若是十年前,你我对上一掌,你这手,便已经废了!”</p> </p> 他雄起一拳猛击在粗犷汉子掌心,那拳气猛烈如烈火一般,竟直接焚烧起了那粗犷汉子的衣袖,此时,第二人已至,他一身白衣金边道袍,双手环抱搂犀抱月,在他手心处竟慢慢凝聚成一个飞速旋转的球。</p> </p> 张维贞眼角微微抽搐,他左拳猛然击向那粗犷汉子的太阳穴,凛冽拳风如同钢刀将至,那汉子大惊,连忙倒退身子,躲开那劲力,张维贞借着这左拳惯性身形一转,一个鞭腿竟在空中抽出一道弯月弧刃,直直砍向那白色道袍的男子。</p> </p> “定!”道姑一挥拂尘,漫天青丝舞起,那弯月弧刃似乎被无数看不见的微小细丝拦住,力量一点点消磨在飞驰途中,最后化成轻飘飘的一点,被道袍男子转身躲开。</p> </p> “看来你们连车轮战斗不屑了,好,”张维贞森森道:“我便奉陪到底。”</p> </p> 他猛然吸一口大气,顿时云流滚动,若大山云海,气吞百万里,他右手又再次出现了别样的白色精元凝聚到极致的光辉,庞然巨力充斥着他的手臂,那里轰然贯穿出去,沿路的轨迹都近乎被轰成了真空,而那目标,直指白色道袍人。</p> </p> 白色道袍人突然一股危机从心中升起,他大叫一声,双手推出,那酝酿已久的灵气光球被他瞬息挡在了身前,庞然巨力已然轰到,却见那巨力竟然视光球不顾,直接轰在了那白衣道袍的身上,噗,一个肩膀被那巨力直接泯灭成虚无,手臂瞬间掉了下去。</p> </p> “噗!”白衣道袍瞬间面色变得苍白,他却突然冒出了棵极为壮观的金色巨树,那金色气运树渐渐变得黯淡,股股气运化成精纯的能量传递给他的身上,右边的肩头被迅速愈合起来,终于算是磨灭了那股贯穿之力。</p> </p> 纪子浪眉头一皱,“那群从心的果然靠不住。”</p> </p> 他的身形动了,作为唯一的一位半步逍遥,他有整个儒家的气运压身,可以说是在场除却云中大帝之外最强之人,他轻轻摇了摇手指,那金色小剑有灵一般嗡嗡鸣着,环绕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身影动了。</p> </p> 那是快到极致的速度,本来的位置上甚至还有他的残影,可瞬息,他已至张维贞的身后。</p> </p> 张维贞扭腰转身,挥手便是一拳,纪子浪颜色冷峻,同样一拳击上。</p> </p> 双人双拳压缩着空间,两人拳间的空气被那两股巨力压的无处可逃,被狠狠压缩在那弹丸之地,股股蓝火在拳间跳动着,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p> </p> 张维贞突然一收拳,那股庞然的力量猛然向他反弹,将他的身躯向后轰出去,却没想他竟是借着这股力量拔地而起,身形直冲那半肩受伤的白袍男子。</p> </p> 那白袍男子一愣,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向后逃窜,却又哪里逃得过一个圣人的追杀?张维贞残忍一笑,他在空中拉起右拳,白光又至,贯穿巨力轰然爆出。</p> </p> 不对,不是那一拳。</p> </p> 不是那一招混元破。</p> </p> 混元破是昆仑山的绝学,讲究物极必反,至强则弱,无穷真气被压缩一起,弹出的力量似乎可以达到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一拳打出,力量确实中空,就如同一个空心铁管猛戳在人的身上,能瞬间挖去人的一块血肉。</p> </p> 然而这一招,不过是自在境便能施展的绝学,一到自在,身在山峰,可采纳方圆千里灵气,只有灵气足够,全身气息流转足够的快,便可以用出这一招。</p> </p> 但这一招却有极大缺陷,因为需要的灵气太多,一是在凝聚过程中声势浩大,想不被人发现都难,二是单凭个人真元,如此消耗也根本用不出来几次,渴求一击毙敌,若是被人侥幸躲过,大多便只有饮恨的下场了。</p> </p> 故而,他们并不怎么怕这一招,这一招蓄力太久,特征又如此明显,尽力防御,便不会有多大生命危险。</p> </p> 但这一拳呢?</p> </p> 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没有外来灵气的尽力压缩,更没有那中空的贯穿之力。</p> </p> 可那巨力,就明晃晃的竖在了你的眼前!</p> </p> 白袍男子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很胀,胀到好像要爆开,他眼珠突然被挤出了脑袋,或者说,他的脑袋忽然膨胀成一个大球,噗的一声,在空中如扎破的气球一般,化成血水爆开!</p> </p> 无头男尸坠落空中。</p> </p> 一拳,杀一人。</p> </p> 纪子浪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竟呆了。</p> </p> “这是什么手段?”道姑尖叫道。</p> </p> “我不知道,”纪子浪略有慌乱道:“这,这绝对是逍遥境界的力量,你丈夫就没有告诉过你逍遥境界有什么特殊的吗?”</p> </p> “他只说过,一到逍遥妙不可言,却也没有形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啊。”道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如此诡异哪里是人间手段,竟能有不用灵气无需运气便能用出来的至深杀招?</p> </p> 张维贞嘿嘿一笑,他大手一张,那棵在空中飘摇的造化气运树被他一把抓在手里,他舔了舔嘴唇,竟一个大口咬了下去。</p> </p> 咔嚓。</p> </p> 那巨树竟被他一口咬下来了一半,无数而浓郁的气运股股融入他的身体,顿时他的身形更加妙不可言。</p> </p> “不行,得让这群从心的回去,再让他以战养战下去,他非得进了逍遥不可!”纪子浪恨恨道。</p> </p> “不错,这倒是个补品,”张维贞嘎吱嘎吱吃完了那棵悲鸣中的造化气运树,砸吧砸吧嘴,笑道:“不过比我十年前吃的那些,可差远了。”</p> </p> 他背着双手,一步一金莲,那是白袍男子剩余的道气在运作,可那张维贞的身形却如同一个老农,步步稳健踏实,“怎么,呆了?还是傻了?”</p> </p> “说来可笑,十年之前啊,你,应该还是岳麓书院七十二贤吧,还有你,还跟着你丈夫在耀武扬威呢,你们二人都与逍遥境有着密切的关系,怎么就没心问一问呢?”</p> </p> “坐井观天?还是胸无大志?”</p> </p> 张维贞笑道:“哪怕你们就是了解一点点的逍遥境,也不至于给那赵坤当枪使啊。”</p>(http://) !! 第二十四章 逍遥 - 江湖客 - 森罗人 “逍遥逍遥,当年道家圣人庄周在自在的时候,无论体魄战力,离那位战天战地天下无双的大自在差了多远啊,一位整日躺在家中,闲散度日,一位则是游历天下,挑战天下高手,不说功法,单说经验,哪怕是一个初入自在的三教圣人,去与一个同阶无敌的从心武夫打架,也未必能占上风吧。”</p> </p> “但庄周赢了,”张维贞微笑道:“赢的漂漂亮亮,赢的让人心服口服。”</p> </p> “从看到此事的那一天起,我便明白了,这逍遥境界,和别的不一样,大不一样。”</p> </p> 张维贞笑道:“你们想知道哪里不一样吗?”</p> </p> “哪里?”纪子浪突然心潮澎湃,他仿佛看了了一扇大门,一扇能让他超越他恩师的大门!</p> </p> “我要你答应我,”张维贞没有看他,而是扬起头颅,看着那滚滚乌云,“答应我,此战之后无论生死,你们都不可去扰我女儿,都不可,再因她的身世,而搅动风云。”</p> </p> 空中雷云滚滚,突然电光一闪,那略有草莽却威严非凡的声音轰鸣而出,“朕以一国气运起誓,应你。”</p> </p> “阔气!”张维贞哈哈大笑,“你告诉那张闻昇老儿,这秘密可是被我大白天下啦,我们逍遥四圣,总算为天下做了回好事!”</p> </p> 他的声音豁然开朗,音波似乎传遍了整个大弘。</p> </p> “逍遥啊逍遥,便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p> </p> “因而逍遥无所依,文可无纸笔,武可无真元,生可无体魄,死可无魂消,逍遥就是逍遥,无生无死,无输无赢,你若心中有所依恋,你便不是逍遥,你若心中有所牵挂,你便不是逍遥,你若心中有着**,你便不是逍遥。”</p> </p> “天下人都以为我张维贞是心境碎裂而堕了逍遥,我告诉你们,我不是,”张维贞大笑:“天底下只有一人能破我逍遥,那是因为我爱她,所以心有所依。我念她,所以心有牵挂。我想她,所以心有**,我恋她,所以甘堕逍遥!”</p> </p> 他哈哈大笑,“尔等众人,一个躲在云中,**滔天,一个心念亡夫,牵挂不断,一个更是借着儒学而登至山顶,所依甚重,你们凭什么逍遥?你们到不了逍遥!”</p> </p> “逍遥四圣,不过是自在四圣罢了,不过是大自在罢了,哪里来的逍遥?哪里有过逍遥?”</p> </p> “若这天底下还真有一位逍遥,他也不再这里。”</p> </p> 他遥遥看向北方,笑道,“他,在北边呢!”</p> </p> ——————————</p> </p> “你是说,你这用这些箭来跟洒家换?”</p> </p> 一个剃成了短毛寸头的赤脚汉子一脸纠结地看着手里面的一包窝头,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快要空了的箭囊,十分艰难地说道。</p> </p> “这些弓箭是我们捡来的,你看看,这钢材,这木料,放到外面去,一支还不得卖上个百八十个铜子儿的,跟你换这些窝头,我们可是吃了大亏了。”王长饮一脸痛心道。</p> </p> “人小鬼大的,你当你佛爷傻啊?”那赤脚汉子一瞪牛眼,“你们没饭吃,饿了,才跟你佛爷换的,就算是我不换,你们也得抬高价儿,求你佛爷赏给你们几个窝头吃!”</p> </p> “佛爷,此言差矣啊”王长饮可是摇头道:“这是个什么地界?shārén不眨眼啊,若能是多几个箭,这安全感可是蹭蹭往上涨啊,窝头可是哪里都有,跑到这峡谷的人都是穷苦人,身边哪里能不带点干粮啊?我用这宝贝跟你那谁都有的东西换,上哪说理都是我们吃亏了,若不是真的急了,谁愿意换这活命的东西啊,到时候随便弄来把弓,杀几个人,那干粮啥的不都有了!”</p> </p> 那赤脚汉子挠了挠头皮,想想也是,有此利器,能杀个人,莫说是箭少不了一根,那人身上的配饰wuqi可都归了自己啦,这边常运的可是不少,身上的东西也有不少修行者都能用到的宝贝,这一个个的可都是造化啊。</p> </p> “那行吧,我这一袋子窝头,换你这一摞箭。”</p> </p> “一摞?!”王长饮夸张地叫道,“那可不行!”</p> </p> “废话什么?!”佛爷一把抢过来,拔腿就跑。</p> </p> 王长饮看着那家伙抱头鼠窜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笑,冲着旁边的燕青眨眨眼睛,“成了。”</p> </p> 燕青无奈地看着这个鬼灵精,不得不说,这一路这小子还真是厉害,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人,他狐假虎威的让那燕青冷着个脸,腰间挂着个小红旗子,自己则是像个富家少爷一样优哉游哉的走着,反而让人心生怯惧,偶尔少点什么东西了,一口铁齿铜牙更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p> </p> 这铁血大辕门的箭本来就是烫手之物,他们无弓,箭根本用不出去,留在手里却又随时可能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便又是一场厮杀,可不是随时都能有当初的好运气,那群常运跌境人吃了血杀丸的实力,燕青即便有着神器护体,却也不敢自诩能毫发无损的胜过。</p> </p> 王长饮得意地张开那脏兮兮的布袋子,里面已经有了股馊味,他憋屈着脸,用食指和大拇指嫌弃地捻起一个来,扔给燕青,“咋是这种味道啊?!”</p> </p> “你还想吃什么味道的?”燕青冷笑一声,一口咬下去,毫不在意地吃起来,“看着峡谷长度估计今天下午才能走完,一天不吃饭,到时候连跑都跑不动了。”</p> </p> “可这味道也太难闻了吧。”</p> </p> “你就是富家少爷,没过过穷人日子,”燕青冷笑道:“我们大老远的跑来,那干粮就捂在身上,自然味道不好,填个肚子就算了,更何况这里山泉甘甜,喝了神清气爽的,吃点脏点的,估计也没什么大碍。”</p> </p> “你这活的也太不讲究了,怪不得还抢我当初都咬过的猪蹄吃。”纪子浪撇撇嘴,他嘴上骂着,手上动作却很快,他拿那泉水冲了冲窝头,闭上眼睛,像是吃药一样狠狠咬了一口,浓郁的汗臭味混着窝头的馊气味道让他几乎都要呕吐了出来,不过他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撑着咽了下去。</p> </p> 阿入心疼地看着长饮哥哥,说道:“长饮哥哥,你没事吧。”</p> </p> “没事,”王长饮脸都绿了,却强撑着笑道,“没啥,就是有点恶心。”</p> </p> “喔喔,”阿入点点头,突然,她开心地跳起来,指着一个方向,叫道:“看,长饮哥哥,兔子!”</p> </p> 两人顺着那指头方向看去,又是那只该死的兔子,正一脸嘲弄又嫌弃地看着他们手中的窝头,两个又白又长的兔子耳朵摇摇,它闻了一下,那兔子耳朵仿佛没了力气一般垂了下来,兔子吱吱叫着,仿佛在大笑竟然有人吃这种东西。</p> </p> “又是这只该死的兔子!”王长饮愤怒地抓狂道,“你过来,让我好好试试红烧兔子头和烤兔腿哪个好吃!”</p> </p> 那兔子一愣,突然一蹦三尺高,它愤怒地吱吱叫着,仿佛在咆哮抗议着王长饮的话语。</p> </p> 王长饮也是一愣,他转头看看燕青,咧嘴奇道:“它竟然听得懂?”</p> </p> “不禁听得懂,好像还在驳斥你。”燕青头疼,也就是这孩子,还跟个兔子吵架。</p> </p> “我就笑了,小爷我纵横茶庄这么多年,论嘴皮子功夫小爷就没怕过谁?你以为你吱吱就有用了,有本事说话骂我啊,骂我算我输!”王长饮冷笑道。</p> </p> “吱吱吱吱!”兔子更生气了,它愤怒地上下蹦哒着,连刚刚啃出来的灵药都不顾了,它左顾右盼着,仿佛在找个家伙上去狠狠臭扁一顿这个混蛋。</p> </p> 左右看看没有个趁手的家伙,那兔子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指了指王长饮,又指了指地,高嚎了两声,“吱吱!”</p> </p> 王长饮皱眉道,“啥意思?”</p> </p> “看那架势,”燕青有些肝疼,“就好像我们庄子里斗殴的样子,难道它在跟你约架?”</p> </p> “吱!”</p> </p> 那兔子狠狠点了下头,表示燕青的说法争取,它又晃晃耳朵,指指王长饮,高叫“吱吱吱!”,又指了指自己,叫道:“吱。”</p> </p> “你们有仨人,我就一个,不公平?!”燕青自己都惊了,现在兔子都成精了,这都会叫人儿了?</p> </p> “吱!”兔子冷‘吱’一声,一个帅气地转身,跑开。</p> </p> “他的同伙,不会是那只老虎还有那个大仙鹤吧?”王长饮颤颤巍巍道。</p> </p> “应该。。。不会吧。。。”燕青毫无自信道。</p> </p> “哇,长饮哥哥,兔子都喜欢你!”小阿入满眼星星道。</p> </p> “你哪里看出来那兔子喜欢他了?”燕青嘴角微微抽搐道。</p> </p>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那老虎至少是合理境界往上的灵兽,那大仙鹤恐怕都得是从心境界了,那两个高人。。。高‘兽’?应该不会跟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吧。”王长饮试图安慰道。</p> </p> “不是你说你没事惹它干嘛啊?!”燕青哭道。</p> </p> “哇!”阿入根本没在意这两个家伙的对话,她屁颠屁颠跑过刚刚兔子的位置,高高举起一个发着光的小人参,开心道:“快看,长饮哥哥,这里有好吃的!”</p> </p> 王长饮尴尬地看了看燕青,“你看,也不是全无好处嘛,呵呵。”</p> </p> 燕青冷笑:“呵呵。”</p>(http://) !! 第二十五章 兔子大惊 - 江湖客 - 森罗人 ()龙涛静静走着,身边跟着自己的表兄弟庖徽,二人都是从关西那边顺着关西剑的关系跑来的,可谁知道那混蛋摆了他们一道,又是控心大法,又是策马屠杀的,二人能活下来实属幸运,然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泼的富贵就摆在了二人面前了,两个本来就没修行上路的泼皮有哪里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突然,前面有一阵亮光。龙涛一抬右手,眯起眼睛。 “咋啦,大哥,前面有宝贝?”庖徽激动道。 龙涛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用一口纯正的陕西口音道:“这地界你又不是不懂,心为上,咱几个先看看。” 他们灵巧地爬上旁边的树,远远看去,竟是两个孩子正围着个亮晶晶的人参参谋着什么,那龙涛皱眉道:“竟然是两个孩子。” “孩子,那不就是两个肥羊吗?!”庖徽眼前一亮,“那还不赶紧吃肉去。” “你懂个屁!”龙涛冷眉道:“有你这想法的人少吗?要不是你跟着我,你早就完蛋了,动脑子想想,这俩孩子若是没点本事,敢在这地界随意晃荡吗?要么就是深藏不露,要么就是有高人庇护。“ “高人?!”庖徽大惊道:“那不行,不行,那还是算了吧。” “笨啊!”龙涛被气的都没了脾气,“先静观其变,这造化盯上的人肯定不少,先让他们去试试水去,看看这两个富贵孩子究竟有何能耐。” 而在那三人组的视角中。。。 “这是第几个人了?”王长饮的视力一般般,问阿入道。 “应该是第二十一个和第二十二个人了。”阿入掰着手指头算到。 王长饮欲哭无泪,“抱着这么个亮通通的东西,是个鬼也能看到好吧!早知道我们就不拿了!” 在旁边隐匿着身形的燕青冷笑一声,“得了吧你,精打细算跟个土财主似的,半个铜子都能跟人吵上半,这造化摆在你面前了,你能视而不见,鬼才信呢!“ “我,燕大侠,你能不能厉害一点,就是一打十的那种,把那群痴心妄想的贪婪之徒都啪啪啪胖揍一顿!”王长饮狠狠地挥舞着拳头,“然后我们再大摇大摆地走开,那不爽死了。” “你还真会想,不去写还是屈才了啊。”燕青冷笑道。 “唉,我身边怎么就没个绝顶高手呢,我也好当当我的富二代,游历江湖,打遍下!”王长饮豪气万丈道。 “你身边还没高手?见了鬼了,”燕青骂道,“阿入的爹爹当世强者,给你买猪蹄的那个高人更是下第一大宗的长老,那群人在我们眼中都是上人,你知足吧。” “也对啊,我身边这么多高手,怎么在我身边跟着的,是你啊!”王长饮嫌弃道。 燕青气的几乎吐血,这家伙聪明是聪明,可随口便是一刀的习惯实在讨厌,虽然很多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这刀子一戳一戳的,谁也不舒服啊。 “有人来了。”突然,燕青道。 王长饮耳朵一动,在他的左前方,隐隐有沙啦啦的声音传过来。 扑通! 一只雪白的兔子猛然跳了出来,它得意洋洋地看着王长饮和阿入,两只后腿撑地,把身子站直起来,毛茸茸爪子往后一指,后面扑通扑通又跳出来两只兔子,一只毛色金黄,宛若绸缎般柔顺,一只则是通体黝黑,只是一双眼睛竟然是全白色的,与那白兔子截然相反。 三只兔子都趾高气昂地看着王长饮二人,仿佛在,“束手就擒吧,愚蠢的人类!” “这次不用你翻译,我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王长饮无奈道。 兔子只看到了两个人,奇怪地左右看看,向旁边的黑毛兔子吱吱耳语了几声,那黑毛兔子点点头,它合上眼睛,双爪平举,突然,它吱的大叫一声,黝黑的兔脸瞬间变得惨白,它惊慌失措地手舞足蹈吱吱叫着,不知道再些什么。 那白兔子顿时一蹦三丈高,爪子指王长饮吱吱乱叫。 “我怎么了?”王长饮楞了一下,道。 “吱吱吱吱吱吱吱!”白兔子更愤怒了,它前后蹦跶着,手舞足蹈,就像是个狂热的演讲家正在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咳咳,白,你耍赖。” 王长饮又是一愣,“谁在话!” “咳咳,正是老奴。” “你在哪?!” “老奴在白的身后。” 王长饮悄悄探出头去,后面一个人都没有,只见一个金色的兔子正一脸温和地看着他,“还真是见鬼了不是,这年头兔子都会话了。” 那金兔子尴尬地挠挠耳朵,“这位友话还真是犀利啊,不过这种话还是少为好,要是给西风听见了,那可就糟糕了。” “西风是谁啊?”王长饮的大心脏已经免疫了所有的东西,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兔子能话的事实。 金兔子和蔼地笑笑:“绿眼白额虎。” “我见过的那头?” “嗯。。最好还是用‘位’这个量词比较好,”金兔子又尴尬地笑笑,“西风可是合理境界的灵兽,放到外界去更可以成为一个型宗门的护门神兽了。” “啊呀不这个了,”王长饮气势很足,他看到这个金兔子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就蛮横不讲理地掐着腰,挺起胸膛道:“那个白兔子,我怎么就赖皮了!” “吱吱吱吱!” “他你竟然多带了这么多的人过来,三十多个人,这架没法打。” “三十多个!”王长饮一惊,“不应该是二十二个吗?” “吱吱吱!”白兔子更愤怒了,明知故犯的混蛋。 “不是,我就带来了,怎么样啊,有本事你把那三十多个都揍一顿,我就服了你。”王长饮突然心思一动,趾高气昂道。 “吱吱吱?”白兔子红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以为我不敢?”金兔子无奈翻译道。 “就怕你没这个能耐?!”王长饮嚣张的跟个西风一样。 “吱!”白兔子高叫一声,白色身影瞬间消失,带着无与伦比的急速飞冲出去。 金兔子悲哀地捶捶地面,“老奴这辈子算是造的什么孽啊。” “啊!” “什么东西?!滚开!” “啪!” “救命啊!” 王长饮得意地看着金兔子,砸吧砸吧嘴,冲着燕青瞥了个媚眼,“嘿嘿,解决。” 燕青情不自禁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微笑看着王长饮,不得不,有时候这个熊孩子,还是很靠谱的。 刚刚想完,一个雪白的兔子飞脚就狠狠踹在了他的脸上。 啪嗒啪嗒。 龙涛鼻青脸肿地从森林里面逃出来,他身后的庖徽更是凄惨,不禁门牙给人家踢掉了,鼻梁骨也都断成了两节。两个人脸上的血滴滴滴在地上,与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我就那个家伙不一般吧,大哥你还去招惹他!”庖徽一脸悲苦道,“你看现在好了,我都成这样了。” “谁知道那子能跟山中的大爷攀上关系啊,那兔子至少也是常运级别的灵兽,还得是常运巅峰,那一脚过来,就是那‘红旗帮’的人都顶不住啊,这三十多个人不都被踹惨了,又不是光你我。”龙涛龇牙咧嘴道,他轻轻摸了摸自己已经紫了的伤口,一碰,他就是嘶的一声,“下手真他娘的很。” 那兔子身影飞来飞去,一手飞脚玩的极为爽快,它高兴地吱吱乱叫,王长饮嘲弄地看着这个身影,对着金茂兔子道:“听你话里的意思,这是你家主子?” 金毛兔子问道:“你是白啊?” “啪啪啪啪!” 王长饮点点头:“嗯。” “老奴不是白的仆人,算起来,老奴应该是白的叔爷吧,”金毛兔子呆呆道,“老奴的主子是仙鹤大人,仙鹤大人你有没有见过了吗?” “喔!就是那个翅膀大如山一样的仙鹤!”阿入兴奋道。 “吱吱!(我打!)” 金毛兔子微微缕了一下它的耳朵,“对,就是仙鹤大人,仙鹤大人是老剑仙的坐骑,这片区域本来是没有乌漆木的,但因为仙鹤大人比较爱吃幼嫩的乌漆苗,老剑仙大人才在这里斩出一个峡谷,种乌漆苗给仙鹤大人吃。“ “你是,这片区域是那位剑仙砍出来来的?!”王长饮惊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是哪位剑仙,不过这峡谷是老剑仙斩出来的,”金毛兔子道,“只是老剑仙在十五年之前就消失了,即便是我们的掌教,老剑仙的师弟也不知道那位老剑仙究竟去了哪里。” “这么,现任的剑仙是斩出这深渊剑仙的师弟喽。” “对,”金毛兔子点点头,“自从老剑仙走了,仙鹤大人就不再生活在宗门内了,改到这里生活,我们也从仙鹤大人的府邸搬到了这里,那这里原本有的阴邪鬼怪都清了一遍,若是在十五年前你们过来,这里可是要比现在凶险过百倍。” “吱!(咿呀!)” “那个,能不能让白先停一下手啊,有点吵。” “也是,我们名门正派,别再把香客们打残了。”金毛兔子咳嗽了一下。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二十六章 读书 - 江湖客 - 森罗人 “我们,到了。”</p> </p> 在峡谷的另一边,王英紧蹙眉头看着高如城墙般的墙壁,这里比来时的路途要更加艰险,而且在那高高的墙壁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巢穴,那巢穴通体用乌漆木构成,灵气四溢,看起来仙气很足。</p> </p> “那是个鹤巢?”铁铸汉子道。</p> </p> “看起来像,”王英点点头,“这恐怕就是穿云峡中的最后一个关卡了吧。”</p> </p> 自古剑客登仙路,必敌此仙鹤。</p> </p> 呼。。。呼。。。</p> </p> 两个大如小山的翅膀挂起飓风,飞扬在空中,那仙鹤昂翔在空中,好不自在。</p> </p> “那个,大哥,”突然,从他俩背后传来个声音,两人回头一看,是个一直跟在他们背后的小弟,“你,过来一下。”</p> </p> 铁铸汉子冲王英一点头,转身走过去了。</p> </p> “怎么了广阳,有什么事吗?”</p> </p> 那小弟把铁铸汉子拉到一个隐秘的位置,悄悄递给铁铸汉子一个罗盘。</p> </p> 铁铸汉子接过罗盘,问道:“门主有消息?”</p> </p> “嗯是,就是刚才传来的。”广阳答道,“外面都打成浆糊了,封神造化宗主被人家一拳打死了,儒家从圣便发话让从心境界的高人先撤了。”</p> </p> 铁铸汉子听完了那罗盘传来的讯息,点点头:“就这事?”</p> </p> 广阳欲言又止道:“就这事。”</p> </p> “这点小事情还叫我过来,”铁铸汉子冷面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啊。”</p> </p> “不是,那个大哥,”广阳犹豫着,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狠心说道,“连门主都撤了,咱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啊?”</p> </p> “干什么?”铁铸汉子被气笑了,“完成任务!”</p> </p> “大哥!”广阳急道:“咱这趟生意死了十多个人了,副镖头都含恨了,咱还在这干什么啊?三十多个兄弟来了,如今就剩下了十多个,咱图的啥啊。”</p> </p> 铁铸汉子回头悄悄看了一眼,见王英还在抬头看着天空,思索着事情,他回头道:“为的,是生意。为的,是利益,懂吗?”</p> </p> “有啥利益啊。”广阳苦笑道:“得了什么东西都得上交,发下来的那点屁钱连兄弟几个的抚恤都不够,还能赚着点啥?”</p> </p> “我告诉你,这趟生意表面看起来亏的很,可实际上呢?”铁铸汉子问道。</p> </p> “实际上?”</p> </p> 铁铸汉子道:“谁都看得出来,如果仅凭一个纪子浪,没这么大的能量,咱们的门主,天下第一宗古松宗,封神造化宗,山海宗,天底下有了名的宗门就来了三个,他纪子浪虽然贵为儒家从圣,但他毕竟不是子斯,不是真圣人,以一个从圣的身份招摇撞骗,能骗来几个小寨子小世家也就完了,那种有从心境界高手压场的大宗门,他纪子浪插不进去手。”</p> </p> “这是皇帝陛下在操控着,”铁铸汉子道:“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的安排。”</p> </p> “你可能没看出来,其实来了的这几个宗门,都是有渊源的,古松宗为前朝皇帝心腹,封神造化曾与皇帝陛下交恶,你我宗门刚刚从山寨转变,相当于造反招安,山海宗更是才脱离金朝,这一个个宗门本就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把我们派过来,何尝又不是一种排除异己的手段呢?”</p> </p>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铁铸汉子道:“不惜一切代价,让皇帝陛下亲信我们,只有取得了皇帝陛下的亲信,我们的宗门,才能源远流长。”</p> </p> 广阳摇摇头,“有什么用呢?大哥,我就知道,咱们的弟兄快死光了。”</p> </p> “人,总要是死的,所以要死的有意义,要死得其所,”铁铸汉子笑道,“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向来办,你是弟兄中最小的那一个,也是最没主见的一个,你能过来,估计也是兄弟们的授意吧。”</p> </p> “嗯。”广阳点点头。</p> </p> “行了,我知道了,”铁铸汉子笑道:“这边灵气浓郁,若是清闲时候,叫兄弟们多修炼修炼,一日功夫能顶的上外界的百日,等到时候,来了三十个武夫,回去十多个常运,这买卖也不算亏。”</p> </p>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p> </p> 送走了广阳,铁铸汉子微微叹口气,走回王英的身边,“弟兄们都开始闹了,死的人太多了。”</p> </p> 王英冷笑一声,“这死的人还多?这是老夫平生见过的,最和蔼可亲的夺宝了,只有人shārén,没有天shārén,人shārén尚能活,天shārén却逃都逃不过。”</p> </p> “你看这么半天,知道怎么上去了吗?”铁铸汉子问道。</p> </p> “看那样子,得等所有的人来齐了,才能让我们上去啊,”王英皱眉道,“原本往上爬的铁索道被一个新盖的巢穴给挡住了,那巢穴上面的仙鹤灵兽灵气之浓郁比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想上去,恐怕,只能让这个大家伙挪窝。”</p> </p>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香客,看那大仙鹤倒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灵兽,让它让开不难,只是,总不能让人家一次一次让吧,”王英道:“估计得等所有人到了,这位仙鹤大爷才肯挪挪它的窝喽。”</p> </p> “那这样,我们之前费时费力地往前赶,不久毫无用处了?!”铁铸汉子急道。</p> </p> “你急什么?”王英徐徐道,“谁说没有用处了,让你的弟兄们安营扎寨,多在这里休息,等到开山的时候,我们精气神最佳,状态最好。”</p> </p> 相比于铁血大辕门的惨烈,王长饮小盆友和小阿入更像是一对观光客,在王长饮陈恳地向小白同志道歉,并将小白同志心爱的小人参还给小白的时候,这个小小三人组就瞬间拥有了两个常运和一个合理的友谊,可以说,只要不是那只大老虎或者是那只大仙鹤跑来捣鬼,他们的组合,峡谷无敌!</p> </p> 阿入白生生的小手轻轻抱着小白,顺着小白的耳朵一路抚摸下去,小白舒服地眯着双眼,摊在小阿入的怀里面,嘴里还发出悠长而颤抖的吱吱声,眼看就是不行了。</p> </p> 旁边的金毛兔子则是找个根落下来的树枝子作为拐杖,一路以两个后腿直立行走着,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却能发现那金毛兔子的脸上胡子是花白的,配着这佝偻的姿势倒还真像是个兔老人,至于那只黑兔子,则是一路死死盯着燕青,燕青一脸无奈,那只黑兔子就是个战斗狂,刚刚那一场大仗只有小白动手了,小黑根本没插上手去,但热血沸腾的小黑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熊熊热血了,他要战斗!</p> </p>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前,一只兔子在那一个走勾拳一个右勾拳的挑衅着,还发出热血的吱吱声。</p> </p> 王长饮挠挠头,不知道为啥,他总感觉燕青先生这个运气很差啊。</p> </p> 老兔子虽然自称是老奴,可一路走来,与王长饮之间交流谈吐,却是足足的儒家做派,四书五经,经世致用,王长饮与之越谈越惊,也终于不把他们当成灵兽看待,而是当成了所谓道友,所谓人。</p> </p> 人,有人性者皆为人。</p> </p> 然而惊讶的可不只是王长饮,还有那位老兔子,古精妖怪的寿命天生比人族修士长的久,灵兽也是如此,他老兔子已经活了五百载,苦心读学才有了如此的见识,却不曾想这少年人不过十二三岁,思维学府竟也如此深厚,而且此人不拘泥于常俗说法,每当谈论之时,每每有各色新颖见解脱口而出,天赋异禀。</p> </p> 不过这小子实在自负,若不是无修为在身,老兔子还真会怀疑他是那四大书院里面逃出来的嫡传弟子。</p> </p> 一兔一人相谈甚欢,一路食野果,饮冰泉,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峡谷的另一头。</p> </p> 小白用那前爪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两个耳朵一下竖起来,回头吱吱地叫了几声。</p> </p> “已经晚上了,小白,”老兔子说道,“还不快下来,你让这位女香客抱了整整一天了。”</p> </p> “没事的,”阿入温柔笑道:“小白很可爱啊。”</p> </p> “吱!”小白得意地冲着老兔子炫耀着。</p> </p> 一旁的黑兔子倒是今生满满,依旧一跳一蹦跶地前后挑衅着燕青,然而燕青已经习惯了,他头都不低,径直走着,面无表情。</p> </p> “一路以来,还不知先生名讳。”王长饮向金毛兔子拜道。</p> </p> “老奴能有什么名讳,更当不起先生一词,”老兔子谦虚得很,他笑道:“当年仙鹤大人传我修炼心法,助我入道,本想是为老剑仙培养一位左膀右臂,谁知道老奴实在没有修炼天赋,整整五百载,光顾着读闲书了,到底也不过是合理境界,仙鹤大人一直称老奴为老黄,你若是愿意,也如此叫我就好了。”</p> </p> “我虽轻狂,却也不自大,”王长饮说道,“黄先生,敬仰了。”</p> </p> “你这孩子,”老兔子笑道,“不过儒生,就是要在谦逊中而有傲骨,此乃风骨。你现在还小,虽然懂得很多,但知识太杂,太乱,一看就是没有名师帮你梳理总结,若是之后有机会,我建议你可以去三书一府游学,那里你辈书生天资卓越者不胜数,更有已成规模的书群可供阅读,实在是儒生们心中的圣地啊。”</p> </p>(http://) !! 第二十七章 青城观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三书一府?”王长饮点点头,“敢问先生,是哪三书,哪一府啊?”</p> </p> “三书,便是湖南的岳麓书院、江南的东林书院河京城国子监的常青书院,至于一府,自然是前朝儒家孔圣的衍圣公府了,儒家作为如今的三大教派,也是以这三书一府作为儒家的势力分布的。”老兔子笑道:“刚刚逝去的前朝圣人子斯先生和如今的儒家从圣纪子浪皆是岳麓书院的学子,因此如今的岳麓书院今非昔比,颇有跟衍圣公府掰一掰手腕的架势。”</p> </p> “闭山十年,却未曾想,黄老先生仍知天下事。”王长饮敬佩道。</p> </p> “闭山,是不让外界知道山内事,若是山内都不知道山外事了,这可就是不是闭山了,这就叫锁山了。”老兔子笑道。</p> </p> 王长饮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向往,“以后,我肯定要去那四大书院看一看,看一看那绝世的风采。”</p> </p> “二位大师,别聊了,我们到了。”</p> </p> 随着燕青的一声话语,远远看去那高不见山顶,宽不见山崖的巨大谷壁已经坐落于眼前,在他们的前面,是一片临近谷壁的一大快平地,平地上正四四五五燃着篝火,有不少人正在那煮水休息着。</p> </p> “看来我们到的算晚的了。”王长饮说道,“他们怎么没继续往上爬啊。”</p> </p> “大概是因为仙鹤大人的原因吧,”老兔子说道,他拿那木枝子指了指那锁链上缠绕的巨大巢穴,“当初仙鹤大人为了省事,就借着这锁链就搭了个巢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个隐患了。“</p> </p> “吱吱!”小白赞同道。</p> </p> 空中悠扬出一声鹤唳,空中那华美的仙鹤轻飘飘地飞下来,他收起双翼,竟开口便说话了,那声音是类似于女子一样清亮的声音,很是动听,道:“各位于我青城开山时便已经过来,因香客路未开,而走剑仙路,一路劳苦奔波,我青城山实感招待不周,然在场诸位都多少是真心来拜,又有多少是心有他想,我不说,各位心里也应该有数。”</p> </p> “青城不比以往,老剑仙的离开,让这道教双峰名不副实,青城无逍遥,却有逍遥的法器,怀玉其罪的道理,谁人都明白,青城不愿自增杀戮,因而由我在此约法三章。”</p> </p> “第一,青城观内不允许杀戮。第二,青城观内不允许掠夺。第三,请各位平心静气,青城观内,不允许傲物。”</p> </p> “能做到这三点,便可入观,否则,在观内若是违背,莫怪青城的剑气无情。”</p> </p> 王英站起身子,豪迈粗犷道:“仙鹤前辈,吾等都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即便曾经有修为在身,如今却也就是凡人,跟山上的仙人们更是没法比,您放心,我们上了山,绝对不惹是生非!”</p> </p> “是啊是啊,肯定不惹是生非!”</p> </p> “没错,请仙鹤大人让出一条道路吧。”</p> </p> 仙鹤说道:“既然诸位香客如此通情达理,我青城又哪里有闭门不开的道理,请诸位香客,入观!”</p> </p> 青城华秀,曾有诗曰: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p> </p> 天宫景象,繁华若极。</p> </p> 众人登上那谷壁一侧,便是一座浩然道宫,玉石为砖,金楠为柱,琉璃为瓦,夜明为灯,宫中大道之声飘荡,空中有身影踏风而行,更有剑气纵横,光寒上空。</p> </p> 中央那扇红色大门缓缓自开,门内站着两位相貌俊秀宛若谪仙的年轻人,两人身穿青绿道袍,背负一把三尺青锋,面容恬淡,齐声道:“青城迎客!”</p> </p> 话语一出,便锋芒毕露,正如两把磨砺十年的剑,霍然出鞘,冷光乍现!</p> </p> 名门正派,大宗之风,展露无遗。</p> </p> “两位合理境界的守门?!”王英双目圆睁,惊道,“果然为道教双峰,颇有龙虎一山一逍遥,三阁三从心的气魄。”</p> </p> 老兔子站在王长饮的肩膀上,笑道:“小长饮,你看,我们青城山好不好啊?”</p> </p> “吱吱!”一旁,小白也得意地冲阿入炫耀道。</p> </p> 王长饮看呆了,“如此做派,果然仙人做派!”</p> </p> 燕青在震惊之余,还瞥了眼那热血满满的黑兔子,不知道为啥,突然心里有些发憷。</p> </p> “请诸位香客,进观!”两位守门剑客侧身让开。</p> </p> 青城观门一大开,里面便是一面字墙,墙上似被人用剑刻出一篇文章,赫然写着:</p> </p> 万里清游不暇慵,双旌换得一枝筇。</p> </p> 来从井络直西路,上到江源第一峰。</p> </p> 海内闲身输我佚,山中佳气为人浓。</p> </p> 题诗试刻岩前石,付与他年苏晕重。</p> </p> 左右便是两条甬道,随着甬道内入,则是三进宫门,一宫门一城府,最外一宫满墙字画,前朝大家范大用的《花甲问清廷》,前朝书法名士王润之的《半月溪温酒》以及名画师吴钟石著名的山水画《江中图》,旁边的临摹虽然没有字画韵味,却多了股武人的果决刚毅,更有几图隐隐有剑意透字而出,让人看时感到眼睛刺痛。</p> </p> “这是老剑仙的收藏,”老兔子笑道:“老剑仙常游历江湖,拿着香火钱去到处点购名人字画,买回来了就摆在这里,用剑临摹。”</p> </p> “我曾听闻书法大家王润之曾有入木三分的典故,”王长饮惊道:“如此剑意,力透纸壁,更何止入木三分能比?”</p> </p> “可老剑仙并不满意,”老兔子摇头道:“他曾说那王润之不过一介凡人,尚能让这儒生正气入木三分,这便是书法练到极致的结果,而他写儒字,却带着剑意,反而是不到家的表现。”</p> </p> 王长饮说道:“我不敢苟同,人人有人人风格,一味模仿未必是好事,如此剑意临摹,虽无儒生正气,却另有一番江湖儿女的侠骨柔情,孰高孰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p> </p> 老兔子哈哈大笑,“所以老奴说你有慧根呢,看问题角度果然和大多数儒生都不一样,儒学哪里都好,就是容易禁锢思维,让人死板,天底下就是少你这种会变通的儒生。”</p> </p> 再往内走,便是一座落于山顶的水池,那水池水清若无物,内有小鱼,若游在空中,无所依赖,水池两旁植被郁郁葱葱,一年四季各色花朵皆盛开,有牡丹与梅花争奇,有迎春与昙花斗艳,旁有樱花木粉雨彬彬,更有桃李荔枝果实饱满,小溪流出水池环绕后山重重建筑,流回之时却清澈如初,一如无污物浸染。</p> </p> “无尘之水!”王英在前面惊道,“好大手笔!”</p> </p> 王长饮听了之后,好奇道:“黄老先生,什么叫无尘之水啊。”</p> </p> “无尘之水是大家对灵泉的尊称,”老兔子笑道,“灵气浓郁则成泉,泉水结晶则成冰,灵气灵泉灵石便是支撑天下修士的根基,灵气是天底下最为干净纯洁之物,此地又是西南灵脉,无论何种污秽之物扔到这灵泉之中,都会很快被灵脉净化成灵气,故而称之为无尘。”</p> </p> “这水,能喝吗?”阿入开心地跑过去,傻呵呵问道。</p> </p> 还没等老兔子回答,小白就赶紧点头道:“吱!”</p> </p> 阿入放下小白,挽起衣袖,露出两段白生生的藕臂,那伸出小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灵泉,舀起一点来,却见那水宛若胶冻一般,竟无丝毫从她手缝中流出,她开心一下,轻轻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笑道:“好喝!”</p> </p> 老兔子见状,很是吃惊道:“这个小姑娘对灵力吸收极为了得啊,没有任何功法,喝这灵泉竟没有一丝的灵气外流,这恐怕是传说中的无漏金身吧。”</p> </p> “我家阿入厉害着呢,什么无漏金身都不行!”对于阿入,王长饮还要更自负。</p> </p> “能比无漏金身还要厉害,”老兔子骇然道,“莫不是那张家的。。。”</p> </p> “正是!”王长饮嘻嘻一笑,“阿入叫张如来着!”</p> </p> 老兔子平了平心,“若是张家的人,那便不奇怪了,当年,那应该是他爹爹吧,在我们青城山闭山的时候一路强开从那山下打上来,呼吸吐纳只见却如灵兽貔貅一般,只进不出,气息流转近百里,当年掌教还曾与他一战,还是惜败了。”</p> </p> “阿入爹爹竟然这么厉害!”王长饮张大了嘴巴,那大嘴都能直接吞下一个鸡蛋了。</p> </p> “十五年前,逍遥四圣可是老剑仙都没有评选进去啊。”老兔子说道。</p> </p> “阿入的爹爹是逍遥四圣?!”</p> </p> “逍遥四圣,出神入化张维贞啊,”老兔子眼中露出一丝敬意,“只身屠了半个半个江湖啊,如此人物,又哪里是老奴能够评价的。”</p> </p> “那岂不是比什么儒家从圣都厉害了!”王长饮惊道,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痴傻的张家汉子还有如此一段不为人知的浩瀚历史,“天啊,这世界怎么了,莫非我爹也只是看起来是个胖子,实际上也曾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超级无敌大高手?!”</p> </p> “小长饮,我看你根骨其实就不错,说不定是真的哦。”老兔子笑眯眯道。</p> </p> “不会吧!”</p> </p>(http://) !! 第二十八章 屋子 - 江湖客 - 森罗人 ()又是一夜,空之中,乌云被一点一点拨开,在那晨曦之中,有一位身穿锦袍的魁梧男人正傲立在云巅,冷冷看着那张家汉子。 “你的,可都是真的?” “你是那一句?”张维贞冷笑着直视他,“赵坤。” “每一句。”金袍男子道。 “看来你还真不怎么担心自己能不能登上逍遥啊,”张维贞道,“你担心的,是那位,是不是?” “无论王朝更易,吾等都是南朝,无论利益关系,吾等都是南人,朕希望你能够陈恳一点,告诉我,那位,究竟是不是逍遥。” 张维贞笑道:“其实你心里早就明白,不是吗?” “十五年前,先帝命子斯坐受京城,命南朝的第一高手武肃,南湖花家的长子也就是号称轻功下第一人的花见郎一同北上金朝,去偷取那惊动地的两样宝器。” “牵黄剑,狼弓。” “牵黄剑号称千古一剑,剑上死了无数的帝王将相,此剑无刃,却被称之为下第一神兵,原因是什么?”张维贞笑道,“原因是因为那剑啊,可以斩气运啊。” “你王朝兴盛,我一剑下去,你国运就衰落了,你妄图崛起,我一剑下去,你就完蛋了,如此情况,还打个屁啊,直接认输算了,”张维贞笑道,“先帝不愿如此,才北上偷剑的,谁知,竟然命陨北疆。” “不过那剑倒是偷回来了,然而却丢了,可笑可笑,剑丢了,命丢了,国都丢了,然后你丰仁就找啊找啊,找了半,找到这来了,不是吗?”张维贞笑道。 “所以,他是不是逍遥。”金袍男子肃穆道。 张维贞不答,转口道:“你们以为那位厉害借的是那两样宝剑,偷了那宝剑,那位就不行了,可是呢?真的是这样吗?” 金袍男子冷冷看着他。 “我曾听赵坤你曾经爬上龙虎山,让那张师给你算了一卦,是不是?” 金袍男子不答。 张维贞自顾自道:“也就是那一卦之后,你才开始疯狂地寻找那剑,疯狂地排除异己,疯狂地整顿江湖。” “看来你那一卦,不乐观啊。” 金袍男子冷道:“他,是不是逍遥?!” “不是。”张维贞笑道。 金袍男子和纪子浪都一愣。 张维贞又补充道:“因为,大自在,可不是自在哦。” ―――――――― 从灵泉方位向前,便是青城观的正堂,从正堂的紫红大门左右相望,两旁是层峦跌宕高低不齐的屋群,如果青城观对外香客祭拜的地方是一片树叶,那整个青城观便是那棵大树,大半个宗门都隐匿在这两盘的屋群之中,禁止人们进入。 常言道大隐隐于市,也唯有道教双峰有如此气魄,敢如那龙虎,广纳香客香火,尽享周围气运,却又丝毫不顾及宗门隐秘,有暴露危机。 两位青年才俊的领客人将一行人带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那庭院全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地,中部摆置着六个巨鼎,里面盛满了清泉,一位领客人侧身让开,向众人高声微笑道:“这几日旅途劳顿,各位香客来之不易,我青城山应尽地主之谊,请诸位先在此休息一日,无论何事,明日再议。”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道:“请问仙人,这山上庭院一看就是阔绰至极啊,我们这群穷坯子,可住不起这大老爷才能住到的地方!” “诸位放心,”那领客人风度依旧,面带微笑,如沐清风,“在此一切费用,皆由我青城山负责。” “那边好了。”顿时那人群中没了声。 “各位可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入住,每一间屋子无论条件配置皆是相同,请各位在选住所的时候心平气和,切忌发生冲突,”青城领客人笑道,“屋内已经备好了热水净巾,瓜果素食,请各位,入住。” 完,二人转身便去。 庖徽立马拔腿就往前跑,突然一个有力的手猛然抓住他,狠狠把他拉回来。 庖徽一回头,见到龙涛那深沉的脸。 “怎么了大哥,不去找位置吗?”庖徽低声急道。 “你见周围有人动吗?”龙涛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有青城山的仙人们庇护,你还怕啥啊?!”庖徽不理解道。 龙涛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两个贼眼左右撇撇,见无人注意,才放下心来,“闭嘴!听我的!” 庖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安静下来。 如此情况,不止一起,不过一会儿时间,人群便重新陷入沉默。 良久,一个魁梧老人便满脸欣慰地先走出来,笑道:“各位豪杰,果然敬老爱幼,谦逊的很,既然诸位皆不愿意拔着头筹,那老夫便先吃了螃蟹,冒不韪了。” “铁血大辕门之众,跟上!”铁铸汉子紧随道。 一行十七人,率先离开人群。 “不愧是第一大势力啊,看着架势,气派!”王长饮没心没肺道。 燕青的关注点和王长饮便差了许多,“看来那王英真的有几分手段,一来二去这老大的位置便是坐实了,一群豺狼硬生生被压成了群狗,可笑。” 老兔子提醒道:“先看看他们住哪里吧。” “是。” 三人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一行人,王英为首,大步流星,鹰顾狼视,突然一挑那半花白的眉毛,突然一指,“铁城,住这?” 铁铸汉子左右环顾,点头:“可行。” “兄弟们,走!”王英裂开大嘴一笑,两排牙齿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层如白骨般的森光。 燕青也是踮起脚尖,奇道:“奇怪啊。” “怎么了?” 燕青皱皱眉头,“你看,这个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前得不了靠前能先离开的位置,往后又挨不上那后山遇到危机能慌忙逃窜,这正正好好的位置,总感觉有些别扭。” “我明白了,这就像是围棋,金角银边草肚皮,对吧!”王长饮笑道。 “听不懂。” “。。。” 霍然一个下马威,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如王长饮一般的良好心态,本以为一入青城观便是仙人顶头,受人庇护,生命无恙了,可那铁血大辕门的杀戮手段太过残忍,已经在每个人深深烙下了一个恐怖的身影。 不知不觉之中,王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连个房子都不敢跟他争,造化,便敢跟他争了吗? 笑话,这世上刺头是多,把刺头杀光了,剩下的,不就听话了吗? 人群缓缓流动着,很快便到了三人组,如果这里的势力最强的便是那铁血大辕门,那这第二强的,恐怕就得是王长饮他们了,不过谁人都知,那几只有修为的兔子又不是那一大两的打手,无需惧怕,却也不会去招惹。 “我们住哪?”没到这种问题,燕青的经验的确比王长饮多的太多。 燕青想了想道:“既然他铁血大辕门都不当大头了,咱们就也别充大头了,往后走吧,找个二流的位置就好。” 三人也不矫情,随意找了间屋子,每间屋子内有一个主客和三个副室,每个副室都是一间卧室,如此一来正好可以住三个人。 阿入轻轻摸着白的背,温柔地道:“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呀。” 白瞪起两个水灵灵大眼睛,身子一滩,把头埋到阿入的怀里,眼看就是赖上不走了。 “唉,丢人啊,”老兔子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样,又如何能为仙鹤大人分忧啊。” “黄老先生,既然白都不走了,不如先生也在此留宿吧,我从便没有师傅,学的东西都是看书,太过杂乱,难得能遇到先生,若是先生不嫌弃,今晚,还请向先生请教。” 王长饮深深知道,若是没有了这几只灵兽的庇护,他们早就连渣滓都不剩了,这三只兔子便是他们身上的保护符,能不离身,便不离身。 老兔子焉能不知几人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学了几百载的儒家经典,一直在个道教的山上,实在憋的厉害,能有人与他交流,便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人老了喜为师,更喜遇到勤奋好学的学子,所以虽然他心里都懂,但还是按捺不住那颗许久没有跳动了的心脏,忍不住答应下来。 不得不,这香客屋子,的确干净。 床是由普通的杨木制成,上面铺着两层素布干干净净的垫子,躺在上面很是舒适,在墙壁上有一塞子,拔开就会流水潺潺清泉,水流不大,那流水若是无人处理,便会自然落到地上导流的池中,被带走,那池中蓄着稍许水,上面有一空心坐垫,一看便是让人出恭用的,池子下是流水,旁边还有一个木盖子可以盖上,阻挡异味。 屋子中自然而然有一股淡淡清香,那似乎是灵泉的味道,在主客之中,茶几上摆满了瓜果,阿入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刚刚咬破浆果的果皮,里面的果肉便自然而然化成了甜美的果酱,流入口中,甜度适中,让人眼前一亮。 <fontcolor="red">由于xx问题不能显示: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小说网,继续阅读</font>(http://) !! 第二十九章 剑坟 - 江湖客 - 森罗人 “果子不错。”燕青举起手上晶莹剔透的浆果,赞美道。</p> </p> “能受灵气供养,自然是好果子。”王长饮笑道。</p> </p> 老兔子笑眯眯道:“这果子本就是灵果,若有修为在身的人食用了,便能化其中灵气入体内,即便是没有修为之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锻炼体魄,有利无害。”</p> </p> “吃点东西,今晚就早睡吧,”王长饮说道,“修养好了精神,便是最大的备战。”</p> </p> 燕青点点头。</p> </p> 夜色降临,笼罩在这片净土上,竟隐隐有些鬼魅。</p> </p> 次日不过清晨,大多武夫便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了,若是那两位领客人说话算数,那今日便是抢夺造化的日子,有心人还放了些桌上的干饼和饭团到背包里,准备带出去。</p> </p> 王英洗漱好了,用力伸个懒腰,全身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huodonghuodong脖子肩膀,拿起巨剑,背在身后,旁边的铁铸汉子早就收拾齐全了,王英看着铁城,“出发?”</p> </p> “出发。”</p> </p> 六个屋子同时打开门,人人无声,走到门外候着。</p> </p> 天亮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站在了门外,等候着青城山真人的到访。</p> </p> 最先到来的是那两个老朋友领客人,二人到了之后守在门口,左右站着,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谁。一会儿时间,一个白玄道袍,长髯飘飘的中年道士走了进来,他面容端正,双目有神,头顶一个莲花冠,脚踩黑背软底靴,手上的拂尘搭在胳膊上,很是仙风道骨。</p> </p> “诸位,请早。”</p> </p> 那中年道士声音不大,却让在场几百人听得一清二楚,众人息了声音,等待这位道人接着发话。</p> </p> “贫道青城山掌教韩有清,见过诸位。”</p> </p> “不敢不敢。。。”全场又是一阵回礼。</p> </p> 王英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念叨:“这青城山的掌教不应是那位造化通天彻地的老剑仙吴春吗?这韩有清又是何人?”</p> </p> 王长饮细细看着这位放到外界也不过就如同个江湖郎中的平凡道士,这道士穿着倒是很讲究,就是这面容太过端庄,丝毫没有超脱凡俗的那股子仙味儿,如此面相换上身官袍说他是当朝大员恐怕都有人信,可偏偏是套上身道袍说他是道士,还真是有些不伦不类之感。</p> </p> “黄老先生,这是青城山的掌教吗?”王长饮问道。</p> </p> 老兔子点点头,“自然,他便是老剑仙的师弟。”</p> </p> “那莫不是个自在高人?”燕青贼兮兮道。</p> </p> 老兔子想了想,还是道:“说实在的,这个我没有注意过。”</p> </p> “于前日,我青城山开山,然十年闭山,香客路实在脏乱,所以我等才暂时闭锁香客路,让诸位走剑仙路,实在抱歉,”韩有清字正腔圆道:“既然诸位来了,那么有何请求,都请说出来,贫道会为大家一一解惑。”</p> </p> 此时此景,王英自然当仁不让,他一步迈出,双手抱拳,豪迈道:“老仙人好,我们都是俗人,俗人上山大多都是为了求点机缘,得点儿造化,早就听完这青城山上多剑仙,故而我们也希望,能在这青城山,目睹剑仙风采。”</p> </p> 韩有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各位来的不巧,贫道师兄作为当代剑仙,性格较为洒脱,喜游山玩水,自从十五年前前往极南之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p> </p> “这么说,我们是见不到老剑仙了?”王英痛心疾首道。</p> </p> “恐怕如此。”韩有清点点头。</p> </p> “却不知,见不到这剑仙了,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仙剑啊?”铁铸汉子突然发声道。</p> </p> 众人忽然感觉一阵窒息,正片,来了。</p> </p> 韩有清又怎会不知这群人心中所想,他还是说道:“自古以来,青城有命,唯有通过剑仙路的人。。。”</p> </p> 他突然停住了嘴巴,古训有云,通过剑仙路的人,便会得到新任剑仙称号,而且可从青城剑坟中,取走一把有缘之剑,这在场诸人,虽然并无修为在身,可这通过剑仙路,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p> </p> 一时间,他也陷入了两难。</p> </p> 王英微微一笑:“掌教天师,切莫为难,我等明白,我们几个不过是粗俗武夫,哪里还敢奢望能得到天下公认的仙剑称号啊,不过就是想一饱眼福而已,还望掌教成全。”</p> </p> “是啊是啊,这祖训条规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过了剑仙路,就能去剑坟拿把剑,掌教该不是要食言吧。”</p> </p> “我等可以在此立誓,绝不打扰剑坟逝去老前辈们的清闲,还望掌教大人成全!”</p> </p> 一群人又开始了呜呜呀呀地乱吵乱闹,两个领客人心中也是无奈,若这是shàngmén踢山的武人,他们上去就是一剑,就能够让他们永远安静地闭嘴,可这是群香客,人家到你这上香来了,你把人家给打死了,这算这么一回事啊。</p> </p> 韩有清面露犹豫,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又站直身子,说道:“诸位静一静,诸位静一静。”</p> </p> 人群又安静下来。</p> </p> 韩有清神色变得严肃,他沉声道:“诸位香客,你们可要想好了,是一定要去剑坟吗?”</p> </p> “剑坟为我青城山历代祖师墓冢,阴气很重不说,此地在我青城山地位极高,哪怕你们进入了,我青城山的人,也没办法进入,这就代表,一旦进入了剑坟,就意味着青城山无法再庇护各位的安全了。”</p> </p> “而且剑坟也已经有近百年无人出入了,里面究竟有何变化,有何危险,吾等也不知晓,万一在这剑坟中出现了意外,吾等,无能为力。”</p> </p> 韩有清继续说道:“自古以来,能进入剑坟者至少都是从心境界,甚至是自在,从未有过如今天这般许多平凡人进入的情况,此事无前车之鉴,还望诸位深思熟虑啊。”</p> </p> “什么,不能受庇护了?!”</p> </p> “天哪,那我们进去不就成了羔羊了?!”</p> </p> “你还没听明白吗?人家说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你不要命了!”</p> </p> “这么远都走过来了,若是不进去,你们真的就甘心吗?”</p> </p> 这几句话一出,人群又炸了锅,王英嘴角控制不住地挂上了一丝邪笑,“天助我也!”</p> </p> 王长饮则是看着老兔子,轻声问道:“黄老先生,你们也属于青城山,是不是你们也进不去了。”</p> </p> “这是自然,小长饮,我劝你也不要进去,虽然我敢肯定,里面可定没有魑魅魍魉,但时代剑仙剑魂都在里面,剑气太过强大,稍有不慎,便会被剑仙们残余的剑气撕成粉末,实在太过危险了,”老兔子劝道:“你天资甚好,不像他们,等下山在学几年,考入三书一府不是难事,倒时候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何必在此冒险。”</p> </p> “更何况你身边还跟着位未来的从心高手,”老兔子笑道:“假以时日,以张家的天赋,小阿入破境肯定势如破竹,她更不需要如此机缘了。”</p> </p> “相比较便能知晓,这次剑坟之旅,不值。”</p> </p> 王长饮点点头,“我明白了,黄老先生,但是我还是得去。”</p> </p> 老兔子蹙眉道:“为何啊?”</p> </p> “因为,阿入的爹爹,让我们去!”王长饮眼神坚定。</p> </p> “是张维贞让你们来的?”老兔子惊道。</p> </p> “我记得阿入的爹爹叫张安康。”王长饮说道。</p> </p> “张维贞,张安康,”老兔子静静思索了一会,微微笑道:”看来这两个名字,还真有深意啊。“</p> </p> “维贞,维表维持,贞表坚持原则,这是他年轻时候的心态,无论何事,都不可打破他心中的底线,而安康一次,我想,应该是为了他女儿所改,希望以自己一身气运作为交换,保他女儿一声安康,”老兔子苦笑一声,“如此,已经破了他年轻时一直坚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则喽。”</p> </p> “看来每个英雄过不了的,不只有美人关,还有女儿关啊,”老兔子无奈一笑,“既然是逍遥四圣的安排,那老奴就不再多言了,张圣人既然敢让你们上来,便是他有敢让你们闯荡的底气,恐怕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能保你们平安的底牌啊。”</p> </p> “去吧,”老兔子微微一笑,“我老了,可年轻人还年轻,我没冲劲儿了,可你们必须有锋芒,长饮啊。”</p> </p> “是,老先生。”王长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p> </p> 老兔子慈祥地看着他,“你我二人虽无师徒之名,但已经有师徒之情了,你太有天赋,你的授业恩师不应该是我这样一位无名无姓的老头子,既然即将分离,我便将我这五百载总结的一点人生的经验传授给你,希望你能够记住。”</p> </p> 王长饮眼睛微微红了,他深深向老兔子鞠躬,强压着哭气道:“先生请讲。”</p> </p> “虽然你一直渴望入私塾学习,不过在我看来,你之所以能有各色独到见解,却正是因为你没有收到过正规的训练,野路子出身,想法自然天马行空,日后你若是真考入了三书一府,也切记,切记,莫要忘了你的本心,若是你本心不再,你便不再是王长饮了,天地下,更是少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天纵奇才!”</p>(http://) !! 第三十章 将入 - 江湖客 - 森罗人 “对于剑坟,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应该可以推测一些,”老兔子继续说道:“天地之间,污秽之物太多,灵气中蕴含的生机被万物吸收,蜕出死气再由天地灵根吸纳,转变为灵气,这就是灵脉的道理。龙虎青城,之所以被天下人称之为洞天,便是因为在地下有着几根连接于世的灵脉,我们身处灵脉之旁,自身吐纳的死气可以被迅速循环,从而达到灵气溢满的效果。” 老兔子接着道:“然而这灵脉,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曾有位大能言,灵脉更像是个活物,只不过需要的养料和我们截然相反而已,我们需要灵气而不要死气,灵脉则是需要死气而不需要灵气,万物与灵脉依依相存,唇齿相依,缺一不可,也是因此,灵脉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机制。” “每一次灵气与死气之间的交换,都会耗费灵脉大量的时间,而在那段时间之中,灵脉是无法再吸纳新的死气的,这对于灵脉而言无疑于太过浪费,故而,在每个大型灵脉旁边,都会有两个小小洞天,一自然是洞天福地,这里有灵脉用来储存还未释放完全的灵气,故而此地灵气浓郁,万物生长其中大有补益。” 王长饮插嘴道:“就如同青城?” “对,”老兔子笑道:“就如同青城。” “然而对于灵脉更为重要的地方,确是另一个洞天,”老兔子微微眯了下眼睛,语气开始沉重起来,“既然有地方储存对自己没用的灵气,那自然更有地方储存对自己更加有用的死气,通常这种地方,被我们称之为,死地。” “死地又称之为禁地,在死地之中,有方圆万里被灵脉吸纳而来的死气,如此浓郁的死气会浸染在其中的生物,让其变为不生不死的妖物,故而这禁地危险度要比福地大的太多,然而强势的宗门则不会这么想,他们将世代高人的坟墓建在其中,让死去的大能亡魂镇压禁地之中的过于妖魔,让其变为单单纯纯的死气之地,不仅可以将这禁地化为磨炼后辈,更可以收割很多只有妖魔和死地才能诞生的天才地宝。” “竟如此阔绰,硬生生把一个危险之地变成了造化?!”纪子浪惊呼道。 老兔子点点头,“青城山的死地,就是剑坟。” “利用世代剑仙的剑魂镇压之中的强大妖魔,莫非在这剑坟之中,还有许多弱小妖魔的存在吗?”纪子浪问道。 “内部妖魔实力不会超过常运,”老兔子点点头道,“但精鬼妖魔不似魑魅魍魉,他们并不是由生物死去异化而成,而是类似于灵脉一样,天生依赖死气生存的,跟咱们比起来,就如同狗遇到了猫,天生不对付,你若是能见到,便会知晓,虽然双方无冤无仇,但总是看着想要打一架。” “也就是说,其中所有的妖魔是以所有的生物作为敌对的,”纪子浪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 老兔子立马笑了,“说你思路清奇你还真能想象,我活了五百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借势借到妖魔头上去的。临近大事,竟然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嘿嘿!”王长饮一笑。 他回过头去,看向了阿入,抿了抿嘴唇,说道:“要不,这次阿入你就别去了。” “为什嘛?”阿入问道。 “里面太危险了,外面有黄老先生和小白在,安全是肯定的,”王长饮道:“你没有必要进去冒这个险。” “长饮哥哥,你还记得天一叔叔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吗?”阿入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神却如同秋日绿苇,坚韧,倔强。 “他说什么?” 阿入认认真真道:“天一说,让我,保护你。” “我有燕青大哥保护。” “那我也要保护你!”阿入坚定道:“我说过的,我保护你,我绝对会做到。” 看这小女孩倔强的眼神,王长饮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说你和你爹一个样子吧,连这份倔强都是遗传的,好吧,我答应你。” “燕青大哥,其实,最重要的是你。” 燕青冷笑一声,“所以最后一个问我?” “这不是压大轴嘛。” “得了得了,这位小先生的嘴皮子我是犟不过的,”燕青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地说道:“不过既然都走到这里,风里来了雨里去了,风也吹了雨也打了的,现在不进去,有点说不过去是吧?” “这太说不过去!”王长饮连忙捧哏道。 “那要不,我进去?”燕青取笑道。 王长饮认真道:“您必须得进去,要不然亏大发了。”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燕青正经了些。 “一把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 “就是这个?”燕青再次确认道。 “就是这个。”王长饮认真回道。 “我知道了,”燕青点点头,沉默良久,他才接着说:“其实这一路上承蒙你们关照了,你们两个孩子能跟青城山中的几位交好,无意中,我也受到了各位的庇护,谢谢大家。” “没什么。”老兔子依然和蔼。 “吱吱!”小白颇为得意。 “吱!”黑兔子热血满满,意思是你感激就陪我打一架。 燕青:“。。。” “这位小友,”老兔子挥挥手让黑兔子停下,“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 燕青学着王长饮躬身做礼道:“请先生讲。” “你的体魄打磨的不错,但血杀丸,你只能吃三颗。” “三颗?”燕青楞了一下。 老兔子点点头:“你没有接触过血杀丸,不懂其中的原理,血杀丸表面能增加人的势力,然天地有常,有盈必然有亏,这血杀丸消耗的,是你的寿元,更是你的潜力。” 老兔子深沉道:“非常运者,食一颗,而命半。” “这么说。。。” “若是强行服下第四颗,”老兔子眼神郑重至极,“神仙无救,除非有人一命换一命。” “我明白了。”燕青向老兔子深深一礼。 “看时间差不多了,那边已经开始集合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王长饮向老兔子做礼道。 “去吧去吧。”老兔子从王长饮身上跳下来,“小心啊。” “哎!” 短短不到一天,在王长饮心中,他已然将这位老兔子当成了自己的师长对待,受人以礼,传道授业,或许这就是儒家世世代代繁荣昌盛的原因吧。 果不其然,此刻在心生怯惧的人少之又少,细细数来也不过三两只的样子,大部分还是决定进入剑坟搏一把,如果有幸能得到这剑坟中大能宝剑的缘分,一飞冲天,也未必是一个多么难的事情。 毕竟只有修为达到了自在,才有资格,墓入剑坟。 几百人排好队伍,有人面露兴奋,有人惴惴不安,有人蓄势待发,有人神态内敛。 燕青扫视了一圈,冷笑一声:“咱们又成肥羊了,又被盯上了。” 王长饮紧紧握住手上那柄被折断的锯齿剑,点点头:“你紧不紧张?” “哈哈,紧张?”燕青笑道:“那东西是能当饭吃啊,还是能当尿盆用啊?在我七岁杀了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那种情绪了。” “人啊,就是贱,糟践糟践,什么事都能接受了。” 王长饮悄悄咽了口唾沫,眼睛眨了又眨,神色略显慌张,他左右看看,果然有不少人正悄悄注视着他们,冷笑着。 “如果你紧张,你就深呼吸,千万不要跟人对视,弱可以,但不能告诉别人咱们弱。”燕青说道。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王长饮道:“相信我。”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燕青笑道:“现在,换我给你惊喜了。” 王英看了看后面的人差不多了,便笑着冲那位面貌端正的中年道士道:“掌教天师,差不多了。” 韩有清还是传音入耳给每个人道:“你们可是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是的。” “那好,”韩有清叹了口气,“诸位,跟我来吧。” 剑坟的位置是青城山的后山,越往后山走,越显荒凉,其实说是荒凉不太贴切,应该说是越显普通,这山中景色就如同普通山脉一样,树草花石,普普通通,若是常人登上这山,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如果跟刚刚那宛若仙境一般的洞天福地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在后山的角落中,有一洞窟,洞窟极黑,韩有清手持火把,站在洞窟口道:“剑坟是我青城派的一个小洞天,这小洞天与外界交界处,便是这里,从这里进入,直线走去,豁然开朗之时,便就是剑坟了。因为内外不属于同一时空,所以建议成群结伴之人,手拉手进入,这样可以保证你们几人进入时落在同一位置上。” “若是独自进去,会不会降落在什么深渊泥潭里面啊!” 人群中果然有人不放心。 “不会的,里面地势极为平坦,只有一些将死大能随手搭建的土屋建筑,顶多是池塘湖泊,至于深渊险境,应该是没有的。”韩有清道,“请诸位,进入吧。” !! 第三十一章 刺客与青年 - 江湖客 - 森罗人 “轮到我们了。” 燕青左右手抱着两个孩子,轻声说道:“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不闭!”王长饮强撑道。 “没跟你说话!”燕青瞪了他一眼,“大小伙子还害怕,丢不丢人!” “我也不怕,燕青哥哥!”阿入也坚定地说道。 “走了。” 燕青缓步走入那洞窟,黑色逐渐吞噬了所有的光线,让一切变得黑暗,不知走了多远,在远处突然闪起微弱的亮光,那亮光越来越亮,一闪一闪的,似乎带着波纹,王长饮静静地看着这亮光,就算是他都能感受到,在那亮光的地方,暗暗传来一股浓郁的腐烂味道,就如同夏日暴毙的野兽浸在水里,被无数的蝇虫嗡嗡环绕着一般。 那股味道逐渐变得多样了,有腐烂尸体的味道,有刚刚做好的棺材的木材味儿,有为尸体扑打遮味的香料,也有将死快死之人奄奄一息的臭气。 王长饮在心中想着:“这就是死气的味道啊。” 亮光越来越亮,前行几步,果然豁然开朗,三人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的世界,一片荒凉至极的草原,每一棵草都是秋日的枯黄,被风吹出哗哗的声音,风的味道没有刚刚的浓稠了,只是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其中还有一股子腥味,不是很好闻。 王长饮往身后看去,却发现他们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身后并没有走出来的洞窟。两个孩子从燕青的肩膀上跳下来,左右环顾着,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天空就如同被沙尘暴给劫持了,呈现一种恐怖的灰黄色,地面跌宕起伏,不是很平整,王长饮挠挠头,“我们这是在哪啊?” “我不知道,”燕青面色也不好看,他的感觉要比两个小孩明显得多,身为一个即将步入常运的武者,他能感受到身体内本来活跃的血气在此地似乎被莫名的规则给压制住了,血管中也仿佛多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让畅快的血流变的滞塞起来,“我只知道,咱们这个地方,很偏。” 阿入看着天空,她的双眼好像亮了,本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变的异常美丽,两颗黑色的瞳孔化为晶莹如冰般的淡蓝色,“长饮哥哥,你看。” 小阿入指着天空中的某一处,疑惑道:“这里怎么裂开了呀。” “裂开了?”王长饮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灰尘,污风,死气,“哪里裂开了?” “就是这里啊,”阿入看着那个地方,“这里碎了一块。” “碎了?什么样子?” 阿入抬起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就跟镜子很像,裂了。里面黑不溜秋的,跟刚刚的一样。” “看来刚才我们就是从这里裂口进来的,”王长饮思考道:“这么说来,从外界到剑坟的入口不止这一个,应该还有很多的缺口可以进入,这也是所谓分散开的原因吧。” 燕青突然警觉道:“那你说,这里会不会还有人进来?” 王长饮点点头:“有可能,而且有可能,这里还有别人,在。” “?”燕青眼神问道。 王长饮头往旁边的一个方向一撇,果然,在那里,有一块草皮很不自然,竟奇怪的凸出一块来。 燕青冷笑着点点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一个纵跃跳了过去,挥剑刺向那个凸起,却见那块草皮完全抵挡不住那锈剑的锋利,被一分为二,一股浓郁的烟突然爆出,顿时辛辣的味道弥漫进了燕青的鼻腔。 从那浓烟中闪出一道身影,那身形落在一旁,王长饮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急道:“你干什么,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 王长饮见燕青还在一旁咳嗽,就连忙上前赔不是拖时间:“这位少年英雄,这也怨不得我们对不对,你躲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我们还以为你是准备偷袭我们的呢。” “我就是准备偷袭你们啊。”那少年郎诚恳道。 “哈?”王长饮一懵。 “费什么话,杀!”燕青强睁开那红肿的眼睛,又挥剑奔来,长剑如光,飞驰而至。 “对不起了,我不奉陪了,”那少年身形极快,往后如风一般躲过燕青的两剑,他微笑道:“我师父告诉我,一个专业的杀手,一击不中,便退百万里,我刚刚没能杀了你,所以,我就该退走了。” “对了,那坑里面还有个半死的青年,随你们处置喽,”少年郎嘻嘻一笑:“你们小心喽,等我下次肯定杀了你们。” 说完,那身影速度宛若清风,霎时间便没了踪影,如此速度,王长饮也只有在小白身上见到过。 “怪胎吧,杀人说的跟开玩笑一样,”王长饮骂道,他连忙走到燕青旁边,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我还好,”燕青点点头,“那烟只是普通的浓烟,无毒。” “有人!”阿入叫道。 那个被斩开的草皮下面,是一个被自然形成的小坑,小坑上的草皮被人剥了下来,里面正趴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人,那人面色苍白,嘴被人用一块撕下来的布塞住,在北部肋骨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看样子是用匕首戳出来的,刚才的浓烟让他浑身脏兮兮的,血流了一坑,眼看就不行了。 阿入把他扶起来,燕青疾步走过来,手指一探,“还有鼻息。” “搜身。”王长饮异常冷静道,“他腰间有个小红旗,看来是铁血大辕门的人。” “你是说?” “他身上应该有血杀丸,这能救他的命。”王长饮道。 “我们真的要救他吗?”燕青迟疑道。 王长饮点点头,“日后我们肯定还会被那个疯子追杀,把他救活了,哪怕他不帮我们,就是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个疯子的事情也好。” “若是杀了,他身上的血杀丸你也吃不了了,”王长饮冷静道:“别忘了,你只能吃四颗。” “好。” 燕青一摸,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每个铁血大辕门的人血杀丸都是藏到了自己的腰间,他拔开那红色的小布塞子,倒出一颗红彤彤的丹药,一捏那将死青年的下颚,给他服了进去。 只见那青年服下血杀丸之后,皮肤顿时变得通红,就如同那发烧之人闷红的脸一般,全身的血液在迅速的流动再生,伤口竟然也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啊~~” 那青年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刚一张开嘴,一口热气便从他的嘴巴中生出,口干舌燥,浑身燥热,如烈火焚身,一双眼睛突然睁开,他从腰间用力拔下那酒壶,本来系在腰间的带子被他一下挣断,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开始痛饮起来,酒壶中的酒已经被他们换成了青城山上的灵泉,那灵泉灵气充裕,此时喝下,恰似久旱逢甘霖,灵泉被他咽下喉咙,流动到肠胃,又被那灼热的肠胃瞬间升腾成灵气,灵气丝丝漫入他干裂的肌肉和已经快要崩溃的经脉中,润和起来,不消多时,他的皮肤变重新变为了正常的模样。 刚刚消耗的元气却在这一刻彻底反馈而来,他突然变的面色苍白,虚脱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费力地抬起眼皮,一大二小六双眼睛正直愣愣看着他,他也只好用那仿佛夏日沙漠般沙哑干裂的声音说道:“感谢三位恩公救命之恩。” “怎么样?能行?”燕青问道。 “若是在晚上一会儿,血杀丸也救不了我,”那青年苦笑道:“即便如此,我也去了将近三十年的寿元。” 王长饮安慰道:“能活过来就是好事。” “铁血大辕门,义字当头,在下定然以命相报,只是,请允许我先睡一会儿,等我醒来,任凭诸位恩公差遣。”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那三位恩人拔了圈枯草在那点起了火,正烤着手,坐成一圈,手上正是从那青城山带来的干饼,热好了吃着。 青年用力爬起来,走过去,轻声说道:“恩公?” “你醒了?”燕青冷冷地看着他。 他一愣,左右看看身子,才无奈一笑,在他睡过去的时间段内,他身上的一把长刀和一个短匕首都被收走了,就连血杀丸,都不在他身上了,现在的他可谓手无寸铁。 怪不得这三人对他毫不防备。 “若是恩公们喜欢,那两样兵器和那瓶血杀丸,就当是救我的报酬了。”青年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燕青问道。 “在下广阳。” “广阳兄,坐。”燕青挪挪屁股,给他腾出了地来,“烤烤火,这边冷的厉害。” “我睡了多久?”广阳问道。 “不久,一个下午。”王长饮笑笑,“我们这个组合很奇怪吧?” “走马江湖,什么都见过,就什么都见怪不怪了。”广阳苦笑道。 “我们救你,也非都是好心,只不过是想跟你好好了解一下关于那个疯子的事情。” “疯子?” “就是那个刺杀你的杀手。” !! 第三十二章 空中楼阁 - 江湖客 - 森罗人 “那个人啊,”广阳突然身上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道:“他很强。” “很强?”燕青皱眉道。 “至少,常运实力是有的。”广阳面色难看道:“莫非你们没有把他杀死?” “没有,他跑了。”燕青道。 广阳松了口气,“你们既然能够击败他,也就不再怕他再来犯了。” “我们没有击败他,”王长饮叹道:“只是他偷袭我们不成,迅速逃开了,那身法速度,肯定是常运级别的。”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燕青奇怪道:“没道理啊,之前我在人群中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或许是你看错了。”王长饮试探性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而且如果他是刚刚进来的,”燕青惊道:“莫不是他凭借着常运实力走过了剑仙路了?” “也有可能是服用了类似血杀丸那样的药物,将境界强行提升上来,”王长饮咬了块薄饼,那饼皮被烤的脆脆的,咬下去发出了咔嚓的响声,“再要不然,他就是比我们这批人更早进来的。” “再或者,”王长饮狠狠咬了一口,那被切成方形的薄饼被咬出一个弯弯的月牙,“这人,就是这剑坟里面的人。” “不可能,”广阳立刻说道:“那青城派的掌教可是说了,这里有近百年没人进入了,若是百年前的人进来,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活到了现在,那估计都得是妖怪级别的人物了吧,至少逍遥境界。” “谁说他是人了?”王长饮突然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睿智满满。 两双眼睛霍然看向他,燕青惊骇道:“难不成。。。” 纪子浪道:“黄老先生只是说过,这里面有一些土著以死气为生,却从未说过,那土著生命究竟是何模样,若真是和我们长相相似,倒也不太奇怪。” 燕青难以置信道:“我记的他刚刚说了一句,好像是什么他师父告诉他的,连这死气土著都有师徒之称?” “你别忘了,这是哪里。”纪子浪笑道:“这里是天底下造化最多的几个洞天之一,既然人能从中得造化,那这死气土著,怎么就得不到造化了?” “也就是说,咱们莫名其妙招惹了个得到造化了的常运高手?”广阳问道。 王长饮道:“看来如此。” 他站起身来,打了打身上的灰尘,说道:“吃了点东西,就准备走吧,我们现在是四个人,你们两个吃了血杀丸后,基本就能有两个常运的实力,原谅我们暂时不能把兵器和血杀丸给你,毕竟咱们还不熟悉。” “我理解。”广阳笑道。 “但一切不可掉以轻心,”王长饮笑道:“或许我们最大的赢面,就在这里了。” 四人小队顺着那个山坡一路走着,走了半夜,前面开始出现点点星光,星光异常的明亮,照耀在大地上宛若白天一样,这里的环境真的很神奇,白天还是漫天的沙尘风暴,一到夜晚,竟然能看到空中的星辰。 阿入看着前面说道:“长饮哥哥,我们快到了。” 王长饮向前看去,果然是一片楼阁林,无数的楼阁竟悬浮在空中,旁边有无数残渣和废墟如同环绕行星的卫星一般在慢慢旋转着,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光环,那里仿佛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笼罩了,风沙如此之大,竟然丝毫无法干扰到这悬浮的楼阁。 那楼阁看样式很是奇怪,比起外界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这悬浮楼阁却带着浓郁的西域味道,许多的顶部是圆形的,在最高处还有一个小小的尖。 王长饮接着道:“阿入,你看看那里有没有人。” 阿入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摇头道:“应该没有。” “那咱们过去吧,”王长饮说道:“看来,我们是第一个遇到造化的了吧。” 四人步履蹒跚,冒着大风沙,顶风往那楼阁群方向走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赶到了那楼阁群的旁边,远看壮丽,近看却又变得平常了,这空中漫游的景象比起青城洞天来,只不过多了一丝神秘,却没有多出一股子仙气来。 “你怎么看?”燕青下意识问王长饮道:“我们是直接进去吗?” “不要慌,再观察观察。”王长饮笑笑,他四处看了看,从地上掂量起一块石头,比划了比划,一下子扔了进去,那石头高高砸在一个悬空的楼阁上,弹回了地上,老实的很。 “好像也没啥事。”燕青说道。 王长饮点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四人,广阳在最前面,之后是一直防备着他的燕青,两个孩子在队伍的末尾,故而要打头阵的广阳只能苦笑一声:“三位恩公,我这手无寸铁的,你让我往里冲,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嘛?” 燕青骂道:“费什么话!让你走你就走!” “别,”王长饮笑了笑,“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对不对,这剑还给你。” “长饮!这。。。”燕青急道,但他这话太过伤人,又说不出口,只能暗中给他使眼色。 如此明显,广阳又怎么看不出,他也只好苦笑道:“这位燕兄弟,我拿了剑,还是冲在最前面,有什么危险风险我是首当其中,如果没有个防身的利器,实在太不安全。“ “而且,”他看了看三位,笑道:“三位恩公救了我的性命,在下不胜感激,又怎么会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他们两个是初出茅庐的孩子,自然是不懂,”燕青冷笑道:“我不一样,我打小就在这江湖里面狗刨,见得东西多了,你们铁血大辕门,好像也是这几年刚刚成为的宗门吧。” “怎么了?” “绿林习气,浓厚啊,”燕青笑道,“我从不指望那群一口一个义气的人真讲义气,更不指望那一口一个担当的人,真的有担当。” “这话说得,很难听啊,”广阳皱眉道:“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宗门。”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而已,广阳少侠不要介意,”王长饮立刻笑嘻嘻地插嘴进来,“习惯习惯就好啦,燕青,把剑给他吧。” 燕青把剑扔给广阳,冷笑一声,“进去吧。” 广阳微叹口气,缓步迈向了那个结界。 结界的模样如同水面,内部的景象清晰可见,可就是有一层光线照射后流转的波动让人心悸,广阳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一步走入。 “嗯?” 广阳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毫无变化。 “怎么样,里面有危险吗?”王长饮在外面喊道。 “和外面没什么区别。”广阳回道。 “那我们也进去吧?” “好。” 三人一同迈入那结界之中,在里面和外面果然没有什么区别,天空还是昏沉,只不过风沙没有了,光线也比外面更加强烈一点。 在三人的正前方,便是一个如同窑洞一般的楼阁,那楼阁顶部有一条由灰烬构成的长线,线一直连向了空中的另一个楼阁上,一层层的空中楼阁,便由这样一条条看起来如魔似幻的流动石路构成。 广阳轻轻推开那个大门,门的木材已经腐朽,不过轻轻一推,那木门便从中间直接裂开,广阳赶紧后退两步,裂成四块的大门砸在地上,扬起了漫天灰尘,他捂住口鼻,眯着眼睛看向那楼阁的内部,里面光线阴暗,广阳打了打打火石,点起一个随身带着的小火把,向外面喊道:“进来吧。” 燕青一听,立马赶进来,却看到一副破旧的场景,已经积满灰尘的桌椅,旁边的碗碟排放的整整齐齐,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有些皲裂了,王长饮也跟进来,看了看这屋子,说道:“这里倒像是个西域的宫殿。” “你见过?”燕青问道。 “我哪里见过,”王长饮笑着摇摇头,“就是看着样式很像书中写的西域。” “我可能知道咱们到哪里来了。”广阳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什么?”燕青惊道。 广阳郑重道:“在我们来之前,儒圣曾经给过我们一些关于剑坟内部的信息,我记得其中有一个就是,青城派的第十三代剑仙,晚秋剑仙的事迹,那位晚秋剑仙年轻时并不出名,只是到了年迈之时,悟透了生离死别,修为臻至大自在巅峰,诸位剑仙中,也只有这位晚秋剑仙曾经到过西域,只是回来不久之后,就称自己将死,进了剑坟,再也没有出来。” “这里的楼阁风格既然充满了西域味道,那估计,”广阳抬起头来,“这里,应该就是晚秋剑仙的传承之处了。” 王长饮点了点头,他认认真真地看向四周,虽然屋子已经无人打理很久了,但是屋子依然很干净,显然外面的结界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没有让任何的风沙吹进来忽然这房子的清静。 “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了。”王长饮笑道。 “你还真的是沉得住气啊,”燕青冷哼一声,“这造化就在眼前了,你不去转转?” “我不想你们,我没啥追求,我要的只是那把剑而已。” 广阳问道:“什么剑啊,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找找。” “嘿嘿,还是算了吧,这太不好意思了。”王长饮嘿嘿一笑,闭口不答。 !! 第三十三章 仙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大自在不是自在。 的确,从没有人称过大自在是自在中的一个小境界。 修炼一途,越往后越艰难,初入自在和自在巅峰全然不是一个境界,当自在境界修到巅峰之后,将会面临天底下最难的一个坎儿。 逍遥境。 世人常说,逍遥可遇不可求,欲入逍遥,需要的是大气运大运道,如果生来无此运道,哪怕勤奋刻苦,若无那一缕机缘,依然无法登入逍遥宝典。 自在高人已被世俗称之为仙人,自古以来,有多少自在人沉淀于这大自在境界,甚至大多人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常人所想的自在境界,已经达到了很多人口中所谓半步逍遥的实力。 他们可以轻易开山裂石,飞身一跃便行百里,上天入地身形无迹无踪,大自在甚至可能会拥有超越自在近百年的深厚功力,曾经那一位与道家圣人庄周战天战地的大自在,甚至在战力上能和初入逍遥的庄周战个平手。 诚然,能修炼到大自在的人,哪个不是惊世绝才,哪个不是天资卓越,如此人物竟然都在那深深的沟壑前徘徊百年,沉淀下来的,就是那近百年的丰富和变化。 “因为,大自在,从来都不是自在。” 而他,不是逍遥。 纪子浪的瞳孔渐渐放大了,一股茫然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头上,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感觉,对于一个心思缜密喜欢将一切事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而言,最为恐怖的事情,就是一个,你根本不了解,跟不清楚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你的计划中,打乱了你所有的安排。 而更为恐怖的,则是一个你本以为了解的人,却突兀地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明白。 金袍男子身影依然伟岸,他傲立于空中,腰杆依然笔直,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的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怎么,怕了?” 张维贞笑着看着众人,“这就怕了?” 纪子浪深深吸了口气,“张维贞,我希望你没有骗我们。” “骗你们?”张维贞冷笑道:“你们也配。” “逍遥是什么,逍遥是成飞升的第一步,飞升则是成仙的第一步,修炼了几百年了,你们难不成连修炼的目的都搞不清楚吧,”他笑道:“仙,不是人,修行一途,便是在一点一点改变着人和仙之间的差别,一个弱小一个强大,那就让弱小的也强大起来,一个命短一个命长,那就让命短的也长起来。” “一个有七情六欲乱心,一个绝对理智严明,那就去掉这些无谓的七情六欲。” “这,就是逍遥境界。” “当一个修炼到了大自在的时候,他的实力已经和仙没有什么差距了,但大自在不可能胜过仙,原因就是因为那大自在,还是一颗凡心,而逍遥,已经是一颗仙心了。” “那北面那位呢?”纪子浪问道。 张维贞笑道:“北面那位,何止是仙心啊,他连最后的仙魂都有了。” “成仙飞升,便是要有仙体、仙心、仙魂,修行一途,也就是在磨砺这三个东西,三大邪功之所以叫三大邪功,就是因为他们太专一了,《太上忘情》太早让人失去了欲望,不利于仙心的完整,《噬魂大法》则是直接抛弃了仙体,最终也登不上大雅之堂,也只有那个《春秋道义》,除了有些残忍之外,到还真的算是一个捷径。” “我急的《太上忘情》被古松宗的武肃收录在了古松宗的藏经阁中,当年叱咤风云的东南邪教噬魂教的《噬魂大法》则是在最后一场动乱中被三大宗教瓜分而去,剩余还未做过太多伤天害理之事的邪教之人也是被你们许下了好处,给朝廷招了安。” “可谓有《春秋道义》,”张维贞冷笑一声,“赵坤,我记得当年先皇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让你率领王城禁军,三次马踏江湖,找到那本《春秋道义》。” “你,找到了吗?” 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眼神犀利犹如利箭相撞,火星四溅。 “我找到了。” “练了吗?” “自然。” “好,”张维贞大笑道:“不愧是我认识的赵坤,人中枭雄啊。” “其实你们没有做错,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们有错。”张维贞突然说道,那神一般的思路跳跃让很多人都没有跟上这个节奏。 “无论是你纪子浪不顾子斯先生的死,于仇人联盟,还是你赵坤,恩将仇报,修炼邪功,你们都是对的,都非常的对,甚至让人敬佩,”张维贞笑道:“我比你更懂北方那位的可怕,我更明白,留给南朝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武肃,当年的天下第一大高手,我曾登上古松峰与他打过,当年我还是逍遥,我们二人在锋上打了三天三夜,打到二人都精疲力竭,最终我还是输了,因为古松宗的功法擅长连绵,气息悠长,前期哪怕受尽压制,只要他与你拖下去,很少有人能够在最后经得住那位的反扑。” “然而他败了,”张维贞眼神变冷道:“他负责拦截北方那位于狼庭之外,二人打了不过半个时辰,他就败了,我们堂堂的南朝第一高手,就败了?!” “当时那位,可没有牵黄剑啊!” “他竟然败了,还败的如此迅速,这只能代表一个事情,就是北方那位的实力太过强大了,强大到武肃甚至拖不下去,甚至无法强撑着身子撑到他的长处得以发挥。” “从那日我便知道,谁都打不过那位,先帝不行,张闻昇不行,我也不行。” “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搅乱这南朝的天机,让那一直悬在自己头上的天狼弓落不下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穷尽国力,三大教派齐齐出手,为的,竟然只是那金朝皇帝的随身兵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无论正邪,尽量让自己在那位面前活下来。” “所以我们都没办法,都没办法,你们看不透,我看透了,除非南朝能出一个真正的圣人,否则绝不可能挡住北方那位的锋芒,他,实在太强。” “毕竟,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位,大逍遥!” 大逍遥! 逍遥至巅峰,座守凡间不飞升! 即便刚刚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但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心中一悸。 “唉。”金袍男子长叹一口气,他缓缓合上眼睛,扬起头颅,苦笑道:“原来朕,一直是在跟个仙人争锋啊。” “他已经无所畏惧了,”张维贞说道:“哪怕你将他逼到了绝境,你还能阻止他飞升不成?” “我感谢你所说的一切,”金袍男子说道:“但,我还是要杀了你。” “我知道。”张维贞点点头。 “这个时间了,真的不允许有任何的差池了,”金袍男子说道,“若是太平盛世,我赵坤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可造化弄人啊。” “我可以理解你,”张维贞说道:“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反抗。” “自然,”赵坤点点头,“儒家从圣,你先退下吧,你,打不过他。” “是。”纪子浪躬身道。 “朕登龙虎山,求张家天师代替子斯先生为朕镇压国运,搅乱天机,已经十年,朕修行道家功法,修行《春秋道义》,也已经十年了,期间朕杀了很多人,有不服气的,有想要叛逃的,也有阴奉阳违的。” “而他们的血肉,已经被我同化了。” 张维贞猛然抬起双眼,那空中乌云徒然翻滚停止,黑色又如同褪色的彩色布匹一般竟然开始慢慢掉了颜色,由黑变灰,又变白,而在那白色之后,一股诡异的鲜红色又慢慢涌动在了那如布匹般的白云之上。 “《春秋道义》贵在牺牲,他们的死,是值得的。” 那血色的云彩凝聚起来,化成一条红色的长线,金袍男子扬起头颅,张开大嘴,只见那红色的长线飘荡游入赵坤的口中,那红线似乎带着极为具有穿刺力的光芒,即便被他一口吞下,却依然显眼,只见从赵坤的喉咙开始,由内而外散发的红光顺着他的经脉游动流入四肢,若是此景被燕青和王长饮看到,定然会大惊,如此行径,竟然如那服用了血杀丸的人一般无二。 血云中似乎包含了无穷无尽的血气,那血气股股传递给赵坤的体魄,偶尔也有会一丝冤魂突然凄厉嚎叫,欲从那血气中逃脱这被吞噬的命运,但结果则是被赵坤身外流转的《九天伏魔神元雷法》的雷蛇剿灭成一团灰烬。 “不亏是三大邪功啊,”张维贞笑道:“掠夺血气,霸气!比那什么《噬魂大法》的吸引冤魂霸气了一百倍,哈哈!” 他猛吸一口气,百里灵气被他倏忽鲸吞,他挺起胸膛,一时间身形化为缥缈。 张维贞看着远处那个一身血气、宛若深渊魔鬼一般,身后确实至刚至强、最讲究公平正义的天雷的身影,哈哈大笑道:“能将这三大邪功玩出一股子正气来,我张维贞,佩服你!” !! 第三十四章 盗墓贼 - 江湖客 - 森罗人 “你是说,二楼有一个空间裂痕?”王长饮问道:“就和让咱们进来的那个空间裂痕一样?” “不太一样,”燕青摇摇头,“让咱们进来的那个空间裂痕虽然是裂痕,但是其实非常的稳定,就像是当初在建立这个空间时被这个空间的设计师故意设计出来一样,就如同一个房间的大门,而咱们楼上的那个空间裂痕,更像是个盗墓贼偷偷敲开的,随时有可能崩塌。” “楼上有个空间裂痕?”广阳也被吸引过来,“不会是这个坟墓主人的传承吧。” “也不是没可能,”王长饮点点头,“不过如果是位能到自在境界的剑仙人物,他斩出来的空间裂痕还会是这般不稳定吗?” “说不准的,”广阳说道:“人是逃不过岁月的,哪怕之前你是纵横天下的大剑仙,老之将死的时候,估计也剩不了几分力气了。” “我要是剩不下几分力气了,可造不出像是这个坟墓一般的辉宏建筑,”王长饮笑道:“能建立出如此个漂亮坟墓,可没道理在结束的时候留下这么个败笔。“ 广阳疑惑道:“那恩公的意思是?” “我想,我弄明白那个杀手了!”王长饮嘿嘿一笑。 —————— 我叫梅外新,我是个。。。嗯,杀手吧。 其实早些年我也不是干杀手的,我是跟着我师父混的。 如果是走马江湖的人,大多都没听说过我的师父,倒不是因为我师父不想扬名立万,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大多被人瞧不起,哪怕这手段通了天了,还是叫人家给看不起。 我们是盗墓的。 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跟着师父了,小时候师父总是对我笑眯眯的,可好了,但这几年好像就看他吹胡子瞪眼了,真是人老了,脾气却越来越小。 不过我从小就知道,我师父是个高手。 厉害的大高手! 以至于认识他的人没有不咬牙切齿的,听说过他的人没有不闻风丧胆的。 听说我师父的经历也挺一波三折的,据说小时候想修行,当个仗剑江湖的大剑仙,结果被个无良的家伙骗去当了盗墓贼,盗墓盗的越多,各色传成功发就得到的越多,竟然将他硬生生堆成了个高手,况且还有那一身盗墓用的隐匿手段,如果放在绿林江湖上,那还不是任谁都得称一声好手?可现实却偏偏相反,江湖上的人都是劫道的看不起花贼,花贼瞧不起飞贼,飞贼瞧不起毛贼,毛贼都瞧不起盗墓贼。所以大家都瞧不起师父。 师父就生气了,你瞧不起我,我就杀了你。 然后他就杀了很多人。 结果大家还是不相信他,总认为是有个高手在他背后帮他杀人,他不过还是那个被人瞧不起的盗墓贼。 结果一来二去,莫名其妙的大家多了个共识,在这个盗墓贼背后,恐怕有个深不可测的杀手,一个堪称天下第一的杀手。 天下第一杀手! 如此称号自然就吸引了无数单子的生意,师父一看有钱赚,干脆也就不戳穿了,师父摇身一变,成个两个天下第一。 一个人人唾弃的天下第一盗墓贼。 一个人人敬畏的天下第一杀手。 所以吧,我是盗墓贼,还是杀手呢? 少年郎挠挠了头发,将发簪轻轻取下来,甩了甩一头轻柔的头发,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脯,郁闷道:“看来又得找地方去裹胸了。” “唉,胸脯大了真不方便,”少年郎,或许该说是少女吧,她无奈地摇摇头,“本天才这身法都因为这两个胖球退步了不少,师父还真没骗我,女子家家的当杀手好累呀。” 她抬起头,淡黄色的柔光洒在她面上,普通的五官,细细的眉毛,单论这面相倒是还真分不清她究竟是男是女,这眉目间的青春活力,比起大多女子的轻柔温雅而言,还真是偏男孩子的英气一些。 她一下蹦跶起来,活动活动身子,摇摇脖子,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她重新缠绕起手上的布带,确认好自己的刀真好卡在了自己的小羊皮靴子上,开心地点点头,“可以啦,本天才这么厉害,那三个蠢货怎么可能是本天才的对手呢!” “走,去杀了他们三个,然后就没人能跟我争这墓了!” 合着闹着这么久,还是为了盗墓。 ———— “盗墓贼!” 两个大男人仿佛看到了一排母猪排队掉进了河里,同时惊呼道:“他是盗墓贼?” “你是说,这裂痕就是他进来的入口?” 王长饮点点头,“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是常运境界实力的原因了。” “因为他不用通过那条剑仙路啊,不用通过剑仙路,自然就不用废去修为了。” “这么说,他还有可能在这个裂缝中?”燕青忽然惊道。 “不可能,”王长饮道:“他说过,他要杀我们,杀了我们他还要探索坟地呢,当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搜完了坟地,不过这就没有办法解释他当时为什么还在这个坟地中没有出去了。” “好好准备一下吧,”王长饮道:“看来那个家伙的手段,应该不一般。” 突然,在西北方突然爆出一道惊世的红光,那红光就如同被人炸开的喷泉,向外喷吐着如鲜血一般的红色,一股血腥的煞气瞬息传来。 “看来已经有人得了造化了,闻着味道应该是位杀气很重的剑仙留下来的传承,”王长饮肃穆道:“我们也加紧时间吧。” “好。” 王长饮拉起睡成一头小猪的阿入,背着她往上走去,虽然石头悬浮在空中,但脚踩上去,却如同大地一样结实,往上爬了几层,他们才发现,在这个建筑群的最上方,有一颗晦暗的土黄色珠子,不到上几层,是很难用肉眼观测到的,三人用了大量的时间爬上了那个离珠子最近的屋子,那颗土黄色的珠子近在眼前。 土黄色的珠子像是一个被风沙磨损后不再光亮的玉石灰蒙蒙的样子并不好看,里面没有任何的光辉和色彩。 王长饮看着那颗珠子,突然说话, “请问,您是剑仙前辈吗?” 珠子微微一震,一层灰土从那珠子上掉落下来,一个轻柔的男声说道:“这才多少年啊,又有人进来了?” “我等不是剑道高人,只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的到这里来了。”王长饮恭敬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又有晚辈将死呢,”那轻柔男声说道:“我可不希望还有人如我这般,被困死在这个地方了。” “困死?”王长饮心中突然一惊。 “不用惊讶,”轻柔男声说道,“不得自在,却想长生,不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 突然珠子黄光大亮,那此言的光芒让四人都遮起了眼睛,王长饮费力地看向那光芒,只见一个人影从那光芒中走出。 光亮渐渐退去,一个身如青竹般的秀气男子站在空中,微笑着看着四人。 浮空而立,便是自在。 王长饮急忙做礼道:“不知前辈在此,吾等多有冒犯。” “无妨,几位小友既然来了,不如在此坐一下,我也进一下地主之谊,”那修长男子微笑道:“我青城派乃是名门正派,杀人夺舍这类事物,我等不屑于去做。” “前辈高人风范,行迹自然潇洒。” 修长男子一愣,哈哈大笑:“难得难得,现在的小儒生一个个都跟个小狐狸一样了吗?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等是名门正派,修道自然心中有道。” 他手指轻轻在空中一划,一道黑色如墨汁般的痕迹被涂抹在空中,拿到痕迹瞬息变成一个空间裂痕,他微微一笑,一步迈入。 四人相互看了看,跟着进去。 “我等被困于坟冢之中,日日或只是活在这方寸大小的地方,还不被憋死,幸好能用这造化开天地,开辟出个小洞天活动。”修长男子微笑道。 “这么说。。。” “没错。” 四人走出来,却是个和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座浩瀚的沙漠城池坐落于地上,修长男子笑道:“欢迎进入我的黄尘珠。” 城池之中,无数的诡异的生命游荡着,声音嘈杂,但穿着装束却和外界无异,土黄色的老鼠在白蛇那买了个短裤,金色的蜜蜂在街上拉着条幅怒斥着黑蛙老板克扣工钱,旁边的茶馆,几个巡逻的貘们正拿着筷子喝着面条,诚然若一真正的城池。 “我是这里的城主,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黄沙城主。” 黄沙城主说道,“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要快四倍,因此,我可以让你们在我的城池中待两天,希望这两天你们能够得到我的认可,作为交换。。。” “你们将会得到我的传承,”黄沙城主笑道,“我的剑道传承。” “城主,我有几个问题,可以冒昧吗?”王长饮说道。 “自然。” “所有的见到传承,都和这里一样吗?”王长饮问道。 “当然不会了,”黄沙城主笑道,“有的道友生杀成性,传承自然血腥至极,有的可能喜爱书画,来者只需懂得书法便能获得传承,还有好多根本就不立传承,毕竟我这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人来,很多能闯过剑仙路的青年才俊进入之后也看不上我们的传承,而是自己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王长饮沉思道。 黄沙城主笑道:“传承的若是道,有益无害,可惜这里传承的,是术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五章 黄沙城 - 江湖客 - 森罗人 铁城站在高处,目光摇摇地看着远方,旁边的王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赤红色的剑。 “这剑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交给你用,是看着你的合理境界实力。”铁城声音冷酷道:“我希望您能够摆好你的姿态。” “什么姿态?”王英摸了摸自己嘴边的两抹银胡子,“一路上听我的,遇到好东西了,就准备造反了?” “我是说,你不要拿我们当白痴,”铁城冷声道,“刚刚的秘境又让我们死了几个弟兄,现在我们就剩下七个人了,你还真想让我们全军覆没啊?!” 王英一挑眉毛,“怎么,烦了?” 他站起来,那剑被他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插到自己后背的剑鞘中,“铁城,你真的不怎么聪明,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以为你有威胁我的能力吗?” “你什么意思。” “我王英是真心诚意跟你们合作的,你出人,我出脑子,一路上咱们合作的很好,不是吗?”王英笑道:“你当然可以选择退出,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可不是为了造化而来的,我们是为了那把剑,”王英冷笑一声,“牵黄剑!” “牵黄剑拿不到手,讲什么都是屁话,死再多人,陛下也看不在眼里,你那群兄弟,才算白死了,”王英徐徐道:“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找到那把剑。” “你想怎么找?”铁城冷声道。 “我自然有我的计划,”王英活动了活动身子,笑道:“你看着,就是。” ―――――― “还有一个问题,请问您见过一把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吗?” 王长饮低下头颅,郑重问道。 “宝剑?”黄沙城主摸摸下巴,“这是你们要寻的造化?” “是任务。” “果然你们不是一般人啊,真是期待啊,不知道你们之后的两天会不会给我带来惊喜,”黄沙城主笑笑,“这把剑我没有印象,不过我可以跟你们一些提示。” 王长饮恭敬道:“请城主赐教。” “三尺剑,中规中矩,但金狼吞口和白玉剑穗却不一般,”黄沙城主笑道:“我平生爱好不多,走马山水是我的爱好之一,走的远了,看的就多,这普天之下,剑都是帝道之物,故而中原用剑多好用猛禽猛兽作为吞口,如睚眦狮龙,而这金狼,至少在中原地带,是不常见的,喜好金狼的,大多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如女真和蒙古。” “您是说辽国和金国?” “他们都建国了?”黄沙城主惊讶道,“好玩好玩,没想到这两个小部落都有了大出息了,有趣,你们还真是让我期待极了。” “至于白玉剑穗啊,白玉倒是寻常,不多此地剑仙的佩剑大多是不配饰剑穗的,不说用剑的时候很不方便,而且这剑穗向来价格不菲,对于我们这些难得白黄的人而来,总是有些囊中羞涩,”黄沙城主一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要找的这把剑,应该不是剑仙的佩剑,而是有人带进来的东西。” “这几年进来的人不多,还带把剑进来示威的就更少了,细细数来,可能也只有那一人而已吧。” “谁?”王长饮问道。 黄沙城主微微一笑,“两天之后,若你能给我惊喜,告诉你,也无妨。” 说完,这修长男子转身化尘而去。 “不是,就这么走了?”燕青挠头惊道。 王长饮冷笑一声,“不然呢。” “得嘞,咱们抓紧干活吧,”王长饮冷笑着,“这位城主大人,估计,已经等不及了吧。” “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燕青惊道。 “自然,”王长饮嘿嘿一笑,“不然我有病啊,问第一个问题。”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两天时间,可是够紧的。” 黄沙城的大门无人看守,在这个小洞天中,可以说黄沙城是唯一的城池,更是唯一的文明,其实这个城墙毫无意义,与其说是防御外敌,反而更像是一个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的一个牢笼。 四人走到门口,看着这封闭的大门,燕青大声喊道:“有人吗?!” “有没有人啊!” “有人吗?” 城楼上突然冒出了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看到四人都尖叫一声,慌忙逃窜进去,嘴里还惊叫着些什么,因为实在太远了,很难听清。 过了一会儿,那门小小被人打开了一个缝,一个圆不溜秋的眼睛透过那门缝看过来。 一看到四个人,又尖叫一声跑回去,大声喊着:“是人!人来了,救命啊!” 轰!门又被一下关上。 “这什么情况啊?”燕青看了看王长饮。 “你下次能带点脑子就好了,别一到动脑子的事就看我,我还是个孩子!”王长饮撇了他一眼,“走吧,我看这大门没锁,咱就别麻烦别人了,进去吧。” “咱?”燕青一愣。 “就是我们,北方方言。”王长饮走了过去,背后的广阳早一步到大门旁边,双手一起力,轰轰把大门推开。 两扇大门不知多久没有开过了,大门磨过那满是沙石的地面,顿时扬起灰尘,四人都纷纷遮住口鼻,那飞尘过去,里面,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光景。 楼房高低不齐,高可至十余米的高空之中,有松鼠在那里安家,矮,则是一个底底不过脚腕的蚂巢,几个白蚁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本来鼎沸嘈杂却在他们一开门的时刻瞬间安静,一个麋鹿看见他们吓得掉了嘴里刚刚从松鼠那里买来的松果,老虎看到他们吓得连手上切好的肉块都不要了匆忙逃走,远处一个大眼睛的猕猴正拉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猎豹过来。 “就是他们,人类,人类来了!”猕猴惊呼道。 “什么人类啊,不会是你们又把那群掉了毛的猩猩当成人类了吧。”猎豹不耐烦道。 “绝不是啊,他们就在那,你看啊!” 猎豹没精打采地撇了他们一眼,突然眼神停滞了,他赶紧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四个人,结巴道:“是,是人类?!” “真的是人类!” “快,请求支援,快!”猎豹冲后面大吼道,他眼神中充满着仇恨,死死地盯着这四个人,“你们来了,你们终究还是来了,祖先们说的没错,无论我们躲到哪里去,你们都还是来了!” “您好,”王长饮轻声道:“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但是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闭嘴!你们这群恶魔,滚开!”那猎豹怒吼道:“你们恶魔,是魔鬼,你们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你们有的还不够吗?你们终究是要逼死我们吗?是吗?!” “雄狮大人来了!” 突然,猎豹背后传来了无数的尊敬的声音,猎豹面露惊喜,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雄壮而魁梧的狮子漫步走过来,他身后跟着群同样凶悍的猛兽们,仿佛他们就是这个城池的执法者。 王长饮往前迈了两步,高声道:“我等是黄沙城主邀请的贵宾,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黄沙城主?”雄狮声音沉稳如磐石,“我们黄沙城,没有城主。” “什么?”王长饮一愣。 “别管这些了,雄狮大人,”猎豹疾声道:“他们可是人类啊,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安静!”雄狮吼道:“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如果我们对无辜的生命举起屠刀,那我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雄狮转过头来,看着这四个人,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来释放那个恶魔的吧。” “恶魔?你是说那个强大的人类吧。”王长饮眼神变得睿智了,他轻声道,“我们受邀过来,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但我希望,我们能受到公平的待遇,而不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当然,任何人只要遵循黄沙城的法律,所有人都会得到我们执法队的保护,”狮子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我希望你们不会触碰这道底线。” “让开吧,让他们进来,”狮子发号施令道,“即便是人类,无可否认也有善良的存在,不是吗?” ” “可绝大部分的,都是自以为善良。”猎豹恨道。 “如果可以,请你们四位先到我们执法队去做客吧,”狮子说道,“现在的你们,很难得到我们黄沙城的友谊。” “如果能去自然最好不过了,”王长饮笑道,“至少我可以相信,在执法队,我们是安全的对吧?” “即便是那个豹子,也不会杀了我们,是不是?” 猎豹听了怒极道:“你瞎说些什么,要是我想的话,我早就。。。” “够了,阿豹!” 雄狮打断他道:“真正的法律是连心都遵循的,而不是像你这样,如果你的内心不能遵循我们黄沙城的法律,就请你脱下你身上执法者的制服。” 猎豹狠狠看了他们一眼,默默退下,不再说话。 “好了,各位,现在,请跟我走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六章 先知 - 江湖客 - 森罗人 狮子阔步在前,四个人跟随在后,旁边的目光多有不善。 “长饮,这事,不简单啊。”燕青小声说道。 “看来我们是被坑了,”王长饮点点头,“我虽然原本就明白那黄沙城主就是想让我们帮他脱困,但我没想到阻力这么大。” “这一城,都是敌人?”广阳小心道。 王长饮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突然,那狮子发声道,“至少现在不是。” 燕青吓了一跳,他连忙息声。 “我要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先知,他将告诉我们你们的来意。“狮子声音如同一个丝毫不带个人情感的法官,语气中尽是公正和严明。 王长饮好奇道:“那位先知,就是你们这个城池的城主?” “我说过,我们城池没有城主,”狮子很是耐心道:“这可能对于你们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我们城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石,都是平等的。” “平等?”王长饮想了想,“一个有趣的概念。” “你们人类是永远都不可能平等的,”狮子如此谨慎,竟然也下了个盖棺定律,“因为你们心中的贪婪,是神,都难以匹敌的。” “所以我们儒学才要修身养性。”王长饮说道。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改变,”狮子冷哼一声,“我不想与你争论,只希望你们不会打扰我们的安宁。” 顺着大道直行近千米,便到了这个不大的城池的中心,正中心的建筑和外面的建筑一样,充满着西域的特色,楼房的顶部形成奇特的圆包形状,其下是一个小小的门。 狮子没有再说话,他带着四个人径直走进去,迈步走入大殿,却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大气磅礴之感,更像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别墅,中间有一汪水池,在水池中间还有一个小木板撘的小屋子,小屋子上被人仿佛用金色的墨汁描绘了很多的铭文,那铭文仿佛在水中飘动一样,在那木屋上缓缓流淌着,神妙无比。 王长饮看着那屋子,轻声道:“你们的先知,就在那里?” 狮子没有理他,而是恭敬地坐下,声音虔诚道:“伟大的先知啊,世界上最后的余烬又将面临一次巨大的危机,请您给神的子民们指出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吧。” 话音刚落,那无数金色的铭文突然亮了。 一个个铭文吟诵着靡靡之声,那声音如同佛陀诵经的呢喃,又如同儒生虔诚的阅读,闪亮的金色映照在如镜子般清澈的水面上,反射出如满天星辰一样的荣光,无数的光芒汇聚起来,就如同一道盛夏的日光,照射在木门之上,那木门轻轻打开,从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雄狮。” “是。”狮子恭敬行礼,缓步走进去。 那木屋小小的,本不应该能容得下那狮子庞大的身躯,可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木屋,他的身形似乎也被一种奇妙的规则影响了,按比例渐渐缩小,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如同一只小小的奶毛一般。 良久,狮子重新从大门中出来,他面色很难看,冷冷地看着这四个人。 还没等王长饮发问,那苍老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王长饮。”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王长饮大惊道。 狮子冷冷地回答他:“先知无所不知,你可以进去了。” 王长饮见这位他所认为真实意义上的黄沙城霸主面色不善,也不多嘴,踏步走入。 在看那狮子漫步的时候,感觉玄妙至极,可真让王长饮自己走了,自己身上却没感到有一丝的异样,他一回头看去,又感觉自己自己与远处三人毫无差别,而那刚刚那小小的木屋,此刻却如同一个农家平房一样大小。 他轻轻走入那小木屋,小木屋温度比外面偏低,湿气很重,只见在屋子的中央,有一个满是金色铭文的龟壳,放在那里。 王长饮左右看看,问道:“请问先知大人在吗?” “我在。” 满是金色铭文的龟壳微微一动,嗡嗡发声道。 王长饮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看着这个龟壳,试探性地问道:“莫非先知前辈是。。。” “我是一个器灵。” 那金色铭文龟壳突然绽放出一阵金光,在龟壳中,一只如梦似幻宛若能量体般存在的乌龟弹出头来,那金色的乌龟极其富有人性化地对他一笑,“小友,请坐。” 王长饮看了看屁股后面,随意找了个石头坐下。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我是先知,所以我的回答非常的宝贵,希望你能够想好了再问。” 王长饮点点头,他想了想,直接开门见山道:“请问先知前辈,我心中那把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在哪里?” 乌龟微微笑着看着他,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嗯?”王长饮愣了愣。 “我是一个器灵,之所以被人称之为先知,是因为我的本器八卦本就是一个极好的算卦法器,在很多时候我能帮人趋吉避祸,却很难给他人算出一个确确实实的结果。”乌龟说道。 “请问您,请我进来是干什么?”王长饮点点头,又问道。。 乌龟说道:“我等器灵,以气运为孕养为生,故而我常与他人做交换,若是你原因,便可以用身上的气运,换取一些已经看清的事情。” 王长饮皱眉头,说道:“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大,”乌龟一笑,“请问你愿不愿与我交换呢?” “用我的气运?”王长饮问道。 “正是。”乌龟点头。 王长饮大笑道:“别开玩笑了,我自己气运自己留着还差不多呢,还跟你换,我又不傻!听你们的意思一个人一生的气运就那些,用完了就没了!我才不呢!” “但若是你连气运都不明白,哪怕有了再多的气运,又有何用?”乌龟笑着看他道。 王长饮看着他,突然冷然道:“总感觉我被人下了个套。” 乌龟笑道:“人群熙熙皆为利来,人群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交换,终归是天下不变的真理,我并不强迫你,但我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毕竟很多时候,机会可不会重来。” 乌龟继续道:“我让你第一个进来,已经是我的诚意了。” 王长饮一怔,他突然明白了,如果让燕青或是小傻妞先进来,还不得被骗得连渣都不剩? “好吧,我交换,但交换的内容是,何为气运,如何运用气运,还有,所有你知道关于那把剑的消息。”王长饮冷视着它道。 乌龟一笑,“没问题。” “我还可以附赠一个回答,我们究竟是什么?”乌龟微笑道。 “你果然有读心术。”王长饮沉声道。 “一个少年郎不要总是这么老成,你会丧失很多生活中的乐趣的,”乌龟笑道:“当年的雄狮也是如此,壮志踌躇,想要出界在广袤天地中为妖族争一个容身之所,若不是我劝下来了,如今的盛况你可看不到。” “你说他们是妖族?” “准确的说,是妖魔,”乌龟笑道,“是这片死地的土著生命。” “土著生命,怎么这么害怕人类?”王长饮问道。 “还不是进来的人都实在太过强大了?”乌龟笑道,“动辄就是自在境界的大能,又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剑仙,这群刚刚步入修行之道的,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们就误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如此强大的,所以才如此的害怕我们。”王长饮一锤手心,恍然大悟道。 “他们可不怕你们,”乌龟摇头道,“雄狮,也是一位自在境界的兽王。” “自在!”王长饮大惊失色。 “虽然雄狮一直生活在这里,但他内心,终究是有些不服的,”乌龟笑笑,“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希望你能够记好。” “是。”王长饮点头。 乌龟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他沉声道:“气运一说,向来是玄之又玄,我所知道的,其实也有所局限,不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你空中那把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牵黄剑。” “牵黄剑?”王长饮蹙了蹙眉,“很普通的名字啊。” “剑,却不普通,”乌龟沉声道:“因为这,是唯一一把,帝道之剑。” “帝道,好霸气。” “自然霸气,人道斩人,帝道斩国,天道便斩天下,”乌龟说道,“然而天道之器,自古便从未出现在凡间过,因而帝道之器,便已经是普天之下,最为强大的兵器。” “这帝道之剑,和气运,有关系吗?”王长饮问道。 “帝道,斩国,斩的,便是一国的气运,斩的,便是,一国的未来!” “斩,国之未来?!”王长饮痴痴道。 “运道,为运气凝聚而成的道,又称之为气运,运气为小,落于人身上,有益无害,但运道不同,这运道更像是无数人的运气凝聚在一起,落于人身上,焉知祸福。”乌龟声音沉稳,宛若一个诵经的大师。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卷 青城 第三十七章 半个江湖 - 江湖客 - 森罗人 “就如同一人背上背着沉重的黄金,在外人看来自然是财富的象征,可那沉重的黄金随时都有可能压垮那个人的脊背,更有可能遭到无数人的窥觊。” 王长饮点点头,“怀玉自罪的道理,我明白。” “但气运,远不止黄金,那么肤浅,”乌龟声音虔诚道,“气运,更像是人的一个属性,它代表了上天对人的庇佑程度,更代表了这个人的尽头。” “尽头?”王长饮狐疑道。 “尽头,”乌龟感慨道:“天赋,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命运,不是吗?” “那尽头,是什么意思?” 乌龟说道:“尽头,便是一个人最终的样子。唯有气运悠长,连绵不绝者,才能走到最后。” “修行一道本不就是逆天而行,修行之人,还会信命?”王长饮惊笑道,“莫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道家,不也有算卦这一说?”乌龟笑道,“修行,看你修的是什么东西,道家人,修的就是命啊。” “而佛家修行,渴求死后立地成佛,不也是一种对于现实的无奈吗?”乌龟微笑道:“命是人与之俱来的,可以改命,但不能不信命。” 王长饮完全接受不了这一番所谓的命运学说,冷笑道:“若人一生下来,什么都确定了,人还何须努力奋斗,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岂不是更好?” “成事虽然在天,可谋事,确实在人。”乌龟笑道。 “通篇停下来,我只听出了神棍二字。”王长饮摇头道。 乌龟摊手无奈道:“你自然可以不信,但我要说的,基本说完了。” 王长饮这一听还不炸了,他一个抬腿蹦起来,大骂道:“这就完了,你唬我呢吧?!” “年轻人莫要着急,在此之外,我还可以帮你,算上两卦。”乌龟笑道,“我的卦象,很准。” “算卦啊,那好,你就给我算算,我能从那里找到那把剑,还有,我们该如何出去。”王长饮冷笑道。 乌龟一愣,奇特道:“不算自己或他人命运?” 王长饮摇头,“我辈儒生,不信你们这群老牛鼻子!” “哈哈,有志气!”乌龟大笑,“不亏是能被他黄秋杀放进来的人,果然不同寻常!” “你果然知道黄沙城主。”王长饮挑眉道。 “我从未说过我不知道,”乌龟微笑道,“若是连我都不知道黄秋杀的存在了,这个城池,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话音已落,四周化为寂静。 一簇如林中野火,突然,从他背上燃起,那火焰看似猛烈,却毫无温度,火中燃烧的很是奇特,更像是有无数的山林蛮族在火焰中跳舞,高声呼喝着些什么东西。 火焰逐渐缓了下来,焚烧后的灰烟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诡异的符文,乌龟看了看这个符文,一拍地面,顺延而去一个金色铭文亮起,向这灰烟符文射出一道极致金光,竟如同给予了一副篇章一个纸卷,那纸卷铺开,符文落在纸上,形成了一章文字。 文字似乎是上古语,王长饮一个字都看不清楚,那乌龟倒是读得津津有味,只是越往下看,那乌龟的表情越凝重,看到最后,表情宛若惊骇,心中更似乎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乌龟急忙转过头来,死死盯着王长饮,声音严厉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找那把剑?!” “怎么了,算不出来了?”王长饮冷笑道。 “不好,大大不妙啊,”乌龟惊恐地一闪身影,飞到高空中,冲天空大喊道:“黄秋杀?是你遮掩的天机不成?!” 在半空中,无数的飞沙在浮空凝聚,汇聚成一个隐约能看见面目的沙人,那沙人看着乌龟,摇头道:“我从未遮掩过天机。” “不对,肯定有人遮掩了北方的天机,这才让我算不出来,”乌龟沉声道,“而且,我这一算,恐怕。。。” “恐怕什么?”沙人说道。 “恐怕惹了大祸了。”乌龟悲戚道。 “你什么意思?”沙人道。 乌龟苦笑道:“既然有这遮掩了天机,便是不想让北方人知道我们的行迹,可我这一算,暴露了。” 黄秋杀笑道:“不过暴露行踪而已,算起来你我在这剑坟洞天之中,即便被人看到,也伤不得你我,龟兄莫要担惊受怕。” 乌龟无奈道:“我是害怕,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 京城,白玉楼。 高楼之中,云雾缭绕,白玉楼高百尺,空垂然若摩天,在这巅峰之上,有一身穿略带掉色的道袍的老道士正盘腿坐在一个老旧的蒲团上,摆弄着面前一炉烧得正旺的香。 突然,他猛然抬起头来,身影瞬息浮于空中。 他摇摇南望,竟不管周围道童震惊神色,身形化作流光,飞驰而去。 —————— 青城山外,剑拔弩张。 张维贞和丰仁帝二人遥立相望。 高手过招,不过半招,便可见分晓,不过一招,便能见生死。 故而没有十足把握,谁先出招,必然先为劣势。 若是以外人来看,丰仁帝的气势不知比张维贞要凶悍多少,全身血气纵横,光这一身的浓烈血气,就已经有了开山裂石,荡清妖魔的资本,更不用说身后的霹雳雷霆更如同一把把即将被投射出去的锋利长矛,近可攻远可守,果然如帝国一般。 而张维贞,只是默默站在那里,看着他。 大战,一触即发。 倏忽,包括纪子浪在内,四人眼睛同时看向了天空。 清冷道姑微微一愣,随即也看向了天空,几人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张维贞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丰仁帝则多是不解和狐疑,纪子浪多为惊讶,而流露在道姑面上的,则多是一股渗入心腹的恐惧。 “屏天帐,破了?”张维贞冷笑道:“我还在想你们要怎么杀我,没想到竟然如此的简单明了啊。” “屏天帐破,绝非我所为,”赵坤说道,“我赵坤再昏庸,也知道这屏天帐对于大弘的意义。” “可他破了,”张维贞说道,“而张闻昇,不会擅离职守。” “原因是何我不知道,而且,我们更不知道究竟是那里被北金看穿了,”赵坤接着道,“不过无论哪里,都没有现在这里重要。” “屏天帐一破,你心境就不稳了,”张维贞笑道,“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请。” 赵坤神色,突然变凝重。 “道家功法,也不能多用不是?放心,我不用那混元破了。”张维贞笑道。 说完,他就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毫无威势,毫无预兆地走了过去。 可在丰仁帝眼中,却不是如此。 “一步一自在。”纪子浪轻声道,“不愧是张维贞。” 却见那步伐没变,掠过的距离却越来越大,正好七步,正好走到丰仁帝的面前。 丰仁帝长啸一声,全身的红色血光疯狂涌动起来,全身的光流如涌动的红色钻入他的右手心中,化成一把血红色的长剑,看那剑的样式,竟然是如长约三尺、金狼吞口、白玉剑穗的铸铁宝剑一般无二。 “你这老儿,还真是想牵黄剑想疯了。”张维贞笑道。 丰仁帝专心看他,这自在七步将气势提到巅峰,更将一身精气神归于了极致,如此气势,此刻的 张维贞已经于大自在无异。 “雷霆正法。” 背后的滚滚雷霆突然有乌云腾出,丰仁帝猛然向前挥出了一剑。 带着无尽雷霆和无数阴气的一剑。 那一剑中,似乎邪恶与正义并存,仿佛烈火与寒冰交融。 庞然一剑宛若能够焚天,巨大的剑气比刚刚斩碎乌云的剑仙一剑还要庞然,宛若一个小山,如泰山压顶般猛然轰向了张维贞。 被雷霆焚裂的空气破碎着,被血气污染的云彩更是妖艳,甚至是纪子浪,在看到这一剑的时候,内心竟然都泛出一丝的绝望。 不愧是,春秋道义,不愧是,半个江湖。 当年剿灭半个江湖的时候,无数的起运因果被丰仁帝一人担着,本以为这回压垮丰仁帝,却没曾想,丰仁帝竟然也如此天纵英才,竟然将这漫天的怨气和因果,化成一剑斩了出去。 这,便是必杀的一剑,这,便是是用万千人的性命,换取的一剑。 杀人的剑! 却在斩的最后一刹那,丰仁帝的瞳孔突然紧缩。 张维贞,人呢? “赵坤老儿,当年你给伶郡的,我终于有机会还啦,你不是最爱这山河吗?我就一拳,便溃了你的山河。” 张维贞轻轻打出一拳,普通的一拳。 大繁至简。 逍遥,一拳。 那集结了半个江湖的雄厚血气,突然,散了。 只见那普通的一拳击在空中,就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仍在了湖面上。 拳头是那个小石子。 空间,便是那个湖面。 肉眼可见的波纹从空间中如水般游动开,那声势浩大宛若惊涛的一剑撞上了波纹,竟随着那波纹一同,开始游动。 自接触的地方开始,竟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凹陷,那凹陷仿佛超脱于任何的法则,就如同能够吞噬一切的奇异小兽,正贪婪地吃着这无尽的血气。 跟这无匹的剑气比起来,小兽渺小的就如同一个蝼蚁,可这蝼蚁每吃一口,身形就变大一分,每消化完一口,便有疯狂地吞噬起来。 那波纹瞬息被这血气放大了无数倍,竟以力打力,瞬间将这近乎无解的剑气突然碎开! 第一卷 青城 第三十八章 北方 - 江湖客 - 森罗人 长风破浪,焉有如此气魄? 张维贞仿佛站在那碎裂的金涛之上,悍然若神人。 那碎裂的波动吞噬完了整个剑气,开始带着浩然若海啸般的气势,轰然冲向丰仁。 丰仁眼神在被破开的一瞬间竟然有些漂浮,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浩然气势正恰好,停在他的鼻尖。 差之一毫厘,便若怒卷千堆雪般,轰在他面上。 一瞬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依稀记得,在许多年前,当年他策马奔驰于江湖,率王城禁军剿灭国内自立宗门的时候,子斯先生还曾说过一句。 “你的功法有违天合,虽然境界提升迅速,但,难登大雅之堂。” 他惨然笑一声,“看来这就是大雅之堂了?” “我不会杀你,”张维贞说道,“从一开始,我要的就很简单。” “我要一个安宁而已,好好将阿入抚养长大,让她嫁给一个自己爱着的人,也能让我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张维贞笑道:“这就是我的梦想,自从伶郡来了之后,我本就没了野心。” 丰仁帝轻轻吸了口气,从口中吐出,那气遇上浩然气势,却如清风拂过一般,让其若冰雪般融化,“看来我的路,错了。”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张维贞说道,“如果前朝帝也能有你这样的心胸,那他绝不至于死。” 丰仁帝摇头无奈道:“想不到半个江湖的命都换不了你一个人的命。” 张维贞冷笑道:“半个江湖?一个江湖都未必。” 在北方的某个地方,有一阵洪波涌动,只见一个老道士正竭尽全力冲这里踏波而来,缩地成寸的法子已经用到了极致,那老道士用尽全身地力气,尽力向南方大声传音道。 “屏天帐破,目标,青城山!” —————— 苍茫草原,绿草青青。 自从他自白山黑水中崛起,一步一步吞并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辽国,拿到了那把号称天下第一神兵的帝道牵黄剑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人了。 他是所有北方游牧民族的神。 可就是这样一个神,却总是感觉,很是无趣。 “这就是你们南方的繁缛礼节?”他蹙紧眉头问道。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一身南方儒士衣服的书生,那书生同样梳着和神一样的金钱辫子,只是在金钱辫子的基础上,还用了一个白玉的簪子将这金钱辫子盘成弱冠,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可那书生的相貌,却仿佛如谪仙般俊美。 书生笑着点点头,“大汗,既然你想要体验南方的生活,有些繁杂,是避免不得的。” “怪不得他们活的这么累,我要是这么活着,我也累,”他无奈地摇摇头,很是别扭地跪坐下,一脸诡异地看着那书生一会磨茶一会沏水,苦笑道:“这么坐,脚不会麻吗?” “习惯就好啦。”那书生微笑道。 突然,这位帝王眉头一挑,一个鲤鱼打挺一般从跪坐直接站起,那书生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茶艺停顿了一下。 “郭卿,可能你得等我一会儿了。”那帝王露出了两排森森牙齿,宛若食人野兽一般笑道。 “大汗当以国事为重。”书生行礼道,“郭答在此恭迎大汗回来。” “用不了多久的。”那帝王一笑,转身从帐子中走出。 他的身形极快,很快便停到了一个弓的面前。 那弓通体黝黑,弓弦都已经被岁月磨成了灰黄色,帝王轻轻取下来,笑道:“刚刚和你的兄弟重聚,就被迫让你们分开了,是我的过错,放心,我肯定让你们重聚。” 弓身微微一颤,帝王脸上挂起一阵微笑。 他随意从旁边的箭篓里取出一支普通的狼牙箭,走到空旷之地,眯了眯眼睛。 他突然拉起弓弦,那弓瞬息拉若满月。 西南望,射天狼。 一支狼牙箭被他松弦射出。 “得了,回去吧。”帝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回头放弓去饮茶了。 —————— 张维贞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东北方向。 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出现。 “怎么了?”丰仁帝问道。 张维贞冷汗直流,不消多时,便湿透了衣襟,他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尽量沉稳道:“我闻到了,他的气息。” “莫非那屏天帐破的地方,是我们这?”丰仁帝惊道,“纪子浪!” “臣在。”纪子浪阴沉着脸应道。 丰仁帝说道:“你,速速进山,绝不能让那牵黄剑,重新落入那帝王之手!” “是!” ———— 看着那乌龟许久不回来,王长饮闲的无事,便从那先知的屋子中自己走出来了,临走之时,还不忘拿了那先知为他算出来的一卷卦象。 “本就是为我而算的,怎么就不能拿走了?” 王长饮心中理直气壮地想着。 他走出来,看到那雄狮正冷然看着自己,不禁冷笑道:“怎么样,你的先知告诉你,我们是无害的吧?” “先知告诉我们,你们不可以相信。”雄狮冷笑道。 “他还真不是这么对我说的。”王长饮摇头道。 “你是第一个,先知说,你们都要进去一趟。”雄狮沉声道。 “不用了吧?”王长饮夸张道:“你们先知人都没了,不对,是龟都没了,还让人进去干嘛?” “先知的话,就是法律,”雄狮沉声道,“我不希望我还要再说第二遍。” “如果先知不在里面呢?等他等到地老天荒?”王长饮冷笑道。 “先知肯定自有安排。” 听起来这头笨狮子似乎对先知信任到了极点,对于这一样一个已经类似于痴迷态度的教徒而言,王长饮突然就没了与他辩驳的心情,点点头,“行了,听你的。” 燕青看了看王长饮,说道:“能保护自己吗?” 说完,又悄悄瞥了一下广阳。 “放心吧,”王长饮说道,“我不行,这还有个自在境的大能呢。” “谁?”燕青试探性地问道。 “进去吧你,啰嗦死了!”王长饮笑骂道。 燕青冷冷看了那浑身不在的家伙一眼,漫步走了进去。 似乎那先知又回来了,许久之后,燕青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东西。 “这是啥?”王长饮问道。 燕青轻声道:“吊命丹。” “吊命?”王长饮龇牙咧嘴道:“这么不吉利啊。” “那个乌。。。先知说,这个我能用上,”燕青苦中作乐道:“那我就拿着呗,反正我向来不信什么气运之类的。” 说完他就用锈剑剑鞘碰碰广阳,“到你了。” “我也去?”广阳疑惑道。 “自然。”雄狮接话道。 广阳笑道:“太感谢了。” 说完便快速跑了过去。 雄狮见广阳跑了进去,转过头来说:“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王长饮一愣。 “先知给我说的真正内容是,将那个刚刚进去的人留下,剩余的人,尽快离开。”雄狮沉声道。 “阿入还没进去呢!”王长饮说道。 “向先知问话,有时候不一定是造化。”雄狮沉声道,“先知说,我们镇压的恶魔,已经觉醒了。” “如果不尽快离开,你们都将成为恶魔苏醒时候的祭品。” “恶魔又是什么?”燕青一头雾水,“那小子呢?我们就不管他了?我燕某人不干这么缺德的事情。” “这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而是我说了算的,如果你们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狮子说道,“你们的到来,是先知与那个恶魔商量好的,先知本意是利用你们的气运再将恶魔镇压上百年,可刚刚,连我都能感受到,那先知的气运突然衰减了。” “是我的原因吗?”王长饮问道。 “我不知道,”狮子摇头道,“如果我预测的不错的话,当这个年轻人出来的那一刻,恶魔,就要被释放了。” 吱。。。 门突然被推开了。 广阳从门中很自然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他开心道:“几位恩公,我得到传承了!” 狮子突然挡在三人面前,沉声道:“快走!” “怎么了?”广阳懵了,问道。 “那把剑,有问题?”王长饮试探性地问道。 “这剑是哪里来的啊!”王长饮鼓足了气高声道。 “先知给我的啊。”广阳呆呆道,“怎么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我愿不愿意用一生气运换一个造化,从此命由我不由天啊。”广阳呆呆地说道,“我被骗了?” “雄狮兄,我觉得他没问题。”王长饮说道。 雄狮眼神冷酷,此刻的雄狮更像是大草原上的霸主,眼神宛若寒冰,“你把那把剑丢了,再过来。” “丢了?!”广阳惊道:“这是我的造化!” “你好像被骗了!丢了过来吧!”王长饮帮衬道。 “恩公,这是我的造化啊,”广阳说道,“那狮子给你管什么迷魂汤了,我广阳一路上没有害过你们啊,怎么现在偏偏防我就像是在防一个贼一样啊。”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原因啊,”王长饮道,“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第一卷 青城 第三十九章 破裂 - 江湖客 - 森罗人 广阳看着他们四人,倒吸一口气,“恩公,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们,希望你们没有骗我。” 说完,他丢了手中的剑。 一把宛若秋水般的宝剑。 “但如果你们的恩情用完了,我们就将会是敌人了。”广阳沉声道。 “敌人?”王长饮也是一愣,“为什么?” “因为,血杀丸。”广阳看着燕青,“你手中的血杀丸,应该是从我们兄弟中夺走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血杀丸的?!”燕青惊道。 广阳摇摇头,“这血杀丸,是我们铁血大辕门自行配置的,在配料中多加了一味迷迭香,常人注意不到这个味道,这味道只是为了门中的兄弟相互识别用的。” “你显然不是我们的兄弟,不是吗?”广阳看着他。 广阳接着道:“我可以放弃这把剑的传承,所以,之后即便我追杀你们,也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人追杀你们而已,你们不必顾虑。” “如果你我不再是朋友了,你也没有必要听我的了,”王长饮笑道,“我的主意变了,你可以拿走那把剑,但是,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如何?” “终究分道扬镳了啊,”广阳苦笑道,“副帮主说得对,这个江湖,早就没什么道义了。” 他一伸手,那秋水般的剑便若有灵性一般飞到了他的手上,“我可以救你们一次,这当做是我对你们最后的回报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或许我们错怪他了?”王长饮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身边一直都有危机,”燕青说道,“不然,先知也不会给我这个吊命丸。” “请你们离开吧,”雄狮接着话道:“我有预感,那场灾难,即将爆发。” “喔喔,好的。”王长饮笑道,“感谢您的帮助了。” 雄狮点点头,他爪子狠狠拍在地上,一阵沙尘飞起,顿时三人感觉腾飞到空中。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刚刚的高台上。 一抹杀机,宛若昙花一现。 噗! 如此恰到好处的一剑,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那宛若秋水的一剑,带着秋末冬初的严寒,直接刺透了燕青的左臂。 那一整只胳膊的骨头,瞬间被爆发的剑气搅成碎末。 “啊!!!”燕青涕泗横流,他右手拔出锈剑,如个蛮夫一样地扫了出去。 那秋水身影后撤一步,恰到时机地躲开了。 “啧啧啧,这几百年不用剑了,你说说,还有些倒退了,”广阳很不满意地看着手中那把秋水剑,又微笑着冲着三人道:“抱歉啊,没能一击必杀,是我的失误。” “你。。你。。。”王长饮直接被吓呆在了那里,鼻尖浓郁的血腥味道,和当初他在天梯中的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那一种真实感,哪一种迫在眉睫的真实感。 广阳晃了晃手里的剑,笑道:“别误会,我可不是那个愚忠的蠢货,我,是黄沙城主。” “什么?!”王长饮惊道。 他一把护住好久都没有说话的阿入,阿入也不知怎么了,自从进入那个秘境后就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直想要睡觉,如今即便面临了生死大劫,也是迷迷糊糊的。 “怎么说呢,你们几人的表现让我们满意,”黄秋杀笑道,“所以,我可以回答你的那个问题了,在十年以前,的确有个人带着把宝剑进来过,不过他绕了一圈,将剑换了个剑鞘,又转手让人把那剑带了出去了。” “所以,你们要找的牵黄剑,不在这里。”他微笑道。 “不。。。不在这里?!”王长饮一瞬间被击溃了心神,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在他短短的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挫折。 “总而言之呢,首先自然是要感谢你们让我逃离出来,”黄秋杀笑道:“黄沙剑圣那个老白痴到底也没能想到,我一个剑灵,还能学会了人类的夺舍术吧,哈哈!” “不过呢,我恐怕得恩将仇报一次了,”黄秋杀微笑道:“虽然刚刚将实力冲到了常运了,不过这躯体也太孱弱了,根本接受不了我的力量啊。” “他刚刚吃了颗血杀丸,现在冲境,不死都是好的。”燕青费劲力气吞下一颗血杀丸,感受着体内伤势的恢复,死死地盯着黄秋杀,那张广阳憨厚面孔下,肃杀的双眼。 “别这么看着我好吗,弄得我很有负罪感,”黄秋杀笑道:“你们也不用恨我,那这计划可是那个老乌龟制作出来的哦,从一开始我和他约定好,帮助他夺气运,他便释放了我开始,再到我将你们几个骗进黄沙城,啧啧,不愧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乌龟,就是精。” “那么现在呢,我是不是该继续了?”黄秋杀看了看手中的秋水剑。 王长饮恨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 “杀你们?”黄秋杀笑道:“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要杀你们,而是为了自保啊。” “不杀你们,万一你们把我的消息散播出去,就凭借我现在的常运实力,和这一肚子的剑术秘籍,这消息要是被传出去,那还不被秒的连渣都不剩了,”黄秋杀摇摇头,“所以啊,只好弱肉强食了,得了,您啊,也该死了。” 说完,他轰然挑起,双脚如爆空一般飞踏两下,那速度果然与当年穿云峡中的小白相似,快而精准,他闪到燕青的背后,一剑斩出,那剑光如绸缎般紧密而柔顺,光彩昂然。 燕青猛然回身,衣服如旋风般在空中摩擦出呼呼的风声,血杀丸的力气已经在他的腹中散发开来,化成一丝丝的火热的力量涌入他的四肢,锈剑似乎感受到了那神秘的力量,剑锋一亮,横在胸前,与那秋水剑相撞出强烈的声响。 黄秋杀一惊,他连忙倒退两步,那锈剑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骇人剑意竟如此锋利,隐隐约约,他都能够感受到他手背被那剑意微微刺痛。 燕青死死地看着他,全然感受不到那股剑意。 一旦他步入常运,那剑中已经被他用过多次的剑意就可以瞬间被他掌握,而他,也将成为少有几个能在常运时期就掌握剑意,可以说是不弱于许多大势力天才一样的人物。 黄秋杀惊笑一声,“呦呵,还真不简单,没想到你这其貌不扬的锈剑中,竟然有如此锋利的剑意。” 这锈剑材质只不过是普通的生铁,若是其他剑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从中间的腐蚀处断开,可这把剑,却硬生生借着蕴含的剑意一直活到了现在。 “剑意。”燕青心中默默想着,“这就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宝藏吧。” “看来你们几个还真不一般啊,”黄秋杀点点头,“看来我要动真格的了。” 说完,他的步伐变了。 刚刚的步伐,只是一个快字,讲究的就是绝对的碾压,让你根本没有时间招架。 而现在的步伐,多是一个虚字。 虚虚实实十五剑,你能都挡的下来吗? 地上脚步带着了轻轻的黄沙,那身影忽然化作十五个之多,宛若十五个剑士同时冲向了一人。 “人有十五,剑只有一,最后还不是要十五剑归一?”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燕青眼睛忽然一亮,他连忙往后退去。 果不其然,那十五人的步伐越往前来,人影便越重合起来,十五步后,身影果然化成了一个。 黄秋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自以为精妙的步伐被人一言说破,顿时有些尴尬,骂道:“阁下有是何人?私人恩怨,若与阁下没有瓜葛,请勿插手。” “谁说和我就没瓜葛?!” 从旁边的一个墙后面,一下蹦出来个面貌清秀的青年,那青年赫然就是之前刺杀他们的那个杀手?! “你们都是我要杀的人,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青年义正言辞道。 黄沙城主一愣,躲在墙后面?这么粗劣的隐蔽手段他都没有发现? 不过他随即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个盗墓的,当初你闯进我黄沙城,我就应该把你给杀了。” “谁让你不杀我呢,”青年一笑,“玩砸了吧。” “本以为你不过是个小角色,没想到却差点坏了这场大戏,不过还好,”黄秋杀一笑,“你不过也就是常运而已,大不了。。。” “连你一起杀了呗。” 黄秋杀的面目变得严肃起来,手上紧紧握住秋水剑。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显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刚刚那个青年只是简单的躲在了一个墙角,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显然是他有极为高明的隐匿技巧,这也就代表,他背后的人,恐怕是一个跟能黄沙老头子抗衡的大人物。 刚刚那个自己看不上的燕青,虽然只是个武夫,但是手上的剑意,确实能让自己都感到胆战心惊。他自己作为剑灵,对于剑意再熟悉不过了,剑意不是剑气,剑气相当于人体内的真元,可以储存可以释放。但剑意,通常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神奇力量,比起剑气,更类似于一种规则,一种能被人释放并修改的规则。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章 分离 - 江湖客 - 森罗人 秋风吹过,乍起一波烽烟。 燕青感觉自己有些出汗了,他又握了握手上的锈剑,感受着体内逐渐消退的药力。 在场的敌友很不好判断,他只知道,无论这两个是谁活下来了,他们都活不了。 “王长饮,你带着阿入先走。”燕青轻轻说道。 王长饮摇头道:“我带着她走毫无意义,真遇到危险了,就是两个案板上的鱼。” “你们还想走?”黄秋杀冷笑道,“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盗墓贼,你我无仇无怨的,你确定要挡在我的面前吗?” “你是害怕有人知道你的秘密,现在他也知道了,你不应该连他一起杀了吗?”王长饮高声道。 “不一样,”黄秋杀说道,“身上背负着儒家圣人气运的人和堂堂张家血脉的后人说的话,太可信了,而一个盗墓贼说的话,恐怕没几人会相信。” “你说什么?”青年挑眉道:“这两个小家伙身份这么大?” “在算人出身和气运方面,老龟可是从来都没算错过,”黄秋杀冷笑道,“若是我能在此地杀了这两个人,他们身上的气运,足以弥补我近百年的寿元损耗。” “这位才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王长饮说道。 “什么?”那青年挑眉道。 王长饮说道:“我愿意与你交换一个造化,一个连古松宗主母都想要的造化。” 黄秋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破口骂道:“你莫要相信,他手上那个卷轴上的内容是错的,根本就是假的!” “哟哟哟,能让这个老妖怪都害怕,这还真是个大造化啊,”青年呵呵一笑,“说来听听。” “这个卷轴,是天下第一剑牵黄剑的唯一线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用这卷轴,换那个女孩子和我旁边那个武夫的命。” 青年一愣,“你呢?” 王长饮沉声道:“我会陪在你身边,来证明这卷轴是正确的,最后你也可以杀了我,来除去你未杀了我们的道心缺失。” 黄秋杀冷声道:“小子,你莫不是以为身上有气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真是必死的局面,身上起运再大,也救不了你的命。” 王长饮没有理他,双眼认真看着那青年,“就算你杀了他们两个,对于你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好处,杀了我,我的一身气运归你,再给你最大的造化,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王长饮,你胡说些什么呢,我燕青可不是能随意抛弃同伴的人!”燕青怒骂道,“要想跑你就跑,老子拼死也给你挡着!” “燕青!”王长饮怒吼一声。 他转过头去,双目充斥着血丝,叫道:“你给我记住了,千万,千万保护好阿入,你们两个的命,是我换来的。” “走啊!”他大吼道,“走!” “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黄秋杀摇摇头,一步踏出。 他的脚下又升腾起黄沙,那剑刃卷起的黄沙与清亮宝剑摩擦发成淙淙的摩擦声,那每一粒黄沙都带着剑气,一剑挥来,犹如万千剑丸飞至。 “要走赶紧走,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青年冷哼一声,双手推出,自手心环绕着一丝螺旋之力,手上的小匕首顿时刀意纵横,与飞来的黄沙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燕青赤红着双眼,他一狠心,骂道:“王长饮,你要是敢死了,老子可不帮你给阿入解释。” 说完,他就一下扛起昏睡的阿入,向后飞驰而去。 “大胆!” 黄秋杀怒极,他全身真元鼓动,整个黄沙城忽然开始震动起来,那悬浮在整个秘境上方的土黄珠子突然光芒大放,一股股浓厚的真气竟然从这满是死气的空间中穿透而来,直接灌输在黄秋杀的体内。 “那只该死的老乌龟!”王长饮心里怒骂道。 “杀。” 黄秋杀爆呵一声,脚下的黄沙瞬间凝聚成川流一般,在他脚下游动宛若溪流,带着他的身躯飞冲向燕青。 那秋水剑寒光四射,如死神长镰。 突然,他眉角猛然收缩。 在他余视之中,一抹冷光乍现。 噗。 那短短的匕首,瞬息刺穿了他的喉咙。 在那一瞬间,黄秋杀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这么快?! 我已经是常运极致的速度了,而他,竟然比我还要快上三分?! 黄秋杀前襟血液如同喷泉般喷涌着,他两个眼睛几乎都快要瞪出来了,就连王长饮都能看到,原本黄沙城主的神魂突然半个身子跳出了广阳的身体,那是夺舍身躯快要崩溃的前奏。 “混蛋!!”黄秋杀轰然一击,瞬息力量竟然突然若惊涛骇浪,全然不是刚才所能媲美! 剑魂身躯,含怒一击,可至合理! 那一掌,带着无穷无尽的沙暴和整个秘境几欲崩溃的轰鸣,瞬间击在了青年的身上。 “噗!” 青年一口鲜血喷出,他神色也是骇然,“竟然还有刺穿喉咙都没死的人?!” “差点,在多一毫厘,多一毫厘就完蛋了,”黄秋杀神情几欲疯狂,就如同一个长久吸毒的人好几天不碰毒品一样,披头散发,胸前鲜血淋漓,“止住,快止住?!”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驾驭的身躯,差点就毁了,差点就毁了!”黄秋杀双目全是凶残的杀意和戾气,他眼神如同一个暴虐的君主,怒斥着那杀手青年,“因为你,差点就全毁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黄秋杀仰天怒吼道。 那青年费力站起身子,说道:“那个小子,快,拉我起来。” 在王长饮的搀扶下,他说道:“快,拉着我去那个裂缝,现在老妖怪要用全力来护住他那个废物身躯的生机,无暇管我们,这是我们逃掉的最好时机。” “不能趁机补刀杀了他吗?”王长饮嘴上说着,可身子已经开始拉着他走了。 青年摇摇头,“若是真让他没了身躯,以他剑灵的身份和那黄珠子留下的真元,足以让他用出当年黄沙剑圣曾经用过的武技,自在境界的武技,咱们谁都逃不掉。” 看着二人要走,黄秋杀怒号道:“想跑,想得美!!” “我,秋水剑剑灵,黄秋杀剑圣的遗留的剑魂,在此号令,黄沙剑圣所建造的黄沙城,此刻将不再受到黄沙珠的庇护,随着岁月,消散吧!!!” 轰! 轰轰! 整个结界在这一瞬,轰然倒塌,无数的死气和外面的飓风席卷了整个秘境,那庞大的飓风疯狂舞动着它蕴含的强大力量,那宛若神迹一般,来自灵脉自然的庞大力量! “快走!”青年大吼道,他拉着王长饮,喷出一口鲜血,飞驰而去,背后无尽的风肆意在整个秘境中狂吹,那失去神秘力量支撑的悬浮建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风化着,破碎的房屋宛若陨石般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燕青前一步刚刚踏出那秘境,后一步,漫天的灰尘已经扑面而来。 燕青背着阿入,一时间,竟然呆了。 该死,王长饮那小子不会死了吧。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两条命是他的命换来的。 燕青强忍住血杀丸力量喷涌过后那无尽空虚的疼痛,背着阿入,看着这小家伙睡的正香,无奈叹口气。 遥视远方,一片荒凉。 燕青又服下了一颗血杀丸,背着阿入,身子宛若离弦之箭。 —————— “哈。。。哈。。。” 王长饮满头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衣服上,内衣已经完全湿透了,他的嘴唇表现的是一股病态的淡红,双颊因为运动过量而殷红着。 从腰间拿下个水葫芦,咕嘟咕嘟先灌了几口,才平下疯狂跳动的心脏,环顾四周,自己,却是在个山洞中。 他握了握手中的卷轴,确认还在,才看向那个已经失血过多的青年。 “我们走出剑坟了?”王长饮问道。 刚刚那青年近乎自废修为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带二人通过了二楼的那个空间裂缝,等他二人醒来,就已经在这个洞窟中了。 那青年正打坐闭着眼,脸色苍白,似乎在化解什么药力。 良久,那青年才说道:“没有。” 只是,这一声,却是如同夜莺一般清脆的女子声。 “刚刚的秘境崩塌影响到了空间的衔接,”青年睁开眼睛,“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剑坟中。” “感谢你救我一命,”王长饮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青年厌恶地看着王长饮,冷冷看着他,突然转口道:“我突然很讨厌你。” “嗯?”王长饮一愣。 “满嘴的官僚口气,年岁比我还小,心里却一点童真都没有,”青年厌恶道,“我叫杨颂,你呢?” 王长饮苦笑一下,“王长饮,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我早慧而嫌弃我。” “若无赤子之心,怎能一日千里?”杨颂说道,“也罢,跟你这个没学过武没修过行的讲这些,还不是对牛弹琴。” “无论怎么说,暂时你应该是不会杀我了吧?”王长饮试探性问道。 杨颂轻声说道:“我杨颂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如今我身受重伤,如果你能帮我渡过难关,便能抵消之前咱们二人的恩怨。” 王长饮这才松口了口气,“我这就给你去弄些吃食来。”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走到那洞穴之口。 外面,竟是一片残尸断臂。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一章 协议 - 江湖客 - 森罗人 我在哪? 我记得实在离开那个土黄色珠子的时候,失去的意识。 四周为什么是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我控制不了自己,但不成被鬼上身了? 等等,我能感受到了,我的躯体在动,在说话,在做事,我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能感受到身体肌肉的收缩,能感受到听,能看,但我控制不了他们。 谁在掌控我的躯体? 是那把剑? 我的喉咙破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果然啊,这么多兄弟都死了,我又何德何能能活到最后呢。 。。。 广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旁边的死气如同游蛇般在他身边环绕着,可他,却安然无恙。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五根手指活动了一下,“我,回来了?”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 又是在黑暗中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曾经掌控他身体的声音。 “什么交易。” 不知为何,被人夺舍本身应该是件让人愤怒的事情吧,可此时此刻的广阳,内心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那声音说道:“我要你,给我再找一个躯体。” 广阳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传授给你剑术,传授给你功法,你的躯体被我的剑气改造过了,如今这身体的剑道天赋,堪称先天剑胚。” “那你为什么不再夺舍过这一个绝佳的身体呢?”广阳又问道。 那声音似乎一下苍老了几百年,“我,没有力气了。” “我只是个剑灵,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无人孕养我,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会消磨在这自然的大道中,”那声音说道,“人养剑,剑养人,人无剑,剑无人。” 那声音道:“你没得选择,我已经用你的身体修行了黄沙剑圣的功法,入了常运,我不信你会放弃这常运的修为。” 广阳点点头,“我当然不会。” “那我的意见,你同意了?” “不过,”广阳一笑,“你同样也没得选择。” “什么?” “如果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你也只会身死道消这一条路。” 那声音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无奈叹道:“是啊,百年大计,毁于一旦。” “我不怪你,”广阳笑道,“我知道,你的恶意不是针对我的,你只是想活下去。”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身体蕴含的力量异常充沛,那肌肉间饱满的爆发力绝对不是曾经那劣质的血杀丸所能媲美的。 “如果你真能帮助我完成我的心愿,”广阳笑道,“帮你找个躯体,也未尝不可。” “不过现在,我是主导。” “自然。”那声音说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杀掉那四个人,他们对你,非常的不利。” 广阳笑道:“你杀他们,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保。”那声音说道。 “我不杀他们,”广阳说道,“是为了心安。” “现在我要去找我的二哥了,”广阳说道,“至少,我不能让我的兄弟,都在这死光光。” ———— 王长饮憋住内心的恶心,从洞窟外的死尸身上扒下来好几身衣服,又拿了几个已经浸上了鲜血的水袋子和两大包干粮,走了回去。 “怎么了?” 杨颂看到了王长饮的一眼,冷笑着说道:“我劝你还是别吐了,肚子里那点玩意还不够你消化的,在这种地方,食物和水,就是命。” “你也不用瞧不起我,”王长饮直接地说道:“得罪现在能救你命的人,可不是个好选择。” “怎么,读书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杨颂冷笑道:“刚刚是谁救的谁,某人心里没数?”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王长饮抬头说道,“你我各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你擅长杀人,但我不擅长,以此来嘲讽我,未免太有失公允。” “我瞧不上你擅长的东西。”杨颂不屑道,“玩玩阴谋诡计,有什么厉害的。” “如果你一直抱以如此的心态,”王长饮坐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看着那已经解开簪子,化身曼妙女子的杨颂说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个上面。” “只要我不懈怠,等我神功大成的时候,天底下没人能把我怎么样。”杨颂冷冷瞥他一眼,“少用这种教训的语气跟我说话,小屁孩。” 王长饮深吸一口气,埋头苦干起来。 外面巨大的风沙已经将衣服吹干,王长饮拿起打火石,以衣服作为燃料点起一丛火焰,温暖的感觉瞬间弥漫了整个洞窟。 王长饮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半天之后吧。”杨颂又闭上了眼睛,“给我半天时间,我就能暂时压住体内的伤势。” “这么严重?”王长饮皱眉道。 “若是你被这一掌打中,”杨颂睁开眼睛,蔑视着他,“估计现在跟我说话的,就是一推臭肉。” “嘴里带刀子好玩吗?”王长饮苦笑一声,“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不能友好一点?” “友好?”杨颂奇怪道:“你们这群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些贼的吗?!” 不知为什么,这个贼字,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我不是那种读书人,”王长饮说道,“论出身我比你搞不到哪里去,我的父亲是个商贾。” “得了吧,”杨颂冷笑道,“背负着儒家的圣人气运啊,好一个出身不好,你的父辈要是没有几个跟圣人牵扯上关系的,这气运是你踩的狗屎啊,一逛街就能带一脚回来?” “咱们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听得怪恶心的,”王长饮无奈道,“我以后也得收着点了,堵人这习惯太招人烦了。” “呦呵,还会拐了弯骂人了是不是。”杨颂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王长饮坐在火堆旁,感受着火堆的温暖,这如同阳光一样给人的温暖,让他安心了不少。 “但既然你能破除从青城山到剑坟只见的障碍,就代表你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我当然不是等闲之辈,”杨颂冷笑道,“普通的常运你确定能杀得了那老妖怪?” 这人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 王长饮心里烦躁想着,狂妄,无知,自大,都写在了她脑门上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子冷笑道:“我一向不招人喜欢。” “不过我师父也不招人喜欢,我这就算继承师门了。” “你师父的。。。嗯。。职业,和你是一样的?” “我和我师父都是盗墓贼,同时我们也都是杀手。”杨颂说道,“如果你有想要杀的人,可以来找我,标价众生平等,虽然我讨厌你,但道上的规矩还是规矩。” “道上?”王长饮挠挠头皮。 “黑话,意思就是小江湖。”杨颂似乎也是无聊,竟然跟王长饮闲聊起来。 王长饮尴尬了,“那个,小江湖又是啥?”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明白。” 杨颂冷笑着,又好像是炫耀着说道:“小江湖,就是绿林。江湖上有的是名门正派,这江湖上的委托,却有很多是不怎么光彩的,张三被老婆给戴了绿帽子,找人去杀了那对奸夫淫妇,难不成还跑上龙虎山,找道长买凶?” “所以,就有很多江湖上的高手,隐姓埋名,在这都是黑委托的地方接点小活,”杨颂接着道:“赚点小钱,如此而已。” “不过也有几个势力是发起于绿林,后来也想转成名门正派的,前几年那个江南的李家,还有最近的铁血大辕门,一个养鬼的,一个劫道的,都想洗白了,也是好笑。” 王长饮说道:“铁血大辕门这名字还挺正气凛然的,想不到是劫道的。对了,跟我们一起进来的,就有铁血大辕门的人。” “铁血大辕门?”杨颂来了兴趣,“他们也掺和进来了?” 王长饮说道:“不是掺和进来了,而是人家本来就是这边最大的势力。” “看来官府也向这里伸手了啊,”杨颂点头道:“这两年铁血大辕门可是干净了不少,铁血大辕门的门主铁中奇虽然只是初入从心,但手腕却铁的很,从当上门主开始,铁铸大辕门的忠孝义道法五个堂主被他废去两个,整整齐齐上百个据点被他一手抹去了三分之一,可算是把身上的污点抹的干干净净,就算是一直号称正道之雄的古松宗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古松宗。 王长饮心中震惊想着,“那道姑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那张叔,岂不是。。。” “按道理来讲这时候应该是静观其变才对啊,看来皇上还真是给铁血大辕门出了他根本拒绝不了的好处啊,”杨颂冷笑道,“对了,你们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啊?” “这个。”王长饮一把扔给她,“就是我们的目的。” 杨颂斩开卷轴看了看,上面全是鬼画文,蹙紧秀美道:“这什么?” “我们进来,是要找牵黄剑的。”王长饮说道,“这是唯一的线索,按道理,它归你了。” “我才不要这玩意,”杨颂一把给他扔回去,“这东西连皇上都想要,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我不缺兵器,犯不着冒这个险。” 王长饮想想,“也是。” 他把那卷轴收了起来。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二章 死亡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么大费周折,就为了找把剑,”杨颂咋舌道,“看来这剑,不一般啊。” “要是你早说连皇上都想要这剑,我就干脆不救你们了,啧啧,啥好处没捞着,还弄了一身骚。”杨颂冷声道。 王长饮认真说道:“我以后肯定会补偿你的,相信我。” 杨颂冷笑道:“我师父常说,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望梅止渴,到时候活也干了,梅却吃不到,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你们这些读书人。” “我相信就够了,”王长饮说道,“日后,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一次。” “哪怕搭上你的性命?” “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听着王长饮这坚定的口气,杨颂一时间沉默了,或许是这个小子语气太认真了?还是他说话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总之,她杨颂竟然有点想要相信他了。 不过,她还是说道:“行了,能活着出去再说吧。你先弄点吃的。” “好。” 王长饮找了找,行囊中还真有一个小小的陶制小碗还没有被摔碎,他把小碗放在火旁,倒上水,又放了些干粮,那小碗中的水逐渐煮开了,温暖的气息即便没有任何味道,但仅仅是那微湿的空气,都让二人感觉异常的舒适。 王长饮笑道:“能活着,真好。” “人,能活着,是幸运的。” 杨颂取过一个小碗,倒上了些温开的水,喝了下去,或许真的是在这寒冷而死气沉沉的地方太过阴森了吧,王长饮此刻与她一样,都是沦落至此的可怜人,这水和干粮的温暖,让她突然感觉,这个小子也没那么讨厌了。 “呀,我全吃完了?”杨颂发呆的这一会功夫,竟一口一口把一小碗的干粮都吃光了。 “没事,你是病人,多吃点应当,一会我再去找点干粮去。”王长饮笑道。 他又倒上些干净的水,放上干粮。 读书人也分两种,一种是儒家的读书人,一种,只是看书的人。 儒生,是要当君子的。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谦逊有礼,和善待人的君子。 —————— 王英轻轻擦拭了那赤红剑上的血迹,其实血色和这剑色的赤红差不了多少,可王英擦的很认真。 “怎么样?”王英抬起头来,问道。 “没有任何信息,别说牵黄剑了,就是机缘,都没几个人能找到。” 铁城满面的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道。 “会不会牵黄剑就不在这里啊,这剑坟也没有多大啊,咱们这都快搜遍了,一点毛都沾不上。” 王英冷笑一声,“铁城,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找不找到牵黄剑对于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给那几位表现出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作态,”王英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哪怕陛下只是责骂两句,只要你我要的报酬到了,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没找到牵黄剑,我们还能拿到报酬?” 王英笑道:“万一这里就没有牵黄剑,那我们上哪里去找啊?陛下找牵黄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个地方没有很正常,陛下胸襟开阔,还能贪你那点报酬不成?” “最重要的是让陛下看出来你我尽力了,就足够了,所以死人,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铁城叹口气,往地上吐了口血痰,“妈的,这辈子就没遭受过这么憋屈的事儿!” “绿林和江湖不一样,快意恩仇这种事情只存在于小说里,除非你能到外面那几位圣人的程度,可就算你到了这个程度了,你就真的自由了吗?”王英笑道,“张闻昇是逍遥四圣,还被关在那白玉楼上给陛下镇压国运遮挡天机呢,自在?哼,就是个说辞。” 铁城无奈道:“那你说我们修行这么苦,每天把脑袋别在腰上,你说我们到底是图什么?” “我们要的绝对不是不被欺压,”王英笑道,“我们要的,只是欺压别人而已。” “如果我们是个老百姓,只能被鱼肉,但我们是个修士,好歹我们还能鱼肉百姓不是?”王英笑道,“多一种选择而已。” 铁城咽了口唾沫,脸色难看,“你这话真难听。” “忠言逆耳啊。”王英笑道。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欢呼,一个神色雀跃的武夫跑进来,欣喜道:“二哥,广阳回来了!” “什么!”铁城震惊地站起来,瞬间大笑道,“广阳没死?我还以为他被乱流给卷走了呢!” “不仅如此,大哥,而且广阳可厉害了,得到了传承,如今更是常运的高手了!”那武夫笑道。 “咱们中最新的常运?”铁城难以置信道。 “就是常运啊!”武夫兴高采烈道。 “哈哈哈,”铁城大笑道,“有出息了,有出息了,走,带我去见他!” 二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走出去,王英微笑的面孔渐渐凝固了,那张苍老的面孔突然沉了下来,双目发着阴狠的光芒。 “有变故了。”王英低沉喃喃道。 他看了看四周,站起身来,默默向外走去。 一直以来,他都以官府势力进入青城山的最强者自居,那李家小女和她那个愚蠢的倾慕者死在了山外面,更让他稳稳当当坐在了唯一的合理境界的宝座上。 他以自己实力最强,足以发挥出武器最大力量为由,夺取这赤血剑,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这时候,有人回来了。 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这个叫广阳的人,曾经劝铁城不去争造化了。 看来他对我,很有恶意啊。 罢了,去见见这位新晋的天才吧。 ———— 广阳看着周围的弟兄,神情竟然出奇地冷淡,他只是静静地道:“诸位兄弟,是广阳愚蠢,走失了队伍,这几日,倒下的人中,本该有广阳的。” 铁城微笑着看着他:“哪里,都是兄弟,能活着,大家就已经很高兴了。” 广阳看着铁城,轻声说,“二哥,我回来了。” 铁城微微一怔,“我知道了啊。” “但如果你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恐怕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给人当枪使的。” 铁城微微皱眉,他摇摇头,“广阳,你先去休息休息,这里的事情你还不太明白。” “二哥!”广阳喊道。 铁城看着他,说道:“广阳,你的回归,我们大家都是高兴的,但我希望你不会成为我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们铁血大辕门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不容易,如果现在就这么退缩了,所有的弟兄,就都白死了,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真的白费了吗?”广阳叹道。 铁城紧紧锁住眉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说什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大家想要听什么不是吗?”广阳说道。 他突然问道:“二哥,你们在渴求些什么?” “无数的生命寂灭在这一片死气沉沉的地方,我们又在渴求些什么?”广阳转过头去,看着弟兄们,说道:“我已经死过了一次,这个身躯,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身体了。我看到了人死亡时候所见到的东西,那是一片黑暗,让人走不出来的,永远沉寂的黑暗。” “在那片黑暗里面,我像个稚童一样无力地坐在那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出去,我甚至希望能有一个鬼魔跑到我的身边,接引我去地府转世投胎,可没有,什么都没有,”广阳说道,“好在,我出来了,不知如何,我出来了。可,你们出的来吗?” “在那样一片黑暗的囚笼中啊,是否意味着死亡就是对灵魂永远的拘束,就是对自由永远的别离呢?”广阳神情淡然,可那嘴中吐出的字,却不像他的语气那样让人心静。 这些话语,哪怕是黄秋杀,都心声胆颤。 从未有过人一个能死而复生,广阳,是这世界上最接近死亡的人。 被夺舍后的神魂去了哪里,没有人知晓,或许再晚上一时三刻,广阳的神魂就将消散于这个世间。 他的体会,世上独一无二。 这是看破生死的体会,是佛教所谓的顿悟。 广阳看着震撼的诸人,继续道:“不到死亡的那一刹那,没有人敢说,自己不怕死。因为死亡,绝对是这世界上,最为可怕的事情。” “从死亡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所有的道义,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承诺,为什么在很多人的眼中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是那么的轻飘飘的,”广阳说道,“因为死亡太可怕了,修为越高,人就会越发明白死亡的力量。” 他突然高声道,“睁眼看看吧,这就是死地,一片仅仅是灵脉营造出来的死亡之地,你们恐惧吗?你们发自内心地问问自己,你们恐惧吗?!!我们终将会死,终将化为灰尘,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没有生的权利啊!” 他苍啷一声拔出宝剑,那剑锋若秋水,剑尖直指王英,大声道:“而你,剥夺了我们弟兄的生,所以,我要赐予你,死。”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三章 铁血之争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一瞬间,安静了。 只有那在光下摇若秋水般的剑光,在这黑暗的世界中飘荡。 “你不想让我说话。”王英冷笑一声,从背后拔出那赤血宝剑。 “你很有本领,但,我心坚定。”广阳说道。 “你在干什么?!”铁城一见形势不妙,喊道:“快把剑放下。” “二哥,兄弟们的死,你也有责任。” 广阳没有理他。 铁城瞪大了眼睛,沉下脸,吼道:“你想把我也杀了?” 广阳摇头道,“我只是想说,你,不再适合当做我们的领袖了。” “好啊,好啊,”铁城气急道:“翅膀硬了是不是?啊!仗着自己有点修为了,就开始造反啦!” “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大家好。” 广阳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被铁血大辕门当成了弃子,我们又有何必要,为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呢?” “这么是我们的道义!”铁城怒吼道。 “我说过,”广阳摇头道:“在死亡面前,道义,微不足道。” “你们终于有了个聪明人。” 王英笑着点点头,他往前走了几步,旁边的几个铁血大辕门的武者都给他让开了道路,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微微一笑,冲着铁城道:“你一直都很愚蠢。” 王英说道:“但我给你安排的计划,对你,的确是最佳方案。” “我不像你们,我老了,我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人越老,越能感受到死亡的可怕,所以我想活下去,想一直一直的活下去,”王英说道:“我理解不了你们所谓的什么兄弟情义,什么道义理念啊什么东西,我理解的很简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我一直在渴求双赢,你们和我,双赢。 ”王英无奈道:“这么看来是谈不成了。”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双赢,”广阳摇头道:“留下你的赤血剑,你就可以走了。” 王英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那赤血剑也不是你一个人赢来的,”广阳说道,“这里,还是我们铁血大辕门说了算,我饶你不死。” “我曾经是合理境界,吃了血杀丸,你未必比我强。”王英冷冷道,“我要的不多,拿了这剑,我就离开。” 广阳道:“我说了,要么留下命,要么留下这剑。” 王英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了,“你不要逼我,我不信以你的身法,我真要逃,你拦得下我。” 广阳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王英看了看手里的剑,默默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血红色的丸子,眼神中还透露着挣扎。 “吃下去吧,”广阳道:“这把剑,值得你赌一把。” “如果我没有这把剑,出去,很有可能我就是个死,”王英说道,“你想兵不血刃杀了我,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所以。。。” 话未说完,王英突然狠跺两步,一颗血杀丸被他瞬息吞下,反身向远处,疾奔而去。 大半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广阳冷笑一声,脚下瞬间有无数飞沙扬起。 在黄秋杀控制着他身体的时候,虽然他的五感被锁死,但对于自身躯体的运动,说话,他却能感同身受,黄秋杀留下的几招真气在体内的流转路径被他记得一清二楚,被重塑身体,带个他了曾经从未有过的睿智和悟性,而死过一次,更是带给他了,绝对冷静的心境。 飞沙走步,十五化身。 那秋水一剑瞬息化为十五道剑光,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向王英疾驰而去。 王英突然停下脚步,转而回身,身子竟一瞬间化成了一个半蹲的守势。 他从未想过逃。 在不知敌人擅长强弱的情况下,逃亡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后背示人,若对方身法比你快,很有可能就是一个身死道消的后果。 他赌不起。 他能赌的,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近三十年的经验,是他曾经到过合理境界的底蕴和城府。 他相信,一个普通的武夫,哪怕骤然得了造化,在这短短几日之内也是消化不了的,更不可能打得过他一个在合理境界足足呆了近十年的老武人。 前腿弓,后腿撑,弯腰,双手握剑与胸前,宛若一个磐石。 十五道剑光已至,随即发出砰砰砰的武器碰撞声,那秋水剑剑气充沛,瞬息斩出的剑波狠狠劈在那赤红色小剑所生出的剑罩上。 王英,匪号关西剑,可这用剑的风格,却不似关西人的大开大合,反而略有龟缩之意。在剑与剑碰撞之时,借反弹之力,补刀杀人。故而这格挡之技,就极为重要。 这也是在杀人如屠狗一般的关西江湖中,王英能活到如此年纪的原因。 不求胜,但求生。 如此理念,在常运层次之中,更是所向披靡。 原因则是在常运层面,人只是刚刚踏上修行的征途,对于打斗方面,还有浓厚的技巧成分在其中,更没有大威力的招式存在,而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斗方式的确是让人极为无奈。 广阳皱着眉头,后退两步,看着那依旧固若磐石的防守,一时间犯了难。 这种打法,他第一次见到。 若对方手里的武器依然是之前的大剑,他就能凭借手中的秋水剑的武器优势胜过他,可如今他手中的那赤红小剑比自己手里的秋水剑差不到哪里去,这只防守不进攻的方式,的确很难让自己攻破王英的防线。 他暗自传音给秋水剑灵道:“黄秋杀,你可有破这防术的法子。” “现在想起我来了?”黄秋杀冷笑一声,“依我之见,你就不应该回来,找个机会逃出去,暗自修炼个几十年,我包你能有合理境界的实力。若是你一直能保持有如此心性,最终达到从心境界,也未必是什么难事。” “我若是走了,定然不会有如此心境了,”广阳暗自传声道:“我要的就是个问心无愧而已。” “你随意吧,”黄秋杀无奈道:“这老小子的招数还真是邪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你说的关西人啊,我当初随黄沙剑圣出走西北的时候,那边的剑客可都是号称拼命三郎的,杀人恨不得一命搏一命,大量的剑招都是以伤换伤的,这老小子跟个乌龟似得,哪里有这么好破。” “没办法吗?”广阳问道。 黄秋杀说道:“只能凭你的悟性了,我是能够看清楚,在你十五剑斩出的时候,在他的剑罩之上频繁的抵挡会出现几个薄弱点,这剑罩应该是真正的修行之人才能用出的招数,他现在不过是吃着血杀丸,可能力不从心,再说了,他这血杀丸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大不了你等他的时间过了不就是了。” 广阳说道:“不行,我现在要的是立威,若是不能以碾压之势胜过他,恐怕我难以在这里立足。” “你自己的十五剑招还能用出几次?”黄秋杀问道。 “大概三次左右。” 黄秋杀深沉道:“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次机会来击破他的剑罩。” 广阳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内心交流虽多,但现实之中不过过去一两秒钟,武器一旦认主,器灵和主人便会有心灵感应,交流速度自然不是常人所能媲美。 他眼神重新凝聚起来,看向王英。 那老头子倒是神情自若,在广阳找他弱点的时候,王英也在找广阳的弱点。 他老了,自然不可能与这个年轻人以伤换伤,但他更明白,这年轻人所会的招数不会很多,只要他能够看破,或许一击,就能将他必杀! 之前燕青说的话是对的,高手之间,只差一丝一毫。 广阳,动了。 他左脚用力,身影突兀化成三个,那三道身影速度极快,以一个三角态势围住了王英,手中长剑砰砰斩出。 王英大吼一声,那赤红宝剑在空中论出一个圆,浓浓的血腥气味从那宝剑中弥漫开来,剑罩在血气的支撑下比刚才还要凝固几分。 斩,点,刺,戳,劈。 三个身影瞬间斩出十五剑,每一剑刺在这防护罩上,都弹出淡淡的波纹,广阳聚精会神,看着这波纹。 那每一剑的波纹如一片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一般,向四周泛起如涟漪一般的波浪,那波浪与波浪相互抵消,反而将其中大半的力量化解。 广阳突然眼睛一亮,身形又变,十五道身影霍然幻化而出,锋利的十五剑剑剑刺在同一个地方,却见那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王英突然,动了。 那锋利的秋水长剑噗呲刺穿了王英的左肩胛骨,而那噬人的血剑已经如同一个大棍,轰然向广阳面前轰出! 轰! 广阳身形爆退,那轰鸣的爆破声所预示的威力恐怖至极,他瞬间被冷汗浸透。 “谢谢。”广阳说道。 黄秋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能预感,若不是有黄秋杀,此刻,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灰尘逐渐散去,却见王英正冷着脸,半跪在地上,血杀丸帮助他快速地愈合了身体,可同时,也快速透支了他的体力。 一时间,他丧失了战斗力。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四章 剑招 - 江湖客 - 森罗人 王英沉着脸道:“你本来应该已经死了。” 广阳点头,“是我贪心了。” “看来你还有其他的后招啊,”王英站直身子,“我认输。” “不用服下去一颗血杀丸再试试?”广阳说道。 “再吃一颗,我的命就该没了,”王英咳了口鲜血,轻轻擦拭了嘴角,说道,“我可以交出这把剑,但我有个条件。” 广阳摇头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 “至少在外面的人看来,我们是一条路上的蚂蚱,”王英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有任何叛变的问题。” “是啊,广阳,”铁城也在一旁劝道:“王英这一路上,至少没有害过我们。” 广阳看向铁城,许久,他慢慢吐出一句话道:“二哥,你还想回去吗?” “你想独立?”铁城难以置信道。 “即便回去,我也不会再为这个宗门战斗了,”广阳说道,“兄弟们,你们呢!你们还愿意为这个抛弃你们的宗门而战斗吗?” “看看你身边的弟兄,走了多少人了,他们管过吗?到最后不过是给腐烂在荒野的他们立个牌坊,放个忠人堂而已吧,”广阳说道,“我选择,自己活着。” 成群的弟兄都面露挣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二哥,你有此心我明白,毕竟你跟着大哥这么多年,猛然让你离开他,你会视为一种背叛,但我不会。” “从一开始,我能进入这个宗门就是因为六哥,如今六哥已经走了,这个宗门已经没什么让我眷恋的了。”广阳摇头说道,“二哥,我想知道是谁杀了六哥。” “你要报仇?”铁城问道。 广阳避而不答道:“我知道,铁血大辕门的将王旗连着每一个兄弟的命,那里还储存了那个弟兄身上血杀丸的味道,从而便于在隐匿身份易容的时候分别身份,现在,我要那个气味。” 铁城看着他,眼神透露着一丝悲凉,“你,真的决定要走了?” “至少在我报仇之后,我就会离开。”广阳说道。 “罢了。”铁城摇头,叹道,“六弟能有你这样一个兄弟,也算是生之大幸了。” 说完,他从腰上取下那个旗子,轻轻一摇晃,一股莫名的清香从那旗子中慢慢飘出。 “你六哥血杀丸中掺的,是百越兰。”铁城说道。 广阳轻轻一嗅,突然,眼中突然绽放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闻过。 他敢确信自己闻过。 在哪里闻过来着,到底是哪里来着? “这味道,不是那个锈剑小子身上的吗?”黄秋杀的声音轻轻飘出,就如同十二月的枯叶。 广阳抬起头来,面色难堪。 一生大敌,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一生大敌,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广阳深呼吸了几口,那双已经近两天没有合上的眼睛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很疲惫。 他缓缓睁开眼皮,天空中依旧是灰蒙蒙的,像是有无数的沙尘旋风在天上盘旋着,空气里还是淡淡的腐臭味道,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 环境依旧。 “好在,我还在这个世界中,而他们,也在这个世界中。” “那,就抱歉了。” 广阳低下头来,看向王英,“我答应你的要求。” 王英点点头,毫不意外,但却说道:“看来你需要我帮你追杀几个人了。” 广阳点点头。 王英接着道:“谁?” “那跟着几个兔子的三人组。” 王英一挑眉毛,“就那一大两小的,能杀死个常运级别的高手?” “生死之事,谁能说的清呢。”广阳说道。 “二哥,”广阳道,“如果你能帮我把那三个人杀了,我就不走了。” 铁城大喜道:“此话当真?” “当真。” 广阳心里默默加了一句:等杀了他们之后,我还会把自己的命还给他们,至少,你们能得到我手中的这把剑。 “那便太好了,”铁城大喜道:“如今我们队伍新添一位常运高手,这圣人安排下来的任务,就更稳妥几分了。” “小子!”又是那慵懒的剑灵声音。 广阳没精打采道:“怎么了?” “你怎么突然泄气了,可别告诉我你的宏图壮志就这么没了,那老子这买卖可算是赔到家了啊。”黄秋杀在剑中说道。 “放心,我定能帮你找到个合适的躯体,”广阳说道,“那燕青身体,就不错。” “我不稀罕,那身躯都被那把锈剑给改造的差不多了,不适合我的剑道。”黄秋杀冷笑道,“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自裁,你这躯体,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还能救活我啊。”广阳突然笑了。 “你要是真想死,倒不妨给我说说,临死做个善事儿,我用剑气泯灭了你神魂就是,这大好的剑胚子可不能就这么给暴殄天物了!”黄秋杀叫道。 “好!” 广阳突然身子向后仰着,大笑着倒在地上,他看着那并不好看的天空,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实在太累了。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黑夜中,几个干枯到没有一丁点水分的树枝上轻轻黏着几抹如粘液一样的火焰,那火焰又小又低,仿佛随时能被吹灭一般。 那如白骨一般嶙峋的树枝,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微微暖着这小火堆旁的两人。 阿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细细数来她已经睡了快三天了,如今可算是醒来了。 小家伙还迷迷糊糊的,左右看了看,如个小兔子一样地叫道:“长饮哥哥?” 这一声,把刚刚睡着的燕青一下子给吵醒了,这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让这个年轻的汉子仿佛老了十岁,血杀丸的后遗症刚刚过去,但沉重的黑眼圈和身上仿佛永远不会消去的疲倦感却让他根本不想动弹,他只是张开口,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和王长饮走散了,广阳叛变了。” “长饮哥哥不在这里吗?他会不会有危险!”阿入急道,“燕青哥哥,我们去找长饮哥哥吧。” “他身边应该跟着个绝顶高手,肯定能保护好他,阿入就别担心了。”燕青说道,心里还多了句,加入如果那个绝顶高手不伤害他的话。 阿入这才松了口气,甜甜笑道:“那就好嘞。” 突然,阿入看着燕青的面庞,又忧心忡忡起来,小脸上满是担心,“燕青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燕青笑了笑,那自骨髓中如潮水般席卷的疲劳感一遍又一遍冲刷着他的体魄,让他几乎就想要睡去。 “累了,那好办!”阿入嘻嘻笑道,她蹦跳起来,跑到燕青的身边,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缓缓给他按摩起来。 “我记得小时候我摔倒了,爹爹就这么给我按摩,一会我就不疼了。” 阿入温柔地说道:“燕青哥哥等着,一会儿就好啦。” 两个小手虽然很小,但却能够感受到手上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十个青葱般的小手轻轻拂过那疲惫的肌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燕青感觉,那两个小手的手心,是热的,就仿佛那滚烫的汤浴,能瞬间磨灭掉人身上的疲倦和劳累。 一觉醒来,已经天亮。 燕青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眯了眯眼睛,伸了个懒腰,全身上下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骨头清脆的响声,他突然一惊,猛然跳起来,一夜之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甚至连体内那残余的血杀丸药毒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他转过头去,就看见小阿入正蜷缩成一团,甜甜地睡着。 “这感觉,就好像是身体被真气冲刷过一样,”燕青自言自语道,他感受着身体的神奇,震惊道:“莫非阿入已经入道了?” “若是入道了,倒也寻常,阿入已经十二岁了,按照张家人十六岁便从心的规则的话,阿入如今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燕青说道,“只是这个小家伙现在还没有发现吧。” 在他欣喜的同时,内心也是一阵阵波澜。 这,就是茶园张家的霸道之处吧。 阿入,是不是张家最后的后人,还不得而知,但这个姑娘的惊人天赋,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从未修炼,但境界提升速度,却快到让人窒息。 燕青揉了揉眉头,又清醒了一下。 他站起身子,拔出手中的三尺青锋,开始舞动起来。 这套剑招,还是当初那个告诉自己他父母双亡的那个武夫教授给自己的,当世可能是看自己可怜吧,把这把锈剑替父母交给自己后,又送了自己一些盘缠,叮嘱自己藏好,就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还记得那是个头须洁白的老者,笑眯眯的,像是个和蔼的土地爷一样。 他的剑随着臂膀在空中挥舞,那剑锋穿梭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流线,那流线似乎在切割着空气,却又不发出任何摩擦空气的声音,就是那么安静地舞动着,如同一个老练的舞者正在练习他最为熟练的舞蹈一样。 一套剑招舞下来,燕青有些微微出汗,微冷的天气下他头上冒着热气,身子却感到出奇的舒服。他不知道是这剑招的作用还是这剑的作用,反正每次如果他不配合这剑一起舞动,就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似乎少了这把剑,这剑招就不再完美。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五章 手笔 - 江湖客 - 森罗人 停下手中的招式,喝了口水,燕青略微感觉自己的经脉有些鼓胀,明明这只是一套剑招,但每日坚持练下来,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流动。如果把他的经脉给看做是一条可通过江河的大道,那微弱的力量就如同一条勉强没有间断的小溪。 可那确实存在,从那柄剑中流出,在自己的体内运转几个周天后,又回到剑中。 燕青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事情,他能感觉得到,这股溪流一般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他的体质,从一开始使用剑招时候的滞塞,甚至是胸口的憋闷,到如今剑招,使用起来顺畅至极,肯定跟这个溪水一般的能量有关。 风轻轻吹过,在风中,有一股血腥味道。 燕青一皱眉头,走到阿入的身边,轻轻摇了摇她,“阿入,该起床了。” “嗯?” 阿入揉了揉眼睛,两眼惺忪地看着燕青,“燕青哥哥,怎么了。” “我闻到了死人的气息了。”燕青说道。 “又死人了?”阿入的小脸一下被吓得煞白,“长饮哥哥不会有事吧。” “我们去看看吧。” 不知为何,现在的燕青,对自己很有信心,在这片疆域上,只要不遇到黄秋杀又或者是王英,其他人,他都有自信获胜。 两人熄灭了火焰,顺着那风中的味道走去,越走,那味道便越重。 越走,燕青的表情,越凝重。 还没到啊。 燕青内心默默想着,而那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浓郁到了极致,几乎是轻轻一嗅,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和粘稠血液过夜后变为紫色的变质血味儿就会扑鼻而来。 越过山丘,死尸遍野。 每一个死尸死法不同,但死相,凄惨无比。 “啊!”阿入惊吓道,虽然阿入曾经见过那宛若肉泥一般的道路,但肉泥比起这明明白白的残肢断臂而言,还是要轻了太多。 燕青轻轻遮住阿入的眼睛,缓声说道:“阿入,你在这里呆着,我下去看看。” “燕青哥哥你小心啊。”阿入颤巍巍地说道。 “嗯。”燕青点点头,一跃而下,身形不知道比当初抢和尚的酒壶时要轻盈了多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武夫的巅峰,再迈一步,便是常运。 落到山下,那遍地的血液已经将这片荒草园变成了沼泽,血液在冷风吹下逐渐凝固,用脚踩起来,就如同粘液,发出难听的挤压声,那腐臭味太浓了,幸好这不是外界,不然将会有无数的蝇虫扑过来吞噬。 燕青也捂住鼻子,用剑轻轻拨开那死人的衣服。 死人面无表情的,毫无死亡时候的狰狞,眼睛瞳孔放大,看起来诡异异常,那死人的姿态千奇百怪,有人死在了喉咙的伤口,有人则是干枯如同枯木一样,不知是饿死的还是走火入魔,有人则是顶着半个脑袋,剩下那半个脑壳被人狠狠敲进了脑髓中,吐着舌头,好不凄惨。 但这群人毫无意外,都只有一个伤口,胸口心脏处的一处创口。 那创口像是被一种圆锥形状的锋利武器狠狠钻了进去,钻出来的伤口看起来圆润至极,形状是个整齐的圆形。 燕青看着这尸体,那满地的鲜血就是从他们的心脏中流出来的,不过这没道理啊,这里有许多的死人是在被钻这个口之前就死了,再在心脏处钻一个口,也不应该流出这么多的鲜血啊。 “要是王长饮在就好了,”燕青皱眉道:“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我是真不在行。” 突然之间,山摇地动。 燕青惊吓一声,顿时急忙倒退,他奋力摆动着双腿,抽出血浆泥潭,爬到一旁的小山丘上。 那地动山摇,并没有结束,宛若地龙翻身,犹如魔龙狂舞,那无数的血浆突然像是被神秘力量倒吸了起来,那粘稠的感觉瞬息变成了顺亮的柔滑感,无数的血浆股股涌动到天空上,路径并不唯一,仔细看来更像是一个个的经脉和血管。 无数的血液飞到天空,在高高的天空出,凝聚起来,浓厚的血腥味道和腐臭味道瞬间消失了,转至而来的,竟然是淡淡的清香。 轰! 半空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天空,变了。 一缕缕的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布满灰尘的天空仿佛一下被清理干净,在那灰尘上面,竟然是一株巨大的青色莲花! 那青色莲花用顶天立地来形容也不为过,高挺笔直的花茎,淡白若雪的花瓣,沐浴在阳光下,宛若瑶池中神仙物,不似在凡间。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仿佛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朵,却突然干了件,让燕青大跌眼镜的事情。 无数道的死尸竟然也虚空悬浮起来,那圣洁莲花下无数宛若出手一般的根须伸展下来,狠狠扎进那死尸的体中,那死尸股股的黑气顺着那根须流转而去,反馈而来的,竟然是一股股的无尘之水! 灵泉浇灌在尸体上,那尸体脸上的铁青色都少了不少,无尽的灵泉化作雨水泼洒在地面上,又迅速被那干枯的草吸收,这唯一的一点生机都能养育这片草原,草,还真是生命力旺盛啊。 燕青呆呆地看着这莲花,莲花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根茎,将根须收回去,懒洋洋的天空又遮掩起来,化作那灰蒙蒙的一片。 “那花,好美啊。”阿入坐在地上,两个小手撑着脖子,笑嘻嘻地说道。 “美啊,”燕青痴痴说道,“这手笔,仙人不过如此啊。” “这花儿就是灵脉吧。”阿入说道,此刻女孩儿的双眸,却是灵彩奕奕,全然不像当初的痴傻模样。 “对啊,”燕青笑道,“阿入还真是聪明起来了。” “睡了一觉,脑子就清明了好多,”阿入笑道,“燕青哥哥,咱们去找长饮哥哥吧。” “嗯?”燕青说道,“好,我们去找他。” 二人走过,曾经的惨状,此刻,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那日,二十七州,州州齐鸣。 在遥遥的天空上,有一支,看似普通的狼牙箭,正在飞过来。 它飞过了金朝的广袤草原,飞过了燕云十六州,飞过了那坐镇北方的天子守国门,飞过了那南朝最为壮观的九十九层白玉楼,飞过了原秦燕赵魏韩齐七国之地。 飞到了青城山。 那仿佛带着浩然气魄,又仿佛带着无尽的威压,那是大帝的威严,是肃穆时天地震动的威武。 西南望,射天狼。 张维贞大吼一声,三步踏上天空,怒吼道:“若是你赵坤想丢了这道教双峰,便在那里束手旁观吧!” 赵坤强行压下去体内反噬的伤势,大声喊道:“白玉楼何在?!” 遥遥北方,那九十九层的高楼微微一震。 “九州齐鸣,大弘气运加身!” 轰! 自二十七州的每州都护府,皆有一道绚烂至极的金色光芒飞天而出,以白玉楼那道最为粗壮,最为雄伟的光芒为核心,凝聚成一道宛若流星扫尾一般的巨大光束,仅一瞬间,便灌注到了丰仁身上。 无数的伤势瞬息愈合,在肉眼可见之间,他的丹田如同被人强行灌注了无数真元,他的经脉又仿佛被强行打通,扩张,那运转气运瞬息涨了百里。 “国运加深,难不成真有大劫?!”道姑惊恐道。 这是帝王压箱底的手段,帝国每休养生息数十年,那国运便会慢慢增长,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蕴藏在这大地之下,那力量如同灵气般流转,故而有世俗人又称之为龙脉。 龙脉的力量,是最为纯净的运道力量,对人,有益无害。 当年先帝二十七州建立玉京楼,又在京都建立九十九重白玉楼,在成立了整个国家最为强大的朝廷修士门派之外,同时也是一个惊世的大阵。 传言,这大阵一旦形成,引国运入身,便能强行让人提升一个境界。 若不是先帝计划失败,这白玉楼大阵一成,当时刚刚登基的太子,就未必打不过赵坤。 只不过,这都是假设了,这世界,没有如果。 当年国家动荡,国运几乎崩溃,如今不过十余年,国运刚刚积攒,竟在今日就被丰仁帝挥霍一空?! 真有如此大劫? 张维贞死死地看着天空,他深吸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丰仁帝全身绽放金光,宛若在世佛陀,也一脸阴沉看着北方。 他们在等,等一个时机。 等,那一箭的到来。 最先赶到了,是飓风。 狂乱的飓风如同自海上席卷而来的恶魔,带着庞然的风压瞬间吹垮了周围所有的树木,哪怕是年份最老的老槐,也被这恐怖的风压瞬间折断身子,贴在地上,就如同一个见到陛下的老太监,正俯首称臣。 张维贞全身衣服被吹的呼呼作响,他的脸都被风吹动了,微微颤抖着,但他的眼睛却还是闭合,不知道在感知什么。 “青城的道长,到如此时候,还不出手?”丰仁吼道。 噌! 一道剑光从青城城中闪出,青城掌教韩有清站在空中,低声问道:“如何情况?” “还藏拙?!”张维贞猛然爆呵道:“那个老不死的呢?还不出手?!” “老剑仙他不在啊。”韩有清无奈道。 “剑修剑遁最为快速,怎么会赶不回来?!”张维贞喝道。 “在下,不知!”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六章 飞矢 - 江湖客 - 森罗人 “在老剑仙走之前,曾经给了在下三缕剑气,剑气力量堪比老剑仙的全力一击,有三剑在,大部分危机,都可以化解。”韩有清说道。 “你把面前这个危机给我化解看看?”张维贞冷笑道。 “你的剑气在哪?”赵坤冷淡道。 “护山大阵中,在下随时可以调出来来。”韩有清说道。 一股灼热的高温,忽然降临。 自远空之中,仿佛有一流星划过天际,那极致的速度摩擦着空气带起火花,火花越来越多,火势就越来越大,逐渐升腾蔓延的火势,将这一支箭犹如被包裹住一般化成了一个火团,火团周围的火苗摇曳着身躯,萦绕着箭体。 飓风之后,便是烈焰。 无数的废墟竟然燃烧起来,大地宛若被火龙吐息喷噬一般,如同人间地狱。 “我来。”道姑清冷一声道,她曼妙身姿稳住,手中拂尘一挥,轻轻说道:“五行,露珠。” 只见她的身旁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感受真切的波纹涌动出来,轻轻传过这一片火海,空中的水汽突然凝结起来,啪嗒啪嗒的水滴竟然就在空气中凝结,一片小雨,浇在这说火焰之上,也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然而温度,越来越高了。 就连最普通的人,都能看到,在遥遥东北,有一极亮若太阳一般的箭,飞来! “如此速度,难不成射到了月亮上去,又落下的啊。”韩有清喃喃道。 金色,橙色,红色。 三色的火焰就像是一件华丽的衣裳,穿着在那一支飞矢上,在空中,那火苗就如同衣裳的裙角,被风吹动的摇曳就如同那衣裳翩翩起舞时绝美的波纹。 在空中三人心中,都突然多了一个念想,“它,要来了。” 箭,飞驰而至。 韩有清深吸一口气,一步向前,声音高昂宛若晨曦的雄鸡,“天地三清,日月伦常,青城山掌教韩有清,请老祖宗三剑!” “这大概是第二剑了。”张维贞冷冷道。 “我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情况。”丰仁帝面色不改道。 张维贞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熟悉的寒意。 自山中的寒意与当初剑斩黑云的一模一样。 光寒十九州的浩瀚剑气挥剑东进,那一剑的光芒不亚于天空中那两轮太阳,极致的寒意更似乎与这箭,相互天生就是仇敌。 张维贞漠视,丰仁帝深思,韩有清紧张。 一剑斩至。 无匹的寒光狠狠击在那带着火焰的箭上,无尽的寒气瞬息将那滔天火焰灭了一半,极致到能冻住空气的寒冰果然非同凡响,瞬息之间,那锋利剑光已然斩到了那箭锋之前。 “什么?!”韩有清惊道。 那剑光,仿佛置若无物一般,就这么透过箭斩了过去,飞向天际。 “果然。”张维贞冷视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这。。。”韩有清一时间竟然呆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太小瞧金帝的箭了,他可是大逍遥。”张维贞说道。 “我来吧。”丰仁帝摇摇头,走出几步,昂首挺胸。 “马踏九步,造化真身?!”张维贞突然眯起了眼睛,“不愧是先帝,这等手笔,非子斯先生不得设计。” 随着丰仁帝的步伐逐渐迈进,每踏出一步,身躯就霍然拔长近一丈,九步之后,便是一个九丈的庞然巨人。 那巨人小山般的身躯傲然挺立在青城山旁,浑身金光闪闪,如同佛陀的功德金身。 “天地有道,降雷罚魔。” 九丈巨人声音如同天地洪钟,声音传出巍巍然若神仙低语,仅仅一句话,天中的云便如同被法则裹挟一般,瞬间凝聚出一片万里云海,遮天蔽日。 在那云海的正中央,竟然有一朵金色的圣云。 “那就是《九天伏魔神元雷法》的核心吧。”张维贞眯了眯眼睛说道。 那朵金色圣云越发亮,闪亮的金色与雷霆的金色一模一样,迸溅出了一阵如大地裂变一样的轰鸣,“轰!” 那金色圣云突然往外如猛击般劈出无数道闪电,那漫天的闪电犹如铺天盖地的网,而那支箭,则是无处躲藏的鱼儿, “行不行?”韩有清略带希望地看着这漫天的雷霆。 无尽的雷霆连锁起来,在空中凝聚分离又融合,闪电与闪电之间碰撞出了一阵又一阵让人呲牙裂嘴的暴鸣声,无数雷霆,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了那支箭。 箭,依旧向前。 金光混含着天地正气和道法的清明,轰然撞击上了那小小的一团火焰,这次,雷霆没有扑空。 雷蛇在箭的外侧涌动翻滚,仿佛在用牙狠狠撕咬着那箭牢固的火焰外衣,箭却不管不顾,直直往前飞去。 渐渐的,无数的雷蛇将那火焰外衣撕扯殆尽,露出了那箭本质的光彩。 “就是现在!” 赵坤眼睛一亮,手中隐约又凝聚一把金色巨剑,一剑斩出。 春秋道义法,剑。 宏伟的金光如同炸裂的太阳,四散的热量被凝聚起来,化成骇人听闻的一道光束,那光束仿佛来自未知的文明,驱散着世间所有的邪恶,冲击到了那箭上! 光束,散了? 那箭的箭头轻而易举地劈开了那光束,一往无前地继续射来。 那箭光似乎带着嘲弄,正嘲弄着所有人的不自量力,更嘲弄着大弘帝王的无能。 我只一箭,杀一人,你们谁能挡我? 丰仁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怒吼一声,手中光剑瞬间光芒暴涨,剑锋所指,便是箭尖! 针尖对麦芒,两束极致的光芒撞在一起,那赤红色的箭与金光闪闪的剑,竟磨合成了一阵耀眼的白光,那白光带着力量碰撞出来的可怕的高温,仿佛能瞬间灼烧掉看着它的一切。 “噗!” 丰仁帝一口鲜血喷出,全身气运化作点点星辰散开。 他死死地盯着那飞矢,不再说话。 —————— 阿入的后背小小的,背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小行囊,空气中沙尘味道很重,本应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却没有一丁点的怨言,这让已经有些疲惫想要休息的燕青着实有点尴尬。 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先喊累吧? 燕青也只能打肿了脸充胖子,强撑着。 “阿入,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走在路途中,燕青闲来无事问道。 “我们家是做茶叶的,我们家的茶叶,天下第一!”阿入得意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和王长饮是一个茶庄的?”燕青问道,“那怎么不一个姓啊?” “我们茶庄里的人都不是一个姓的,”阿入想了想说道,她认真地掰着手指头,说道:“张大妈姓张,李大叔姓李,潘大哥姓潘,长饮哥哥姓王。。。” “行了行了,我也不用都知道就是了,”燕青苦笑道:“那你们这茶庄为什么叫张家茶庄呢?” “我们的茶庄叫张家茶庄吗?”阿入呆呆地抬起头,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呀。” “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在外界,你们张家茶庄可是出了名的响亮啊!”燕青感慨地笑道。 “是因为我们的茶庄茶叶好喝吗?!”阿入兴奋道。 “还真不是,”燕青笑笑,“是因为你爹爹啊。” “我爹爹?”阿入疑惑道,“我爹爹怎么了?” “你爹爹厉害啊,逍遥四圣之一,当年为救你娘,你爹号称杀了半个江湖嘞,普天之下,无人不想一睹那张家茶师只手破京城的风采啊。”燕青笑道。 “可我们茶庄里的人都说我爹爹有些笨,”阿入无奈道,“说他总是不会变通,我们家的便宜都让长饮哥哥家占了,虽然爹爹从来没有抱怨过。” “那你有没有抱怨过啊?”燕青笑眯眯地说道。 “当然没有啦,”阿入笑嘻嘻道:“长饮哥哥对我可好啦,虽然每次他嘴里说出的话很刻薄,但阿入知道,长饮哥哥是最向着我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 “王长饮那小子,我看不透,”燕青摇头道,“有时候机灵起来跟个大人似得,有时候又有些少年心性,还喜欢噎人,平日里让你忙东忙西的,可真到危机时刻了,还是让你先走了。” “什么危机?”阿入问道。 “啊?没什么,就随口一说。”燕青心里一惊,差点露馅了。 “走了这么远了,也不知道还有再走多久,”阿入嘟囔道:“阿入有点累了。” “累了?!”燕青立马眉开眼笑道,“没事,咱们坐下休息会吧,不打紧的。” “不行!”阿入坚定地说道,“燕青哥哥,我可不能拖你的后腿,我也要加油!” “阿入,加油!”小阿入的精神胜利法很有用处,她大大圆圆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斗志。 “不是,那个没事,累了就休息会儿,我说真的。”燕青急忙地说道。 阿入依旧坚定,“燕青哥哥,你放心吧,不用管我,咱们走!” 说完,这小姑娘屁颠屁颠往前面跑去。 燕青这可算是哑巴吃黄连了,他只好哭丧着脸,叫道:“别跑啊,小心摔倒啊,阿入?阿入慢点!”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七章 子斯 - 江湖客 - 森罗人 清晨,天微微放晴。 找了许久,王长饮才在一座小山坡后面发现一条小小的溪流,那溪流水还算是清澈,虽然不敢饮用,但脱了衣服下去泡个澡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几日没怎么洗漱,头发已经打成了一缕一缕的,这让喜好干净的小少爷很是别扭,衣服更满是灰尘,要不是自己聪明,早些时候带了两身衣服,还真是没得换洗。 他用手轻轻拨了拨那溪水,溪水微凉,却不至于刺骨,他小小打了个哆嗦,回头问道:“杨姐姐,这水对于你来说,应该也不冷,你要不要洗啊。” “不洗。” 那女子清亮的声音依然倨傲,可语气比当初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若是仔细听听,这语气已然像是对个亲近的人说话了,言语间也没有对“杨姐姐”这个亲昵的称呼有任何的不满。 “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这小溪难得找找,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啦。” 王长饮弓着腰,从旁边拿起一块白净的皂角块,在手上抹匀,涂抹在自己的头发和脸颊上,轻轻洗去,这皂角看起来质量不错,用的不多,洗的就已经很干净了,里面的内衣已经有点泛黄,不过这几日温度都偏低,汗水出的不多,不然这味道也足以让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生不如死了。 “哼。” 随着一声冷哼,一个窈窕的身子出现在了王长饮的背后,那女子眉若冬枝,眼似秀波,脸庞没有一丁点的粉底也显得极为白皙,她修长的脖子衬得她的脸颊极为圆润,若不是那双眼睛中含着些鄙夷,便是一副古装美人的画卷。 “当年我跟我师父学习的时候,待在一个泥潭中硬生生活了半个月,那半个月,从泥潭里面瓢水喝,从树叶里找虫子吃,过也是过来了,”杨颂冷笑一声,“果然读书人,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王长饮笑笑,“读书人学的春秋大道,心智苦一些就苦一些了,这体肤嘛,哈哈,还是算了吧。” “不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又怎么能受天将降大任?”杨颂冷声道。 王长饮笑着摇摇头,他抓过一个干净的毛巾,擦擦头发,抬起头来,快到正午了,放晴的太阳洒下层层的金光,蔓延在这一片金黄的草原上,每一颗草的金一片连着一片,一直蔓延到穷尽目力的极限。 阳光好像很暖,照在身上,舒服得很。 他突然发现,杨颂也是几日没有洗漱了,可身上却是一丁点的灰尘都没有,脸庞洁白牙齿也丝毫不黄涩,两排白白的牙齿很是健康。 王长饮惊叹地砸吧砸吧嘴,把湿漉漉的毛巾抖了抖,抖去了上面的浮水,放入行囊中。 杨颂看他不再说话了,也不好咄咄逼人,武人心态,也不在于能不能辩胜对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王长饮洗漱完毕,就脱掉鞋子,拿起个尖锐的木刺,开始挑脚上的泡,每日走这么远的距离,每天早上都能多生出几个泡来,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经验,走出来了泡也懒得去挑,那每一步走的都龇牙咧嘴的,后来真去挑泡了,又发现其实这泡也没什么可怕的。说挑不过就挑了,如此而已。 每次他在一旁挑泡,杨颂就免不了在一旁冷嘲热讽,嘴中又是什么我当年你这个岁数如何如何,现在的年轻人又如何如何,说起来这人嘴巴里面似乎也没有个概念,她才比王长饮大几岁?若真要算,二人也应该是一辈的。 不过这一日,杨颂却出奇的安静。 这让王长饮倒是有些不适应,他回过头去,见这女子正坐在地上,两个胳膊肘搭在腿上,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远方。 远方的日光微微泛黄,空中难得一见片片云朵飞舞,草原辽阔,女子淡雅,好一副绝妙的山水画。 “想什么呢?”王长饮笑道。 “我想什么,告诉你又有何用?”杨颂冷淡道。 王长饮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读书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揣摩人心这一方面还擅长一些,你若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给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助上一臂之力呢?” “跟你说?”杨颂回过头来讥讽道:“让你笑话我?” 王长饮摇摇头,“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气量不是?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骗鬼去吧,”杨颂冷笑一声,又回头去看那金日草原的美景,“你这人,没什么大智慧,全是小聪明,最是记仇了。” “是吗?”王长饮苦笑道。 “你以为呢?”杨颂道,“要是搁在外面的朝廷里,你这种人最适合当弄臣了,逗皇帝开心,然后残害忠良。” “我总觉得我没这么坏呢,”王长饮说道,“我要是这样的人了,那谁当宰相啊?” “自然是子斯先生那样的人了,”杨颂声音不知不觉变得轻柔了,语气仿佛是从一片满是荆棘的黑森林一下子跳到了一片梅花园,“在我小的时候,我的师父曾经带我去见过一次子斯先生,子斯先生身材修长如竹,三抹美髯,青衣博带,眼眉之中任谁都能看到一股动若秋波静若处子一样的纯净,就像是初冬刚刚下的雪,不冷,却干净。当时我师父正准备顺走子斯先生一副画作呢,被子斯先生看见了,竟也没要回,只是微笑着看着我,说了句,‘好一个良才美玉,配得这画’,就放我们离开了,都跑了三十里地了,我师父还被吓得一身冷汗呢!” 听这话,王长饮倒是好奇了,他笑道:“这子斯先生,是何人啊?” 杨颂瞪大了眼睛,跟看到妖怪一样,惊道:“你一个读书人,连子斯先生都不知道?!” “可能我还不算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吧。”王长饮笑着挠挠头。 杨颂回过头去,淡淡说道:“对于子斯先生,我之前听到的一直是吹捧,说子斯先生是儒家开派五百年来的第二位圣人,是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第二人,也有人说若没有子斯先生,这中原早就成了金帝的牧马场了,当然也有不少人诋毁子斯先生,说只顾及个人的君子形象,干什么事情不干脆利索,才导致了大计的失败。但对于子斯先生,大多都是褒大于贬吧,毕竟衍圣公府都落寞近百年了,竟然能出一位圣人子孙将这早就名不副实的儒家第一学府名正言顺起来,本就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听你的语气,对于子斯先生很是崇敬啊?”王长饮笑道。 “你是不懂,等你长大了,进了儒家的书院,你就明白子斯先生在整个儒家的影响力了,连当今的儒家从圣纪子浪,当年都是子斯先生的得意门生,”杨松说道,“当年的子斯先生修身齐家治国都已经完成了,若是能将那大计完成,便是平天下,我中原若是再出一圣,哪怕金帝就是逍遥,那又如何呢?可惜啊。” 听了半天,王长饮挠挠头,疑惑问道:“你说的那个大计,是什么啊?” 杨颂看了看他,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草屑,说道:“你洗好了没有?” 王长饮一愣,“洗好了。” “那就走吧。”杨颂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仿佛刚才说得不亦乐乎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是,那个子斯先生的大计是什么啊!”王长饮叫道。 回应少年的,是这一片苍茫的草原。 ———— 风,依旧在呼啸。 张维贞冷冷地看着空中的那一支箭,双手握拳,狠狠打在这空气中。 裂痕破随着一切,仿佛将这世界如同画卷一样地撕成两半。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只箭上蕴含的不是力量,而是法则。 来自金帝的法则。 若是连这只箭的法则都破不了,安能谈破金帝? 被撕裂的空间向外呼啸着诡异的风,对外界发出如同洪荒猛兽一样轰隆隆的怒吼,如果箭竖直前行,必将飞至这空间乱流之中去,青城之危,自然化解。 “此术,可行!”丰仁帝眼睛一亮。 只见那箭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飞驰进入空间裂痕,瞬息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张维贞却突然变得凝重了。 没这么简单。 若是金帝的天狼弓被他就这么破了,那天狼弓何德何能与帝道牵黄剑齐名? 那空间的裂缝逐渐缓和,在没有外力支持的情况下,外界的灵气迅速补充到这一道空间裂缝中去,渐渐愈合这到仿佛通向无尽深渊的道路。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地让人可怕,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维贞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扑通扑通的声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左右一看,瞳孔猛然收缩。 还是在山旁,还是在废墟之上,还是在虚空中。 周围却只有一个人。 那人不是赵坤,不是韩有清,不是古松主母,不是纪子浪。 那人脖子上披着一件雪白色的裘衣,正面带微笑地看过来。 他不是美男子,但笑容很迷人。 他不像是个绝世高手,但他偏偏就是。 张维贞深吸一口气,轻声吐字道:“耶律极?” 那裘衣男子微笑道:“你应该称呼我为,金朝皇帝。”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八章 枪阵 - 江湖客 - 森罗人 黑暗包裹着这一片世界,张维贞看着那男子,不言不语。 裘衣男子头发梳成了一条条的细辫,盘在脑后,头顶了一个如狼头一样装束的毛绒帽子,那人的长相其实很是亲善,普通的面庞是略带微黄的小麦色肌肤,全身衣服穿的很厚,但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毛皮衣服下结实而菱角分明的肌肉。 裘衣男子微微笑道:“惊讶吗?” “这种力量,我没有见过。”张维贞说道,“这就是天狼弓的力量吗?” 裘衣男子看着他,说道:“我应该告诉你吗?” 张维贞笑了笑:“听闻被天狼弓射中的人,从来都没有活过。” “只是之前,我从不敢小觑这天下的英雄。”裘衣男子说道。 张维贞说道:“那这一箭呢?你有没有信心?” “若没有信心,我不会过来。” —————— 呼。。。呼。。。 昨日久违的日光啊,没有在意所有人的眷恋,离开的毫不留情。 风沙又起,漫天的黄沙弥漫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上,一行人只能用几块替换包裹的布遮在脸前面,来抵挡这风沙的侵袭。 分兵作战,一队是王英,一队是广阳。 老头子年过花甲了,满头白发在风中迎风飘扬,正皱着眉头,两只浑浊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无论如何,广阳都是我们铁血大辕门的人,希望之前的事情在你的心里不会有什么疙瘩。”铁城跟在他后面,声音依旧硬如钢铁。 “我能有什么疙瘩,”王英哈哈笑道,“老夫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六十年的风风雨雨啊,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若是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早就死在了寻仇的路上了。” “我倒是常听说那西北的江湖风气很差啊,”铁城说道,“据说每年死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西北。” “秦人耐苦战,性子倔,脾气暴,”王英说道,“人若只是性子倔,是好事,若没点倔强的性子,就练不好武,但若是练好了武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那就是死斗械斗的下场。” “不过西北厉害的江湖客也不少啊,”铁城感慨道:“如今江湖风评正盛的那位拼命三郎吕不侯,不就是出身西北的刀客吗?如今不过是合理境界,就已经疯传屠了一个有从心坐镇的名门大宗了,就连我们的门主都感慨,这江湖还真是代有才人出啊。” “西北就像是个蛊,蛊你知道吧?”王英说道。 “蛊?”铁城微微一蹙眉头,“什么?” 王英笑了笑,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在南疆那边,有苗人,善养毒虫,他们为了取这天底下最毒的虫子,就把各色各样的毒虫扔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中,让它们互相吞噬血肉,剩下的那一个虫子,便是最毒,最可怕,也是苗人最为喜欢的虫子,这就是蛊。” 他叹了口气,说道:“西北,又哪里不是个蛊啊?黄土高坡,养出来了群剽悍勇武的民众,人人修武,正如那虫子备毒,械斗相杀,更似那毒虫相互吞噬血肉,从西北出来的人啊,那个不是从千军万马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魔啊,那个不是能以一敌百,心性超群却也天赋惊人的天才啊?” “我是不行了,靠着能逃能跑,能压住性子混了个老资历,出来对外都号称自己是关西剑,哈哈,不就是个借助着这群天才老虎的老狐狸吗?”王英笑了笑,“可人啊,总是不自量,不愿意服老啊,我也是,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被广阳打败了,我才明白了,这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我们这群老不死的,终究是逃不过阴曹地府的小鬼索命的。” 老头子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若是此次还能活着出去,我就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去,借着这单子混下的金子,也足够老夫活完下半生了。” 铁城沉默了。 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老头子,他的确有自己自豪的资本,在这个人命贱如狗的世界中,一个武人能活到花甲,的确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有人!”突然,旁边一人喊道。 铁城一抬头,皱紧眉头,在远处,正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努力地走着。 “是那个小女孩和那个青年。”铁城说到。 他还是习惯性地问王英道:“怎么办?” “能怎么办,广阳不是说了吗?”王英平静道:“杀啊。” 铁城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一颗血红色的丸子。 三个武夫,猛然冲了过去,胯下无马,却好似强骑出击。 铁城一把拽掉自己被风吹起的披风,手中的长枪昂首指向前方,那冰冷的枪尖在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寒光。 “燕青哥哥,有人来了。”阿入轻声说道。 燕青回过头去,看着那凶若猛虎的枪,翻手拔出在腰间的锈剑。 锈剑上的锈迹逐渐退去,一股寒光隐隐蕴藏,此刻猛然拔出,正若坚冰垂涎于山崖之上。 “铁血大辕门!”铁城的脖子暴起青筋,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一声怒吼轰然爆出他的喉咙。 “在!”身后仅仅二人,却用尽全身力气,豪迈大声回应道。 “杀!” 红旗飞扬,不知经历了多少鲜血浸染。 手中的长枪化成一条长线,狠狠刺向燕青,那青年一个潇洒地起身,手中的长剑背在身后,竟毫不遮拦自己的前门,放任三人冲过来。 燕青冷笑一声,一个矮身,脚下步伐频变,比当初应战那位穿云峡的弓箭刺客时不知快了多少倍,脚下狠狠踩在侧处的泥土上,一股庞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躯向右边掠过,右手如一条细细长鞭甩出,那剑光一闪,竟一下闪慌了铁城右侧人的眼睛。 当! 右侧的武夫呆呆地看着,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剑锋,瞬间汗如雨下。 若不是铁城那记入神来之笔的回马枪,此刻他的头颅,已经被燕青取下! “莫要走神!”铁城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做棍,横扫出去。 燕青一个反跃,左手撑地,两个翻身拉开距离。 他最擅长出其不意,如今一击未击中,接下来三人有了防备,便不轻松了啊。 “那个小子很有本事,千万要小心。”铁城摇了摇手中的长枪,他突然感觉自己枪尖有些奇怪,仔细一看,那原本圆润锋利的枪尖竟硬生生被那轻飘飘的一剑给划去了一个小角。 “那小子手中的剑也不一般,不要和他对枪。”铁城说道。 此刻三人已经感觉自己吞下的那颗血杀丸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在自己肚子里面发出暖洋洋的感觉,铁城一握手里的枪,眼神便如同遇到猎物的猛虎。 “你们是铁血大辕门的人?”燕青说道,“我记得我们无冤无仇吧。” “你杀了我们弟兄。”铁城冷然说道。 “我那是自保。”燕青耸了耸肩,“这也怨我?” “不然呢?”铁城冷笑道。 燕青无奈叹口气:“你们还真讲道理。” “他被你杀是他学艺不精,”铁城说道:“我没有怨言,所以我希望,我们向你寻仇,你也不要有怨言。” “你们要是没有怨言还能向我寻仇吗?”燕青冷笑道。 “这是我们的道义。”铁城说道。 燕青点点头,他的眼睛就如同两汪寒水,正淬炼着滚烫的宝剑,正射出寒如冬日古松松针一般的锋芒,“就怕你们寻仇未成功,反而命丧于此。” “不会的。” 三人一屈腿,三把长枪挺立,在空中丝毫不动。 “大可试试。” 燕青微笑着站直身子,长剑回到身前,正是他常年做的剑招的起手式。 三人仿佛同心一般,步伐竟然惊人的一致,分绕在燕青的前方,走路的姿势却是有些奇怪,只是手中的枪却依旧很稳,丝毫没有因为他们奇怪的步伐而在空中摇摇晃晃。 风沙继续,打在四人身上。 突然,燕青先动了。 他的身姿就如同一个灵活的舞蹈家,手中的锈剑在他身旁若旋风般卷起,几点寒光刺向铁城。 擒贼先擒王! 他早就看出来了,对面三人是以铁城为主,这三人的步伐脚步一致,恐怕这是铁血大辕门内部不外传的一门不知名的阵法,一旦阵法成形,三人一体,再像捡漏杀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三人都服下的血杀丸,实力堪比常运初期,自己虽然已经是临门常运,可说到底还不是常运阶层,如今与他们相敌,本就是劣势,若是三人阵法成形,自己就恐怕没有一丁点的胜率了。 铁城冷笑一身,竟开始后退。 两旁的武夫手握枪杆的底部,竟就这么直直把枪送了过来! 砰砰! 两声清脆的响声,那两只长枪被燕青两剑击开,这一剑已经出手,就再无退路。 燕青只能径直向前。 铁城身上的肌肉隆起,手中的长枪如同大象的鼻子,带着一往无前的雄姿,化作一道霹雳当头棒下! 他竟然丝毫不守?! 燕青一惊,急忙一个急转身,收势站起。 左右一看,三人环绕,已成阵法! 第一卷 青城 第四十九章 南北 - 江湖客 - 森罗人 裘衣男子自空中落下,一双看起来材质极好的灰色牛皮靴子踩在地上很是轻便,能看出那底子很硬,踩在尖锐的石子上,那鞋底都没有丝毫的变形。 金朝皇帝穿着透露着一股北方人的干练,出了脖子上的裘衣,剩下的不过是一身皮甲和一条麻布长裤而已,那麻布在南方很是普遍,是随便那个家庭都能置办出来的新年衣服,可穿在金朝皇帝身上,却显得很是奇特。 张维贞看着他,没有说话。 金朝皇帝走到一个废墟中,手轻轻抓住巨大的石板,那石板就仿佛毫无重量一般被他轻易举起来,也只有被他扔出去后暴起的尘土才能证明这石板真正的重量,石板下面的废墟中埋着两把小凳子,金朝皇帝拿起来,轻轻吹去上面的拂尘,满意地点点头,把凳子摆好,冲张维贞招招手。 “不要客气,这是你的家乡。”金朝皇帝笑道。 “却是你的世界。”张维贞谨慎至极。 金朝皇帝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南人最喜欢妖魔化敌人,把我们金朝人都说成是狼的后代,体内流淌着狼的血液,不能投降,一旦投降,那群嗜血的狼就会把你的内脏都掏出来吃掉。” “我更是群狼之首,杀人狂魔,草菅人命,屠人如屠狗。”金朝皇帝说道,“可我们不是这样的。” 张维贞冷冷地看着他。 “北方,从来都不是片好地方,更别提更加凶险的东北,”金朝皇帝说道,“一年四季,有三季是寒冬,大雪覆盖着森林和平原,盖好的木屋,不过一个冬天便被埋在了深深的雪里面,来年已经是废墟一片。” “我还记得,我出生的时候。”金朝皇帝突然一伸手,空中的气流仿佛都静止了,张维贞脸色一变,急忙飞身落地,空中的乱流一瞬间宛若无数把刀在挥舞,又在一瞬间停息下来。 “坐。”金朝皇帝扔给他个板凳,“我还是不喜欢有人站在我头上跟我说话。” 金朝皇帝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还记得,在我三岁那年,那又是漫天飞舞的大雪,我父亲是个辽国人,虽然姓氏是辽国的王姓耶律,可实际上早就已经和那片草原没有任何关系了,那时候因为辽国对女真的欺压太严重了,我们为了给那群不知饥饿是何物的王公贵族们捕猎他们最为喜爱的海东青,每个冬日都要死去近百人。” “大雪一直下啊,家里的柴火湿了,点不起火来,母亲就抱着我,用那点微弱的体温暖着我已经逐渐冰冷的手,当时我问我的妈妈,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的艰苦啊,母亲只是一个劲的哭,哭啊哭,那泪珠子挂在脸上冻成了冰疙瘩,一天之后,父亲回来了,他把我从我母亲的尸体下救出来,扔到雪地里去洗,等我身子不僵了,才把我抱回暖和的帐篷里,之后我就离开了那片土地,那片我出生的地方。” “我当时以为所有人的活的都如我这般艰难,可当我到达了辽国,到了临潢,我才明白,我错了,”金朝皇帝笑道:“原来这个世界,是存在和蔼的地方的,春天的花朵,秋天的落叶,夏日的烈阳,冬天的薄雪,这里的草原肥美,可以养育大片的牛羊,这里的天空广阔,生长着无数的雄鹰,这里比我的家乡要富饶不知多少倍,这里的人比我们要奢侈不知多少倍。” “我才明白,原来有人可以大口吃着肉不用去担心明天的食物,有人可以将粮食酿成酒只为了一时的欢愉,有人可以随意丢弃自己的衣服仅仅是因为那衣服破了一个随手就能修补好的洞,有人娶漂亮的女子回家只是为了欢喜而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从那一刻,我就开始疑惑,为什么,为什么拥有这么富饶的地方还要去侵占我们如此贫瘠的土壤,这么富足的百姓还要去掠夺我们食不饱穿不暖的人民,”金朝皇帝说道,“后来我明白了,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去怜悯你,也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失败而去宽慰你。” “所以当我开始练武,我开始杀人,从一个商贾,到杀了一个贪官的逃犯,再到一个召集群雄的马匪,回到家乡,我告诉我的百姓,我的兄弟们,看那,在离这里不远的西方,有这样一群懦夫,他们控制着这世界上最好的草原,却不牧强壮的马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帝国之一,却不思进取,他们的王公贵族只会饮酒享乐,真给他们把刀一个个都能把屎尿都吓出来,而我们,是这白山黑水中的好男儿,是这世界上最为艰苦也最为不屈的人民,我们应该拿起刀,骑上马,抢他们的草原,掠他们的牛羊,夺他们的美女,占他们的土地,因为,我们其实比他们强!” “然后,便是旷日持久长达三年的西征,我女真八千子弟兵,竟杀得他辽国三十万军队节节败退,辽国一战,死亡近千,我一战,反而多出了几千军队,最终,我攻陷辽都的时候,手下的二十万大军,竟有十五万是契丹人,你说,可不可笑?” “我定都狼庭,统领北方,整合女真契丹蒙古三族,书同文,车同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在南方,还有一片土地,那里的土壤更加肥沃,那里的人民更加软弱,那里甚至没有优良的马匹,却能一季一收获肥美的麦稻,”金朝皇帝说道,“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们不是辽国。”张维贞终于说话了,“我们的帝王,也不是只会声色犬马的帝王。” “你们帝王,难道比我,还要伟大吗?” 金朝皇帝忽然站起身来,那不高的身躯此刻却如同山岳般高大,那并不宽厚的肩膀此刻却若那深厚的雪层般沉重,他大笑道:“我从蒙古诸部落找到了天狼弓,从辽国寻到了牵黄剑,从家乡带出的千骑卷了整个北方,而你们的帝王,有何作为?” “他们竟然只会来偷?!只会来偷?!”金朝皇帝大笑道:“好一个南朝皇帝陈淳西,好一个儒家圣人孔子斯,又是搅乱天机,又是白玉楼玉京楼的,我还以为他们要找个神仙把我给宰了呢?!结果,只是为了偷?!” “他们成功了,让我丢了手上的宝剑,我心爱的宝剑,可,然后呢?”金朝皇帝说道,“我杀了他们的第一高手,破了他南朝国的国运,将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打成了残废!” 金朝皇帝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已经把你们掌握的这片世界上最为丰腴的土地给视作你的应得的了,几千年的相安无事,几千年的平淡无奇让你们忘记了你们祖先夺得这片土地的辛苦,而我,就是你们的祖先派下来拯救你们的人,我会告诉你们,你们的生存不是应得的,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活在死亡和黑暗中的人,你们应该感恩,感恩自己出生在这样一片丰盛的土地上,感恩上天,自己只需要努力的耕种就可以收获足够自己吃食的粮食。” “你要南下?”张维贞眯了眯眼睛。 “我在这个世界上存留的时间不多了,”金朝皇帝摇头道,“我希望我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有一个警醒,我希望你们抵抗,你们能振作起来,死亡是这世界上最有效的警钟,如果不血流成河,恐怕你们还是学不到任何的东西。” “我们不用你教,”张维贞说道,“你也根本不了解我们。” “或许吧,或许你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有属于自己的为人处世的方式,但,很抱歉,很多时候上天是不会理睬人的方式的,老天不会因为你的祈祷就给你风调雨顺,神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贡献而给予你他的神力相助,人,还是要靠自己。” 金朝皇帝看着张维贞,轻声道:“现在,我要杀了你。” “你知道吗?刚才我有多怕,多怕是赵坤被我抓进这个空间,怕这个皇帝一死南朝变成一片混乱,那些贪生怕死的南人争相向我投诚,怕这片土地上的人毫无骨气,被我们兵不血刃地拿下这片疆域,这没意思,或者说,毫无意义,”金朝皇帝笑道:“这达不到我的目的,我若是贪图享乐,凭我的修为哪怕回到那片雪原都可以活得轻松自在,我要的不是这些。” 张维贞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金朝皇帝淡淡地看着他。 “你还真是自负啊,”张维贞说道,“自负到让我这个已经自认为自负到极点的家伙都自愧不如。” “我这是自信。”金朝皇帝说道,“我有足够的实力。” “你的确有,”张维贞点点头,“世上最为强大的两个帝国之一的皇帝,天下最为强大的修行人,的确值得自傲。” “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张维贞说道。 “什么?”金朝皇帝就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我们祖辈能从你们手里抢下这片土地,是有原因的。”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章 铁肩?铁血!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三支枪,编织在一起,缝纫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将燕青困住。 燕青用肩膀抹了一下自己鬓角的汗珠,左右看着在自己身边环绕的三人。 这三个人的枪阵,还真是厉害。 光折射在燕青的剑刃上,反射出了粘稠的寒气,不仅仅是燕青惊讶,这三人,依旧惊讶。 三人成阵,还服下了血杀丸,竟然还拿不住这个滑溜如个泥鳅一样的小子。 铁城也感觉自己的汗变得黏着了,在这么下去,等血杀丸时间一到,恐怕就是那个小子反攻的时候。 “速战速决。”铁城心中暗自想到。 他的招式画风一变,由原来的封锁式变成了击伤式,手中的枪也从大半都是横档竖防变成了如今点刺戳拿出手频频。 两旁的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铁城转换了枪招,本来如个锁龙链一般的三人,长枪握直,杀气腾腾。 三枪而至,燕青左右一个扭身,躲过两枪,手中长剑一扫,荡开面门前的铁枪,突然,那两枪竟直直拉回来,粗壮的枪杆子被他们蛮横地当成了两个捕快的夹棍,合成的三角之势竟是要直接锁死燕青的走位。 “好机会!”铁城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残忍。 他一个回手收掉那荡开的长枪,那把荧光闪闪的铁管硬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圆形的弧线,带着凄厉的呼啸,灼若火焰般刺向了燕青的喉咙。 燕青感觉自己的脖子微微有些刺痛,转头看来,大惊失色,刚欲跳开,两个夹棍便死死夹住自己的双脚,啊的一声惨叫,燕青一时间竟腿软下来,他只能强撑着身子,长剑狠狠挂在身上,砰的一下挡住那一枪。 “大势已定。”三人心神一安。 突然,那剑光暴起。 暴起的锈剑如同一条被解开封印的远古巨龙,三支枪竟在瞬间被一道道的剑光划过,那枪头枪柄竟如同被菜刀切砍的萝卜一般,瞬间断成一块一块的残肢! 却见那年轻男子,竟坡着一只脚,如条疯龙一般跳起。 “等的就是你!” 铁城高喝一声,手中长枪宛若羚羊挂角,往斜右方用尽全身力气刺了过去! 噗!啪! 那被斩开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枪杆子一瞬间刺穿了燕青的右胸,沸腾的血液在那枪杆上冒出滋滋的声响,那是血杀丸的力量在他体内流动着,透支的寿元在给予这个半死之人如饮鸩止渴一般的力量。 但那把锈剑呢? 铁城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尽是不可思议和震惊,那小腿断裂右胸被击穿的燕青,正冷笑着看着他,他手反握着一把古朴甚至是老旧的剑,猛地拔出。 飞扬的血花顺着那道伤口如喷泉般喷涌,那自肋骨处刺入,瞬间贯穿腹肠的一剑,直接要了一个武夫的命! 那时机,刚好卡在血杀丸的力量,被挥霍一空。 一剑,杀一人。 “程簧!”铁城痛喝一声,却根本召不回那已经逝去的亡灵,那武夫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统领,嘴中一口带着内脏碎肉的鲜血喷出,轰然倒在地上。 三枪阵,被这个疯子以如此姿势,破了?! 血液在体内以一种极为恐怖速度流动着,甚至周围人都能听到那心中扑通扑通的震动声,那声音震动极快,快到堪称如雨滴撞击在鼓面上的砰砰声,他的一处致残伤一处致命伤,正如沸腾的开水一样向外冒着股股热气,升腾着一阵白雾,无数的血气涌过来,仿佛不要钱一般不计后果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如此效力,一颗血杀丸,又怎么够? 燕青脸色惨白,冷笑着,就如同深渊中的恶魔,带着升腾着的蒸气白雾,诡异地看着剩下的两个人。 “看来你也不打算活了啊,一下吃下去两颗血杀丸,神仙难救啊。”铁城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滔天怒火,越是这种时候,便越要冷静,他练得不是西北的疯魔枪术,暴怒只会影响他的判断。 “我,肯定死在你们两个的后面!”燕青一咧嘴,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如同一头潜伏在深渊中的狼,正呲牙看着一个火把将熄灭的卑微的猎人。 他哪里还有一开始的潇洒,此刻就是一个杀手,一个嗜血为乐的杀手。 噗。 脚下的土壤被他双脚蹬出一个小小坑洼,他的长剑如同一只在空中俯冲的秃鹫,正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摩擦的暴鸣!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必须速战速决。 铁城冷笑一声,回头说道:“快去找广阳,如果王英跑了,再看到他,不必姑息,直接杀了。” 剩下的一个武夫一愣,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铁城一声断喝打断:“别废话,快去!” 那武夫面色难看,轻轻说了句:“二哥,保重!” “说的跟遗言一样,”铁城笑道,他回过头来,看着那宛若疯魔一般的身影说道:“我铁城,可不是会死在这种地方的人!” 风依旧很冷,但燕青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凉意,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气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着,有的化成了生机急速修复着他的身躯,但更多的是化成真气在他体内流转着。 未到常运,未开丹田,身体中没有储藏真气的地方,他也只能感受着这真气运转一个又一个周天最后慢慢消散在经脉中,如此庞大的真气量足以让一个常运初期强行顶到中期,可如今的他,只能将所有的真气浪费在所谓无用的流转之中。 他的身体都开始消瘦了,体表本就不多的脂肪被燃烧一空,在这么下去,燃烧的,就将是他的肌肉了。 “这是要把我给烧成一个骷髅啊。”燕青一咬牙,飞冲过去。 铁城大喝一声,仰天高呼道:“铁肩担道义,铁血满盈心,铁血大辕门,杀!” 他哈哈大笑,挥枪击上,这一剑劈砍的力道比刚才不知大了多少倍,顺着枪杆传来宛若爆炸般的力量几乎让铁城抓不住枪杆,他咬着牙,强握住枪杆。 砰砰砰砰砰。。。 瞬息之间,那把锈剑宛若一个饿到极致的猛虎,正向着一个猎户疯似地乱抓而来,那剑招毫无章法,但力道却出奇地大,你明明能够看清那剑招中的无数破绽,但对方偏偏就是一力降十会,借着这力量,硬生生打的你毫无反手之力。 锋利的剑刃在枪杆上磕出了一个又一个洼陷,不过几秒的时间,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就从铁城身上反应出来。 “虎口都开始裂了。”铁城苦笑一声。 燕青微微一抬手,一剑封喉。 —————— 跑。跑! 陈刚迈动着自己的双腿,向外疯狂地奔跑着,两个结实的腿虬扎牢着棱角分明的肌肉,早在他年少的时候,当时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游侠,从自己出身的村庄出来,借着手上跟着村子里的老师傅学的一招半式,混口饭吃开始,自己身上的这一块块的肌肉,就开始跟随自己了。 那时候天下安定,走商跑商还没现在这么危险,记得在一次跑商的时候,遇到了伙流匪,流匪可不是雄踞一方的大王,那些大王虽然手下兵力雄壮,但各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所作所为至少要符合道义二字,不然任谁都在这江湖上活不下去,可流匪不用,那流匪大多都是隐姓埋名,带这个遮面跑到林荫小道,杀了人就跑,谁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群人下手狠,跟不跟你讲什么道理,遇上这群人,除了掏出刀子来跟他硬碰硬的,别无办法。 那时候,自己都快要绝望了,面前是近二十个凶悍的流匪,一个个披着黑甲,手上的刀还挂着自己同伙镖人身上的血,人都死光了,就剩了自己一个。 之后,他们就来了。 还记得那时候,他骑着一匹鲜红色的烈马,那烈马的马鬃仿佛就是一团燃烧的火,那鲜艳的红旗在他背后飘扬,手中的长刀划过天空,溅起一地的鲜血。 他杀流匪,如同虎入羊群,更如同一只巡视自己地盘的雄狮,正在清理这群不识好歹的鬣狗。 他冲自己微笑,看着我手底下捂着脖子倒下的三个亡灵,跟我说了句话,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的一清二楚。 “我叫铁中奇,你愿不愿意加入铁血大辕门。” 那话哪里是询问啊,语气简直就是在命令! 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山寨,那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欺压背叛,只有一身的铁甲,一腔的热血。 听他说,这个江湖需要道义,既然需要道义,那就需要铁肩担道义的人,既然需要担道义的人,就要有一腔铁血满盈心的汉子,唯有那群汉子,扛着这世上最后的红旗傲立于世,才能向天下人证明,这世上还有道义,即便那禁军统领三番五次的马踏江湖,这江湖,依旧是江湖。 我等都是江湖的客人,但我等,更是江湖的主人! 陈刚突然感觉自己脸上凉凉的,我他抹了一下,竟然是泪水。 我怎么哭了? 陈刚摇摇脑袋,还有人要他去救,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 远处,那个老头还真的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陈刚奔跑过去喊道:“王英,随我去找广阳,二哥有难!急!” 那老头站了起来,跟我一同跑起来,跑到我的身后。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心窝一痛。 我感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脚下软了下来,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了喉咙。 “对不起啊,我不能陪你去送死。”王英说道。 “对不起啊,我可能,救不了你了。”我用尽全身力气看向铁城的方向,眼前一黑。 “二哥。”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一章 神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从这里出去,就离开剑坟世界了?” 王长饮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地看着一个如拳头大的小裂缝,脸苦的像是一个老涩的苦瓜,“这怎么出去啊?” “还让我给你示范不成?!”杨颂一横美目,冷笑道。 “我好歹也是个六尺男儿吧,你让我钻这个苹果大的洞也不现实啊,要不,杨姐姐,你先进去,我看看你怎么进的,也好照葫芦画瓢,增加点虚伪的自尊心不是?”王长饮笑嘻嘻道。 杨颂又是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还想着你那个锈剑同伙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呢吧!” 王长饮也不否认,只是悻悻道:“若是杨姐姐不在我身边又身处险境,我也会这么想你的。” 这话说得少女耳朵一红,一股羞气从心中顺着脖颈开始往上蔓延,转眼就红了脸颊,那少女强行别过头去不看他,“胡说些什么呢!” 杨颂从小看尽人情冷暖,养成个如此清冷高傲的性格,但有如此性格,能交心的朋友必然没有几个,更别提打小就跟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顶人物奔东奔西的,除了那呆的跟个木头一样的师父,哪里还有关心自己的伙伴亲友?故而不过是一句油嘴滑舌的场面话,竟说得少女有些感动。 幸好面前这个家伙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屁孩子,要不然,少女怀春总是诗啊。 王长饮见他的杨姐姐很平静地甩过头去,又以为自己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了,才像是个狡黠的小狐狸一样赶紧转移话题道:“更何况,我觉得这地方应该没有多少的厉害人物了吧,撑破天了也不就和你打个平手的广阳吗?难不成还能蹦出来个活的合理不成?” “真蹦出来了,你我都活不了!”杨颂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是是。”王长饮苦笑一声。 ————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两个时辰之前。” “没希望了?” “血都快凝固了,躯体冷了,吃血杀丸都来不及了。” 广阳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眼,声音微微颤抖道:“周围呢?周围有几具尸体?” “还有一具,在二哥。。。二哥的旁边,是程簧哥。” 悲痛的武夫眼神低垂,沉郁地说道,毫无生机。 “是我害了他们。”广阳吸口气,“他们队伍是四个人,还有陈刚和王英,你们二人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是。”两道身影向四周奔走。 “可还有救?”广阳在心中无奈道。 “有救?!”果不其然,又是那个嚣张至极的狂野声音,那声音乱嚎道:“广阳,不,应该是广阳大爷,您看看,成不成,从脖子处的一剑封喉,到心脏处的一处伤,再到这一地能把人给抽空了的鲜血,无论是谁,这三个伤口沾上一个就是一个死字了,你竟然问我能不能救?!更何况这都死了两个时辰了,神仙难救。” “那你刚才欲言又止些什么。”广阳轻轻说道,“你我心意相通,你心神一动,我定然能够感受得到。” “你想听?”黄秋杀问道。 “自然。”广阳点头。 黄秋杀冷笑道:“这人,救是救不活了,但是,可能人,还能重生!” “你什么意思?”广阳说道。 “你可别忘了这是哪啊!”黄秋杀说道:“这是剑坟,是死地!死在这个地方的亡灵会被当做成养料供这棵巨大的灵根啊,他如今体魄碎裂,但好在这是在一片死地,没有天道正法来拘魂锁魄,所以,他的神魂,还在他的体内。” “在这个地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帮助你把这神魂给凝聚起来,到时候你回到外界,随便找个身体给他一夺舍,未必就不能让他重现于世。”黄秋杀说道。 “就跟你一样?”广阳说道。 “大不一样!”黄秋杀惊道:“我可是宝剑圣灵,若不是身体不适合修行,我早就凝聚人形踏上征途了,老天只给了我们一条路,就是夺舍生灵,化为己有。可他不一样,他阳寿未尽,只要操作得当,搞一套借尸还魂的取巧手段便能瞒天过海,不过这不是什么名门正道,少用为好。” “杀人夺舍,就是正道了?!”广阳眯了眯眼睛。 “在老天爷眼中,这弱肉强食的道理还真是刻在天条里响当当的正道。”黄秋杀笑道。 广阳不和他争辩,只是道:“那个能帮我拘魂锁魄的人,就是那个乌龟吧。” “咦,这会儿怎么如此聪明了?”黄秋杀惊道。 “不然你还能找谁!”广阳冷冷道:“我该怎么办?” “背着尸体去就成,离这不远。” 第二次来到这片小世界,已然全然不同,空中的那颗土黄色的珠子已经碎裂,一座硕大的黄沙城就明晃晃地压在了那片废墟之上。 作为整个剑坟世界的最强者,黄沙城中的那头傲然雄狮,依旧恪尽职守,没有丝毫想要离开那座城池的愿望。 黄秋杀说道:“将身体的控制权先给我吧,不然那老乌龟恐怕是不会见你的。你我现在同心同体,近乎一人,我有没有歹心,你能看出来。” 广阳轻轻叹口气,隐退了心神。 若是外人看去,那本来已经一副死气沉沉样的青年突然腰板挺直,两颗清澈的眼睛瞬间大放异彩,他脸上挂起一丝微笑,脚下步伐一变,万千灵气滚滚涌入他的体内。 砰。 合理境界。 那滚滚若长江大河般的气机瞬息突破了他一身的桎梏,这是属于黄秋杀的境界。 黄秋杀又往上拖了拖铁城的体魄,苦笑道:“这铁汉子还真是沉啊。” 往前走了几步,高高敲敲那厚重的城门,大吼道:“老乌龟,老子回来啦!” 城门缓缓打开,雄狮站在门口,冷视着他。 “我要见你们的先知。”黄秋杀笑道。 “黄秋杀?”狮子问道。 “正是。”黄秋杀说道,“我来还愿了。” 里面,与之前一般无二。 顺着道路往内走,走到那个小屋。 乌龟正一脸人性化地微笑看过来。 黄秋杀把体魄扔在地上,说道:“你要的这个千疮百孔的体魄。” “来了?!”乌龟微笑着飞过来,看着尸体,点点头,“不错啊,果然是千疮百孔,符合我的要求。” “人家要体魄都是越完整越好,也唯有你,竟然喜欢这残缺的体魄。”黄秋杀冷笑道。 “我不是你,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乌龟说道:“天道有常,损有余而补不足,我不修天地灵气,不求问道长生,唯有这‘有缺’的体魄,才是对我最大的补益。” 黄秋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你吧,那么,交换,你把这人的神魂给我完美无缺地凝聚出来。” “不用担心,我要夺舍这个体魄,自然要剥离他的神魂,这也是为了我自己。”乌龟微笑道。 那乌龟微微一挥手,连接整个小湖的铭文又亮起来,无数的铭文仿佛是上天刻录下来的圣人真言,环绕悬浮着,几颗饱含宏伟正气的铭文飞上空中,发出莹莹然若晨曦的光芒,照射着这个躯体。 乌龟满意地点点头,从身后找出了一颗透明无暇的珠子,说道:“这笔买卖,我可亏了个琉璃珠啊。” “知道了,回头给你补上!”黄秋杀最受不了这老乌龟斤斤计较的心性。 老乌龟也不否认,竟然就这么认了,他把那琉璃珠子仍在铁城身体的上空,却见那珠子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正缓缓从那躯体中寻觅着已经被打散了的神魂。 “这琉璃珠可保神魂五年不灭,神魂在其中,不仅不会磨损,反而会被这珠子孕养,若是能在这五年之内为神魂重新找一具上佳的体魄,这本来的拘魂之所便可成为养魂之所,到时候这琉璃珠与人神魂锲合若天成,此物,便是绝佳的本命法宝材料。” 这些话,老乌龟是给广阳说的。 更表明这琉璃珠子,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那琉璃珠子吸纳完了神魂,颜色也由原本的无暇透明变成了淡淡的紫色,珠子之中仿佛有丝絮在内飘荡,如同被浸到水中的棉线一般,悠悠荡荡。 老乌龟将这珠子递给黄秋杀,再次叮嘱道:“记住,五年之约。” “记住了。”黄秋杀替广阳答道。 “你知道,我从不做乐善好施的事情,所以作为交换,这具体魄,我收下了。”乌龟微微一笑,他瞬息化作一道绿光,明晃晃从那铁青尸体眉心进入。 突然,所有的铭文都亮了。 那各个绽放出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的铭文都漂浮了起来,无数的铭文仿佛找到了生命的主人,如飞絮飞入那铁青的身体之中,一道两道三道四道,无数道的铭文带着一股股玄奥意味的力量进入那具身体。 那身体凌空飞起,无数的铭文如同刺青一般印在了他的身上,他一头黑发轻轻飘落,转而长出的,是一头柔顺到至极的绿色发丝,那发丝极细,足以让每个爱美的姑娘嫉妒癫狂。 铭文越来越多,连那身体的长相都开始变了,菱角分明的面孔变得柔和,浓眉渐渐变细,皱纹被轻易地洗去,连本来日光照射的黑斑和暗黄的肌肤都瞬间若婴儿般的粉嫩。 身材修长,面目俊朗,一头若海藻般三千烦恼丝长至腰间,而眉心,一颗玄妙至极的铭文最终印上,那双眼眸瞬间睁开,浩荡气势宛若神人! 黄秋杀冷冷地看着他,骂道:“这不是黄沙剑圣二十岁的模样吗?!” 那俊朗至极的谪仙人冲他微微一笑,一笑倾城。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二章 禁军统领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位谪仙人笑道:“只允你秋水剑得了黄沙剑圣的名字,就不允许我黄沙珠得了黄沙剑圣的身躯吗?” “你我都是黄沙剑圣的传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谪仙人说道。 “随你,只是你现在看起来有些碍眼。”黄秋杀冷冷道。 “现在,我希望能够跟广阳聊一聊,不知你允不允许?”那谪仙人说道。 黄秋杀立刻一脸谨慎地说道:“老乌龟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和广阳同心同体,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的嘴皮子里尽是些稀奇古玩的玩意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内心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听你这么说,我是个坏人喽?”谪仙人笑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骗过你不是吗?欺骗这种低级的东西我向来都看不上,每一笔交易我都是在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或许他会在多少多少年之后后悔,不过,人后悔的事情太多了,至少当时我没有逼迫买家。” “放心,我不会坑广阳的,怎么说你刚刚才给我做过交易,我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谪仙人微微笑道。 “好吧。” 黄秋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暗暗警告广阳道:“千万不要受其蛊惑啊。” “我明白。” 谪仙人有一双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那眼睛清明至极,仿佛那本应该属于一个已经六根清净了的出尘僧人,他微笑着说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你害我不浅。”广阳冷冷道。 “所以我不是来这里赎罪了吗?”那谪仙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自古以来,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你得一良师益友,又重塑身体得剑胚真身,无论从哪里看,你不是都赚大了?” “所以你这次又想让我怎么‘赚’啊?”广阳冷笑道。 谪仙人摇了摇他那根修长美丽的手指,说道:“不是赚,是交易,你可以随时选择不交易,我从来不会去做不两厢情愿的买卖。” “你能帮我什么?”广阳说道。 “帮你完成你的心愿,”谪仙人说道:“杀了那四个人。” “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是很纠结的,他们是杀了你恩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同时也是救了你的命于你有再造之恩的恩人,所以你想杀了他们再以死谢罪。”谪仙人说道,“不过这可不好。” “不要是企图揣摩我的心思,你只要告诉我,你能帮我些什么就够了。”广阳说道。 谪仙人点点头,“我这里有这个剑坟最为强大的一股力量,我拥有一个大从心境界的狮王和诸多合理境界的兽王,有他们在,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你的目标。”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广阳皱眉道。 他心中明白,这个蛋糕他根本拒绝不了,可如此丰厚的蛋糕之下,要付出的也肯定如同这个蛋糕一样让人心动,让人心为之颤动。 “我需要一个承认。”谪仙人微笑道。 “什么?” “一个承认。” “我需要你接下我手上的这段因果,这将成为你与我之间,一生的羁绊。” ———— “好啦,好啦,休息会吧,没人追上来!” 一个稚嫩宛若泉水叮咚的小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燕青费力地睁开已经近乎快要黏在一起的双眼,扫了扫四周,空旷的草原,毫无生机,才如一具死尸一样轰然倒下。 噗! 顿时,身上的三处伤口瞬息爆开。鲜血已经快成了褐色,这么粘稠的血液根本在血管中流通不动,而那无力的心脏,也根本无法将它们喷射多远。 腿部,胸口,还有一处,是侧颈。 最后那一处是铁城的拼死反搏,这一处的伤口反而没有前两处重,说明那个铁一般的汉子,也已经精疲力尽了。 最后的战斗,无关武技,无关境界,仅仅只是毅力的战争。 “燕青哥哥!” 小阿入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刻如同崩了坝的河,哗哗向下流着泪水,她往燕青身边跑着,拂在他的身旁,问道:“燕青哥哥,我,我该怎么办?” 燕青感觉自己所有的筋骨都已经断裂了,每一个经脉都如同被揉搓成一团的毛线,缠绕在一起,难以分开,他张了张嘴巴,那已经与肉色无异的嘴唇干裂至极,仿佛被榨干了最后一滴水,但始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阿入看着燕青,抹了把眼泪,坚定地说道,“阿入绝对不会让燕青哥哥死的,绝对!” 她小小的身躯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如同一个疲惫的蚂蚁背着一个巨大的石块,每一步都颤颤巍巍的,只有那双坚定的眼神,一如之前动人。 阿入往燕青嘴里倒了些灵泉,那泉水刚一入喉,就瞬间被他体内灼热宛若烈火般的温度蒸成了水雾,血杀丸的力量还没有消失,可他却已经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了。 阿入把他背起来,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着,那身影小小,在夕阳下的影子,却很长很长。 ———— 丰仁帝换了身衣服,静静地坐在一个青石板上,看着那山,背佝偻着,仿佛一个正在休息的老农。 老道士则是一脸忧患,时而看看天空,时而手中掐出几道符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忽然,天地之间电闪雷鸣。 丰仁帝身躯拔地而起,转眼已在高空。 却见那电闪雷鸣的最中心之处,一个身影仿佛被巨灵神的巨锤狠狠砸在了身上,倒飞若一只被弓箭射中的鸟儿,无力地垂下。 “张维贞。”丰仁帝面无表情道。 张维贞强稳住身形,看着天空,仰天大笑道:“不愧是金帝,不愧是金帝,武肃败给你,不冤枉,真不冤枉啊!哈哈!” 那雷鸣渐渐退去,天空恢复晴朗。 张维贞猛然一转头,哈哈笑道:“赵坤啊,看看你的头顶,看看你的对手,多么强大而可怕啊。” “你的目的也应该达到了吧,终于,终于到了杀我的时候了吧?!” 他双目赤红若火,两道血泪挂在脸上,说不出的狰狞,“为了杀我,这样值吗?” “你知道我不敢赌,不敢赌那一箭杀的是谁,不敢赌那一箭是不是射向我的女儿,所以我肯定会顶上去,是不是?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是在表演,这一箭,才是杀我的关键吗?!”张维贞笑着说道,他看着面无表情的赵坤,无奈一笑:“何必啊,为了让我死得其所,还是为了消除我最后的一线生机?青城开山,从心送命,天才陨落,国运崩塌,就为了杀我一个张维贞?!” “若能杀了你,一切都值得。”丰仁帝轻声说道。 这位帝王轻轻一解身外的金袍,在那金色袍子之下,是一身武人的劲装,朗声道:“我,皇城禁军禁军统领赵坤,奉南朝皇帝陈淳西之命,剿江湖乱匪。” “不奉王命者,杀无赦!” 浩荡正气若火烧云般蔓延在了空中,轰隆隆发出阵阵的轰鸣。 张维贞静静地看着这位帝王,笑了起来:“能提出你最不想想起来的名字,看来你这是要杀我证道啦?” “不过我张维贞,真的这么好杀吗?” 他轻轻一伸手,一只芦苇叶子带着仿佛一个春天的翠绿,如泡在灵泉中的茶叶,在他的手上轻轻飘动着。 “既然江湖你们不要了,那我,也就不必吝惜了。” 他的体魄浑然一体,在空中瞬然至天上。 丰仁帝身形同飞,双人双拳,一生之宿敌,终于碰上。 江湖上的帝王,遇到世俗中的帝王,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败者必死。 —————— 荒漠沙沙,荒草沙沙。 王英抹去手上最后一丝血迹,默默地走着。 他将陈刚的尸体埋在了离杀人距离将近五丈的地方,应该没人能够看出来吧。 他内心极为清楚,若是他们赶到了广阳的身边,除了一个死字,别无任何的可能。 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当广阳听到他们二人把自己的二哥一人留给仇敌时的暴怒面孔了,他赌不起,他可赌不起。 比起跟他一起赌自己的命,倒不如直接杀了那个毫无防备的笨蛋比较简单。 随后的事情就极为简单了,将他的尸体掩埋起来,营造出自己和这个倒霉蛋一同逃跑的假象,比起自己的背叛,当然是兄弟的背叛更让广阳疯狂,如此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份仇恨转移,来保全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要比自己跟着他一同去冒险要简单和保险的多。 王英深深吸一口气,他苍老的肌肉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具有活性了,刚刚爆发的一个背刺,几乎让他半个身子的肌肉都拉伤了,现在在这片风沙中跑起来,都能感受到自己半个身子在隐隐作痛。 他当然不后悔了。 “现在就很简单了,我应该怎么办呢?”王英默默地想着,他终究是要找条活路的,那么他的生路在什么地方呢? 突然,在前方泛起一阵耀眼的金光,那金光璀璨,如同大日。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三章 黑木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两边的林叶青翠,深吸一口气,尽是泥土和树木的芬芳,小马车吱吱扭扭地叫着,一个小和尚正倒坐在一匹褐色的小马上,半躺着身子,看着手里的一卷经书。 吱。 马车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容貌靓丽的女子探出脑袋,眼神还有些恍惚,本来的白皙的面孔上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显眼至极,看起来到如同这川蜀的独有的花熊猫一般。 那小和尚坐起来,笑道:“女施主醒了?” 女子摇了摇脑袋,还是感觉头脑昏沉,手扶住头,轻声问道:“我,这是在哪啊?” 小和尚笑道:“小僧不知道女施主住在哪里,所以就驾车直接回小僧的本家寺院了。这就在回去的路上。” 女子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坐车,青城,控心,噬魂。 她突然抬起头颅,环顾四周,嘴里还轻声喃喃着:“陈叔,陈叔呢?” 小和尚微微探口气,轻轻说道:“节哀顺变吧,施主。” 那女子忽然抓住小和尚的双臂,语气急切道:“我晕了多久了,你们走了多久了?!” 小和尚吓呆了,他连忙道:“女施主冷静啊,男女授受不亲,请女施主先放开小僧,小僧慢慢跟你说。” “你说啊!你说啊!多久了啊!”那女子却宛若疯魔,癫狂道。 小和尚被晃地头晕脑胀的,没办法只好嘴巴哆哆嗦嗦地说道:“三天,三天啦。” 那女子失魂落魄道:“三天,三天啊,我怎么救他,我怎么救他啊!” 小和尚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微微叹口气,继续看经书。 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带着仇恨地目光死死盯着小和尚骂道:“我想起来了,是你们,我当时在用控心大法的时候,是你们读经书来扰乱我,所以陈叔才会死的,是吗?!” 这话一听,小和尚有点尴尬,他挠了挠自己那颗光亮的脑袋,想了半天说道:“应该。。。不算吧。” 从旁边一个轻飘飘的男声穿过来。 “女施主,那位陈施主已经坠入魔道了,如今消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啊。” “你说什么?!”女子勃然大怒道,:“你是说陈叔该死吗?!” “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传来,二人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一身黑布僧袍头上已经略有青茬的壮年僧人正抱着个酒瓶子溜达过来。 也幸而是小马儿不跑起来,不然这个溜溜达达的小师叔早就被甩到天涯海角去了。 “我说女施主啊。。。嗝~。。嗯,怎么说我们都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应该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一点啊。” 那小师叔砸吧砸吧嘴,又咕噜噜灌进去一口酒,醉醺醺说道。 “救我的不是你们,是陈叔。”那女子冷冷道。 那喝酒和尚嘟噜噜说了一大串:“总之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那个亲爱的陈叔已经前往西天极乐世界了,我们呢,又切切实实把你从火坑里捞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回去找那几个神仙打架去?” 那女子神情落寞下来,是啊,她又能怎么办。 “人到这个时候,就喜欢走极端,别人用了自己的性命救了你,你却还想拿着这条命去报仇,那人家还救你干嘛?”小师叔又接着说道:“他救你就是想让你活下去,别让人家用了生命换给你的东西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丢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女子无助地说道。 “别梨花带雨的,我们是和尚,最受不了这个。”小师叔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尽量不去看。 “小师叔,你可千万不要动凡心啊,师父出门前可是千叮嘱万嘱咐,要我好好看好你,你要是出了差错,师父还不得把我的屁股都给打烂啊!”小和尚惊呼道。 他几乎都可以想象了,一个面容慈祥长眉及肩的白髯老僧手里拿着戒尺,像是个看到自己学生不学无术的私塾先生,狠狠往他屁股上打去。 “嗷!” 小和尚一下跳起来,就好像真地被打到了一样。 小师叔摆摆手,“你小师叔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子,不过既然剃度出家了,就不招惹这世俗的是与非了,这点信心好歹给你小师叔是不是?” “每年香客前来烧香拜佛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两颗眼珠瞪得大大的,恨不得把头都贴到人家丰腴的胸膛上去。”小和尚不屑地说道,语气里满是浓浓的怀疑。 这话听得难过的连李长苑都脸颊一红。 小师叔也恼羞成怒,挥手就要打,“混账小子,有外人在呢,能不能给你师叔留点面子!” 小和尚硬撑着伸着脖子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小和尚从来不说谎!” “明通,不听话了是不是?!”小师叔不等小和尚回答,就随手抓过来一个树枝,就冲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看起来那年岁不大的小和尚的身法竟然出奇的灵巧,看起来脚步漂浮不定,可细细看去他的每一步都极稳。 可即便那样,那个还带着几片青葱树叶的,却如同一个跗骨之蛆一般,黏在了他的身上,也未曾见那小师叔手腕如何动,竟然就如此明晃晃的一棒子打在了小和尚的屁股上。 小师叔冷笑一声,“用你小师叔的轻功来对付你小师叔,还嫩了点。” 小和尚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屁股,那两瓣白里透红的屁股上仿佛被烙铁烙上了条小蛇一般,看那赤红微微有些鼓胀的棍痕就知道,这一棍子可不轻快。 小和尚眼泪汪汪的,生气地回过头去。 黑木寺中戒条极严,那本就是他师叔,教训他也是天经地义。 更别提他那个被师兄弟称之为是暴力狂的师父了,听说他师父年轻的时候是个江湖上的江洋大盗,一路烧杀抢夺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直到遇到了他师祖,那位手段通天的如今黑木寺达摩院的圆寂老僧,硬生生破了他师父当年叱咤江湖无敌手的硬气功,让他师父三十年功力毁于一旦,这才感化成功。 却未曾想这个徒弟却极有佛性,遁入佛门之后一改往日杀性,修身养性,在之后的三十年内仿佛变了个人,乐善好施,匡扶正义,冒着被杀风险孤身一人前往寒潭杀了那翻江倒海作恶不断的寒潭恶蛟,又在吐蕃准备大举进攻的时候一人西进,与吐蕃的喇嘛伦佛令其退兵,挽救了川蜀云贵四地数百万百姓,如此巨大功德却被他轻轻抹去,赎罪于年轻罪孽,不求罗汉金身。 如今也是黑木寺十二首教中唯一一位无佛陀果位的僧人。 “怎么啦,疼的说不出话来啦?”小师叔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师叔这一手‘贴屁剑’,你服还是不服?!” 小和尚不理他。 小师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哈哈大笑道:“当然,我传授给你的这一套轻功更是天下第一,加油啊,什么时候你能够逃掉我的这一剑。。。这一棍了,你的神功就大成了!” 小师叔看那小光头是真的生气了,也感觉自己有些自讨没趣,他眼珠子一咕噜,看向了一副泫然欲泣样子的女施主。 “这位施主,贫僧还不知施主的姓名。”这位小师叔微微笑道。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叫李长渊。” “我是说你的真实姓名。”小师叔微微笑道。 女子声音轻轻的,就如同一个受伤的鸟儿,声音轻巧道:“我的真名也叫李长苑,那个苑不是深渊的渊,而是草字头怨头的苑。” 小师叔微微笑道:“女施主竟然与施主的哥哥名字读音一样,还真是用意深远。” 女子摇摇头:“我哥哥失踪了,我才继承了他的名号,我父亲说,这样或许还能继承到他留下来的气运。” 小师叔赞叹道:“江南李家,武术世家,弱冠李郎,风华无双。当今的江湖,若谁敢称自己是这年轻一辈的执牛耳者,恐怕非李郎莫属。” “我哥哥,很厉害。”李长苑无奈道:“只可惜,他不见了。” “人若能在弱冠之时便到从心,定是有大运道在身,哪怕是被杀,杀人者也要想好了能不能接得下这一份因果,”小师叔说道:“我倒认为,除非发现李郎的尸首,不然谁都不能说李郎便是真的走了。” “大师认为我哥哥还活着?”李长苑眼睛亮了一下。 小和尚却突然伸出个光溜溜的脑袋,不合时宜地打岔道:“小师叔,别忽悠人家姑娘了,小师叔从来都不读佛经,也不懂佛法,论入门的时间,你比我还短呢!” 剑李长苑本来已经微微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来,小师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再一棍子敲在小明通的脑袋上,骂道:“就你话多!” 小和尚挠挠头,走出来,对着李长苑道:“女施主,如果您想知道您哥哥是否还存留于世,不如就跟着小和尚一起去一趟千佛山吧,我师祖法号不知,却是什么都知道,不如去问问他老人家,说不定就能得到个满意的结果呢?” “千佛山?”李长苑眼睛里露出了一点迷茫。 小和尚嘻嘻道:“说千佛山您可能不知道,但千佛山上有一寺,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寺,名为黑木。”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四章 心魔 - 江湖客 - 森罗人 “哈。。哈。。哈。。” 滴滴褐紫色的鲜血仿佛带着剧毒,从高空的旋风中如飘零的雨滴一样落下,张维贞的眼睛,嘴巴已经开始流血,那诡异的颜色和他近乎惨白的面容似乎征兆着些什么。 轰! 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如同被投石器无情投掷出去的石块,如同炮弹一般地被狠狠击出,他瞬间撞到地上,那坚实的大地一瞬间被崩裂出无数道的裂痕,身下的石板更是被撞成了齑粉,那身影坐起身来,右胸口的衣服如同被炸开一般,一个紫色的拳印烙印在他那铁一般的肌肉上。 赵坤头发已经被打散了,大口呼吸着,好像是希望能够从空气中汲取一点养分来燃烧自己体内已经为数不多的能量。 当高手都打到弹尽粮绝了,就与寻常武夫没什么区别了。 张维贞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别重重锤击而淤血密布的伤口填满了整个身体,以至于他现在稍微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能够让自己疼的龇牙咧嘴,如此重的伤势,若是寻常武夫早就已经体魄崩塌,神魂毁灭了,也幸而他还有自在境界这个底子在,才勉强抗住。 赵坤也未必见得比他好到哪里去。 数十年的积淀挥霍一空,刚刚硬抗那飞来一箭,国运运道强行扛在身上,让本就已经快要到极限的身体又压上了个重担,如今那气运消散,所反噬的力量自然而然找到他的身上,全身肌肉微微颤抖,如同有无数个小蚂蚁在啃咬咀嚼着,疼痛至极。 更别提,他不过是初入自在啊。 张维贞是曾经步入过至境的绝代高人,而他不过是曾经选取一个好时机窃国的惊世枭雄。 二人实力本就有天壤之别。 为了能夺得张维贞的气运,从一开始破他平静心境,到中途让她女儿强行进山,再到车轮战磨他心神,最后那惊世一箭逼他升境,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这才让二人有了齐头并进,一争高下的资本。 但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呢? 赵坤站起身来,看着天空,那已经虚弱至极却依旧带着傲视群雄霸气的身影。 十五年前,他的目光也是这样。 当时自己是刚刚夺取这天下入主京都的臭名皇帝,他是一个在江湖初露锋芒的年轻武人。 那一夜,还真是血雨腥风啊。 “陛下,除了前朝陈帝女陈伶郡和前朝太子陈耿华,其他所有的前朝皇系子嗣都在门外,听候处置。” 年轻的赵坤正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之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周围,他两道剑眉微微扬起,眼眸之中尽是如宝剑出鞘一般的锋芒和锐利,皮肤是小麦色的,高大的身躯正贴合他曾经是皇骑禁军大统领的身份。 他微微扭过头看,看向这位跟他一同马踏江湖三次,出生入死宛若一人亲近的弟弟:“你可知道,整个帝国最为重要的两个人是谁?而你放走的,又是谁?” 赵巽的汗珠从鬓角一滴一滴垂下,他无言,只能半弓着身子,不说话。 此刻面前的这个人,与当年和自己策马江湖的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赵坤轻轻说道:“去找,去找那个艳名远杨的女人,和那个整日就会游手好闲,配不上这个帝国的男人。” “是。”赵巽称道,身子依然弓成一把老旧的弯刀,缓步走开。 赵坤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腰间那把陪伴了自己近十年的宝刀,冷酷一笑,走到门口,双手一推,那扇太和殿的大门被轰然推开,哭闹声,祈求声,谩骂声,尖叫声如同瘟疫一样从皇城的这一边传到了那一边,但紫禁城外却十分的安静,安静到连一根针掉了都能听见。 面前广大的广场啊,那本是群臣上朝时候的必经之路,漫漫冗长,他曾经不止一次在上朝的时候在肚子里面谩骂过这既不合理的安排,每天天微微亮便要过来,在门外等啊等着,门一开又要和个被砍掉半截腿的驴子一样趋步走过来,而这时候,那个刚刚起床的皇帝才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听一遍又一遍无聊而官僚的话语。 不过此刻,他却开始喜欢这个广场了。 三百多人啊,整个京城的皇亲王胄们,可以汇聚一堂了。 他微笑地看着这群人,轻轻说道:“既然没什么异议,那就,都杀了吧?” “是。” 鲜血流淌在这片广场上,汇聚宛若溪流,听说在第二天的早上,五百个太监足足刷了三个时辰在勉强赶着上朝前刷完。 那堆腥臭腐烂的尸体被人一车又一车运到了京城外面,几队统领带着各自的人马挖了个大坑,把这顿残尸断臂扔进去填好,听说还在上面种了几棵桃树,春天来时,那桃花,极红。 为了能上上下下清理干净,赵坤从江湖上带来了无数的能人异士。从志怪小说上看到,从武侠小说上看到,每次遇到这种大劫,那些皇城中的乱臣贼子们总是有一批厉害至极的死侍,一命抵一命地把这群废物子弟往外面送,他才不会像往日的君王们一样,只看中自己手底下的兵,而小觑了这天下的英雄。 “陛下,陈伶郡正被人带着悄悄往城外逃去!” 赵坤微微一皱眉头,喊道:“我的长芦何在?!” 一匹马鬣若火的雪白骏马飞奔而来,赵坤大笑,一跃而上,单手抓住马嚼绳,大笑道:“千万将士,千秋大业,在此一搏!” 一队人马手中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在那暗夜中如同一个夜游神,更如同一个满是杀气的刽子手,正磨刀霍霍奔向城外。 一路上,尽是尸首。 每个沿路士兵都死在了一心口的一拳上,一拳震断心脉,再无生机。 人,跑不过马。 终于在那两人逃到城墙上之时,赵坤赶上了他们。 夜色正浓,一轮圆月带着清冷幽光挂在空中。 在那幽静若冷锋折射的寒光照射之下,一个强壮的身影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眼神寒冷若冰雪。 不知道为什么,赵坤在看到这个和自己其实差不多年岁的年轻人的时候,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片苍茫草原,一只孤狼啸月。 一只毛发如银丝,雄壮若牛犊的狼王! 没错,就是狼王,那人的眼神就如同一只狼王,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赵坤极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他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的感觉。 更何况,我应该是帝王,我入主京都,杀尽皇族,我才是这个帝国的拥有者,你这如王者一般的眼神,狂妄至极! 赵坤冷冷地说道:“弓箭手,射箭。” 无数的飞矢如狂风暴雨般飞向了那个如狼王一般的年轻人,却见那年轻人嘴角咧起一丝嘲弄的微笑,翻身跳下城墙。 赵坤心中的无明火顿时如同一颗火星掉进了油桶中一般腾腾燃烧起来,他大吼一声:“江湖人呢?游侠剑客呢?都去吃屎了?!抓人,杀人!” 从京城各处不知多少个地方都窜出身影,人人都是黑衣黑鞋,脸上蒙着黑巾,在这暗夜之中如同一个个游荡的鬼魅,死咬着那狼王青年一同奔向城外。 他本以为最终死的会是那个青年。 结果是半个江湖。 从思绪中解脱,赵坤抬头看去,那个青年如今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体型比之前不知道臃肿了多少,眉角已经开始有了皱纹,眼珠也开始变得有点浑浊,甚至是他嘴旁的胡茬,都开始冒白了。 可他的眼神呢? 他的眼神呢?! 为什么他的眼神和之前一模一样,还是那样的清冷,那样的孤傲,那样的傲视群雄,我才是帝王!我才是帝王!!我才是帝王!!! 你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夫,一个恰巧实力超群的武夫。 为什么你能用这种目光看我,为什么?! 我凭什么不如你,凭什么我在你的眼中跟别人是一样的?!凭什么?! 赵坤死死地盯着空中的那一道身影,面红耳赤,喘着大粗气。 张维贞突然笑了,他轻轻说道:“你现在的模样怎么跟我之前击败过的人一模一样,你明明还没有输啊?” “你输了,继续当你的皇帝,我输了,就是一个死,可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要担心自己的输赢。”张维贞说道。 “你是我的心魔,我必斩你。”赵坤深吸一口气道。 “心魔?”张维贞说道:“我曾经是很多人的心魔,但他们也没有来杀我。” “我和他们不一样!”赵坤突然吼道。 张维贞淡淡道:“所以你就是对的了?” “人都有心魔,但人克服心魔的方式不一样,有人选择忘记,有人选择绕过,也有人像你这样,来杀掉心魔,”张维贞说道:“但结果呢?有几个人证道了?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没有心魔了?” “以如此方式渡过心魔劫,还真是暴殄天物啊,”张维贞冷笑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心魔而不得呢?砥砺心,磨砺志,这世界上还有比心魔更加好的磨刀石吗?” “你莫要坏我心境!”赵坤吼道。 “你的心境,与我何干!”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五章 兽来 - 江湖客 - 森罗人 “我只是我,我不是圣人,没有那些狗屁儒生所谓的急於渡世,更没有那些秃驴僧人的悲天悯人,”张维贞冷冷说道:“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更不会为了你而改变我自己。” “那我们是为了什么?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赵坤眼神如烈火,炯炯有神喊道:“我是一个帝王,我不是一个撒手而去就能潇洒到没心没肺的混蛋侠客!什么侠客?自己心情好了就拔剑杀几个人,心情不好哪怕饿殍遍野哪怕是生灵涂炭也跟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这群人就是侠吗?自己快意恩仇,仗剑江湖就是侠客吗?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为这个天下苍生而做了什么,包括你,张维贞,你除了你的妻子,你的女儿,这天底下哪怕还有一个人你为之付出了吗?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 赵坤看着他,大笑道:“所谓的侠客,所谓的风采,又都算什么?若我国外无金朝,无吐蕃,你们如此也就罢了,可外面大敌环伺,这王朝内部又怎能容你们械斗自残?怎么容你们!” “这就是江湖,你所一直信仰的,一直维护的江湖?!” 字字若神旨天降,字字令正气升腾。 赵坤重新站起来,看着张维贞说道:“你不是疑惑为什么我用春秋道义这种人屠的功法却能正气凛然吗?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杀的人,都该杀,因为我的道,便是为这天下人的道,我又怎么不会有这一腔正气,又怎么不会有这正气盈朝?!” “所以,张维贞,我只有杀你,杀了你才能让我心魔平息,才能让我真正相信自己的道,建立一个团结而强大的王朝,一个能够抵御北方恶狼,还我大弘太平的王朝!” 赵坤看着张维贞,声音若坚硬的石头被大风卷起,摩擦在山岳的石墙上,发出的阵阵摩擦声:“为此,我将不择手段。” 大风忽起,自林中,无数白色劲装的汉子跳了出来,胸前只有一道血腥的虬龙,在如雪一般的衣服上如同被刀斩出来的一道血迹,狰狞而恐怖。 那些汉子手握长刀,腰配一条黄色腰带,眼神郑重。 这群人,是天底下所有的江湖人的噩梦。 在大弘王朝建立之初,两大组织若投入海洋的水藻,疯狂生长,转眼之间已成为庞然大物。 一是服务于帝王的天下情报总处——静夜司。 传言静夜司之人好穿着黑色,正如天空的黑夜,但在黑夜之中,却有七颗晶蓝色光点,照应天空的北斗七星。 他们也正如这北斗七星,天下之大,无论你身处何处,一抬头,都总能看到的北斗七星,没有人能够逃脱他们的眼睛。 相对于静夜司的潜藏隐忍,第二个机构却显得张狂而强大,南朝二十七州,州州都有的玉京楼。除却帝都那座九十九层的白玉楼,每州的玉京楼都有三十三重之高,远远望去,宛若山峰一般,高楼入云,巍然于世。 二十七州玉京楼,他赵坤马踏江湖的成果。 每攻灭一州的大宗,便在这州上建一座“京观”,一座用玉造的“京观”,玉京楼。 随着玉京楼的越来越多,这一座座高耸的玉楼也逐渐成了王朝掌控这座江湖的鹰犬,玉京楼对于江湖的把控程度难以想象,只是听说,在当今有名的各个门派之中,哪怕是个扫地的小厮,在当地的玉京楼中都有备案。 而这二十七州玉京楼,也成为了江湖人眼中最为神秘的一个组织。 白衣虬图的汉子站在外围,冲丰仁帝作揖道:“川蜀玉京楼三十三重楼主常孝,侯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结阵。” “是。” 三百余个汉子围绕成阵,一股股红色的真元从他们手中的刀中飘出,在空气中凝聚。 张维贞微微一皱眉头,说道:“这三百多人,修炼的全是《春秋道义》?” “下卷。”赵坤说道。 “你这是豢养了二十七州的死侍啊。”张维贞道:“如此手笔,我倒是小看你了。” —————— “吼!” 一声轰然狮吼,那硕大若巨石一般的重爪如同一个攻城的重锤,狠狠击在一个人的脑袋上,那脑袋不堪重负,向外爆开,烂成一团。 雄狮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鼻子一嗅,摇头道:“不是。” 旁边成队的猛兽又露出失望的表情,旁边的猎豹无奈道:“这人族长得这么像,我们怎么去找人啊。就凭借我们闻过的味道吗?” 雄狮冷冷地注视着他,沉声道:“莫非你想要违背先知所安排的任务?” “先知不也变成人了吗?”猎豹嘟嘟囔囔道。 “混账!”雄狮勃然大怒道,它那庞大的爪子瞬间将猎豹掀翻,四肢健硕的肌肉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狠狠将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豹压倒,口中的涎水滴在猎豹的胸膛上,眼神正如他的身份,百兽之王一般凶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猎豹颤抖地看着自己的统领,一时间不在说话。 雄狮冷哼一声,默默移开爪子,一个硕大的爪印印在猎豹的胸口,彰显着刚刚雄狮的力量。 “我们终将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这一切都是先知的功劳,”雄狮说道,“当初我们作为妖族被人类驱赶杀戮,是谁救得我们?你们都忘记了吗?!是谁建立的黄沙城,给予了我们一个容身之所,你们都忘光了吗?!” “先知只不过是吩咐我们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去杀几个连合理境界都不到的人,你们都会感到厌烦吗?忘恩负义的模样,跟人类一模一样。”雄狮冷声道。 “统领,我们是不是也要像先知那样,变成人类的样子啊。”旁边一个小兽怯生生说道。 “或许吧,”雄狮说道:“人族的力量来源于他们得天独厚的灵性,如果这样可以让妖族变得强大,又有什么不可呢?” 雄狮回过头看,看着无数的猛兽们,说道:“要记住,我们是这世界上最后的妖族了,我们身上背负的不只是我们的性命,更是妖族的未来。”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鹰唳,雄狮猛然抬头,冷笑一声道:“东南方向,还有人。 “走。” 风萧萧,虎豹狼群蜂拥。 ———— “我们快走。”杨颂一把拉起正在烧柴火煮水的王长饮,面容冷淡道。 “怎么了?”王长饮抬头道。 杨颂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天空。 在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有一只老鹰在天空盘旋。 王长饮皱眉道:“怎么有鸟啊,这地方?” “这应该是斥候,”杨颂说道:“很有可能是那个黄秋杀去找了自家的妖兽当帮手来了。” “这也行?!”王长饮大惊道,“咱跑再快,能跑过这个鹰?!” “不然怎么样,你想在这等死?”杨颂说道。 “我还是很吝惜自己小命的,”王长饮摇摇头,“不过你说这么高的距离,这鹰看得清我们是谁吗?” “你想说什么?”杨颂皱眉道。 王长饮冷笑一声,“这种鹰捉兔子的把戏,可不是这么玩的。” ———— 转眼之间,那数十头猛兽已经飞奔而至,一个小小的火堆上放着些干燥带着血迹的衣服,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面写满了稀奇古怪的文字,那写文字如同奇怪的蝌蚪文,如果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些文字正是先知小屋旁边刻录的铭文。 狮子看着这个纸条,神情突然奇怪起来。 “怎么,统领?”猎豹问道。 狮子疑惑地说道:“怎么会有人认识我们的铭文。” “什么?!我们的铭文?!”猎豹大惊道,“上面写了什么?” “我也看不懂铭文,这是妖族已经快要失落的文化,至今为止,也只有先知认识这些。”狮子说道,“不过好像里面写了些关于咱们的事情。” “关于妖族?”猎豹好奇道。 “是的。”狮子点头,“若是一会抓住这些人,先不要急着杀了,问一问他们的话。” “好的。”猎豹点头道。 而在另一侧。。。 “你把那些东西给他们留下干什么?”杨颂一边疾驰着,一边说道。 王长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群黄沙城的居民这么信任先知,所以我只能猜测了。” “什么猜测。”杨颂皱眉道。 王长饮说道:“狮子豹子狼,这群都是桀骜不驯的动物,能够让修为堪比造化的狮王这么乖乖听话,这先知肯定给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感恩戴德的事情。” “你是说,先知救了他们?”杨颂问道。 “没错,如果有一个恩情能让一个城的人都感恩,除了救了这个城以外我根本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性,”王长饮点头道:“既然他们叫那个老乌龟为先知,大概就是那个老乌龟通过算卦算出来这一城人的劫难吧,既然老乌龟是用铭文来算卦的,我就随便抄了几个咱们卷轴上的铭文,希望能起一个疑兵的作用。”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六章 无衣 - 江湖客 - 森罗人 在世俗之中,曾有一支铁骑,纵横南北,人人避其锋芒。 此铁骑名为,虎豹骑。 虎豹,自古便是凶悍勇猛的代名词,若是虎豹真有了神智?又该是何等光景? 王长饮被杨颂背在身后,他无奈笑道:“停下吧,它们已经来了。”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猛兽如同一片汪洋,汹涌若巨涛。 狮王缓慢停下了脚步,看着王长饮说道:“竟然是你。” “你们要找的不是我们?”王长饮苦笑道。 “的确是你们,但我没有想到先遇上了你,”狮王声音稳重道:“在我的印象中,你似乎要比那两个奸诈一些,滑溜得很。” “显然,你想错了。”王长饮一摊手,“我还真是个好人。” 这句话说出来,连杨颂都冷笑一声。 狮王说道:“我有要事在身,问你几句话,说清楚了,也就罢了。” “说清楚了,我也就该死了吧?”王长饮挠挠脑袋。 “死不死,不是我说的算的,这要看你自己的话有没有价值。” 王长饮一皱眉,“好像我从进来这个秘境开始,就一直在逃命啊。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你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你又能如何?”狮王淡淡道:“你我差距如同山岳与蝼蚁,你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必要。”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丝生机都没有?”王长饮笑道。 “在这秘境之中,你还有活路不成?”狮王轻声道,“在这秘境中,绝无一人可以救你。” “我可是有大运道在身的人哦,可不是这么容易死的。” 话虽这么说着,可他的头上已经开始沁出汗珠。 即便你合上眼睛,也能够感受到那个狮王的存在,那个狮王就如同盘踞在一片峡谷中的巨龙,硕大的翅膀轻轻一挥动便能绞杀山下无数的野兽,就算巨龙默不作声,又有那只野兽敢去触这巨龙的霉头? 巨狮移动着巨大的利爪,走了过来,温柔地说道:“现在,请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拥有我们妖族的古老铭文的。” 王长饮心里一动,暗暗给杨颂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看来你也发现了。” “你就是为了让我发现才扔在那里的,我想听废话。”狮子摇头道。 “好吧,”王长饮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说一些话,但是你们肯定不信。” “什么?” “我要说一些你们先知的坏话,”王长饮摇摇头,“本来只想埋在心底的,可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求知若渴的,不说恐怕我们是走不了了。” “挑拨离间?”狮子冷笑道:“这种伎俩我看多了。” “你知道你们为什么被称为妖吗?”王长饮突然说道,“为什么你们是妖兽,而不能是灵兽呢?” “妖灵本就无差别,无外乎是吸纳灵气还是死气,我等生存在这一片死域之中,自然是应该吸纳死气。”雄狮说道。 “这就是关键!”王长饮大声叫道。 “什么关键?”雄狮沉声道。 王长饮说道:“在这一片充斥着死气的地方,自然应该吸纳死气,那在一片灵气的地方,不就应该吸纳灵气吗?” “如果一个修者,在一片满是生机的地方修炼死气,会怎么样?” 雄狮皱眉道:“会怎么样?” “会杀人!”王长饮叫道:“会杀人来汲取死气啊,如此一来,怎么会不受压迫,怎么会不被追杀?!” “他是救了你们,可他没有拯救你们。知道吗?!”王长饮说道:“真正的拯救,是给予你们修行灵气的方法,转妖为灵,才能徜徉在这广大的世界上啊!” “然后呢?” 王长饮一愣,“然后?然后你们就自由了?” “自由?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为什么而奋斗?”狮子说道,“你真的以为仅仅凭借那之前的救命之恩,就能让先知成为我们的太上皇吗?” “先知的智慧,你根本无法想象,所以,别白费口舌了,”狮子摇摇头,“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的话,你可以。。。” “死了。” “跑!”在狮王最后一个词的同时,王长饮倏忽大吼道。 杨颂当机立断,拉着王长饮,向后扔出一个红色的弹丸,身形疾驰而出。 那红色的弹丸撞击在地上,轰的一声,爆出无尽的浓烟,顿时迷乱了众兽的眼睛。 狮王怒吼一声,猛然跃起,达到半步自在的修为轰然爆发,此刻的它就是一只张开双翼暴怒的巨龙,任何他的敌人都将毁灭在它的怒火中! 只一眨眼,那狮子就跃在了二人的面前。 巨大的利爪带着疾风,轰然掏向了杨颂,那清冷女子手持匕首,狠狠一戳,只听叮的一声,那狮爪上的锋利指甲与匕首发出一声金石碰撞的声音,而那庞然巨力顺势轰在了她的身上,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喷吐出来。 “快,快走!”杨颂眼神冷若冰霜,坚定地说道。 “你先走,他要杀的人,是我!”王长饮喊道。 狮王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对方。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吼!” 狮王又是一个重击轰出,三道如同鬼头刀砍出的深重伤口撕裂了杨颂的肩膀,那四溅的血花如同樱花瓣四散。 “你要杀,先杀我啊!”王长饮怒吼道。 “我这就杀你。”狮王冷笑一声。 突然,一声厉啸从远方传来。 那厉啸如同一只高傲的海东青,盘旋在天空之上,又如同一只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对着苍冥天空唳叫。 一只游动的金色的鱼,飘飘然在空中,无所依。 一双冷漠的眼睛,却如同一双手,恨恨攥住了狮王的心脏。 这个人很强,是它从未见过的强! 甚至,他比当年的剑圣,还要强?! 厉啸之后,却是一个轻柔的男声,那男人嗓音很是柔和,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是谁,允许你杀他的。” “黄沙城之事,与阁下无关!”狮王低吼道。 “我是他的舅舅,你说,与我无关?”男声轻笑一声。 浩荡诗书文,一字重千斤。 一字千斤! “也罢也罢,妖兽到底是不服教化啊,若是你听完这一首诗还能杀他,我便任你杀,又如何?”那男声轻轻说道,就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遥远地方,一个腰间配着绿色玉佩的温润公子正手那着一本金色的书。 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两字,《诗经》。 他轻轻一笑:“诗名,《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时间,天地大变,无数神魔安静立于九天,都在聆听着一首诗,一首大秦歌! 黄沙城中,一个风华若谪仙般的男子突然起身,神情惊恐,他看向远方,惊呼道:“是谁在诵《无衣》?是谁?!” 他拔地而起,心中还是不放心,飞身冲了过去。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一字字化成运道金光,从那诗经中剥离出来,在半空凝聚成一支支锋利的长戈飞矛,悬浮在那温润公子身旁,锋指狮王。 狮王,竟有芒刺在背之感! 那飘远而古老的歌谣,似乎带着经久不息的力量,飘荡在这一片草原之上,是文雅?还是倾诉?那字字如同一位位将士在口中的呼唤,如同一支百战强军那无可比拟的浩然军魂。 那温润公子仿佛沉浸其中了,他面带微笑,却如同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站在那里,身边煞气逼人! “不行,我要杀了他,赶紧杀掉他!” 狮王怒吼一声,强行挣脱那恐怖至极的威严,它的牙齿微微颤抖着,费力地伸出爪子,想要一抓划破王长饮的喉咙! 无数的飞矛已至,刺透了无数猛兽的身躯,那鲜血流淌在草原上,有股别样妖治的美丽。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歌谣突然曲风一变,一股股肃杀的意味猛然回荡,咚咚咚咚的战鼓声仿佛是天上的仙人助阵,无数的黑甲将士如正被点兵一般,排成行列。 万千将士大吼:大风! 配着那歌谣,一声声凶悍铁血的怒吼在空中游荡。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大风!大风!!大风!!! 万千将士重重一跺脚,那威压瞬间化为实质,涌现成层层如地龙翻身一般的震动,如飓风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狮子突然感觉身子一重,仿佛一座泰山狠狠压在了它的身上,每一丝肌肉都被莫名的威压震慑的微微颤抖着。在猎豹的惊恐的眼神中,狮王的肌肤,竟然开始渗血,一滴一滴,汇成血溪,流淌在地上。 而那先知,已经远远飞至,他肝胆俱裂,大吼道:“不!!” 然而那歌谣,却在继续。。。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停下,给我停下!”先知怒吼道,他的眼睛瞬间爆出鲜血,手中仿佛不要命一样凝聚起来堪比自在初境的雄厚力量,而他的身躯,一个仅仅是常运的身躯要已经要被那庞大的力量挣破。 “不,先知,你要活下去,你要保护我们的妖族!”雄狮想说话,可此时此刻的它,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 “停啊!!!” 巨大的光柱带着宏伟的力量穿透虚空,轰到了那温润公子的面前。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温润公子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挥。 那空中金色的大鱼,护在了他的身前。 狂野的力量在那光柱中乱窜,轰然撞上那大鱼,漫天的雷电毁天灭地,化成撕裂虚空的光芒闪耀了所有的地方。 即便杀了他,那句诗,也已经诵完了。 先知面如死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大风! 那宏伟军魂化成一把大刀,一刀崩裂了狮王的头颅,一刀斩去那狮王的神魂。 神魂俱灭! 一首《无衣》歌,杀一自在人。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七章 儒家四法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这。。。” 那宏伟的肃杀气势瞬间消失,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有那满地的鲜血和旁边狮王那巨大的尸首陈列在那里,清楚地告诉王长饮,这都是真的。 “这就是读书人的风采吗?”王长饮的眼睛亮了,他突然热血沸腾起来,这就是他要的,他明白了,这就是他要的。 他要的就是一诗诵天地,一人斩苍穹,他要的就是身在千里外,一剑杀一人,他要的就是这种力量,这种能让他保护他想保护所有人的力量。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 渴望这种力量! “啊!”旁边,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 王长饮猛然转过头来,杨颂还在一旁躺着,面色苍白,显然失血过多。 “我该怎么办?”王长饮说道。 “内左侧下二,金疮药。”杨颂言简意赅道。 王长饮点点头,伸手进杨颂胸前的丰腴,掏出金疮药,轻轻撒在杨颂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如同三月春柳,骨架小而纤细,除却衣物,反倒显得柔弱而灵巧。 那三道伤口却是极深,最重一处连她的锁骨都碎裂了,若是常人,如此伤势,定然是活不成的。 但对于杨颂这千锤百炼的体魄,却不是致命之伤。 那温润公子摸了摸自己面前肥胖的金色鱼,轻轻坐了上去,那鱼也通人性,轻轻一摇尾巴,带着他游动到那先知的身边。 先知披头散发,神情落寞,心如死灰。 “不用假装了,”纪子浪说道:“你我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心狠,你我心知肚明。” 那先知眼睛的瞳孔渐渐凝聚,变得犀利起来,一股自信而冷酷的韵味又重新凝聚到了他的身上,他轻声说道:“我没有假装。” “恨自然是恨的,但心如死灰?”纪子浪讥讽地取笑道:“估计把你给阉了,你都不会心如死灰吧。” “更何况死了一个畜生。”纪子浪冷笑道。 “我还有没有活路?”先知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纪子浪好奇道:“如果那狮子不执迷不悟,硬是要杀我那宝贝外甥的话,我也会网开一面的。” “《无衣》一诗,但凡开始,就无法结束,你从一开始就没给雄狮活路。”先知虽然落寞,但神志却极为清醒,“难道不是?” “还真是瞒不过你,”纪子浪笑道:“不过,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惹怒我,你认为是一个好的选择吗?” “当今儒家,能一诗杀一自在的,只有那一位了,”先知突然站起来,作揖道:“卧龙,拜见儒家从圣。” “卧龙?”纪子浪眉头一皱,倏忽之间,杀心又起,“好大的气魄。” “龙之志,在于远空,潜龙在渊,终有一日将腾飞而起。”先知一字一句道。 他的眼神,很直。 不知道为什么,让纪子浪回忆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坐在读书堂中,大声反驳圣人的孩童。 和那眼神一样,笔直,固执。 纪子浪没由来的心底一软,他哈哈一笑,“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你给我那宝贝外甥当个磨刀石,看看这十年之后,你这条飞龙在天的卧龙,能不能比得过我那位奇货可居的小外甥。” 说罢,扬长而去。 鱼在空中化成星星点点的亮光,纪子浪顺势站在了地上,看着王长饮正手忙脚乱地给杨颂调理着伤势,微微一挑眉毛,“倒是个情种。” “虽然你说你是我舅舅,也救了我们的命,但此时此刻,你的确没有杨颂重要,所以请安静,不要打扰我救她。”王长饮说道,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 纪子浪冷笑一声,一把把王长饮提了起来,左手抢过金疮药,手中突然金光一闪,那药被一条金色小鱼一口吞进肚子了,而那小鱼灵巧一转身,冲着那伤口撞了过去。 砰~ 一声清脆的声音,那小鱼撞成了一片星光,星光点点贴合在伤口上,转眼之间就已经愈合了伤口。 “这才是这种高等金疮药的正确用法,”纪子浪笑道:“你刚才这么用,只应得一个词。” “暴殄天物?”王长饮倔强道。 纪子浪哈哈一笑:“对牛弹琴!” 王长饮挠了挠脑袋,落到地上,看着那温润的公子。 纪子浪的面皮极好,若是但看他的长相,任谁都得赞叹一句貌比潘安,可是怎么看这个家伙都太年轻了,根本不像是自己的舅舅啊。 “你真是我舅舅?”王长饮狐疑道。 “难不成我还是你爹?”纪子浪冷笑道:“若不是我的玉佩提前感知到了你身上的纪家血脉,你现在早就成了那个孽畜的爪下亡魂了。” 王长饮往下看了看,果不其然,那玉佩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他靠近一点,那绿光就强烈一些,他远离一点,那绿光就减弱一些,神异无比。 “还有这种法宝的啊!”王长饮惊叫道。 纪子浪随手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扔给这个财迷的小子,“你想要就送你了,反正现在这玉佩没什么用处了。” 以王长饮的早慧哪能听不懂,他惊讶道:“你带着这个玉佩就是为了找我的?” “不然呢?”纪子浪冷笑一声,他眼神落寞了一点,可语气依然轻松,“若不是为了我妹妹的血脉,你以为我会去趟这趟浑水?” “杀张维贞,传出去可是要遗臭万年的。”纪子浪摇摇头道。 “张维贞,不会是张安康张叔吧!”王长饮大惊道:“张叔有危险?!” “什么张安康,听都没有听说过,难不成是和你一起来的车夫?”纪子浪皱眉道。 “不是张叔就好,”王长饮轻轻松了口气,“不是张叔就好。” “现在的你,什么都不要管,跟我回岳麓书院,”纪子浪说道:“跟我乖乖回到我纪家祖庭,然后把你的姓改过来。” “改姓?!那我还不得被我爹打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长饮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爹?那个混账商贾?!就是他把我妹妹给拐走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纪子浪想起这事就怒火滔天,“如果不是他,我妹妹又怎么会去京城?不去京城,她又怎么会。。。” 这温润公子哥儿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你妈妈是我们家最受奶奶喜爱的小女儿,从小就是我纪家的掌上明珠,就凭你是纪子思儿子这一条,你就能一步登天,坐到如今天下最大的世家之一纪家的宝亭中,你敢说你不动心?” “动心自然是动心的,但是,我不愿意改姓,”王长饮笑着说道:“啧啧啧,我可是有远大理想的人呢!” “不得不说,我刚刚看到舅舅你的风采,真的羡慕。”王长饮静静地说道:“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王长饮笑道:“我想要的,是属于自己的道路,是一个寒门士子能够一步一步走上天空的道路,现在的我再去学习你们世家的修行方式已经晚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随波逐流,随心而动,说不定还能开创出另外一条道路呢?” “自古以来,儒家人欲成圣,无非四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纪子浪淡淡道:“修身而从心所欲至自在,齐家令众人得道而升征程,治国命四海九州百姓享安康,平天下为天地万世开太平。四步,缺一不可。” “故而自古至今,儒家唯有一圣,”纪子浪轻轻道:“那便是开创儒学,孔圣贤师,孔仲尼。” “孔子修为大自在,是为修身。七十二贤震四海,是为齐家。罢黜百家尊儒术百姓安康,是为治国。令前朝从偏安一隅的川蜀政权席卷八荒夺得天下,是为平天下,如此苛刻条件,若无大运道在身,又怎么可能成功?” “即便是吾师子斯,修身齐家治国都已完成,也在最终,平天下这一关上陨落。” 纪子浪看着他,“故而,吾师都只是从圣。” “若你能成圣,便是这千年以来儒家第一圣,这等功德,你担不担得起?”纪子浪笑道。 王长饮一挺胸膛,笑道:“我辈儒生,便是要勇往直前当仁不让,如何担不起?!” 纪子浪笑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你若要平天下,平的,是哪个天下?” 他往北方一指,爽朗道:“北有大金,灭辽而生,虎贲百万,疆域辽远,你若为我南朝开万世太平,唯有一法!” “杀金帝,灭金朝!” “杀金帝,灭金朝?”王长饮低声喃喃道。 “怎么样?怕了吗?”纪子浪戏谑道。 “怕?”王长饮一抬脑袋,故作天真道:“我只怕舅舅你先我灭了那大金,我就当不成圣人啦!” “哈哈哈哈!”纪子浪大笑道:“油嘴滑舌,跟你娘亲一个模样,什么时候能把这点小心思放在读书上,不知道能多看几本书呢!” “读书未必有用,满腹经纶若是不能发挥到实质上,不过是纸上谈兵,徒增笑柄而已!”王长饮笑呵呵道。 纪子浪一听,突然楞了一下,笑容褪去了,他又低下头来,看向这个模样可人的少年。 王长饮岿然不惧,抬着额头,直直地看着纪子浪的双眼。 纪子浪轻声问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说,读书未必有用,满腹经纶若是不能发挥到实质上,不过是纸上谈兵,徒增笑柄而已!”王长饮完全不在意纪子浪的喜怒,只是固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纪子浪的眼神突然温柔了,刚刚看他的眼神不过是一个长辈看一个喜爱的晚辈,虽然宠溺,但未必郑重,可是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变得异常的平淡。 这,是平视的目光。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八章 一类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大风云云,遮天蔽日。 灰尘灰烬,弥漫于空。 那字号卧龙的谋士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硕大的荒草原,除了个正闭目调息的虚弱女子外,也只剩下这个穿着华丽的温润公子,和他身旁这个眼神清明的小小读书郎了。 纪子浪眯了眯眼睛看向远方,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追忆了起来,无数的陈年旧事如同一壶埋好的女儿红,终于到了开封品味这酒香的时节了。 纪子浪声音轻轻的,如同飘摇的柳絮,在春日的万紫千红之中飘摇伶仃,“多少年前,我也曾说这句话给我的老师,我老师当时微微一皱眉,对我呵斥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笑着摸了摸王长饮的脑袋,追忆道:“我打小就和你一样,我娘是我爹的正房,但从一进门开始就跟我奶奶俩人不和,婆媳吵架倒也正常,可我娘是个什么性格,固执的很,一次大吵之后,竟带着股子倔强脾气,拉着我和你娘两人跑出去住了,我爹又是个窝囊性子,一边不敢劝我奶奶消消气,一边又不敢叫不回我娘回家,于是这事就拖着,说来可笑,我堂堂纪家的长子长孙,倒是一个打小没在纪家大院里长大的人儿。” “我娘不像是我奶奶,带我们兄妹在外哪里还能管这么多繁文缛节,吃饭也让说话,吃菜也没讲究的,还让我妹妹穿着士子服跟着我去学堂,结果结业的时候你娘女夫子的名号可是彻底在湖广打响了,我记得爷爷气的,说要不是他心爱的小女儿,换个人早让他给打死了,”纪子浪笑道:“我们两个人在学堂中,最是活跃,什么话也敢谈,什么歪理也敢说,也幸好我的老师是子斯,若是碰上个古板的老头,还不得把我的手心给打烂?” “但若论聪明,我还是不及你娘亲,”纪子浪笑道:“你可曾想过一女子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才气,竟然跑到青楼里去写诗夺花魁?最后竟然还真夺下来了,见人家那女子羞答答地跑下来,自己瞬间没了脾气,抱头鼠窜回来,换了身女装,也幸好我和她长得像似,最后还是我帮她扛了这一劫。” “那舅舅你岂不是有艳福了?”王长饮笑嘻嘻道。 “什么艳福?!”纪子浪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可知后来我爹在我屁股上打的那三十大板有多疼吗?我最后还是把真相告诉人家姑娘了,我纪子浪又岂是贪墨我妹妹名声的人!” “我爹说过,有便宜不占是笨蛋!”王长饮倒是自豪地说道。 “还真是一肚子商贾气,”纪子浪笑骂道:“也就在我面前嘟囔嘟囔,你若是回去见你姥爷,绝不可说这些,知道吗?不过你要是去见你姥姥,倒是可以和她老人家谈谈这些。” 说来,他的眼神又有些暗淡,“说起来,娘最喜欢的,就是子思了。” “你娘,是什么时候走的?”纪子浪微微合上眼睛道。 “我不知道,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见过我娘,我唯一的印象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黄衣服的女子抱过我。”王长饮静静地说道:“我爹嘴上也总是说道我娘的好,说着说着就哭,哭得不行,然后就喝酒,酩酊大醉还得我把他搬回床上去。” “倒是不负她。” 突然,在摇摇远方,一个身影正在努力的奔跑过来。 “那人是谁?“王长饮好奇道。 “若不是他,还很难找到你呢。”纪子浪恢复了人前的从圣无情,冷漠地看着远远跑来的身影。 定睛一看,不是那阴毒的老头王英又是谁? “竟然是他!”王长饮大惊道。 “这人虽然年迈,不过到有几分心术。”纪子浪点头道。 王长饮沉声道:“舅舅,我知道此人,此人心术不正啊。” “哈哈,何止是心术不正,他是生有反骨,”纪子浪大笑道:“生反骨之人,生性薄凉,自私无情,不可深交。” “那你还让他过来?”王长饮疑惑道。 纪子浪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既然你问了,我便教给你人生的第一课,那就是人人皆可用。” “人人皆可用?” “正是,”纪子浪点点头,“只不过用法,截然不同,人生反骨,不可深信,但天生反骨之人,最为自私,常常是最会审时度势,最会附庸强者的人,用他去当小人,再好不过。” “舅舅,你还需要用到小人?”王长饮问道。 “哈哈,”纪子浪笑道:“不瞒你说,我这个从圣,可没自己脸皮这么干净呢!” 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飞奔过来,喘着粗气,弓着腰,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胡子都被口鼻吹出来的热气吹得飘起,他抬起眉头,三道抬头纹就如同三条深深的沟壑,又低头看了看王长饮和杨颂,深深一鞠躬,没有说话。 “对了,还没问你呢,这姑娘是谁?”纪子浪一指杨颂说道。 王长饮看了看那本来平静却在听到此话后突然皱眉的面容,笑道:“看来杨姑娘不愿意提她是身份,她救过我的命,这最重要。” “那你今天也算救了她的命了,这不就两清了?”纪子浪笑道。 王长饮摇摇头道:“情感这东西哪里有两清这一说?一命换一命,我们俩这就是过了命的交情,希望舅舅你不要为难她。” “我为他做什么?我又不是个魔宗中人,堂堂儒家从圣难为一个小姑娘还不被人笑话?”纪子浪大笑道。 此话却被王英在肚子里暗暗腹诽,这个从圣的心是他活了这六十年来,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最狠的,刚刚还坑死了一个前途无量的李家长女,如今反倒在这里唱起高调来。 这话他不敢说,但王长饮却悻悻地直接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我既然是舅舅和外甥,那你我应该都是一类人吧?” “一类什么人啊?”纪子浪好奇道。 “都是那种游手好闲,没事找事的人!”王长饮小声嘟囔道。 纪子浪大笑一声,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把金色折扇来,用那合起来的折扇头轻轻点了点王长饮的脑袋说道:“你啊你,果然是得了便宜卖乖,我在纪家的晚辈不下数十人,你看看他们哪个敢跟我如此说话?” “怎么不敢?”王长饮抬起头来道:“咱们这叫知音会知音,说的都是心窝子话,不是一家人我才不说呢!” “好好好,你厉害!”纪子浪无奈道:“真是跟你娘的性子,一模一样。” 纪子浪抬起头来,看看这天地,说道:“好像,也该走了。” “我还有点事,舅舅,我有个。。。” “那就走吧!”纪子浪断喝道,全然不管王长饮的下半句。 或许在这个儒圣眼中,即便是王长饮的朋友,也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不值得他在乎。 他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打开,那扇面赫然画着一副山水图,图中山峦起伏如云海,溪流流动若灵泉,一道浅浅的划痕顺着那扇面自空中裂开,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一个硕大的豁口。 王长饮急忙还要说话,却被那温润公子轻轻一指,昏了过去。 “抱着我这宝贝外甥,咱们走。”纪子浪淡淡说道。 “圣人,这女子。。。” 纪子浪眼神冷漠若雪,冷冷道:“你管这女子干何?一身的腌臜气,染了一身晦气。” “是。”王英不再说话,把王长饮背起,跟着那儒圣一跃而去。 豁口愈合,天地归静。 杨颂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宛若烈火焚天! 其中恨意,化为实质,便可生杀予夺! ———— 黄沙城中,没了无数的执法队,反倒是安静了不少。 这执法队又是黄沙城的护卫队,平日里小商小贩的看了他们觉得讨厌,可今日真没了,心中反倒不安起来。 人是如此,妖,也是如此。 广阳喜欢安静。 本来的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最喜与兄弟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众人吃喝到微醺了,便有几个年长他们几岁的老辈人开始嘟起嘴巴侃大山,什么仙侠鬼怪,什么江湖豪情,在他们嘴里化成了年轻一辈对于江湖的印象,那里有一苇渡江的张家圣,有风流倜傥的孔子斯,更有三次马踏江湖,策马奔山,压得那些不可一世大宗门难以喘息的禁军统领,何等的写意风流? 但如今的他,已经没了兴趣。 黄秋杀就是个冷血的器灵,与他魂魄相连,人便也如这剑了,嗜杀而冷漠。 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不安。 虽然这剑坟之中连个合理境界的人都难寻,几位从心造化的绝代强者出马,自然是十拿九稳。 可是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这不安的感觉,上一次,便是拿这秋水剑的时候,也就是他被黄秋杀夺舍将死的时候。 吱~ 门被推开了,一个风华绝代的谪仙人走了进来,拿起一个坐垫,走到广阳的面前坐下。 “失败了?”广阳没有睁开眼睛,他依旧打着座,启唇问道。 “失败了。”卧龙点点头,说道。 “是没找到,还是杀不掉?” “人是找到了,”卧龙轻声道:“但那运道啊,还真是难杀。” “我引黄沙剑圣的气运入圣珠,用尽百年才建出了黄沙城,培养了一位半步自在的妖族大能,只需逃出这片鬼天地,便能让他入了自在,从此叱咤一方,占山为王,可如今呢?” “都死了,都完了。” 第一卷 青城 第五十九章 圣运 - 江湖客 - 森罗人 广阳突然睁开眼睛,震惊道:“死了?” 卧龙自嘲一笑,“我卧龙自诩先知,可天算地算,也算不到那黄口小儿身后竟是一个纪家,算不到那顶天的儒圣竟然会跑到这弹丸之地来。你说,这怨我吗?这能怨我吗?” 广阳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又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 甚至有些庆幸。 他没有庆幸曾经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王长饮留下了性命了,而是庆幸自己不用死了。 那该死的道德啊,至今还在拘束着他的灵魂,让他每一次想要加害王长饮的时候,内心深处曾经的热血魂,就会狠狠痛击自己的灵魂,让自己陷入深深的背德感。 此刻,都解决了。 至少在很久的时间中,他不用针对王长饮了,更不用面对自己那即将消磨掉的过去了。 “你在这里活了百年,如今功亏一篑,可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广阳淡淡说道。 卧龙轻嘲一声:“未来,对于一个刚刚理想破灭的人而言,是不是有点残酷的话题?” “人总是要面临残酷的,不是吗?”广阳说道:“你若是死一次,恐怕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与我不同,”卧龙摇摇头,“你的前程大好,经此一役,你得了天地之间无数名门大派都眼馋的先天剑胎,浑然若一把宝剑胚子,得了一柄剑圣的佩剑,和那位剑圣一生的剑藏。” 说着,卧龙又拿起那把赤血宝剑,笑道:“如今还有这赤血剑在手,天赋恩师法宝都齐了,你还嫌少?” “但我感觉我失去了一切,”广阳说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人是会改变的,变了也就变了,总比死了强。” 广阳点点头,说道:“那你呢?不也重生活下来了吗?” 卧龙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惊讶道:“你是说这千疮百孔的体魄?”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选这个尸首当做我的体魄?”卧龙笑道。 广阳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因为我不是黄秋杀,”卧龙说道:“他是剑的器灵,我却不是。” “你不是那颗土黄珠子的器灵吗?”广阳问道。 卧龙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看着他,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额头处,一个铭文闪闪发光。 “你是这铭文的器灵?”广阳难以置信道。 “圣珠无暇,那里哪能有器灵诞生?我不过就是当年黄沙剑圣在珠子上刻下的一行字而已,”卧龙摇摇头,“一行字,又哪里能有什么大好前程?自我诞生的时候,我的神魂便弱小至极,即便是如今,也受不得夺舍这种消磨神魂的法术。” “甚至,我连个完好的体魄都不敢去拥有,害怕有违天合,一旦有雷劫降下,我便只有身死道消这一条路。” 卧龙说道:“所以我开始读书,人无法修炼,但总要有条出路吧?当年黄沙剑圣将死,闲来无事想将这片天地所有的妖物都杀个干净,我就借黄秋杀的力量救下了一群来,留到我的珠子里,以至于黄沙剑圣连死都没发现。” “这就是黄沙城。” “呵呵,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卧龙嘲弄道:“如今也不过是风吹沙散,海市蜃楼了。” “你若有心,可以随我出去。”广阳说道:“以我的实力和天赋,回到铁血大辕门,至少能到堂主级别,若是门主离去,我甚至可以争一争门主。” 广阳看着他,说道:“铁血大辕门即便是一堂之主,手下门众也有千人之多,足以施展你的抱负。” “你让我入世?”卧龙沉吟道。 “既然此地无希望,那为何不能换一片天地?”广阳站了起来,他拿起那赤血长剑,挥舞了一下,笑道:“这剑虽然不如秋水,但也算趁手。” 卧龙说道:“自然,这也是一位剑圣之剑,自然是宝贵之物。” “既然如此,这剑给你。“ 宝剑出鞘,剑若秋水。 卧龙看着手中的秋水剑,一时间呆了。 “黄秋杀,”广阳笑道:“让你保护好你这位老朋友,你总做得到吧?” 那剑嗡嗡作响,震的卧龙手生疼。 广阳一挑眉,“你若不愿,可没人帮你找躯体了。” 此话说出,那剑才勉强沉寂下去。 “这才像话,”广阳点点头,看向远方,一笑道:“看来,是该出去了。” “不去管那个女孩和那个青年了?”卧龙好奇道。 广阳摇摇头,“杀一个小子就能惹出从圣来,杀那两个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人来,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吧。” 就连广阳自己都不知道,一种叫做道义的东西,正在他的心中一点一点的崩坏。 复仇,已经无法激起他的热血了。 “按照你原来的计划,你们是通过什么通道离开这里?”广阳问道。 “黄沙城城底,有个传送阵,我积攒了近百块灵石,本想将这整个城池都转移出去,但似乎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广阳微微一挑眉毛,“那灵石很宝贵?” “自从三千年前的荒化开始,灵气就开始枯竭,”卧龙说道:“各大灵脉开始萎缩,如今灵石,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了。” 广阳点头道:“这城,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取了灵石,就离开。” 卧龙突然眼神变得犀利,沉声说道:“这城,可是背着黄沙剑圣气运的城池啊。” “你还想要留着这城?”广阳一挑眉。 “我想要的,是黄沙剑圣的气运,”卧龙淡淡声道。 “怎么要?” 卧龙站起身来,看着广阳手上那把赤血剑,轻声说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手上这把,便是狂徒剑圣的佩剑,赤血。” “赤血之力,最为强大的力量,就在于吞噬,在于其牵挂因果,”卧龙轻声说道:“而这因果,往往牵连的就是气运。” “若主公想要有大作为,此地,便是主公的发迹之地!” 广阳眼睛一亮,猛然站起,“你要我屠城?!” “城中如今再无执法队,剩下皆是老弱病残,杀光,不难。” “你让我屠光一城,只为夺得气运?”广阳厉声道。 卧龙看着广阳,没有说话。 他能看出,那广阳的眼睛中,没有鄙夷和排斥。 “选择权,在于主公,”卧龙说道:“主公大敌,一人为从圣外甥,一人则是张家后代,即便主公如今天赋超群,依然是不够的。” “主公缺的,就是运道!”卧龙字字诛心道:“杀光这群妖兽,我卧龙从此,唯主公马首是瞻!” 广阳微微地张开嘴巴,喘着气,他似乎想要依靠这空气冷静一下自己。 许久许久,广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门霍然打开,天竟亮了。 ———— 呼呼。。。 无数把白玉飞剑在空中盘旋,如同海洋边那铺天盖地的海鸥群,鸥喙锋利,一旦碰到就是非死即伤的局面。 那漫天的飞剑时而汇聚,时而分散,在空中不断调转着方向,朝着中央的那个男人狠狠刺过去,虽然有时连身子都碰不到,即便碰到,也只能在那中年男人身外的护体罡气上磕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但飞剑积少成多,汇聚起来的庞大灵力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奇异的剑阵,剑阵之中,仿佛有诡异的元磁引力在其中流动萦绕,将那剑本身的力量,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效率集合起来。 赵坤目眦欲裂,瞪着那空中的男人。 那中年男人面色煞白如同厉鬼,嘴角那殷红的鲜血如同是二月花一般,预示着那随时就要逝去的生命。 只是那男子的眼睛还很亮,或者说,比之前的都要亮。 这场战斗很难说是谁正谁邪,一个是为了家国天下,一个是为了最后的道义春秋,前者死了,生灵涂炭饿殍遍野,后者亡了,行尸走肉生死不分。 越是如此,二人的心便越坚定。 张维贞内心微叹,他身边环绕着的绿色苇叶已经开始干枯了,本来灵动的身法也开始变得笨拙,那是灵力难以补充的结果。 他毕竟不是逍遥,一入逍遥,天人合一,灵气用之不竭。 但大自在呢?虽然攻伐杀戮之术和逍遥并无太大差距,但是论长久而言,逍遥却胜过那大自在不知多少。 “终于是要枯竭了吗?” 赵坤一脸希冀地看着那男人,一边极力调动自己的灵湖,疯狂运转着功法,吸纳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化为自己的真元。 赵坤向后叮嘱道:“让玉京楼的人再坚持一下,那位张家圣人,快要破功了。” “陛下,这剑灵大阵太过损耗心神,若是在坚持下去,恐有阵毁人亡的后果啊!”为首的玉京楼剑客悲壮道。 “坚持!”赵坤宛若入魔一般,大声喊道:“我们付出的太多了,绝不能让他跑掉,绝不能!” “陛下,儒家从圣马上就出来了,不如让从圣帮一把手!” “不可!”赵坤怒吼道:“我是为了弑圣,不是养圣!张维贞那身通天彻地的运道若是被纪子浪夺了过去,这国家干脆就改叫大儒算了!” 那玉京楼的统领还要说什么,却被赵坤回眸狠狠盯了回去。 他也只好微叹口气,退了下去。 第一卷 青城 第六十章 将亡 - 江湖客 - 森罗人 “咳咳!” 一个破衣青年如鲤鱼打挺一般,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憋红着脸,用力咳嗽。 几个暗红色的血块随着他的喉咙咳嗽出去,烂在地上。 燕青擦了擦自己的口水,大口呼吸着,两颗血杀丸的代价,就是如此。 用了那颗吊命的宝丹,才勉强活了过来。 不过前途,恐怕尽废。 若是内视进他的身体,就会发现,他的所有的经脉都被滚烫的鲜血灼烧的极其脆弱,就如同被烧到炭化的树枝,轻轻一掰,便碎成两段。他的血管中有无数沉积在那里的暗紫色淤血血块,血液流动极慢。 一个武者,最为重要的便是真气和血气,二者尽废,可还有前途可言? 燕青浑身无力,看着那灵巧的身影正熟练的搭火堆烧热水,虚弱道:“阿入,要不然,你就先离开吧。” “阿入是不会抛弃燕青哥哥的,”阿入轻轻摇摇头,“长饮哥哥也不会抛弃我们。” 燕青突然心底微颤,阿入不知道,但燕青心里清楚,那黄沙城毁灭的样子,王长饮能不能活下去,真的不好说。 即便有那个女子在,王长饮便能活下去吗? 即便能活下去,那女子就不会杀他了吗? 处处是凶险。 “阿入,你长饮哥哥有可能被人拉出这个世界了,”燕青轻声道:“如果他没有来找我们,你会不会生气。” 阿入摇摇头,“我了解长饮哥哥,他如果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们。” “那他如果死了呢?” 话刚说出口,燕青便后悔了。 阿入的小手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背对着燕青,模样正如啜泣。 “阿入?”燕青歉意地问道。 阿入转过头来,她哭的泪水从两颊汇在一起留下,悲切的小眼睛红肿着,哭道:“燕青哥哥,长饮哥哥,是不是死了。” 她抹了把自己的脸庞,哭着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爹和长饮哥哥,为什么呀!” “你听到了?”燕青无力道。 “我听到你们说了,”阿入哭着说道:“是不是阿入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入身边的人都要死掉,阿入是不是错了,阿入是不是不乖了。。。” “阿入,你什么都没做错,不是你的原因。” “燕青哥哥,你是不是也要死了,”阿入哭着道:“阿入不会让你死的,阿入不让你死。” “阿入,我燕青不会死,我绝不会死!”燕青费劲全力站了起来,脚步虚浮,腿脚还有些发软,但是他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笑道:“你看,我好了,我都好了呀。” 话音刚落,就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燕青忍住体内的疼痛,嘴角强拉起一丝笑容,苦笑着看着阿入。 阿入红着眼睛,吸了几下鼻子,不再哭泣,又回头去弄她的小火堆。 燕青身子乏力,直接躺下,看着那空旷的苍穹,叹口气。 人生总是如此的艰难啊。 “你们要找王长饮?” 突然,一个清凉的女声传了过来。 燕青抬眉看去,却是个面容冷淡的清丽女子。 他坐起来,说道:“身体虚弱行不了大礼,很是抱歉,不知小姐是。。。” “称呼阁下。”那女子冷声道。 燕青苦笑一声,“不知阁下是哪位?” “我就是那个一开始杀你们了杀手,”女子说道,“这是卸掉易容之后的模样。” 燕青眼睛顿时犀利,可一瞬间又默默消散开,他苦笑道:“寻仇来了?” “虽然王长饮他那个叔叔是个混蛋,但王长饮这人却不是,我没有杀他,”杨颂说道:“你们若想要离开,我可以帮助你们。” “只是在下这身体。。。”燕青欲言又止道。 杨颂眉毛一挑,手轻轻摸向燕青的脖颈,眉头紧蹙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燕青苦笑一声,摇摇头。 “这是血杀丸的后遗症吧,”杨颂冷淡说道:“你已经成了个废人了,调理好了大概还能活到三十岁,调理不好,命不过五年。” 燕青咧嘴一笑:“五年啊,不少了。” “别哭!”燕青冲着又想掉泪的阿入微微呵斥道,“阿入,拉我起来。” “嗯。” 小姑娘钻到燕青的胳膊下面,身子顶着他的身躯,把他顶起来,他勉强撑住身子,笑道:“五年啊,我已经比这死去的人多活了五年了,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我没有王长饮的运道,没有阿入的天赋,更不如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我就是个泥娃子,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没什么渴求的,”燕青笑的很阳光道:“至少在几十年后阿入纵横南北的时候,她记得我救过她的命了,是吧?” “嗯!阿入记住了!”阿入泪眼婆娑地哭道。 “哈哈,有个未来的从心强者记得我了,我燕青这辈子值了!”他大笑道:“麻烦阁下,带我们出去吧。” 杨颂不知为什么,突然心里有些心酸。 比心酸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感觉。 从小她都没感觉自己多幸福,被周围的人嘲笑,被天下人嘲弄,就因为自己的师父是个盗墓贼。 可现在,她突然有些庆幸。 这世界上比她悲惨的人,还有很多啊。 “走!阿入,你燕青哥可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啊,王长饮,你让老子保护好阿入,老子可是做到啦!” 燕青哈哈大笑,那豪迈的声音,直透云霄。 ———— “陛下,张天师来了。” 赵坤没有回头,一挥袖子,“叫他来。” “是。” 不消多时,身穿素袍的老道士便提着下摆,匆忙跑来。 “怎么样,有无大碍?”赵坤问道。 老道士说道:“整个蜀地的屏天帐都破了,西有吐蕃密宗,也能勘探天机,一旦西南爆发战事,会很不利。” 赵坤冷笑一声:“还真拿我大弘当软柿子捏了?金朝如初升之日,光芒万丈,我等被迫避其锋芒,但吐蕃,朕还不放在眼里。” “陛下,贫道只不过是龙虎山一道士,本不该多言,只是夜间观星,略有所得,不得不说,”老道士说道:“张维贞的命星,已经黯淡,继续下去,他活不了。可这江湖,又哪里只是一个张维贞?经此一役,空中有颗大星陨落,却突兀,有六颗新星崛起。” “六颗?!”赵坤眉头一皱,“怎么会这么多?” “四颗武星,一颗文曲,还有一颗,”老道士微叹一口气,“是帝星。” “帝星?”赵坤突然笑了,他看着老道士,说道:“你说,朕此一役,养出个皇帝来?” “那帝星黯淡,势头不强,若无高人相助,那星应该不成大事,”老道士说道:“四颗武星之中,极亮的有两颗,一颗一如那帝星,亮势极微,还有一颗则是旁有阴气环绕,倒是颗鬼星。” “只是,那颗文曲,”老道士轻轻说道:“贫道坐观以来三百余年,唯有子斯命星,能有如此之亮!” “此乃圣人命星之亮!” 赵坤一抬眉毛,说道:“又是帝王又是圣人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是放过张维贞,那远空之中,圣星不灭,无论是那新晋文曲,还是那微弱帝星,都绝无机会,攀登而上,”老道士说道:“杀张维贞,气运的确会倒灌王朝,但多少还有会有近半的气运流入江湖,陛下三次马踏江湖,便算是白踏了。” “杀掉张维贞,这江湖,气运再盛,都将不是江湖,”赵坤摇摇头,“江湖气盛,是好事,高手如云,英杰密布,是王朝兴盛的前兆,重要的只是这群高手,这群英杰是不是为国家所用,这才是关键,立国之本,一为国策,一为人才,二者缺一不可。” 丰仁大帝突然笑道:“莫不是我们的龙虎山大真人突然有些兔死狐悲起来了?同为逍遥四圣,见三圣都一一离去,天师未免有些悲戚吧?” 老道士微微摇头道:“贫道乃是修道之人,对于这世俗之间什么称呼什么雅号,向来都没有兴趣,修道之人,只想问长生。” 丰仁帝哈哈大笑道:“张维贞是朕的心魔,朕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越来越微弱,朕的心境,就越来越平和,当年虎吞天下的气魄,仿佛都回来了。” 他看向上空,那流转的气魄不再如之前那样完美无缺,合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老天师诚恳地说道:“若是想磨死张维贞,剑阵百人,俱亡。” “张维贞可还有翻盘的手段?”丰仁帝尤有顾虑道。 “应该没有了,”老天师说道:“已经弹尽粮绝,就看他那一身气运,能不能逃过这白玉大阵了。” 遥遥上空,一人一苇。 那片苇叶已经干枯殆尽了。 张维贞笑了笑,说道:“老伙计也跟了我十五年了,要走了?” 那苇叶纹丝不动,依旧坚持着。 “走吧,”张维贞劝道:“护我,不如去护我的女儿啊。” 那苇叶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悲切着什么。 “人都有一死,当年我决定为她放弃逍遥的时候,就想过这一天了,”张维贞笑道:“只不过我没能看到阿入成年,看到她婚嫁,看到她生子,看到我那宝贝孙子。” “什么狗屁逍遥四圣,真的难听,”张维贞笑道:“我张维贞,又岂是能和那群人相提并论的?” “走吧走吧,人之将死,都将颓唐,我不愿让你看到。” 第一卷 青城 第六十一章 琉璃魂 - 江湖客 - 森罗人 苇叶摇摆着,无力着。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唐突了,”张维贞笑道:“赵坤老儿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到底还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被他杀了,总比死在群宵小之徒上要快意的多,不是吗?” 那苇叶竟人性化地冲他一拜。 “做了儒礼?”张维贞哈哈一笑,“罢了罢了,你这徒弟,我张维贞收了!” “记住,保护好我的女儿啊。” 苇叶轻轻散去灵气,化成一道长虹,挂在天空,那如星辉一般耀眼的光芒闪烁着天空,久久不散去。 张维贞向下大吼道:“赵坤,让你的大阵停了吧,我不想临死还拉这么多人垫背!” 丰仁帝一举手,旁边的玉京统领终于松口气,那恢弘剑阵瞬间停下,无数的白玉剑客七窍流血,身子轰然倒塌。 “三百个合理境界啊,哪有你这么用的!” 张维贞骂道:“我江湖上的人都被你给浪费干净了。” 丰仁帝看着他,突然深深鞠了一躬。 “打住,”张维贞笑道:“我这身起运可不是给你们的,而是给这个天下的。” “人常说,人常说,老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怎么就没感受到呢?” 说着,他的双眼开始流血,清澈的血。 “我死之后,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女儿。” “当如是。”丰仁帝鞠躬道。 “我死之后,希望你别浪费了这一片江山。” 丰仁帝鞠着躬,没有说话。 张维贞笑道:“对了,有个事情你应该想知道,你是不是以为那一箭,是我挡下来的啊?” 丰仁帝突然身子僵硬了。 “哈哈,我张维贞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张维贞大笑道:“北有大帝,黄金淘淘,起于微末,威严尊国,那位大帝的风采啊,是我张维贞此生仅见,此生仅见啊。” 说完,瞬息,一道雷霆劈下。 雷霆万钧若暴雨,八千紫雷遁长生。 “这是逍遥雷劫?!”张闻昇惊道。 “我张维贞临死之前,就是要看看,这天上的人啊,你们何德何能,成为仙?” 大笑空谷环响,人兵解而亡。 一代逍遥圣,陨落了。 在遥远的星空之中,有一颗璀璨的明星,瞬间崩塌,那耀眼星光一分为六,六颗新星灼灼其华。 赵坤突然双目一红,一股庞然威压瞬间如泰山压顶般坠落。 在半空之中,一道裂缝撕开,裂缝那头,是个黑色无尽的空间,轰然之间,一声响彻天地的暴鸣骤然发出,一支狼牙箭,竟以爆空之速,疾驰而来! “陛下小心!”老道士高叫道。 赵坤抬起头,大吼一声,双拳打出! 轰! 他的双脚在地面瞬间踩出了无数的龟裂,层层如冰裂纹一般的碎开,漫天灰尘如同扬起的风暴,庞大的风压仿佛如巨龙的吐息。 “噗!” 赵坤瞬间跪下,一口鲜血喷出。 “陛下!”老道士大惊失色,急忙跑来。 赵坤一摆手,众人只好停下。 “回都,太子监国。” 话音刚落,顿时晕阙过去。 ———— 风轻轻吹去,人群零落。 废墟遍野,小镇覆灭。 一个清冷道姑冷冷地看着这片废墟,面无表情。 “主母。”卫甲依旧一身黑衣,肃立在她身旁。 “皇帝走了?”道姑问道。 卫甲如实说道:“我跟了他们三十里路,皇帝一直都没有醒来,看那老道士严肃的神情,恐怕皇帝这次,伤的很深。” “金朝皇帝的那一箭,可不好受啊,”道姑冷笑道:“不过张维贞的死,倒是对我儿的一种解脱啊。” 卫甲点头道:“金帝那一箭,超乎法则,一箭南来,将这个江湖的气运都搞乱了啊。” “这江湖越乱,就越需要执牛耳了,”道姑点头道:“以我儿的天赋和他父亲留给她的气运,年轻一辈,那个人是我儿的对手?” “武群少主,的确天资金人,”卫甲说道:“但这青城一战,好像诞生了不少的机缘啊。” “你是说那两个随着我们而来的顽童?”道姑挑眉道。 卫甲说道:“不光是他们,张天师称,有六个新星飞至圣空,除却那两个小孩和少主,还有三人。” 道姑说道:“这样也好,若是这江湖风平浪静了,我儿又怎么能在挫折中扶摇而上呢?” 卫甲叹道:“只怕,皇帝重伤了,这中原,就不太平了。” “如今哪里是太平盛世?”道姑冷笑道:“不说北面那只金龙正虎视眈眈,西南的恶狼伺机待发,就单说这江湖,又什么时候平静过?” 道姑冷笑着补充道:“三次马踏江湖,踏出个通天彻地的张维贞来,这次张维贞一死,皇帝重伤,想凭着那个只求独善其身的牛鼻子镇住这江山?可能吗?” “不过这样也好,多少宗门正窥视着咱们古松宗的天下第一宗的名号呢?也让他们瞧瞧,自己与这天,到底还差了多少。” 呼呼。 风声一过,天一飞身而至。 “你那边情况如何?”道姑问道。 天一羞赧道:“王长饮还没有醒过来,纪子浪瞪了我一眼,没有深究,我也不敢在跟随下去,就回来了。” “追踪迷行本就不是你的强项,能被他发现,也是正常,”道姑客观地评价道:“那纪子浪还真打算把那个两面三刀的老头子带在身边?” “看那样子,是不打算留在这边了,”天一点头道:“纪子浪审时度势的水平天下第一,估计这是惺惺相惜了吧。” “这句话可是有几分嘲弄?”道姑明眸一竖道。 天一不卑不亢地说道:“不敢。” “我知道,你这是惜才了,是不?”道姑突然一笑,或许是因为太久不笑了,她的面部却突然有些僵硬。 天一认真地说道:“主母,不是属下多言,如今这六大新星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我们古松宗便是掌控了先机之人,其中,有一人,属下最为看好。” “是那小子?”道姑疑惑道。 天一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张维贞的女儿,张入!” “那个跟在那小子身后当跟屁虫的小妮子?” “是她,”天一点头称是道:“张入是张家血脉,自然便有那一旦弱冠便从心的强大天赋,如今那六星崛起,属下敢保证,那张入,必占一星!” “你是想让我们把张入收为囊中?”卫甲问道。 “正是!”天一称是道,“有何不可呢?一个绝世天才,为何不收呢?” “宗门一宗之力只能支撑一个天才,”道姑冷声道:“莫不是你认为张入比我儿的天赋还要好?” 话音刚落,便如芒刺在背,字字诛心! 天一顶着压力,费力地说道:“主母,不是我多言,如今少主年方十五,而那张入,年方十二。” 道姑挑起那细长的双眉,一双眸子看着那雄壮的男人,没有说话。 一时间,静了。 “天一,我给你个任务。” 道姑突然发号施令道。 “是!”天一拜服道。 “将那个张入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你便也不用回来了,”道姑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主母!”卫甲急道。 “闭嘴!”道姑狠狠一瞥这个不识好歹的近侍。 天一轻轻合上眼睛,“是。” 说完,身形一闪而去。 “主母!”卫甲急道,“天一对宗门有汗血功劳啊,更何况天一是当世少有的从心高手,论身手,我也不敢称自己稳胜过他,您怎么。。。” “不听话的人,我宁愿不要!” 道姑话罢,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念。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金钱辫子的白袍文士竟缓缓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他左右看看,点点头:“看来真的没人了。” 他的脚步是是轻快,若是细心的人却能发现,他的鞋底却还沾上了些荒草根。 他自然不可能也进入过剑坟。 而离这里最近的荒草原,却是在金朝。 他左右寻觅着,一会用他那双看起来软弱无力的执笔手轻轻掀开庞大过他三四倍的石砖,看看底部,一会轻轻一跺脚,将面前成方圆的地皮掀开,看看底下。 找了好久好久,他突然眼前一亮。 两三步疾走过去,看到实物,咧嘴一笑:“跟陛下下完棋就急忙跑来了,看来时间还不晚。” 他笑道:“不愧是三大奇功啊,这都多少天了,还留着种子呢!”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晃,一股带着淡青色的荧光萦绕上了那双洁白如玉一般的手掌,他探到地上,摸索了一下,突然一用力,一个没有实体的紫色冤魂被他如拔野草一样瞬间拔出。 那冤魂如同这天底下最为纯净无暇的琉璃瓦,光是看上去,便是绝美的工艺品。 “果然啊,三大奇功的传说,还真有可能是真的,”他点点头,“看似是吞噬冤魂污染自身,但在神魂俱灭的时候,却能够剥离自己所有的缺陷,留下最为纯净无邪的魂种,不愧是《噬魂大法》。” “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如今这神魂,还真有几分逍遥境界的味道了,”那文士笑道:“如此魂魄,配上那天下无双的体魄,正好。” 青城晃晃,一夜无人。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前夜 第一章 河口魏家 - 江湖客 - 森罗人 “后面的人用点劲儿嘞!你干啥呢?!是不是偷懒!我告诉你们,要是今天这船货运不出去,谁他娘的都能吃饭!” 盛夏河口,山东要脉,流水淙淙,人群攘攘。 前朝灭隋而立,那位饱受天下骂名的隋炀帝耗尽国力,为整个天下通了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脉,本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功德,可这运道却也像是一个跗骨之蛆一样压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不过而立之年,便撒手西去,之后便是天下大乱,新朝借孔圣之威而立,那便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这南北通脉,却是实实在在的留下来了。 南北贸易船运,皆靠此脉。 有利之地必有人,光是将船上的货卸下来,就有不同的说法,各港口各船巷,除了朝廷亲办的官港之外,大多都是有名有主的私港。今天是这个大王,明天是那个四郎的,竞争激烈不亚于绿林上山丘好汉的拼血斗狠,三四伙人争一个港的归属权打的天昏地暗更不在少数。 费了牛劲终于争下来了,丢的那些兄弟血当然是得用这商贾的血给赚回来,一个麻包一钱银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有底线的没底线的,是身后有朝廷的大家大户还是一时斗狠争下来的地痞流氓,在这一块看的是一清二楚,一明二白,直到当今圣上的三次马踏江湖,才算是真的安稳下来。 魏普是当地的豪门乡绅老魏家的六世孙了,论身上流的血,比面前这群贱民不知道要高贵多少,可老魏家还就是教子有方,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和善可人的笑,除了嘴上不饶人之外,最是会和这群泥腿子屠狗辈打交道了。 他满头大汗的正看着手上的记录,指指点点地喊道:“大东,三号船还没开始搬吗?得加点紧了,今天这船港在晚上要来一群贵人,人家从江宁一路赶过来,正是劳累疲惫的时候,得罪了那群贵人,可别怪我们下次不给你们工钱!” 底下那个看着群赤着膀子,一身古铜色肌肉的壮汉点点头,嘴里倒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山东方言,“老爷,我们加把劲就是,你这昨天刚给我说今天要来几个贵人,要加快进度,我们这也不是来不及找人吗?” 魏普肥头大耳的,他嘴角的两条老鼠尾巴胡子一吹,瞪眼道:“你是说是我做的不周到了?” 大东连忙赔笑道:“哪敢哪敢啊,这港都是您老人家的,我们就是混口饭吃,人人都有人人的难不是?” “知道你们难!”魏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那肥胖的手指轻轻捻了下自己嘴角的细长胡子说道:“可谁不难啊?现在看起来我们是作威作福的,可那群山大王土匪也瞧不上你们这点肉渣不是?等到打秋风的时候了,提着刀来的可是我们魏家,交点钱供个平安,不好吗?” “好,很好!”那大东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又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回头看见有人停下来,立刻竖起眉毛,张嘴骂着,各种粗俗骂娘的话都喷的出口。 这些话魏普是说不出来的,阶级就是这样,一层管一层而已。 “驾!” 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阵马嘶,一个穿着军式夹袄的皮甲军人正骑马稳当当的停在了他的身后,那军人腰间配着把刀,那刀鞘上刻了支金灿灿的小笔,极为精致,无论刀把还是刀鞘,都被擦拭的赶紧的很,显然这刀是这军人的心爱之物。 那军人面目方正,眉毛很粗,皮肤黝黑,一过来也不客气,直接粗声说道:“还没弄完吗?” 鼠尾胡胖子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呦呵,能让咱们家大名鼎鼎的魏三爷如此牵挂,看来来的这几位,来头不小啊!” 魏家三爷魏哲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我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不过迎接贵人是老爷子发话让我来的,请你也不要阴阳怪气的,好好完成老爷子给咱俩安排的任务,行吗?” “行,哪敢不行啊?”魏普冷笑着走下台子去,催促那群已经累的汗流浃背的背夫,虽然语气不好,但手底下的功夫却丝毫没有耽搁着。 能让老爷子亲自发话的,看来北上的是个贵人啊。 摇摇远方,一座巨大的木船在运河上自南而北行驶而来。 一个小小的读书郎正站在甲板上,单手拿着卷古籍,又一茬没一茬地看着。 硕大一个木船,人虽不多,却都是达官贵人,命值千金! 王英站在王长饮的身边,一言不发。 王长饮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听。” “少爷,您与老爷赌气,到底也不是个办法啊,”王英叹道,语气如同一个老管家一般,平平淡淡的,不见曾经的一丝血腥气,“总部能让老爷给您认错吧?” “认错?不不不,他纪子浪有什么错,他都是对的,”王长饮冷哼道:“都是为了我好!” 轰! 一声巨大的崩裂声从船体内部传来,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王英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那位白衣飘飘的儒士愤怒拍桌子的模样了。 他悄悄叹口气,不再说话。 王长饮冷笑一声,看着这漫长的江水。 他不是在搞小孩子脾气,纪子浪知道,王英知道,他自己更知道。 这是一次博弈。 表面上是小孩子生气自家大人把自己从自己的伙伴身边拉开,但实际上,却不是这个原因。 对于纪子浪,王长饮无论如何内心都是感谢的,不说他救了杨颂也救了自己,单说他是自己的舅舅,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对他尊敬就是理所应当的。 他的赌气,赌在改姓! 以纪子浪的从圣境界,看清这天上的气运脉络太过轻松,天子望气,自古以来就是儒学必修的法门之一,如今天空那原本雄壮如五条金龙一样的巨大气运瞬息崩塌掉两条,无尽气运漂浮空中,被有德者居之,而在这群受益这之中,又有最为受益的六个人。 自家这个顽劣的小外甥,即便是算在这六人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外加上自己妹妹曾经费尽心血引导的运道大阵,此时的王长饮就如同一块还未切开的原石,只待用心雕琢,便能切出一块旷世美玉。 如此美玉,不引入他纪家,岂不可惜了? 以纪子浪的心性,若不是他王长饮有如此天赋,仅凭他是自己的外甥,又哪能得到这万般的恩宠? 只是这外甥,太过顽劣了,宁死都不改姓。 纪子浪轻轻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看天空,那第二条金龙已经岌岌可危了,不知是何时将会如那张维贞的金龙一般烟消云散。 纪子浪喃喃道:“皇帝陛下啊皇帝陛下,总不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河流在风中游动着,带着巨大的船体和庞大的力量浮在水面上,轻轻飘荡着。 突然,一声巨响从船的右侧传来,那是无数的铆钉崩裂和木板撕裂的声音,整个船体仿佛被重物击中,整个都将要倾斜过来,一个巨大的木船在水面上竟摇晃成了六十度,飞扬的木屑在空中飘荡挥洒。 在甲板上的人顿时被那一股庞大的冲击力击飞,有身手好的身子飞出船了还能一手抓住护栏强拉回来,有的则是一脸惶恐,尖叫着落入水中。 一时间,人声嘈杂,混乱不堪。 王长饮也是感觉脚下一轻,身子一下子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飞出甲板了,王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提溜回来。 王英紧皱眉头道:“有人在进攻我们!” 王长饮惊道,“我们不是在官河上吗?谁这么大单子,官河上就敢劫船?!” “哪里是劫船啊!这是要把我们都给杀了啊!”王英怒吼道。 轰! 又是一声轰鸣,一个重击将船又一次击歪,与刚才不同,这一次力度小了很多,只是轻轻歪了一下。 尖叫声从船头响到船尾。 王英不亏是江湖经验丰富,立刻判断道:“对方撞船不成,恐怕是要接舷了。” 他拉着王长饮说道:“你跟在我背后,我王英没什么本事,但是保护好你还是没问题的。” “得了吧,有我舅舅在船上,谁敢杀我?”王长饮叫道。 王英点点头,说道:“从圣也不是神,并非能照顾好一切,我只是这么给你说了,都是为了你好,听不听在你。” “乌拉拉拉拉!” 一群嘈杂的声音从船的尾部传来,王英凝视看去,本以为来者会是群破衣烂衫的地痞流氓,想借此绑架混口饭吃,结果来者却个个都是精明强悍的武夫,身强体壮,手持钢刀,有的几人甚至还有皮甲钢盔,好不威武。 各色身穿锦罗绸缎,头戴凤冠腰挂玉佩的达官贵人们小脸吓得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惊恐地往后退着。 那群威武水匪向前走一步,那群所谓的贵人,就向后逃三步。 船能有多大,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挤在了船头。 在人群的最后面,王英顶着人群,给王长饮留出一个富裕的空间来。 王英皱眉,低声给王长饮说道:“来者不善啊。” 第二卷 前夜 第二章 水匪 - 江湖客 - 森罗人 水匪之中不乏也有污言秽语,几个流氓痞子指指点点看着面前的环肥燕瘦们,一会谈谈这个姑娘的屁股,一会瞄瞄那个贵妇人的大腿,之后便是一阵奸笑,猥琐表情反而让他们自豪一般。 为首一人,身高八尺,体魄健壮,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瞳孔已经被划破,正盘手站在船口,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群人。 “咳咳。” 人群之中,一个年迈文士一步迈出,苍老的声音高声说道:“各位英雄,不知道各位英雄所求什么,但无论各位是如何来由,如此行径,未免不妥。” 那八尺壮汉说道:“有何不妥。” 年迈文士皱眉道:“如此粗鲁行径,未免太过张扬。” “张扬?!”那八尺壮汉大笑道:“兄弟们,他说我们张扬?!” “哈哈哈哈!” 数百个水匪哄然大笑,那声音直接吓得几个胆怯的懦夫妇人失禁地跪下。 “老头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那壮汉大笑道。 “无论何人,都不妥!”年迈文士傲然道。 “我等是这段河的主子!”壮汉悍声道:“我们就是这百里水泊的第一大帮,泽川帮!手底下兄弟千人,我长河天王一挥手,便能带起千把兄弟,这附近所有的世家氏族,管你是四世三公还是王侯将相,都得给本天王三分薄面,懂吗?” 长河天王摇了摇脖子,冷笑道:“今个,把各位留在这,实属无奈,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这一船人有人犯了别家贵人的忌讳了,别家贵人出了个泼天的价,请我们泽川帮帮他摆平,我们一群大老粗当然不懂什么这那了,省了废话,一刀了事。” 他一挥手,“动手!” “等一下!”旁边一个吓尿裤子的人大吼道。 “又怎么了?!”长河天王不耐烦道。 那人叫道:“这...这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就杀那几个人好了,被杀我们,我们有钱,我们可以给你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你?”长河天王戏谑道。 “什么?!”那人脸都青了,如兔子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叫道:“不,不可能!不会的!” “我们也不知道要杀谁,人家直说杀,有何办法呢?”长河天王冷笑一声,“杀!” 身后一群匪蜂拥而上,手上的刀折射出摄人心魂的光。 噗! 那长刀直接捅穿了那个失禁男人的肚子,银色的长刀从他背后贯穿过去,瞬间搅碎了他的内脏,那男人只是咳了口血,便倒地不起。 “大哥,这几个娘们我们能不能?” “不能!”长河天王一瞪眼,“人杀完了你们想要多少娘们我都从窑子里给你找来,但是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脑袋都得给那群当兵的当球踢!” 这长河天王的威严还在,只是骂了两句,手底下那群土匪就收起了色心,抄着刀子红着眼到处砍着,也不乏有几个富贵人士身边带了几个随从,可好虎架不住狼多,转眼就被包了饺子,三四把刀同时往你身上招呼,恐有一身本领也躲不开啊! 那长河天王冷笑着,他的身体看似轻松,可也在运转着力量,能凭自己手底下的功夫收复这一片水域,每个合理境界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只是初入合理,但武人出身,到底在招式上比那修行三家要高超不少,即便是对上个合理中境的修士,他也有一战的自信。 王长饮看着眼前这一切,高声道:“这你都不管管?” 王英没有回话,他知道这小子不是给自己说的,自己也没这能耐。 倏忽之间,他的身后瞬息出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他悬空而立,神姿如圣。 那温润公子道:“可有恻隐之心?” “恻隐?”王长饮冷笑道:“我又不是那群和尚,哪里懂得慈悲。” 之后的话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只是,我有些不解。” “什么不解?”纪子浪轻轻问道。 王长饮问道:“你不是说,读书人自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治国的吗?” 纪子浪看着面前的人间地狱,轻声道:“不然,我该如何治国?” 王长饮回道:“儒家自古便有四书五经之说,《礼》之中更有大同社会一学,路不拾遗也不避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才是理想的社会吗?” “那理想吗?”纪子浪问道:“一个社会都是如此,这天下,还有未来吗?” “未来?!” 纪子浪说道:“若这天下只有我华夏文明一家,这样固然好,然而北方,还有如狼似虎的金朝,西南,还有食肉撕虎的吐蕃,我等大同了,没有纷争没有战斗,等真与他们开战的时候,谁来对敌?” 王长饮冷笑一声,看着那冲向他们的一个土匪,正口水飞溅,龇牙咧嘴,被王英一剑划破了喉咙,身子如破麻袋一样坠下道:“你指望这群人来对敌?” “他们至少是狼,”纪子浪说道:“狼就应该留着狼性,把这天下都磨灭成了羊,不好。” 王长饮气急道:“按照你的说法,反倒是应该让这天下的土匪多起来,大家打打杀杀,个个手上千八百条人命了,才是最好的了?!” “有人生来是狼,有人生来是羊,狼留狼性,羊留羊性,保留天分,如此而已,”纪子浪摇头道:“这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来太过深奥了,你恐怕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却袖手旁观,我不明白你作为儒家的执牛耳不应该是一位谦谦君子吗?不应该是为国为民吗?为什么放任他们杀人放火,却安若闲人!” “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因果了。”纪子浪说道。 他突然抬起手臂,轻轻一指,问道:“你认为这群人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这还用想?”王长饮惊奇道。 “土匪,杀人是为了拿钱,你看,光是在这里的土匪就有百人之多,这百人都是精壮汉子,他们身后可能有一个妻子,有一两个孩子,有一对老迈的父母,还有残疾没有能力的兄弟,算起来,一人身后,便是五人,这百人,就是五百多人。” 纪子浪说道:“对于这群人,他们一生恐怕也杀不了几个人,能杀四五个人的早就因为个人英武而晋升高层,可能之后一辈子都没有杀人的机会了,更多的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有人可能手上还没沾过血,就被当地的府军给一锅端了。” “这男人一死,身后的老婆孩子便如同没了靠山的枯木,不消多时,便是倒塌,”纪子浪轻声道:“而这群人呢?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耕过田,织过布,但却一身的丝绸首饰,他们可能也没有什么智慧文采,只是生在了个好的家族之中,他们活着,死了,对于他们背后强大的世家而言并无区别,毕竟但凡是家族中的重要人物,家族重视,自然派很多人保护,定然也不会来坐这种船。但他们的手上,又沾了多少人的血呢?一旦饥荒,他们奢侈依旧,朱门肉臭,铺张浪费,而在那温柔乡之外,便是饿殍遍野,枯骨成堆,他们又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呢?” “我们都不知道,”纪子浪笑道:“所以我们没资格评定他人的好坏。” “那我们总有资格评定个人的生死吧?”王长饮冷笑一声。 周围的人已经被杀光了,几个眼里泛着黄光的正拔开一个个尸首,什么首饰衣服,鞋袜盘缠都抢夺一空,还有更多的则是甩了一下刀上的血,把他们围了起来。 血腥气弥漫上空。 王英倒是没有受伤,他毕竟有着合理境界的实力,沉淀在合理境界如此长的时间,刚一出秘境,就在从圣的帮助下回到了合理初境,对付几个蟊贼总是应付得来的。 悍勇的水匪中间撕开了一个小缝,长河天王迈着八字步过来,神情倨傲,挑眉道:“想不到还有个好手?不如跟了我们,以后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王英笑着摇摇头,“老头子老了,活不了几年了,还是别折腾了。” “老东西不识好歹是不是,我家大哥这是给你脸了,还敢拒绝,我一刀弄死你!” “阿德,别这样,咱们要礼贤下士,懂吗?!”那长河天王说道。 王长饮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长河天王皱眉道。 王长饮无奈道:“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拉人下水这种事还能叫礼贤下士,佩服佩服。” “刚才还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你这是非要找死啊!”长河天王眼神逐渐冷了,神情若寒冰一般。 “我死不了的,”王长饮摇摇头,“你信不信?” 长河天王突然退了一步,他冷冷地看着这三个人,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回纪子浪都惊讶,“怎么忽然谨慎起来了?” “一个毛孩子,能这么冷静,肯定身边,有高手再旁!”长河天王死死瞪着三人,沉声道。 第二卷 前夜 第三章 人客 - 江湖客 - 森罗人 “说的不错,不过若真有高手在旁,你谨慎,可没什么用。” 纪子浪一笑,轻轻一跺脚。 一道金色的长波带着微小的波纹从他跺脚的地方一闪而过。 瞬间,人群安静。 所有的水匪,瞬间僵硬,仿佛被寒风瞬息冻住一样。 “走吧。”纪子浪说道,“看来我们得找个新船了。” “人都解决了?”王长饮好奇道。 “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刀不架在我脖子上,我是不会杀人的,”纪子浪笑道,“这群人,自有恶人磨。” “哦。”王长饮无趣地回道。 只有王英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一个光波,震裂了所有人的丹田。 体魄通风,除非自在,否则,活不过三天。 我不杀人,只是这群人回到营中,三日之后统领惨死,争夺首位,恐怕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吧。 死一人,哪里够纪子浪出手的? —————— “啧啧啧,你说这江湖,倒是一天都不安生啊。”鼠尾胡魏普脸皱成了朵老菊,咋舌道。 “又如何了?”魏哲可没心思管这些,天都快黑了,那艘贵人的船还没到,心中焦急的很。 魏普倒是乐呵呵的,本来以为接贵人这事这是个肥差,看现在来,这他娘就是个坑,幸好没插手,他笑道:“刚刚来的信,咱们西边,山西那边,不是有个地头蛇叫蜂群吗?” “你是说之前咱们往西找四叔的时候,被劫道的那个蜂群?”魏哲问道。 “对,就是那个,”魏普憨厚地笑着,胖胖的脸扬开,“被灭了!” “灭了?!”魏哲叫道:“不是听说那群贼寇实力很强吗?” “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呗,”魏普笑道:“听说是下山打秋风去,卷了一个女的当压寨夫人,结果那女的是人家的妻子,被人家一剑捅了个对穿!” “谁这么大能耐,这得有从心的实力了吧?!”魏哲惊呼道。 “赫赫有名的关西第一人,拼命三郎吕不侯!”魏普咧嘴笑道。 “那个吕不侯这才出道多久,就有如此实力了?”魏哲咋舌道。 魏普点点头,“我也是惊讶,不光想想他的出身倒是也正常,毕竟是西北出身,那边疯子多,搏命搏出来,总有几个厉害的。” “这何止是厉害,后年就是天下换榜了,以他的实力,在山中榜上排个前十,恐怕绰绰有余吧?” “这倒是不晓得,江湖沸腾起来,什么鸟都有!”魏普撇嘴道。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二人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老旧朴素的马车,那马车怎么看都有些年头了,车轴与巨大的木轮摩擦发出声响,车帘子也是一块深蓝色纹着云朵的粗制麻布,马车前面的老马也是脚步迟缓,蹄子上面的踝毛已经快要拖到地上了,轻轻走着。 驾车的是个挽着袖子的农家郎,脚下的鞋子上还沾了些泥点子,显然是刚刚从地上出来,没来得及清理。 那农家郎轻轻拉了一下缰绳,停下马车,翻身下来,冲二位拱手道:“不知两位大人,旅客运船是否到了?” “你是何人?为什么问这个?”魏普皱眉道。 那农家郎的礼节很足,一看就是很有教养之人,他声音如同山间溪流,淙淙不息,不卑不亢,“在下胡泽川,家父致仕归来,正是坐在那艘旅船上。” 魏普一听,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微笑:“阁下可是江州刺史胡亥言之子?” “家父已经从江州刺史的位置上下来了,如此称呼就不合适了,”农家郎笑道:“那旅船还没有到吗?” 魏普见这农家郎不打算深交,便也作罢,笑道:“还没有到,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别等了,人都死光了!”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旁边猛然传来,三个黑色七星服脚踩皂底布靴的人乘一支小舟急速而来,那小舟也不曾见有人划桨,却速度飞快。 “静夜司的人?!”魏哲突然内心猛然一阵慌乱,一股惶恐之感冒上心头。 为首之人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港口,他面目刚正,左手紧紧握住自己腰带左侧挂着的鲨皮剑鞘吞口刻七星的朴刀,声音中正道:“一船人,活不下来几个。” “你说什么?”那农家郎微微颤抖着双唇,红着眼睛道:“什么叫活不下来几个,你说清楚!” 为首之人冷冷看他一眼,转头看向旁边同样惊讶的二人,说道:“在下河口静夜司司首陈桁,来此办理河口旅船屠船一案。” “屠船?!”三人惊恐道。 魏哲率先开口道:“这不是官河吗?谁屠的船?!” 陈桁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水匪,具体哪家我就不细讲了,涉及案情,你们二位就是派来迎接贵人的吧,好消息,贵人毫发无损,你们也应该放心了。” “贵人无损?!”农家郎顿时情绪失控道:“什么叫贵人无损,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死了吗?!” “你是何人?”陈桁又一次问了这句话。 “在下,江州刺史之子,胡泽川!” 此刻可不是谦虚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最大的身份说出来了,看看能不能有几分薄面。 陈桁冷声道:“现在的江州刺史不是应该才不惑之年吗?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农家郎顿时憋红了脑袋,他咬紧嘴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前任江州刺史!” “那就是布衣了,”陈桁说道:“我有义务想你汇报案情吗?” “大人大人,”魏普赶紧劝道:“这河口地界,胡家也有一定实力,你若是要办案,有了他们支持,说不定也能轻松一点。” “我是静夜司的人,是皇上手底下的兵,还需要你们支持?”陈桁冷笑道,“你们还知不知道这天有多高啊?” 这话,把魏普也憋了回去。 陈桁摇摇头,说道:“一会儿三位贵人就过来了,你们好生接待,记住,千万不可怠慢,那三位,才是这世上,真正的天。” 说完,他纵身回船,乘舟而去。 两个魏家子一愣。 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一船人的命,还不如接待那三个贵人重要?”农家郎愤怒道。 “来的得是什么人啊,”魏普抹了把头上的汗,“这,这皇亲国戚也没这待遇啊。” 魏哲叹道:“既然是静夜司而不是白玉楼,就应该不是江湖上的人,看来来的,得是一方诸侯啊。” 农家郎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向那魏普悲声道:“不应该啊,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唯有那几个贵人活下来了,不应该啊!” 魏普神情黯淡道:“可能贵人身边有高人相伴吧,若真是绝顶高手,护住几个贵人离开,还是能做到的,节哀吧。” “父亲,父亲!”农家郎顿时泪如雨下,双手掩面,悲泣起来,回到马车上。 “劳烦二位派人去通知一下我的家人吧,”农家郎落寞道:“胡家家贫,这次也没带随从。” “好说,好说。”魏普点头道。 河口夕阳烂漫,空中尽是一片火红,那火红连着天,一直烧到地上,顺着河流蔓延上来,将这江水都映成一条火蟠,河道弯弯曲曲的,中央沉着一个半个船体已经被撞烂的残肢,正被无数的绳索捆绑着,拉到一边去。 陈桁冷冷看着这船支,说道:“水匪一个尸首也没留下?” “看样子是跑光了,”旁边的副手庄村说道:“这船上的人大多是富商和公子哥儿们,应该是下江南去潇洒了,意味这是官河,出不了什么事,结果被一锅端了。所以这上面也没有多少反抗的痕迹,杀了的几个水匪估计也被同伙扔下河去冲的没影了。” 庄村补充道:“不过,司首,这边的事儿几乎都明了,江湖上一地一划都是板上钉钉的,这就视那个叫长河天王的水道,无论是不是他干得,去找他总没错。” 陈桁摇头道:“切莫打草惊蛇,你我是静夜司,管的是朝堂,若不是涉及几个贵人,我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不要让那群白子抓到我们的把柄了。” “玉京楼的反应还真是慢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人都不来。”庄村无奈道。 “只怕,他们是去直捣黄龙了吧?”陈桁冷笑道。 ———— 山水之中,百里水泊水道复杂,村落蛮民聚众一起,正分着刚刚抢来的丝绸宝物。 忽然,八道剑光上下纷飞,带着那个白色身影匆匆而至。 “你们可知,长河天王在哪?” “你们是何人?!来此捣乱?!” 为首之人摇摇头,后面七人一诺,手上剑光一闪。 一言不合,便杀人? 几个孩童还正端着凤冠,玩着天子朝臣的游戏,两个和蔼的老妇人正笑呵呵地热着抢来的糯米糕,舔舔嘴唇,又不忍吃的放下,递给孩子。 几个妇人正满心欢喜地缝补着衣服,想着过年总算有新衣服穿了。 剑光已至。 连一声惨叫都说不出口。 人,便死光了。 血流成河! 第二卷 前夜 第四章 灯笼 - 江湖客 - 森罗人 胡泽川骑着瘦马回到家中,将马车停下。 他的家,可绝不像他穿的那么朴实。 三进的屋子,外面看起来墙皮脱落,老旧不堪,内部竟然极尽奢华,皮草铺地,麝香环绕。 他刚一回来,就有一年轻美妇,面色焦急,急匆匆跑来问道:“怎么样?” 胡泽川话都没说一句,一脸嫌弃地脱下身上的麻布衣服,换上一身丝绸睡袍,捏捏那中年美妇的翘臀,说道:“人,是死了。” 年轻美妇这才松口气,轻轻平复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波涛,感受着身后那松弛有度的手掌,语气还带着点娇嗔说道:“越大越调皮了,连你小妈都调戏了。” “我爹死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吧,”胡泽川面色阴沉如墨,冷冷地看着这女子,语气如同屠夫的刀,冷的吓人,“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吧。” 那美妇人凤眸一翘,万种风情蕴含其中,她娇滴滴捂嘴一笑,扭着柳腰摆动着身子挪开胡泽川那阴冷的气息,笑道:“怎么,我胡大公子后悔了?” 她走到后面的一个胡椅上盘腿坐下,两条修长的肢体盘在一起,如同一条带着剧毒的蛇,正吐着鲜红色的信子,“那可晚了呦,人头都落地了。” “我胡泽川什么时候做过自己后悔的事情,”他摇摇头,“我是心疼我爹,怎么临到末了了娶了你这么一个妖精,半辈子的英明都毁在你手里了。” “哈哈哈,”那女子笑道:“你爹爹可是老当力壮了,当日奴家不过是来你们家借宿一晚,那火冒三丈的,奴家可是好几日吃不消呢。” 胡泽川皱眉道:“不说这些了,你确定我爹一死,河口这边,就是我胡家的天下了?” “那可不?”女子笑道:“河口这地儿可不大,说到底了也不过就是胡家和魏家两家而已,魏家控着官河的河脉,胡家控着这东边的良田,井水不犯河水的,除了挑事以外,你们还能有什么交集?” “你需要的就是个引子,一个能把你的怒火发散过去的引子,”美妇人笑眯眯地说道:“我给你的这个引子,既能让你夺了这河口最大的金库儿,又不怕你爹爹一回来看你和你小妈私通把你打死,何乐而不为呢?” 她走到胡泽川的身边,柔软的后臀压在他的大腿上,身子紧紧贴着胡泽川,声音轻柔道:“放心吧,我这计划,最怕的就是一开始夭折,只要进展顺利,你我,就是这河口的皇帝和皇后,享尽荣华,乐享天伦。” “嗯。”胡泽川忽然有些困了,他听着那女子婉转动人的声音,轻轻应了一下,便在那女子的怀中睡去,不再说话。 —————— 王长饮坐在后堂中,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一个青花瓷的杯子,那杯子光是看上面的釉就知道,确是官窑中的佳品,这小地方看起来不大,还真是藏龙卧虎的。 门外面几个黑衣服白衣服的家伙正给自家舅舅说着什么,一会说杀了多少人,一会又是船上的情况之类的,反正内容就跟那水匪之间绕来绕去的,纪子浪倒是一脸平静,有什么就说什么,神情不倨傲,也不热情。 静夜司河口司的司首陈桁和青州玉京楼的江左也是无奈,面前这位的身份实在太大,如今的儒家执牛耳,更是天下修为最为高深的十位绝才之一,一言不合,就算是他纪子浪把他们二人的小命留下,恐怕朝廷也奈他无何吧? 更何况皇帝陛下,还在昏迷之中。 “只有这些吗?”陈桁问道。 “只有这些,”纪子浪说道:“那时候我正与我外甥聊天,没顾得上他们。” 神龙盘云,哪里管的上蝼蚁之间厮杀? 江左叹口气道:“这水匪世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里面倒是没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在朝之人,大多只不过是世家中的子嗣游山玩水,死了也就死了,我们将那什么长河天王那一摞人屠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但这终归还是有些让人担心。” “你是怕,再起波澜?”纪子浪轻声道。 “不瞒儒圣,我。。。” “从圣。”纪子浪打断道。 江左无奈一点头,“不瞒儒家从圣,自从青城一战之后,陛下重伤昏却,张天师一言不发,回到白玉楼去,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本为了遏制江湖而建立的玉京楼,没有陛下的调令或是张天师的白玉令,我们这二十七州的朝廷修士,都出不得手啊,唯有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才能却遏制打压,可事后再去,不什么都完了吗?” 纪子浪说道:“小小一河口,就有水匪在官河上杀人,的确太没王法了。” “长河天王只是这河口附近的一个势力,与他势力相当的还有两家,而且另外两家,都不一般,盘踞在河口东边的泽川帮,听说是本土氏族胡家支持的帮会,还有港口的小运帮,则是当地魏家支持的帮会,这两家帮会人数加起来也得有个千八百人,一旦械斗,后果不堪设想。” “县丞呢?”纪子浪问道。 “早就被主簿和师爷架空了,”江左摇头道,“也是正常,过江龙哪里斗得过地头蛇?” 纪子浪点点头,“看来还是得你们多费费心了。” “都是为国为民。”江左点点头,“另一边,负责接待您的就是魏家的三子魏哲,如果您方便,能否帮我们说一下,尽量让魏家这些日子少生事。” “我一去,他们可还有心思干别的事吗?”纪子浪微微一笑。 “也是。”江左点点头。 纪子浪淡淡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离开了,天快黑了,我家小孩还要睡觉。” “恭送儒圣。”二人俯首作揖道。 “从圣。” 纪子浪摇摇头走到后堂去,看着那一张嫌弃的脸,说道:“走吧。” “这都几点了,不然我们就在这睡下算了。”王长饮挠了挠头说道。 “这边倒是真的有睡的地方,床位还多得很,”纪子浪赞同道:“楼底下的牢房,任你挑。” 王长饮尴尬地放下了手,笑道:“走,咱走还不成吗?” “走。”纪子浪一看旁边一言不发的王英,轻声说道。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空中有几点星辰开始闪耀起来,正是日月同辉的时候,江左和陈桁有心,给纪子浪安排了一辆马车供他驱使,这位儒圣大人自然是丝毫不客气,直接坐到了马车的内厢,王长饮更不客气,跟着他就进去了,留下王英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看着那马,微微叹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马车轻轻行驶着,马蹄子和地面敲出有节奏的音符,车子走的不快,却也一会儿就见到了魏家二子。 魏哲向前,冲着王英一作揖,试探性眨了眨眼睛。 王英轻轻说道:“从圣已经睡下了,你带我们去旅店便是。” “从圣!” 二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果然是天上人,儒家的执牛耳,莫说是那江州刺史,哪怕是当朝宰辅,也只敢与从圣平起平坐。 儒家从圣,位比诸侯。 “这位大人,请跟我来。” 魏哲牵过马来,翻身上去,引路而走。 天色已经黑了,但远远就能看见在很远的地方有一宅院还亮着灯笼,那灯笼是四方瓦形的,论模样很像孔明灯,白色的灯笼纸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 两旁的树上蝉声齐齐,百虫鸣奏,树木青葱,流水潺潺,倒是一个风水宝地。 “前面就是魏家大院了,从圣来访,我们不敢怠慢,附近也确实没什么像样子的旅店,我们早就为从圣打理好了正房,恭迎三位入住。”魏哲朗声道。 马车的门轻轻推开,一个一身白衣的风流公子走出来,冲他微微一笑:“谢谢。” “不用不用,这是我们的荣幸!”魏哲惊道。 纪子浪狠狠伸了一个懒腰,脸上带着如阳光般的微笑:“累死我了,终于把小祖宗伺候睡着了,我也能轻松一点了,这脸还是放不下啊,你说我为什么要一开始在那小子面前摆出个长者的姿态呢,导致现在一到白天就得端着脸,连句取笑的话都不敢讲。” 王英低下头去,不敢回话。 “无趣。”纪子浪随手虚空一抓,一把金色的折扇就被他拿捏到了手里,他轻轻一展,潇洒地扇了扇,看着那大院子。 他两步走到那大门口,看着那两个灯笼,笑道:“这是南宁阿祖那边的手法吧?” “公子真是好眼力,”魏哲笑道:“阿祖教那边的苗族姑娘们心灵手巧,她们编制的灯笼,与中原的各有特色,她们灯笼光柔不夺目,确实召我们喜爱。” “你们倒是很阔绰啊,”纪子浪笑道:“近些年吐蕃对于去百越的商队劫掠的可不少,百越那边的特产价格一日一个新,就这两个灯笼,估计放到外面去卖,三四十两银子可下不来。” 魏哲笑道:“我们买的早,当时还没这么贵。” 第二卷 前夜 第五章 屋舍 - 江湖客 - 森罗人 纪子浪长眉一抬,“吐蕃从前朝开始就已经成了所有南去商人的噩梦了,你们买的还真是早啊。” 魏哲笑道:“这灯笼有些年头了,前几年虽然吐蕃来的也凶,可毕竟百越还有阿祖教在,来来往往的商贾也能给百越带来不少他们需要的东西,故而一趟下来,我们还能从商人那里砍些价格,跟好在我们家还管着个港口,买些特产这是近水楼台。”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纪子浪笑了一下,走进去。 王英走进马车,把睡的正香的王长饮裹着被子抱出来,跟在他后面,王英的脚步很稳,几步走过身子都没有太大的波动,王长饮也只是哼唧两声,就不再说话。 从大院门口进去。里面的规制倒是很是平常,水泼纹的石子地上种了棵修成苍山古松模样的小树,中间是一条蜿蜒的鹅软石铺路,曲径通幽,在中央的那个水池旁四散而去,魏哲领着三人往右边走去,自从前朝以来,便由上古时期的以左为尊而化为以右为尊,各色方面,都能看出,这魏家,有心了。 “不知从圣可还满意?”魏哲问道。 “你也不用客气,我来此是借住,临走时也会付你房钱,你我之关系,就是简简单单的房客和房东的关系,仅此而已,”纪子浪淡淡道:“我知道,因为我的身份,你们可能现在对我是胆战心惊,但我也是个普通人,而且喜静,一般,不要来打扰我们。” “自然自然,既然从圣不喜喧闹,我们就把准备的那些歌舞都退下,”魏哲笑道:“我们还特地请了湖南的厨子,做湘菜在我们这边是一绝,不知是否是。。。” “我来时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会连我的家乡都知道在哪?”纪子浪说道。 魏哲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这,哈哈,我们也是河口这边的氏族,虽然在堂堂纪家面前我们小若蜉蝣,但一点点人脉还是有的。” 王英看起来还是如木头人一样,可他的余视,却已经扫完了整个庭院。 石子路尽头是一连串的凉亭,凉亭之间用甬道连接,下面铺着青石板的地面,青石板旁有两道小小的凹槽,那凹槽上空正是那甬道的房檐,若是下雨,可以让雨水迅速流走,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产物。 整个庭院偏于暖色,浑然若一初升高阳,房屋的摆设似乎暗中与八卦六合奇门遁甲相匹配,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围着四圣兽的假山雕像,他们的客居旁,就是一条蜿蜒青龙张牙舞爪立于石子水纹之中。 “若是逃窜,需要从房中出去,翻身上屋檐,三个口跳下后破墙可出。” 王英在内心暗暗记下了,这是他多少年来的习惯了,惜命惜命,惜命多了,命就会惜你了。 魏哲从腰间拿出个青铜钥匙,轻轻打开挂在木门上的金锁,双手一推门,人还未进,里面就有一股淡淡的木香传出,里面是成套的梨花木家具,中央是个红木的桌子,上面摆了块沉香,那幽幽木香大概就是这木头弥漫传来的。 纪子浪点点头,“不错。” “这是我们为最为尊贵的客人准备的房间了,也是我们能力的极限,希望三位不要嫌弃。”魏哲苦笑道。 “这手笔不小,即便是我家,也做不到间间如此奢侈,”纪子浪笑道:“有心了。” 魏哲摆摆手,“哪里哪里,这房间中的被褥枕头都是全新的,从圣和两位大人大可放心,即便有洁癖,也可以放心睡上,房中没有自来活水,但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家仆将门口的大缸换水。” 他将手上的青铜钥匙放下,说道:“这钥匙独一无二,若是三位贵人想要出去休息散步,锁上门,即便是我们家中的人,也打不开。” “还有啊。。。”说着,魏哲把腰包拿下来。 纪子浪笑道:“盘缠就不用给了,我们自费便是。” “喔,好的,是我唐突了,”魏哲苦笑一声,“我是个武人,待人接物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三位见谅,天色已经晚了,早些歇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出门往西走,两个口就会有仆人在那里守着,出恭之地在房间后面,里面也已经打扫干净了,旁边有干净的厕筹,用完后丢下去就是,夜里会有人更换。” “能看出你们有心了,”纪子浪说道:“之前旅船上的事情,听说了?” “听说了,”魏哲点点头,“在三位没来之前,我还胆战心惊着呢,现在看来,就是杞人忧天了。” “不是杞人忧天,”纪子浪摇摇头,“换一个人遇到那场面,都不下来,你也不行。” “啊。”魏哲尴尬地应一声。 “我需要点人手,”纪子浪发号施令道:“明日你给我找四五个手脚麻利的小厮,走的时候,我会按照市场上的公价付给你租赁费用。” “不用不用,”魏哲笑道:“能伺候从圣,使他们的荣幸!” “也罢,都可,明日早间,早膳放在门口就可,不要敲门。” “好的。” “走吧。” “是。” 魏哲小心翼翼地关门出去,但几人的说话早就把王长饮给吵醒了,睡了这半个多时辰的觉,反倒让这小子清醒了。 他挠挠头,“刚才那个大叔说没说怎么洗澡啊?” 纪子浪一愣,苦笑道:“这话我还真忘记问了。” 王长饮愁眉苦脸道:“唉,那个王英啊,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些洗澡水啊,在下这个旅途劳顿,手脚都酸的不行,实在是动不了了啊。” 王英一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王长饮一咧嘴,“无趣。” “这话我倒是说过,”纪子浪笑道:“你和我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长饮嘟囔道:“舅舅,我怎么看这个王英都不是个好人啊,啥时候能把他给扔了啊。” “刚刚在船上他还救了你一命呢,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纪子浪打趣道。 王长饮嘿嘿一笑,瞬间变脸冷道::“没他,我也能活,没你,我也得死。” “这倒是实话,”纪子浪点点头,“你觉这屋子如何啊?比你家要好很多吧?我可告诉你,什么时候你要是去了临湘,跑到我们家去,可别撒泼打欢就是不出来了。” “我去我娘家,还去不得了?!”王长饮吹鼻子瞪眼道。 纪子浪摇摇头,轻声道:“其实我纪家的家规很严的,如今是我娘主政,还好一些,但偏房之中也不乏有腐儒呆板之辈,他们对你,肯定是看不顺眼的。” “因为我爹?”王长饮试探道。 纪子浪微微叹口气,“你爹是个商人,你娘又是跟你爹私奔的,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 “是个孽种是吧?”王长饮冷笑道。 纪子浪微微点了下头,没说话。 “嘿嘿,孽种就孽种,我就不信他们还想要一个孽种改姓!” 纪子浪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骂道:“混账东西,想让你改姓的是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提这个我就来气,我给你说啊,你早些下决定把你这破姓给我改了,王长饮,纪长饮多好听啊!” “哪里好听了!”王长饮捂着脑袋叫道:“我当初不想出来,想去找我的伙伴的时候呢,你注意过我的意见了吗?!我那几个朋友生死我都不知道,还有阿入,她才是我最担心的!” “阿入你可不用担心,”纪子浪摇摇头,“这小妮子未来的成就,可未必比你低,她和你一样,都是有运道在身的人。” “运道在身就是不死了?这是什么鬼话?!”王长饮叫道。 “你是儒家从圣还是我是儒家从圣啊,我说不死就是不死!”纪子浪一瞪眼道。 吱吱。 木门被轻轻推开,王英抱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身后跟了两个青衣小厮正端着热水。 “哈哈,来了!”王长饮笑道,“有没有皂角啊。” “有的。”一个小厮说道,他右手拿着皂角盒子,左手拿着赶紧的布巾说道。 “得嘞,终于能好好舒服舒服啦!”王长饮迫不及待地扒光了衣服,一下蹦进去了,溅出的水花却突然悬浮到了空中,又被一股轻柔的金色波纹拨回桶中。 “走吧都。”纪子浪无奈道。 “是。”两个小厮一点头走了,留下两个大人。 “总不至于还要给你搓澡吧?”纪子浪冷笑道。 王长饮笑道:“不用不用,我们这些泥巴里长大的孩子啥不会啊,哈哈!” 王长饮笑嘻嘻接着说道:“我爹又不懂这些,我娘走得早,什么都得自己干,就不劳烦您这位儒家的从圣费心啦!” 纪子浪微微叹口气,回道床上去,静静躺着,不再出声。 王英则是等着这位少爷洗完了,自己给他拿好了干净的衣服,看着他擦干净身子跑回床上,才找了个椅子搬到门口,靠着大门睡着了。 一夜,月明星稀。 一夜,鸟兽息鸣。 第二卷 前夜 第六章 吃食 - 江湖客 - 森罗人 百里水泊,被杀的人连渣都不剩。 南北各有绿林好汉把持,不消多时,便瓜分了这块肥沃的水域。 西风星正坐在堂的中央,脚边便是那曾经不可一世的长河天王的脑袋,可别误会,这脑袋可不是他西风星砍下来的,他也没这能耐,只不过是坐享其成,收个渔翁之利而已,也得亏是那个长河天王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了,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幸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手底下的地盘,硬生生扩充了一倍。 “哥哥,这老孬说的话靠谱吗?”身边鬼头蛤蟆眼的一个家伙凑过来说道。 “靠不靠谱都得试试,”西风星冷笑一声,“煮熟的鸭子要是给飞了,这千百的弟兄该怎么看我?” 坡嘴的师爷呲着门牙说道:“最近可是听说那黑白无常查的严着呢,咱们上岸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就不去了?”西风星看他一眼,眼神倒是凌然若锋,“你睁大了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欠条上写的多少钱?!三百两银子!够咱们寨子吃上五年的了,要是这群人找上我来,我估计也不比那长河天王强多少。” 他轻轻一舔手指,沾着唾沫一捻,翻开,那一封保证信中赫然在结尾的地方涂着红泥,下面更是用狼毫小笔清清秀秀写着南江苑三个字。 “瞧瞧这落款,一看就是有钱人,”西风星笑道:“当年你哥哥我去参加乡试去的时候,那一手好字,不比这差多少!” “那是那是,我们大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鬼头蛤蟆眼的家伙一脸谄媚道。 “少整这些没用的,我可告诉你,这百里水泊可是个大炊饼,任来个妖魔鬼怪的都想过来咬上那么一口,但如果我们有了这笔银子,哼,可就全然不一样了,”西风星冷笑道:“这东南西北的,有钱的就是大爷,这三百两银子,就是给河口营的孝礼。再加上这百里水泊的刀枪皮甲尽入我手,这河口的水上头儿,你说该是谁?” “自然是哥哥!”师爷赶紧喊道。 “一会收拾完了,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兄,穿吧好了,跟我一起走去,去河口的南江苑看看去,把这银子给我兑了去。”西风星冷冷说道。 “是。”二人拜首道。 —————— 快到正午时分了,那东院的房门才缓缓打开,王英看着外面那几个等候多时的小厮,冲他们一点头,沙哑的嗓子说道:“等很久了?” “不久不久,这都习惯了。” “从圣正在换衣服,一会就会出来,这饭我递进去吧。” “好的。”小厮怯懦地应着,把饭递给这面容凶狠的白发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头子身上的味道很不好闻,倒不是有难闻的气味,只是有一种人将死未死,奄奄一息时候的尸臭气,常人闻不到,只是空中的乌鸦和喜食腐肉的秃鹫能敏感地感受到这一切。 王英接过那三个小厮手中的精致的木盘,走进屋去,一个个放下。 第一个木盘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瓷锅,旁边放着三个摞起来的小空碗,空碗旁是四五个青花瓷的小碟子,上面则是红红绿绿的各色泡菜和咸菜,那咸菜上裹着一层汁水,让人垂涎。第二个木盘则是一个用芦苇编制的小兜子,兜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烧饼,那烧饼一看便知道是抹了羊油的,前后两面的饼皮烤的酥脆,旁边的碟子里放着些煮好的羊肉,上面撒好了盐巴,有些凉了。第三个则是一笼屉包子,还护着温度,暖洋洋的。 打开瓷锅,里面是一煮的很有时候的白粥,王英用锅勺盛了三碗,拿起个炊饼,又夹了点咸菜放到粥上,就坐回位子上去吃了。 那咸菜还略带点湘味儿,倒是有心了。 粥的口感也很好,大米被煮的很烂,都融合在了汁水中,让粥更加的粘稠,一口烧饼咬下去,发出咔嚓的响声,可里面的饼囊却还是柔软的,两种不同的口感很有层次。 王英才刚刚吃完,纪子浪就甩着衣服走了过来,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他松着腰带,摇着扇子,头发还没有盘成冠,而是如同女子一样随意在后面一扎甩在背上,他的面目倒是洗的很干净,眉毛上还有淡淡的水汽。 “这天气,还非得让我用法术驱热吗?”纪子浪烦躁道。 “你不说你不会法术吗?”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就你话多,过来吃饭!”纪子浪骂了句,跑过来坐下,手掌中的扇子一抛,那金色小扇自顾自地在半空扇起来,他一撸袖子,拿起竹筷,捣了个包子就往嘴里放。 “还不错,没想到还能在北方吃到这么正宗的江宁包子,”纪子浪奇道:“这家人还真挺有本事的。” 王长饮也从后面屁颠屁颠跑过来了,一看这一桌子的珍馐,顿时惊叹道:“这么奢侈啊!” “你爹平时都给你吃些什么?!”纪子浪皱眉道,“这还叫奢侈?!” “可别那我们王家这个小家跟你们堂堂纪家比呀!” 王长饮特意加重了王这个字,接着道:“我们可比不起,比不起呦。” “子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若是连吃食都不讲究了,还想当圣人?”纪子浪取笑道。 “舅舅,你就别装了,你我一类人,向来最看不起这些繁文缛节的,当年孔圣贤师一开始不也只是个东贤国的小贵族吗?人都是有个过程的,你说是不是?”王长饮挤眉弄眼道。 “什么都是你的理,吃吧。”纪子浪笑道。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看着那小子抱着肚子的样子,纪子浪无奈笑笑,走出门去,他将腰带系好,对着还没走的几个小厮道:“你们就是魏家派给我的人手?” “是。”几人答道。 “你们帮我查点东西,”纪子浪轻声道:“我要知道这附近所有的帮派门户,以及他们近一个月来发生的大事。” “这,这位贵人,我们从那个地方查起啊?”小厮恐惧地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怯生生说道。 “这我管不着,查不出来就去找你们的主子去,他们绝对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明天晚上回来给我复命,就这样。” 说完,纪子浪回头就关上了房门,然后就看到了那双狡黠的眼睛。 “你看什么?”纪子浪皱眉道。 王长饮嘿嘿一笑,“看来我们的从圣大人这是要要务在身啊。” “儒家从圣,有监管天下的责任,即便我无法平天下,这治国,总是要的,”纪子浪说道:“匪徒多少,不过就是刀,重要的,是那个挥刀的人。” “所以你留了那群水匪一命,想要顺藤摸瓜?”王长饮点头道。 “这倒没有,我没有义务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那个挥刀人想要杀的也绝不是我们俩,我只觉得,这河口就如同一叶,一叶可知秋啊,”纪子浪道:“看来这天下都要不太平了。” 王长饮摇摇头道:“强行以武力镇压下来的国度,怎么可能不反弹呢?” “如今丰仁帝一倒下,举国皆乱啊,等我把你送到衍圣公府去学习之后,我就去趟京城,太子监国,如今可监的不怎么好啊。” 王长饮奇怪道:“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衍圣公府学习啊,不是说三书一府都是齐名的吗?我去你所在的岳麓书院岂不是更好吗?” 纪子浪看着他说道:“你不懂,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是去衍圣公府学习的,三书一府,唯有衍圣公府以府为称,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具体是什么,人人感受皆不同,等你到了,你也就明白了,”纪子浪温柔道:“下一次衍圣公府招生是在三个月之后,倒是不用急忙,从此地到曲阜用不了多长时间,在这里好好享受享受,等到了那里,可有你受的了。” 王长饮哦了一声,手上的筷子和瓷碗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又抓过一个包子来,咬了一口,里面的汤汁顺着他的手流下来,一直到了他的袖子里。 “舅舅,我想学你的功夫。” 突然,王长饮发话道。 “功夫?”纪子浪嘴角一歪,“我哪里会什么功夫。” 王长饮落寞地沉着脸,说道:“我就是想学你那种很厉害的法术,就是那种东西,你知道的。” “怎么了?”纪子浪问道。 “我感觉我有点不足了,”王长饮挠挠头,“以我的脾气进了你们的大书院,肯定是各种的不适应,各种挨罚,估计到最后了什么都学不会,那还不如先学门法术,到时候罚站的时候也能有点事干,是吧?” 纪子浪直接说道:“人最忌好高骛远,以你的读书量,你学不得。” “不学你怎么知道我学不了呢!”王长饮叫道:“我不是天赋特别好吗?不是还有运道在身吗?到时候肯定是修为一日千里然后瞬间成为绝世高手!” 第二卷 前夜 第七章 吹皱 - 江湖客 - 森罗人 纪子浪淡淡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他摸了摸王长饮的脑袋,轻声道:“儒家哪里来的什么武功心法啊?我们凭的,都是一口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纪子浪笑道:“这口中含着的气,可不是靠修炼就能养出来的。” “浩然气?” 纪子浪点点头,“为什么三教中唯有儒教的大能贤者是最少的?若胸无正气,没有那为得天下苍生的抱负,没有那愿名垂千古的理想,没有那成大事不拘小节的格局,书读得再多,经文背得再好,又有何用呢?” “那舅舅,你当年是怎么养出这气来的?”王长饮机灵地问道。 纪子浪一敲这小子的脑袋,笑骂道:“万不可投机取巧,这浩然正气,哪里是能借鉴的,时候到了,自然便能养出。” —————— 今年的夏日,很热。 从外界都能感到,空气中有丝丝的热气腾起,缠绕在空中,如同纠缠不清的冤家,热气与热气连着蒸着这片地儿上,让人停不住的冒汗。 一个磨坊旁边的厨娘,轻轻用袖子擦一下头上的汗珠,那轻飘飘的衣袖挽上去,露出那如出泥藕茎般奶白色的胳膊,她轻轻将头侧的发丝挽到耳朵后面,轻轻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手下的豆腐,脸上挂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豆腐西施,开张了啊?” 一个面相敦厚的壮年男子冲她嘿嘿一笑,说道:“还是老样子,给我切个二两的豆腐吧。” “杨大哥,今日收成不错啊。”厨娘甜甜一笑,拿起个白色的头巾将发丝在脑后绑好,拿过一把扁平的豆腐刀,轻轻一抹,一块水嫩的豆腐就片了下来。 这姓杨的大哥是个渔夫,若是打的鱼多了,不全能卖出去,便将一日剩下的鱼晒成干,剩下的鱼下水混着这南方豆腐回去炖一炖,算是奢侈生活了。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河道口开了不少,也就轻松很多了,”杨大哥笑了笑,“三铜板,一个不少,看好了。” “怎的,我还信不过你吗?”小厨娘笑道。 杨大哥接过豆腐,哈哈一笑,“得了,我家婆娘还等着我呢,走了。” “走好。”小厨娘摆摆手,拿过洁白的水渍布盖上,坐在一旁,洗完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街道。 天气一热,出来的人也少了。 只不过东边那家,生意还是火爆哩。 “豆腐怎么卖的?” 突然,一个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口音吧,他是地道的吴侬软语,虽然这边的江南旅客也不少,但跑过来买她豆腐的,还是第一个。 她卖的就是南方豆腐,怎还会有南方人来买呢? 小厨娘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一个身材平平,一身书生打扮的青年人。 那青年笑起来很好看,脸颊上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让人看起来如同害羞了一样,他笑着道:“这豆腐是怎么卖的?” 小厨娘没由来的红了脸颊,站起身子,怯生生道:“一个铜板一两豆腐。” “价格可不低啊。”青年惊讶道。 厨娘笑道:“南方手艺,北方没有。” “我说我看这豆腐亲切呢,还真是我家乡的?”青年笑道。 “水豆腐,要不要来点?”厨娘笑道。 “暂时就不了,等我回来,买些回去,”书生笑道,“你这开张到几点?” “我等着公子便是。”厨娘有些羞涩道。 青年心中大定,笑道:“我一定快去快回。” 说完,他转身就走,倒是颇有果断之风。 “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厨娘突然出声道。 那青年回眸一笑,说道:“在下西风星。” ———— 顺着那街道继续走去,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有家装修雅致的小茶馆,外面一个茶幡正迎着风飞舞,那茶馆子大部分是竹制的,唯有上面,有一金丝楠的牌匾,明晃晃写着南江苑三个大字,金钩银勒,行家手笔。 常听说这南江苑是山东的一个姓管的人建的,一开始搞的是个人牵线搭桥的勾当,其中不乏有着农舍少年和中年妇人之间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来倒还真发了家,才干起了如今这担保的买卖,各色交易都喜欢用这南江苑做担保,一人将酬劳放在南江苑,一人得以凭证,到时候拿着这凭证完成了任务再跑来这茶馆换钱,若是完不成,这凭证也就是废纸一张,毫无用处了。 西风星看了看身后远远跟着的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跟进来,自己优哉游哉地走进去。 硕大个屋子,写着茶馆二字,真进来了,却是一个典当行的模样。 西风星左右看看,径直走到那一个行口之前。 “有人吗?”他轻声说道。 那行口的小木质牌子一翻,里面露出双眼睛,看着他,说道:“点还是当?” “点。”西风星把手上的纸条交上去,冷静地看着他。 那眼睛看了看纸条,皱眉道:“这,主户不是死了吗?” “什么死了?”西风星道。 “这单子是给那个倒霉的长河天王的,你是他什么人?” 西风星语气毕恭毕敬的,静静说道:“在下是长河天王的部下,天王虽然不在了,但是长河天王的部下还在,我寻思着,这单子应该还能用,就过来了。“ “别说,你这单子还真是大的,”那双眼睛的主人说道:“也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单子可不是什么宝贝,各放都死盯着呢,吃下去可别被撑死了。” 西风星说道:“撑不撑死就不是阁下要担心的事情了,我既然决定来取,自然就是有我自己的心理准备。” 那双眼睛的主人说道:“光有心理准备有什么用?黑蛟白龙的在天上看着,胡魏两个地头蛇也虎视眈眈的,长河天王这一此可真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西风星笑道:“就算是天破了,都有人能给他补上,不过是同个篓子而已,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我就不必杞人忧天了吧。” 那双眼睛笑了笑,“这个单子,难道就不是补天石?” “难道是吗?”西风星反问道。 “得了,不跟你争了,既然你执意拿走,我们这担保的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拿走了,我们也少了一大截子事情,但话我可说在前头了,若是有天上人跑来问东问西的,我可都得如实回答。” 西风星淡淡道:“我的体貌特征语言口气,但说无妨。” “有你这句话,你我都放心,”那人接着道:“说一下你的地址吧,我到时候派人给你送过去。” “有银票吗?”西风星问道。 “银票倒是也有,金龙商行的可好?”那人说道:“这世道也就是金龙商行还有点诚信度了。“ “可以。”西风星点点头道。 “等等。” 一阵推开抽屉翻找纸片的声音传来,一会一个富态的手伸出来,手掌拿着个银票,“那好啊,尽量早去花。” “谢谢。”西风星道。 那声音豪迈道:“不用,如果以后有什么想要担保的,我们还是靠谱的,从这个事件中就能看出来了。” 西风星点点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点点头,从侧门走掉,那行口也是打开了门,里面,正是那掌管整个河道的鼠尾胡魏普。 魏胖子眯着眼睛,看着那人,突然问道:“这人,是谁?” “西风星,”旁边的魏哲神出鬼没道:“本来是个落第书生,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河道这边的匪,进去当了个师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看着样子,他吞了长河天王的遗产啊。” 魏普轻轻一捻鼠尾胡子:“最近真的要小心点,你回去之后叫那群没数的家伙收敛收敛,至少也得等到从圣走了再去干那些营生。” “好吧。”魏哲点点头,闪身离去。 却说那个书生离开后,漫步走着。 说来他也不认识那个小厨娘,只是看她脸胖乎乎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自己少年时候陪读的那个小丫鬟,所以才跑来取笑两句。 既然这三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城中,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去买些情报,又去购置了些咸盐和干粮,一抬头,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顺着大街走回去,路上静悄悄一人没有,全然没有了早上的热闹,摊子收了,人也走光了。 让那两个背着东西的护卫先回去,难得清闲的西风星到突然来了文士的雅兴,闲庭信步缓缓走在路上,天越来越黑,转眼之间,已经漆黑如墨。 突然,在街的遥遥那一头,有一点亮光。 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磨旁,双手托腮,静静地等着。 西风星突然心中一缩,他漫步走过去。 或许是这街道太静了吧,他的脚步声被那朴素少女听到,那少女一转头,正与这青衣书生眼对眼碰上。 “公子来啦,”少女笑道,突然她神情又黯淡下来,“一日了,这豆腐已经不能吃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笑着说道:“不如我给你些豆子吧?” 夏日,蝉鸣不断,风乍起,柳如刀。 吹起的少女衣襟飘荡空中,正如那飘飘夏风,吹皱了那青衣书生的心。 “好,我就要豆子!” 青年一笑,宛若当年看尽汴京花。 第二卷 前夜 第八章 朝堂 - 江湖客 - 森罗人 幽州之下,白玉楼高。 紫禁城中,一片沸沸扬扬。 “这些案卷,还用得着给太子递去吗?”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正弓着腰,双手捧着个木盘,那木盘上堆积成个小山般的奏折层层叠叠的,真难想象这个一看就知身体纤弱的小太监是怎么举的如此横平竖直的。 对面的却是个曲领大袖,下裾摆摆若白鹤展翅,腰间配着条白玉腰带,头戴幞头,脚穿革履的中年男子,那人相貌看起来倒是正气凛然,一双剑眉眉尾朝天,英气十足。 他微微一皱眉头,说道:“陛下重病前可是亲口有言,要太子监国,自然是要送到东宫去。” “是。”小太监诺道。 “等等,”那中年男人一举手道:“记得通知一声韩大人,让他去东宫陪同。” “是。”小太监又是一诺,趋步离开。 屋子中央放着盆冰块,那中年男人轻轻擦了下汗珠,微微叹口气。 这中年男人虽一身文人打扮,可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个文人。不仅不是个文人,还是这全天下,最为煊赫的武人。 枢密使,兼禁军统领,赵巽。 赵巽年岁不比赵坤小多少,二人从小长大,在家族之中也是最为亲密,赵坤一统天下后,自己由禁军统领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就自然而然落到了赵巽的手上。 建国之初,国家不稳,更需要铁血将军坐镇,故而天下军权之首枢密使,也由赵巽担当,只是几个月前,赵坤就有让他放下禁军的意思,还未实施,赵坤却已倒下,一时间,他肩上的担子,重了不知多少。 他拿过一个杯子,喝了口茶,旁边慢步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揉了揉他的肩膀,轻声道:“是不是累了?” 赵巽微微叹口气道:“如果太子争点气,也不至于如此了。” 中年妇人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赵巽的肩膀很僵,肌肉更是如老树盘根,牢固至极,不加大点力度,他怕是连点感觉都感觉不到,“这事也怨不得太子,如今陛下登基不过十五年,等到朝堂安定,天下归顺的时候,又过去了六年,真正算起来,太子真正开始接触帝王心术,也不过只有九年的光景,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人人都要理由,可别人管你的理由?”赵巽摇摇头,“我这个哥哥,心气高,这是自然,若是心气不高,万万得不到如此地位,可心气太高了,往往就不踏实,他从没想过自己死后的事情,更从不愿意去想死后的一切。” 赵巽拿开那妇人的手,说道:“这几日,我肯定很忙,倒是没时间陪你了。” 那妇人一笑,不过是中人之姿的她显得如山村农夫一样,可赵巽眼中的深情,却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我年老色衰,哪里还敢奢望这些。” 赵巽佯怒,揶揄道:“这话可是有些没良心了啊。” “我自然知道你累,你自然也知道我不会怪你。”妇人轻声说道,“你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兵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了,你懂我,我也懂你。” 赵巽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母亲那边,还需要你来稳住,哥哥虽然身受重伤,但绝不至于性命堪忧,再严重也不过就是一个功力尽费的结局,如今皇城动荡,天下波及,但可千万不要让后宫再起波澜,尤其是大皇子的母亲。” “那位打入冷宫的。。。” “是她,”赵巽点点头,“大皇子为大弘镇守幽州,听闻自己母亲打入冷宫后竟然还能忍下来,是个人杰,如今太子还压不住他,万万不能让他在此刻给我捣乱。” “你在担心什么?”中年妇人问道。 “大皇子那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赵巽自嘲地笑了笑,“他和老二。。。他和太子有太本质的区别的,本质到几乎就是两类人,本质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爹生的。” “若是乱世,大皇子肯定胜过太子,”赵巽淡然道:“可如今要的不是个乱世,我们要的是安定,是和平,那套举酒会英雄的事情就不再应该被人津津乐道了。”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轻声道:“我去韩相那里一趟,你做些点心给母亲送过去吧,她最喜欢你的手艺了。” “哎。”中年妇人应了一下。 赵巽走路姿势也是武人风范,步伐极大,犹如虎啸山林,巡视领地一般。 他走到一个普通的马车旁,说道:“去一趟韩府。” “是。”马夫也是毫无废话,上车就走,转眼消失无踪。 —————— 王长饮奇怪地看着纪子浪道:“先去那领了银子,又去买了些干粮盐茶,最后还特意去买了豆腐?” “对。”纪子浪点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这事儿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才懒得去理呢!”王长饮摆摆手,一脸无所谓道:“我就知道,这人很奇怪,办事毫无轨迹可寻。” “何来此言?”纪子浪挑眉道。 王长饮说道:“你要是身上揣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银票,你还敢在外面瞎转悠吗?就不怕有人黑吃黑啊!” “而且,如果是我,肯定会多叫几个人来,我去换钱,他们去买东西,到时候一出门赶紧 回去,省了多少麻烦啊!” 纪子浪道:“你又不是做贼,你心虚什么?” “还不是做贼啊,你刚刚不说了吗?这是抢了人家的票子去换钱的,可不就是做贼吗?” ”你要懂得换位思考,”纪子浪道:“一个手握千人的大匪头,会怕一些江湖上的流氓宵小吗?” 王长饮没好气道:“那你认为他为什么要买这个豆子啊!还特意去告诉人家,让人家不要下摊子,让人家白白等到晚上。” “暂时我也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你你有什么看法。”纪子浪淡然道。 “现在好了,我没有看法,你也能自己认真想了。” 纪子浪说道:“我想问的,不是关于这个人的行为,而是想问,你对这个事件,有什么看法。” 王长饮一愣,“什么意思。” “在你眼中,这个人是不是个坏人?”纪子浪说道。 “坏人?”王长饮认真思考了一会,摇摇头,“至少从这点消息来看,还算不上坏吧。” “为什么呢?”纪子浪问道。 “至少他没在城里面杀人放火的,是吧?”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纪子浪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留下呆若木鸡的王长饮,一头雾水。 ———— “怎么样了?” 胡泽川玩着手里的烟斗说道:“南江苑的票子让人拿走了,南江苑那群人还真没有出卖他们。” “我就说嘛,我让你雇佣你的仇人去干这事儿,安全吧?”那女子美眸一瞥,嘤嘤笑道。 “的确是你有先见之明,魏家那群人是真的想不到,我竟然会去雇佣江州的仇家来杀我自己的爹,在他们眼中,我还只是那个不会读书的农夫呢,”胡泽川冷笑道,“一听我爹要死了,估计高兴地一蹦三丈了都。” “扮猪吃虎才是最爽的,不是吗?” 那女子修长的手指完成一个小勾子,轻轻一刮胡泽川的鼻子,眼睛弯成了一个月亮,她突然倾下身子,在胡泽川的耳边说道:“嗯?” 胡泽川抱住她,摸了摸她披在身后的长发,轻声道:“累了吧。” “嗯。”那曼妙女子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立刻撒娇道。 “累了,就活的轻松些,你不必一直如此。” 女子霍然推开他,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胡泽川的眼睛还是那么冷静,那么平淡,就如同地里的庄稼,诚恳,却含着希望。 “你。。。”那女子颤声道。 胡泽川看着她说道:“我没有被你迷惑,你自己应该也能感受出来。我不是我爹,但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比他强。” 胡泽川拉过来那女子的手,轻轻揉着,揉着,“因为他,我一声最恨的就是伪君子,后来就开始恨假人,讨厌他们那装模作样的表情,讨厌他们心口不一的话。” “你来我们家,对于我爹来说,是场豪杰,但对于我来说,不是,”胡泽川温柔道:“无论是谁派你来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你自有了,因为我爱你。” “我。。。”女子掩住口鼻,眼圈泛红,一时间呜咽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泽川看着她真挚道:“别管别人了,经此一役,我又足够的信心能够吞并魏家,等我胡家控制住了官河,一切就都结束了,那时候我就娶你为妻,好吗?” 那女子哽咽道:“可我,可我已经。。。” “为了你,我谁都不在乎,更不会去管什么流言蜚语,所以我才要吞并魏家,这样,才没有人敢乱说话,才能让所有人给我安安静静地闭上嘴巴,”胡泽川说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女子终于忍不住了,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胡泽川眼神温柔了一下,转眼之间,又化为了冷酷。 第二卷 前夜 第九章 谈判 - 江湖客 - 森罗人 胡家院子中,站着几个武夫。 武夫之中,光是从看相上,就能分辨出几人的地位身份,有几人霸气外露。身如睡虎,有几个相貌诡谲,神情阴森。 胡泽川站在他们的前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胡老板,这生意,可不好做啊,”一个神情若猛虎般的武夫粗着嗓子喊道:“我们兄弟可是都看清了,最近那群黑白双煞可是眼盯的死死的,一刻都不放松啊,你让我们冒这么大的险,给多高的价儿兄弟几个都不敢当。” 旁边人装腔作势道:“是啊是啊,胡老板,这一举就要灭了半个河口,这手笔哪里还是寻仇啊,这都称造反了!” 胡泽川看着他们,突然叹了口气,坐回了凳子上,啧啧道:“你说,小事用不着你们,大事你们不上,我养你们干什么?” 那睡虎一般的武夫笑道:“胡老板这就是不讲良心了,哥几个为您做的事情还少吗?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就算是东窗事发了,可有一件事牵扯到您胡老板了?” 胡泽川冷笑着看着他:“你们是我养的兵,听话是理所应当的。” “只要不送死,干啥都行。”睡虎也是冷笑一声,硬邦邦回道。 胡泽川一挑眉毛,一股无明业火忽然从自己的肚子里烧到自己的心窝处,他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都隐隐暴起。 良久,良久。 他仿佛一口浊气吐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几个照样是油盐不进的泼皮,无奈道:“我怎么养了你们这样一群白眼狼。” 那睡虎冷笑道:“可别,我们哪里是白眼狼,我们就是群狗,贱骨头,可别抬举我们。” 胡泽川看着他,轻声道:“老虎,你是个聪明人,我觉得我可以给你讲道理。” “您说。”睡虎玩世不恭地挑眉,嬉皮笑脸道。 “西风星刚刚来过,他拿走了那一大笔钱,”胡泽川道:“又吞了整个长河的地盘,除了衙门和那黑白双煞,即便是我胡家和那魏家,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嗯。”睡虎依然冷笑着看着他。 胡泽川心中又是一怒,他现在就像站起来然后一拳打在那如同烂泥一样的脸上,然后把这个狡猾的和个狐狸一样的‘老虎’狠狠踹死,但他又克制住了,忍住怒火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勉强地继续说道:“我如果想要和他平起平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合并魏家。” 胡泽川双眼带着怒火,也不知那怒火是冲向谁的,骂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老父刚刚告老还乡,那魏家竟然痛下杀手,我绝不能忍!” “老主人去世,我们都很伤心,只是老板您让我们去跟那小运帮火拼,这实在是难为人啊,你也知道,那小运帮背后就是魏家,实力与我们相当,若是真没脸没皮地冲上去了,最后肯定是被黑白双煞一网打尽,”睡虎说道:“我老虎虽然是个粗人,但兄弟们的命可不是个粗命,那自己的命开玩笑的,那不是有趣,那叫作死。” “谁让你们去作死了。”胡泽川终于爆发道。 “你!”睡虎几乎在他刚说完就立刻断口道,他双目圆睁,凶煞逼人,戾气冲天道:“是你,胡泽川!” “你们铁打的心不去了?”胡泽川阴狠道。 “你能耐我们何?一个只能靠老子余威的家伙,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睡虎冷笑一声,“兄弟们,给我走!” 几个武夫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留下脸色忽青忽白的胡泽川坐在院子里,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几人都消失不见。 胡泽川嘲弄一笑,无奈道:“你说的一丁点都没错,我控制不了他们了。” “这你自己应该也能想到吧。” 突然,一个清亮的男声从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个一身书生服的男子走出来,带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微笑看着他,“毕竟,你的声名不佳。” 胡泽川双手轻轻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的双手和耳朵通红,凄声道:“你都说对了,从一开始到最后。” “意料之中,”西风星笑道,“胡家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世家,从您父亲手上起于微末道如今在河口和老派的魏家分庭抗礼,凭的,就是您父亲的威严,如今您父亲被奸人所害,这群地痞流氓,除了落井下石,赶紧给魏家投好,还会做什么?” “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胡泽川抬起头来,双目赤红地怒吼道:“我不会读书,我甚至都不怎么认字,我也想要学习,他不让,他不让啊!就因为那个云游道士说我读书会有大祸,会贻害苍生,他就硬生生把我逼成了一个农夫,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传出去让人家笑掉大牙的农夫!” 胡泽川满面通红,口水被他吐的四溅,大骂道:“我也想让胡家鼎盛啊,我也想让这基业不毁在我手里啊,我该怎么办啊,你到是一甩手就走了,我该怎们办啊,你让我怎么办啊!” 他无力地看着天空,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个七尺的男儿,竟就在这如同个无力的少年。 “所以我来了,”西风星坚定地看着他,“我来帮你。” “你会这么好心?”胡泽川冷笑道。 “我有我所图的东西,你有你所图的东西,只要咱们二人想要的东西不重合,我们就是天然的朋友。” 西风星铿锵有力道:“我是个匪,是个跑到街上人人喊打的匪,但同时呢?我还是一个王,一个手底下掌控着百里水泊,千人精兵的王!你是个农夫,一个放到外面去没人会多看一眼的农夫,可同时,你却有是胡泽川,是堂堂河口胡家的嫡长,是整个胡家的继承人!“ 胡泽川看着他,泪水还挂在脸上,可眼神却似乎有了一点希望。 西风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我有实力,你有名望,你我只要同心协力,便是这河口最为强大的势力,哪怕是衙门和那黑白双煞,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需要做什么。”胡泽川仿佛被他点燃了血液,声音不自觉的高昂道。 西风星在内心暗暗一喜,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声音依旧诚恳道:“过几日,我会先派些人来保护你和你小妈,有坏心思的可不光是这群泼皮,还有那个看似道貌岸然实际上手段不比我们干净多少的魏家,只需一个急疾的名号,你可能就撒手归西,然后你们所有的农田所有的底蕴,都被他们吃的一干二净。” “什么?”胡泽川惊恐地看着他,“我。。。我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西风星冷静道:“我会派人来保护好你的安全,我又很多钱,这些钱可以称为你增加实力的资本,之后,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那群徒有其表的伪君子们。” “那可就拜托你了。”胡泽川感激道。 西风星淡然道:“我先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胡泽川点点头,“走后门吧,安全些。” 西风星深深看他一眼,轻声道:“好。” ———— 把两拨人都送走了,胡泽川轻轻叹口气,回到自屋中,很是小心谨慎地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将门闩插好,如一滩烂泥一样地躺下,喘着粗气。 这时候,汗水才如暴雨般流下。 他真的害怕。 他同时欺骗了两伙人,两伙手里都有刀,一旦发现他心口不一,立刻就能叫他人头落地的人。 他轻轻擦了擦汗水,身子还在颤抖着,止不住的颤抖着。 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很兴奋,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忽然感觉很喜欢。 “这,这是我要的生活,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生活!” 他霍然站起来,看着四周,看着窗外。 风景依旧,青葱依旧,外边的阳光还是那么毒辣,温度越来越高,盛夏将至,百虫蝉鸣。 可他却突然感觉,这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他仿佛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仿佛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才被自己的母亲生降在这个世界上一般,他带着微笑站起来,点头道:“这世界,果然还是精彩。” ———— 西风星刚刚走出那胡家院子的视线,就有几个水匪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急切问道:“怎么样,成了?” “成了。”西风星点头道。 “不愧是大哥,果然是天纵奇才,一张巧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个鬼头蛤蟆眼的家伙笑嘻嘻道。 “少贫嘴了,”西风星皱眉道:“现在是吹捧的时候?” 鬼头蛤蟆眼的家伙一愣,“不是说都成了吗?” 西风星皱着眉头,手捏在自己的下巴上,轻声道:“但整个事件,我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怎么奇怪了?” “我感觉,太顺利了。”西风星皱眉道:“仿佛有一双冥冥之中的手,在背后暗中操控着这一切一般。” “大哥你就是太敏感了,事成了不就成了吗!”那鬼头蛤蟆眼的家伙笑道。 “罢了,先回去吧,不想此事了。” “好嘞!” 第二卷 前夜 第十章 下马威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这。。。” 王长饮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金色的画卷,那画卷上正映照在刚刚胡泽川和西风星的那一幕,甚至是胡泽川在屋子背后,那凶悍的眼神。 纪子浪轻轻一拂,半空悬浮的画卷如同水波一样颤抖,那画卷骤然卷了起来,圆鼓鼓的化成了一条金色的鱼儿,如鲤鱼跃龙门一般一跳而走。 纪子浪看着呆呆的王长饮,笑道:“怎么了?” “我有点受不了了,”王长饮挠挠头,“这都是哪跟哪啊,你让那小厮帮你盯上了西风星,又通过西风星盯上了胡泽川,然后你想干嘛,帮魏家度过这个难关?” 纪子浪摇摇头,“我连一船人的性命都没救,又如何会救这魏家。” 王长饮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煞费苦心的。” 纪子浪笑道:“为了看。” “看?!”王长饮顿时炸毛道:“有人将死,你竟然就在这里看?!你难不成当看戏呢,优哉游哉的!” 纪子浪轻声道:“古训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的目光还是太浅了。” “作为圣人,若是连百姓都不放在眼里,那还算是个狗屁圣人啊!”王长饮叫道。 “仅限一次,不可再爆粗口。” 纪子浪严肃地说道:“你是我纪家的血脉,成天粗言粗语,成何体统。” “那这群人怎么办?”王长饮说道。 纪子浪淡然道:“你不过就是个小小读书郎,也没能力救他们,和我一样,当成一场戏罢了。” 王长饮冷然道:“我可做不到如你这般无情。” “随你而已。”纪子浪笑道。 —————— 自从那日之后,不知为何,吕倾每每都能想到那位青衣公子的身影。 那天夜里,他的笑,可真好看。 吕倾手支着下巴,想着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吕倾眼神飘忽,不自觉地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位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 “怎么,有心上人了?” “啊!” 猛的一句话,吓得这可怜的小厨娘一大跳,她一下子蹦起来,却看见那个渔夫大叔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讨厌!”吕倾狠狠剜了杨大哥一眼,不满地叫道:“取笑我!” 杨大哥哈哈大笑道:“得了得了妹子,你哥哥我不笑了,这不是给你高兴吗?这都夏天了,虽说这春天都过去了,可咱又不是畜生,啥时候看到如意郎中了,那可都得抓住啊!” “来,给大哥说说,那后生,长得可是俊俏?”杨大哥压低声音,贼眉鼠眼道。 吕倾羞红了脸,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蛋,眼神“凶狠”地斜盯着那渔夫,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嗯。” “是得好看!”杨大哥笑道:“咱家吕妹子长得这么水灵,那不得配个英俊的小郎君啊!” “大哥!”吕倾气急跺着脚。 杨大哥一抽自己嘴巴,挤眉弄眼道:“不说了,你看你杨大哥这张嘴,天生嘴臭,哈哈。” 渔夫笑道:“不过说实在的,那后生要是这镇子上的,你给大哥说说,我去给你张罗去,当年你大哥追你嫂子的时候,认识的那几个媒婆也挺在行的,回头给你推荐推荐。” “嗯。”小厨娘细若蚊鸣地轻轻应了下,然后又红着脸,不说话了。 ———— 坐船回到那百里水泊,周围堪称百废俱兴,无数的劳工在搬运着木头和石块,在重新修建着一些简陋的居所,西风星不是长河天王,一个文人出身的匪头子,比那个泼皮看得清楚多了,想要让自家的匪帮越来越大,就必须让自己的弟兄们,过得越来越好,这才是正经道理。 “那边也修缮一下,你看看那个小堤坝,都已经裂开口了,现在是没事,一场大雨就能把这附近都给你淹了!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哭!” 西风星皱眉道:“听见没有!” “听见啦!”正在整修的弟兄们士气高昂,为的不是别的,这可是给他们自己修屋子呢,这干劲可比别的高多了,几个弟兄脸上挂着笑,身子上呼呼的冒汗,也只是用脖子上挂着的汗巾稍微擦一下,然后又搬起巨大的木桩子,小跑着搬过去了。 师爷看着这边,两个小短腿跑的飞快,蹿到西风星的身边轻轻念叨道:“大哥,来了。” “这么快!”西风星笑道:“来的是黑啊,还是白啊。” 师爷轻声道:“静夜司,河口的司首,陈桁。” 西风星站起来,说道:“你去镇上去买些吃食去,堂堂的河口司首来了,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走吧。” “买了,还买了茶水,都泡好了给他送上了。”师爷陪笑道。 “不错,”西风星赞赏地点点头,“带我过去。” 两人走上一支小船,船夫拿着一根极长的摇船棍子,轻轻将船拨动,顺着那水流左右环绕。 百里水泊,地形复杂,七拐八拐才到了山寨的外侧,外侧有个会客的堂子,是西风星专门叫人修的,现在看来,倒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他整了整起伏,迈步走进去。 在里面,正坐着个一身黑衣,胸挂七星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丝毫不顾及利益,双手油乎乎的,直接抓着面那块已经冷掉了的卤猪腿,吃的正香。 他张开大嘴,一口的大白牙狠狠咬在那肥瘦相间的猪腿上,牙齿瞬间就切碎了表面的浮油,下巴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嚼着那猪腿的精肉。 西风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安静,只有肉被咀嚼的声音。 很久,很久。 “啊!”陈桁吞完这卤猪腿的最后一口肉后,轻轻擦了一下嘴巴,然后一口吞完了茶水,笑道:“多谢款待。” 西风星点点头,坐到了他的对面,轻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还不错,这吊子味道正,肉也很劲道。”陈桁淡然笑道。 西风星笑道:“这一块猪腿,花了我三钱银子。” 陈桁底下眉头来,戏谑地看着他的双眼,笑道:“西风先生得的,可不只是三钱吧。” 西风星笑道:“自然不是三钱,我若只拿了三钱,那给你递过去的,可就不是个猪腿了,而是茶饼。” “也是啊,”陈桁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牙签,轻轻剃着牙,咧着嘴说道:“这么多银子,不知道西风先生打算怎么花啊?” “我怎么花,就不劳陈司首费心了吧?”西风星笑道。 陈桁摆手道:“哪里哪里,为民分忧,是我们的天职。” 西风星自嘲一笑:“原来,我们也算是民啊。” “生活在这地界上,只要是人,就都是陛下的子民,”陈桁笑道:“这总没有异议吧。” “没有,”西风星点头道,“那,按照陈司首的看法,我这百两银子,应该怎么花啊?” “怎么花的都可以,”陈桁说道:“只要听话,你们多厉害,都无所谓,因为听话的,总是良民,良民,我们理当庇护。” “看来我之前是不听话了?”西风星笑道。 “不听话算不上,顶多就是有点叛逆,”陈桁笑道:“那个真正不听话的,不是都被你们给吃了吗?” 一瞬间,杀气凛然。 西风星咬着嘴唇,看着面前这个神态自若自信满满的中年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马威,这就是下马威。 “你想我怎么样?” 西风星的话,变得沉重了,他每一个字都如同是一个重达千斤的石砖,正被他两个嘴唇费力地一点一点扛出来。 “不用紧张,这是你的地盘,在你的地盘还紧张,这成何体统啊,”陈桁笑道:“我过来呢,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什么?” “你原来的实力,应该还不到你现在的一半吧?”陈桁笑道。 “不到。” 西风星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开始出汗了,他咬着的嘴唇,都开始一点点沁出血来。 “如今你北上,蛇吞象,一口吃了个跟你体型差不多的胖子,实力骤涨,这放到哪里去,都是让人羡慕的好成绩,”陈桁又拿起了杯子,他给自己喝干的茶杯倒上了热水,竟丝毫不管那蒸腾的热气,直接下嘴喝去,润了润喉咙,才继续笑道:“蛇能吞象,可吞下之后,能不能消化,才是重点。” 陈桁淡淡道:“如果能消化,那就是黑蛇化蛟龙,一飞冲天,但如果消化不了,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突然站起来了,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急着继续发展,而是好好消化消化。” 他温和的双眼仿佛如一湖死水,看着西风星,继续道:“如果你消化不了,我不介意当一回渔翁。” 话音刚落,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庞就瞬间如绽放花朵一般地笑了,他说道:“多谢西风先生的款待,即便我是司首,也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吃肉了,上面下的条令,我们这点俸禄养家糊口都是勉强,如此奢侈还真是享受。” “走了,不用送了。”那中年人转身就走。 转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第二卷 前夜 第十一章 认识 - 江湖客 - 森罗人 “走了?” 良久之后,在后面才探出来一个脑袋,轻轻问道。 西风星点点头,叹口气。 那个脑袋全身走出来,正是那个鬼头蛤蟆眼的家伙,“大哥,这人,应该就是当年的那群老人了吧?” “可能吧,”西风星轻声道:“程夯,过来,坐下。” 那鬼头蛤蟆眼的家伙屁颠屁颠跑来,走到那还带着陈桁体温余温的地方一屁股坐下,看着西风星。 西风星说道:“关于那群老人的事情,你给我详细讲讲,这朝堂上的事情,你比我了解的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夯笑道:“谈不上了解,当年我家境没落寞的时候,我也就是个家里的庶子,能参与听的东西可不多,不过也是,若我是家里的嫡长,可活不到现在。” “别废话,赶紧说。”西风星佯怒道。 “好,大哥,”程夯说道:“当年赵坤接着那禁军的三十万人拿下了这天下,这三十万就分成了三块,一块是顺势成为了如今的禁军,一部分跟着大皇子北上,成立了幽州军,还有一部分,就成了今天的静夜司的前身,如今过去不过是十多年,那群禁军还没从位子上下来,一个个的都是静夜司最为中坚的力量,我估测那个陈桁,应该就是当年的禁军之人。“ “就算他是禁军之人,又有什么用呢?”西风星皱眉道。 “这我就不太了解了,”程夯笑道:“我就是个武夫,你说让我拔剑杀人还行,要是让我搞这些弯弯绕的东西,我可玩不来,不过是军中人,应该也有些军中的习惯吧,我觉得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军中的习惯?”西风星点点头,“让我想想吧,总不能永远被他这么拿捏着。” —————— “什么,你说咱们被静夜司的盯上了!” 胡泽川惊叫道,他搓着双手,两个眼睛瞪的和个青蛙一样,呱呱叫道:“就是那游离衙门之外,就算是杀了人了也不会受到当地衙门判决的静夜司?” 西风星点点头,“是他们,他们似乎发现了我们有插手你和魏家的迹象,来给我下马威来了。” “肯定是魏家的那群人和这群黑老鼠串通一气!”胡泽川咒骂道:“我早就知道了,魏家那群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贿赂贪污,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一手,混账!” “骂人可解决不了问题,”西风星说道:“你的三叔不是河口镇的主簿吗?你能不能找他说上话?” “找他?自取其辱吧!”胡泽川哂笑道:“他们巴不得我死了呢!这样就能夺了我胡家家主的位子,然后让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这边吆五喝六!” 西风星微微皱了下眉头,“戾气不要这么重,你怎么说现在也是胡家的家主,你去说话,他表面上还是要听的,我们与魏家博弈,手上的棋子得多,不然连下棋的资格都没有。” 胡泽川叫道:“要我说,西风大哥你干脆派人来把他们都给砍了,到时候我胡泽川唯您西风星马首是瞻,我管地上这片,你管河上那片,咱们水陆称霸,还怕那什么黑老鼠不成?!” 西风星冷笑一声:“这表演,就过分了。” 胡泽川突然一滞,疑惑道:“过分了吗?” “你不用装愚蠢,更不用装鲁莽,我知道你这个人,”西风星看着他,静静道:“我选择你,是选择一个可以为自己分忧盟友,而不是要一个可以控制的傀儡,我还不到可以令立侧立的时候。” 胡泽川点点头,笑道:“没办法,都是为了活命。” “你担心我最后会因为你知道的太多把你杀了?”西风星皱眉道。 “不是,我是担心你不敢跟我彻彻底底的合作,”胡泽川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从小生活的院子不干净,我的二叔三叔的,跟我爹都是面和心不和,我爹当甩手掌柜跑去逍遥了,剩下不能读书的我,可就没那么逍遥了。” “我明白,”西风星点头道:“你的二叔,也就是现在的主簿胡春秋,似乎之前一直是以家主的身份自居吧。” “也不怪他,谁让我不能读书呢,”胡泽川苦笑道:“若是我爹回来了,恐怕也会以我不是个读书人的理由把我这个合情合理的家主给废掉吧。” “能隐忍至此,果然是个人杰,”西风星道:“既然你不打算装下去了,很多话我们就可以聊聊了。” 胡泽川抿了抿嘴唇,突然说道:“说实在的,跟你们合作我非常的不放心。” “嗯。”西风星点点头,“如果我站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不会放心。” 他笑了笑:“一个堂堂书香门第的刺史之子,竟然和当地的一个匪头子合作了,传出去,那名声还不臭到家了?” 胡泽川又是苦笑一声,“你能理解就好,我也是被逼到绝路上了。” 他叹口气,“我二叔,还想着家主的位子呢,我可已经登上了,如果想要把位子给他,就只有两种方法,第一是我主动放弃,承认没有才能。” “第二就是,我死。” 胡泽川看着西风星,眼神真挚道:“我既不想放弃,又不想死,所以我才想要和你合作。” “为什么不找魏家?”西风星笑着看他道。 “如果把你比喻成一头野狼的话,那魏家那群人,就是一群狐狸,和狼同行,顶了天了不过是被狼咬死,但是和狐狸同行,可能最后,连个渣都不剩,”胡泽川说道:“我斗不过他们,就不敢放他们进来。” “这么说胡公子这是有信心斗过我们了?”西风星笑道。 “无论有没有信心,都是在我掌控了胡家,干掉了魏家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内,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胡泽川轻声道:“我们的所图所求,可都是一样的。” “跟聪明人说话还真是轻松,”西风星笑道:“所以,我们合作的前提就是。。。” 胡泽川双眼盯着西风星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帮我稳固好家主的这个位置。” “用什么手段都行?”西风星笑道。 “什么手段都可以!”胡泽川肃穆道。 西风星一笑:“那好,这就交给我了。” 他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被渴求,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这让他的心,从之前被陈桁高高的惊起,到现在看来坦诚的胡泽坤后缓缓落下。 看着眼前这个农夫一样的男人,西风星忽然没有了之前的忌惮,因为他至少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动机,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渴求。 他的渴求,至少在当下,不与自己冲突。 所以二人将是天然的盟友。 干掉那位自诩饱读诗书的胡春秋,有利于削弱胡家。 嗯,看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 “这就是这几天所有的情报?” “是的,父亲。” 一个带着圆框子眼睛的老头子花白着头发,眯着眼睛看着纸上的文字,那文字还飘着淡淡的墨香,老人咳嗽了一下,声音沙哑,仿佛喉咙中还有一口浓痰没有吐出来,“你说说,那西风星跑去胡家,是为了什么?” 鼠尾胡子魏普此刻全无一丁点的玩世不恭,严肃着脸,两颗眼睛都滴溜溜的如两个小小的黑宝石,“儿子不知道,这还是小运帮的大东跟踪到的,大东是儿子最信任的人,若不是他,儿子恐怕连这个消息都不会信。” 老头子一下子放下那纸张,纸张在空中划出哗啦啦的声音,那圆框眼睛下的眼睛瞪得直圆,他拔高了嗓门,高声道:“现在是邀功的时候吗?!” “不是。”魏普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老头子怒道:“让你三弟去接贵人,你三弟到天黑了也不知道去找一找,安排你去打理家周边的琐事,你呢?又成天一门心思就像跟你弟弟攀功,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还非得把你二弟从衍圣公府叫回来,才能有人把咱们这个家给撑起来吗?!” “儿子知错了。”魏普小声喃喃道。 老头子冷哼一声,继续看着那张带着重要情报的纸,转口道:“赏罚分明,你那个叫大东的伙计不错,应该赏,但不可拔苗助长,知道吗?” “是。”魏普点头应是,语气中难掩一丝喜悦。 “没出息!”老头子又是骂道,“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好的,爹,”魏普直起身子来,说道:“儿子觉得,那西风星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光从他能下决定去南江苑取那银子开始,儿子就知道。” “当时你派人跟了没?”老头子沉声说道。 “跟了,但是没跟多久就被甩开了,”魏普接着道:“那几个人很有经验,应该是有所察觉。” “嗯,”老头子用手正了正眼睛,看着魏普说道:“最近从圣莅临,这才是关键,其他事情要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不要在外面惹什么风波,若是影响了你二弟,那才是满盘皆输。” “是,父亲。” 第二卷 前夜 第十二章 杀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夏日炎炎,是个人都会感受到闷热。 这几日周边的乱子是越来越多了,从那长河天王的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开始,似乎周边所有的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西风星眼光毒辣,手段极有魄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冒着被那黑白双煞追究的危险带兵北上,一口鲸吞了原本属于长河天王的百里水泊,摇身一变从一方诸侯直接变成了这河口这方圆千里之中最为强大的霸权之一,让周围所有的水匪都嫉妒的几欲抓狂,椎心顿足。 吃不到正菜了,总能吃点渣吧? 一瞬间,周围数十个小帮会被吞并瓦解,这不大的城镇之中,瞬间杀气澎湃。 除了那白玉楼和静夜司犯愁,衙门,也同样愁眉苦脸。 胡春秋年纪刚刚过了六十,头发却浓郁而乌黑,若不是那脸上密布的老人斑,还真看不出他的年岁来。 他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坐在衙门的左侧,老神犹在地眯着眼睛,一言不发,一语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进了曹营的徐庶,藏着掖着,知道才明白,这是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的经验,明哲保身而已。 坐在他对面的,是和他年岁差不多的魏家家主,魏普和魏哲的父亲,魏昆仑,比起他,魏昆仑显得更加不堪,何止是闭目养神,那边脑袋都开始钓鱼了,一点一点的,睡得迷糊的很。 一到这个时候,最苦的,便是知县。 那年轻的知县是前年的新晋进士,本是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可一过来,就被两个老狐狸瞬间压的没了脾气。 无论是县尉中的捕快司门,还是管收粮纳粮的小吏门头,就连他身上最为值钱的那个兵马都监的军职,都被他们摸得偷偷的,魏家的三子,胡家的三房,在当地的厢军中都是二三把守的位置,如今大弘实行的保甲制更是将地方的军队招募放在了地方,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又哪里能指挥的动那群军痞? 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们了,只愿自己混完这十年的知县赶紧过完,哪怕让他回到常青书院重新当个教书先生,也比在这里吃苦受气强。 他无奈地看着地下口水四溅,妈的不可开交的一群泼皮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们之间的打架斗狠,我又能如何? “所以说,知县老爷,就是他们先欺负的我们,知县老爷可得为我们小运帮做主啊!” “张青天,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小人说得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们小运帮仗势欺人,泽川帮没办法啊,我们,我们真是活不下去了!” “你放屁,我们何时欺负你们了,倒是你们,王大人跑来收你们的租金的时候,是不是你们拒不交纳!” “血口喷人,如此无耻,你就该被浸猪笼去!” “我。。。” 又吵起来了。 张针略无奈地看着下面如两个老松一样的老头,轻轻咳嗽了一下,叹道:“二位,可有什么想法?” “知县大人,老夫以为,这事情在明显不过了,这明显就是小运帮帮众对泽川帮的迫害,”胡春秋淡淡说道:“运粮草本就是衙门给小运帮安排的任务,小运帮抽调人手不够,麻烦泽川帮帮忙运送,泽川帮本就是好心,可随后泽川帮竟然发现自己运的粮草根本不是衙门所要的精粮,而是掺杂了许多石子和沙土的次等粮,这要是被运送到了衙门,受处罚的,肯定是泽川帮无疑,故而泽川帮才来此伸冤,合乎情理。” 张针略有声无气地说道,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下一个马上就蹦出来保人了,“若真如胡主簿所言,泽川帮果然是被迫害的。” “错错错,大错特错!”魏昆仑怒骂道:“知县大人,这明显就是一起中饱私囊的案子,交给泽川帮的,可不是什么丁点半点的粮食,而是整整三十石精粮啊,换成那满是沙石的次粮,知县大人说说,他们能赚多少?!贪污了自己运送的粮草不说,还推卸责任到这个地步,滑天下之大稽!“ 二人话音一落,不约而同的静下声来。 他们二人要的不多,也就是一个偃旗息鼓而已。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魏家因为有从圣在家,为了自己次子的前途,此刻万万不能有丑闻出现,胡家则是正在夺权,攘外必先安内,胡春秋脑中尽是如何得到这家主之位,这点蝇头小利,他也看不上。 张针略微微叹口气,“既然二人各执一词,那就先让县尉去查查吧,到时候再说。” “大人英明!”二人同时说道。 —————— 应付完了这两个老头子,张针略站起来,刚想要走,却被胡春秋突然喊住。 他回过头去,问道:“主簿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春秋笑笑,说道:“若是张大人今天没什么安排,老夫还请张大人到胡府去饮些酒水,不知张大人是否赏这个脸面。” “你我认识也不知一天两天了,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张针略诧异道。 “的确有事相求,”胡春秋笑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声道:“而且,事关重大。” “那也好吧,晚上我去你那里一趟就是了。”张针略点点头,又要离开。 “大人!”胡春秋又喊道:“当真不去坐坐?” “不去了,”张针略摇摇头,“你们二人,我谁都不敢得罪啊。” 说完,身形落寞地离开了。 胡春秋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开。 侧门正停着他胡家的马车,车夫都给他备好了冰块在车里,还有个丫鬟正拿着扇子准备着,等着他出来。 他几步走出来,大步迈上车,轻轻问道:“行程上写的,我该去哪?” 丫鬟给他摇着扇子,说道:“该去西北那边找那几个死不交税的农户去了。” “嗯,走吧。”胡春秋又调整了一下身子,合上眼睛。 车缓缓行驶着,地面很是平坦,车轱辘在地上轻轻左右的摇晃着,压出一条条只是略带些痕迹的车辙,风吹过,夏蝉鸣。 听着外面人声从喧闹到平静,听着外面的鸟兽鸣叫从细微到响亮,胡春秋,睡得很舒服。 他轻轻侧了一下身子,感受着自己车上褥子那贴身而柔软的质感,慢慢睡去。 突然,只听到空中有一急促摩擦空气的暴鸣,一支箭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狠狠钉在在马车上,那带着寒光的箭头一般露在了丫鬟的眼前,小姑娘一瞬间脸色煞白,手上的扇子瞬间掉了下来。 胡春秋皱起眉头,睁开眼睛,不满道:“怎么了?” 小丫鬟惊恐地捂住嘴巴,指了指那面前的箭头。 一滴滴的鲜血,顺着那个破口流了下来。 车夫的血。 胡春秋眉头瞬间茫然地舒展开,他一把推开车门,走到车外,外面刺眼的阳光顿时晃着了他的眼睛,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了看四周。 四周有六七个人。 寻常打扮,脸上挂了块方巾。 “你们是何人?!”胡春秋中气十足,大声怒骂道。 “杀你的人!”为首一个眼睛外凸,眉毛很稀,他冷声回道。 “为何杀我?”胡春秋依然不惧,冷然对视道。 为首之人冷笑道:“杀你,那是替天行道!” “直说吧,他们给你多少钱,”胡春秋冷笑道:“我给你双倍。千万不要说什么守约之类的狗屁话,什么江湖道义,帮人杀人的人,可没资格提这么好听的词。” “我们不是受人雇佣来杀你的,”为首之人冷笑道:“我们是替天行道。” 胡春秋的神色有些变了,他心中的底,被人透了。 没道理啊,是谁想杀他? 魏家,西风星,还是张针略? 魏昆仑不可能,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他那个从圣,顾不上我。西风星吗?我与他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哪怕他想吞了胡家,也不该怎么早就出手,这可不是个能有巨大魄力谋后而定的枭雄的手段。难不成是张针略?似乎他早就已经放弃了。 “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张针略?”胡春秋冷冷道。 “我说了,我们是替天行道,”那为首的凸眼之人说道。 “什么意思?”胡春秋皱眉道。 “你终于问这句话了,”那凸眼之人松了口气,“我的主子安排我说,如果你问什么意思了,我就回答你说,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不然就不能说,可把我给憋死了。” “得了,这句话也听了,该上路了。”那凸眼之人笑道。 “等等!子承父业又是什么意思!”胡春秋惊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问问阎王!” 那凸眼之人身子拔地而起,手中长刀刀锋若冰,身形快如闪电。 常运! 胡春秋大叫一声,转身就逃,只一呼吸之间,就被那人追上。 噗呲! 那冷锋长刀直接从他后心穿进去,霍然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若瀑布一般! 凸眼之人一下拽掉方巾,笑道:“这破玩意可憋死你家程爷爷了。” 程夯回头笑道:“得了,收工啦,走吧!” 一群人解开马僵,翻身上去,不消多时,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许久许久,一双还带着惊恐的眼睛,从车内探了出来。 第二卷 前夜 第十三章 夺嫡 - 江湖客 - 森罗人 皇城禁宫,居于整个汴京的正北,坐北朝南,掌御天下。 自禁宫往南十几里,都是皇城的禁区,局扎着巡防营和静夜司的总部,一个马车轻轻行驶过巡防营,转了个小弯走到了禁区的南侧。 “停下,什么人?” 两个制式兵服模样的人手里拿着长戟,异口同声地高声道。 “翼王府!”马夫高高举起一个刻着长翅猛虎仰天咆哮的金色令牌,回道。 那两个士兵一躬身,不再说话。 马车停下,赵巽从马车中停下,一言不发,几步走到大门之前,他握了握左侧挂着的禁军统领位同虎符一般的长剑,侧头问道:“佩剑进入,可?” “自然。”士兵恭声道。 “嗯。”赵巽点点头。 自从丰仁帝陛下重伤昏迷之后,这个府邸就成了他的常来之处,走过几番之后,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七拐八折,也不用管家带路,就走到了书房。 按照这个时间点,如果和平常一样,那位韩相应该正在书房中练习书法。 他轻轻敲了下书房的门,问道:“还可方便?” “方便。”里面传出来一个很是朴素的声音,还带些西北的黄土腔子,赵巽轻轻推开门,里面却是一个装束华贵,衣冠楚楚的中年士子,那士子面皮极佳,更是长了双丹凤眼,细细瞧来,若这位韩相是个女子,倒是能添上几分妩媚的韵味。 “韩相。”赵巽一拱手道。 那韩相没有看他,还关注手上的字,那自己金钩银勒,骨瘦却苍劲有力,墨迹直透纸背,浑然天成,自是笔法大成之作。 只待他写完这最后一笔,才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挂起微笑,冲面前这位权势煊赫的堂堂翼王回礼道:“翼王殿下。” “殿下一词就免了吧,省的我感觉自己和天子他们成了一辈儿人一样,”赵巽摆摆手道:“前几日给你送过去的奏章你看了没有。” “您是说哪方面的奏章啊。”韩黎在他的对面坐下,轻声问道。 “北面,不到金朝。” 韩黎沉吟了一会,笑道:“这是帝王家事,无论如何,下官都不好开口。” “如今陛下还在修养,我大弘虽然太子监国,但太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其实看的就是你我二人,”赵巽轻声道:“文事问韩黎,武事问赵巽。这一俗语朝野皆知,也是如今虽然陛下昏却但帝国依旧稳如泰山的倚仗。” “但若你我二人不能同心同德,惹下的祸事,才真正算是泼天了。” 韩黎无奈笑笑,摇头道:“同心同德,这话真不该由殿下来说。” 赵巽皱了一下眉头,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我韩黎这辈子是幸运的,从当年的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走到前朝礼部侍郎,又与陛下结交,最终坐到这个位子上,靠的,就是我能够时时刻刻地看清自己,看明白自己是谁,自己该干什么事情,”韩黎轻轻说道:“我和殿下不同,殿下是陛下的家人,两个孩子都与殿下血浓于水,我只是一个臣子,这辈子,只要对陛下尽忠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我不愿去想。“ “陛下能不能够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都是问题,”赵巽轻声说道:“若陛下不醒,天下人就不过日子了?北面的金朝就不挥师南下吗?这朝堂上的党争就不争了?我们一生,为的可不只是自己荣华富贵衣锦还乡,走到如今的这个位置,我们的决定就不再是我们个人的决定,而是这个天下苍生的决定。” 韩黎轻轻一笑,说道:“说来说去,翼王殿下还是希望我站队不是?” “二皇子身为太子,又是嫡长,遵从正统,怎么回是站队?”赵巽皱眉道:“若你我二人在外公开支持太子,天下就彻彻底底的安定了,这太子监国,才算是真正开始监国了。” 韩黎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突然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是吧?” “不错。”赵巽点点头。 “那明天呢?”韩黎转过头来问道。 赵巽硬邦邦地回道:“明天我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韩黎摇摇头,“明天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道:“这世界上最为可怕的东西,就是时间。时间可以让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可以让一个惊艳绝世的美人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的老妇,可以让一个清廉简约的官员变成一个只知享乐毫无风骨的贪官,更能让一只强大的军队,丧失他的战斗力。” 赵巽看着他,听的很认真。 韩黎接着说道:“陛下的很多观点,我是不认同的,不光我不认同,这建国十五年来,我的三个前任都不认同,不过他们被陛下贬谪了下去,我没有。不是因为我从不向陛下进谏,而是因为他们的方式不对,他们看不到,陛下到底想要什么。” “大皇子虽然是庶出的,但论年龄,比二皇子大了很多,帝国初立,各方势力都对大弘的正统有所异议,靠的是殿下与大皇子,才安定了朝野,平定了天下,在军伍之中,不说大皇子的威信能比得上陛下,但的确,能与殿下您,相提并论。” “我知道,”赵巽点点头,“文儿的确在武略上有所建树,很多地方,我不如他。” 韩黎点点头,继续说道:“一朝建朝,五年定国,十年之前,大弘国定,陛下遂改兵制,将那纵横天下的皇骑禁军一分为三,化成幽州军,静夜司和如今的皇城禁军,自己与大皇子和殿下各掌控其一,这天下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了下来,不过随后呢,随后的兵制呢?” “弱地方而强中心,弱枝叶而强骨干,除却蜀地的百越藩军和幽州如今依旧由大皇子掌控的幽州军,天底下其他地方的厢军,殿下想一想,看一看,他们哪里是个军人的样子?!” 韩黎沉声道:“军中士兵强者都归于中央,弱者扔在本土,让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地方厢军尽是赌博酗酒之流,不用说是军纪法纪,就连军队配制的铁甲钢刀都能被他们拿回家去卖掉!如今军队,连地方的土匪马寇都打不过,焉能和北方的那头猛虎拔刀相向?!” “禁军呢?少实战,只演武,如今才过十年,殿下您自己敢说这样的禁军是您十五年期那马踏江湖的皇骑禁军的对手吗?!” “如今不是什么安定之日,我大弘离安居乐业还远,什么时候能北灭了金朝,西灭了吐蕃,南真正收复了百越,我们才需要守成之主啊,如今我们要的,是如陛下一样,能够顶天立地,开创一代先河的王!” 韩黎重重叹口气,合上了嘴巴。 赵巽看着他,空气安静下来,他嘴唇启开,低声道:“这就是韩相真实的想法吧?” “嗯。”韩黎微弱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鸣。 “也好,至少还不晚,”赵巽点头说道:“其实韩相有所不知,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我哥哥,也曾与我讨论过。” “他也有如你一样的思考,如你一样的考量,文儿善武略,琦儿善文治,两个孩子若不是皇子,若只是施展抱负,成就未必比你我低了多少,只是他们背负的东西比你我要多,这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悲哀。” “说是大敌环伺,不过你我都清楚,真正的大敌,只有一个,金朝,”赵巽继续道:“说到底,还是那位皇帝太过可怕了,短短三十年,灭了雄踞北方的辽,灭了连辽都深感棘手的蒙古,灭了白山黑水之中女真的骄横,灭了契丹贵族自觉高人一等的傲气,灭了羌人左右徘徊的善变,灭了蒙古内斗远大于外耗的分裂。” “数十个种族团结起来,骑到马背之上,手持长弓,眼神如刀,看着我们,我们怎么能不怕?”赵巽苦笑道:“你听听那耶律极给自己首都定的名字,狼庭!一个堂堂帝国的首都竟然叫狼庭!狼的朝廷,狼的庭院,他们自比为狼啊,单狼已死,群狼永生的狼!” “我们不敢怠慢,派了最为精锐的部队陈师于幽州,让最年轻也是最有天赋的文儿驻守,盯着他们,可他们也在盯着我们,他们在等,等这个帝国虚弱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跑到我们身边,狠狠咬上我们一口,让我们万劫不复,葬身狼口!” 赵巽盯着韩黎,颤声道:“我们敢让赵文回来吗?我们敢吗?如今的帝国啊,还经得起夺嫡这样的事情吗?” “风雨飘摇,风雨飘摇啊!”赵巽喊道:“我们又怎能么办?世人都说我们是造反的,是叛逆,有反骨,可是,你看看前朝那个太子,拿他去跟金朝的开国皇帝相提并论,不怕人笑掉大牙吗?!” “如果你真的希望大皇子回来,那就只有我北上,来去代替他,回来之后,我希望你能够有充足的准备顺利交接,我真的不想,在看到这本就风雨飘摇的帝国,再次陷入危机了。” 韩黎看着他红肿的双眼,点点头,“我一定!” 第二卷 前夜 第十四章 父子 - 江湖客 - 森罗人 快要入夜了,夜晚的黑幕已经被天人送上了青天,河口静悄悄的,能用得起蜡烛油灯的都是富贵人家,若是从遥远的高空向下看去,也就只有一两点微弱的亮光在屋群中闪烁着光芒。 每逢这个时候,胡泽川总喜欢坐在门口,仰着脑袋看看星空,看那天空中所有的微光如同一颗颗的明亮的棋子,星罗棋布,这个词也不知是谁发明的,恰当的很,万千星斗的排列,隐隐约约光芒的消失,似乎就是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 突然,门外面传出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很轻,轻到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根本就不会比人注意到。 “谁这么晚了还来,莫非是西风星?”胡泽川摸了摸在自己背后挂着的一把草原制式的小弯刀,缓步走过去,在门内轻声问道:“谁啊?” 只听到一个微弱纤细的声音传过来,“救。。。救命!” “怎么了?”屋子里面的女见本该在门口的胡泽川不见了,穿上睡衣摇曳着身姿走过来,问道。 “你回屋里去,没什么,”胡泽川回头说道,“我不叫你出来你不要出来。” “嗯。”女子乖乖地应了一下,委身退去。 胡泽川轻轻拿下门栓,那门拉开一个小缝,却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倒在地上,眼泪汪汪,声音虚弱道:“公子。” “阿梅!”胡泽川一下拉开大门,把他扶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二房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丫鬟哭着道:“公子!二老爷,二老爷他。。。” “他怎么了?”胡泽川皱眉道。 “二爷他,被杀了!”小丫鬟哭道。 “什么?!”胡泽川大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昨天下午。”丫鬟哭道。 胡泽川大骂道:“昨天下午?二房那边是怎么回事,自家老爷子一个晚上没回来就没人去看看?!你可看见,是什么人干的?!” 小丫鬟悲切道:“我,我没看见,不过,我听到他们说了一句,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胡泽川皱着眉头,回头高声喊道:“管家,都给我起来,别睡了!” 夏天,衣服少,几个家里的仆人匆匆忙忙从房中跑出来,神色茫然的。 “把阿梅扶下去擦擦身子,休息一下,”胡泽川皱着眉头道,他看了看阿梅,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事情,先不要外传。” “嗯。”小丫鬟眼泪汪汪道。 胡泽川走回屋子,左手成拳轻轻敲了下自己的手掌,点头道:“看来大事将成啊。” 女子探出头来,盈盈笑道,“我给你出的计谋不错吧。” “计是好计,就是太狠了,”胡泽川叹道:“如此一来,胡家威势,便是着实要比魏家低上半头了。” “不会,”女子轻笑道:“接着看好戏就是。” ———— “听说了吗?那胡家的二爷胡春秋,死了?!” 酒馆之中,几个好事之人正闲言碎语着。 “什么?!怎么回事儿啊。”一人惊道,显然是没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说话之人满是得意,笑道:“听说死在了去乡下的路上,估计是被人家给寻仇了吧,压那几个农户太狠了,逼的人家家破人亡的,狗急了还跳墙呢!” “你们两个也听说了?”旁边一桌的回过头来,插话道:“不过我可听说杀人的是行家,我有一小叔在静夜司当干事,杀人的那手法,一刀一人命,那是那群农夫能有的手段。” 刚刚还满是得意的人像是一下子被个馒头噎住了嗓子,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到到一手消息的家伙立刻转了眼神,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听说是和前几天那旅船上的人一样,被水匪给宰了,”后来之人笑道:“手法凌厉的很,胡春秋要逃,被人家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一听这话,本来和个好奇宝宝似得家伙立刻缩了缩脖子,喝了口酒,骂道:“什么世道这是,最近是越来越乱了。” “咱们又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们怕什么?!” “也是。” 这消息如同一滴极浓的墨汁,瞬间滴到了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传遍了全城。 “父亲,儿子求见!”魏普站在自己爹爹的屋子之外,躬身喊道。 “不去好好看着你自己的码头,来这里作甚。” 里面传来的苍老声音,不是魏昆仑又是谁? 这几日算是忙的焦头烂额了,魏昆仑索性直接大手一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张针略,那小子还一脸惊喜,殊不知最近的事情都是一滩烂泥,整治半天扶不上墙不说,还惹得一身臭。 “儿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说着,魏普就已经推门近来来,看自家爹爹正看着一卷古籍,连忙继续说道:“儿子认为,寄回到了!” “怎么个机会到了?”魏昆仑紧锁着眉心,耷拉着脸,如同一条正在休憩的老龙。 魏普说道:“父亲一定知道了,胡春秋,去了。” “嗯。”魏昆仑算是答应了一声。 魏普接着道:“这难道还不是机会吗?胡春秋一走,胡家肯定大乱,正是我们覆灭泽川帮的最好的时机!” “覆灭泽川帮?”魏昆仑放下古卷,摘下自己那老年的晶片眼镜,看着魏普的那双如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沉声道:“然后呢?” “吞灭了泽川帮,就是我们将手插到西北农田的第一步啊!”魏普奇道,“难道这不是我们一直的策略吗?” “一直的策略?”魏昆仑说道:“谁说的?我说过我们的策略就是插手农田了吗?” 魏普一时间楞了,他呆呆地说道:“您。。。您没有。” “那还谈什么一直的策略!”魏昆仑冷声道:“好好干完你自己的事情,一天到晚的好高骛远,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父亲!”魏普惊叫道:“如此天赐良机,难道父亲就丝毫不动心吗?!” “天赐良机?!”魏昆仑突然笑了,他的眼神中尽是嘲弄和戏谑,“这就是你认为的天赐良机?” “不是吗?!”魏普瞬间被这样的眼神激怒了,他的脖子红了起来,站直身子,大声道。 “不是!”魏昆仑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双目若火,“我告诉你什么是天赐良机!” 他一指东院,大声吼道:“那,住在那边的三位才叫做天赐良机呢?懂吗?你可知道,从圣的一句话,对你的二弟有多么重要?!你二弟如今正是仕途大好的年岁,在衍圣公府执教十年,无论是入道还是入世,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当官至少三品,修行至少从心!你以为他胡家是怎么从我们的地盘一步步起来的,是靠那个表面精明实则愚蠢的胡春秋吗?错!靠的是那个远在江州的胡亥言啊!胡亥言几品?你动脑子想想?不过一个从四品,就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发展到我们几百年才有的基业啊,若是你二弟能到三品,那胡家又哪里又成为我们对手的资格?!” “父亲!”魏普怒道:“那也得从圣看得上不是?!” “什么看不上?!” “二弟!”魏普吼道:“二弟也得从圣看得上啊!” 他吼完了这句话,顿时感觉脚下一虚,后退两三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同样是面红耳赤的父亲,半张着嘴,眼神有些呆滞。 他轻轻咳嗽了两下,站起身子,转身出去。 门外,正是他三弟魏哲。 “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架来了?”魏哲皱眉道。 “三弟,”魏普眼神突然有些阴冷,说道:“父亲,真的老了。” “什么意思?”魏哲奇怪道。 “凡是都是孤注一掷,家族可经不起这样的家主,”魏普大步迈开说道:“我去召集小运帮帮众,今夜,就灭了泽川帮。” “父亲同意了没有啊!”魏哲看着他大哥远去的身影,拔高嗓门喊道。 自家的大哥却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走开了。 魏哲叹口气,走进屋去。 老爷子还坐在位子上,喘着粗气。 他微微叹口气,走到父亲身边,手轻轻拍了拍魏昆仑的后辈,轻声道:“大哥也是为了家好,你别怨他。” 魏昆仑沙哑着声音,道:“他一直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他能看明白,但他不去看,有些事情他本该理解,但他不去理解。” 魏哲苦笑着摇摇头:“大哥,有时候还真是有些孩子气。” 魏昆仑沉声道:“打小他就这样,看不惯我和你娘稍微偏心一点,如今都快五十的人了,这脾气还一点都没改。” 魏哲笑道:“也就是有这样的禀性,他才能和江湖上那群三教九流的人都打成一片不是?我就是个武夫,成就破了天了也就这样,二哥虽然读书多,但书生气太重,当个先生还好,真让他去干事,未必见得能多好。比来比去,还不是大哥最舒心?” “舒心是舒心,可他这脾气,我又怎么敢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他?!” 一时间,一老一小,相顾无言。 第二卷 前夜 第十五章 争 - 江湖客 - 森罗人 浩浩汤汤,数百人齐聚一堂的威势,如同梁山聚义,又如同虎狼同啸。 魏普站在这数百人之前,神情阴冷。 天气虽热,但这月光却还是冷,冷若冰霜。 那冷若冰霜的月光映照在魏普的面孔之上,将他的五官映照出一块又一块的阴影,他今日的头发梳理的很仔细,头上的冠是铁质的,让这本来肥胖的面孔上突然增加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站在他身旁的,是个古铜色肌肤身材壮硕的汉子,他也换好了皮甲,手里拿着长长的勾刀,神情严肃。 一群人在黑夜中点燃着手上的火把,静悄悄的,如同地狱归来的鬼魂。 “人都感到齐了吗?”魏普沉声道。 大东应道:“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不想来的,估计也等不来了。”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吧。” 魏普说完,走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看着面前这人海。 三百余人的小运帮,汇聚一堂。 那一连串的把火亮光连成一片,犹如一条宛转盘踞的火蛟,正叱咤四方。 大东走到众人之前,声音洪亮,如同洪钟:“兄弟们,你们到了。” “你们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你们来到了这里。” “对此,我很感激,”大东说道:“小运帮的建立,我不是发起人,却是一直参与其中的元老,从一开始的五六个人,到几十个人,再到如今的几百人,我们的帮派越来越大,我们的威势,也越来越强。” “可你们还记得吗?当初你们入帮时候,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帮派?” 大东接着道:“因为没办法。我们都是穷苦人,有的是差夫,有的是农户,有的只是船上给人端茶送水的小厮,有的则是负责打扫清理茅厕的佣人。我们是这世界上最穷苦的一群人,也是最不被人瞧得起的一群人。” 他抬起手,高吼道:“所以,我们站在了一起,越弱小的人越要在一起生活,越贫弱的人越要相互帮助,而在我们背后,一直支持我们,一直守护我们的,正是本应该最瞧不起我们,最厌恶我们的魏公子!” 他一指坐在后面的魏普,高声道:“如今,魏公子带给我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诸位,想要听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想!” 大东吼道:“就在昨天,我们听到说,泽川帮背后的那个大靠山,那个狗官!被人杀!苍天有眼,那群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人终于要得到惩戒了!” “太好了,终于能为我那可怜的孩子出头了!” “让他们抢我们的商铺,活该,哈哈!” 大东接着吼道:“可是!可是如今的知县是个废物,他不敢下令,更没有任何能力去惩戒那群混蛋!” “什么?!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官官相护,当官的每一个好东西!” “都杀了,都杀了才好呢!” 魏普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冲大东点点头。 大东也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一下,转过头去,大声吼道:“所以,我们不能靠别人,更不能靠那群根本不靠谱的狗官们!我们要靠,就要靠我们自己!” “靠我们自己!”众人大吼道。 “众人,随我,出征!” “是!” 数百名的小运帮帮众带好自己的面罩,拿好刚刚发放下来的武器,在黑夜中奔跑了起来,那数百人的步伐是如此的嘈杂和扰乱,只是隐隐约约,有一股杀气蒸腾。 怒火一但被点燃,只有用血才能将其熄灭。 —————— 睡虎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上的木牌。 “幺鸡。” 旁边一个抹着浓妆的女子挥手打出个牌去,身上那浓厚的香粉气似乎都沾到牌上了,浓厚的味道在大堂中四处打转。 “三条。” “二饼。” “碰!一条。” 突然,睡虎一把把牌推开,皱着眉头怒道:“不玩了不玩了,什么东西,这一晚上赔了多少了。” 他一把把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拉过来,抱在怀里,在那女子的脖子旁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皱着眉头道:“玩了他娘的一晚上,输了他娘的一晚上。玩个屁!” “嘿嘿,大哥,别输不起啊。” “输你个臭皮!”睡虎一下子站起来,“你们玩,老子困觉去了。” “老大,真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找个婊子来还能打一晚上麻将?”睡虎冷笑一声,拉着那女子就往楼上跑。 推开房门,拉上床帘。 几个小弟兄也只能相互看着笑笑,继续手上的麻将。 突然,大门轻轻被推开了。 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壮硕男子轻步走了进来,左右看看,笑着问道:“几位大哥,打牌呢?” “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一个家伙大声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找贵帮派的几位大哥有点事情。”大东笑道。 那家伙仔细看了看这壮硕汉子,突然皱眉道:“你,你不会是大东吧?” “怎么,你认得我?”大东惊喜道。 “你不是小运帮的人吗?怎么到我们这边来了?”那家伙皱眉道。 “这话可就说错了,”大东摆摆手,“这怎么就是你们这边了。” “嗯?” “这,也是我们的地盘,”大东冷笑一声,“兄弟们,上!” 此话犹如一个大江的水坝猛然被人炸开,人群如同蜂拥的水流,哄然而至,前几个人身上都带着血,手上的钢刀,于空气摩擦出一点点轻微的声响。 几个打牌的一时间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那几个放哨的呢?他们怎么没过来通报? 一把长长的钢刀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刀锋如同秋水一样拂过他的喉咙,鲜血喷涌如同瀑布。 “杀!”大东大笑着高吼道。 帮众们一脚踹开那摆放整齐的桌椅,那桌椅上摆放的垫子和那满桌子的麻将木牌被踹的乱飞,一滴滴的木质铜板被人毫不吝惜地踩在脚底下,有些兴奋的帮众甚至直接拿起手上的长棍直接乱舞起来,酒罐瓶子碗,被砸的稀碎,好酒被棍子打出水花,飘洒在空中,落在地上,与地上被人带进来的泥土混在一起,发出一股带着土腥气味的酒香。 “你们几个,跟我上楼!”大东冷笑道。 “是!” 几个人手持大刀风风火火地跑上楼去,一个一个地搜着那楼上的房门。 “找到了!”一人冲这边高声喊道。 大东点点头,缓步走过去。 他走到那帐子的旁边,用手上的刀尖轻轻挑起床帘。 一个神色惊恐的女子尽力地缩在她身后的男人的怀里,那睡虎抬起眼睛,看了看大东,笑道:“这么快吗?” “心意已决,自然要雷厉风行。”大东冷笑道。 睡虎咋舌道:“我一直以为只有那魏普是个人物,没想到啊,你大东,一个普通的背夫出身的贱民,竟也有如此魄力。” “看人不准,遇人不淑,你说说你这辈子,是不是活到狗上去了?” “看人不准,只是看你一个人不准,遇人不淑,更是笑话,”睡虎摇摇头道:“你真的以为你已经赢了?” “我们要的不多,铲除了你们,静夜司和玉京楼的人也不会如何追究我们,”大东笑道:“此后河口就剩下一家了,更加安定和谐。” 睡虎就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大东拿刀尖拨开那女子的衣襟,瞥了瞥,冷笑道:“还有什么遗言,一并说了,别到时候到阎王面前去喊冤。” “大人,大人这不管我的事啊!”那浓装女子梨花带雨地悲哭道。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真到刀尖上了看的还真是清楚。”大东笑道。 他不耐烦地接着道:“快点,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了,别到时候再哭冤!” “我还真有几句想说的。”睡虎点点头。 “有屁快放!”大东骂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这么淡定?”睡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东没由来的心里一凉,沉吟着想了想。 “你总不会认为我一粗汉,和那群秃驴一样看破什么狗屁生死了吧?”睡虎笑道。 “你为什么?”大东皱着眉道。 “我惜命,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惜命,”睡虎说道:“所以当我在得到胡春秋死的第一时间,我就十分爽快地转换了阵营。” “阵营?”大东眉头锁的很紧,“你背叛了胡家?” “这是哪里话,我身上都被胡家的烙铁在脸上烙好了胡家两个大字了,我倒是想逃开这奴籍,我也得走得开啊。”睡虎笑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大东忽然怒火中烧,暴怒道。 睡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往外一指。 大东脸色煞白,转身跑出门去,走到门口。 无数的刀锋,指着他。 他大吼一声,手上的长刀舞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他的身形猛然向前冲去,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老牛,他的全身肌肉开始鼓动坟起,带着庞大的力量硬生生将几柄拦他去路的刀砍断! 他冲到那楼梯口,却见,一个青衫读书人,带着与那睡虎一样的微笑,静静看着他。 第一卷 青城 第六章 相识 - 江湖客 - 森罗人 农家小院,总有一种别样温馨。 虽然自家的田地被人分了,可这邻里邻居的还算念着多年前老张头的香火情,这张家祖祖辈辈住的宅子还在。宅子本来已经破旧不堪的了,还是张安康和妻子一起收拾了很久的结果。 窗台上的那个盆栽已经只剩个盆了,旁边那颗陈伶郡种下的树已经有些干枯了,小阿入正拿着个木质的小桶,用长柄木勺轻轻撒着水。嘟着嘴巴,轻轻哼唱道:“小树小树快长大,快长大,快长大~” 张安康看到自家女儿的孩童心性,眼神闪过一丝温柔,他走过去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道:“这小树,年纪可是比你都大啦。” “比我大也是小树呀,”阿入笑嘻嘻道,“因为我是小孩儿呀!” “阿入是小孩儿,是小孩儿,”张安康微笑着说道,“这棵小树在你娘走之后就枯死了,你再怎么浇水也没用的。” 阿入抬起小脑袋,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爹:“我知道阿爹有办法让这小树活过来!” “哦,你怎么知道的?”张安康微笑道。 “那次我见到了,”小阿入得意道,“那次茶庄里有个人被熊抓了,快死了,我看到他头上灵魂都要出来了,结果阿爹站在旁边,轻轻给那人说了几句话,那灵魂就回去了,人就活了!” 张安康摇摇头,“可不是我让那人活的,是你母亲哦。” “我阿妈?”阿入问道。 “这是你妈妈的本事,我只不过是个偷学者而已,”张安康温柔道,“等你长大了,你也就会了。” “我也可以吗?”小阿入兴奋道。 张安康笑着点点头,“等你长大了,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等阿爹死了,我就救活阿爹!”阿入认真地说道。 “哪有你这么咒阿爹的?”张安康摇头道,突然,他面色一变,看着女儿轻声道,“阿入,去找你长饮哥哥玩会儿,好吗?” “怎么了,阿爹?”阿入一侧脑袋,问道。 张安康笑着摸摸阿入的小脑瓜,宠溺道:“听话。” “嗯。。。”阿入有些郁闷地应了一身,小身子蹦蹦跳跳,跟个兔子一样地跑掉。 “真是活泼。” 不知何时,一个一身素雅道袍的清冷道姑已经站在了那农家汉子的身旁,看着那远去的小小身影,轻轻说道。 那道姑的双手隐在巨大而宽松的道袍下面,只有一支黑褐色的如雷击木木枝一样的拂尘,自她那盘好的手臂中弹出头来,那拂尘上的三千白丝在日光下闪耀,如同一川飞流瀑布,从那道姑的肘间,一路流淌到她的膝盖。 “当年的你,可不比我家阿入深沉多少,”张安康笑笑,他一指旁边的乘凉亭子,笑道:“别客气,座。” “谁人跟你客气?”道姑冷笑一声,“不过说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可没有漏出一点儿的马脚。” “人往山上爬,越高看得就越远,”张安康笑笑:“爬到了山顶上,能看见的可光是山顶的风景,还有自己一路走来的旅程。” “若是飞到那山上,就连未来的一丝迹象,也能捕捉些许了。” 他走到那乘凉的茶亭之中坐下,拿起一个小小的引火夹子,夹过来一块还热着的木炭,放到小炉子的底部,又从旁边引进院子的活泉里舀出一小勺子水,倒进那被热的滚烫的茶碗之中,笑道:“粗茶淡饭,希望不要嫌弃。” “谁敢嫌弃你,”道姑冷笑一声,拿过那小小的茶碗来,轻轻抿了一口,点头应道:“如今喝遍了这天下的茶水,能比得过你的,不超过三家。” “过缪了,”张安康苦笑道:“这我可担当不起。” 道姑看他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是在恭维你?” “难道不是吗?”张安康一愣。 “你也配!”道姑啐他一句,摇着手上的拂尘掰着手指头数道:“龙虎山的乌龙,京都的绿山,还有你蜀地的龙园,天下三绝。” 道姑美眸一瞥,轻笑道:“只可惜啊,自从丰仁陛下喝过那乌龙之后,就再也没有我们的份儿喽。” 张安康笑道:“乌龙是张老头的地盘,能弄出点来都是本事,喝不到也是正常,不过我这上好的龙园,管够!” “几年不见,倒是阔绰不少啊。”道姑取笑道。 “说阔绰算不上,就是装傻充愣久了,难免这心就硬不起来了,”张安康摆摆手道:“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找你?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拜访你的?!”道姑大笑道。 张安康傻眼了,他呆了一会儿,那黝黑的面孔不自然地红了一下,憨笑道:“不是来找我的啊。” “还真是给你脸了!”道姑大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十五年前叱咤风云的茶圣啊,要屈尊我这天下第一宗的主母来三顾茅庐?” “误会,都是误会。”张安康有些羞赧道。 “我来这里,是受人之托,”道姑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她一双本来清冷的眼睛眯成两条线,头微微低下,手撑着下颚道:“你猜猜,我来干什么?” “皇帝所托?” “聪明!”道姑冲他竖起大拇指,咯咯笑道。 张安康也渐渐收敛了笑意,严肃沉声道:“是为了青城山开山一事吧。” 道姑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默认了?”张安康肃穆道。 道姑笑着,微微点点头。 张安康霍然站起身来,开朗笑道:“没事的话呢,你就在这住两天,咱们两个叙叙旧,有事的话呢,我也不留你,过几年阿入长大了,我就带她去拜访拜访你,看看你这个天下第一宗到底气派不气派。” 道姑不满地气急道:“张安康!你还真是翻脸就不认人啊,刚才还亲亲密密的,怎么这一会儿就要走啊!” 张安康摇头冷静道:“你那点小心思,我十五年前就吃透了,让我带你上青城,三个字,不可能!” 道姑不管不顾地大叫道:“不是,你连我为什么要去都不知道,怎么就拒绝了啊,你知道当年我们为了找你费了多大功夫吗?在外宣称你已经死了,对内现在连我几个最为亲近的手下我都不敢告诉你他们你还活着,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啊!” “十年前的事情,我很感激,”张安康说道:“当时你们为了我和伶郡的确付出了很多,这些恩情,我张安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绝对不敢忘记,但是,青城山对于我张安康来说,难道就没有恩情吗?十八年前我从青城山下山,背叛师门,我当时宣称这辈子我不回青城山。可是十年前,为了伶郡我还是回去了,不仅回去了,甚至还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了青城闭山,到现在我还内心有愧,有愧于青城恩师对我的栽培,更有愧于十年前因我而死的师兄弟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睛,抿了抿嘴唇,说道:“你过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让我在想起这些伤心事,好吗?” “还有,出去之后,千万不要提你我修行的事情,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还活着。” 道姑狠狠瞥他一眼,“知道了,混蛋,只会得到不会付出的混蛋!” 说完她就摇曳着身子狠狠往外走去。 “现在就走啊,这茶第二锅刚煮好!”张安康在她背后喊道。 “不喝啦!”在远处,传过来一句女子赌气的愤愤声。 张安康看了看那清冷道姑的瘦削身影,无奈地笑了笑。 他正了正衣服,坐回那煮水的炉子旁边。 木炭燃烧的热气在炉子里面环绕着,顺着那被笼罩好的陶炉壁如一条贴着墙攀援的小蛇,一圈又一圈的环绕着,那小蛇顺着炉壁往上爬去,被上面那紫金楠泥壶一口吞下,放在肚子里面。 一丝一丝的热气被那紫金楠泥壶暖在壶中,升腾的热气将那壶中清澈的泉水煮的咕噜噜冒泡,一个个的小泡如同一条条可爱又肥胖的小鱼,穿梭在如同水藻一样的茶叶之中,忽然,一股蒸汽腾起,撞得那个小小的壶盖子一跳,发出呜噜噜的声音。 张安康笑着看着那小小的壶,手指轻轻一点。 那升腾的热气顺着壶嘴飘出,在空中纠缠凝结,竟长出了四肢,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蒸汽小蛟,环绕在这半空之中。 霍然之间,天地,茶香四溢。 浓浓的茶香带着泉水的清心味道弥漫在了这个小亭子之中,他戏谑地看着门口,手指轻轻竖起,嘴巴里以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微弱声音喃喃道。 “一。” 他轻轻竖起第二根手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二。” “三!” “好了好了,我认输!”那清冷的道姑气急败坏地跑回来,她眼神狠狠剜了张安康一下,骂道:“欺负我!” “我哪里敢欺负你啊。”张安康装作无辜道。 “不然你闲的没事搞这一手‘香暖茶蛟’干什么!?”清冷道姑骂道。 “哈哈哈!” “笑屁!” 第一卷 青城 第七章 来去 - 江湖客 - 森罗人 “你是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你儿子?” 张安康拿着个内釉为白外侧为磨砂的小碗,轻轻问道。 道姑点点头,“吾儿时日不多了,机会也不多,只有上青城来碰碰运气。” 饮完,她笑笑:“茶艺没退。” “还跟我在这强颜欢笑呢?我不了解你?”张安康微微皱眉,感慨道:“你我二人之间,不必伪装,更没有什么必要去伪装。” 道姑放下茶杯,突然不说话了。 张安康摇摇头道:“看来你也有些犹豫吧。” 道姑说道:“我不知,我那孩子,是该救,还是不该救。” “你还真信那张老头说的卦?”张安康皱眉道。 道姑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如今的我,已经全然不像个母亲了。” 张安康突然站起,双眼尽是难以置信,他手指着道姑,高声道:“你,你真去修炼了?!” 道姑没有回答他,说道:“自从那一刻起,保留在我脑海中的,只有那一瞬的情绪,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了。” 张安康红着眼睛,怒其不争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能练,不能练,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你要我怎么办?!”道姑轻轻抬起头,缓缓问道:“古松宗是我一个人的宗门吗?当初你我武肃陈伶郡四人创立的宗门啊,如今仅剩我一人,我能怎么办?” 她站起身来,一挥大袖说道:“你当我这天下第一宗真的是吃白饭的吗?身边无数宗门都在旁边看着呢?这江湖之远未必就比那朝堂之高要安生多少,虎狼入群伴着我们,我不练,我能睡得踏实吗?” “可你,现在就睡得着了吗?”张安康无奈道:“一日修炼便入魔,魔功之所以叫魔功,便在于其噬人心魂,吞人骨肉,令人堕落。” “你觉得我堕落了吗?”道姑轻轻问道。 “暂时看不出。” “那不就得了,”道姑笑嘻嘻道:“自从练了这魔功之后,心性的确大变,但并非是坏事。” 她徐徐道:“自从遇上练功之前认识的人,便会喜笑颜开,心中欢喜,但若是遇上练功之后人,就不自觉的冷漠冷淡,而且冷静。” “我不认为这是坏事。”她轻声道。 “那你对你的儿子,还有感情吗?”张安康突然发声道。 道姑看了他一眼,终是无奈道:“很少。” 张安康冷声道:“太上忘情作为天下三大魔功之一,自从百年之前圣宗魔教那一场仙魔的道统之争后就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魔宗人行事恣意妄为,无论法规,才遭这天下人唾弃,如今你乃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若是让他人知道了你竟然修行魔功?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道姑轻轻一笑,摇头道:“还能怎么做,杀了我?” 说完,她美眸一横,笑道:“大不了您张茶圣像救当年的陈伶郡一样,再救一回我呗?” 张安康突然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吟良久,无奈道:“当年我的确有愧于你,十多年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嘛。” “你知道我对我那孩子无所谓的态度是为何?不是吗?”道姑死死盯着他,呛道:“你到现在了还在回避吗?我都已经无所谓了,你承认一下就这么困难吗?” 张安康微微叹口气,不再说话。 “知道了,”道姑冷笑道:“不愧是堂堂的茶圣,心还真是狠。” “我曾经对伶郡许诺过,我之前的所有事情尘封起来,一心一意只对她好,我不会违背诺言的。” “谁叫你违背诺言了?!我吗?!”道姑一下站起身子,放声怒道,她指着张安康,高叫道:“你对她的是诺言,对我的呢?对我的就不算是诺言了吗?!” “当初是谁拉我浪迹江湖的,逃婚于赵家的,又是谁诺我要一辈子护我安全的?”道姑冷笑道;“当初我才十六岁啊,你也忍心。” “年少的事情我不想多谈了,”张安康站起来,沉声道:“你就是想让我带你们去青城山不是吗?我带你们去,但我不会上山,绝对不会。” 道姑突然又莞尔笑道:“这就对了,人总是欠着不还,到底是讨人厌的,陈伶郡还真是个厉害的女子,这才几年,就把当年锋芒毕露叱咤江湖的张家圣人给磨成了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茶农,我不如她。” “你性情果然是变了,”张安康说道:“从前我绝不敢想这种阴阳怪气的口气竟然会出自你的嘴里。” “怎么,让你不高兴了?”道姑妩媚地看他一眼,她掩嘴笑道:“看不得我这女儿作态?” “四十老妇,还装什么女儿?”张安康冷声道。 道姑放下手去,站起身来,淡然道:“无趣,罢了,你答应就好,看来你还没有无情到一点情意都不顾。” “我也有一个条件!”张安康说道。 “请讲。”道姑淡然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青城,但,从此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可以吗?”张安康问道。 “我之前也没打算打扰你的生活,这不是凑巧了被下人撞见你了跑来跟你叙叙旧吗?还真是冷漠无情啊,”道姑笑道:“究竟是你修炼了太上忘情了,还是我修炼了太上忘情了,嗯?” “慢走,不送。”张安康沉着脸,冷声道。 “不用送。”道姑瞥他一眼,身形一转,一股浑然灵力从她身边四散,带着她的身躯瞬息若破碎一样消失在空中。 —————— “阿入,你爹爹认识那个贵人吗?” 在茶农的小院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小沙坑,沙坑中的沙子质地细密,倒像是海边才能出产的金雪沙。王长饮光着脚丫,将下半身的摆子挽起来塞进自己的腰带上,手里拿着个小瓢,舀起沙子,笑道。 “阿入不知道呀,”小姑娘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得,呆萌地回道。 王长饮把手伸进沙子里面,感受着那细腻的沙子在指尖流动,笑道:“我听那边的那几个护卫说的,那个贵人可是一听到你父亲在,就跑来拜访了,这求贤若渴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姜太公在那钓鱼呢!” 阿入笑嘻嘻道:“可能是贵人喜欢喝我爹爹的茶!我家的茶,天下第一哩!” “也不是没可能,”王长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是真的就好了,这几年不开张的,趁着这一笔,好好赚个痛快,哈哈!” “王长饮,王长饮呢?!” 突然,在院子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到处喊道。 “得了,老爹来了,”王长饮挠挠头,喊道:“老爹,这嘞!” 不一会,一个一身锦袍的胖子就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我的小祖宗啊,我这边都快盲肠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和阿入玩沙子?再说你都几岁了,还玩沙子?” “不然我玩什么?赌博青楼您老挑一样?”王长饮冷笑道。 “翅膀硬了,管不住了,子思你看到了没有,儿子都不听我的了。”王泉泪雨如下道。 “得了得了,一遇到点事就那我娘压我,你可真有本事!”王长饮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门外面正是沸反盈天,一行车队带过来的货物种类繁杂,摆放起来更是十分冗乱,一个茶庄能有多少人,便有多少人在这院子外面,随着这商队进行整理。 钱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看小长饮跑过来,乐呵呵道:“来了?” “被我爹强拉过来了,”王长饮无奈道:“来管这片的摘捡。” “我倒是不着急,就是几个贵人似乎赶时间,”钱中笑道:“其实说到底,有贵人给的这些银子,我这边算是已经回本儿了,你们若是着急,也可先随着贵人去一趟青城山,等回来了,我们再出发去百越也不迟。” “那得等到什么光景去,”王长饮无奈道:“我听我爹爹说了,青城封山之后,周边地势仿佛有大阵环绕,无数的幻境危机四伏,寻常农户走进幻境,一辈子都走不到青城,也就只有阿入的爹爹能胜任。” 钱中惊讶道:“阿入的爹爹,不是寻常人?” 王长饮摸了摸下巴,“若不是寻常人,那就不是我们所能谈论的了。” “也是,”钱中点点头,“听说山上那些神仙们的手段神秘之极,得罪了山上的神仙,可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我们就不谈了,”王长饮笑道:“这次去百越,其实我想随着叔叔一起过去看看。” “你去干什么?”钱中疑惑道:“小子可别把百越当成我们大弘啊,那边丛林藤蔓,瘴气毒虫数不胜数,一路上的强盗蛮人也几朵,若不是为了讨口饭吃,你叔叔我可是绝对不想往那边再踏过去一步了,你还小,等你大大,你想不去都不行。” “我爹这几日实在是太忙了,我如今也十三岁了,也该为我爹爹分些忧了,”王长饮笑道:“叔叔你别看我穿的是一身读书人的衣服,要论体格,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第一卷 青城 第八章 王家父子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是我还真做不了主,”钱中乐呵呵笑道:“不行你就去问问你爹爹,你爹要是同意了,我绝对没问题。” “一言为定?”王长饮笑道。 “一言为定!”钱中大笑道。 “等着,我这就去问我爹去!” —————— “不成!绝对不成!” 好说话的胖子大手一挥,那五根略显肥胖的手指在空中舞成了一个扇子,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嘟噜噜道:“可不成,你是我王泉唯一的一个儿子,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王长饮皱眉地不解道:“冒什么险啊,我就是随着钱叔叔去见见世面,如此而已,哪里称得上是冒险?” “正因为你没见过世面,没有经验,所以我才不愿意的,”王泉坚定道:“过两年,至少得等你弱冠了,我就带你往北面走走,走南闯北地看一看,百越不是大弘,大弘的江湖虽然也乱,但到底还是讲道理将道义的,可你听说那群南蛮子讲过什么道义没有?一群吃野果住树屋的猴子,看你不顺眼就是给你一吹箭,那箭上可是都浸着剧毒的,见血封喉你听说过没有?!” “哪里这么玄乎啊,”王长饮才不信呢,他冷笑道:“我钱叔又不是没给我讲过百越的风土人情,不就是住在丛林中的几百个越族部落联合起来,成立了个小国吗?听说那边还有个叫阿祖教的教会,里面的教皇就是我们的皇帝,人家也有秩序的好不好。” “别管什么秩序不秩序的,你娘临死的时候说过,让我好好把你抚养成人,你不听我的话了,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王泉吹胡子瞪眼道。 “别老拿我娘压我!”王长饮叫道:“你还有没有点本事了,凡是还都得靠女人来撑腰吗?!” 王泉硕大的身子霍然站起,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我。。。” 王长饮心中略生了一丝胆怯,他狠狠瞪了眼自己的老爹,转身跑了出去。 “真是惯的,没大没小的。”王泉拂袖怒道。 —————— “你们若是要去青城,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能走过那天下闻名的青城迷山阵。” 在给贵人们准备的卧房中,张安康站在天一和卫甲二人面前,轻声说道。 两个护卫后面,道姑正合着双眼,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声音轻微至极,犹如佛家正在诵经和尚的呢喃,让人听不真切。 “青城作为天下的道教双峰,与龙虎山齐名,其下弟子修行分三个方向,那便是赫赫威名的青城三绝——剑、术、阵,”张安康看着二人,缓缓说道:“我自诩天资聪慧,可我究极一生,也只在这术阵之上略有造化,而青城最为著名的剑,我却丝毫没有涉猎。” “青城迷山阵之阵法,若只凭人力,绝对闯不过去,”他看着二人的眼睛,接着道:“在青城闭山这十几年中,无数人曾经去找寻过青城所在,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你们可不要忘记,那无数人中,有各大宗大派的踢山之人,有修得上等剑术想要去青城博得剑仙称呼的剑道天才,还有痴迷阵法,想要一探这青城迷山阵究竟的阵法大师,无论何种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可他们闯不过去,你们可知,为什么?” “不知。”“不明白。” “笨!”道姑嘴唇微启,破口骂道:“还不是因为这阵法是天生自成的吗?倒是把功劳都拉到你们青城山自己身上去了。” “此言差矣,”张安康冷声道:“我承认,青城作为这天下第六福地洞天,地势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但若说其阵法天成,你把那天下第一洞天福地的龙虎山放到哪里去了?” 他接着说道:“若是想过青城的迷山阵,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三人倒是同时发声问道。 张安康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 —————— 黄昏入夜,外面静悄悄的,茶庄中的光亮除了钱中的客房中还点着微微黄晕的蜡烛,只有那王府门前的两个纸糊的灯笼还烧着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王长饮的屋子不大,一张床,在床头位置有个紧挨着床的小桌子,床脚的位置则是个黑木制的书架,那书架上的书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养的很好。 小少爷半躺在床头上,身上盖着杯子,把枕头竖起来当成了靠垫,望着窗外。 夜色弥漫,星辰微微闪亮。 吱。。。 门被悄悄推开了,一点微弱的光芒从门外进来,王长饮瞥了一眼,又回过头去,不理他。 “还没睡呢?”王泉把煤油灯放在那床头的小桌上,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王长饮摇摇头,紧紧闭着嘴巴,还看着窗户外面。 王泉乐呵呵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少爷的腿,安声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入神。” “总比你好看。”王长饮冷冰冰地回道。 王泉一愣,尴尬地笑了笑,“那是自然,这风景总比我这糟老头子好看的多。” 王长饮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爹爹的双眼,问道:“是不是外面有很多比这更好看的风景?” 王泉干咽了口唾沫,略微躲避了一下自己儿子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能随我娘吧,打小就喜欢读书,”王长饮将视线转移回去,轻声道:“书里面写的东西,又多,又好。爹,你知道吗?在我们之前,我们华族已经生存了快三千年了,反反复复经历了十几个朝代,这天下的中心汴京城,在几百年前也不过是个蛮荒之地,那里和百越一样,也是丛林密布,毒虫毒瘴,可现在呢?皇城赫赫,气统天下,琉璃瓦,楠木屋,华贵至极。” 王泉微微叹口气,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书里面,有一剑升九天的快活剑仙,有只身尝百草,肚皮还是透明的神农炎氏,有北面国力强盛无双的金国,也有无数的读书人站在学宫之中朗诵着先贤诗篇,”小少爷看着自己的爹爹,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说道:“爹,我想去看看,我想看看这天下是不是和书中写的一样的好,不行吗?” “不是不行,”王泉没由来的心里一悸,像是有个小人在他心旁轻轻揪着他的心一样,“你还太小,你现在最好的,就是在家里好好成人,等你长大了,你就是你自己,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有几年啊,”王长饮微微叹口气道:“等到了成年了,就算我看了这天下又怎么样了,看到剑仙我还能学剑吗?看到了学宫,我还有时间去读书吗?人长大了,只会比现在更身不由己吧。” “谁跟你说的这些啊。”王泉无奈道:“这哪里像是个十三岁小孩儿说的话。” 王长饮接着道:“爹,我打小没娘,我学的东西,都是书上的,有的书豪情万丈,就有的书无奈颓唐,我都看。” “我想读书,我不想当个商人,可以吗?” 风轻轻从窗户的缝隙中吹进来,将那小小的火苗吹斜,小小的火苗啊,它太微弱了,只不过是人嘴吹出来的气,都能将其熄灭。 但那小火苗却歪歪斜斜的又站了起来,依旧顽强地燃烧着。 王泉突然说道:“你真的想读书?” “我想。”王长饮点点头。 “所以你才求我去百越是不是?”王泉道:“你不是想去百越,只是想跟着那商队和那几位贵人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吧?” 王长饮看了看自己的爹爹,低下了小小的脑袋,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王泉点了点头,摸了摸王长饮的脑袋,温柔道:“我明白了,你不用去百越,你爹爹我,肯定让你去读书。“ “真的吗?”小少爷抬起头来,怀疑地问道。 “儿子想读书,天底下那个父亲会不高兴!”王泉乐呵道:“你还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交给我吧,你爹爹我,肯定把这事情给干得漂漂亮亮的!” 王长饮的两颗滴溜溜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光彩,他嘴角上扬,挂起了如太阳一般的笑容,“嗯!” 把孩子的被子铺好,盖在他的身上,又将被子角边压在孩子的身下,确保他不会半夜着凉,王泉才轻轻地拿起那个小小的煤油灯,走了出去。 风轻轻飘过,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你都听到了?”王泉无奈道。 “以我的修为,想不听到都难。”张安康轻声道。 “怎么办啊,到底,这一天还是来了。”王泉叹了口气,双手无力的垂下。 张安康看着这位至交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孩子喜欢读书,是好事情,我向来都不信卦象的,你也不该信。” 他弯下腰去,捡起那盏刚刚被丢到地上的煤油灯,说道:“长饮是子思的孩子,子思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读书呢?说喜欢是正常,说不喜欢我才惊讶呢!” 第一卷 青城 第九章 传 - 江湖客 - 森罗人 “我是个俗人,不像你和子思,你们都是山上的神仙,说的都是不信天命信自己,”王泉说道:“我不一样,我就是凡人,我信命。” 张安康看着这位老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吟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打算跟他说说他娘的事情?” 王泉自嘲一笑:“若是他去读书了,还怕不知道自己娘的事情吗?纪家的势力在儒家威严不下与孔家,凡是读书人,身上但凡又纪家血脉的,都自认为是荣耀,这些,他想躲都躲不过。” “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张安康说道:“比如你。”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是个俗人,”王泉乐呵呵道:“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成什么大富大贵的官员,或者是山上的神仙,我就希望他这一辈子能够快快乐乐的就好了,这就足够了。” “人应该认清自己,但人不应该妄自菲薄,”张安康突然发声道:“你虽然是个凡人,但是在我张安康眼中,你的傲骨,没有多少人能够比上。” “谢谢。”王泉自嘲道。 张安康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口道:“如果你真的想让长饮去读书,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王泉连忙拒绝道:“读书的事情因为子思我也知道不少,那儒家最负盛名的三书一府,我是不打算让长饮去读了,去个乡县的普通书院学习就好了,我还是希望他平平凡凡的,才是最好。” 张安康摇头道:“王泉,凤凰即便在鸡窝出生,笼中食谷,它依然是凤凰,有些事情躲不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这些不光是造化,也是责任。” “为什么偏偏让一个小孩子去担负这些责任呢?”王泉不解道:“天道这么不讲道理吗?” 张安康看着王泉的双眼,沉声道:“因为他王长饮,是纪子思的儿子,就这么简单!” 王泉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边的星光,突然问道:“听那几个贵人的护卫说,你打算去青城了?” “嗯,”张安康点头道:“有些事情,是需要了解一下了。” “你我在青城山上相识,当时我是个香客,你是个道士,这才多少年,咱们就都一样了。”王泉笑道。 张安康微微摇摇头,“我不是道士,只不过在青城山上修行罢了。” “去吧,”王泉赞同道:“是该去,一方面能给阿入攒下笔嫁妆来,一方面,也能了解了你自己的心结,该去。” “决定上山之后,我也就不装傻充愣了,”张安康笑道:“这么多年啊,转眼就过去了。” —————— 大地东方的日光渐渐如洪波涌起,一点微光,弥漫成一条长长的线,将挂在天边的一串云朵连成了一片弥漫的金色的海洋,几只飞燕在空中被那明亮的光线映照成暗色,在空中如鱼儿般游动,飘荡。 那光线逐渐传进了屋舍中,透过小少爷的眼皮照在他的眼膜之上,刺痛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睁开了眼睛。 “嗯。。。” 王长饮半坐着起来,揉了揉眼睛,转眼一看,一个面容清冷的道姑正坐在他的床边,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啊!”王长饮吓得如个受惊的兔子,差点没一下子蹦起来,他叫道:“你是谁啊?!” “我叫林绣衣,”道姑微微笑道:“你是张叔叔的好友。” 王长饮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道:“贵人!贵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清冷道姑微笑道:“我和你张叔叔是故交,也和你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 “你见过我的母亲?”王长饮惊喜道:“真的吗?” “对于你的母亲,我也了解不多,”道姑说道:“只知道她是个奇女子,不是一般人哦。” “我王长饮的母亲肯定不是一般人!”王长饮笑道。 “你和你母亲有一点太过相似了,”道姑说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喜欢读书。” 王长饮点点头,笑道:“这个我也知道,我屋子里面的藏书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看这些书,就好像母亲在教我知识一样,嘿嘿。” 道姑轻轻拂了一下拂尘,说道:“那你,想不想去学宫啊,去看看你母亲学习的地方。” 王长饮看了看道姑,突然没有来的笑了。 “你笑什么?”道姑微笑道。 “我是个孩子,但我不是个有童心的孩子,”王长饮笑道:“这不太好,不过有时候,也挺好的。” 道姑眯起双眼,轻轻说道:“难道我如今连个十三岁的孩子说的话都听不懂了吗?老了老了。” 王长饮摇摇头道:“书这东西,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增加见识,增加眼界,坏处是任何事真到你眼前了,也就没什么新鲜感了,总感觉自己在哪看过一样。” 他抬起头来,两个眼睛直接对视着道姑,说道:“你知道我从你这几句话中看到了什么?” 道姑没有回他,静静等着他说完。 王长饮举起两根手指,笑道:“我看到了,‘阴谋’。” “胆子真大啊,”道姑眼睛突然犀利道:“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王长饮笑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是张叔叔的地盘,你有求于张叔叔,所以你肯定不会对我动手。” 道姑身后的庞然气势瞬间消散,她楞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厉害厉害,你这不就是天生的读书苗子吗?不让你去学宫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捧腹大笑着,笑弯了腰,直起身子来,用小指抹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看着王长饮,突然开口道:“张嘴!” 王长饮下意识闭紧了嘴巴,却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法则之力,强行把他的嘴巴给撬开了。 “去!” 那清冷道姑纤细而雪白的手指冲他一点,一点微光从那雪白的手指中涌动出来,化作一个小小的光团,直接钻进来王长饮的肚子里面。 没有任何的味道,只感觉有一个滑腻冰凉的冻块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下去。 王长饮想要大叫,可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音。 道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别害怕,这是我给你的造化。” 她笑道:“《太上忘情》,三大至圣魔功,可是这天下少有的能修炼至逍遥境界的至圣神功哦,那日你踏入常运第一境了,在你胃里的那个冻块就会自动溶解,那片《太上忘情》也就会浮现在你的脑袋中了。” “至于修炼不修炼嘛,随你啦。”那道姑少女作态的一笑,转身跑开。 突然她的脑袋又转了回来,笑道:“可别告诉张安康啊,如果你说了,小心我,杀你们全家啊!” 王长饮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 院子之中,无数个装卸货物的大车已经开始重新填装货物,用油皮纸包好的干纸和书籍,用羊皮包好又垫上了棉花的盐巴,一个巨大箱子中装填着的衣服,依旧无数的瓷器和茶叶,都被一条条海上船支用着帆布绳子给紧紧的捆好,拴在马车上。 马儿经过这几天的修养,都轻轻地跺着地面,活动着身子,两个黑色的大鼻孔往外嗤着白气,那马颈上暴起的青筋,腿上坟起的肌肉,已经那油亮的马鬣,便是这马儿的现状。 张安康把最后一个巨大的箱子搬上了车,双手拍打了一下,抖掉了轻轻的拂尘,点头笑道:“都弄好了吧。” “谢谢你啦。”钱中抹了把自己头上结成豆丁的汗珠子,憨厚笑道。 张安康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商人这行当,无利不起早,这话是从老祖宗嘴里面说出来的,话穿了几百年了,理却还是这个道理。 一听说那几位贵人愿意出个泼天的价格请个憨汉跑去带路,凡是庄子里面听到风声的村民们,可一个个的都红了眼睛。这一回来,不说能借着这把钱脱了那王家的奴籍,就是再给自家女儿置办套新房子,恐怕也绰绰有余了。只是那贵人的房间住在王家的院里面,不然那小小的门槛恐怕都让着邻里邻居的给踏烂了。 不过村民就是村民,论起这赚钱的买卖,怕是一万个也比不上一个钱中,那死胖子只不过是左问一句需不需要马车,右问一句要不要点随从,就轻而易举地将这几车的货物随随便便以超过百越三倍的价格扔给了贵人们,又应下来了贵人用车的买卖,一反一正赚的可不比那张家汉子少了多少。 有了这个车行的屋子,从茶庄到青城山的人员也很快确定了下来,除了三位贵人和贵人的不到十个随从,茶庄里的憨汉还要带着阿入和王长饮两个小家伙去。听王泉的意思是说害怕这憨汉再叫人给蒙骗了,到时候送人到了地方人家不给他钱,那不亏出血本来了,长饮虽然年岁不大,可胜在机灵,自己脱不开身还是自家儿子最为保险。 其实这些举动在周围人眼中却是有些杞人忧天,那贵人成把的银子没处花呢,还能贪你那憨汉的带路钱? 至于阿入啊,还不是这小丫头片子拉着他爹爹不让爹爹走,说是刚回来就走是不是不要阿入了,眼泪汪汪的小姑娘我见犹怜的,索性也就带上了,听说这几位贵人还是挺喜欢有几个小孩儿跟着的,多些生气,出游也比跟这群不识风雅的糙汉要有趣得多。 马车在庄子里被人上好了油,有专门备了些可临时能用的木轮子,万一路上遇到个坑洼再磕坏了也有的换,食物更是准备的齐全,几罐腌好的四川酸菜,几条上好的腊肉还搭着一篮子垫得软软垫子的鸡蛋。只要随便点个小火,随处去林子里打只野味在拽几把野菜,用清冽的山泉一煮,便是一锅香浓的好汤。 钱中这老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恨不得把这运货的货车都卖给贵人们,看那护卫对自己鄙夷的样子估计也是猜出来了自己这苟且勾当,不过这点蝇头小利,还不值得他们为此找这个奸商算账。 第一卷 青城 第十章 离别 - 江湖客 - 森罗人 收拾完了东西,张安康笑着看看站在门口送他们的王泉和王长饮,走过去笑道:“得了,收拾完了我们就准备走了。” “一走,还会来吗?”王泉问道。 张安康笑了笑,回头看去,自家的闺女正怯生生地坐在马车旁,微微叹口气道:“不知道,能回来自然是想回来。” “江湖上的事情我不太懂,”王泉说道:“但是如果你有了什么难处,回到这里,在当个普通人,也未尝不可。” “真遇上什么难处了,可不是次次都有那年的运气。”张安康摇头笑道。 趁着两个父亲在谈话的功夫,王长饮一溜烟跑到了阿入旁边,说道:“你要走了,以后照顾好自己呀。” “嗯,”阿入怯生生道:“长饮哥哥,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怎么不能了,”王长饮笑道:“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去找你!” 阿入开心了起来,笑脸绽放出如同小雏菊一样的笑颜,“嗯!” “行了,差不多咱们就走吧,”天一走出马车,笑着冲众人说道:“我们这边事情比较急,在这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他走到两个小孩子身边,说道:“都是少年少女的,以后日子长着呢,害怕见不到面。” 王长饮沉吟了一会儿,神情落寞,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问道:“贵人,我能问你个事情吗?” 天一微微一皱眉道:“你说,我听了问题再考虑回答不回答。” 王长饮抬起头,略有些犹豫道:“贵人,到底是谁呀?” “我们是谁?”天一笑了笑,“我们就是群苦命人啊,上辈子欠下来的债,这辈子还,父母兄弟欠下来的债,我们来还。” 天一看着远方,绿树葱葱,正是暮春大好,他又看了看这对小孩,玩心大起,笑着说道:“这个小子,我可以提点你一句,如今这世道,变得太快了,前一秒我是你的家奴,可能后一秒你就成了我的阶下囚了,人活着,大部分事情是看命,但我们不能信命,这辈子活的,就是个改命!” 王长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着牙点了点头。 天一哈哈大笑,“我听说你爹要带你去学宫,读书好,读书也能读到天上去,希望你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就好,不然的话,下次再见到阿入,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脸皮子上是真的过不去。” “我记住了,”王长饮抬起头来,说道:“我肯定,好好活着!” 张安康走回来,回头看着众人说道:“大家伙子都准备好了吗?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准备好了!” 张安康一笑:“走,出发!” 几个马夫甩出了一个响亮的鞭花,那长长的马鞭在空中发出噼啪的清脆声,马蹄抬起落下,磕在地上的声音连成一片,一条如长龙一般的队伍缓缓前行。 “走了。”张安康最后看了那对父子一眼。 “走好。”王泉狠狠拥抱了他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王泉心里,这次拥抱,好似永别。 —————— 回到家中,见自己儿子依然失魂落魄的,王泉不禁好笑道:“怎么了,这样子还哪里有曾经的小霸王的样子啊。” “爹,我觉得我成熟了不少。”王长饮突然冷不丁道。 “怎么成熟了?”王泉好奇道。 王长饮看了看自己的老爹,轻声道:“我本来以为自己读过了书,就应该什么都明白了,如今我才发觉,很多东西书上写的和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真的不一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泉笑道:“可万卷书也得读不是吗?” “我要去学宫!”王长饮手攥起拳头,坚定道。 “我支持你,”王泉笑道,“明日我就叫上我们商队的人,护送你到眉山去,那边听说新开了家学宫,是当朝的老员告老还乡,闲来无事办的,已经求得了衍圣公府的应允了,最近正在招学生,有教无类,即便你年岁大些,也能进去。” “我们是第一批生?”王长饮奇道。 “听说也不是,”王泉道:“似乎原来这位苏员外在京城就有自己的小书府,如今带过来了不少才学惊人的学生,有教无类这个名号都打出来了,应去学习的人肯定不少,光凭苏员外肯定是教授不过来的,我觉得大概也就是苏员外教授自己的学生,那些学生再来教授你们吧。” 王长饮一挑眉毛道:“有教无类,那自然学费是不贵喽。” “贵的咱们又上不起,”王泉嘿嘿一笑,脸皮极厚道:“再说了,凤凰即便在鸡窝出生,笼中食谷,它依然是凤凰,不是吗?” “这话是你说的?”王长饮怀疑道。 “自然不是。”王泉嘿嘿笑道。 —————— 从茶庄到眉山距离不远,不过是一日的路程,王家父子就已经赶到了眉山。 镇子中果然异常热闹,来往之人极多,但若是仔细一瞧,却总是惊讶发现,来往之人大多竟然是衣衫华贵,举止雍容之辈,更有几位挺胸高昂,腰间配剑,赫然是武勋出身。 相比之下,在茶庄还算是大富大贵的王家父子,如今过来,倒还真成了平头百姓,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了。 “爹爹,你说说,这群人有多少是真来学习的?”王长饮背着个小小的木质书箱,里面除了放了纸墨笔砚这样的文房四宝,还放了基本小少爷最为喜爱的藏书,一个不大的小书箱被人塞的满满的,沉甸甸的,看起来很有分量。 王泉则是背着个包囊,里面是父子换洗的衣服还有盘缠,他冷笑一声道:“还不是想从苏大人身上搭上条线?” 王长饮嘿嘿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那位苏贯大人,不是虚名之辈。” “噤言!”王泉突然急道,他左右看看,小声道:“你现在是个学生,可是要好好收起你那少爷脾气,若那位苏员外是个古板的夫子,非得把你的手心打出血来不可!” “古板是肯定不会古板的,”王长饮摆摆手,“官场之人,古板的,都登不上天去。” 王泉瞪了他一眼,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渐暗了,他点点头道:“看看附近有什么客栈,去睡了吧。” 王长饮点应是。 夜色将近,两旁的摊子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收起,街边的客栈也被住的满满当当,寻了好多家,才总算找个一个还有个空房的。 半弓着腰的小厮肩上搭着条白色的抹布,领着头带着王家父子走去,上个楼,转二号房,手上的一串铜钥匙找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地把那铜锁给捅开,回头喜笑颜开道:“二位也是来眉山书院找苏先生上课的?” “对,”王泉笑道:“孩子这不刚刚上完私塾吗?耽搁了几年,一听这边有位大儒广纳学子,我们就过来碰碰运气。” 小厮笑着揉搓了一下手掌,眼神贼兮兮道:“二位是新来的吧,对着眉山书院,可有研究?” “怎么,你有小道消息?”王泉低下头去,笑道。 小厮嘿嘿一笑,“小道算不上,就是附近有闲人把这最近关于眉山书院的很多条规和信息都抄录在一起了,弄了个小册子,不知二位大人,可有兴趣?” “什么价码?”王长饮问道。 “不贵不贵,”小厮赶紧说道:“五个铜板,便宜吧。” “倒还真是不贵,”王长饮奇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奇货可居呢。” 小厮说道:“不敢,这册子就是眉山书院带着头弄得,收的这点钱也就是点纸钱。” 王长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给我一份吧。” “好嘞!”小厮笑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包好的方巾,直接递了过去。 “倒是都准备好了啊。”王长饮戏谑道。 “凡是来这准备考试的人,没有不要这东西的,得了,二位大人,小的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告退了,有什么需要,下楼找门房就是。这是您二位的钥匙。” “行了,走吧走吧。”王泉一摆手道。 二人进了屋子,把东西都置备妥当了,才点上跟蜡烛,看了起来。 “说的什么?”王泉看自家小子这么认真,不禁问道。 王长饮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遍,轻轻吐了口气,把那方巾一丢给父亲,笑道:“若是这回能选上,还真就是烧了高香了。” “这么厉害?”王泉奇道,拿过那方巾来看。 突然他高叫道:“什么?!三书一府的进学资格?!” 王长饮苦笑着点点头,“果然吧,能跟三书一府搭上关系,哪个是普通书院?” “这么说来,后天的考核是这位苏先生的二弟子韩笙主持的,”王泉说道:“你别说,这位苏先生还真是不一般,从京城回来,三个弟子竟然同时为他辞官,不说这二弟子韩笙之前是前途无量的礼部侍郎,他那大弟子常春,可是国子监的讲师啊。” “或许真的是人各有志吧,”王长饮无奈道:“得了得了,咱们先睡吧,养好身体,能考进去再说!” “是这个理!”王泉乐呵呵笑道。 第一卷 青城 第十一章 青城山上有仙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遥遥远处,一座高峰如剑锋入云,凌厉竦峙,云雾缭绕于山腰之中,飞鸟齐鸣于山谷之间。且听风吟,有猿啼之声回荡峡谷伤人心魄,有虎啸震动山林声如惊雷,有鹤吟悠然自得飘然若仙,有熊咆势若洪水如同崩石。 灵气浓郁弥漫山林,丘峦波动流转如大海汪洋,远远看去,那直立山峰就如同一个直插云霄剑刃,那汪洋丘峦剑道有青城就如同一个海纳百川的吞口,如此庞然之山正如一把向阳宝剑,傲指苍穹,浩瀚无匹! 曾有人说,这青城山本应该是一座剑仙之山,只是事态难料让这道家先占了风头,不过即便如此,代代青城派都会出一两位豪盖天下的大剑仙,游走江湖锋芒毕露,无人争锋。 因而这青城山不但是道家的双峰之一,同时也是剑修心目中的圣地,世代剑修若自认为自己神剑大成了,必不可少的一环便是提剑上青城,与那当代的老剑仙比比招式,若是败了,便要留在这青城山给这道观扫上三年的地,若是胜了,则可任意从那祖辈传承的剑冢之中,随意挑选把羽化剑仙的佩剑带走,并且由青城山昭告天下,当代又出了为剑道无双的大剑仙! 这闭山的十年,有多少年轻一辈的傲气剑修气的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早生两年,也有多 少自知不如的谦逊之人,因见不到那青城剑仙的风采而郁郁寡欢。 然而如今,这座高峰却被重重的迷雾环绕着,自半山腰开始,便是一片浓厚如同牛奶一般的浓雾,遮盖隐藏着上面,那微弱的光芒。 一只轻巧的白鸽忽然从那浓厚的迷雾中破雾而出,两只雪白的翅膀在空中轻轻扇动了一下,那如同流苏一般的羽毛带起浓雾,在身后甩出一条细长的彗尾,那白鸽眼神之中很有灵性,小脑袋左右瞧了瞧,又扇了下翅膀,飞上高峰而去。 从那迷雾之中出来,便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森林之上,有一穿着雪白道袍的年轻人正候在那里,神情恭敬。 小白鸽飞到他面前,落在他肩膀上,吱吱叫了几声。 “你好。”白袍道士一笑,从它的脚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摸了摸它柔顺的羽毛,“辛苦你啦。” 那白鸽点点头,冲他摆摆手,一溜烟,又如离弦之箭飞射了出去。 白袍道士转身离开,他双脚步履洁净至极,哪怕是鞋底,竟然都无一丝的污垢,脚上长长的袜子堆在脚踝上皱在一起,不是很干练,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看他神情动作不过是闲庭漫步的,可却脚下生风,一步数米,未走几步,便已经到了山门。 那山门不大,更无龙虎山之壮丽景象,如此看去到如同一个普通村落的入口,若非是那竹制的门框上挂着写着个“青城派”的紫金牌匾,哪有人会认为这是青城? 走进山门,里面竟也古朴至极。 一条鹅软石路曲径通幽,左右皆是翠绿青竹,顺着那鹅软石路至尽头,却豁然开朗,一片正长势旺盛的青菜园子,两条水流若小溪一般流过那农田,走向竹林,逆流着小溪看去,却是几个风格迥异的建筑,有的是青砖黑瓦,造的如那朝廷衙门一般严肃,有的则是一个简单的茅草屋子,主人正躺在躺椅之上,毫不忌讳地抽着水袋子烟。 那白袍道士走过这阡陌交通的田地,顺着那唯一的一条道路一走至尽头,才是一个道观。道观的规模不比随便哪个小镇旁边的荒庙要大多少,却灵气迥异,由内而外散发着股子香气,正如那泡开的龙泉茶水一般,提神醒脑。 白袍道士轻轻敲了下道观的门,又站了回去,静静候着。 过了一会儿,才有个沧桑却不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 “是。”白袍道士拱手道,脚步一迈,身形竟然穿过那褐色的大门,之间走了进去。 里面,三清道人泥塑在上,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前面,闭目养神。 白袍道士轻声道:“陛下又来信了。” “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点点头,接过来道:“这一‘又’字,用的不好,比起龙虎,我青城实在是轻松许多。” “是。”白袍道士丝毫不反驳,低头应道。 鹤发老者打开那小小竹筒,倒出其中的纸张,轻轻铺开,看起来,笑道:“这陛下的字倒是越来越好了,这几日倒是有些儒门风采,立国以武,治国以儒,这是大兴之相。” 只是越读下去,神情就越淡然。 见到自家师父的淡然表情,白袍道士心里一苦,但也只好在这里停着。 “你三师兄要回来了。”鹤发老者突然说道。 “三师兄?”白袍道士奇道:“就是那位张师兄吗?” 鹤发老者点点头,“你没见过他,你被我带上山当关门弟子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师门快二十年了。” “弟子倒是听说,我的那位三师兄,是为奇人。”白袍道士恭敬道。 “我的弟子,除了你,哪个不是奇人?”那鹤发老人眼带笑意地看着那面目尚且年轻的小弟子,表情丝毫未变,却人人都能看到他那蕴含的笑意。 白袍道士想了想,嘿嘿笑道:“大师兄是个农夫,二师兄是个烟鬼,四师兄喜好旅游,说来,几位师兄倒是都有自己的爱好呢。” “既然你三师兄要回来,你就去嘱咐一下你大师兄,让他备些新鲜蔬菜,给你三师兄做做,难得回一趟家,只可惜老四不在,”鹤发老人站起来,打扑了一下身上已经堆积的灰尘,笑道:“这么久了,也该站起来了。” “师父!”白袍道士大惊道。 “莫慌,”鹤发老人摆摆手,笑道:“我三弟子回来,当师父的,还能不站起来迎候一下?” “可是您的剑。” “我这一辈子,可不光是为了剑活着。”老剑仙笑道,他看了看天,爽朗道:“更是为了我自己活着啊。” 他走到那门口,双手轻轻一推,十年未开的大门哄然打开! 在外正在农田里耕地的农夫猛然转过头来。 正躺在竹椅上的浪荡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韩有清笑着看了看两个弟子,说道:“十年未见,还曾好啊?” “师尊!”“师尊!!” 二人疯跑过来,忽然跪下,高声道。 “大弟子胡泽川,见过师尊!” “二弟子西风星,见过师尊!” 韩有清笑道:“你们三师弟要回来了,还不准备准备?” 那个庄稼憨汉露出傻傻的笑容,惊喜道:“啥子?安康要回来了?回来好,师尊等着,徒弟这就去菜田里面拔些最为水嫩的菜来,给安康好好做做。” “这一晃就是十年了,也亏得安康知道回来。”西风星一脸不屑,只是能从他眼睛之中,看到那隐藏极深的欣喜。 “大师兄,二师兄。”白衣道袍的小道士恭敬的给二位师兄作揖道。 庄稼憨汉笑道:“风水啊,你还未见过你三师兄是吧?” 白风水苦笑着点点头,师尊已经给他说了一遍了,看大师兄这口气,怕是要给他再说一遍了。 大师兄哪里都好,就是人太朴实,记性还有点差,自己那不多的阅历能翻来覆去地给他们说上数十遍,按照自家二师兄的话来说,这就叫唠叨。 那日这位浪荡公子笑道:“这回你知道三师兄和你四师兄为什么一个离开宗门,一个云游四方了吧?都是受不了你大师兄的嘴了!” 结果就这一句话,二师兄就被大师兄拿着锄头追了半个月。 其实二师兄和大师兄修为并未相差多少,可二师兄精专于术道,哪里是精专剑道的胡泽川的对手?那一棍子看起来平白无华的,可其中蕴含的剑气却在二师兄白皙的皮肤上硬生生敲出了一条条的红印子,血糊糊的,甚是吓人。 “风水,你去山下迎一下你三师兄吧。”韩有清淡淡说道。 “可是我不认得三师兄啊。”白风水呆呆道。 “笨蛋!”西风星笑着狠狠敲了小风水的脑袋一下,说道:“能破了你四师兄临走时候步下的青城迷山阵的,不就是你三师兄了!” “明白了!”白袍子小道士点点头,往外跑去。 浪荡公子看了看远去的那个白色的身影,狠狠吸了一口水烟袋,咕噜咕噜的,然后舒服地吐出一口白烟,轻轻说道:“师尊,是不是二徒弟眼拙?小师弟上山也快十年了,至今,我都没看出你教授给他的,是什么。” “我没教他。”韩有清微微笑道。 “没教他?!”西风星转过头来,惊道:“连功法都没给?” 韩有清拂了一下胡须,淡淡摇了摇头。 “八年时间,修为至合理境界,天赋只能称之为平平,但若是在无修炼心法的情况下,竟能顺其自然到合理境界,”西风星喃喃道:“我这小师弟,究竟是何许人也啊。” 他又抬起头来,目光透过虚空远去,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跳脱在丛林之间,无奈一笑。 第一卷 青城 第十二章 书院人 - 江湖客 - 森罗人 “要不说苏先生厉害呢,你看看,今日这一开考,果真是人山人海。” 一个腰配着玉佩的公子哥儿笑着说道,站在他旁边的,是个和他相貌相仿的小姑娘,二人年岁相差差不多五六岁,一看便知道是对儿兄妹。 当哥哥的公子哥笑道:“小妹你不是一直想过来读书吗?你哥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这是少有的一家招女弟子的学宫了。” 那小姑娘脸虽稚嫩,可一股傲气却是直冲云霄,她嗓音如同林间百灵,清脆动人,语气却如同九重天上的孤鹰,如寒松般孤傲:“那是世人不懂,读书一事,有哪里管人是男是女的。” 他哥笑道:“不愧是我李长渊的妹妹,就凭这你一腔的豪气,也不枉你哥哥云游四海,给你找心怡的书院。” 小姑娘冷哼一声,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突然说不出来的刻薄,“你哪里是是给你妹妹找书院啊,你明明就是趁着这个理由出去玩了!” “说这话,你哥哥我心都要碎了,”李长渊痛彻心扉道:“你这说可是能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小姑娘冷冷一笑,没再理他。 前面依旧是如海如云,漫长的队伍如同一条长在深渊中千年的老蛟,正按捺不住身上的瘙痒来回扭着庞大的躯体,天气已经度过了春暖乍寒的时候,一群人围在一起,身上又都是为了见先生而准备的厚厚的正装,能不热吗? 可偏偏有这么一群人,却是滴汗不出,全身笼罩在宽松的黑袍之中,就那样站在那里,神情冷漠,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排队。 小姑娘瞄了瞄他们,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好奇道:“哥,那群人是何方神圣啊?” 李长渊顺着小姑娘的眼神看去,眼睛刚刚落在那群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的脑袋便猛地转了过来,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带着寒气,死死地瞪着李长渊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李长渊眨了眨眼睛,冲他微笑了一下,小声对自己妹妹道:“别惹他们,估计是来踢馆的。” “踢馆的?!”小姑娘两个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仿佛带着星星,惊喜道:“可是有好戏看了?!” 李长渊咋舌道:“沉闷失火,殃及池鱼,若是真是天上人来,你一个合理境界的哥哥可保不住你啊。” “得了吧,还在你自家妹妹面前卖惨?”小姑娘冷笑道:“爹爹给你的神兵里面,就不信没有能救咱俩的秘术!” 李长渊瞪了眼妹妹,佯怒道:“我李长渊自立下弃术从剑的毒誓后,就发誓,这辈子绝不用这秋水剑中的法术了,你这是逼我破戒吗?!” 她妹妹低下脑袋,以极小的声音悻悻道:“那倒是好了,爹爹非得开心死不成。” “这孩子,咒你爹爹。”李长渊愤愤骂道。 而在远处,那几个黑衣人正悄悄注视着这两个活宝。 站在队首的一人轻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应该不妨碍少主论道,”那个灰色眸子的人轻声道:“不过刚刚那个小子,倒是个好苗子。” “怎么?”队首之人依旧头都不回道。 “神气内敛,目透剑光。” “好高的评价,能看出是什么境界吗?” “大概合理吧,”灰眸之人说道:“不碍事。” 队首之人点点头:“那边算了,今日是我神教再出江湖的第一日,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是。” 队伍之中,波涛汹涌。 而在队伍的最末尾,一个白衣的少年正一脸愤愤地看着旁边的憨胖男人。 “我叫你早点出发早点出发,你就是要吃早饭,说晚不了,你看看前面有多少人啊,等到我们的时候,估计天都黑了!”小少爷愤怒道。 “我也没曾想有这么多人啊,”那憨胖男人无奈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啊,平复平复心情,一会儿可就是要考试了。” “有平复的时间,早来会儿不就都解决了!”王长饮恨恨道:“亏昨天晚上睡得这么早,还打呼,结果还是来迟了。” “咱们比不得人家,”王泉说道:“人家都有仆从从半夜三更就在这排队,咱们就是普通人,在这安安静静地等着就是了。” 王泉眼睛一亮,粗短的手指往最前面一指,笑道:“你看你看,这不,门开了吗?” 小少爷抬头看去。 在人群老蛟的尽头,是三十三重的白玉阶梯,自古便有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如今倒是白玉为阶梯,三十三重更合道意,一个小小的楼梯,倒是古韵盎然。 在阶梯之上,是一扇赤红漆墨泼出的大门,门身极重,大门倚仗这两旁的白纸墙矗立,上面是淡黑色的瓦,瓦片很新,一看就是新铺没多久。 那赤红大门被轻轻地拉开,里面露出一个温润公子,那公子如小少爷一般也是一袭白袍,两袖犹如垂天藤蔓洒脱落下,那白袍之上,用淡色金丝修成了一支梅花,梅花却只有骨,没有叶。 那温润公子眼神若古潭,一汪清澈,带着和煦微笑,淡淡道:“在下,苏贯先生二弟子韩笙,见过诸位。” 说完,双手轻轻一甩,两个大袖若浮云飞起,飘然如风,身子挺直弯下,鞠了一躬,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侧身,笑道:“请,诸位学子,入学宫!” 人群开始缓慢地涌动,期间,息声。 原因无他,只因那介绍文献中写道,苏先生,喜静。 大半的浪荡公子也都收起了纨绔神色,毕恭毕敬地趋步走着,毕竟即将见到的可不是凡人,那人曾经官居一品,如今在朝中仍然人脉盘结的一方大员。 也有些小道消息曾说,这位赫赫声明的苏贯苏先生,所属流派,或许还真不是常人一直以为的孔家流派,而是那讲求天人合一的孟家流派。 流派不同,修行方式,天壤之别。 这样本就神秘的苏贯先生,更富有了一丝瑰奇的色彩。 众人走进书院,眼神都不敢四处乱看,这能听得那吩咐,找到自己该坐的位置坐好。 韩笙依旧面带微笑道:“马上便是学宫考核,请不参与考核之人,坐在左侧,考核的学徒,坐在右侧,一会儿,便可入场。” “先生!”突然小姑娘蹦起来道。 温润公子笑道:“在这里,只有一个先生,你可以叫我韩笙。” 小姑娘完全不顾自家老哥那惊诧地目光,朗声道:“好的,韩笙公子,事到如今,还是不能知道,考核的内容吗?” 韩笙摇摇头,说道:“考核是由我与先生二人出题,你们口头作答,仅此而已。” 小姑娘豪迈道:“急智未必是一人本领表现,如此做派,岂不是会遗漏无数英才?” 此话刚一出,便有人立刻站起来怒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质疑苏先生的考核?!” 旁边有人附和道:“小小一个丫头片子,竟然口出狂言,韩先生,我建议将她逐出去,省的扰乱考场!” “我是来此读书的学徒,”那小姑娘大声道:“怎得就不能说话了?!” “胡言乱语!女子怎能进学!”那人大吼道。 “女子如何?女子便不能读书?!” “不能!”那人吼道。 “静一下。” “你又是何人?!” 李长渊站起来,冲那人一拱手道:“在下李长渊,这是舍妹李卿言,我不与你辩驳,若有异议,可去找我父亲说理。” 那人狂傲之至,大声嘲笑道:“你父亲是谁我怎么知道?!别再家里耀武扬威的,就以为自己是真高人了,告诉你,你们狗屁都不是!” “青州李氏?”倒是韩笙轻声问道。 李长渊冲那温润公子一拱手道:“正是。” 韩笙笑道:“想不到先生竟有如此面子,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州李氏都有人来啊。” “青州李氏?!”黑衣人瞳孔一缩。 “大人物?”在黑袍人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疑惑道。 “少主近些年不谙世事,不太了解近五百年新晋家族,那青州李氏,听闻,是传承三大神功之一《噬魂大法》的秘术家族,控心法术,夺人心魄,若并入我神教的心魔堂,定能大放异彩。”黑衣人道。 那稚嫩声音轻声道:“等风头过去,与他们接触接触,不要暴露我们身份,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 “敢问韩先生,这青州李氏,是何许人?”那人也不敢轻狂,转身问道。 “江湖豪客,我等也不了解。”韩笙轻声道。 “在下明白了,”那人点点头,回头就是深深一躬,高声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在此给公子小姐拜罪,如今还有考核重任,还请以大事为重。” 见自家妹妹还跃跃欲试,李长渊赶紧说道:“无妨无妨,先行考核吧。” 然后就强拉着妹妹坐了下来。 李卿言大怒,却依旧小声道:“你拉我干嘛?!” “你没见到那位韩先生一直都没有出口制止?!”李长渊赶紧道:“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们从进了那个大门开始,考核就已经开始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考核内容!” 第一卷 青城 请假一天~ - 江湖客 - 森罗人 很抱歉,请假一天《江湖客》第一卷 青城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 青城 第十三章 青山 - 江湖客 - 森罗人 马车车轮滚动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曾有古时剑仙颂歌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蜿蜒的路几乎都不能称之为路,陡峭的山坡,直耸的悬崖,只有几条仿佛自云中垂下的绳索能够供人攀援。 “现在看来,带的人少,倒还真是件好事。”道姑看着远远的高峰,轻声道。 张安康眯着眼睛看了看高峰,沉声道:“我想,我们到地方了。” “这就是青城?”道姑冲他笑道。 张安康摇摇头道:“翻过这几个山头过去,才是青城山。” 道姑瘪嘴道:“就这还好意思称之为是天下第一大阵啊,若只是几个山的话,绕过去不就完了?” 张安康摇头道:“这阵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这山壁,绕是绕不开的。” “那我们就翻过去,不也一样?”道姑说道。 “若顺着这山崖一直绕,行迹即便能画成一个圆,也不过只是在这山壁之外打转,连进山阵的资格都没有,若是一味的蛮干,硬生生翻过这个山头,是能走过此山,不过在路途中,却将青城也翻了过去。”张安康淡淡道。 “你是说,这山壁把青城山给包裹起来了?”道姑奇道。 “说包裹有点过了,不过确实是时空秘术和群石阵法的结合,”张安康淡淡道:“不懂山阵机理之人,的确很难进去。” “怪不得江湖上这么多英豪都找不到青城山之所在,如此阵法就是给青城山按了一个山门啊,非青城弟子不得入!”道姑眼睛亮亮道:“我倒是也想给古松宗也这么按上一个山门,那便能洁身自好了。” “青城道学博大精深,有哪里是每个青城子弟都能学会这上等阵法的?”张安康笑道:“对了,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道姑点点头,转头喊道:“天一!” “在!” 远处的戎装大汉飞奔而至,半跪拜服道:“主母。” 那清冷道姑幽幽道:“让你准备的东西,拿来。” “是。” 戎装大汉从背后取下包囊,双手齐平,递给道姑。 “行了,你下去吧。”清冷道姑道。 “是。”戎装大汉没一句废话,转身就走。 张安康看着那威风凛凛的声音,说道:“倒是个猛将。” 道姑一笑,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你也是好眼光,我古松宗的三位长老,的确都是军伍出生,一身的煞气,正好贴合了我那过世夫君的功法。” 张安康叹了口气,无奈道:“听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武肃那一身的荒野功法,的确是爆裂之至。” 他拿过那个包裹,轻轻剥开,黑色的布带子里面是一个淡金色的罗盘,旁边还有几棵已经干枯的紫色的小花。 拿起那几朵干枯紫色小花,手轻轻一捻,那花叶便被捻成了紫色的粉末,只见张安康眼神一肃,手虚空一抓,自空气中淡淡的水汽被他一下拿捏在手中,他手一握紫色粉末,流转的紫色粉末混着紫色的清水,流转起来,那一层层的紫色水波在空中凝聚成一串奇异的符文,符文首尾相接,如同一条时空中的环蛇一般,像是个手镯一样套在了张安康的左手上。 这庄稼汉子右手捏起梅花印,虚空一引,左手轻轻一推,那一层层的环形符文便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入寂静寒潭中一样,泛起涟漪。 涟漪溅起,张安康双眼入炬,大喝一声,自口中的音波突然褪去了那山壁上的幻术。 在天一和卫甲几个护卫惊诧的目光中,那本来如平常山峦无二的山壁,突然渐渐淡去,一字字细小如同蝇腿的牛毛小字便如同海洋中的水滴一般,罗列在了众人眼前,那无穷无尽的小字一个叠着一个,那巍峨山峰竟然是由无数的蝇头小字一个个罗列而成?! 纵然是如古松宗主母的道姑这般见多识广,当真真看到这威名远扬的青城迷山阵之时,也不禁感慨道:“这得多少字啊。” 张安康笑了笑:“这阵法,如今的青城只有我和徐侠客二人习得如何步下,如今这阵法完美无缺,看来我那位四师弟,从青城闭山那一刻起,就云游四方,至今都未归啊。” “这就是阵法的本质?”道姑皱眉道。 张安康笑道:“阵法不同于修行,或者说,应该恰恰是和修行术法截然不同,术法讲究归纳天地灵气于自身,通过经脉运送各色真气交汇重组,以一种最为适宜的方式抒发出来。可阵法不是,阵法更多的只是一种单纯的灵气引用,利用外物强行将这天地中散漫的灵气凝聚,结合,难度实在比术法大了许多。” “怪不得如今的法器师父和阵法师父越来越少,潜心研究数十年,学了的东西不能防身不说,就连最基础的延年益寿都做不到,”道姑咋舌道:“如此,哪里还有人去做?” 张安康摇摇头:“这阵法若是真去学了,哪里不能防身了?不说他人,就单单说我,修习阵法之后,使我对我的术法研究深度提升了不知道多少,阵法学习,便是对自身真气把控的最好的提升。” 说完,他将目光重新放向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手轻轻触碰过去。 那无数的蝇头小字就如同一面真实的墙,他手轻轻抚摸着那面看似虚幻的墙壁,说道:“阵法自然是越大,漏洞越多,可我这一生见过阵法无数,还未曾见过比这迷山大阵更加完美的阵法。” 他眼神炯炯地看着这幻色墙壁,声音温柔道:“你看上面的铭文,四万八千个字符啊,如同一件美丽衣裳的四万八千条丝线,每条丝线都连接着无数条相似的脉络,你若想挣开一条线,就要同时挣开这四万八千条线,环环相扣,才是这阵法奥义的本质啊。” “那你应该如何破开?”道姑挑眉道。 张安康突然笑道:“我为何要破开?” “你不破开我们怎么进去?!”道姑楞了一下,奇道。 张安康一笑:“你看到一道瀑布,那瀑布自九天之上倾泻而下,若是硬闯,定然会被那带着庞然巨力的水流给打成肉酱,这时候,你会想着我要将这瀑就布给破开吗?” “不要给我讲这些东西,”道姑掏了掏耳朵,愁眉苦脸道:“我也听不懂。” 张安康笑笑,摇摇头,手指轻轻一点,那本来缜密的山壁突然紫光大方,无数的小字循环飞射而出,在空中密密麻麻如同一支远道而来的雁群。 农家汉子一笑,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捏,几个小字就被他拿捏在了指尖,可那空中的字符仿佛一体,拿捏下来一块,一衣带水一般,仿佛整个山壁都牵连下来。 却见他右手的紫色手环又凭空出现,他右手一递,那滴溜溜转着的手环从他手腕间缓缓拖出,顺着那被揪住的一块拷住,竟完美的补上了那揪开的缺口。 他手轻轻一松,那如同一个果冻一般的墙壁又弹了回去,本来只有手腕粗细的紫色小环顺势被拉大,转眼之间,已经成了个足以容下成年人随意进出的小门。 张安康微笑着看着那道姑,笑道:“请吧。” 道姑呆呆了楞着道:“这就完了?” “完了啊。”张安康点头道:“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道姑愣着道:“你给我在这说了半天,这阵法哪里厉害怎么厉害,结果你一下子就解开了?” 张安康噗呲笑道:“没有,哪里解开了,就是打开了一个通口能够让人进出而已,若是你们带着恶意,或是有数百人上山踢馆的,这阵法就没这么简单了。” “明白了。”道姑点点头。 一行人才进去,就发现有个一身白衣的青年道士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张安康看了看他这身道袍,突然笑道:“我师尊又收新徒弟了?” “您是三师兄吧,”白风水轻轻走过来笑道:“我叫白风水,是韩天师的第五位弟子,您的小师弟,师父叫我来接您。” “看来你是关门弟子了,能直接叫师尊师父,这等待遇,我们可没有,”张安康笑道:“好了,我们人都过来了,直接带我们上山吧。” 白风水点点头,说道:“那各位就跟我来吧。” 说完,转头就走。 道姑说道:“你这师弟我怎么感觉有些痴痴傻傻的。” “有吗?”张安康疑惑道。 道姑看着眼前这位痴傻不亚于那白衣小道士的至交好友,突然扶额道:“没有没有,咱们还是上山吧。” “嗯。” 那位白衣的小道士虽然只有常运境界,可这一声的身法速度倒是极快,显然是有绝佳的身法,这一路在山林之间跳跃飞奔,再加上熟悉地形,倒是在几个从心护卫面前都不落下风,道姑皱着眉苦笑道:“他也不怕我们跟不上啊,这窜的跟个猴子一样。” “看来我家的小师弟,真的是一丁点的人文世故都不知道啊。”张安康沧桑道。 道姑冷笑着看了看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时间无语了。 第一卷 青城 第十四章 文理 - 江湖客 - 森罗人 “几位的话,说完了?”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韩笙正淡淡说道:“如果说完了,就开始考核吧。” 他转过身去,高声道:“第一位,江州倪木。” 一个男孩怯生生地站起,后面的叔父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足勇气,他咬紧牙关,一抬头,努力走进去。 王长饮把目光从身前那个刚刚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姑娘前收回来,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最后一排,还真是宽敞啊。老爹也是,这么重大时刻,竟然我一人在这等着,自己回到旅店里去睡觉,他倒是放心。” 突然,人群如同被剪刀剪开一般,裂出个口子,一个面目隐藏在黑袍之下的瘦高男子迈着步子走过来,那步伐极稳,步子幅度却极大,走路轻巧,修身的裤子下包着个皮质的黑漆靴子,靴子跟高,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王长饮抬头一看,对那人笑道:“向来只有人从后往前挤,没想到还真有人往回跑啊。” 那人走到他身旁定住,突然侧头道:“你刚刚是跟我说话?” 王长饮左右看看,疑惑道:“这附近倒是没别人了吧?” 那人轻轻把黑布兜帽摘下,那黑暗之下,是一副苍白如雪的面孔,他眉毛极细,偏似女子,眼睛也是双妙媚的桃花眼,可他的鼻梁很高,下颌更是棱角分明,嘴唇很薄,带着点微微的红,很是病态。 那人看着王长饮,上下扫视了一番,使得小少爷浑身不自在。 王长饮苦着脸挠挠头道:“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美女,百看不厌的。” 那黑袍人说道:“你不怕我?” 王长饮笑道:“你这人说话倒是有意思,你我素昧平生的,你又不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地痞流氓,我干嘛要怕你。” 黑袍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世人都怕我。” 王长饮笑道:“人怕你,要么是你自己凶残,要么,就是你背后的人凶残,怕不会没有理由,你想让世人不害怕你吗?” 黑袍人冷笑道:“我管世人干什么?” “就是!”王长饮大笑道:“人活一自在,繁文缛节,投鼠忌器的,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黑袍人一挑眉,惊讶看着那白衣少年,皱眉道:“你不是来学宫就学的吗?” 王长饮点点头:“是啊。” 黑袍人如实说道:“天下学宫,皆是儒学,我从未听说过有儒学不羁繁文缛节的。” “我是来读书的,一声不求当官,不求闻达,只是单纯看看书,总没有那么多规矩吧?”王长饮笑道。 “一入儒门,就生不由己了。”黑袍人年岁看起来不过刚刚弱冠,可口气,却是沧桑之至。 “你来是为了什么?”王长饮笑道:“我猜你肯定不是来进学的。” “如何看的?”黑袍人眼中略带些笑意,似乎略带考量的看着王长饮。 小少爷一笑道:“你的思维自成一派,显然不是为了这位苏先生的学识而来,看走路姿势,也是大家出身,不缺地位,不缺金银,性格孤傲,定然受不得规矩礼法,如此一个不求知、不求德、不求升、不求活的人,我看不出你求什么。” 黑袍人嘴角一翘,笑道:“你看人很准。” “多谢。”王长饮点点头。 “如此心性,倒是个好苗子,”黑袍人笑道,他冲王长饮伸出手去,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魏哲。” 王长饮看着那伸过来的手想了想,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笑道:“我叫王长饮,如此握手礼节,是西域那边的吧。” 魏普一愣,收回手来,带着微笑道:“倒是忘了,中原礼节与我家乡的不同。” “无所谓,”王长饮笑笑:“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强。” “嗯。”魏哲微笑道。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啊!” 突然,一个蛮横的声音传过来了,这声音二人都熟悉,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李卿言冷冷地看着二人,说道:“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一个没心思进学宫,一个进了学宫也不思进取只想贪图玩乐,就这样还惺惺相惜,是为知己,恶不恶心?” 王长饮撇嘴道:“是为知己是有,惺惺相惜可就过了啊。” 比起小少爷,黑袍魏哲更加直接,他猛然看过去,一双淡灰色的眸子如同腊月被冻得结实了的雪,光是一触,就病的彻骨。 他冷声道:“有人怕你李家,我却不怕。我自认为与这位王公子的对话没有打扰到你,你若是无理取闹,我定然会让你付出代价。” “几位,几位!”从前面队伍中突然又走过来一人,冲正剑拔弩张的三人笑道:“这气氛也太凝重了,都轻松些,轻松些。” 王长饮挠挠脑袋,无奈道:“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那新来一人冲三人作揖道:“在下眉山陈空弦,见过三位了。” 黑袍人冷视着那小姑娘,小声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说完便回身站着去了。 幸而是那名为李卿言的小姑娘没有修为在身,没有听到那句冷嘲热讽,认为这黑袍人自认下风了。她转过头去,皱着眉头看着那刚来的一位,说道:“你是何人?” 陈空弦比起这三位来倒是真真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学子,书生服,小书箱,眼神眉心都很是干净,他微笑道:“这位就是刚刚与我叔父辩论的小巾帼吧,果然气度非凡。” “说巾帼就说巾帼,为何偏偏要带上一个小字?!”小姑娘得理不饶人道。 那干净书生丝毫不乱,轻轻又是躬身一礼,道:“在此,小生替叔父,向您道歉。” 李卿言依旧冷面道:“得了,我不在乎你叔父对我的口气,只是看不惯所谓的女子不能读书的言论!” 陈空弦看着那小姑娘,微微笑道:“此论,非我叔父一人所言,所出依据,乃是至圣先师孔圣著作《论语》有言的,叔父是个儒生,思维不免陈旧迂腐,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王长饮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书生。 陈空弦微微向他一颔首,继续看着那小姑娘。 小少爷奇道:“看你这身打扮,还真不像是如此圆滑之人。” 那干净书生一笑:“圆滑就有些过了,我不过只是直抒胸臆而已。” 突然,在那进门口处,有一高声喊道:“眉山,陈空弦!” 那书生向三位又是一礼,转头离去。 王长饮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轻轻拉了拉黑袍人的袖子,说道:“魏兄想不想去看看这个读书人的考核?” 魏哲转头问道:“怎么,你感兴趣?” “你不是说过吗?我看人一向很准,”王长饮笑道:“此刻,我就觉得这个读书人不一般。” 黑袍人点点头道:“那就去看看。” “你呢?你去不去?”王长饮礼貌问着旁边的小姑娘。 谁知道那李卿言冷冷看他一眼,马尾辫子一甩,冷哼一声就走了。 王长饮愣愣地看着那背影,回头苦笑道:“我是不是多余?” “你说呢?”魏哲摇头叹道。 二人相伴,在无数考生惊诧的目光中,走到了那门口,也不是没有人认为他们二人要插队,只是那黑袍人冷若寒霜一般的煞气气场让众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二人走到那门口,门内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小屋子,下面是脱鞋才可踩上的草席,淡黄色的草席编织的很细密,上面摆这个红木的茶几,茶几两侧,一边是陈空弦,另一边,则是韩笙和一个头发半花白的老者。 那老者如同睡龙,正半眯着眼睛,只是他的背挺得笔直,衣服更无一丝的皱褶,满脸的皱纹如同一个因为老旧而龟裂的铜镜,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你自己。 比起气度,陈空弦竟然丝毫不比那对面的韩笙要差! “二位老师,好。”陈空弦带着如刚刚一模无二的微笑作揖道。 韩笙笑道:“这里有两道题,你可择一而选。” “好。”陈空弦应道。 韩笙从身后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卷轴中抽出两个,递给那干净书生。 书生双手接过,拿起第一个轻轻解开,口中不自觉的诵道:“文理之差。” 他又拿起另一个,解开道:“生死之别。” 干净书生抬起头,轻声道:“第一第二,任选其一?有无差别?” 韩笙点点头道:“有差别,但差别之处,我不能说。” 陈空弦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我就选第一个吧。” 不知为何,王长饮仿佛突然看见,那如睡龙一般的老人,半合的眼睛,突然一闪。 “好,”韩笙说道:“由我来为你解释一下题目,自古以来,学术分文理,修行文学之人,可诵明经,读古史,以过往万事来鉴今,以天地自然化为字,自如洒脱,缥缈非凡。修行理学之人,可懂算法,行韬略,万里之外布局天下,细枝末节亦可调理得当,如今问题则是,文理之间,由何而划分,如此划分,又有如何好处。” 第一卷 青城 第十五章 天下 - 江湖客 - 森罗人 一间雅室,坐着三人。 陈空弦静静地听完了题目,点头应道:“其实学生一直认为,文理之别,在于人。” “说下去吧。”韩笙淡淡道。 “是,”陈空弦又清了清嗓子道:“自古以来,不棵知是那位至圣贤者,在久远过去,将天下知识划分文理,文重思绪思维,更似格局,理重思考方式,更似法则,如果做个比较,这格局就如同这广袤世界中的天地,有天有地作为界限,才可称之为是一方世界,而法则却是在建立的格局之下,种种事务种种条规的运行方式,二者相辅相成,若无格局,空有法则,就如同涸辙之鱼,法则终究要干枯,但没有法则,这格局就如同一棵根基坏死的老树,枯萎凋零。” “然而人这一生有限,所能学的,也就有限,让思维缥缈自如的人学习文,让条理清晰的人学习理,有人不拘小节而部大局,有人精打细算抠细节,才是最为高效的手段。” 那半眯老者突然说话,声音沧桑道:“既然如此划分,又为何称之为文理之别在于人?” 陈空弦淡淡笑道:“因为,是人,来判断一个知识究竟是格局,还是法则的。” 他轻轻说道:“就拿医者为例,在调制一味药剂的时候,需要无数的基础草药作为根基,每种草药有其独特的特性,不同草药放在一起,又会产生奇妙的反应,之间的差异和变化无穷,若是要做一味药出来,是靠人一次次的实验,未免太过低效,故而才有药经,将医者一声所试验过的药剂比例进行记录,从而使后人站在前人肩膀上,更好更快的达到目的。” “不过,是谁说,草药必须是用来治病的呢?”陈空弦笑道:“这便是格局问题,在面对千变万化的事物之间,一个只懂得理学的人,他发现了药剂之间新的反应,是会记录在册,然后为了早日达到自己目的,尽快投入到新的实验中去。但一个懂文之人便会明白,不同药剂也会有不同的作用,哪怕配出来的是一味毒药,也有其自己的作用,不是吗?” “不过这世上没有那么傻的人,是人,都会变通,故而,文理之别,就是人的心性之别,一个目的短浅,眼中却盯着那最短的捷径,一个目光高远,眼睛却又不免被周边的花花绿绿所干扰,”陈空弦缓缓道,“这就是文理之别。” “那你认为,你是文,还是理?”老人突然发话道。 不知为何,王长饮猛地瞳孔一缩。 他似乎明白这道题的真正目的了,若是粗浅的只读文理表意,或许能够进学,却不会得到足够的重视,读到深处,才华够了,便是看品信,若是品信不好,亦得不到足够的培养,因材施教,如此而已。 他不禁感慨道:“果然厉害。” 魏哲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如此才能达到我的目标嘛。” 王长饮可没心思去管着没头没脑的一句,赶紧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干净书生。 陈空弦看着那老人,丝毫不惧道:“不知苏先生认为,这世间是更需要文之人,还是更需要理之人呢?”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松弛的眼皮在脸上洼陷出两道深深的皱纹,那老人的眼睛很浑浊,看着眼前这位干净的书生,道:“人的志向不同,所学,就不一样,我再问你的所长。” 陈空弦肃穆了,他看着老人,声音中正道:“北方!” “北方?”老人眯了眯眼睛,突然乐呵呵的笑了,苍老的声音如同一只在坟墓旁烧火的守墓人,沙哑的嗓音仿佛被烟酒浸润多年,“前几年我曾在京城任士,我的二弟子,韩笙就在国子监任职,你可知那群皇亲国戚的志向在哪?” 没等书生回答,韩笙就极其自然地接话道:“北方。” 陈空弦没有管这冷嘲热讽,依旧正色道:“我辈儒生,自当入世。拯救黎民于水火,力挽社稷于狂澜,如今帝国旁大敌环伺,最大敌人,不就是北方吗?” “如此,你便是想学文了,”韩笙轻声道:“可是说说你的抱负吗?” 那干净书生点点头,沉声道:“世人皆知,北部草原,常有七八色民族混居,在二百年前,契丹族一统草原,连续覆灭镇压回鹘、靺鞨、突厥,将部落分化整合,化为女真、蒙古和皇族契丹三族,当时席卷天下之势无人可挡,兵锋所指,直指二百年前的前朝中原。“ 韩笙点头道:“若不会孔圣出世,硬生生阻碍了钢铁长河,恐怕,中原真有劫难。” “那么,现在呢?”陈空弦沉声道:“三十年前,辽国已经式微,但余威尚存,皇城禁军的三十万契丹铁骑依然天下无双,任谁都不敢相信,如此一个雄踞东方近二百年的王朝,竟然会被一个人轻而易举的覆灭。” “一个辽国皇帝的私生子,因为母亲是女真族而被皇城中人排斥,一路逃亡回到那白山黑水之地,将本来混战的八部女真生生统一,册立禁军八旗,六千骑兵光卷辽国十三城,越发壮大!帝王派皇城铁骑围剿,最艰难时刻,十二个骑兵被三千禁军追赶,却硬生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才不过三年,三年啊,一个崭新的王朝建立了,金朝鲸吞辽国,整合三部,八旗禁军足足五十万铁骑,五十万铁骑啊!自古以来,草原从未有过如此规模!” 他看着二人,沉声道:“大弘,已经危在旦夕,不是吗?” 苏贯微微舒了口气,道:“是。” 陈空弦猛然道:“如今所需,无非二种人,能将天下士气激愤的号令群雄之辈,以及能冲锋陷阵纵横沙场的绝代武将。然而,这一切,就够了吗?!” “作为这天下在世俗之中最具权势的儒教,读书人的一言一行,在这天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不得不思变!”陈空弦沉声道。 “够了!”苏贯猛然睁开眼睛,细长狭窄的双眼瞳孔很小,显得此人阴谲异常,他沉声道:“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 陈空弦突然感觉有一个馒头硬生生地塞到了自己的喉咙里一样,如鲠在喉就是如此感觉,一腔热血刚要抒发,却突然被人止住,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啪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三人将目光投放过去,竟是魏哲正面带着笑容,轻轻地鼓着掌。 韩笙站起来道:“这位学徒,请不要打扰我们的考核。” 苏贯举起手来,轻轻制住了韩笙,冲他摇了摇头。 韩笙心中莫名一惊,缓缓坐下。 那睡蛟老人缓缓站起身子,活脱脱一个瘦骨嶙峋的佝偻老者,这老者冲那黑袍人微微说道:“你们怎么会来?” “我们为何就不能来呢?”魏哲轻声道:“整个川蜀,若论大儒,首屈一指,便是您苏贯苏先生。” 苏贯看着他,良久,轻声道:“坐下吧。” 魏哲笑了笑,转头看这王长饮,这小少爷竟然依旧宠辱不惊的,倒是又让这黑袍人高看他一眼,他轻声道:“王长饮,你要不要进来旁听一下?” 王长饮一乐,看着面前这四人,笑道:“我也有资格?” 韩笙看了看自己的老师,那老者微微点了下头,他就起身站起,笑道:“既然是这位公子所提议的,不如你就进来坐下吧。” 王长饮想了想,笑道:“好!” 魏哲率先一步进来,在桌子旁只有三个垫子,陈空弦想了想,想要起身将垫子送与这位身份神秘的黑袍人座,却没曾想这黑袍人倒是洒脱至极,轻轻一扬后摆,洒脱坐下。 王长饮见那陈空弦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也只好和魏哲一起,席地坐下。 魏哲微笑道:“刚刚听了这位陈公子的话,好一个波澜壮阔,史诗雄起的大国志向。” 陈空弦连忙拜服道:“不敢。” “这文理之别,我不太懂,不过,那剩下一卷的生死之别,我倒是很有兴趣,”魏哲笑道:“不知,这位苏先生,可否与我切磋讨论呢?” 苏贯沙哑的嗓音迸开道:“你想讨论什么?” “我想讨论,这儒教的,生与死!”魏哲冷声笑道。 一句,如同腊月寒风,一夜霜打天下。 王长饮心中一悸,猛然抬起头来。 陈空弦莫名慌乱,赶紧低下头去。 韩笙依旧面带微笑,只是按笑容之下,眼神却再无笑意。 冰冷彻骨的气场从这黑袍人那淡灰色的眸子上四散出去,他静静看着苏贯,微笑着,等他回话。 苏贯轻轻咳嗽了一下,那本来难听仿佛带着浓痰的咳嗽声,却如同冬日末期,那春回大地的温暖之风,瞬间化解了这满室寒霜。 魏哲淡淡道:“苏先生果然有修为在身。” 苏贯摇头,避而不答道:“不知这位公子,想要如何讨论啊?” 魏哲静静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第一卷 青城 第十六章 论道 - 江湖客 - 森罗人 这位淡灰色眸子的黑袍公子微笑着说道:“实践,出真知。” “这位公子,”韩笙出声道:“这是在我们的书院,大打出手,不好吧?” 魏哲淡淡笑道吗:“打架如此粗鲁的事情,哪能劳烦苏先生,我只想,与苏先生,坐而论道而已。” 他接着说道:“在下是西域拜火教,不知几位,是否了解我拜火教。” 陈空弦竖眉道:“圣火不息,圣战不止?” 魏哲应允道:“这位公子还真是学识渊博啊。”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一百多年前,你们已经被我们驱逐出中原了,”陈空弦冷笑道:“不是吗?” 魏哲点头道:“是的,但,圣火不息,圣战不止。”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苏贯说道。 魏哲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这位老者,微笑道:“在我们的教义中,将火焰,认为是这世界上最为纯洁的东西,虽然暴烈,虽然灼热,但任何的肮脏坠入到火焰之中,都会随着按滚烫的温度,消失,净化。” 他淡淡道:“故而,我们有一个传统,就是将犯下过错的人,烧掉,这样会重获新生。” “烧死?!”王长饮震惊道。 “未必会死,”魏哲欣赏着看着旁边的这个少年郎,微笑道:“我们的火焰,是圣火,只焚化邪恶和污浊的圣火。” “人掉进了火焰中,还能活着?”王长饮不信道。 魏哲轻轻举起手来,从黑袍之中,露出的是一双白皙至没有任何血色的手,那近乎白的透明的皮肤下能够看到绿色的血管,修长的五根手指指甲干净如雪,五指轻轻张开,如同那天上之上的雪莲,遗世独立。 “着。” 那黑袍人吐出一字,在他的手上忽然焚起了一点火苗,那火苗发着红彤彤的光,如同夜晚的蜡烛,微弱又明亮。 黑袍人看着王长饮,说道:“把你的手伸过来吧。” 王长饮看着魏哲,不知为何,在内心突然对他产生了一股信任,不自觉地抬起手去,轻轻探向了那个火苗。 陈空弦死死地盯着那火苗,屏住了呼吸。 苏贯和韩笙,二人更是淡然至极,一言不发。 王长饮的手离火苗越来越近了,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那燃烧着的红彤彤的火焰,那火舌如同一只小狗的舔舐,温暖,而又柔和。 “啊!” 王长饮突然反映了过来,急忙把手收了回去。 黑袍人看他的眼神更加柔和了,笑道:“在圣火的洗礼下,证明,你的确是个纯净的人。” “什么?”王长饮皱眉道。 黑袍人没再说话,反而看向了那位老者,继续道:“圣火可以焚灭肮脏,在遇到肮脏的事物之时,便是这世界上最为灼热的火,但若碰上的是纯净的事物,那火焰,只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光。” “苏先生,我想问您,为什么许多该死的人,却能在这圣火中得到救赎呢?”魏哲声音悠远道:“烈火焚身,却重获新生,生死之间,究竟,有何差别。” 那双灰色的眼眸看着老者,静静的,仿佛一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雕塑。 老者也如此看着他,说道:“生死差别吗?” “是。”魏哲点头道。 苏贯笑了笑,突然转头看着那陈空弦,轻声道:“不知空弦有何看法?” “我?”陈空弦一惊,随即便平下心境,想着说道:“我不是修行之人,对生死感悟不多,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曾有道家圣人梦蝶,不知现实和虚幻,认为这世间所有的归宿是死亡,死亡才是所有人的故乡,可能那烈火是在惩罚那些人,不让那些人回到故乡?” 苏贯点点头,突然内心一动,又问道:“这位少年郎,若是你也有什么见解,不如也说说。” 王长饮看着那老者投向自己的目光,苦涩一笑道:“我不光不是修行之人,就是读书人,我也算不上,生死啊,这对于我来说太深奥了,我没什么看法。” 韩笙微笑着提醒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是来考核的,若是你说的不错了,恐怕就躲过这一劫了。” 王长饮咽了口唾沫,看了看二人,点点头道:“那我就献丑了,我认为这生死吧,其实没什么差别。” “嗯?”四人同时一奇,问的是生死有什么差别,回答是生死没什么差别,这都不算是答不对题了,而是南辕北辙啊! 王长饮笑笑:“我是个小人物,有些小人物的看法,若论王侯将相,眼中放的恐怕都是天下大势,都是帝国兴亡,若是个山上神仙,眼中看到的应该都是气运兴衰,法术修为,我们不是,我们就是普通的凡人,我们能看到的,是平淡。” “怎么说?”苏贯带着点笑意问道。 “我们家是青城山旁边的一个小茶庄子,里面的人不多不少,一个村落全都加起来大概也不超过一千人吧,”王长饮说道:“庄子旁边的山坡被我们的先辈们开垦出来当了茶田,山下有一块河谷,水流冲击成了洼田,我们就种些蔬菜,一个村子全年的收入都交给那群来往的商人,也不过是能置办足够的衣服在买上足够的盐巴而已,其他的,就没有了。” 他笑了笑道:“所以我有时候在想,如果人都活着,这世界该会怎么样?地是有限的,水是有限的,一切都是有限的,旧人若不死,新人就来不到这世界上。” 魏哲听着,突然说道:“轮回?” “轮回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你那火焰,却像是一种死亡,”王长饮笑道:“那圣火的焚烧,将一个人的罪孽和贪欲烧的干净了,就如同让这人死了一遍,之后的,就是新人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魏哲喃喃着,突然笑道:“以圣火,代替轮回,有趣的思想。” 陈空弦的余视看着那个少年郎,他知道,自己身边的这几位都不是等闲之辈,苏贯乃是曾经的尚书,如今的大儒,韩笙作为苏贯的得意弟子,更曾经是国子监的祭酒,更不用提身边这位一看就知道在那所谓拜火教中地位不低的黑袍人了,能得到他们的赏识,绝对是自己攀升的最好阶梯。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 身边的这个少年郎,看来也不简单啊,是否要结交呢? 毕竟自古以来,便是莫欺少年穷嘛。 想到这里,陈空弦也调整了自己的眼神,一如对他人一般柔和。 “那苏先生,您又是怎么想的呢?”魏哲说道。 苏贯微微叹口气道:“你真的要知道?” “要知道。”魏哲点头道。 苏贯点点头,眼神带着追忆,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如同铁器碰撞时候的嗡鸣声,久久不息,“在一百三十年前,你们教会的一位圣者来到中原,拜访当时刚刚抵御了辽国铁骑洪流的孔圣,而与他坐而论道。” “一番唇枪舌战,足足一个春秋,两位圣者在那庙堂之上,足足辩了一年啊,最终,却还是那位拜火圣者拜服,答应百年拜火不入中原,”老人说道:“百年已过,那辽国变成了金国,中原也变成了大弘,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啊。” 他看着这面皮年轻的黑袍人道:“当日他们辩的,也是生死。” “那位拜火圣人称,这普天之下,是日光给万物带来了生机,火焰是空中日光的衍生,更是一切生命和力量的起源,生命就如同木柴,活着便是那火焰的燃烧,死去,便是火苗的熄灭,孔圣却称,这水才是万物的起源,广泽田野,润物无声,生命就如同碗盆,从这自然中有数的水里舀出一瓢,早晚,要将这一瓢回归大地。” 老人继续说道:“拜火,是对火焰的崇拜,更是对生命和力量的崇拜,烈火焚身不惧,便是对于生命和力量的接纳。“ 他淡淡道:“我是一个读书人,不似道教那般的清高,也不似僧人那般的苦行,我能看到的,是一种对于万物的接纳。” “接纳?”魏哲眼睛渐渐亮了。 “火焰之所以伟大,在于它可以焚尽万物,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房屋建筑,一旦火焰燃烧起来,便是要吞噬万物,绞杀万物,”苏贯看着他道:“圣火,难道就不是火了吗?” 老人淡淡道:“真正的圣火,自然就应该拥有火的特质!只不过将那毁灭,给转变为重生。” 魏哲猛然站起,双目绽放光芒如同两颗太阳,忽然之间,天空风起云涌,原本阴沉的天空上厚重的云彩,被激烈的飓风瞬间剿灭,一束耀眼至仿佛能将天下照亮的光芒如同利箭倾泻而下。 那光芒似乎穿透了一切,竟带着一往无前的态势瞬间穿透了屋顶,带着无与伦比的爆裂光芒瞬间照亮了魏哲此人! 黑袍帽子瞬间被吹开,一头淡灰色的头发啊,半白的发色在那爆裂的阳光下如同贪婪吸吮着日光的绿叶,那一丝丝的黑意从发丝根部涌起,瞬间,满头青丝。 血色的暖光重新回到了这年轻人的皮肤上,一双漆黑如同黑宝石般的双眼代替了原本死气沉沉的黑瞳,一瞬间,气势非凡! “合理入从心,天地之别。”苏贯微笑道。 第一卷 青城 第十七章 几位师兄 - 江湖客 - 森罗人 青城不险,比起那五岳山峰,无泰山的宏伟气势,无嵩山的佛意盎然,无华山的险峻陡峭,无衡山的中正平和,更无恒山的悠远自然。 但青城,自有其风味。 走过那豁然开朗的甬道,无论是几个护卫还是林绣衣,皆是眼前一亮,土地平阔,屋舍俨然,若是人再多些,那便真是一副世外桃源的美景了。 林绣衣虽然身穿道袍,修行的也是道家术法,可她本人却丝毫跟道这个字毫不沾边,太上忘情忘却的不是感情,而是能波动人感情的一切希望,修炼之后,心境如仙,无论何时发生,皆是冷静平淡,理智至极。 可即便如此,这位依旧保留着少女心性的清冷人儿也是心中欣喜,她曼妙走到那水流小溪旁边,委身蹲下,捧起一翁,轻轻饮下,几滴清澈若天空一般的水珠顺着她的额骨留下,盈盈一笑,如同二八年华。 张安康心中也是渐有波动,经过了大风大浪之后的洗礼,自在境界的心境早已经如同海边的礁石一样,坚硬而不被撼动,可此刻,尘封多年的回忆逐渐涌起在心头,又难能真的做到所谓的从心所欲呢? 他抬起眼眉,看着远方,那个身穿白衣的小道士已经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一个带着如阳光般笑容披头散发的浪荡子,一个憨厚笑着两手带泥的庄稼汉子。 他心中一动,冲着三人,深深一躬。 “孽徒,张安康,拜见师父,拜见大师兄,拜见二师兄!” 赫然几字,恍若晴天霹雳,可破邪除灾! 那浪荡子貌似无奈地掏掏耳朵,苦笑道:“这辈分小了还真是吃亏啊,念名字都这么往后,都没激情了。” 庄稼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吓的浪荡子赶紧闭上了嘴巴。 庄稼汉子这才收回了那貌似凶恶的目光,转而温和地看向自己的三师弟。 师尊清高,自小收徒的时候也喜欢端着,平日里连叫句师父都要被打手打到肿,住到这山上,除却了给几个弟子最基本的道法传授之外,便整日坐在那三清观前,不知在悟些什么道,其实后面几个弟子的衣食住行都是这个如同兄长一般的大师兄在操劳着,说起来大师兄真不比他们大了多少,可见到这位大师兄,却总有种长辈的亲切感。 “大师兄,”张安康笑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这地里的青菜又长了几茬了。” “长了!长了好多呢!”胡泽川双目泛红了,他悄悄撇过头去,用还算干净的手掌抹了下眼睛,回过头来憨笑道:“等着,师弟,你大师兄去给你做菜吃去,记得你最喜欢吃那刚刨出来的菜心了,用个油菜籽一炒,你能吃个七八碗!” 他慌乱地左右看看,然后又回头憨憨笑了两声,连忙跑去了。 说实在的,这十多年张安康装憨厚能装的这么像,还真是多亏了那和大师兄一同生活的那几年啊。 “我去帮大师兄啦。“西风星嬉皮笑脸道,说完他往师尊那边使了个眼色,眨了眨眼睛,赶紧跑了。 若是他人,西风星肯定会缩音成线,先吐为快,好好给自家的三师弟说一说自家这位面冷心热的师父是有多在乎他,可在师尊面前,他可不敢托大,闭山十年,便是师尊也闭关了十年,十年之前,师尊就已经半步踏入了止境逍遥,只要再走半步,便能和那龙虎山上号称大弘第一人的张闻昇张老天师齐名,成为道教当世的第二位逍遥境强者。 在世俗,逍遥境之人一般还有一个称呼。 圣人! 如今十年已过,可师尊的境界,胡泽川西风星,却都识趣的一个人都没问。 如今的师兄弟中,但论修为境界,不论修行没多久的小师弟白风水,却是那位天赋堪称鬼斧神工的四师弟徐侠客最高,已经踏入自在中境。第二的便是刚刚归来的三弟子张闻昇,是沉淀已久的自在初境。之后便是西风星,半步自在,另外半只脚却还结结实实的踩在从心境界上,难以拔起。 反倒是最早修行的大师兄,境界最低。 然而论战力,却谁人都公认,大师兄战力最高。 谁人都知,青城山老神仙有三样绝技,传承得一,便能纵横江湖,成为这武林之中,响当当的人物。 几位师兄弟的学习,也是如此。 西风星学的主要是术道,五脏秘术,天雷正法,熟练之至,哪怕天空万里无云,他也只需三四瞬息的功夫,便能让这晴空乌云密布,雷霆电闪,雨滴如珠。呼风唤雨之术,似乎正好符了他那西风的姓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四海龙王,手段超然。 张安康修炼的则更多是术阵结合,简要的符咒摆布,便能识阴阳,判鬼魅,举手之间五行道法运转自如,金科斩妖,木动生灵,水覆桑田,火焚恶鬼,土生轮回,翻手成五道,覆手灭众生,能耐之大,在江湖之上能硬生生搏出一个“茶圣”的名号,便是最为硬实的见证。 四师弟徐侠客则是一个阵痴,一生钻研阵法,游历天下去寻觅钟灵毓秀的天地大阵,将这自然造化化为符咒铭文,供常人使用,并不强盛于战力,可为了自保,他在自己体魄之上依旧刻录了足足二十五个杀伐大阵,真正动起手来,哪怕是同境之人,若不是专修行于攻伐之术,也的确无奈他何。 就是如此几位,对于自己的大师兄,却都心服口服。 不仅仅是因为,他胡泽川是他西风星张安康和徐侠客的大师兄。 更是因为,胡泽川,是这五个弟子之中,唯一的一个剑修。 唯一的剑道传承! 自古便有云,青城有剑仙。 在天下剑道之中,唯有两地,常有剑仙出没,一个是幽州的碧水湖,传言那个湖泊虽然深在内陆,湖水却丰盈不枯,即便是在最热的盛夏,那湖水,已经冷至冰点。碧水湖的湖水寒气极重,用来淬炼宝剑最为合适,如此洞天对于剑修而言不亚于道教的灵气福地,自然有无数剑道世家跑来争夺。如今已经百年,这碧水湖却再也没有易主。碧水湖花家,已成剑道圣地之一! 而另一个,便是青城。 三十年前,青城曾有一老剑仙,因不满吐蕃部落对西去经商的道教信徒抢夺杀戮而提剑西去,与那吐蕃密宗大战了三个月,全身而退,提剑而归,据当时见过那场大战的剑修而言,那位老剑仙用出的剑招,他从未见过,竟像是一种全新的用剑思路,无论起手还是舞动,剑术调转剑气运作都天马行空如同羚羊挂角,无法觅其踪迹。 此言一出,让当时天下震动,无数剑道高人纷纷前往青城,登门踢山,只求与那老剑仙一战! 听闻,那日风啸若虎咆,天空乌云浑厚,那不大的山门前,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道袍大氅迎风飘飘,手中撑地着一把粗重重剑,面容刚毅。 山下阶梯上,密密麻麻的来者布满了整个登山的梯子。 为首者,便是当时的碧水湖花家家主。 那一日,鹤发老者与花家家主只对了一剑。 只一剑,如潮水而来的无数剑道剑修便如潮水而去。 只一剑,那战败天下剑修的花家家主大笑而归。 高呼道:“此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也是只这一剑,众人皆知,那青城山上有一老剑仙,修为不若张天师,可论战力,却丝毫不亚于那道教圣人。 老剑仙名叫,韩有清! 如此剑术,几位弟子那个不眼巴巴的盼着?可这剑术,韩有清只教给了一个人,教给了四人之中天赋最差最没悟性的大弟子,胡泽川。 可无论如何,大师兄的悟性,实在太差了。 修炼五年,西风星便超了他,张安康只修炼了三年,修为便超过了胡泽川,徐侠客跟甚,只有了两年。 修为一过,以西风星这个浪荡公子的心性,哪里还憋得住,带着漫天的雷霆大笑着冲自家大师兄跑去,说是到底要报了这数十年来被大师兄欺负的仇。 当时大师兄还在耕地,手上拿着个带着黄泥的锄头。 那憨厚汉子举起锄头,狠狠一劈。 天地变色,如同那日花家家主与青城老剑仙对剑的一日。 哪怕漫天雷霆,哪怕乌云如海,我只一剑劈开! 不一会儿,还是少年的张安康就看见自家二师兄头顶着个大如拳头的包,眼带泪珠地跑了回来,害的可怜的小安康抓着还是小童的徐侠客大笑着被小气的二师兄追了半天,最后躲到了大师兄背后才算是绕过一劫了。 如今已经快要三十年了,无论是与大师兄朝夕相处的西风星,还是许久未见的张安康,都只见过自家的大师兄用过这一剑。 只有这一剑。 可那日的剑意,却深深印到了二人的脑海中,恐怕二人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锄头就能将这天都锄开的庞然剑气吧。 第一卷 青城 第十八章 水花 - 江湖客 - 森罗人 “都别站着了,进来做吧。” 韩有清轻轻说道,他的下摆在地上轻轻拖着,却无一丝灰尘能沾染上这淡墨色的道袍,突然,他眼睛瞳孔一聚,一步迈出,脚下似乎出现了缩地成寸的术法,竟一步迈到了人群的最后。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小溪的旁边,双手托腮,蹲着看着溪流。 这鹤发老者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轻声道:“在看什么呢?” 阿入抬头看了看,不知为何,这位老者给她天然有种亲和的感觉,便不怯生的开心道:“在看水,老爷爷。” “水好看吗?”韩有清左手挽起了右手的袖子,修长的手指探到那清澈的水中,手拨了拨,点点头,“是很清澈。” 阿入嬉笑道:“我看的不是清澈呢,我看的是这水纹。” “你能看到水纹?”老者微笑道。 “嗯,就是波纹嘛,大家都能看到。”阿入点点头道。 老者点头笑道:“是都能看到,但很多人不会在意。” 阿入固执地说着:“可是明明很好看。” 老者站起身来,回头看着自己的三弟子,轻声道:“这是你女儿?” 张安康点点头,说道:“我家闺女自小当个儿子养着,没教些三从四德,更没教什么女红,一来二去跟个乡野小子学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弄不懂。” “这样最好,”韩有清道:“当年我也是如此养你们的。” “若是没有大师兄,我们估计早就都嗝屁了!”遥遥远处,一个不羁的声音高吼道。 那不羁声音接着道:“啊呀,大师兄你打我干嘛!” 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个粗厚的声音,“干活!” 张安康带着笑意看着远处,回过头来,笑道:“这走出去半生,归来看到的,还都是群少年。” “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韩有清静静道。 张安康笑道:“至少待个把月吧,我其实还想见四师弟一面。师尊莫不是要赶人了吧?” 鹤发老者哪里是个开玩笑的人,他摇了摇头道:“你如今已经不是青城门人,在此待这么久,不好。” 张安康如此聪明一人,听了突然眉头一皱,说道:“那依师尊意思,我们该如何才能在这里待下去啊?” 老者看了看那小女孩,又俯身蹲下,笑道:“小姑娘,你喜不喜欢打水花?” “打水花?”阿入带起头来,两个大大的眼睛看着老人,迷惑道。 老人笑着点点头,应道:“就是打水花。” “怎么打呀?” 韩有清左手虚空一抓,自那空中仿佛一阵扭曲,一个新鲜仿佛刚刚切下的木枝子便被他一手握在了掌心,他收回手来,在胸前举平,笑道:“用这个,轻轻的打。” “师尊!”张安康已经明白,急忙道:“我不希望自家女儿学什么道法,不然要教的话我早教了。还有,阿入,还不给爷爷请安。” “请不请安要你教?!,”韩有清微微冷声道:“就你的那点本领,教什么给阿入还不都是暴殄天物了?!” 说完,这面色极冷的老者又回过头来,笑着看女孩儿道:“想不想看看?” 阿入有点懵了,她看了看自己的爹爹,见那庄稼汉子微微摇头,便斩钉截铁道:“不要!” 韩有清笑道:“小姑娘快长大了,哪能事事都顺着自己父亲,自己做主不好吗?” “我听爹爹的!”阿入自豪道。 韩有清也不恼,自顾自的站起来,手腕放松,那手指间夹着的木质就如同被悬挂的摇摇欲坠,满枝的翠绿更如同那拂尘青丝,缥缈自然。 他看着水,手轻轻一挥。 水,突然响了。 那顺着溪流涌动的水流仿佛被一道轻轻的风吹起,一条小溪如个抛起的丝绸,在空中顺着那风游荡流淌,细密的水流之间碰撞出如同风铃的叮咚声,泉水叮咚,清脆悦耳。 树枝一摆,那空中的溪流霍然分开,似乎每一个叶子都像是一条能够轻易切割一切的刀子,把这如个长瓜一般的水柱给一块块的片下,一片片的水叶在天上四散开,中间的枝干越少,旁边的水叶就越茂,树枝一挥,那水流便如一朵春日盛开的花,无尽的水叶如同花瓣在天空猛然绽放,在空中折射着朝阳的光芒,清明万丈! “好好看呀!”阿入满眼小星星地惊喜道。 韩有清微微一笑,手上树枝一刷,那无数的水叶又瞬间凝聚,化成一个水球,严密毫无缝隙的水球突然在左右裂开了两道深深的沟壑,沟壑越来越大,左右两边也分的越来越开,终于,那左右的沟壑猛然张开,无尽的水流竟如无尽的羽毛在空中展翅,两扇巨大的翅膀挂在水球之上,在空中自由翱翔,飞舞。 “那是,蛋鸟!” 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脑补出一个词来,惊喜道。 “定!” 韩有清轻轻一指,那空中的蛋鸟身子一僵,瞬间落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可那水球却猛然爆开,水滴在空中化成了致密的水雾,水雾逐渐凝聚,清风一转,又化成一条青龙飞舞过来,张牙舞爪,好不威风! 那水龙在这小姑娘身旁环绕了一圈,又轻轻在那水沟前趴下,突然一声轻鸣,水形爆开,缓缓流去。 “哇!”小姑娘大叫道:“老爷爷你是神仙呀!” “那神仙的这个法术,你想不想学呀?”韩有清笑道。 “不想。”小姑娘瞬间变脸道:“阿入要听爹爹的。” 常年保持平静心境的老头子突然回头怒视了自家叛逆的三弟子一眼,转身一步,就消散在了空中。 阿入左右看了看,问爹爹道:“爹爹,神仙去哪里了呀?” 张安康憋着笑,走过来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头发,笑道:“那位厉害的老神仙,被阿入给打败了啊!” 那祖孙三人正玩水的时候,林绣衣已经缓步走到了屋舍之中。 看着那粗莽汉子正蹲在水旁愁眉苦脸地看着洗菜洗到一半就停水了的小溪,不禁笑道:“这位大哥,都如今水平了,还非得用着小溪洗菜吗?” 粗莽汉子带起头来,嘴巴一咧道:“这位姑娘,是我们家老三的新婆娘?” 林绣衣轻轻一笑:“大哥嘴真甜,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叫姑娘啊,而且我也不是张安康的妻子,顶多算是个朋友。” 胡泽川笑道:“无妨,我家老三这都独身多久了,要我说也该找个婆娘了,就他那样子,粗野的,能养好小阿入才就怪了。” “大哥真是好耳力,这都能听到张安康的话。”林绣衣笑道。 胡泽川嘿嘿笑道“嗨,咱这庄子才多大,我们这修炼了半辈子,这点再做不到了,还练个什么劲儿啊。” 林绣衣笑着点点头道:“不过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还得用水洗菜啊。” 胡泽川一愣,“哦,你说这个啊,吃菜不就是得用水洗吗?” “得了得了,大师兄你也别跟他聊了,小心一会儿自己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浪荡不羁的声音,西风星迈着八字步跳脱着走过来,笑着看着林绣衣道:“这位姑娘,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问在下便是,别什么都问我大哥,他为人淳朴,莫要坏了他心境。” “西风!”胡泽川竖眉道:“你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我的大哥啊,你真的厉害,胳膊肘拐的能打弯了,你在这好好洗吧,我过去跟她聊聊。”说完,这浪荡公子就冲着道姑轻轻使了个眼色。 道姑带着盈盈笑意,微微向那位粗莽汉子一礼。 “姑娘小心这家伙啊,他可没个正行!”胡泽川还不忘在背后提醒道。 气得那前面本来步伐结实的浪荡公子猛然一个趔趄。 从那菜田二人一直走回了屋舍,小院子不大,一个躺椅,一个烟袋,一个铜壶,一堆柴火。那浪荡公子给林绣衣拉过来一个凳子,自己则是直接一个后仰躺在了躺椅上,貌似轻松地说道:“说吧,来了是干什么来了?” “好像终于来了个明白人了。”林绣衣甜甜笑道。 西风星猛然拔起身子,看着那道姑,冷声道:“青城山上没有糊涂的人,只有装糊涂的人。” 道姑依旧带着微笑,说道:“怎么,你就不学学他们装糊涂了?” 西风星冷然道:“人人装糊涂,那就成了真糊涂,总要有几个人是清醒的,至少我就是。” 那道姑轻轻拿起那铜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杯子,干脆手轻轻一挥,那水流直接在空中凝聚放凉,微微笑着说道:“我素来听闻,这青城山上的功法最讲究心境,若是心境不好,莫说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就连已经有了的境界,都面临着要一泻千里的危险,你的心境,可不适合来找我谈话。” “你认为我是个散漫的性子?”西风星冷然笑道。 道姑依旧微笑盈盈:“至少不该是个如此一样,冷峻肃然的性格。”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