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流浪的少年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2 意外救主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3 凤府的历史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4 外冷内热的凤小姐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5 北狄帝王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6 前往苍城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07 秘术寻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只有来自屏南或者南嘉的士兵有时候过路会屯聚在这里,还有一些析居的野兽以及迁徙中的飞鸟。 沐清风进入苍城以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整个城中几乎没有人走动,只有散落的架着几个帐篷,似乎也只是做短暂的停留,守城的是年迈和残废的士兵,他们裹着看不出脸的衣帽,挥着手让马车进入也丝毫没有盘查的迹象。 在城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后沐清风认定是询问不出夙莲的下落了,他返身折回马车边,迟疑的道,“小姐,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随后我再独自去打听小王爷的落脚处。” 马车中静默了好一会儿,披着斗篷的凤沉暖才缓缓的下了车。她将帽檐压得低低的,整个人还是冻得不住的哆嗦。她是很想窝在马车里永远都不用出来了,可是显然靠着沐清风要找到夙莲一行人有的费一番功夫了。她跺了跺脚,环顾四周,然后朝着一个幽深的小巷走去。 一朵蓝色的雾莲,自掌心绽开,袅袅婷婷,妖娆盘旋,升入半空,然后它演化成一簇净亮的蓝色火焰窜入深空消散于天际。 沐清风讷讷的看着那朵蓝色雾莲,还有小巷尽头的凤沉暖,他的眉心不由得蹙紧。这是琴魂殿的寻人秘术,琴魂殿一直是北狄强有力的后盾,也是北狄皇室最依赖的幕后暗卫,诡秘而幽深,凤家与琴魂殿的渊源他不得而知,但他清楚的是正是这层渊源,王府才收留了他和凤沉暖,只不过出于一种本能,他并不愿意过多的接触或者了解琴魂殿,可是凤沉暖似乎并不这样打算。 很快,天空中又有一簇紫色的火焰接应,凤沉暖露出满意的一笑,命沐清风立刻驱赶马车追上去。 果然在紫焰落下的不远处,一袭红衣少女远远的候立在那里,见到凤沉暖的马车,急躁的跳了上来,“五里镇外遁门桥。”沐清风毫不迟疑,挥起马鞭就策马奔去,他不会因为红衣少女的年幼而轻视她,她叫做鬼火,也是屏南王妃琴惜措身边五大侍婢之一。 “我收到了式木的密文,急招小王爷回府,屏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鬼火虽然年幼,但是她表现出来的沉静与稳定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五大侍婢中任何一人的。 “抓到了几名密探,达将军怀疑是炎摩的奸细。而且,人数似乎很多。”达盛文,屏南城的守军将领,也是当年协助夙翟将亲兄长迎回帝都的心腹,有他在所以夙翟才敢于放心大胆的擅自离开屏南前往帝都。 鬼火沉思了一会儿,不解的道,“既然怀疑是奸细,达将军为何不下令抓捕就完了?” “人数不详,钱大人提出搜城。”搜城需要王爷的手令。 “又是他!”鬼火愤愤然,“王爷一不在,他就开始上蹿下跳,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腰闪了。”凤沉暖点了点头并不搭话,其实这个钱学君就是因为一把年纪了,不堪在屏南这样区区小城,期望一朝得志可以荣归帝都。 08 夙小王爷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可惜他也就想想,从他父亲那一辈站在了夙挲的对立面起,就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火姑娘,既然你们收到了木姑娘的密文,那为何不尽快回府?”沐清风深深的不解,若是他们乖乖的自己赶回屏南城,他和凤沉暖也不必这番千里迢迢的赶风冒雪了。说到这里,鬼火心虚的叹了口气,偷瞄了一眼凤沉暖的脸色才解释着,“这,得凤小姐去了就明白了。” 遁门桥边,坐落着一户不大不小的古宅,似乎荒废了有些年头了,鬼火也不敲门推门就走了进去,沐清风看了凤沉暖一眼,她点了点头让他先去安顿马车,随后她也跟进了门。 古宅里面被收拾的相当干净,只是家什墙壁陈旧,看上去依然灰蒙蒙的。两人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弱水脆生生的声音,“哟,凤大小姐总算来了,小王爷可盼着您呢。”弱水,也琴惜措的是五大侍婢之一。 凤沉暖顿了顿脚步,避开弱水伸过来抓她肩膀的手,神情疏离的望着对方道,“小王爷人呢?”她倒不是特别厌烦弱水,只是弱水的娇媚有些过度,对男子或许投缘,对女子则过于矫作了。弱水仍是丝毫不怵,曲起纤细的手指神向里屋。 宽阔的金丝绒床上四仰八叉躺着的少年便是小王爷夙莲,一贯的嚣纵一贯的不拘,他的身畔是一条通体黑色的巨型狼犬,与主人一般傲慢的仰着鼻孔,双目微闭。鬼火与凤沉暖靠近的时候,狼犬抬了抬眼皮,竖立的双耳微不可见的抖动了一下,随即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迅,走开。”鬼火不满的训斥它,它连动也懒得动一下。 “你的海东青呢?”凤沉暖好耐心的疑问道。夙莲这才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他往床的一边挪了挪,朝她招了招手,拍着床上空出的地方。凤沉暖走过去,却没有依他的意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她知道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姿势,被人俯视,但是她却很享受。“你的海东青呢?”她又问了一边,语气语调丝毫未变,话里却莫名多了一丝嘲讽。夙莲也不恼怒,他侧起身子避开她的俯视。 “还没开始狩猎呢,哪儿来的猎物。” “可是我却记得你已来了半月有余了。” “是啊,”他呻吟一声,又躺了回去,“可惜我一来就受伤了,所以养伤至今。” 他受伤了,天大的笑话吧。凤沉暖也懒得讽刺,身边带着鬼火,弱水,又有铁骑卫保护,出猎的都是一等高手,他若还能受伤,她更相信是他自残的。“真的啊。”见她不信,他更起劲了,一手扯脱身上一半的衣衫,露出左侧的肩膀和胸口,“你看。”贴身绑着的白色布带上,的确渗出鲜红的血迹。凤沉暖一怔,转头就目光冷厉的盯着鬼火。鬼火埋下了头,她又在房里搜索弱水,才发现弱水根本没有进里屋。 “怎么回事?” “没事啦,小伤。” 09 对峙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见她终于认真起来,夙莲又恢复了素来的邪痞气。凤沉暖却突然半步向前单跪在床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不容他挣脱的逼问道,“我再问一次,怎么受的伤,谁伤的你?”在她印象中,对他的保护甚至是凌驾于夙翟之上的,只因为他是琴惜措唯一的孩子,夙翟唯一的儿子。 夙莲试图推开她,却又不敢用力过猛,僵持的很尴尬,他的脸色也肃冷起来,“我说了没事,难道你还要再伤我一边。” 凤沉暖的指尖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声音中也透出一股寒气,“至少这一次,我可以明确的回复,是伤在我的手上。” “凤沉暖!” “凤,凤大小姐?”鬼火不安的看着两人,记忆中没有什么人敢正面对抗夙莲,连夙翟绝大部分时间也忍让着他,只有琴惜措。但自从凤沉暖进了王府,似乎,他们的小王爷就多了一处软肋。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他身上的布带鲜红的更明显了一些,鬼火不自觉的想往前,想阻止凤沉暖,因为她受到的指令一贯都是,保护夙翟保护夙莲的安全,可是看到夙莲制止的眼神,她迟疑着。 他的脸色更差,她却丝毫不肯收手。终于一个声音在另一侧微弱的响起,“若是小王爷伤势更重了,恐怕我们得更迟回城了,凤小姐也不希望的吧。” 两道目光同时射向声音的来源,弱水一愣,她在凤沉暖的眼中只看到了不屑,却在小王爷的眼中看到了怒意。她一向是五大侍婢中,最懂得人心的,也最善于玩弄人心的,可是对于眼前的两个人,她却永远拿捏不透。 只见夙莲不耐的一挥手,弱水被远远的震飞出去,她顺从的跪倒在远处的地上,垂着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围绕在金丝绒床周围的侍卫纹丝不动毫无表情,无论在王府还是在琴魂殿,招惹主子不快的后果,非死即残,而真正威慑众仆的,正是琴魂殿不容置疑的殿训,琴惜措的五大侍婢和铁骑卫,也都是属于琴魂殿的人。 “所以小王爷是宁可伤的更重也不愿说了?”凤沉暖的声音轻柔,手下的力道却是更甚。她态度无比强硬的逼视着他,绝不退让。她了解他的这种性子,从小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享受着众人的包容与敬仰,每一句话都可以掷地有声,任何再小的情绪都有人照顾,加之他又是天赋极高的孩子,父母长辈宠爱有佳,日后他唯一学不会的就是避让。 她答应过琴惜措会看护他,所以她可以走出三年来绝少踏出半步的王府,她可以忽略一路的风雪和颠簸,但是他必须听从于她,绝不可以在她手中任人伤着半分。 夙莲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容中有茫然有无措,他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凤沉暖甚至感受到手掌下的湿润,她有一丝愤怒,愤怒于他的固执,他是个骄傲而且自负的人,如此的人不该这般隐忍和坚韧,他应该放手的更早。 10 真正的威胁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11 清理门户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小姐,我们是要去哪里抓穿山甲?” “山里。” “可是小姐,北狄没有穿山甲。” “我知道。所以一定要抓一只出来。” 没有,所以要抓一只?沐清风有些错乱的看着凤沉暖走在前方的背影,她的脚步很快,行走在雪上甚至没有缩一下脖子,他知道她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会忘记一部分外界因素,有时候那些因素还是蛮重要的,于是他褪下了身上的大氅悄无声息的追上去盖在了她的身上。 凤沉暖钻进了马车,沐清风挥起了马鞭的时候,马车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是夙莲随行的侍从,两人都认得他,他不是琴魂殿的人,所以,他是皇家的人。沐清风看着他,他看着拉车的马,双方就继续僵持着。 突然沐清风的神情动了动,他听见了一声吼叫,那是充满哀凉与悲戚的声音,夹杂着无限的怨念,然后他看见娇小的还像孩子般的鬼火从古宅里追出来,站在马车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底盖着一层冷雾,沐清风一眼扫去,发现她的袖口有一道浅浅的红色血迹。 那名侍卫警惕的提起了佩刀,目光迥然的瞪着鬼火和马车。 “火儿。”凤沉暖掀起了马车的帘子,伸出手,鬼火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一步跃上了马车伏在她怀里。她还是个孩子。她无声的叹息了一番。她还是个孩子。沐清风目光怜悯的看着她,满是不忍。 另一个随行的侍卫从屋里走出来,朝着马车前的侍卫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转身朝屋里走去。沐清风放下了马鞭,仰靠在车轴上,他感觉到冷,撕心裂肺的冷,冷的都不能呼吸了,就好像胸口都僵硬了。 “凤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他们。他们平时都很照顾我,对我很好,在殿里就像我的哥哥们一样,可是,可是我……”可是她必须动手,她是琴惜措的五大侍婢,她必须保护琴惜措珍视的一切东西。 那不是你的错。凤沉暖深吸一口气,从鬼火身边擦身而过。“那不是你的错。”她听见身后的沐清风轻轻柔柔的说。他还是一如冬央的男子,温润如玉和煦如风,他不像北狄的男子满身煞气手段凶狠。所以,这也是冬央如此迅速就沦陷了的原因罢。 回到古宅里屋的时候凤沉暖就潜意识中感到不对劲,弱水指挥着王府的侍卫拖走一具具的尸体,尸体中有铁骑卫的也有侍从的,但他们身上都带有琴魂殿的印记。弱水看着尸体的眼神是复杂的,她和鬼火一样都是从小在琴魂殿长大的,每一个琴魂殿的人都像她们的兄弟姐妹,可是她们的主子只能有一人,那就是祭琴大司,琴惜措。 夙莲依旧躺在床上,可是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气息急促。迅一动不动的陪在他的身边,可是这一次连沐清风都看得出,迅是全神戒备的。 “小姐,小王爷他,神色不对。”沐清风压低声音在凤沉暖的身后提醒道,事实上凤沉暖自己也早已发现了。 12 中毒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靠近夙莲的身边,轻声道,“小王爷,小王爷?莲?”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到了苍城以后小王爷的身体似乎就有碍,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弱水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屋子里已经被她收拾的十分干净了。 沐清风看着凤沉暖,凤沉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昏迷不醒,她只能安静的候着,她不能离开,至少必须等他醒过来。 第二个夜晚的时候,凤沉暖实在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斜靠在床柱边打起了瞌睡。那个梦境尤其的清晰,她在雪地里醒来,寒冷而朦胧,她以为还是个梦,却觉得过于逼真过于冗长了,当一个梦境持续的太长,意识会失去方向,就如她现在这般。“阿暖?”她豁的睁开眼睛,夙莲一脸疲惫的仰望她。“所有的人都干净了?”他的声音低沉的几不可闻。她重重呼吸了两口,才郑重的点了点头。都干净了,除了弱水和鬼火,古宅中再没有琴魂殿的人了。 他慢慢的支撑起身子,然后半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骨骼在战栗。他的体质一直很强悍,所以他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离开屏南不久,我就发觉我中了毒,而且是很缓慢的毒,”他说的很慢,很轻缓,与平日里见到他的独断霸道相去甚远,“我怀疑是这行人里出了叛徒,母亲很早就提醒过我,并不是殿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信任,可是我还是想把这个人找出来,我不想为了一个人而做错杀一百的事,尤其是,动手的是鬼火。” “为什么不返回屏南?” “来不及了。而且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殿里出了叛徒。” 凤沉暖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的确夙翟和琴惜措的处境比任何人能够预料的都更艰难。 “鬼火年幼,弱水阴晴不定,所以我还不能告诉她们我中毒的事,式木的密信我收到时就猜到是城里出了奸细,炎摩的杀团从来不会孤注一掷。”夙莲的气息越来越急促,靠在凤沉暖身上的体温也越来越灼热,他的眼眸中覆盖上了一层雾气,减退了不少平日里的冷冽,“还好你来了,有你在至少我能松一口气。”他对她的信任从何时开始,他不记得了,她也完全不知,或许因为一句话,又或许是因为一件事。 夙莲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凤沉暖,是因为她的车夫闯上门来,他恳求王府救他被掳走的小姐,然后母亲念完了车夫递上来的信,神情变得很古怪,母亲说必须要找到那个孩子,不遗余力。琴魂殿的寻人术天下无出其右,他很快追上那伙匪盗,然后在一干被掳走的人中找到了她,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凤家的小姐,孤零零一人蜷在角落冻得瑟瑟发抖,满脸倦容,带着阴霾与不耐,她的脸上看不出慌张或者恐惧,也不与其他人扎在一起。 13 来历不明的远客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14 巧遇敌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但是她不想麻烦他,因为她知道他跟她一样讨厌寒冷。所以她自己披上貂皮斗篷准备出门,鬼火却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凤小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待在这里,弱水很奇怪。” 凤沉暖看着她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声的走着,鬼火是五大侍婢中年龄最小的,凤沉暖虽然未听说过她的身世,但是也能猜到并非一个阖家美满的故事,否则她也不会小小年纪进入琴魂殿,而且身居祭琴大司的近身侍婢。 “凤小姐,”鬼火离凤沉暖身后半步距离,她刻意加重了脚步声,让凤沉暖能够不费力的就确定她的位置,“小王爷是不是,也在怀疑我和弱水?” 凤沉暖一愣,严格说起来,夙莲确该怀疑任何人,但是五大侍婢是琴惜措一手栽培的,所以她们五人可以算是琴魂殿中最后被怀疑的。 她笑了笑,有些哄小孩子的味道说着,“别乱猜,主子的心思不是我们随便就能摸到的。” 鬼火却不依不挠起来,“难道连凤姐姐也不知道么,可是小王爷待凤姐姐是不一样的,小王爷会告诉你的吧。” 凤沉暖的笑容有些无奈,为何别人看她,总是格格不入,总是不一样的,她伸出手指轻轻捋顺鬼火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鬼火下意识的想躲避最终还是一动不动。 “你相信小王爷的吧?” 鬼火迟疑,却没有犹豫太久,坚定的回答,“相信。” 凤沉暖摸了摸她的头顶,笑容倏然消失了。一群黑衣人出现在她们周围,戴着黑铁面具,悄无声息。 鬼火的眼眸中闪过冰冷的杀意,暗红色的火焰球在她周围闪烁。她暗暗的催动秘术,火焰球上下的跳跃,试探着向黑衣人靠近。 是海东青,还是炎摩的杀团。凤沉暖不耐烦的思索着,“迢迢黄土翱翔九天。”她的声音低柔,却清晰。“北狄皇族。”听到这四个字,凤沉暖暗道背运,撞上炎摩的探哨了,她与鬼火对视一眼,瞬间蓝紫两色的雾气从四周弥漫开来。 鬼火的年龄虽然最小,但是出手却是最凌厉的,她的火焰球在半空中爆开,分裂出无数个,眨眼间贯穿过黑衣人的身体,撕裂开一片血雾。然而只在喘息间,血雾重新拼凑起来,又形成了一个黑衣人。“幻象?”凤沉暖与鬼火同时一惊,难道炎摩连探哨都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 “老大,赚了!居然还是北狄琴魂殿的人。”黑衣人中不知是谁在开口。 “小心些,要活口,别又像那小子一样给逃脱了。琴魂殿的家伙可都很麻烦。” 鬼火的神情一冷,就是他们,伤了小王爷的人。 “凤姐姐,你先走,我解决他们。” “我等你。”鬼火诧异的看了凤沉暖一眼,她说的太自然太淡定,就好像在讨论谁先离开茶坊一般。幽紫色的火焰球缠上怒气冲冲的黑雾,鬼火跃然而起,凭空一划,一把烈焰赤尾长柄刀赫然出现在她手中,黑衣人明显一怔,随即雾气四散有发动群攻的趋势。 15 亦敌亦友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黑雾的速度很快,但火焰球的速度更快,只听刺啦一声,火焰球破开了黑雾的包裹。一起一落间鬼火的长刀已经抵在一名黑衣人的胸口,“现身吧,何必遮遮掩掩。” “老大?” “破――” 一团团的火光照亮了苍城乌沉沉的郊野,黑衣人仿佛凭空消失般散开在火光后的雾气中,鬼火收起火焰球和长刀,若有所思的沉默着。这些人的身手不像普通的探哨,炎摩究竟派了怎样的一批奸细来北狄,若是屏南城中的奸细也是这群人,恐怕只凭达将军一人难以镇守了。 “火儿你先回古宅,带十只雪蛭回去。” “不行,我必须陪着你。”鬼火警惕的巡视着周围,她从未见过凤沉暖出手,因为凤沉暖始终老老实实待在王府里几乎从不出门,所以她担心黑衣人并没有离太远,凤沉暖独自一人会有危险。 凤沉暖看出她的意图,不由得感动,她虽然年幼,但保护同伴的心却无比坚毅,“若是他们冲着我来,一定会找到你大意的时候,何况你要相信如果我不能保护自己,绝不会私自离开王府。” 鬼火先行折回后凤沉暖按照夙莲的方法寻找海东青的标记,却在标记指示出的落脚点连半个影子都未找到,她隐隐担忧他们是狭路相逢炎摩的杀团了。 夙莲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乌云密布,落雪的声音对他来说格外熟悉,他感觉到体内血流动的速度超过了平常,那是他自身在抵御血液中的毒液。自从他离开屏南城以后,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父亲和母亲走的太仓促,他们从来不曾被如此急诏回帝都,一定是朝廷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他的皇伯父的事。 他对夙挲的感情要比对夙翟更加复杂,夙挲喜欢他这个侄儿,不仅因为他天纵奇才,更是因为他嚣妄的个性,一如年轻时的夙挲。所以夙莲住在宫廷中的那段日子,在他还幼年时他与二姐夙苏珂轮流入驻宫廷,算是帝王对王弟的一种制约,他虽然身为人质,却始终得到夙挲的庇护与宠爱,夙挲宠他胜过对自己任何一个儿子,同时夙挲还陪伴他骑马狩猎读史论今,俨然弥补他失去父亲陪伴的时光。但他心底却无比的明白,正是因为夙挲,父亲和家人才不能回到帝都,才必须困守在僻远的屏南城,才必须保卫屏南城的安危决不能失守,否则性命不保。父亲用性命换来了兄长的机遇,兄长却回报他离乡背井的晚年。 他知道父亲一直想回归帝都,毕竟帝都是皇家人的故土,是皇家的根,但是父亲却一辈子不能了,所以父亲总是郁郁寡欢的,对妻子和孩子都满怀愧疚,尤其是二姐,至今夙苏珂只能独自生活在帝都的别府中,她仍然是皇家的人质。 他听侍卫说凤沉暖一早就离开了古宅,独自一人,他便开始焦躁,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她从未出过王府,她不适应寒冷,海东青不一定会认得她,或许还会遭遇炎摩的爪牙。 16 赢回信任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该死的炎摩为什么就不肯消停,难道吞并了大半个西凉逼走了冬央的帝王还不够他们塞牙么。他一遍遍的捏着关节,直到迅也变得烦闷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小王爷休息一会儿吧,您的伤势似乎更重了。”那娇媚到骨子里的声音,他一度很喜欢,可是此刻却觉得刺耳。“弱水,阿火呢?” 弱水拨弄了一下柔顺的发梢,“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许是出去打探消息了,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 原来鬼火也出去了,是跟阿暖一起走的么。他暗自盘算着,心浮气躁。 “小王爷。” “嗯?” “小王爷,您是不是再信不过奴婢了。” 夙莲只觉得一阵头疼,若是鬼火,是绝不会问得如此直白,只有弱水。她太善于攻心。 “若是小王爷信不过奴婢,奴婢会用行动证明,但若是小王爷放弃了奴婢,奴婢便再也无法伺候小王爷了。”弱水的话婉转却不卑不亢,如果要算陪伴夙莲时间最长的人,她绝对是元老了,夙莲被送去帝都的时候便是她随行照顾,夙莲喜欢她,王府的人都知道,而且幼年时的夙莲更加依赖她。眼看着一点一滴长大的小主子越发琢磨不透,弱水心底难掩深深的挫败感。 “水阿姐,聪慧如你,应该懂得收放自如,适可而止。”水阿姐,是他小时候对她的称呼,那时候他喜欢围绕着她转,觉得她必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而事实上她确实是个清秀脱俗的美女子。 “小王爷,我……” “小王爷!”鬼火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弱水与主子间的亲密总令她手足无措。“过来,火儿,告诉我去哪儿了。” “陪凤小姐出去了,我们还遇到了。”“遇到了谁?”他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 “炎摩的探哨。不过还好没事,他们已经离开了。” 夙莲豁然坐立起来,突如其来的晕眩令他脸色煞白,“她人呢?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鬼火嗫嚅了一会儿才小声的回道,“凤小姐让我先回来,她说她一个人没事的。” “你――”夙莲举起的手掌却在半空中被跪伏着的弱水拦住,她柔声哀求道,“火儿还小,求小王爷不必动手。”鬼火也吓得跪了下来。夙莲一把抓起弱水,一字一顿道,“去,把凤沉暖给我找回来。” “奴婢这就去。”弱水垂着头退了出去,然而她低垂着的双眸中却闪过一道诡异的冷光。 “弱水,”鬼火跟了出来,却在弱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她的那道眼神中止住了紧随的步伐,“我,只是想告诉你,凤小姐的方位。” “不必,琴魂殿的寻人术,我可以轻易找到她。” “可是凤小姐说我们不必去找她。” 弱水只是回过头看着鬼火,“小王爷才是我们的主子,他说要找,就必须找。”过了好一会儿,当鬼火以为她要走了的时候,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句,“但是,火儿,你要记得,琴魂殿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人。” 17 离去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鬼火愣在原地,直到弱水慢慢的走远不见。 是的,她杀了琴魂殿的人,所有的人,她杀了自己的家人。鬼火的指甲一寸寸的刺透她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皮肤流下来,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花骨朵。 从她记忆的开始,便是在琴魂殿幽暗的斗炼堂里。当她学会质疑的时候,殿里的长辈告诉她,她是被连着襁褓一起抛弃在山野间,琴魂殿的巡哨发现了她,殿主收留了她,所以她才有机会活下来。那时候她看到穹土和式木,她们就像高高在上的仙子,她们是殿主之一的祭琴大司的近身侍婢,而她最大的愿望,只是走出斗炼堂,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弱水带回古宅的并不是凤沉暖而是式木。式木听闻夙莲肃清了所有琴魂殿的人时也不由得一怔,她看着夙莲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小王爷为何不等王妃回来商议后再决定呢。” “母亲回屏南了?” 式木郑重的点了点头。 “父亲呢?” “据说还在帝都。” “帝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吧。” 式木若有所思的道,“这么多年了,许是件极大的事情吧。”她又环顾了一遍了所有人,“凤小姐呢?” “她还有事。”夙莲直视着弱水回答道。 “凤小姐身边的沐清风呢?”所有人都诧异的互相对望,夙莲抬了抬手指让侍卫下去找人。然而得到的回复却令他目瞪口呆。沐清风病的很重,奄奄一息。 “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一早。”侍卫也被问闷了。 苍城里所有仅存的大夫都被找了来,但是诊视完沐清风的状况后纷纷摇起了头。“他的风寒已经侵入骨子、脏腑,很难驱散干净啦。” 沐清风微弱的睁开眼,见着夙莲和式木笑了笑道,“小姐身子弱,以后不能让她这般冒寒赶路,好在这次受风寒的是我,若是小姐就不好了。” “沐清风,你怎么敢?”夙莲牙咬切齿道,他无法想象,凤沉暖回来的时候如果沐清风已经冰冷,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小姐必须找到小王爷啊,因为我如果告诉小姐,她一定会一个人独自上路,我答应过老爷,一定要照顾好小姐的。” “沐清风,你这个混蛋!”式木和鬼火紧紧压住夙莲才防止他对沐清风的拳脚相向,但所有人的心底都一片凄然,三年来,凤沉暖在北狄唯一的亲人,只有沐清风。 “如果我不在了,能不能麻烦小王爷,替我好好看顾小姐。”他好累,真的好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抽走全身的力气,原来北狄连空气都这么稀薄呢。凤老爷,清风有负您的嘱托呢,希望您能尽快来北狄接小姐回去,北狄的寒冷,真的很可怕。他的嘴角渐渐的垂下,再没有了优雅的弧度,再不见了一贯隐忍的浅笑。 幽紫的焰火,银白的焰火,苍绿的焰火,三支同时窜上天空,绽开五彩斑斓的朵儿。 远处,白雪覆盖的峭壁上,一行白衣人戒备的停下了脚步,“夜公子,您看,天空上的是?” “焰火而已,不用停,继续赶路。” “是。” 18 内乱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沐清风的坟,孤零零的坐落在苍城的一隅,面朝着东方,那是冬央的方向,他始终不曾遗忘他的故乡,虽然在冬央也已经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家。式木惋惜的上完了最后一炷香,她始终很佩服沐清风这样的人,他甘于平凡,淡然处世,从他进入王府那一天起,他不曾惹过麻烦招染过任何一个人,他所有的心思都是将他的主子伺候得服帖,却不为主人家带来负担。 弱水与鬼火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的遥遥对立,式木分别看了看她们,无奈的叹了口气,鬼火亲自动手肃清了所有琴魂殿的人,往后恐怕不只是弱水,整个琴魂殿都会对她生出间隙。 侍卫禀报,苍城南面有一片荒废的村落,路过的樵夫发现里面似乎藏了人,而且数量不少。“有可能那里就是炎摩的据点。”式木召集了剩下的侍卫以及鬼火和弱水,夙莲体内的毒还未清除,而凤沉暖至今不见踪迹,如果她是去找海东青了,极有可能撞上隐藏在苍城内的炎摩探哨。 安排好所有进退的路线,式木审视着鬼火和弱水两人,她们都是琴惜措一手挑选出来的,敏捷冷酷果断,式木或许年龄稍长,但是她深信若是她们中任何一人对她下杀手,恐怕都是不易逃脱的,弱水的克刚柔,鬼火的暴制暴,这两个都是天赋极佳的奇才。 “弱水,还是你留下来,小王爷身边需要人看顾。” “你确定,难道你不怕我就是小王爷所说的叛徒?” 式木张口结舌的呆了一会儿,才安抚的笑了笑,“阿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小王爷行事确实过于武断了,但他事实上受了伤,戒心肯定更重。他是相信你们两个的。” “相信?”弱水挑眉,“相信我们他会一个人独自外出?相信我们他会带了一身伤回来,连是谁伤的他,我们都不知道。式木你是懂得殿里的规矩,大司不会饶恕我们的。” “这件事,我会向大司解释。” “依我看,他对我们的信任还不比对那位来历不明的凤小姐,琴魂殿里出了叛徒,偏她就不是。” “弱水!”式木严厉的看着她,虽然心底她多少也有些认同弱水的话。 凤沉暖来历不明,她与琴魂殿也毫无渊源,可是偏偏琴惜措就信任她,甚至教会她琴魂殿最高深的秘术,有一些秘术是连五大侍婢都没有资格接触到的。 她们在琴惜措身边多年,在王府效忠多年,若是皇家的人也倒罢了,琴魂殿原本就属于皇家的暗卫,可是凤沉暖身世来历一片空白,凭她赤条条就夺走了王妃和小王爷的信赖,尤其是当夙莲为了凤沉暖将弱水推开的时候,弱水心底头那一丝丝的不甘便豁然冒了出来。 “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弱水步步紧逼。 “她是王妃的宾客,轮不到我们质疑。” “她分明就是来历不明。宾客?哪有宾客一住三年的,三年中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根本就是无处可去。” 19 战乱将起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弱水,这些事无需我们管,我们只要护好小王爷的安全,找到海东青的下落。” “海东青与我们何关?海东青就朝廷的爪牙。我们极尽全力拼死拼活为皇室效命,他们却依靠海东青来抓我们的把柄,现在还怀疑我们中有叛徒,王妃和小王爷既然相信朝廷的人,那就应该把我们全部都肃清了。” 式木看着弱水,实在有些无力,她很想知道平时穹土是怎么与弱水谈心的,似乎五个人中也只有穹土能与弱水走的较近。 “那么鬼火你留下。” “可是我想去找凤姐姐,是我把她弄丢的,找不回来小王爷会生气的。” “你们――”简直太无视她的权威了。式木恼羞成怒的瞪着她们两个,如果她现在可以动手,一定一人一根绣花针扎得她们成木偶。 “木姑娘,”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凤小姐回来了。” 凤沉暖进屋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子,两个人都是衣衫褴褛,污血满面,但是他们身形高大脚步轻盈,一看就是身手不错的人。 “他们要见小王爷。”凤沉暖开门见山。式木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弱水,“凤小姐,小王爷的伤你也知道,一直不曾痊愈。” “我知道,他中了毒,所以伤势好不了。” “中毒?”式木,弱水,鬼火同时怔诧道。“怎么可能!”弱水质疑的看向鬼火,她们两个人始终跟随在他左右,除了他独自离开去找海东青的那一日。 “他中了毒,而且是慢性的毒,下毒的人就在随行的侍卫和铁骑卫中,因为他体内的毒是从离开屏南城才开始积聚的。他怕你们乱了阵脚,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们。” “什么毒,怎么样才可以清除。” “那是一种罕见的慢毒,本身不带有强烈的攻击性,但可以让人身体逐渐虚弱,最终内力尽失。”说话的是凤沉暖带来的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弱水质疑道。 年轻人垂下了头,“我们两个都是海东青,来苍城执行任务,但是遭到了炎摩的埋伏。是小王爷救了我们,小王爷在动手的时候发现自己中了毒,我们想要帮他,所以才会发现这种毒很特别。” 式木暗暗向凤沉暖递了个眼色,凤沉暖心领神会,她让两人先坐下休息,随即在长廊尽头与式木相遇。 “你确定他们是海东青的人?” 凤沉暖摇了摇头,“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据他们说是炎摩的密探。” “在苍城的南面?”凤沉暖讶异的看着她,式木继续道,“侍卫在那里发现了炎摩探哨部队的据点,似乎这次炎摩派了不少人进来。我从屏南城出来的时候,城里也发现了炎摩的密探,恐怕战乱很快就要来了。” 凤沉暖若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她想起了冬央,她想起了那个夜晚,凤衍连夜将她赶上马车,天未亮就出发,听说那一晚,冬央死了无数的将士,他们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了河,但是冬央的帝王依然退了,他退到了更安全的东方去了,留下了他的子民和百姓。 20 前世今生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凤小姐?你的脸色并不好。” “没事,记起了些不好的回忆罢了。” “凤小姐,还有一件事,”式木仔细的斟酌,却依然觉得难以开口,“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听我说。” “放心我很冷静,说吧。” “是,关于沐清风的。” “清风,他怎么了?”凤沉暖只觉得胸口隐隐的绞痛,她直觉感到哪里不对,她消失了这么久才回来,却始终未见过沐清风。 “前日病逝了。” “不可能!” “阿暖,是真的。”夙莲的声音蓦然响起,他披着裘氅站立在风口,脸色还是白的像纸。 “不可能的。”她开始喃喃自语,“清风不会这样的。” “阿暖,你先静一静。”夙莲单手扣住她,让她整个人面对向他,“沐清风得了寒疾,他的身体早就被冻坏了,或许他在路上的时候已经病的很重,但是他很坚韧的撑到了这里。” 是寒疾!凤沉暖自嘲的冷笑起来,是她的错,都是她的疏忽,她应该早点发觉的,冬央人的体质根本不适应北狄的寒冷,他是被冻死的,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冻死,却一直催他赶路,却忽略了马车外的冰天雪地,他一直在低咳,他的脸色一时紫得发黑,她应该很早就看到的,可是她却忽视了。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我们把他埋在安静的山脉上,面朝着东方。” “很好,冬央的方向,他一直想回去。” 凤沉暖慢慢的爬上山坡,她将斗篷遮盖住脸颊,可是寒风依旧灌进脖子里。她想起那个清晨,在冰雪中恢复意识,可是她冻得濒临死亡,她觉得这就是一场噩梦,关于寒冷,关于绝望,关于渡不过。 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一场遥遥无期的梦魇醒不过来睡不过去,他说,那叫做宿命,避不开躲不掉忘不了,挣扎其中福祸与共。她不再叫凤小飞,所以,她不会再遇到佟新韦,她不用再坐轮椅上一遍遍的回忆那个简单到想自杀的舞蹈跳跃,她永远都无法明白自己是怎么甩开伙伴的手臂错过拉环,然后笔挺挺的仰面跌倒在舞台上,镁光灯落下,导师和伙伴冲进来手忙脚乱的撕开她的衣服检查伤势,救护车带来了医生和设备,将她载走。 那一年,她十四岁,父亲出轨母亲提出离婚,她独自提着行李箱远赴德国参加舞蹈大赛,所有的伙伴和导师都是从小认识的人,她被戴上黑马的光环,打算一击即中。 半年后她从病床上醒来,双腿高位截瘫,她依然在德国,母亲典卖了所有的家产,一定要让她能够站起来。她在德国的电视节目中看到以往的伙伴接受采访,他们兴高采烈意气风发,丝毫不因为失去一个伙伴而受到影响。她最好的同伴接替了她的位置,成为了黑马。 她在病床上躺了五年,自杀了十六次,最后被母亲用胶带固定在床位上,跟精神病人无异,她嘶吼着挣扎着暴怒着,母亲一次次的安抚,一次次的受伤,最后一次母亲跌倒在她面前,再也没有起来。她被年迈的外公送进了精神疾病疗养中心,过着植物人般的日子,在那里她遇见了佟新韦。 幽兰空史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炎摩的阴谋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他说,所有琴魂殿的秘密都藏在北狄,外人无从知晓,而琴尔雅自从踏出北狄土地后就再也不开口提到琴魂殿的任何事情。 那一个夜晚,她占据着他女儿的身体与他对话,她明白无误的问,琴魂殿是否拥有起死回生的秘术。他看着她,眼神是复杂而纠结,最终他只是说,琴魂殿最古老的秘术是一项禁忌,只有琴氏一族的后裔才能触及,我将你送去北狄,因为你是阿雅的女儿,她会收留你,但是我跟镜儿却是无法同往的。 她独自离开,孑然一身,身边只有沐清风。四年里与她最亲近的,除了那个身体羸弱却脾性恶劣的顽童,便是这个犹如虚构的沐清风,她知道他会尾随却不知道他也有消失的一天,那是否说明她身边的人都会慢慢的消失,这个无垠梦境并不是她所操控的。 凤沉暖带回来的两个人确实是海东青仅存的两个人,其余的所有人都被炎摩的杀团暗杀,而朝廷的海东青只所以会出现在僻远的苍城,他们向夙莲传递了一个高密的情报,北狄帝都的琴魂殿主殿中出现了叛徒。 所以,这就是夙挲暗中召回父亲和母亲的缘由吧。夙莲仰卧在宽敞的金丝绒大床上,头后枕着昏昏欲睡的迅。毕竟父亲是夙挲的亲兄弟,而母亲是祭琴大司,如果他们都站在帝王的一边,就算炎摩勾结了琴魂殿中的贼子也翻不出天去罢。他现在最担忧的还是凤沉暖,她去拜祭沐清风的时候脸色凝结的像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从一开始只是因为是他从劫匪手中救下了她,那是母亲的命令,必须将这个女孩子完好无损的带回王府,所以他无法忽视,但是逐渐的,他变得更愿意主动接近她,或许是因为她的格格不入,她的不近人情。他与她同住在王府,却很少遇见她,她也不像他的姐妹们喜欢溜出门去玩耍,永远安安静静的待在她的院子里,看书浇花弹琴,然后他忍不住想要向她炫耀自己狩猎的成果,于是她要走了一些琐碎的头骨、狼牙、遗骸。 狩猎的礼物,是他与她唯一的交集,他很欢喜看见她期待他的赠送,然后作为回报他可以要求聆听一支曲子,她的曲子很美,带着一股空谷幽兰的静谧与安逸,她的琴音与母亲不同,少了一缕凌厉与慷慨,多了一抹淡然。 很多的时候他会猜测,甚至曾冒险在父亲的面前打听她的来历,可是父亲若无其事的回答他,是母亲的故友之女,如今在北狄无依无靠所以才暂居王府。 故友,究竟是怎么样的交情会令一向冷漠严谨的母亲愿意相信她,教导她。 “小王爷。”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枕着的迅就不耐的挪动了一下,他拍了拍迅的后臀,随即抬起头就看见了式木。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木盒,显得小心翼翼。 “拿进来吧。” 木盒打开,几条缩成一团的雪蛭匍匐在里面。 第二十三章 清毒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莲若无其事的卷起衣袖,事实上他的两条手臂都已布满伤痕,惨不忍睹。他瞄了一眼旧痂未结的左臂,吁了口气换做了右臂。“放上来吧。” 式木迟疑了一瞬,才缓缓捏起一条放在了他的手臂一侧。粘贴到肌肤,柔软与温暖令它立刻苏醒,疯狂的吮吸,不一会儿身体就胀大了数倍。式木双目不眨的紧盯着它,防止它钻入皮肤深处,直到它完全吸满,才仔细的用火苗淬过的匕首将它灼烫脱离。 深吸了好几口气,式木最终还是一言不发,认真谨慎的继续处置第二条,夙莲看着她的表情,揶揄的笑了笑,“怎么回事,难道你也像鬼火弱水一样觉得我也怀疑你们,不信任你们了?”式木吃了一惊,吓得手指一抖差点捏死指间的雪蛭。 “小王爷,怎么会这么觉得?”她避开他的眼神,夙莲的眼眸总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玄机,仿佛在他的注视下,任何谎言都会不攻自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皇族之风,就像他的父亲,夙翟一样。 “难道不是么,你以为她们两个在我面前不说话,我就不知道她们想什么了。鬼火的心思最好猜,弱水么,从小都是她陪着我,她的神情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知道,这次的手段是鲁莽了一些,回去后我自会向大司请罪的。但是,我不能等了。”他不能等了,那个叛徒既然敢一出屏南城就对他下手,自然也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凤沉暖,他的身体太虚弱,眼下根本护不了她。 “小王爷,殿中还有其他解毒的方法,就算找不到毒药的配方,其实也不必。”用如此自残的方法。她知道的,他必然也知道。可是同样的,他等不了,离开屏南城已经太久,海东青也遭到了埋伏,琴惜措不在城里他无法轻信任何琴魂殿的人。 “没事的,不疼,真的。”他看似谈笑风生,可惜青白的脸色,紧闭的嘴唇已然出卖了他,每一次当式木的匕首因为雪蛭的过度刺入而不得不撩开他的皮肤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不应该那样轻易的绕过叛徒,让他毫无痛苦的死在鬼火的手中,应该揪出他来千刀万剐抽筋剔骨。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有事没事的问道,“凤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 “她没事?” 式木顿了顿,她需要思考一下没事的定义,“凤小姐还需要些时间。”事实是她并没有发现凤沉暖有任何异样,因为凤沉暖在她看来一贯是漠然而且毫无情绪的,她的笑容或者皱眉都仿佛是一张脸谱,张弛有度,控制得太好不仅仅是她的礼节,还有一些无形的感情。 “南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他指的便是炎摩的探哨,式木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还在观察中,但是好像有转移的动向。” 夙莲的神情瞬时肃穆起来,“有没有可能,留下他们?” 式木一骇,若是从前她必然认定可能,屏南王府的铁骑卫,可以说是屏南城的一大护障之首,可是眼下,“若只凭侍卫和我们三个人,恐怕――”敌众我寡啊。 第二十四章 必须完成的任务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随着式木剥离最后一只雪蛭,夙莲呲牙咧嘴的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感受到体内的毒素清了不少,再几日他便可以行动自如了。“我不管!把他们逼进西南关。”有易品儒在,他就不信这群炎摩的爪牙还能活着回去。 式木深吸一口气,这将会是一场血战。“小王爷先休息,我安排妥当后再向您回报。” “辛苦了,阿木。”式木埋着的头点了点,她知道她没有拒绝的勇气,她被琴惜措带回琴魂殿之前是一个农家的女孩,只因为长相清秀生父早亡,她不得不收到继父和继兄的侵犯,一次次的刁难与凌辱,她不止一次的举起砍刀劈向继父,却一次次的因为年少体弱而失败,她恨自己的软弱,她恨母亲的冷漠。琴惜措问,你愿不愿意杀人,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她为琴惜措杀人,她尝尽了其中的爽快淋漓之后,只剩下空洞麻木的服从,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退缩,因为她早已没有了退路,她跟圆滑世故的弱水不同,她也不比天赋过人的鬼火,她没有迫金的从容淡定,也不像穹土运筹帷幄,她只有坚毅忍耐顺从,所以明知道夙莲的命令是死令,她也不会拒绝,她只有用生命证明自己。 她一直默默的敬仰着小王爷,不仅仅因为他是祭琴大司唯一的独子,而是因为他的开朗,他的明净,他的坦率,她刚踏入王府时只是琴惜措身边的影子,默默无闻随行而动,但是他却记住了她的名字。他毫无陌生的叫她,式小木,来陪我抓麻雀,我要用它们勾引野兽,到时候一定是我猎的最多。 他的笑声中带着天生王者的锐气,后来他要独自前往帝都,成为朝廷抑制王爷的人质,她很怕他回不来,她也很想跟着去,可是他选择了弱水,那一刻她感觉到揪心的疼痛,可是她无法呐喊出心底的声音,她只能默默的送别,痴痴的等待他回来。可是回来后的小王爷,变本加厉的嚣纵与专横,再不是她能亲近的小男孩。可是,她依然无法拒绝。 式木召集了所有的人。听完她的部署,鬼火目瞪口呆的看向弱水,而弱水却一言不发,她们都明白式木的含义,她不希望再有伤亡,所以她选择以己之力作为引,吸收对方大部分的攻击,可是她随时可能回不来,成败的关键只在于式木的力量。式木究竟有多强,没有人知道,因为她一直是个和平的人,绝少与人争斗。 鬼火拦住准备离开的弱水,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难道我们就不管木姐姐了吗?” 弱水头也不抬的道,“这是她的计划,我们谁都拦不住一个想死之人的念头。” 鬼火用力的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式木的计划!我去找小王爷。” 直到望着鬼火走远,弱水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鬼火还是太年幼,所以在她的眼里还会有情分疏远,就像过去的自己。 第二十五章 暗中出手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走到夙莲宽敞的卧房门口,鬼火犹豫了半晌,隐约感觉到腿边软软的一团,低头一看是懒散的迅正在蹭她的裙角。迅是小王爷打猎途中捡回来的幼犬,那时只有手掌大,猎兽官都觉得不能养活了,但是小王爷喜欢,王妃费了极大的功夫照料它,如今的迅高大健硕,冲出去能抵一匹头狼了。 “迅。”她蹲下身抚摸迅柔顺的长毛。 “阿火么,进来。”夙莲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这几日他精神渐佳,已经愿意多走动了,不像早前懒洋洋的只肯躺在床上,想那几日其实是他毒气攻心,却偏偏咬牙什么事都不与她们讲,她觉得小王爷对她们的信任永远仿佛隔着一层纱,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 “小王爷,请取消这次行动。我们抵不过那么多的炎摩兵,式木的部署只会有去无回。”她是鬼火,所以不会拐弯抹角,她只会开门见山。 夙莲看着她,微微笑了起来。五大侍婢,视死如归,她们从来没有退缩的理由,她们只会将每次任务做到最完美。“我不认为阿木的部署会毫无意义,你何不相信你的伙伴。” “可是小王爷,式木她,一个人绝对做不到。” “那么就是她自不量力了。” 鬼火默默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她有一瞬间的心死,有一瞬间的挣扎,但是琴魂殿对她自小灌输的思想,就是她不能反抗。 天未亮的时候鬼火就出发了,她带走了她最喜欢的兵器,鬼灵偃月刀,那是第一次通过琴魂殿主试时守魂大司空凌海送给她的,他说过鬼灵偃月刀的特点是借主之力还主之愿,便意味着持刀人越强兵器发挥的威力越大,所以这一次她希望借助鬼灵偃月刀映射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因为她无法眼看着式木独挑大梁。 然而当她接近炎摩探哨兵营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于是提起一口气悄然的追踪上去,却在一转眼失掉了踪迹。就在她懊恼着是否先要后退之际,有人一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她的短尾匕首就在掌间随时可动,她却顿住,因为扼住她的人正是弱水。 “你在这里做什么?” 弱水不以为意的瞥了她一眼,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废话我从来不喜欢多说,你来干什么的就赶紧干,别妨碍我的事。” 鬼火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原来水姐姐也会有担心的时候。”弱水的神情更加不耐。“他们只有两拨巡夜的人。我已经掌握了他们休息的空隙,到时候我用**引,是你进去还是我进去?”鬼火毫不犹豫,“我进去。”弱水点了点头。 “你进去,不管见没见人立刻用烈焰烧,我在外面接应你。记住,不许耽搁,这些都是炎摩军中的杀团,下手犀利,被他们逮到机会绝对不会手软。” 鬼火沉默的记下了,她在心底无声的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弱水有事,她和她一样都是冒着违抗小王爷令来助式木一举成功的,但凡丝毫的损伤便都是负累,她相信式木与弱水的能力,然而说到肃清,她们绝没有她的迅捷。 第二十六章 中计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幽幽迷香淡淡魂引,这也是弱水所掌握的秘术之一,她催动自身的力量将**引发挥到最大极限,随即示意鬼火准备出发。鬼火扯动了一下嘴角,瞬间眼神中闪现出无比的煞气,她手提的鬼灵偃月刀仿佛蒸腾起血染的雾气,将她一人一刀层层包围。 只肖两个点地,她便跃入了营地。弱水数着眼前的树叶,她了解鬼火的速度,只需眨眼间她便能令一支几十人的队伍瓦解殆尽,所以她不需要等待太久。 然而她还是等得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心里明明白白的预示到危险。然后她看到鬼火走了出来,鬼火的背后有一个人,她看到那个人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因为那个人就是跟着凤沉暖回来自称是海东青的年轻男子之一。 “我知道火姑娘不会是一个人来的,请出来吧朋友,或者你们可以选择眼看着火姑娘遭受凌迟之苦。不过你们屏南王府的人各个只求自保,说不定真的会丢下伙伴。” 鬼火没有料到的是,弱水第一时间走了出来,她双手坦然的垂在两侧,没有任何进攻或者防御的势头。 “难道你就想用一个人打发我?” 弱水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你从来没有听说过琴魂殿的么。” 对方也哼笑,“听说过,琴魂殿的女人各个妖媚,看来果真如此。”鬼火在他手中被把玩的已然十分不耐,弱水似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鬼火领会,按捺下去。 “妖媚是一件事,毒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只是可否容我请教,是你背叛北狄在先,还是海东青被灭在先?” “两者可有区别?” “有。你背叛北狄在先,你就是个孽畜,死不足惜。海东青被灭在先,我可以理解你为求自保投靠敌国,饶你一命。” 对方大笑,“好风趣的姑娘。为何你就不猜,我本是炎摩的人,只不过藏在海东青中做奸细而已。” “那不可能。虽然琴魂殿与海东青势不两立,却也知道海东青是北狄朝廷一手栽培起来的暗卫,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去当奸细,北狄就不是今天的北狄了。” 对方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笑的很爽朗,“看来琴魂殿是真的很在意北狄朝廷的一举一动啊,虽让当初琴魂殿的先祖在迁来北狄时只立誓会守卫北狄的皇家血脉,可如今琴魂殿已经完完全全当自己是北狄的人了,只可惜你们只关注了北狄,却忽略了我大炎摩国,炎摩的奸细不是你们以为的散兵游勇,否则也不能逼得冬央的凤衍都辞官还乡。” 弱水怔住,权政之事她从不考虑,难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炎摩派入海东青的奸细,所以不仅仅只有琴魂殿内部出了叛徒,连小王爷也被骗了。 “不管你是炎摩的奸细还是北狄的叛徒,今日你敢伤我琴魂殿的人一丝一毫,我保证你的后路绝不好走,所以你最好相信琴魂殿的话。” “哈,你实在是个风趣的姑娘。既然你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那么为何我们就不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北狄呢,为什么你觉得我还需要担心后路?” 第二十七章 神秘白衣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一边说的同时,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用力的掐入鬼火的肩胛骨,鬼火疼的双目紧闭但始终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好姑娘啊,你又何必为北狄牺牲至此。” “鬼火?”弱水疑惑的望着任人宰割的鬼火,这不是鬼火的作风,她是宁愿死也不受辱没的,所以她杀人从来一刀毙命,绝不是以折磨别人为快。可是鬼火痛苦的表情告诉她,眼前的叛臣贼子只是障眼,真正控制她的另有他人。 斜刺里,一根银针飞出,直射鬼火心门,弱水顿了顿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沉不住,她到底沉不住了。银针被一根锁链打断,那根锁链从鬼火的脚下飞起,原来它是一层一层的缠绕住鬼火的脚踝,锁链仿若有灵般四散打退了银针,随后静静的落下,缠绕住鬼火。 “原来木大人也来了。”年轻男子笑容刁钻,弱水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心底暗骂式木太沉不住气。 “究竟是什么人,放了鬼火!” “夜公子并不想与你们一般见识,”一个白衣人凭空出现,白色斗篷盖住了整张脸,“现在苍城以西都由夜公子接手。夜公子只是让你们传话,炎摩的脚步是不容阻止的,区区琴魂殿别妄想螳臂当车,就算有你们这番暗卫死士,北狄夙氏也依旧难逃灭亡。” 白衣人消失的一瞬间,整个营地都仿佛烟雾般消散,海东青的奸细也一并消无踪影。鬼火跪坐在地上,她的神情呆滞而空洞。式木飞扑上前抱住她,她感觉到鬼火小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阿火?” “黑雾。”鬼火喃喃自语着。 “鬼火,你看着我。说话。”弱水扳过鬼火的头,让她迎着自己。 “那人就像一道黑色的烟雾,他缠绕着我,夺走我全部力气,他把一样东西从我背后刺入我身体,控制着我整个背部。我动弹不得。” “那人是谁?” “我没有看见他。他们叫他夜公子。” “这个营地,是他一手幻化出来的?” “不清楚,好像是真的,又好像不是真的。” 弱水与式木同时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诧异,秘境幻术,连琴魂殿的秘术也达到不了,难道,是炎摩的暗夜摩王亲自来了么。 他叫做御夜微生,他是炎摩帝毕邪衡的第十三个皇子,也是唯一的养子,他的母亲是毕邪衡最宠爱的妃子,却因为没有子嗣忧郁成疾,毕邪衡允其抱养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妃子不想要别人生的皇子,于是她抱养了一个不相关的孤儿,取名微生。 十三皇子从小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妃子更是全副心力的栽培于他,可惜就算这个孩子再才华过人也无法继承炎摩帝位,因为他本不是毕邪衡亲生的。 于是为了安抚这个养子,毕邪衡赐姓御夜,赐封为暗夜摩王爷,犒赏府邸、金银、兵马、侍婢,炎摩的暗夜摩王御夜微生,是一个不战可以屈人之兵战后必定血流成河的军政天才,他的手中绝没有伤兵只有死尸,他的暗影卫,暗夜军都是以一敌百的军队,暗夜摩王所到之处除了开城投降就是横尸遍野,也因此炎摩四散进犯的步伐更频繁了许多。 第二十八章 失败的惩罚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但是传闻战场上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御夜微生的真正面目,他总是戴着一个诡异的鬼娃脸谱,有人说是因为他的长相奇丑,也有人说他因为与皇宫侍妾有染遭到炎摩帝的惩罚,在他的脸上印刻了字,总之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永远纷繁杂乱,却很少有一条是被真正认定的。有人说他就是鬼魂,他是死在毕邪衡手下不屈的冤魂,收尸引命,总有一天会回报在毕邪衡的身上。 炎摩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们只是缺少一条手臂,如今御夜微生的横空出世就仿佛上天赐予了炎摩一把利刃一条麒麟之臂,助他们一步步的踏平天下。御夜微生是人是鬼无从考证,然而自从他出现在战场,铸就了炎摩的不败神话,他仿佛就是天降奇兵鬼门猎犬,无往不利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就连在北狄,他的恐怖也早已被传开。 式木,鬼火,弱水回到古宅时脸色沉静得犹如死水,朝廷想要压制琴魂殿的决心空前高涨,琴魂殿出叛徒其实只是一个桥引,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软肋,连海东青都隐藏了炎摩的奸细可谓防不胜防。 夙莲悠然的仰靠在楠木尊椅上,身上盖着裘皮大氅。看着她们三人的神情他就可以猜到任务失败,只是他很好奇,非常的好奇,她们是怎么做到的。祭琴大司手下五大侍婢中三人同出,居然放走了炎摩的整支杀团,难道真的是连她们三个人中都出了叛徒么。 “我不需要听解释,给我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一个结局。” 式木单膝跪地,她清楚自己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只希望小王爷能够放过鬼火和弱水。 “你是要一力承担?” 式木依然不吭声的跪在原地。鬼火动了动,却被弱水暗中拉住了衣袖,弱水上前半步,却没有跪下,“是我一时心急,破坏了式木的计划。我们三人愿意受罚。”三人同罪,总比罪责加之一人身上为好。 “那么说来,是阿木计划不周,阿水行先于思,小火最无辜了?” 弱水和式木都一怔,纷纷抬眼偷瞄了一下小王爷的表情,他不是一个凶残的人,也不是一个敷衍的主。“那么鬼火你先下去吧。”鬼火愣在原地,她不想走,可是小王爷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夙莲疑惑的看了看鬼火,她才别扭的走了出去。 “现在,”夙莲霍然站了起来,他的年纪毕竟还小,肃穆中带着压抑的戾气,不同于夙翟浑然天成的庄严,“琴魂殿的殿规,没有理由。我想请问两位姐姐,是否给我一个明了。” “小王爷!”弱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按照殿规,任务失败者,自行了断,多人参与时,只罚首目。 “小王爷,大司指我前来时,并没有交代任何任务。”式木一字一顿的陈述道。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夙莲背对着她俩,“你们两人中可以有一人活。” “我们五人都是大司亲选的近卫,犹如一体,你可以让鬼火肃清铁骑卫,但我们绝不会互相厮杀。”弱水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坚决无比。 第二十九章 叛变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莲看着她一会儿,又看向式木。式木的心往下沉,再往下沉,她从未面对过如此的选择,她未曾料到将她逼到死地的人会是夙莲。式木温柔的笑了一笑,她才是掌控这件事的人,她看着弱水眼底的骇然与愤怒,慢慢的抽出了腰际的软剑,剑刃光滑柔韧,却可以在瞬间杀人无形,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剑会面向从小的姐妹。 “阿水,不要怪我。” 弱水神色一凝,眼底杀气骤起。 然而只在一瞬间,式木就顿住了,她眼看着弱水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弱水的眼神迷离,渐渐的泛出泪光。她是了解弱水的,弱水的柔弱仅存在于外表,她的内心坚硬无比,可是此刻的弱水,却真真不堪一击。“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了?” “从你背叛我的一刻起,背叛我母亲的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水阿姐,你应该明白,王府中决容不下任何人的眼线。”屏南王的处境已经很危难,一点一滴的背叛随时都会令整个王府土崩瓦解。所以他从小就明白,他高高在上的小王爷之名,不过只是当今帝王施舍的一条烂命,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收回,尤其是他在帝都为人质的那几年。愤恨一个人,仰赖一个人,讨好一个人,同一个人。 “我没有背叛琴魂殿,没有背叛大司,我更不会背叛你。”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听在他耳里却犹如针刺。“没有么,从我返回屏南城的时候,护送的官员回途中遇害。父亲的亲卫遭到劫杀,琴魂殿在炎摩的探哨一个个有去无回。还有我这次莫名的中毒,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相信,琴魂殿中下毒的高手已经能够避开你和鬼火了么,若不是你,鬼火怎么会放松警惕。” “你……”泪水划过她精致的脸颊,无比的凄美。 “从一开始你就想解决掉鬼火,可惜她始终被我派遣在外,所以这一次原本是你最好的机会,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伙杀团似乎并不遵从你的意思。式木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承担责罚,可是你,刚才却真真正正下了杀心,否则也不会催动体内的毒。” “小爷?为什么连你也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肯信我。” 夙莲看着她,眼里早就没有了情绪,“我是信你的,为你和母亲不知争执过多少次,这一次我让鬼火肃清了琴魂殿的叛徒,我以为你会收敛,可惜你没有,你一点都不珍惜我给你的机会,你依然对鬼火和式木下手,弱水,我看错了你。” 夙莲右手紧握的一霎,弱水眼角涌出血泪,片刻便失去了意识。在他的掌心,一簇黑色的焰火攒动,琴魂殿的取魂术。式木惊诧莫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连夙莲也掌握着琴魂殿的镇殿秘术。 “她没有死。”凤沉暖不知何时出现在夙莲的身后,他茫然的望着宅院里一片空旷的泥墙,他来苍城之前从没有想到需要亲手料理这么多的亲卫,他们对他来说都极亲近的人,因为一度他们用生命守卫着王府的安危。 第三十章 软弱的痛苦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没有死。”凤沉暖不知何时出现在夙莲的身后,他茫然的望着远方一片空墙,白雪落在他的裘氅上,经久不散。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有些落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从小陪我长大的侍女,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我,保护我,在京都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接近帝王,只有她敢冲上前为我说话。可是如今我一句话就把她扔出门外,什么都没留给她。” “至少你留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是因为我不想再当着式木和鬼火的面,残杀她们的同伴。” “是你不忍心下杀手,从一开始你就决定了不会置她于死地。” “可是我把她赶出了从小栽培抚育她的琴魂殿,逼她离开了她赖以生存的王府。” “那你应该再给她一把剑,和一瓶毒药。她可以选择死,也可以选择活下去。” “她不会死,她是弱水。她只会继续活下去,但是用一种连自己都唾弃的方式,她会彻底投靠炎摩国,毫无愧疚,然后辅助炎摩来进攻我们。但是她不会再快乐,但是即使她不会再快乐我还是没有办法杀死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折磨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 因为软弱所以必须承担额外的痛苦。凤沉暖没有继续开解他,而是静静的陪他坐着,他必须独自渡过这一段,才能从软弱中学会隐忍和强硬,她知道他一定渡得过,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太软弱的人。 姐姐,你会不会离开我?会。那我要怎么办?你要继续安稳的长大,然后成为一个你所崇拜的人。什么叫崇拜?就是喜欢和那个人在一起,可以从他身上学会很多很多,觉得那个人无所不能。是姐姐这样的么?不是,姐姐不是无所不能的。可是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这就是和那个孩子的对话,凤沉暖最近总是无端想起,三年了,不知道他成长为一个怎么样的少年了。凤衍应该还陪在他的身边吧,他是凤衍唯一的孩子,无论他知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夙莲靠过来,就像小时候的凤陵镜一样,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眸望着她。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瞬间才发觉他不是那个孩子。“抱歉,小王爷。”夙莲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应该还有弟弟妹妹的吧,虽然从未听你提起过,可是你有时候看鬼火的眼神我就知道,就像我大姐和二姐看着我时那样。二姐总是说,她很喜欢住在帝都,其实她就是不希望我觉得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身份,我们全家人都应该住在一起,想搬去哪里就搬去哪里。” “是啊,应该全家人都在一起,应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重复着,不由得想起一切都源于一个简单到弱智的错误,她放开了那个拉环,仅仅就是松开了手,于是,失去了一切。 第三十一章 安排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莲突然想起,她也是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的人,犹自叹息,“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从哪里来?” “我从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我在的地方很温暖,没有北狄的风雪,也不像北狄这么冷。” “所以你一定很想念那里。” “不,已经不想念了。” 琴惜措的密函很快就到了,她的信上只有两个字:西南。 夙莲一言不发,他知道屏南一定是出了事,因为只有在琴惜措自知她护不了儿子的时候,她才会把他送到一个她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镇守西南关的易品儒,算是夙挲施予夙翟的最后一道保障了。 “小王爷,大司在我出发前交代过,如果有任何她的密函,必须执行不得有误。”夙莲看了一眼式木,她是忠心耿耿的,可是他是琴惜措的儿子并非属下,所以,“我知道。你们先行一步,我身体还有些不适,等恢复后立刻赶上来。”式木与鬼火对望一眼。 “小王爷,让鬼火留下来等你。” “你们带着凤小姐先走。” “可是――”夙莲不容辩驳的望着她俩,琴惜措不在他就是她们最高的主子,而且他并没有抵触琴惜措的命令,所以她们没有反对他的立场。夙莲永远都是这样,他懂得迂回让人无法拒绝。能够违抗他的人,只有凤沉暖。 “我要回屏南。”一句话,夙莲,鬼火,式木无一不错愕的瞪着她,凤沉暖依旧若无其事的道,“大司的指示只对你们有效。何况我只是王府的宾客,没有必要随你们一起拜访西南关镇守大将军。” “凤沉暖,母亲让我们去西南一定有她的用意,你独自回去恐怕不妥,何况――”沐清风已经不在,她一个人更加的危险。 凤沉暖笑了,她总是在很不恰当的时候流露出令人很疑惑的表情,“小王爷,我本不是王府的人,与你们一起上路也只是顺道而已,如今不顺道我自然走我自己的。” “你不能一个人回去。”他的话已然斩钉截铁,式木暗暗叹息,当时她就不该麻烦这位凤大小姐出动寻找小王爷的,若她好端端还扎在王府里眼前也没有这番争执了。可惜她也是分毫不让,“我当然能够一个人回去。” 夙莲有种抓狂的感觉,事实上他是被无力感打败。一直以来他都是高高在上无人忤逆的,哪怕是在帝都的那段日子,他也仰赖着夙挲的庇护嚣张跋扈,可是遇到凤沉暖以来他却总是无端的退让,有时明明两人都出于好意,态度却又强硬的令人发指。 式木颤巍巍的插话道,“不如这样小爷,让鬼火留下陪您上路去西南关。我与凤小姐返回屏南,或许大司还需要我们。” “不行。”夙莲被激怒后,更加的傲慢肆意,“你们先行去西南关,我身体恢复后就赶上来。” 一时间所有的可行计划都被全盘否定了。夙莲与凤沉暖各不退让,式木与鬼火相望无言几乎要急的落泪了。 第三十二章 神秘面具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直到侍卫上前回报,附近发现一群白衣人的踪迹。夙莲莫名其妙的问,“什么白衣人?”鬼火的脸色却霎时惨白。“炎摩的杀团里,那几个白衣人,十分可怕。”式木的声音带着隐忍,她有些不确定,自己那时的失误究竟是弱水造成的,还是对方原本就太强大。 “夜公子,我们为何要尾随这些人,他们不过是北狄的百姓而已。” “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身穿一袭白色长袍的少年,他的眉宇间罕见的一股凛然之气,然而他的眸底却覆盖了一层冰霜。“夜公子,不要忘了暗夜摩爷的嘱咐。” 白衣少年不屑的扫了一眼说话的白衣人,“不会忘。”他只是想见一个人,冥冥中他预感到,她就在身边。 “回夜公子,暂居在古宅的人中有一个叫夙莲的年少公子,是琴魂殿祭琴大司与屏南王的独子。他之前身中琴魂殿叛徒布下的髓毒,如今恐怕行动多有不便。” “公子,好机会,我们是否动手。” “慢。”虽然他受命负责掌握西南方的北狄主要军动向和弱点,但不意味着他可以肆意打草惊蛇。夙莲的确是有个巨大的诱惑,然而一旦曝露行踪北狄很有可能意识到他们这次的秘密行动。 “夜公子,整个北狄只有一个王爷,而这个王爷只有一个儿子。整个西南关的镇守大将就是屏南王的女婿,难道这还不够理由向夙小王爷下手?” “不够。” 起落间白衣少年已经行出四米,他的声音却清晰可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一步,否则死罪伺候。” 凤沉暖望着远处泛白的天空,北狄的天空总是极尽的蓝极尽的黑极尽的漫天雪雾,很少有这般的宁静清远。她想起了冬央的那个小男孩。 白衣人在她面前落下的时候,除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并没有格外的恐慌,虽然他也戴着面具,他也衣袂飘零。他说,“你是来自冬央的人么?”他的语气很肯定,却依旧在征询她的答复。她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离开冬央,不回到家乡呢?”她困惑的猜测着面具下他的表情,这是个很难解释的答案,因为凤衍要她走,因为无论冬央还是凤府都无法再提供庇护,因为她不想在虚梦中无聊的死去。他还在耐心的等待着,她在仔细酝酿着回答,然后他们同时听到了侍卫尖锐的警告声,“有刺客!” 刺客?刺客!他茫然的四顾了一番,她无奈的皱起了眉心。她知道鬼火和式木很快就会赶来,她们不会轻易让他走。“你该走了。”她提醒道。 “我们还会再见。”他微微颔首,礼貌而客气。她猜测不到他该有的神态。 鬼火与她的烈焰赤尾长柄刀已跃然眼前,她目光炯炯的盯着白衣面具人。白衣人后退了半步,一手指向了凤沉暖站立的位置,鬼火一顿,他在威胁她,她若胆敢挡他半步他就会伤及凤沉暖。鬼火迟疑的一瞬,他凌空跃起,半空中划开完美的弧度,然后消失在弧度的最顶端。 “他不是暗夜。”式木悄无声息的从阴影中走出来,“若是暗夜,绝不会留下活口。” 第三十三章 西南关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鬼火叹了口气,“炎摩究竟有几个面具人?” “除了暗夜,我从未听说过另外一个。” “那他到底是谁?”两人同时沉重的互望着对方,看来炎摩已经将爪牙伸进了北狄的胸口,而北狄却甚至没有摸到炎摩的拳掌。 因为感受到威胁,式木不肯再妥协,她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强迫夙莲和凤沉暖立刻上路前往西南关,她唯一的理由便是,“作为琴魂殿的侍婢,我必须永远遵从祭琴大司的命令。” 离开苍城前凤沉暖再次祭拜了沐清风。来到北狄后她从未踏出过屏南王府,因为无论在哪里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分别,但是沐清风不同,他永远寄存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到冬央,回到他的故乡,哪怕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或者旧识,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认定了就一定会回去,可惜他永远都不曾预料他的尸骨会埋葬在北狄一座零落的城池地下。 “清风,是我的错把你带来这里,很抱歉我无法带你回去。但是我答应你,有一天我会回到冬央最寒冷的雪岭峰,为你竖起一块无名碑。” “凤小姐,”鬼火的火红色羽衣在寒风中飞舞,鲜艳而绚丽,“我们该出发了。” 凤沉暖是第一次来到西南关,一样的极寒,一样的风雪。西南关的城门高大威武,西南关的守军肃穆庄严。关卡的守将是易品儒的旧部,与夙莲早就熟悉,见到他走下马车,展露出难得的笑容。“原来是王府小爷呢,我还在猜是谁这样的暴雪天急匆匆的赶路。” “姐姐,姐夫可好?” “将军和夫人自然好,夫人可挂念小爷了。” “走,带我去见他们!” “马车上的是?”所有人都下了马车,除了凤沉暖,倒不是她不懂礼节,实在是一路上赶来她早就冻得四肢麻木,连指关节都好像受了伤无法伸展了。守将警惕的瞄了一眼马车,炎摩军队肆虐现在边关守军实在是各个草木皆兵了。 “没事,自己人。我总不见得带一个奸细回来害了姐夫吧。” 夙莲的伤势已无碍,体内的毒也被他强硬的手法清除的差不多了,只是一路劳顿他又操心海东青和杀团的事情,身体已然十分虚弱。从式木的表情就看得出他的状况并不好,但他是夙莲,他是屏南王府小王爷,他骄傲蛮横的不可一世,所以遇见到相识的将领他便毫不犹豫的又跨上了战马。策马奔腾,丝毫不顾两大侍婢忧虑的神情。 易品儒的将军府与屏南王府迥然不同,开阔奢华而又庄严,不像王府的精致典雅中隐隐藏着压抑。 夙莲还未落座,就有仆从端上暖茶果盘,并且生起了炭炉。 直到进了内堂,阻隔了风雪寒意,凤沉暖才僵硬的褪下了斗篷。夙莲接过侍从递上暖茶的当口就直接转递给了凤沉暖,一回头就瞥见守将心照不宣的眨着眼,不由恼道,“怎么了鲍大叔,眼睛不好使?” 鲍凌峰笑道,“认识小爷几年了,原来不知道小爷也会体贴人了。鲍老头我现儿也冻得全身打颤,也烦小爷赏杯暖茶缓一缓。” 第三十四章 将军夫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式木鬼火一惊,心道今儿的夙小王爷脾性可跟他去帝都以前千差万别的,这鲍将军千万别倚老卖老,惹恼了小王爷平白无故受一顿委屈。刚要出声打岔,就听到一个脆灵儿的声音传来,“鲍大哥这话就折煞我小弟了,我小弟远来是客,该赏茶也是我做姐姐的来赏啊。” “末将见过夫人。” “大姐。”见到折绕出来的端庄秀丽的女子,夙莲才又显了笑容。 “大小姐。”式木半步向前,单膝跪地。“式木啊,好久没见了吧。”易大将军夫人,夙苏珂走到内堂中间,站定在众人面前,平易近人的笑着,视线却凌厉的观察审视着。她出阁之前,式木曾在她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但是她嫁入将军府时身边却连一个琴魂殿的侍婢都未带。式木以为大小姐并不喜欢自己,但是琴惜措安慰她,与她无关,大小姐不喜欢的是琴魂殿。 “这就是鬼火吧?”夙苏珂看向一身红衣的鬼火,“母亲身边五大侍婢中年纪最小却是功夫最好的。”这话令鲍凌峰也为之侧目,琴魂殿祭琴大司身边的贴身侍婢,她们的地位可不是普通的侍女。同时,他就更加好奇那个一身裘皮斗篷,一言不发的少女了。 “弟弟,这位小姑娘是?”夙苏珂其实已经猜测到一二,家书中有提到王府来了一位神秘的远方宾客,身份十分诡秘,母亲甚至连她都不曾明示。 “凤沉暖,她是――”夙莲有些纠结的侧了侧头,“母亲远方的一位亲戚。这次她是特地来找我的,不料半路上收到母亲的急令,让我们暂缓回城,先到姐夫这里避一避。” 听到后半段话,夙苏珂已经懒得纠缠凤沉暖的来历了,“屏南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听到风声,父亲被召回都了。” “父亲确实回都了,他现在还在那里。” “什么!”夙苏珂大骇,依照北狄祖训,帝王直系血缘兄弟是不可能活在帝都的,他们在帝王登位的一刻起就应该已经消失了。夙翟是例外,但不代表他可以违背祖训,一旦被那些迂腐守旧的祖臣发现,下场十分危险。“母亲,母亲难道没有做任何事情吗?” “她和父亲一起去了帝都。她独自回来,然后就让式木捎信,不让我们回屏南。” “出事了。”夙苏珂的心,整个的往下沉,往下沉。当初她嫁给易品儒,她知道自己就是一道保障,她希望永远没有用到自己的那一天,但眼前似乎屏南王就需要她了。 “夙大小姐?”夙莲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想什么呢?” “来人,去军营,立刻把大将军召回来。” “是,夫人。” 凤沉暖是第一次见到夙苏珂,她总觉着在夙大小姐光鲜无害的外表下是隐藏的凌厉与强势,她更接近琴惜措。 “不知凤小姐可住得惯将军府?”猛然听见夙苏珂在与自己说话,凤沉暖抽回思绪,“哦,惯的。”无论在哪里,她都已经可以很快的习惯,除了生理上的,譬如严寒。 “凤小姐不是北狄人吧?似乎很怕冷呢。” “嗯,是。从小在靠南的地方长大。” “北狄的寒冷很可怕吧?” 第三十五章 病倒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顿了顿,顺从的点了点头,为何对于出生在北狄的夙苏珂来说她会用可怕这样的词。 “大姐,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夙莲毫不陌生的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他总是这样一种气势,无论在哪里他都可以占为主场,或许这就是所谓王家的风范。 那一个夜晚,凤沉暖因为寒冷彻夜无眠,她瑟缩在床的一角,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有人出去,有人进来,好不热闹。 她回忆着琴惜措的说过的话,她说,我不论你的父亲是谁,既然你来到北狄,既然你还是琴尔雅的女儿,我就会照顾你,但一旦让我发现你背叛北狄背叛琴魂殿,我绝不会放过你,同样我希望你记住在北狄屏南王和莲儿是你最不能伤害的人。因为他们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凤沉暖咬着牙打开房门迎接寒冷,她将全身包裹在斗篷里,一步一抖的走向长廊。式木疲惫的靠在走廊底下,似乎也是一夜未眠。“他怎么样了?” “一整夜寒热不退,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夫人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是小爷不肯喝药。” “我进去看看。”凤沉暖刚抬步,就听到式木轻不可闻的声音,“小爷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不好说,希望凤小姐说一句,我们从小在琴魂殿长大,大司是我们的主子也是长辈,我们懂得效忠谁,小爷不需要这样怀疑我们。” 凤沉暖一声不吭的推门进去。她不会对夙莲多说任何一句话,如果她是夙莲,恐怕根本无法安然度过任何一个年头。在帝都的那几年,回到屏南城后的日子,在百姓乃至侍从的眼里屏南王和王府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可是他们却真真实实活在某些人的眼皮底下,事无巨细无一不禀报。 夙莲躺在那里,脸色不自然的微红,他看上去眼皮很沉却就是不肯闭眼。凤沉暖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碗,“喝了药休息一会儿吧。” “阿暖,姐夫回来了,我必须见他。” “我知道。”她将药碗端起来,先仰头喝了一口,夙莲仔细的看着她,见她若无其事的靠近来,“药没有问题,你喝了。我去找大将军。” 夙莲一口将药碗喝空,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能够信任的人不多,甚至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那么给我一个能够相信你的理由。”凤沉暖只是冷漠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很专注,充满戒备与审视,冰冷并没有情绪。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夙莲自嘲的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告诉我,我并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凤沉暖耐心的回答他,“你不需要相信任何人,信任是背叛的开端,所以你只需要选择,挑选一个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 夙莲躺回枕头上,无力的呢喃着,“让易品儒来见我,他必须来见我。” 易品儒已经换下戎装,似乎仔细的在与下属讨论着什么。凤沉暖毕恭毕敬的等候在书房门外,她的身份很尴尬,称不上主子也算不上奴婢,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定位自己为远方的来客。 鲍凌峰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来,见到她出神的立在那里不由得噗嗤一笑,“怎么不进去呢?” 第三十六章 变数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大将军在商议正事。” “没事,进来吧。老易没这么多讲究。”说着他径直推开书房门进去了,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半晌易品儒才点了点头,“鲍子,回来门都不会敲了。” 鲍凌峰尴尬的挠了挠头,“一时走的快了一步。”待到鲍凌峰进了书房,易品儒才看到他身后的凤沉暖,他是不认识凤沉暖的,而不曾知晓她的来历,只当她是和式木鬼火一道来的侍婢,便和善的冲她一笑,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又疑惑的皱起了眉。 “老易,凤小姐找你呢,门口站很久了。” 易品儒从头至脚观察了她一番,才招呼了众人一声折身走出书房,一边小心的合起了门才问她,“凤小姐找在下有事?”他是典型的将门中人,言语中没有多余的委婉,简单直接,他对她是客套有理的,也只是陌生人之间的礼数,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她也颔首行礼毕,简单直接的回答他,“小王爷要见你,他在等着。” 易品儒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思考。夙莲是他的小舅子,但在身份上他是王爷,自己是个将军。北狄历来没有活着的王爷,所以作为一名武将,更加要注意自己的走势决不能逾越,可是帝王又将王爷的长女许配给自己,显然是要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庇护王爷及其家人。 实话说他曾经想过拒婚,易家世代从军,好不容易他凭自己的努力荣升大将军,屏南王爷的身份实在太进退两难了,但是想到屏南王妃,他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帝王并不想置这个唯一的兄弟于死地。 夙苏晚入门后与他可谓相敬如宾,不能否认她是位极为杰出的妻子、将军夫人,但是他还是忧虑,担心总有一天她的娘家会需要他,那个时候便是他一生的分水岭了。眼看,这个时候到了。 “大将军,可否移步?”凤沉暖适时的催促他,易品儒脸色沉凝的迟疑了片刻,他抬起腿的一刹那凤沉暖毫不犹豫的转身,带着他朝夙莲的客房走去。 走到床边,夙莲的脸色似乎更酡红了些,他迷迷糊糊的睡着,双眉紧锁。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小王爷,易将军来了。” “姐夫。”他吃力的支撑起身子,凤沉暖垂手站立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易品儒瞄了她一眼,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夙莲。“我听你姐姐说了,你这病是身子给拖的,歇着跟我说说话就好。” “我没事,就是前段日子累了。姐夫,父亲还在帝都,你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易品儒沉默着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凤沉暖只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明白易品儒的意思,是让她退出去,但是现在她跟夙莲一样急等消息,琴惜措的指令来的诡异,她捉摸不透,屏南城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毅然决定命儿子留在西南关的长姐府中。 她离开屏南城的时候,最严重不过是有一群老臣不满夙挲无视祖训留下夙翟这个祸端,因此打算借着炎摩奸细的风头打击这个屏南王一下。但夙翟突然被滞留帝都,难道是连他也成为人质了么。 第三十七章 琴魂殿的天敌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姐夫?”夙莲更加没有耐心。 “御夜微生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夙莲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积聚起一些体力,“暗夜摩王,就是他分裂了西凉,打退了冬央,怎么能不听说。他简直就是给炎摩皇帝的野心如虎添翼的。” “听说朝廷出了事,他派人潜入帝都,行刺了一批朝廷重臣,连皇宫也――” “那琴魂殿呢?” “损失不小。这次是御夜微生与琴魂殿主殿的正面交锋,琴魂殿一路惨败,我在帝都的部属说,朝廷已经决定全面重用海东青,替代琴魂殿。” 夙莲摇了摇头,他的牙关已经咬得打颤,但是他的疑问还没有理清,“为什么,要把父亲留在皇宫?” “夙莲,你听我说,这一切还没有定论,所有的事情也只是猜测,我连你姐姐也不敢告诉,就是怕她有什么动作。”她虽然不是琴惜措的亲生女儿,却说不清与琴魂殿是否有些关联。 “姐夫你放心,我也只当听个传闻。” 易品儒再次看向凤沉暖,这次是直截了当的目视着她。“她没事。”夙莲保证道。 “传闻是这样的,帝王在行刺中受了重伤,伤情危险。” 所以――夙莲怔诧的看向易品儒的眼眸,易品儒回他一个不确定的眼神。 “多少人知道?” “刚才我就在书房讨论这件事情,既然连我这里都传到了,恐怕,所有的边关守将都已经听闻了。” 眼下的情况是真的悬了。如果夙挲挂了,选择有两个,要么夙翟继位,杀死夙挲所有的孩子,要么夙挲儿子中的一个继位,若是这个孩子忌惮自己的叔父,屏南王府就此消失。 北狄的月色总是很静,也许因为冷,没有了喧哗与浮躁。不似冬央,绵绵细雪中数不尽的风华万千。 凤沉暖靠在桌边,她在临摹字帖,怀中搂着暖炉,她的手才不至于颤抖。 “你为什么一直不习惯北狄的冷?”夙莲半靠半躺,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的体质其实是极好的,跟从小羸弱的凤陵镜不同,所以哪怕虚弱至极,他只要安安静静的躺一天半会儿的,很快就能恢复。 “因为我出生的地方不冷。”不冷,还有人工暖气,她自嘲的笑笑,浮华如梦,何时才能方休。 “你家里应该还有亲人吧,为什么从来没见你提起过。” 凤沉暖放下了笔,困倦的看向他,她想去睡了,可是他的房间里更温暖,所以她留了下来替代式木照看他。他其实不需要照看,可是她知道式木或者鬼火还是会逗留在屋外,外面冷所以是她的话就一定会呆在屋内。 “所以如果你要回去,你可以去哪里呢?”他的话像是喃喃自语,凤沉暖却敏锐的捕捉到他复杂的思绪。“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会一直留在王府。” “可是如果没有王府了呢,我们都会变成阶下囚。父亲,母亲,我,还有二姐,也许大姐可以逃脱呢。那么难道你也要跟我们一样。” 第三十八章 一场空聊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你们不会变成阶下囚,大司不会允许的。”她不称她为屏南王妃,而是琴魂殿的祭琴大司,因为她除了是妻子,她也是一殿的主事人。琴尔雅强硬坚韧到这般地步,虽然不清楚与琴惜措两人之间的关联,但既是同为琴氏族人,想必她们的血脉里都有百折不挠的毅力吧。 “我一直很好奇,凭母亲的性格,为什么会教导你琴魂殿的秘术。但就我所知,你根本不是琴魂殿的人,连学徒也不算。” “琴魂殿历史悠远人脉广阔,小王爷不知道的方面还多着呢。” “暖儿,如果我不是屏南王府的小王爷,你会不会跟我做朋友?”他看着她时,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眼底的期望,但是她却懒得让他如愿。“不会。理由有很多,解释不清。”譬如,他心思深沉难以琢磨,阴晴不定骄纵跋扈,目中无人态度傲慢,但是,他其实不失为一个直率坦诚的孩子,喜欢的不喜欢的想要的讨厌的,他都会直接的表达出来,除了偶尔别人误解了他的意思。 只不过,她不再需要朋友,也不会再有任何朋友。“是么,看来我的确是个讨人厌的主儿啊。难怪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弱水都弃我而去了。”他曾经喜欢她,一心一意的渴望她的陪伴,后来他知道了怎么去保护别人,怎么让一切纳入自己的掌控中,也慢慢的体会到在琴魂殿长大的孩子要比他更辛苦更艰难。 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疏远,漠视,不再紧紧相依。因为经历过太多贴身侍婢的莫名消失,所以他一直暗暗祈祷弱水可以变得强大,更强大,再强大,待她成为五大侍婢之一的时候,他实在满意极了,她没有让他失望。 可是,显然,她误解了他。所以再没有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没有了遥遥相望时的会心一眸,但是他学会了不在乎,只要她安安稳稳的在留在王府,不被琴魂殿派去执行危险类于自尽的行动,她还是从小陪伴他的弱水,聪慧、敏锐、柔弱外表下的果断与勇敢。 直到看清她背叛他的那一刻,他听到心口有东西在撕裂,那个东西叫做信赖,叫做失落,叫做愤怒。他不明白了,他以为她会回来,可是却永远不会了。 “不是她弃你而去,只是她的选择而已。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不间断的反复的选择,有一天你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么她为什么不选择留下来,坚持以前的自己,守护在朋友身边呢。” “因为那样太累了吧。”或许,是真的累了吧。她记忆中的弱水,永远是柔柔弱弱的,笑容魅如水,但是她眼底的那份坚韧、强横不容忽视。她不知道琴惜措会派她去完成一些怎样隐秘的任务,但有时候弱水回来以后整个人都黯淡了一圈,只有眼神中的寒意更加的肆虐。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猛然警惕起来,原来是他忽略了么,可是为什么弱水在拒绝对他坦言。“没有任何事情。只不过是她的选择而已。而你只是选择了保护你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第三十九章 帝都惊云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走上前,很自然的替他盖上被子,意味着这场谈话该结束了。然后她重新披上厚重的裘氅,她似乎从来不怕重,她只怕寒冷。她推门走出去的时候,冷风吹进来,他其实并不怕冷,却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总是可以很习惯的照顾他,却习惯得叫人觉得冷漠与无情,她可以站得很近,但是却感觉难以走进她半步。可是,他偏偏却很想走近她。 夙莲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在将军府修养的很好而且有夙苏晚亲自备下的补药,只是他的神色日渐凝重,夙苏晚再次拜访她这个弟弟的时候神情已经极其暴躁。“夙莲,别忘了你姓什么,别合着你姐夫一起来瞒着我,他毕竟是个外姓人,爹和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们整个家就完了。” 夙莲无动于衷的笑了笑,“家姐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现在可是易家的人,也不怕姐夫听到了伤心。” “你真不打算跟我说?” “找姐夫说去。” “好,算你狠,现在让你们联合一气,到时候看你姐夫还会不会站在王府这边。” 夙苏晚摔门而出的时候凤沉暖正踏了半步进来,她在门口停下脚步看见夙大小姐愤恨的眼神。 “为什么不跟你姐姐商量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不是屏南王府的人了。” 凤沉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你只是不想把她连累进来罢了,何必说的如此绝情。” 夙莲也自嘲的叹了口气,“阿暖,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么,如果有一天王府没有了,你要去哪里?今天我再问你一次,希望你认真的回答我,除了王府你还能去哪里?” “所以易将军的传闻很可能变成现实了,是吧?” “你的家在哪里呢,你还能回去么?”能么?凤沉暖也疑惑起来,她还可能回去么,或者说她还能从这个冗长诡异的噩梦中醒过来么,琴尔雅的沉睡魔咒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不出几日易品儒收到朝廷密诏,立刻整顿西南方所有军队,即刻调动非镇守部队赶往帝都。军令上一律施盖帝王印,证明是夙挲亲自发出的。 临行前易品儒将一把鲤身龙尾镶金匕交给夙莲,他只留了一句话,“虽然这场联姻是帝王给予屏南王的一道保障,但是我真的爱她。” 夙莲默默的一阵叹息,他为易品儒感到扼腕,他不该爱上王府的郡主,因为在北狄王府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所以出生在王府的人早就遗忘了怎么接纳别人,只懂得如何生存下去。夙苏晚是家里的长姐,所以当年帝王赐婚,她没有片刻的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她的母亲很欣慰,然而夙莲却在父亲的眼底看到了愧疚,王府难道一定要靠自己孩子的牺牲才能得以保全么。 夙苏晚出嫁的时候夙莲还在帝都,他没有来得及送长姐一程,后来夙苏珂替他进宫成为人质,他便下定决心有一天一定要让全家人安安心心的在一起,不必日日生活在压抑的恐惧中。 第四十章 式木的忧虑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他曾经怨恨过夙翟,为他的退让和委曲求全,然而随着他渐渐成长,并且与琴魂殿的接触越来越深入,他感受到的除了父亲始终掩藏的无奈,还有一股绝望,他在努力驱赶绝望,可是绝望已经压到了头顶。 凤沉暖正在院子里观察一株傲雪花,那是一种白色的花骨朵,长出三片花瓣,短小厚实却很可爱,最主要是它会迎着阳光绽放,遇到风雪就闭拢花瓣,它永远生长在大树底下,寻找微弱的光芒。 式木靠近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有所察觉,却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花朵,然后作恍然间被惊醒之状。“木姑娘呀。” “凤小姐,”式木欲言又止,“小王爷有没有提到过要离开将军府?” “离开将军府,去哪里呢。” “皇宫。” 凤沉暖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在记忆中听到过这样的话,若是有朝一日我登上帝王之位是否就可以挽留住我喜欢人扼杀之所有我憎恨之人。可惜她已经不记得是谁说的,又是在哪里说的,或许只是梦魇中一个琐碎的错觉而已。 “他去皇宫做什么?” 式木已经带着怒意,眼神中透着我就是来问你这件事的质疑。 “凤小姐,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若是王府出了事,若是大司不在了,你也失去了所有的庇护,所以请你不要再袖手旁观了。虽然我不清楚你与大司之间真正的关系,但是大司对你的信任却是有目共睹的,你不能令大司失望。” “阿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若是大司有事,你就是下一任的大司,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凤沉暖瞬间吃了一惊,祭琴大司,她? “那些只有祭琴大司才能掌控的秘术,以及――你对小王爷的态度。” 凤沉暖诧异的笑了起来,“我对小王爷怎么了?”她的确是对夙莲格外忍让,但不代表她对夙莲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曾听说,每一任的祭琴大司继位时都必须允诺上一任的大司一个格外的请求,这个请求对历任大司来说一定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对琴王妃来说,最重要的必定是小王爷,所以对于接任者的请求必定也是小王爷。从凤小姐你踏入王府那天起,便再没有离开过一步,可是为了小王爷你却决然出行,可见小王爷对你十分重要。” “原来是这样啊。”凤沉暖恍然大悟,同时好奇道,“那若我真是大司的继位者,是不是代表以后你和鬼火也必须听我的?” 式木一愣,“我们的确是祭琴大司的侍婢,但……”她们其实也有选择离开的权利。凤沉暖摇了摇头,她不在乎式木的回答,因为她根本不需要那个答案。 但式木的猜测却很快被证实。夙莲要去帝都了。他并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多了一位同伴。 夙莲的同伴叫贝明月,式木和鬼火都称他为“贝公子”,显然互相之间已然十分熟稔。他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眸,笑起来有些像狐狸,他的年纪比夙莲长不了几岁,却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来。 第四十一章 来自皇宫的威胁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阿莲,我来接你回宫了。”夙莲的脸色并不好,也不见故友重逢的喜悦,但从他看向贝明月的眼神里还是蛮信任的。 “是太师让你来的?” “爷爷才没空顾你,是家父想你这个侄儿了。还有,你二姐也很挂念你。” 凤沉暖后来才问鬼火,贝明月是当朝太师贝娇兰的嫡孙,他的父亲贝天渊是文官重臣,而伯父贝天敖则是武官重臣,一门三进士书香官宦家说的就是贝府了。所以贝明月的气度总是散漫中带着一丝清傲,帝都的许多将相侯门对贝府子弟也是礼遇有加。 “二姐在宫里可好?”身为人质,哪怕她没有受到一点实质的威胁,夙莲也可以想象她的情形并不轻松。“可好了,爷爷可欢喜她,总说她是女中诸葛,才不可没。不像你,冥顽不灵又骄纵自负。”夙莲尴尬的摸了摸鼻梁,贝太师的确不怎么喜欢他。 贝明月的到来无疑加重了夙苏晚的猜疑,她觉得很可能是屏南王在帝都被扣押了或者出了更严重的事,所以那群朝廷爪牙又想到了这个小王爷,觉得拿在手里才安心,一个小郡主已经不抵事了。她几乎已经预示到了新帝继位,对屏南王府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灭之后已。想到这里,夙苏晚直接冲进了弟弟的客房。 “你不能去!” “说什么呢,阿姐。” “贝家那小子有没有带手谕,召你回皇宫?” “没有。” “那就更不能去了。万一是陷阱,你和父亲都留在帝都太危险。这样,我今晚就安排人把你送回屏南去,你母亲在那里,琴魂殿不是他们敢随便冒犯的。” “阿姐,父亲和二姐都在宫里,就算不是帝王亲召,我也不得不去。既然母亲让我来这里找你,就说明屏南城并不适合我回去,我必须去帝都。” “夙莲,你清醒点!你不要以为那个――那个皇帝对你和蔼了几天他就真的是我们伯父了,北狄皇室中根本没有手足亲情。” 夙莲畅快的笑了,笑得一贯的放肆嚣张,“阿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算没有亲情,也有感情吧。你母亲并不喜欢我,我知道王府其他几位夫人也不喜欢我和我母亲,那是因为琴王妃过于独断专行了,可是眼前你不就是在替我担心吗,同住屋檐下必定是家人吧。” 夙苏晚鼻腔一酸,红了眼眶道,“也就是你,你是屏南王唯一的独子,我们自然都要护着你。” “够了,有你们护着,就够了。” 凤沉暖正在院子里背着阳光晒温暖的时候一个偌大的阴影从背后笼罩过来,她细细眯起了眼睛,不会是夙莲,他从来没有那么安静,也不会是将军府的侍从,他们似乎都不敢靠近她。于是她微笑着站了起来。 “贝公子。” “凤小姐,叫我明月就好了。”凤沉暖悠然的点了点头,她从来不介意对别人的称呼,哪怕让她叫他贝小爷她也不介意。 “凤小姐似乎是将军府的常客,我见到来往的侍婢随从对小姐都很熟悉。” “我是跟着小王爷一起来的,也是将军夫人赏脸。” “那么,凤小姐也会随阿莲进宫了?” “不会。” 第四十二章 独回屏南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哦,凤小姐是要留在将军府了。”他是早听说凤沉暖来自屏南王府,只是他很好奇,夙莲对她三缄其口很不喜欢他过问她的事情似得,越是这般他越要刨根问底。 “嗯,这就听小王爷吩咐了。”她是要回屏南城的,直觉告诉她只有待在琴惜措身边才是安全的,因为凤衍告诉过她,只有在屏南王府她才是安全的。 夙莲远远的走来,见到他俩一搭接一搭的谈话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阿莲,我正在问凤小姐,她不随我们去帝都是有什么打算。”夙莲疑惑的看向她,凤沉暖只得默默的低下头去。“你要回屏南?” “是。” 贝明月突然深吸一口气,“这就不好了!我来的路上已经传闻苍城被炎摩的敌军占据了关口,我们回帝都可能要绕水路。苍城是从这里抵达屏南城的必经之路,恐怕没有别的路了。” “她随我们去帝都。”夙莲从从容容的吩咐道。 凤沉暖张了张口,稍顷埋头回答,“是。”可是她不可能去帝都,北狄皇宫对她来说并不安全。所以,她在半路上逃了。 从将军府出发的时候夙苏晚非常的不高兴,但是她依然尽力的备好了马车和骏马,贝明月和夙莲一人一骑,马车上只有凤沉暖。 在途径苍城的时候小小的降霜术和幻影术让凤沉暖成功的脱身,她可以预料到夙莲的大发雷霆以及鬼火和式木的无可奈何,可是她一定要回到屏南城去。 这一次苍城的关口,多了几道临设的关卡,镇守的士兵显然不是北狄的军队。凤沉暖随着人流排入进城的队伍,都是一些为了探亲而走捷径的百姓。她想起上一次进入苍城,沐清风还替她赶着马车,但是这一回她却形单影只。 “去哪里?” “吴粱城。” “去哪里?” “郡县。” “去哪里?” “……” “说你呢,去哪里?” “去――屏南。”原来她来北狄三年,认识的地方,只有帝都和屏南。 “屏南,哪一户?”士兵显然十分不耐,却严格的质问着她。 “屏南。” “丫头片子别跟我装聪明,实诚着说,屏南城里哪一户的?” 她开始质疑自己掉队行动的决策是否真的明智。 “大人,这里有一个去屏南的。她不肯跟我们说是具体去哪里。” “哦?带过来。” 见到鬼火和式木口中的面具人,凤沉暖并没有惊讶,令她惊讶的是面具人复杂的态度。在王府的时候她就听说过炎摩有一个可怕的神将,他叫做御夜微生,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总是在斗转星移间灰飞湮灭强敌,但是她可以肯定眼前的面具人并不是他,因为眼前的面具人显得踌躇而且幼稚。他命人将她关入单独的牢房,甚至没有人看守她。她可以随时离开,但是潜意识中她却想与面具人聊一聊。 这个身着白衣带着面具的诡异少年便是这群炎摩哨兵的主事人了,他对待她这个俘虏的待遇算是很客气。 他亲自面见了她,甚至准备了一桌的佳肴。 第四十三张 不期而遇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来自冬央对不对?” “你也是?”她笑了笑,他的岁数并不大,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从他干净的声音中分辨出来。 “是,冬央。最冷的地方。” “与北狄比起来,冬央并不算严寒。”她说的是实话,却令他一阵嘲讽的笑。 “冬央国已经举国东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她是被发配至此的,当然她只能回答,“前来投奔亲戚而已。” “哦,那你的亲戚在哪里?士兵说,你要去屏南。” “一户商贾。”她不知道王府算不算商贾,但是她知道夙翟在屏南城有许多商铺。“姓什么?”她嘲讽的撇嘴,“姓胡。”胡是北狄大姓,一条街上总能找到几家。 “并不是姓胡。”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根本不认识姓胡的人家。” “为什么我不能认识姓胡的商贾。” “因为你姓凤,你从小在冬央长大,除了凤府的人你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凤沉暖若无其事的扬起了嘴角,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人的诡异。“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他慢慢的摘下了面具,那张精致的从不离身的面具,“你不认识我了,真的么?” 凤沉暖的笑容顿时消散无踪。是他,熟悉的孩子气的脸庞,只是没有了一贯的仰望的笑颜。 “镜儿?陵镜。” “阿姐,你是不是很意外我在这里。”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和父亲在一起?”他是带着他走的,她记得,那一晚凤衍将她送上马车,他说过他会带着凤陵镜然后离开,所以她甚至没有去看望他一眼,那个依偎着她仰赖着她的小孩子。她认定,跟随凤衍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离开冬央的那一天,我们遇上了炎摩的探哨。父亲丢下我,我独自一人留在了荒漠上。”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炎摩的士兵发现了我,他们把我交给了带兵的将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御夜微生。” “他是我的义父。” “他――知道你……” “他叫我夜降尘。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身世和背景。” “镜儿,你为什么不去找父亲?” 那张年轻的,陌生的脸上,显示出一种不屑的鄙夷,“是他抛弃了我,我何必再卑躬屈膝。” “镜儿,你是……” “我是凤家唯一的嫡传。他从小告诉我。可是那个夜晚我被抛出马车,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找我,我在荒漠上坐了三天两夜,如果没有路过的炎摩军队,我就是荒漠中一具枯死的骸骨。” “镜儿。”她伸出手,他下意识的躲避它。他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孩童,天真烂漫,对她毫无芥蒂,哪怕她的反应冷漠异常。 他带她离开牢房,指给她看大片的疆土,“这些,还有这些,将来都是炎摩的领域。没有人能够阻止炎摩,没有人能够阻止义父。” “可是你是冬央的子民,你是凤家的后裔。” 第四十五章 冬央的孤子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夜降辰,凤陵镜,仰天长笑一声,他的笑声穿透力极强带着丝丝萧瑟,“以后的疆土上再没有冬央,你看看那个懦弱逃命的皇帝就知道。凤家?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们姓不姓凤已经无所谓了,阿姐我问你,你还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抱我们是什么时候么。那个男人他眼里只有自己,我们不过是他门前的卒子罢了,如今他连门都没了自然再不需要我们。” 不是这样的。她想说,她想告诉他这世间亲情的羁绊是最牢固的,可是突然她想到她也是他的亲人,她却从来没有给予过他任何关爱。她闭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阿姐,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那场梦癔么。那一次你醒来后我就有一种感觉,你仿佛不是我家的阿姐了,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可是你的声音你的样子都是我阿姐的模样,母亲离开后你就是府里我唯一的亲人了,所以那时候我想无论怎么样都要留在你身边。” “可是那一个晚上,你只是问了父亲一声,镜儿要去哪里。父亲说他会带上我,于是你便走了,不曾看我最后一眼,不曾与我道一句别。你有没有想过,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身边,而全家都被搬上马车迁徙,我会怎么样?” 想过,但这是她的抉择,她不可能带上一个比她更年幼的孩子,前路未卜。“没有。”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眼底是不敢置信的刺痛,他猩红的眼眸与他戴着面具时露出的冷酷的眼眸截然不同。他眼角一颗无声的泪水落下,他猛的转过身背向着她,许久,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是要去屏南的哪里?屏南王府么?” 既然那个夜晚他并没有睡着,他听到了凤衍与她的对话,他就应该听到了凤衍对她所有的吩咐。“是的。” “义父亲自带了刺杀队进入北狄皇宫,那个弑兄杀父的老头子不可能活下来。屏南王要么已经陪葬,要么登基为王,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会怎么选择?” 夙翟不可能登基为王,否则当年他就不必冒着杀头之罪偷渡他兄长回宫,若是已经陪葬那么北狄再无屏南王府,包括琴惜措,夙莲,夙苏晚,夙苏珂无一都是死罪。 “你见到了尸首?” “什么尸首?” “北狄皇帝夙挲的尸首。”凤陵镜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向她。“没有?那是谁给你的自信说,北狄帝必死无疑。镜儿,你还不明白,这世上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凤沉暖以为她会被困很久,至少要等到夙挲驾崩的消息正式传来,但夜降辰还是放她走了,没有任何一句再多的盘问。 她走出苍城很久,才意识到一路上格外的安静顺畅,是因为他还是那个小小的男孩子。她借宿的每一户人家都好客的欢迎她,准备上等的食材,不收取分文的报酬,借给她牛马等车送她前行一段路。最终有一户热心的老奶奶告诉她,在她抵达前半天已经有跑腿的小厮替她打点好了,只是都隐去了姓名。 第四十六章 琴惜措的渊源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瞧那几个小厮模样都不是北狄人,我就猜到小姑娘你也是外郡来的吧。只是屏南城最近乱的很,听说城里的大主儿都出了事,连最牢不可破的王府也受了牵连。你这若是来投奔亲戚的,还是赶紧先打听清楚那户人家的动向,别已经不在屏南城里了。” “那敢问老奶奶,城里的王府还在么?” “王府?在啊,屏南王府除了屏南城还能去哪里?” “那应该就没事了。” “别太笃定啊小姑娘,眼下兵荒马乱的,炎摩那伙土匪老盯着咱们。恐怕王府也镇不住啦。” 凤沉暖道了谢便独自上了路,从这里再走一天就是屏南城门了。 她进入屏南城的时候,城里井然有序也没有战乱纷飞的景象,也没有人心惶惶的情况。她径直朝着王府走去,只在王府门口遇到了阻碍。 “哪里来的?”拦住她的是陌生的侍卫,戒备的审视她。“我是王府的宾客,琴王妃认得我。” 侍卫莫名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禀报。“凤小姐回来了?”迎出来的是穹土,她一贯的从容恬淡,只是诧异的看着她孤身一人。 “凤小姐不是去找小王爷了,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回来了。” 凤沉暖笑的有些无奈,简单的将过程叙述了一遍。“沐清风他,不在了?” “是,死于风寒。” 穹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泪光,“凤小姐也别太伤心了。” “逝者已矣。只是难免愧疚。” “夫人这几日不在王府,凤小姐先作休息。我会转告小姐归来的。” “夫人不在?那王爷呢,有任何消息么?” 穹土默了默,“王爷还在帝都。” 当晚琴惜措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是第一次,她完全以琴魂殿祭琴大司的身份出现,她着妖蓝色的凤尾长裙,黑色长发简洁的束起。她的背后浅金色长袍的迫金抱着黑焦木琴,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 “阿暖,你回来的正好,朝廷的人要对王府不利。他们要乘着皇宫内乱之际一举歼灭我们王府,若是日后帝王怪罪下来,一两个顶罪羊就能唬过去。” 凤沉暖一骇。皇宫内乱,歼灭王府,这几词怎么听怎么不详。“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已经联络了在南方所有的琴魂殿分支,他们都没有打听到目前朝廷里主事的是谁。但无疑,这个人一定与我们王府有着极大的仇隙,否则不必借着这个当口对付我们。” “阿暖,”琴惜措眼神中透出难得一见的沉重,“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莲儿找到你将你带入王府,你问过我,为何我一定会收留你。今天,我就回答你。”凤沉暖有些想避开她的答案,隐约中她猜测到这会是一场艰难的对话。“因为你的母亲,琴尔雅,她是上任祭琴大司的独女。她原本会接位成为祭琴大司,同时她也会与北狄皇族联姻。但是,她却叛逃了。作为她从小的伙伴,她母亲的爱徒,师父当年命我接任祭琴大司,并将我许给了对琴魂殿有恩的屏南王爷。而事实上我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流亡之女,没有师父没有你的母亲我本可能死于冰天雪地。而我的姓也是你的母亲赐予的。所以,琴魂殿,上任大司,还有你的母亲,对我来说是不可忤逆的恩人。凤衍一定是知晓了这个秘密,才会放心将你送来北狄。” 第四十七章 祭琴之位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但是,凤衍估错了一件事情。虽然琴魂殿在北狄血脉中早已根深柢固,但毕竟它是外来一族,无论皇室还是权臣早就对琴魂殿心怀不满。如今炎摩虎视眈眈,他们必然会借各种机会削弱乃至覆灭我们琴魂殿。恐怕到那个时候,你的身份会成为你的枷锁,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刻意隐瞒了你的来历,对任何一个人。阿暖,如今我必须要问你,你是真正嫡传了琴氏血脉的后人,你愿意进入琴魂殿,成为祭琴大司的接任人么?” 凤沉暖只想本能的摇头,但是突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引梦之境,琴魂殿最至上虚无的幻术,只有在散落的古籍中存在。琴尔雅,她既然是祭琴大司的独女,大司的接位者,她必然有一窥古术的机遇,以她的天资及脾性难免不会偷学一二,所以她用来召唤她的法术或许就隐藏其中。 或许,只是或许,她可以退出这场华丽诡异的冗长梦魇,她可以醒过来,回到她熟悉的,那个充满痛苦的,她曾恳求让她早一日离开的世界。 “阿暖?你在想什么。” “苦,其实是一种毒吧?”琴惜措愕然的望着她,她总是发觉这个孩子会在某一瞬间展现出绝望超然的情绪。 “我答应你。” “阿暖,你可想清楚?” “清楚。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我接位的时候,我就是你之后的那一位祭琴大司。” 琴惜措笑了,那是一种解脱的,虚弱的,怅然的笑容。命运,终究敌不过命运啊。琴氏的女儿毕竟还是要回来接替琴氏之位的。 “所以从今天起,我除了会教你秘术外,还会教导你关于琴魂殿的一切。” 琴魂殿分为四大主殿,分别由祭琴,拥琴,赏琴,灭琴四位大司主掌,祭琴负责刺杀皇室的敌人,拥琴负责护卫皇室的安全,赏琴负责内政和军队的监管,灭琴则是掌管琴魂殿的内殿。由灭琴的守魂,护魂,抚魂三大侍负责挑选培养监管琴魂殿内所有的成员。而只有琴氏一族才能承担四大主殿大司之位。 “你要小心一个人,灭琴大司身边的抚魂,琴步乐。他总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而你的外祖母,琴阙,在你的母亲离开后就是因为他的密告才会受到内审,最终郁猝而亡。” “我会小心。” “还有,琴魂殿有一些古老秘术是禁忌,就算琴氏后裔也永世不能触碰的。” 凤沉暖只觉得心脏在错乱的跳跃。“禁忌?” “是的,古老,强大,但是危险。只记载在古籍中。只有大司才能查阅,却不能使用。” “如果,使用了?” 琴惜措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你想都别想!” 从这一刻,凤沉暖才体会到祭琴大司的意义,那必须是一个冷漠的人,是一个理性的人,同时也必须是个残酷的人,祭琴大司不能有感情,甚至对自己至亲的人,对于琴惜措来说那就是夙翟与夙莲。“你要学会,将自己隔绝在每一种感情之外。凤沉暖,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教你琴魂殿最深刻的秘术。” “除此之外,你还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第四十八章 嘱托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我答应你。”琴惜措又是一愣,“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一定是我能做到的事,否则你也不必嘱托我。” “你的外祖母,曾经托付过我一件事,我答应了她。” “是关于我母亲的?” “是。这也是师父她老人家唯一的弱点,她只有你母亲一个孩子,她将自己所有的生气都注入给这个孩子。” “所以你不会让我照顾阿莲。” “不会。他是我和夙翟的孩子,他的命运注定是一场惨烈的争夺。他必须强大到应对每一个敌人,否则他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你希望我为他做什么?” 琴惜措笑起来,嘴角扬起柔和的弧度。从凤沉暖第一次见到她起,熟悉了她冷淡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语调,雍容大度的芳仪,却是未曾见过的柔和。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吧。 “我一直告诉自己,莲,不过是我和夙翟之间的一道枷锁,更加牢固我们的联盟。我知道在莲的心目中我算不上一个亲切的母亲。可是他毕竟成为了我的牵绊。我陪同夙翟前往皇宫,那一刻我最担心的还是莲。若我和他的父亲都被质押在帝都,他一个人要怎么办?他很聪明,也拥有皇室血脉中的气魄,他比我预期的更好更好,可是他羽翼未丰。你看他居然胆敢放过弱水就能明白,他的心性不够坚定。” “弱水?”凤沉暖恍然。她果然是一个母亲,他的一举一动无一逃过她的视线。 “阿暖,你身上流淌着琴氏嫡系血脉,而我相信你,因为你的父亲是我见过的这个世上最冰冷的人之一。师父说过,琴氏的人独缺冷性,所以你会是最副实的祭琴。” “你希望我来磨练他的心性。” “我本指望弱水。可惜弱水虽则心念足够,心思却在他之下。伤了他却不足以刺痛他。” “会很痛。”她想起白色的床和墙壁,固定的绷带,一次次挣扎着醒过来,那种痛,深入骨髓。 “我明白。尔雅离开的时候,我就懂了。” 凤沉暖对琴尔雅太好奇,她有太多的疑惑。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的是她用琴魂殿失传的古老秘术召唤了她。可是她又说,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摆脱那生不如死的梦咒,希望你可以活下来。究竟哪一场才是无期的梦境。 “大司,我还想了解一些母亲的旧事。”琴惜措怀念的笑了笑,“她呀,实在是个天赋异禀的奇女子。等有机会,我慢慢的来告诉你。” 凤沉暖却再没有机会听到琴惜措讲述的故事。 屏南城一夜之间火光四起,炎摩的军队逼入城下。城守达盛文深知屏南城不能破,死守城门血战而亡。钱学君以剿乱为名,残杀了几乎城里所有的王府派和琴魂殿成员。朝臣派的海东青控制了守军,下命不得迎敌,闭城撤离。 穹土将凤沉暖从睡梦中拖出房,几乎提着她飞上马背。迫金双目通红的紧随其后,一直到三人冲出人潮涌乱的北后门,她才勒住了缰绳。第一次见到杀气满身的迫金,她将一条沾满血的丝帕抛到穹土手上。不容分辩的命令道,“大司亲命,穹土护送继位祭琴殿主前往琴魂殿主殿,不得有误。”穹土微微颔首,语气哽咽答道,“穹土受命。可是阿金你?” “我只答应了大司护送继位殿主,但没有指明我们两人必须一同前往。我会回去,陪在大司身边。” “阿金。”穹土脸庞上终于滑下泪水,“告诉大司,穹土誓死必定完成任务。” “走!”迫金策马回首,“遇见小王爷,告诉他,屏南已失,屏南王府不复。” “什,什么叫屏南王府不复?” “回禀继位殿主,当今北狄帝王登位时曾写下诏曰,有朝一日屏南城破,屏南王府将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是。” “那我们要去哪里?” “帝都,琴魂殿主殿。由继位殿主您接任祭琴大司主位。” “可是,刚才阿金明明说她回去找琴王妃了。” 穹土深吸一口气,空绝凛冽的道,“阿金只是回去陪伴在祭琴大司身边了。她是大司养女,舍不得让大司一个人走过黄泉路。”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离开。” “屏南王府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守护屏南城。所有的百姓所有的城守都是依赖屏南王府而生存的,王爷不在府里,小王爷也不曾露面,若是连王妃也一并逃离,只会让王府从此背上骂名。” “可是,可是她是祭琴大司。” “她也是小王爷的母亲,王爷的正王妃。大司已经让命人暗中保护侧王妃和三小姐离开,所以她独自留下,与王府同存共亡。” “她是早就决定了吧?” “从嫁入王府那一天起,大司就预示到了自己的命运。” 第四十九章 寻找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那一年,北狄的天空格外的晦暗,北狄的空气格外的冰寒。 一袭藏蓝色绒绣长袍的少女迎风而立,她的眼中是比肆虐寒风更凛冽的寒意。 “祭琴大主。”颔首而立的女子年方双十,面目沉静,只有她此刻眼中的骇意现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安,她面前的人是她熟悉却永远无法了解的。 “有消息了?” “回大主,拥琴和灭琴的人已经尽力了,可是……” “幽若,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幽若不敢!也没有人敢这么认为!”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遍布北狄天南海北的琴魂殿,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余孽都找不到?” “是……是……” “还有什么话是你必须隐瞒的?” “属下不敢隐瞒,是因为有人说夙莲乃是前大司独子,虽然他不曾入琴魂殿,但――琴魂殿不该对他痛下杀手。” “哦?是谁说的话?” “属……属下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愿意说。幽若,你可记清楚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是祭琴大主。” 沉默中一阵脚步声隐隐传来,随即轻柔的女声响起,“大主,属下有事回报。”幽若感激的看向走近的女子,唇畔无声的蠕动了一句,多谢穹土姐。 “下去吧。” “幽若告退。” 穹土轻手轻脚的关上了窗,转过头有些责备的道,“大主畏寒,何必如此折腾自己。” “没事阿土,我已经不怕寒冷了。” “大主不是不怕寒冷了,而是勉强自己抵抗寒冷。” 凤沉暖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是找不到他。” 穹土也随之皱起了眉,“小王爷的脾气素来执拗又心高气傲,这一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度过。”凤沉暖恼怒起来,“我不管他渡不渡得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翻天覆地,也必须把他找出来。” “可是大主,我们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必须完成。” 纤细有力的手指敲击着窗台,逐渐指下的粉末堆积,浅红色的火苗蹿耀。“贝天渊,海东青的主掌,勾结文臣武官企图彻底覆灭琴魂殿的人,就是他吧。” 穹土点了点头,“赏琴已经得到了可靠消息,海东青这几年来暗中刺杀了不少琴魂殿埋伏在皇宫中的探子,那次屏南城的慌乱也是海东青的背后主使。” “穹土,我们去见一见这位贝大人吧。” “大主,有一件事,我不知大主是否清楚?”凤沉暖困惑的看向穹土,示意她说下去。“贝天渊,他是贝明月的父亲。” “哦。”凤沉暖麻木的点了点头,自她继任祭琴主位以来她充分见识了琴魂殿广布的眼线,并且深深的叹服,所以现在虽然她不敢说博闻强记但也可以算眼清目明了,贝天渊,北狄当朝太师贝娇兰二子,兄长贝天敖乃是掌管皇都禁卫大将,而他儿子中最出彩的自然就是皇都三才子之一的贝明月了。 “大主,你可还记得贝明月,贝公子?” “记得啊。夙莲与他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二小姐还是贝太师府中的徒生。” 第五十章 带讯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对哦,我倒忘了还有这一茬。夙二小姐如今可好?” 穹土摇了摇头。屏南城破后,王府所有人沦为阶下囚,朝廷中弹劾王府的奏章前赴后继,琴魂殿因为皇宫行刺事件中护主不利遭到海东青排挤,连穹土也已经很久没有夙苏珂的消息了。 “好歹夙大小姐算是易大将军府的人,可以免遭这次洗牌。” “大主,洗牌的意思是?” “没什么。有没有兴趣去拜访一下二小姐。” “大主,二小姐可是住在贝太师府中的。” “何妨。” 两道人影落入贝娇兰的太师府。天色将晚,太师府中只有少数的仆役在走动,穹土不解的左看看右看看。“别看了,这会儿没人。女眷今日去寺庙拜佛,太师携子嗣入宫赴宴了。” “那二小姐。” “她应该没走。四处找找。” 突然穹土停下了脚步凝气细听,“大主,琴音。”凤沉暖提身寻音而去,在一厢偏房外看到了秉烛奏琴的夙二小姐。“二小姐。”穹土压低声音靠近夙苏珂道。夙苏珂显然一惊,见到是熟悉的人立刻警惕的巡视了一遍周围才带着两人潜入房内。“阿土,你怎么回来这里?爹娘可好?家里的人可好?” 瞬间穹土侧颜看向凤沉暖迟疑着不敢搭话,夙苏珂显然毫不知情。“二小姐,你还不知道?” “这位是?” “我叫凤沉暖,是王府的宾客。” “阿珂失礼了。见过凤小姐。既然凤小姐能与阿土同来,自然是与王府关系非比寻常,阿珂冒昧一问,凤小姐可是琴魂殿的人?可否知晓王爷的下落,父亲他自从入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穹土拦住了情绪不稳的夙苏珂,心疼的抚着她的背。夙二小姐从小天资聪慧,连王爷也忍不住赞叹可惜了女儿身,但眼下她焦灼的模样哪还有赋诗吟诵的优雅。“二小姐切莫过度忧心,王爷他自有贵人相护。”凤沉暖诧异的看了看穹土的神情,见她一脸的笃定不由得佩服她安抚的功夫。“二小姐,我们这次来一是探你可好,二来是告诉你若有任何宫里传出的消息可否尽快告知我们。毕竟,这里是太师府,消息可能更快些。” “好。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们。” “火烈鸟。”凤沉暖打开掌心,一只烈焰色的纸折鸟怵在那里,她迎风拉动纸鸟的尾翼,一簇火焰腾空窜起,没入广袤的天际中。“绽放火烈鸟,我们就会来找你。” “你果然是琴魂殿的人。” “自然,这可是我们大主……”凤沉暖一手扣住了穹土的肩膀,“走吧,待久了难免引来府里侍卫的警觉。” “阿土,凤小姐,谢谢你们来探望我。麻烦告诉家里,不用挂心我。” “会的。” 离开太师府,穹土才低沉的说,“刚才多谢大主提醒,属下差点,就告诉二小姐大主的身份了。” “是啊,既然人称女中诸葛,就算不是琴魂殿的人她也能猜到一殿不允二主,若知晓我就是祭琴大主,自然联想到琴王妃已遭不测。王妃是帝王护住王府的金钟罩,她不在了,王府无疑岌岌可危。” 穹土有些失望,“看来二小姐还不知晓。如今王府剩下的只有这有这几位少主了。” “王爷未必有事。” “可是王爷入了宫后就再也未露过面。” 凤沉暖不耐的纵身跃上树梢,一个飞跃就不见了踪迹。穹土叹了口气默默的尾随跟上。 第五十一章 大司之间的交锋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凤沉暖第一次受到召见,召见她的人是拥琴大司琴椎杨,他天生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睫毛,笼罩在金丝白裳中格外的宁和。他的笑容也带着久经沧桑后的坦然。“惜措以性命举荐了你,因此你并不需要通过我们其他几位殿主的一致认同。但是我依然认为,虽然祭琴担负的责任格外重大,依然还是需要与其他几殿和睦协作的,大司你认为呢?” “自然是如此。”她有些疑惑他的用意。 “那么有一件事,我必须与祭琴大司商议。本来对着惜措,我的确难以开口,但如今祭琴主位已易主,就顺畅许多了。” “不知拥琴大司的意思是?” “对于我们琴魂殿的来历,不知大司是否通晓。” 这该不会就是大司继位考核吧,凤沉暖暗讷,嘴角微微抽动,“外来异族,与皇室结盟,仰皇室鼻息。” 琴椎杨大笑了几声,“明人不说暗话,爽利。确实,我们琴氏一族在北狄能够太平无事开枝散叶,多亏了先祖与北狄皇室的契约,因此无论我们与皇室之间产生了多大的间隙与猜疑,唯有相互的制约是不容打破的。而契约上,琴魂殿只遵从一位帝王,便是座上北狄皇帝。而如今,却因为先帝的失误,造成了一场尴尬的局面。” “双帝?”夙挲死了,他真的,被刺杀了。凤沉暖的脑海中飞快的计算着,夙挲一死,按照北狄皇家祖制,由其子中强者居位,并同时灭杀所有残存兄弟手足,保证皇位的统一与无尚。但是偏偏,夙挲留下了一个亲弟弟,以历练与谋事来说夙翟绝对是不二人选,因此他需要做的只是杀光自己所有的亲侄子即可。那唯一的问题就是,当时夙挲留下的遗旨是什么。 琴魂殿只遵从于北狄帝王,新帝未继位,夙挲的旨意依然有效,若是他下令杀死弟弟夙翟,那琴魂殿动手的人就是她了。 琴椎杨只是讶异的抬了抬白色的眉毛,“猜到了?” “得手的人是谁?” “炎摩的奸细。” “炎摩真的有奸细混入了皇宫?”凤沉暖的质疑显然引起了琴椎杨的不满。“近年来海东青权势日益猖獗,宫中禁卫几乎被其霸占,出事的时候正遇盛典。而且此人手法凶残,极有可能是御夜本人。只是有一件事令我深深疑惑,根据赏琴来的消息,先帝遭刺杀前后,在攻城部队中他们也发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如果皇宫中的是御夜本人,那么另一个戴面具的又是谁” 凤沉暖的心一沉,她隐隐有了计较,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的敷衍过琴椎杨。 “既然祭琴大司也是个开门见山的人,那么本司也不打哑谜了。找大司前来,一是我们其他几位殿主与大司素未谋面,极其迟疑。如今见到,虽则有些意外大司如此年少,却不得不感叹后辈代有才人出,惜措的小心谨慎我们是有目共睹的,自然也相信她的判断,所以,这件事我们还是要有劳大司执掌。” 来了!任务。来自夙挲的最后旨意。 第五十二章 第一次的任务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大皇子夙玄以下犯上,党同一干朝廷重臣拉营结派,先帝恐其日后为祸皇室,下诏赐死。四皇子夙瞳与夙玄一母同胞,恐日后为兄复仇,赐死。小十公主……护国大将军……宣泰大公……”洋洋洒洒近百来人的名单,凤沉暖只觉得手心发寒,她不敢想象这些人,都是要死在她手中的。她答应琴惜措继位祭琴大司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祭琴大司的指责,负责灭杀所有的敌人,只要是帝王认定的敌人。琴椎杨感受到她的退缩,眼底闪过一丝蔑视,“大司可记明白了?这些人,待新帝登位之日,必定已经入土为安。” “那位登基的新帝是?” “三皇子夙银,屏南王夙翟。” “两个人?” “北狄祖制,强者居之。其中有一人即是大司的下一位目标。” “胜者为王?” “败者为亡。” 凤沉暖回到主殿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穹土吓了一跳以为她在拥琴主殿遭人为难了,刚想安慰她,就听到凤沉暖压抑的咆哮声,“立刻给我找出来,琴魂殿禁传的幽秘古术,还有夙莲的下落。明天天亮之前,我要两者都摆在我面前。” 她的周身黑色雾气涌动,殿中的侍从婢女纷纷吓得跪倒地上直哆嗦,穹土悄悄的打发了众人,隐约中意识到事情正在朝着凤沉暖预料之外发展,因此作为五大侍婢唯一仅存的一婢,她必须替主子担忧了。 “凤小姐,您没事?” “王爷还活着。但是王爷必须下定决心了,若是他无意继承帝位,我不认为三皇子还会像先帝一样对他网开一面。” “王爷没事?太好了。可是,大主您的意思是?” “阿土,以前琴王妃在的时候,她是怎么肃清那些任务的呀。” 穹土望着凤沉暖的神色也是猜到了几分,“可惜了鬼火和弱水都不在了,否则她们两个一火一水,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那大主这次的目标是?” 凤沉暖一字不落的将琴椎杨给她的名单复述了出来。穹土仔仔细细的听完,咀嚼了好一会儿才疑问着,“没有六皇子。也没有流涧公主。” “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么?” “他们是,小王爷在宫里的时候很好的伙伴。” “伙伴呀。”原来,夙莲也是有伙伴的。“阿土,你说,杀死这么多人,需要多久呢?” “大主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动手?” “接位以来,我似乎只在这个祭琴主殿中活动呢,是不是太孤僻了一些。”穹土沉默不语,她想起了以前寄住在王府中的凤小姐,本是个孤僻冷漠的主儿,很少出动,唯有身边的沐清风倒是时常进进出出。她一度很怀疑,若是没有沐清的打理风这位凤小姐是不是真会把自己给闷死,但现在看来她不会,她只是不喜欢人,不喜欢与人相处罢了。 琴魂殿一直是上下等级森严的存在着,加之祭琴大司历来行踪诡秘来去无影就算祭琴主殿也有许多人并未见过殿主本尊。凤沉暖这一次认认真真的将祭琴主殿上上下下仔细走了一趟,尾随着她的穹土也是目瞪口呆。“大主,大主您要找什么告诉奴婢就可以了,奴婢替您找。” “找人。” 第五十三章 亲自完成任务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大主要找谁?” “能够杀人的人。”穹土倒抽一口冷气。“去,把幽若和乔桑找回来,告诉她们,找不到人我不怪她们,但是她们一人得给我杀十个人。” “大主?” “说。” “有几个人,是我们无法杀的。” “哪几个?” “住在皇宫里的几位主子。” “所以必须得我自己动手了。” 穹土一阵静默,每一次她与凤沉暖就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的时候,她敏感的直觉总是告诉她,真正的凤沉暖其实并没有这么平静,她在掩藏着一场空前绝后的暴怒。 她从未想过,双脚踏过鲜血,踏过还未僵硬的尸体,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预期中的汹涌作呕,满目苍夷,猩红残破,都因为凌厉而残酷的手段显得微不足道。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青黑色的触手般的雾气缭绕盘旋,围拢在她四周,雾气穿透过的人体就像被抽干了灵魂,空乏虚脱的倒在地上慢慢阻断了呼吸。粹魂之术,琴魂殿的秘术果然博大悠远兵不血刃,难怪北狄皇室的先祖会急于笼络。倘若琴氏一族落入敌国之手,恐怕北狄就等不来今日的铜墙铁壁了。 琴椎杨替她遣散了一干无关的侍卫婢女,站在大殿上的人都是出现在夙挲肃杀名单上的。 “他是他们的父亲,君王,主子,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他不仅是父亲君王和主子,他还是一国的帝王,他必须心系天下苍生。” “杀人就是苍生么?” “因为生生不息户枢不蠹流水不腐。” “拥琴大司,你是要告诉我,先杀人,才能让人活下去么。” “不论你怎么理解。以祭琴大司的睿智,想必能够参透领悟的了。” 凤沉暖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脸,很有一把术召之剑刺向他的冲动,只是不知他的术法如何,是否能够抵御。她可不想滥杀一个殿主大司。 “祭琴大司不用恼怒。以大司年纪轻轻却如此高深的修为,想要取我性命于谈笑间又何尝是难事。只是大司要记着,一只蝼蚁再活蹦乱跳也比不上一条绳子上串着的蝼蚁。” 推开门走出大殿的时候天空还是敞亮的,艳阳当空有气无力的照着。她丝毫感觉不到冷,那折磨了她无数日日夜夜的寒冷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似乎根本不曾寒冷过一般。 “祭琴。”琴椎杨叫住她。 她默默的顿下了步伐。“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我来说,你是拥琴大司,对你来说,我是祭琴大司。于我们,足矣。” 琴椎杨愣了片刻,仰面爽朗的大笑,丝毫不见他这年纪该有的沉稳收敛。“我不知道惜措是哪里找到了你,可是她找了一个很好的接位人。” 她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慢慢的踱步着,在屋檐,悄无声息,在树梢稍纵即过,有时候她与粗心的侍卫擦肩而过,他们只以为是一道风,阴冷的有力的。 琴尔雅召唤她而来,赋予她高人一等的天资,她犹记得她说过,我的女儿凤沉暖太懦弱,离开我活不长久,所以我带着她一起走,可是我的儿子凤陵镜呢,是个倔强的小家伙,他需要一个陪伴,一个能够守护他的人。 第五十四章 王爷夫妇的感情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可是她守护他了没有,似乎并没有啊。她想起他的面具,他眼底的阴霾,他语气中的落寞。他是她的弟弟,可是她从来不记得他。 “小暖?”她猛然一回头,凌厉的眼神顿时收住。那是一张熟悉也陌生的笑颜。在她记忆中,这个人总是带着淡然的笑容,和煦而宁静,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深邃与忧容,他是睿智却也无可奈何,他就是屏南王爷夙翟。“王爷。”她一跃身落到他的面前,俯首行礼。 “果然是你呢,刚才我就觉得有个人影一晃而过,我还在想你该不会是跟着阿措来帝都了吧。”阿措?凤沉暖心底一阵凉意,难道连夙翟也不知道,屏南王府已经被朝廷的人覆灭了。 “王爷,难道您没有听说什么吗?” “我知道,屏南城已经破了。朝廷上那群老臣子不会放过我们王府。当年皇兄与我订立的誓约就是王府与屏南城同存亡。你一路来想必受了不少委屈吧。” “是。可是王爷,琴王妃她,已经不在了。” 夙翟脸上素来的笑容霎间凝固了,凤沉暖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反应,半晌他却只是静静的道,“王妃她,始终在王府里吧。” “是。” 他凄然的笑了起来,“都是因为我啊。因为我不在,所以她答应了我会替我守着王府的,她就这么个人呢。我与她夫妻多年她很少一句温存的话,却是难得的言出必行,她说过她回到城里会看着他们,不让人动王府分毫,可惜城守不住了,她的脾气自然是不肯走的。我怎么就会放她一个人回去呢。她可是琴魂殿的祭琴大司呵,她不愿意走谁可以奈何的了她。她总是那么骄傲,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似得,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最舍不得人。珂儿替莲儿来帝都的时候她千叮万嘱,伴着珂儿的都是最熟手的娘姨,每年都是备了好几份的礼分批送去太师府上。她说莲儿是可怜,小小年纪不在我们身边多年,是我们做父母的罪过,护不住自己的孩子,后来又让珂儿也受了这份苦,她说宁愿莲儿不是生在我们家,这份罪让她一个人了结。所以她现在是遵守她的话呢,替我背负了这份担子。” 夙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说的很慢,很平稳,没有一点的情绪起伏,但是字句中的哀伤却是已经浸透出来,酸涩的令人心寒。凤沉暖一直以为琴惜措与夙翟,最多也是相敬如宾是一份帝王赐婚的无奈,然而从夙翟的言语中不难看出其实他们夫妻之间自有一种默契,那是旁人察觉不到的,也是假装不了的。 “王爷放心,小王爷他没事,当时并不在屏南城。”说完凤沉暖就开始寻找借口尽快离开,她深怕夙翟询问她夙莲的下落,这不靠谱的小王爷如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那孩子不愿意呆在帝都,你就告诉他可去屏东十里庄暂住,庄里我都打点好了,连朝廷和琴魂殿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屏东十里庄?” 第五十五章 昏迷小王爷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对。那是我和皇兄年轻时游历途中发现的一处世外桃源,后来我就悄悄把那里盘了下来,花费了几年时间,彻底的与我的身份相分离开来。” 凤沉暖找到夙莲的时候他像一条巨大的虫似得匍匐在地上,衣服上落满了灰和积雪,远远看去根本分辨不出是一个人。她的心里陡然一惊,当她搭上他的脉搏时,才微微安下心来,他的脉搏跳动的很有力,虽然他已经虚弱到不堪一击,但是他父母赐予他的顽强体质令他毫发无伤。 她颇为吃力的将他拖拽到干净的草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身边一定是有人在照顾他,因为他的意识完全已经云游海外。“夙莲,阿莲,你醒过来听我说。”她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边环绕,只看到他的眼球在眼皮底下飞快的滑动,却始终不曾醒来。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额头,呼吸很急促,体温稍稍偏高。 她只能安静的坐在他身旁的空地上,昏睡中夙莲时不时不安的踌躇,她用力按住他的手脚,不由得后悔至少应该带上穹土同来的。不详的预感一层一层笼罩着她,式木去了哪里,鬼火去了哪里,她们但凡活着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他又是怎么到这个十里庄来的。 夜将静的时候四周只有窸窸窣窣的风雪声,她努力的挺直身体抵抗疲劳。那一具具倒在她脚下的尸体此刻开始在她眼前浮影游荡,总好像有阴影在角落里伺机潜伏等待骇她一跳。 “夙莲,夙莲,你醒了没有,我要走了。” “水,水。”夙莲的声音终于传来,可是她愣住,她去哪里给他找水。“小爷,你倒是醒醒啊,回到主殿我再找人伺候你喝水可好?” “水,娘,我要水。” 凤沉暖一巴掌就要拍下去的手顿住了,她望着他紧蹙的眉角,他素来是骄傲自负何曾有如此的羸弱。她转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脸颊,“醒一醒好不好,我们回家喝。” “你是什么人!”尖锐的嗓音炸响,凤沉暖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黑雾腾然而起,几乎就要拢住了对方的咽喉,她适时住了手,冷然的反问,“你又是谁?” “离那位公子远一些!” “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手中的黑雾再次弥漫而起,夙莲已然今非昔比,屏南小王爷的身份随时会令他身首异处。 说话的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人,被凤沉暖一反问也结住了,巴巴的卡在那儿,“认,认识啊,可是与你何关?”眼看着黑雾越来越庞大,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了,“难道,姑娘你是琴魂殿的人。”凤沉暖终于收起了黑雾。“就是你在照顾他?” “是主子让我留下来陪着小王——少爷的。” “你主子是贝公子?” “姑娘认识我家主子?” “果然是贝明月。” 少年郎见凤沉暖确实认识贝明月的样子,便松了几分戒备,“不知姑娘来此地有何事,小的有什么可以帮到姑娘。” 第五十六章 朝廷立主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我来找他。”凤沉暖手指一指沉睡不醒的夙莲,“你把这个人交给我就可以了。”少年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主子的朋友么,为何一定要这位少爷。”凤沉暖的脸色阴晴不定,已经极其不耐。她若硬抢,这个少年绝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是以前她不会有丝毫迟疑,南柯一梦浮沉三载,又有什么事值得珍惜,然而在一条条生命真真实实的结束在她华丽且冰冷的秘术下后,由不得她不犹豫起来,一切不该如此切实。 “放心的把他给我,我不会伤害他。反而是他留在这里,继续自怨自艾下去,会有危险。” “主子吩咐过,任何不得靠近他。” 凤沉暖的耐心已经用尽,所以任何犹豫都不再束缚她。“既然如此……” “阿暖,他还只是个孩子。”凤沉暖回过头,夙莲醒了过来,他的眼眸中满是血丝,晦暗不清。“告诉明月,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 凤沉暖带着夙莲离开,一路上他虚弱的依靠着她,两人默然无语。走了大半天,他才停下了脚步,质疑道,“我们在这里歇一歇。” 凤沉暖看了一眼天色,只要夜晚能够赶回祭琴主殿去,她不介意他走的有多缓慢。 “为什么是你来找我?告诉我,怎么样了。” “我第一次杀人,感觉原来不是那么陌生,原来从很早开始琴魂殿的秘术就是杀人的技能,可以很轻巧的取人性命,也不会对杀人者造成负担。” “阿莲?”他努力的靠近她一点,可惜他太虚弱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娘呢?是她让你去杀人的?” “不是。”她茫然的看着他,他知道了几分。“琴王妃已经死了,和屏南城中的屏南王府一起灭亡了,是炎摩的人攻入城中,或许也可以说是朝廷对王府的宿愿。从此之后,世间再没有屏南王府了。” 夙莲闭上了眼眸,仰靠在泥地上,他的表情很沉静,静的不可思议,但显然他不是刚才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阿暖,以后我们都没有地方去了。” “不。我们可以回帝都,可以回祭琴主殿。还有皇宫。” 夙莲诧异的抬起眼眸看向她,他的嘴角不经意的蠕动,每次只有急剧的惊异他才会如此。“祭琴主殿?我以为,母亲死后,就会有别的人继位祭琴大司。” “那个人就是我。” “凤沉暖,你根本不懂得这意味着什么,祭琴大司是――” “是琴魂殿最锋利的刀刃。我已经知晓了,而且我已经承诺了。” “为什么?是母亲强迫你?” “不是,她不会勉强我。” “那是为什么?阿暖,琴魂殿很糟糕,比你想象的好复杂的多。” “我不在乎。”她从来不在乎,她只是需要找出琴尔雅当年使用的禁术,然后――她也不确定然后她会干什么。 在夙莲倒地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祭琴主殿,穹土小心翼翼的安置下这位失踪的小王爷后才跟到凤沉暖身后。“大主,炎摩正面对我们发兵了。” “朝廷的对策是什么?” “先立王,后对敌。” 凤沉暖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是啊,国不可一日无主,无主之国守下来又算谁的。穹土,那你知道眼下朝廷偏向于谁?” “王爷。” “王爷?”这下凤沉暖彻底迷茫了,朝廷那群忠臣将士不是一直都巴望着置夙翟于死地么,“那么三皇子呢?” “三皇子夙银历来传闻穷兵黩武跋扈凶悍。” “这不就是北狄要的君王么。” “可是朝廷唯恐控制不住。” “是啊。”历代北狄帝王都极其强悍之人,北狄的朝臣只有俯首帖耳之地,终于他们等待了几世之后才等来臣辅君位,怎么舍得错过。“也好呢,穹土,那以后的琴魂殿依然是北狄皇朝的琴魂殿。” “大主,那我们是不是先跟王爷联系上,好让他安心。” “不必,这些事不用我们插手。” “大主,”乔桑匆匆忙忙的闪进来,“有客人到访。” “哪里来的客人?” “皇宫。” 第五十七章 到底是谁冷漠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穹土一脸的犹豫不决,夙翡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道,“穹土,我知道你是琴魂殿的人,可是你与小王爷,三位郡主也是一同长大,若是王爷被判乱臣贼子,那四位也是无一能逃干系。无论如何我也知道这是我们皇室的宿命,我只是想让流涧活的自由自在一些。她从小与阿莲感情不错,至少在他们父子身边我也好有个安慰。” “我带你,去见一见我们大司吧。” “谢谢阿土姑娘。”夙翡洋洋洒洒的做了一个揖,毫不尴尬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凤沉暖的年岁与冷漠惊讶了夙翡,他看着眼前与流涧岁数相仿的少女,蜷笼在漆黑的厚重裘氅中,她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向他,她的指尖有黑色雾气缠绕。她默默的滑动手指,窗户紧闭,火烛四起,正殿里刹那温暖了不少。她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看似柔弱纤小。她说,“你从皇宫中来,那么王爷可好?” 他回答,“王爷很好,只是听闻王妃不在,很是伤心。”她却没有伤怀的样子,依旧淡淡的表情。夙翡说,王爷在宫中一直忧心儿女,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小王爷。凤沉暖居然只是诡异的笑了笑,并劳烦六皇子转告,小王爷好端端的活着。 听到活着两个字,夙翡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她不是琴惜措,所以这个祭琴大司完全不会站在任何一边,琴魂殿只会冷淡的看到最后胜出者,并且效忠。一如琴魂殿与北狄帝王的契约,永远只效忠帝王一个人。 “你有没有见过他?”夙翡最后挣扎道。 “没有。但是我知道他还活着,否则你认为他凭什么还活着。” “你有没有见过以前的屏南王府小王爷?” “见过。”就是他在冰天雪地中在她活活冻死之前找到她,带她进入王府,她明白夙翡的含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嚣纵跋扈,那个以往的小王爷。可是,如今他已经羸弱得不堪一击。 “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就这么下去。毕竟他也是琴王妃唯一的孩子。” “只要他忍心让自己这么下去,我为何不可?” “本皇子告辞。” 凤沉暖耸了耸肩膀,“穹土,替本座送客。” 穹土看着夙翡离开时满是无奈,她茫然的看着眼前慢慢的落雪,好像就要覆盖住主殿了,如果有一天连主殿也没有了那么要怎么办呢,这个念头让她惶然一惊,她转过头去看向正殿中的主座,凤沉暖已经离开了,她从来不会在那个座位上停留太久,她从来都不喜欢寒冷的地方。 夜色初上,雪纸也慢慢的停住了。单薄的黑色长袍在风中肆意飞舞,她其实并不觉得冷,她已经很久不觉得冷了,但是她依然习惯穿着厚重的裘氅,毛皮堆砌的料子中,感觉真心实意的温度,而不是秘术在体内产生的幻象。几乎每个晚上她都会来这里看上一眼,距离很远,没有人能发现她,她如今的秘术和当初琴惜措教导她是翻天覆地的不同了,她有信心完全可以打败琴惜措,可惜没有机会了。 第五十八章 没有觉悟的小王爷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你果然是个磊落的女子,替人出嫁,甘守王府,最终王府败了王爷活着你却陪葬了。是你太过执意,还是太傻,你看看你的儿子,如今烂醉如泥哪里还有半点皇族的贵风。” 那个曾经玉树临风英姿挺拔的少年如今形销骨立佝偻狼狈,他趴在雪地上摸索着混含酒精的碎渣,被酒铺的伙计丢了出来。他的指缝间流淌出鲜血,一条手臂上包扎着细绣的丝帕,那应该是二郡主夙苏珂留下来的。她没有见过夙苏珂,但是听闻她是个才女,连贝太师都愿意教导她,那一定是极聪明的。 “小爷,小爷――别走了,天晚了,小心凉。” “滚,离我远远的!” “哎呀,小爷,你这样子郡主见了又该伤心了。” “为什么我要见她,为什么呀,你去告诉贝明月,别以为带着我二姐来见我,我就会跟他走,别做梦了。” “小爷――”那小厮一副要哭了的模样,拼尽全力依然拖拽不动夙莲,加之夙莲手脚并用的抵抗,他丝毫办法都没有。一抹红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凤沉暖向后隐了隐,她知道幽若一定就在周围,她还不想被人发现。 第二天的一早夙莲从贝府的马车里被丢出来,脚步虚浮的在雪地上行走,他的前方是一座茫茫的雪山,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车上一个锦衣少女追了下来,带着恳求与哀劝的道,“跟我回去,阿莲。你一个人在这里会死的。” “让我死好了。连母亲都保护不了,我活着有什么用。” “不,阿莲。你母亲是为了保护我们,维护王府的尊严,是为了父亲,父亲需要你。” “父亲需要我?那王府需要他的时候呢?母亲需要他的时候呢?” “阿莲――” 贝明月终于从马车中探出了头,口气慵懒的道,“走吧阿珂,就跟你说了他不会听我们,让他去困死在这里算了。” “不。他不回去,我也不回宫。” “你让我要回哪里去!”夙莲脱开少女拉扯的手,压抑的吼道,“回哪里?没有王府了,难道你要我跟你一样回去皇宫做人质么?可是现在连父亲都已经在皇宫里了,你见过他没有,没见过吧,因为我们已经是不被需要的人质了,毫无利用价值。” 贝明月稳稳的走下马车,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淅淅沥沥的雪片,狭长的凤眼美妙的弯着,“阿珂,我爷爷可还等着你去学府呢,别迟了。这家伙就让他在这里冻冻醒吧,冻醒了自然会来太师府求我留宿的。走吧。” 少女的泪水化作冰花落在雪地上,消失无踪,少女将身上仅有的披肩取下盖在了夙莲的身上,她努力的想拂去少年脸上的阴霾可是徒劳无功,最终在贝明月的催促下不得不回到了马车上一步一回首的离去。从马车上留下的小厮无奈又辛劳的继续尾随着前方的少年,命苦的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一念之差投身贝府,贝府里的公子哥明明各个都是笃定沉稳的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个主儿。 第五十九章 唤醒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静若处子的幽若突然感觉全身一沉,她惊讶于自己的疏忽同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还未等回神就听见耳边轻妙的声音道,“大意了,我告诉过你,就算认定了自己是黄雀也不要疏忽人类的弓箭。”“是,属下知错了。” “一次两次的错我都能原谅你,但就怕敌人不肯放过你。” “绝没有下一次了。” “很好。幽若,现在开始你不必再跟着眼前这个人了。刚才马车中那位女子可看清了?” “看清了。”她并没有多么的华丽与夺目,只有干净清秀而已,与夙苏晚相比这位王府的二郡主,夙苏珂可以用朴素来形容,但她眼眸中闪烁着的睿智的光芒让她显得无比的稳定。“看清了,那么就跟着她。她住在皇宫里,经常出没于太师府,你自己要小心。” “属下明白了。” “大司,那这位公子?” “没事了,你先离开吧。” 凤沉暖遥遥的俯瞰着夙莲,看着他蜷缩在雪地上,因为内心的痛苦与自责将自身焚烧殆尽,她想起那一天她与沐清风走散,被匪徒虏劫到荒山上,四周皑皑白雪,还有起此彼伏哭泣的求饶声,她以为这是一场噩梦的终点,可惜的是却没有醒来。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但凡她能够活下来她就努力的活下去,就算在噩梦中她也不要再软弱无力。 凤沉暖一步一步的走上雪地,她只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袍,然而她的发丝上肩膀上不见一片落雪,夙莲身后的小厮讶异的瞪大眼睛看着笼罩在一团黑雾中靠近的陌生人,他想要阻止她的靠近可是却挪不开步伐,焦急间忍不住喊了声,“小爷,小王爷!” 夙莲目光游离的回过头,看着那团黑雾良久,瞬间毫无预兆的跪坐下来,整个脸都埋进雪地里。小厮只能看见黑雾走近夙莲的身边,然后抬起他的上身,轻轻搂住了他,她似乎在说话,可是小厮一个字都听不见。 她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表现出你的软弱,你的无用,你的痛念,从此以后你必须戴上面具,像王爷一样活着,否则就是在她胸口插上最后一把刀,让她在天无法瞑目。” 她说,“作为祭琴继承人我没有任何责任去保护你守着你,所以今天之后我会眼看着你落下悬崖无动于衷,如果有一天需要我亲手杀你,我不会犹豫迟疑。拯救你从来不是我的宿命,扶持你是出于道义,但是我拒绝。” 她说,“三年多前的那一天,你从雪地上救起快冻死的我,我却从不曾心怀感念,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或许不救我是更好的结局,但是你救了,所以我活了下来。今天,亦是如此。” 他惶然的看进她的眼眸,眼底空乏无际的冷漠,还有对他活下去的命令。夙莲头一次感觉到无比的心慌,出生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终于一无所有了。净空的如此彻底。包括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原来他一直对她的注视对她的友善对她的依恋,都是因为她是一无所有的,他觉得她是完全可以附属的,就像她寄住在王府中,无处可去。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时,剩下的只有恐惧的深渊。 第六十章 领悟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他微微的张开嘴唇却只有血腥味,他的眼眸泛着血丝的红,她双手安抚的轻拍他的背脊,缓缓的吐字,“我知道。我也一直以为琴魂殿是不破的,祭琴大司是不败的,所以心安理得的蜷缩在琴魂殿庇护下的王府中,以为一切理所应当,可是他们已经竭尽了全力。只是我们始终不知道而已。” 他的眼泪终于一颗颗的落下来融进她的发丝里,他慢慢的哽咽起来,泣不成声,“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她根本不在乎我,她在乎的只有琴魂殿,只有她的大司之位,只有与皇室之间的契约。可是她不在乎我没有关系,我希望她活着啊,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她选择了保护你,所以不要让她的保护白费了,不要让她最后的一点心愿都白白流走。” 雪花漫天的飞下来,越来越大,越来越肆虐,僵立在原地的小厮完全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但是诡异的是他看见的雪花始终一片都不曾落在那两个人身上,他们周围一片雪花都没有。 “可是暖儿,我现在要去哪里,王府没有了,父亲被囚禁在皇宫,我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不会收留你,不会可怜你,不会帮助你。你姓夙,你是皇室的人,琴魂殿不是你的栖身之所。” “连你也不会帮我么。” “不会。” “但是你不会离开,对不对?会留在这里。” “我会留在这里,直到下一任的祭琴大司出现。” 黑色的雾气散去,夙莲只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冷,他茫然的看着慢慢走远的凤沉暖,她衣着太单薄了,与他记忆中始终裘氅紧裹的样子截然不同,不畏寒的一向是琴魂殿的人,无论他的母亲,或者五大侍婢,她们总是能在任何风雪中衣袂飘然的迎风傲立。仿佛风雪只是滑过指尖的微风。 夙莲走过去,拍了拍小厮身上的积雪。小厮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吃力的爬起来,“小爷,小爷,那个妖女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动了,什么都听不到。” 夙莲仿若无事的勾起了嘴角,在小厮耳边柔声说,“那个妖女说,你应该帮我去找一部马车来,然后,送我到你们贝府,小爷我冷了,被风吹坏了。” “啊?”小厮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不敢相信的道,“小,小,小爷你要回去了,你现在要回去么,我就去通知主子去。” “你给我找了马车来再去通知,不然要把小爷我晾在这里?” 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远了,夙莲拉了拉身上的披肩,那是夙苏珂留给他的。他记得从小二姐就对他最照顾,二姐不像大姐跋扈,永远都是宁静淡泊的,可是又很坚持,当初她一人决定来皇宫替换他,一直到如今她都不曾埋怨过谁。她实在太聪明太懂得舍小为大,那一份大人般的取舍总令小时候的他感到惶恐,深怕他也必须要做出一样的抉择。 第六十一章 灭琴大司出现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有时候夙苏珂和凤沉暖是两个很像的人,她们都聪慧,理智,淡漠,唯一不同的是他猜得透二姐的心可是却猜不到凤沉暖。她说,如果有一天需要我亲手杀了你,我不会犹豫。那一刻,他居然分不清楚她是否是当真的。但令他真正忧虑的是,那一天恐怕真的会到来。 回到东阮山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过来,眼见又是一场持久的暴雪。凤沉暖深吸了一口气,她自觉今天说的有点太多了,但这也是她不得不做的,夙莲的状态令她隐隐堪忧。 祭琴主殿门口,月牙已经眼巴巴的等着了,凤沉暖刚刚扬起的半丝微笑却因为蓦然感受到的从主殿中传来的巨大压迫力而深深扼住。“月牙,谁在里面?” “不知道呢,可看阿土姐姐对那人的样子好样很是恭敬。” 凤沉暖迈出的脚步丝毫不缓,她很期待会一会这个来者不善的访客,也希望穹土没有因为自己的怠慢又受到委屈。 “贵尊就是祭琴主殿新任大司吧?”凤沉暖默了默,她居然没有察觉到,毫无察觉中居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背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的事情了。她依然傲然的不肯回头,全无戒备的用后背对着说话者,因为她戒备了也不一定有用。 “在下琴步乐,灭琴主殿抚魂使司主。” 你要小心一个人,灭琴大司身边的抚魂,琴步乐。琴惜措的话犹如耳边。 既然并不是四位主殿大司之一,凤沉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她感觉得到刚才在门口遇到的巨大阻力并不是来自这个人。 正殿中穹土恭恭敬敬的垂首站立在下座,上座上端坐着一个人,一丝不苟面色庄重,他看上去是一个长者。既然抚魂在这里,不难猜座上的人是谁了。看见凤沉暖归来,穹土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深怕不明就里的她无端冒犯了哪位大人不得不继续提气。“敢问前辈可是灭琴大司琴心大人?”座上长者不见喜怒的微微颔首。 诡异的宁静过后,凤沉暖只觉耳边回声荡起,“琴魂殿的规矩呢是越来越回去了,如今主殿大司交位都不需要正式通文了,再以后也不需要把琴魂殿历代传法放在眼里了罢。” “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礼疏了。” 琴心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并不高大,也不算年迈,但自有一种威仪在。呼吸间他便移到了凤沉暖的面前,与琴椎杨恰恰相反,他丝毫不顾及隐藏自己的实力。凤沉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视线,目视着对方的脚尖判断距离,揣测对方的意向。 “我是来告诉你,一国不容两帝,近日内就会分出成败。胜王败亡是北狄皇室历来的祖制,到时候需要劳烦祭琴大司出手了。” “是,晚辈明白了。” “还有,我们四主殿之间互相平等扶持,不存在高低之分,只需以本司自称即可,前辈晚辈什么的不受拘束。” “本司明白。” 第六十二章 大司小婢各有主意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老杨你见过的,他是我们中最年长的,还有孝衣,你有机会也见上一面,如今炎摩日趋猖獗他的重担几近把他压垮,若是你可以助上一臂之力,阿阙和琴惜措在天也算有灵了。” “一定尽力。” 凤沉暖亲自目送着琴心走出大殿,琴步乐毕恭毕敬的跟随在后,他始终保持着谦卑的距离,不曾逾越也不曾回首。但是他整个人都让凤沉暖感觉到压抑的难受。 “他坐了多久?”关上门凤沉暖立刻躺回了她的暖炉旁。“一盏茶功夫。”穹土似乎很忧愁。“才一盏茶。”弄得好像他等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凤沉暖忍不住腹诽一边若无其事的问,“他身边那个抚魂使怎么回事?” 穹土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主子,“抚魂司主么,他一直跟随在灭琴大司身边的。” “为何今天来了却一句话都没说。”确切的说,他是说了一句话的,只对她一个人。 “灭琴大司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有传闻灭琴的传人很可能在护魂和抚魂之中产生。” 凤沉暖摸着身上冰凉的衣袖,拉拢了一件裘衣披上继续好奇道,“我记得灭琴下属中还有个守魂么。” “是。但守魂司主空凌海大人并不是琴氏一族。” “啊,这样。护魂使是谁?” 穹土不安的瞄了一眼凤沉暖的脸色有些讶异于她既然还不清楚灭琴之下最重要的三位司主,“琴友医。事实上,一般下属司主都是由外姓属部担任的,只有琴步乐司主比较特殊,而且是灭琴大司最属意的。至于护魂司主也是近几日我才听说继位的,来历都不是很详细。” “近日继位。”又正好姓琴。她不由得回忆起琴惜措的话,琴阙是因为琴步乐的告密才受审去世的,如今灭琴主殿似乎也在考虑继位人选之事,她是否应该多睁一只眼,这个琴步乐给她的感觉极其阴冷,若是他继位灭琴大司将来是否又是一个麻烦。 “阿土,有件事或许只能麻烦你了。” “大主请吩咐。” “帮我留意着灭琴主殿那边的动向,尤其是继位人选的情况,还有护魂使,一有异动就直接回报我。你是懂得吧,我指的异动是什么。” “穹土明白。” 凤沉暖见穹土站在面前毫无离开的意思,便微微笑着看向她,末了穹土终于沉下气来道,“大主见过小王爷了?” “见了。” “那小王爷愿意回来了吗?” “回来,回哪里?” 穹土一怔,“难道大主命幽若盯着小王爷不是为了等小王爷回祭琴主殿?” “当然不是。他姓夙,他是北狄皇室的人,他跟琴魂殿可是没有半分的关系。不能因为他母亲是琴魂殿的前祭琴大司就把他也视为琴魂殿的人吧。” 穹土瞬间讶然到无话可说,但纵她有千万个理由,她也没有立场反驳凤沉暖半句,毕竟凤沉暖才是如今的祭琴大司。看着穹土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去,凤沉暖由心底叹出了一口气,琴心的意思她明白,无论谁继位为帝,另一个及其背后的一干人等都是她要动手肃清的对象,这就是祭琴主殿存在的意义,暗杀。 ... 第六十三章 深夜访客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是对夙莲说了,若是需要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刻会如此迫近,如果夙翟毫无夺位之心,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否则当初就不会冒险迎夙挲回都,夙翟一败,无论小王爷小郡主还是曾经对王府中心存善意的任何人,都是北狄皇帝的敌人,不知那时夙苏晚和易品儒能否逃过一劫,贝太师府又是否足以保住夙苏珂。 深夜,凤沉暖昏昏欲睡的毛在修炼室里,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秘术法册,依然找不到琴惜措曾经描述过的远古禁术,带着一点点的悲意她觉得这是不是一场梦啊,那舞台上拼命旋转的女子,那病床上生不如死的女子,那刀下亡魂般气游若丝的女子,这一切都是一场华丽诡异的梦,就因为她是琴尔雅的女儿,这个在祭琴大司宠爱下独断又任性的女子,只顾跟着心爱的男人逃跑而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家族和母亲的处境,不顾及必须有人替自己承受后果,然后对着自己的女儿施放了一点点禁忌的秘术,所以什么梦回千古都是虚幻的吧,假的吧。 “大主,还不睡呢?”凤沉暖摆了摆手让门口的穹土进来,今晚的落雪又很缤纷吧,自从懂得用秘术御寒后她不再那么憎恶寒冷了,不会冻手冻脚不会寒彻脊骨,她觉得或许这么活下去,也好。 “阿土,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阿莲太残酷了一点。” 穹土沉默了下去,她摸不透这位新主的心思,她似乎对小王爷格外的关切,又似乎漠不关心,似乎别有计划,却又漠然不语。 “如今就看王爷的抉择吧。” “大主,属下冒昧问一句,若是王爷依然是王爷,您真的会?” “别忘了,我是现任的祭琴大主。”穹土的脸色愈发难看。凤沉暖却若无其事的微笑。她是现任的祭琴大主,所以她真的没有办法亲自下手杀了夙翟全家,除了凤府她待过最久的地方就是王爷府了。 同样,深夜不眠的还有一个人。北狄守卫森严的皇宫中,自从夙挲遇刺后夜巡格外的紧密。黑衣人费尽周折才潜入一间漆黑的寝殿。“什么人?”黑暗中,有恃无恐的质问声。 “翻山越岭人。” “来此地何干?” “爬墙。” 只听一声冷笑,黑屋中蓦然闪烁起一簇火苗。 “王爷好兴致,大半夜的和衣而睡,竟还带着打火石。” 夙翟一翻身,磊落的坐了起来,火石的光芒转瞬即逝,他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直视着对面的黑衣人,眼神中尽是罕见的凌厉。“不是说好等拿下屏南城再刺杀皇兄的么,为什么不守信用?” 黑衣人阴森的嘿嘿笑了两下,“王爷这话未免奇趣了些,难道刺伤北狄皇帝的部署也要听候你这个北狄王爷的指派,何况如今屏南城也已经拿下,伤亡极小。” “伤亡极小?那我府里的妻眷,还有我的几个孩子要怎么办?” 黑衣人冷嗤一声,“还请王爷不要忘了,若没有我们,王爷你仍然只是北狄僻冷之地遭到放逐的皇家血脉,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入主皇宫。” ... ... 第六十四章 黄雀在后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我从来没有想过。” 打火石的火光转瞬即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矗立在黑暗中。“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莲儿。他是我和惜措唯一的孩子,我要做的仅仅是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确保他的万无一失,等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依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登基为帝,你的孩子就是唯一的传承。” 夙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对人说的秘密。 “我不会登基为帝。说吧,这次来是不是你们的计划又有变。” “你们的群臣似乎不愿意正面出兵,一日不立帝一日不开战,长久退守对北狄来说不是好事,同样对敌国来说也是巨大的消耗。” “你希望我做什么?” “开战。” “屏南已经没了,西南诸郡也在你们的掌握中,为何一定要祸及百姓。” “因为百姓是推立新帝最好的借口。” “我明白了,北狄的大将不过那几人,只要他们一致同意开战,那些文官就只剩下嘴皮子了。” “事成之后,按照约定――” “你们会接纳莲儿,对待他就像你们本国的子民。” “若是我没有记错,王爷府上还有三位小郡主呢。” “我其他的孩子,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自会安排。” 黑夜中的皇宫静谧的叫人毛骨悚然。黑衣人跃上墙头,自然从容的四下盼顾了一番才毛起腰顺着墙头潜走了。而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两条人影若隐若现的晃动了一下。一个声音悄悄的问道,“公子,需要派人跟上么?” “不必。这个人是你们跟不上的。” “公子那我们现在回府么,那位小爷还在等着呢。” “别急,我们在这儿候着看看今夜王爷还有没有更多的客人探访。府里有爷爷在,不需要我们操心。” 夙莲抬起手来敲响太师府大门的时候心里只有狼狈与颓丧,但是他知道自己无处可去,而且帝都的反王派无比盛大,像钱学君这样的老臣在朝廷里比比皆是,他们不仅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落街头颜面扫地,心狠的更加会落井下石说不定随便按个罪名就打入牢底私自行刑。 开门的小厮见是小王爷二话不说就把他扶了进去,关门前还谨慎的出去探头巡查了半天,可见太师府上下如今也是全神戒备。 “我来拜见太师大人。”夙莲的脸色已经极尽苍白,连他说话的语气都是打飘的。 “小爷您先住下,安稳的睡一宿,明儿一早小的再替您安排见老爷。老爷这会儿也歇下了。” “可是……” “老爷和明月少爷都交代过,等小爷来了千万别见外,就跟待自己家里一样,明月少爷出门未归,小爷您先休息吧。” 夙莲沉默的跟着小厮去了厢房。在他背后另一个小厮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书房跑去。贝娇兰确实睡下了,但是他一向睡的很浅,而且他不喜欢自己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毫不知晓。 ... ... 第六十五章 太师府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莲见到贝明月的时候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睡得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贝明月好耐心的枯坐在他床头,纹丝不动的注视着他。直到夙莲睁开眼睑,贝明月才贴心的倒了一杯温水喂给他。 “你睡了好久,若不是府里头的大夫一致认定你是睡着了,我都要劳烦爷爷去宫里请太医了。” 夙莲淡定的撑着贝明月的手臂坐起来,完全无视身体强烈的不适。他看着贝明月道,“我父亲,他还在宫里?” 贝明月显然没有料到夙莲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只能岔开话头道,“我派人通知了二郡主,让她安些心。爷爷看你精神不是很好,不想让太多人打扰你。” “我想见一面父亲。屏南城失守,整个王府都沦陷,母亲和她手下的侍婢及铁骑卫,我知道这不仅仅是我们家族的事情,若是朝廷需要解释,我可以出面。” 贝明月叹了口气,“阿莲,现在你的身体太虚弱,等你恢复了好些后我们再聊这些。”夙莲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许久却是幽幽的点了点头,“好。那帮我转告太师,感谢他的款待,过几日我好些了再拜访他。” “没事,爷爷明白的。” 目送着贝明月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夙莲才如释重负的深吸一口气重重的躺回枕头上,刚才的一刹那他几乎就要问出口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朝廷要放弃屏南城以暂缓炎摩的野心,所以才千里迢迢来屏南找我,以太师府之名要求我赶回帝都。因为父亲离开了,屏南城失了,王府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是不是这样? 可是,可是王府里还有其他人,其他的也都是家人啊。 夙莲进入太师府后的第三日,贝娇兰亲自在书房面见他,依然是那个谆谆老者,满头银发仙风道骨,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眸就像深不见底的汪洋。他一边沏着茶,一边与夙莲若无其事的聊天,他的每句话都无比的宁静,仿佛老僧入定。 然而他话里的每个字都是对夙莲的冲击,“孩子,北狄遇到了百年一见的危险,北狄历来充满自豪的祖制受到了挑战。北狄眼下面临着君王空悬外忧内患的局面,每个人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抉择都会导致大局的崩盘。所以我会亲自护送你进宫与王爷父子团聚,同时也希望你的出现带给王爷正面的影响,让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夙莲始终觉得贝太师话中有话,但是以他对贝娇兰的了解这个老头子是打死不说明白话的,任凭你猜死猜活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之间。 果不然两天后贝娇兰就命人准备了马车送夙莲入宫了,随同的还有贝明月和夙苏珂。夙苏珂由于自身身份特殊能够随时入宫,但根据她的解释事实上夙翟在皇宫的处境处于朝政软禁,她根本见不到自己的父亲。而扣留夙翟的人显然不是夙挲,根据推测夙挲如今应该已经驾崩了,只是未到新帝登基之日北狄是不会对外宣布的。 ... ... 第六十六章 宫中小聚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翟见到一儿一女入宫心情不知如何但表面上看去却是非常欣慰。直到夙莲跪在他的面前,头低低的伏在地上,他的眼泪才默默的落了下来,他走上前拉起了自己的儿子,轻柔的替他擦去眼泪,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孩子,是我没有尽到做一家之长的力量,是我辜负了所有人,包括你的母亲。”夙莲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在地上化开。 离开皇宫的时候夙苏珂拉住了夙莲的手腕,两人悄悄的走在了最后面。“父亲后来跟你说了什么?”夙莲不解的看向自家的二姐。“我觉得父亲有些古怪,他没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他说了,让我们暂时留在太师府,听从太师大人的吩咐。” “我不是指这些。”夙苏珂莫名的感到烦躁,她隐约觉得夙翟做下了某些重要的决定,但是完全忽略了他们几个孩子的心意。 夙莲看着夙苏珂回到了贝家的马车上,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冷硬起来,夙翟对他说的话清晰的在他耳边回响,“去找你的姐夫和琴魂殿赏琴大司,必须要让北狄与炎摩开战。”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夙莲依然跪在他的脚边,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悲伤怨责中,但是夙莲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父亲时,只看到一张悲伤愧疚的脸,完全没有他话语中冰冷犀利的情绪。 之后便是再平常不过的嘱托和关心,叮嘱他们遵从太师大人的意愿,不得自作主张。也许夙苏珂就是这个时候看出父亲的心不在焉,他不像在关照他们而更像是在走完某种形式。 姐夫易品儒,赏琴大司,开战。夙莲无法明白父亲真正的用意,但是据贝明月的消息,朝廷中一致主张不开战,至少眼下如此,帝王君位未定谁还有心思跟炎摩的人打仗啊。 “二姐,你很久没有见大姐了吧,愿不愿意跟我去走一趟,姐夫那里?”回到太师府,夙莲难得主动邀请。夙苏珂的反应却不热烈,她疑惑的看着夙莲,“为什么突然想去看大姐了,你对太师提起过么?” “因为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彼此之间互相照顾了,父亲无暇为我们分心。” “可是,太师那里――”她有种敏锐的直觉,贝娇兰不会喜欢看到他们俩姐弟同时走出帝都的。“我可以写信,邀姐姐和姐夫来这里。” “最好不过。可是眼下战事吃紧,姐夫能走开么?” “他必须来见我们啊。” 得知夙莲回归,另有一个人也格外欣慰,六皇子夙翡。所以看到笼罩在斗篷里,依然无比高贵的六皇子霍然出现在眼前,夙莲也没有多少的惊讶。“六皇子怎么知道我在太师府的?” 夙翡一拳击中夙莲的肩头,“你是打算连我也不见了么,进宫来倒是一点消息也不给我,若不是我去拜访皇叔,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恐怕现在我还以为你杳无音讯呢。” “是小王我疏忽了啊。” ... ... 第六十七章 兄弟之情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贝明月敲门走了进来,手里仔细的端了一盘温热过的酒,“来,尝尝爷爷的私藏,我们三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夙翡顺手的接过了他手里的酒盘,自然熟稔的分起酒来,“是啊,好久。以前我们名门三公子聚会的时候还是阿莲住在宫里的时候,他回王府后我们见面的次数的确少了许多。” 夙莲有一霎那的失神,当年他被独自留在皇宫,那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在皇宫里的日日夜夜都是漫长的,于是他开始狩猎,也是那时候他驯养了迅,与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子保持若即若离的友谊。他记得那时候还很喜欢混在皇子堆中的小公主流涧,她是六皇子夙翡的胞妹,夙翡在所有人眼中一直是阴沉精致的,但是在流涧的眼里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大哥,他会为她谋划好一切,流涧说过将来她的驸马也必须像大哥一样懂得护着她的男子。 贝太师府的明月公子那时也是皇宫里的小红人,上至太后下至宫女都喜欢他,他永远带着温顺谦恭的笑容,不急不缓的语调,运筹帷幄的气度,他的才华与天赋让他无愧于贝太师最宠爱的孙子。同样的这位明月公子也是人前讨好人后无一真心的,但是夙莲却莫名的与他及六皇子亲近起来,他们一起纵马狩猎,一起出宫寻乐,一起遭流涧公主的欺压。或许就是他们的陪伴,夙莲那几年软禁的日子才不至于煎熬得无法忍受。 “莲,”夙翡豁然举杯,夙莲和明月跟着举杯,“明月,但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酒过三巡,明月开始抚琴,他的琴音总是优雅从容,过去夙莲总是讪笑他该去琴魂殿谋个一席之地了,可是此刻听着却无比的顺畅,原本他就是这样一个笃定从容的人,所以才能维持这一份平和。 “莲,你有没有见过你母亲的继位者?新任祭琴大司?”夙翡举着酒杯神色恍惚却又无比清明的道。 “当然见过,她是母亲亲选的人,纵使她不姓琴。” “我以为只有琴氏的人才能继位琴魂殿主殿大司。” “这只是琴魂殿内部为了巩固血脉间的牵绊而已,其实琴魂殿与皇室很像,强者居之。”贝明月的声音穿透过他的琴音悠扬的飘来。 “莲,你说她会站在王爷这一边吧?” 贝明月不知何时停止了弹奏,屋内一片萧瑟的静谧,夙翡的笑容忽而不见,“我去过祭琴主殿,拜见过祭琴大司,她比我预想的要年轻许多许多,而且她要比琴王妃更加的冷漠,我在她的眼里看不到一丝的情绪,她似乎要跟王府划清界线,我只是不明白琴王妃为何会选择她。琴魂殿,不应该是王爷一派的么,否则当初父皇何必挖空心思赐婚祭琴大司为王妃。” “阿翡。”贝明月压低声音遏制住夙翡试图宣泄的话头,无论他们的感情如何,他们彼此之间毕竟是来自不同的地位阶层,当有一天他们不得不兵戎相见的时候,只希望还能顾念半分的旧情。 ... ... 第六十八章 将军姐夫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她叫做凤沉暖,三年前她只身来屏南城投奔王府,母亲执意收留了她,那时候父亲和我根本不了解她的来历。她在王府的三年中几乎闭门不出,身边只有一个行踪隐秘谨慎的侍从。她来到王府的时候完全不通一点秘术。但是屏南城破的那一天,母亲誓与王府共存,却只留了祭琴大司掌印给她,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给我。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了祭琴大司,王爷在皇宫里处境岌岌可危吧。莲,你们父子真的不应该回来,不应该回到帝都。” “如果父亲不进宫,继位的就是老三吧。到时候,我们的下场还不是一样?” 夙翡与夙莲同时仰天大笑,笑声中泪流满面。贝明月叹着气过来搀扶他们,却被夙翡一把拉住,“说到底还是你最好的,太师之后,衷心饲主,无论谁是主只要全心奉之就好了,平平安安无牵无挂。” 贝明月费劲力气终于把两人都搬到了床上安置妥当,当他直起腰的时候发现背脊已经被汗水凉透了,不由得自嘲的冷笑了一声。抱起长琴他缓缓退出了房门,转角处瞥见一道熟悉的阴影,他默默的迎了上去。“父亲。” “他们怎么样了?” “都醉了。” 贝天渊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爷爷一直很倚重你,不要令他老人家失望。”转瞬间明月的眼眸中迸射出一道烈焰似得火光,却刹那淡灭,“明月明白,明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易品儒确实来了,但是他来的方式却令夙苏珂大吃一惊。他穿着夜行衣,身边只带了三个贴身侍卫,而且是透过密函约夙莲在郊外一家冷清的客栈见面。夙苏珂不明就里,但夙莲开口邀约了她,她自然欣然同往。 客栈里冷冷清清,易品儒的侍卫引了两人进了房里。夙苏珂褪下披肩才明白过来夙莲为何约上了她,易品儒身边那唯一不曾离开过半步的侍卫摘去面纱,她的泪水猛的涌了出来。“大姐?”夙苏晚也是眼眶含泪,走上前挽住了妹妹的肩膀。易品儒眼神示意了一下夙莲,夙莲灵敏的接口道,“大姐二姐你们在房里先坐坐,我和姐夫出门一趟就回来。我回来前你们哪儿都不要去。”夙苏晚先点了头,“去吧,自己小心些。” 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上了客栈的屋顶,迎风蹲坐着。易品儒喝了一口气囊里的酒,顺手递给了夙莲,夙莲笑笑接了过来,“姐夫也开始贪杯了。” 易品儒长叹一声,“好不容易离了军营,平日里手下的犊子看的紧,要他们不贪酒就要自己先坐正,出来这两天还不赶紧的自己痛快痛快。” “姐夫说笑了,姐夫一贯是最严谨的人,父亲也一直这么教育我呢。” 易品儒的声音有些哀痛,“不知丈人在里头可好。” “父亲没事。父亲让我给姐夫捎个信。” 易品儒的神情瞬间警惕起来,他四周围瞄了一眼,低沉着嗓子道,“王爷可有什么打算?最近朝廷里传出风声,三皇子的动作可多了。但是边关的将领多是皇上和王爷的旧部,只等王爷一句话。” ... ... 第六十九章 赏琴空门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夙莲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深谙政道如易品儒也没猜中父亲的意图,父亲这次主张开战究竟意欲为何。 “父亲让我转告姐夫,一待时机成熟,立即开战。” “开战?”易品儒一副看着醉汉的表情,“一旦开战帝位未定,北狄内忧外患,到时候苦的是我们这班将士和战城百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决定与三皇子一争到底,大不了我联名几位将军上书朝廷,这场战绝不是说开就开。” “父亲心意已决。”夙莲埋下了头,他不想让易品儒看穿他心底的彷徨,一向主张平和就事的父亲是舍弃了夺位之心也要促成开战之实,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阿莲,”易品儒咬了咬牙,他似乎下定了某个重要的决心,“只要我还能死守一天,我就绝不会开战的。或许将士的命运就是战场,但是你不明白每一场战争背后我们付出了多少的血泪。告诉王爷,我易品儒发过誓一定会守护小晚就一定会做到,我永远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但是违背我原则的事,恕我易品儒难以从命。” 夙莲笑了,他真心实意的笑了,他慢慢的递出手掌,与易品儒相握。“无论我们的立场如何转变,只要你还在我大姐身边,你就永远是我姐夫。” 易品儒也笑了,“希望我的决定不会影响王爷的大计。” 夙莲沉默的点了点头。面前这个人他可以坦诚相待,但是下一个,他却是要步步为营的。 赏琴主殿是与拥琴毗邻的,只是拥琴奢华瑰丽,赏琴却生硬冷意。主殿中空空如也,夙莲在正殿枯坐很久,依然只有一盏一盏的茶盅陪伴。许久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夙莲整了整衣衫,恭敬的站了起来。 “哟,赏琴有客人啊,孝衣人呢?” “回拥琴大司,我们大司他前几日就出远门去了,至今未归。”琴椎杨白了回话的小厮一眼,随即转向正立的夙莲。“听到啦,人不在。我走了你也走吧。” “前辈,”夙莲上前一步,“拥琴大司老前辈不记得我了?我是阿莲呢。” “夙莲?”琴椎杨停住了脚步,一副恍然的表情,“还真是你小子。几年不见了吧,你出落的跟你老子一样,羽扇纶巾风流俏嘛。”说完大手一挥朝着夙莲的手臂拍过去,夙莲警觉的侧身闪了闪,拥琴大司的内力可不是造的,万一他一错手被殃及可不妙。“前辈见笑了。” “咦,你没事来赏琴府干嘛,孝衣也不在啊。” 夙莲抓了抓后脖颈,“其实我是来拜访赏琴大司前辈的,只是不巧前辈他不在。”琴椎杨何等敏锐,瞥了一眼身旁束手束脚的小厮,“是你们没有给小王爷解释清楚吧,孝衣既然不知归期,何必让小王爷白白耗在这儿空等。” “小的错了,小王爷请见谅。” “没事没事,反正也遇着了拥琴大司前辈了,也算没白来。” 琴椎杨自然是知晓如今夙莲靠山全无,在这帝都下遭人冷待想必稀松平常了,他乐呵呵的扬起了嘴角,“走小子,去我那里坐坐,龙山铁观音最近刚来的,便宜你了。” “谢前辈赏茶喝。” ... ... 第七十章 独闯军营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直到走出赏琴主殿许远,琴椎杨才正了脸色,“最近还好吧,小王爷。”夙莲随之正色答,“有劳前辈挂心了,晚辈还过的去。”琴椎杨停了脚步,看向远方祭琴主殿的方向,“惜措是阿阙最得意的门徒了,她在大司位时时刻警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个勤勉的孩子,可惜了年纪轻轻就牺牲在了帝王家的联姻上。别的不好说,若是在帝都需要我这老头子帮忙的地方,老头子还能出出力。” 夙莲斟酌片刻后,恭敬的道,“晚辈有一事还恳请前辈指点。” “看得出来,你是急着找孝衣吧。” 夙莲一怔随即顺服的点了点头。 “城外骁骑卫军营,你去那里看看。孝衣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北狄帝位一日不定,海东青处处排挤琴魂殿,琴魂殿向来与朝廷不合,再下去恐怕总有一日整个琴魂殿都会被架空了。” 琴椎杨请夙莲喝了一壶茶,又下了一盘棋,然后借了一匹心高气傲的烈马给他,算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护。夙莲骑上烈马,瞬时觉得这位拥琴大司老头子是整蛊人不吐骨头的吧,座下这匹马性子烈的就跟头熊似得,这一路上去军营恐怕有的教了。 北狄的积雪下常常隐藏着祸端,猎兽夹,骸骨,甚至是绊马索。夙莲一路上快马加鞭,他不敢停滞,因为害怕自己内心的质疑,他从未像此刻这么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烈马突然扬蹄停了下来,夙莲深吸一口气,他就知道它不会让他好过,于是伏在它耳边低声道,“马兄弟你再载我一程吧,等到了军营我一定把你贡献给最骁勇的将领,好让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你乐得其所。”烈马却纹丝不动。夙莲无奈只好跃下马来,他牵住缰绳往前走了一步,蓦然他的脚步也停下了,脚底下有东西,在动。 那是一种奔腾流动的感觉,但是在如此厚的积雪下,哪怕是河流也感觉不到波动了。 他默默从马鞍上抽出短剑,朝着烈马努了努嘴,下一刻翻然跃起同时一鞭抽向马尾烈马扬蹄飞跑而去,他则在半空中用力将短剑掷向地面。厚重的积雪霍的裂成两半,一干白衣蒙面人愕然的出现在雪地上,与凌空跃起的夙莲遥遥对望。 难道又是炎摩的暗杀团。夙莲心思急转,他不想在这里恋战,可是方圆百里附近只有骁骑卫的军营了,若是这班杀手正冲着琴魂殿的骁骑卫去岂不妨碍了他的计划。斗转星移间白衣蒙面人已经摆开了阵势,亮出雪白如冰柱般的长枪,目光凌厉的怒视着他。 夙莲还在迟疑间对方却并没有犹豫半分的念头,瞬间蜂拥而起四面八方的枪头直指而下。就在夙莲疲于应付际,远处马啸渐近,原来是那匹烈马回来了,烈马冲开了白衣人的包围,夙莲一飞身落在了马背上。他感激的拍了拍它的脖颈,犹如迅陪伴着他时的默契。“走!”双腿用力一蹬,敏锐的马儿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冲突而出。 ... ... 第七十一章 西南关告急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烈马冲入军营的时候夙莲立刻侧身跳下了马背,所有的箭矢立刻对准了他,他双手平举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哪儿来的马贼,报上名来!”问话的乃是军营前阵都尉,刚在大将营帐收了气正憋了一肚子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拔剑横砍。夙莲立马空手拦住了他,语气不容置疑的道,“炎摩暗杀团就在身后,将军请立刻防御,否则后果自负。”前阵都尉视线来回的在运营外扫荡了几圈,果然连半只雪鹄也不见,雷厉的下令,“火弓准备,长矛落下。”一排排弓箭手猛的窜了上来,犀利的长矛也错落的扎入了雪地中。 僵持了好半天,派出去的探哨才陆续的回来,禀报说远处有小队人马离开的足迹,看来是对方察觉军营中已有防备所以放弃偷袭了。 前阵都尉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怒气汹汹的瞪着夙莲,“你到底什么来的鬼鸟,一来就给我带来暗杀团,说你到底是不是奸细。” 夙莲冷笑,“我要是奸细你们早就成暗杀团手下的亡魂了。我叫夙莲,我要见你们的大司。” 前阵都尉脸色一变,“你姓夙,该不会是那个夙吧?” “北狄之下,还有谁敢姓夙。劳烦请见赏琴大司。” 都尉的神色显得不自然,“额大人,其实吧大司刚离开不久。” “什么时候?我是从拥琴主殿一路赶过来的,出城的道也只有一条,我没有见到什么人呢。” “回大人,大司并不是回帝都了,而是去西南关了。” 夙莲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详的预警,“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难道没有收到急报?西南关告急,西南关镇守远征大将军擅离职守,炎摩的军队已经入城了。” 夙莲只感觉到手心一阵一阵的冰凉麻木。西南关镇守,远征大将军,正是易品儒啊。 “现在怎么样了?” 都尉摇了摇头,“大司希望可以将对方抵御在平城之外。过了平城河,敌国就可以与屏南城的军队汇合了。” “那远征大将军呢?” 都尉忍不住叹息,“易将军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大将,但是擅离职守被敌国入侵,斩首示众已算是轻的了,恐怕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夙莲紧紧握住手中短剑,许久他慢慢仰起了头看向远处皑皑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雪,“都尉大人请小心,炎摩的暗杀团手段凶残刁钻,黑夜是他们的庇护,所以今晚乃至接下来的每一晚还请都尉大人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北狄需要每一位勇士。若是大司归来,烦请转告,前祭琴大司之子夙莲有事相商,静待归期。”都尉再次愣住,“你是,屏南小王爷?” “正是在下。夙莲告辞,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风雪中,一人一骑无比的萧瑟。但是夙莲的眼神却无比的清明。易品儒的擅离职守是源于他,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夙苏晚失去丈夫,他不能再继续不负责任的甩手而去,不能眼睁睁继续看着自己的家人无端离逝。 ... ... 第七十二章 出战请愿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帝都虎吟军大将府,贝天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对这个少年是熟悉的,但是他从来不认为这个少年具有天生将才,他或许是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又或许口才济世,雄韬伟略,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名门子弟皇室之后,他凭什么被甲执兵征战沙场。 “阿莲,并不是伯父不肯助你,实在是,沙场征战刀剑无眼啊。王爷如今身在皇宫身不由己,你身为小王爷就更不应该……” “贝将军,小王心意已决。西南关镇守远征大将军是我亲姐夫,屏南王如今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小王爷你!” “还请将军成全。” 贝天敖收下了夙莲的请战书,脸色极其矛盾,夙莲离开后贝天渊从暗阁里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端详着贝天敖搁在书案上的请愿书。 “想必是得到了消息,易品儒已经不行了吧。” “说起来他和明月倒是交情不浅。” 贝天渊瞪了一眼兄长,“交情不浅又有什么用?谁让他姓夙呢。”眼看着贝天敖有些动摇,贝天渊不容置疑道,“大哥,明月可是你亲侄儿,父亲的交待你可不能忘记。”贝天敖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这种事,还有什么好忘记的。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家人,一条心,一支脉。” 贝天渊这才满意的收了声。 夙苏晚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她会如此狼狈。她蜷缩在一辆四面透风的破旧马车中,马车中烧着微热的炭炉,一股眼烤味。连着的几日颠簸,风餐露宿加之情绪急躁,每天只能吃些干粮和冻水,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病虚的状态。一直到过了关卡,赶车人才将马车缓了下来,透过帘子征询道,“夫人,是否要在这里的村落歇脚一晚。” 夙苏晚咬牙切齿的回答,“歇吧,反正我们这一路不是村舍就是破庙。连个客栈都不敢住!鲍将军,你说我们到底在躲谁?”赶车人褪下蓑衣,赫然正是鲍凌峰,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夫人还是小心为妙。既然将军让我们避开朝廷的眼目出行,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他心底怒遏的是易品儒此刻或许正在受到严刑拷打或许正在大牢中受苦,但依然费尽心思让自己的夫人逃过朝廷的抓捕,并且毅然决然的回到西南关认罪,可是这个女人现在还为路上的辛苦摆脸色拿架子,等有一天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将军夫人而夫君俨然已是阶下囚,她又会是怎样的面孔。 夙苏晚自然是不明白鲍凌峰复杂的心思的,她全心全意都在思索着易品儒的反常举动上,他们从帝都回西南关途中走了一半,易品儒就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开始变得多疑而且小心翼翼,更诡异的是他让鲍凌峰派人来接他们却不让她跟着一起回去,反而是送她到不知什么的小镇上。她只道是又是什么朝廷上的敌人试图伏击他们,要么就是炎摩的暗杀团,如今在北狄的领土上越发猖獗,却丝毫没有想到西南关已经被炎摩军破了,易品儒作为镇守大将,就算不掉脑袋也得去层皮了。 ... ... 第七十三章 出走的将军夫人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客栈,行馆也行啊。”夙苏晚眼看着又要在破落的村舍过夜,实在忍无可忍。不料鲍凌峰的忍耐也到达了底线,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村舍,将夙苏晚孤零零的晾在了外面。 待鲍凌峰左等右等不见夙苏晚身影,追出屋外搜寻,才听到村舍中的长工纳罕的讨论着,那个女子一定是疯子大半夜的赶了部牛车是要去哪里。鲍凌峰大怒,然而易品儒的交待深深在耳,不安置妥当了夙苏晚,他是不得回去的。“疯子女人!”愤愤骂了一声,他马拉的车,径直翻上马背。 夙苏晚一面赶着牛车一面恨恨的抹泪一面心底里咒骂,但是她还没有失去理智,易品儒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她走连家也不让她回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现如今是连王府娘家也没有了,她记着还有一个琴魂殿,西南关远征大将军和琴魂殿祭琴大主曾经都是王府的左右护法,如今她能去投奔的也只有琴魂殿了。 炉火边凤沉暖懒洋洋的斜靠着,脸颊因火光而显得红润。她的下手半伏着宛若鬼魅的女子幽若,幽若的左侧脸颊上莫名多出一道长长的伤疤。 “阿若,擅作主张,该怎么办?” 幽若整个人筛糠似得抖。凤沉暖轻轻挥出黑色烟雾,黑雾笼罩住幽若的脸,幽若慢慢的闭起了眼睛,她感觉到窒息般的痛苦,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惩罚会是什么。 黑雾散去,再没有一丝压迫感,幽若才敢缓缓抬头看向上座大司,眼神中满是惊恐。“既然都被对方伤了,看出是什么人没有?”幽若惭愧的又伏下了头。 “没有?” “回大司,是属下大意了。但是对方身手很诡异,全然看不出门道。” “你是说那人进出了王爷的厢房,房间里有火光但王爷完全没有反抗,之后那人又妥妥的走了?” “是的。所以属下才会觉得好奇,才会跟上去。不料那人很警觉,一直避开宫里的侍卫,直到偏僻的地方才对属下动手。” 凤沉暖思忖着点了点头,“你的伤我用秘术修复了,你还需要休息。宫里那边我会让乔桑盯着。” 幽若猛然抬起头,“可是乔桑她还――” “放心,她需要历练,将来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幽若退出后凤沉暖眼眸中才显出一抹疲惫,原来要统管人是劳心劳力的,丝毫差池不得。穹土替她打听了琴魂殿内部的一些动向,边域连着几城被破琴魂殿中主控军机的赏琴大司琴孝衣已经亲自出马赶赴刚刚遭到进犯的西南关,而负责守卫内宫的拥琴大司琴椎杨则被撵出了宫廷守卫,新主一日不立他就一日无主可伺。灭琴主殿也是人人自危,琴友医和琴步乐的斗法暗冒火花。 自然夙莲的请战书穹土也一字不落的回报给了凤沉暖,凤沉暖倒是诧异。论夙莲的功夫底子绝对是不差的,但是他并没有打仗的经历,充其量也就在屏南城的时候巡视一下练兵,穹土显然是十分忧心,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想自发阻止她的旧主之子。 ... ... 第七十四章 拥琴殿喝茶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风干,大雪。祭琴主殿再次迎来了一位客人。月牙这次欢欢喜喜的跑进来,“大主大主,来了位漂亮的姑娘。” “什么姑娘?”穹土拍了拍她身上的雪问她。 “她说姓夙,要见我们大主。” “夙?”凤沉暖与穹土对视一眼,这当口,还有哪位姓夙的姑娘。 夙苏晚见到凤沉暖时脸色显然还没有缓过来,大叹一口气,“原来是你呀!阿莲怎么也不早说,害我那时候才胡乱猜测了半天。” “是将军夫人,夙大郡主呢。”凤沉暖微微一侧脸,穹土便领会的去准备好茶好点。“原来夫人也来帝都了,是西南关起战乱了吧。” “什么,西南关乱了!”夙苏晚一脸比凤沉暖更诧异的表情,反而是凤沉暖愣了愣。“夫人不是西南关来的?” “哎,其实我――”夙苏晚扫了一眼大殿,空无一人,正好由她款款道来。 夙苏晚显然并没有把西南关大乱与易品儒的私自离开挂上钩,但凤沉暖敏锐的嗅到了端倪。安排已经精疲力竭的夙苏晚休息处所后,凤沉暖立刻披上了大氅往外走。 “大主,您去哪里?”穹土追上来。 “去一趟拥琴主殿。” 拥琴殿内,琴椎杨手捧着茶盅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边雪白的长发被微风吹起,格外填了清雅。“侄女儿来不是光为了喝茶吧?” 凤沉暖暗骂老狐狸,口中娓娓道,“听说西南关突然遭到炎摩重击,如今已然连城失守,拥琴前辈可知道原委。” “小孩子,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吧,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哑谜,容易显老。” “我听说是因为易大将军擅离职守,炎摩连日攻城,守军军心涣散又失去指挥才会这么快被攻下。西南关是北狄的重塞,这一仗北狄损失的很大。” “不止损失很大,几乎是全面向炎摩敞开大门。炎摩的铁骑厉害,炎摩的攻心战更厉害,当年西凉就是这么被打的四分五裂的。” 凤沉暖抽了口凉气,“那前辈,真的是因为易大将军的过失么?” “现在谁的过失已经不重要了。孝衣亲自率军前往平城要道,若是这次还抵不住炎摩的攻势,我们坐在这里喝茶的日子是要到头了。”看到凤沉暖的脸色越来越灰暗,琴椎杨宽慰的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平城离帝都还很远,而且我们北狄的人马总数在炎摩之上若干,北狄不是西凉,更不是懦弱的冬央,不会这么轻易摧垮的。”提到冬央凤沉暖的心里又是一阵犯毛,冬央皇帝实在太懂得寒人心,居然丢下子民独自跑了,怪不得连世代重臣的凤衍也早早罢官迁宅。 “夙莲那小子,不知道像谁呢,亲自到贝将军面前请战,这事应该早入了你的眼目吧。”琴椎杨转动着茶杯,耐心的看着凤沉暖,“还以为你小小年纪继承大司主位一定会修身养性,你倒是修养了,不过眼目倒是布的广,这一点你跟琴阙像,惜措可不这样。” 凤沉暖不在意的笑了笑,“知己知彼,信息共享嘛。”“什么共享?”凤沉暖摸着鼻子,打马虎道,“眼目不广,岂不是被前辈们笑话。” ... ... 第七十五章 皇宫召见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眼目广是好,但是你的人进了宫吧。那里现在不是我们琴魂殿的地盘了,进出要小心,一旦被海东青拉住,可不是那么容易甩脱的。” “是啊,海东青的人手段的确不磊落。” “这么说,你已经交手过了?” 凤沉暖不置可否的举了举杯。 走出拥琴主殿的时候凤沉暖的脸色已经雪上加霜,穹土和乔桑远远的跟着,两人都不敢上前搭话,乔桑推了推穹土,穹土不得已才快了几步问道,“大主,您之前让我们追查的海东青在朝廷中的幕后主首,我们查到殷大人那儿就断了线,是否还要继续?” “查。就算给我上山入海也把幕后的人查出来,我就不信,海东青难道效忠的是整个朝廷不成。” “是。大主,您在拥琴主殿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因为那壶茶格外的烫嘴。” 穹土弱弱的退了回来,她知道每次凤沉暖顾左右而言它,就是她不愿意开口的预示。 回到主殿后凤沉暖将自己锁进修炼室里,面前码放着一摞摞的秘术古籍,她不出门的时候永远躲在里面研读,可是一直也找不到传说中的禁术,她害怕自己要在这个虚空的梦境中长存,那么身边发生的一切也将是伴随着她一生的记忆,她记得自己答应过琴惜措的承诺,琴惜措要求让自己唯一的孩子成长起来,他需要的不是庇护,而是展翅翱翔的空间,凤沉暖一直知道琴惜措的涵义,而琴惜措当初对她说只要夙莲不死就不需要顾忌他,因为她害怕太多人的介入与助力反而会毁了一个少年人的魄力,这一点上琴惜措是绝对明智的。 但眼下一旦他真的出兵打仗,战场的血雨腥风凶狠无情,就算是给予他最无微的庇护也不定能求活,凤沉暖苦苦思索,这一次究竟该不该出手制止他了。 灭琴大司护座护魂司琴友医亲自登门拜访,他还带来了一封手信。琴友医无疑要比琴步乐友善许多,凤沉暖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试探的气息。穹土恭敬的引了他进门。琴友医诧异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忍不住道,“灭琴大司回去后一直叨念说祭琴主殿比过往都要冷清了几百倍,我以为是他老人家言过其实了,今日来看果然是清冷。祭琴大司,若是殿上人手不足,我们护魂和守魂倒是都可以拨些人出来,今年收进的新子弟的确少了许多,却还是够分派的。” 凤沉暖摇了摇手并不在意,“我一个人也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人多了反而眼杂。” “可是……”琴友医本想说上头的任务怎么办,但一转念如今帝位不定,谁还想着任务呢,便也就断了话头。 “不知护魂司特意前来所为何事?”凤沉暖是铁定不承认因为她的目中无人,至今琴魂殿大半重要人物都没见全,所以他们说不定都只是为来看看她尊容的。 “我此次前来是因为――”琴友医压低声音靠向凤沉暖几步道,“宫里王爷有请。” 凤沉暖愣了愣才接过了手信,潦草秀气的字体,的确是屏南王夙翟的,上面只呼她为“祭琴新主”,不见半分亲疏。她点了头便问,“王爷何时召见?” ... ... 第七十六章 王爷苦心 - 沉莲绊混迹 - 季年文宇 “那就有劳祭琴大司移步,我们这就进宫了。” “现在?”穹土也是一脸不明所以,但一步不离的紧跟着凤沉暖。凤沉暖转头看了看她,“阿土,你不必跟着。”琴友医也朝穹土善意的颔首。穹土不敢违抗,她瞧着琴友医落在后面便跟上了几步,“护魂司主。”琴友医疑惑的看着她,“护魂司,我们大司接位不久许多还不明白,但她真真是惜措大人亲传,麻烦……”“我明白。无论如何我们琴魂殿四大主殿为一体,我会看顾好你们大司的。”“穹土谢过护魂司。”琴友医笑了笑,“小丫头你倒是长大了,懂得护主了,别忘了你还是我们护魂司教出来的呢。”穹土也跟着笑了笑,“阿土不敢忘的。” 凤沉暖并没有在意身后两人的对话,见过琴友医本人她更坚定了要让这个人接位灭琴大司的决心,琴步乐决不能留。 夙翟比凤沉暖想象中苍老了几分,却不见一丝倦容,反而整个人展现出离奇的充沛状态。她行过虚礼,夙翟屏退了左右,但琴友医依然等候在一旁。夙翟走过去拍了拍琴友医的肩膀,“友医,有劳了。” “王爷请尽快与大司商议。宫里海东青的眼线极广,恐怕大司的到访他们已经知晓了。” 夙翟点了点头,显得颇为无奈,“是啊如今人在屋檐下,只能悉听主便了。阿暖,你最近还好吗?惜措不在了以后我也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看顾你,你倒是丁点没有要她失望。” “王爷节哀。阿暖还好,还能应付的来。” 夙翟的笑容似乎很满意,“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惜措就对我说,将来如果你不反对,她会交位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渊源,但是我相信我的夫人,她一定有她的理由。但是今天我不是你的长辈也不是站在继位予你之人的夫君的立场,而是一位父亲请求你的帮助。” “是小王爷。” “我现在不能出宫,理由很复杂。但还是有人把外面的消息传递给我,我知道大丫头家里出了事,我相信我的女婿,但是朝廷的其他人不会单纯信任他,阿莲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王府出了事,我现在又不能动弹,他便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不能眼看着他错下去。” “王爷的意思是,小王爷不该出征?” “他当然不能!他在王府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耍小脾气跟着品儒突袭也罢了,可是炎摩的军队,出名的残忍嗜血他这无疑是送死。” “但是小王爷心意坚决。” “所以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求你,你是祭琴大司,可以主宰许多人的生死,但是惜措对我说过,其实每一位祭琴大司心底对隐藏着纯善与宁静,你帮我阻止他,如论如何不能让他上战场。” “但是王爷,这件事……” 夙翟终于暴怒了,“他不能去!他知不知道现在北狄的军营中到处都是朝廷的鹰爪,朝廷的人对我有多恨,他们每时每刻都想我死,也想他死。他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忍耐,统统都白费了。” ...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