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渔船卸尸事件(上)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雨,像是永远也下不尽似的,从灰沉沉的铅云里泼洒下来,砸在乱星海边缘这处破败渔村的泥地里。 咸腥的海风裹着水汽,刀子似的刮过码头,吹得几艘破渔船吱呀作响,桅杆上挂着的破渔网像垂死的海怪触手般无力飘荡。 陈三钱蹲在湿滑的码头木板上,蓑衣斗笠勉强遮住大半身子,可裤腿和露出的半截草鞋早已被泥水浸透,冰凉黏腻。 他面前,是刚从一条破旧渔船上卸下来的“货”——十具用破草席草草卷裹的尸身,一字排开,散发着浓重的海水咸腥和一种更隐秘、更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雨水冲刷着草席边缘,偶尔露出青白僵硬的肢体,或是半张扭曲发胀的脸。 「咚!」又一具沉重的尸身被两个精瘦黝黑的船工合力抛在湿漉漉的码头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船老大是个独眼汉子,脸上横贯一道狰狞的刀疤,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他啐出一口浓痰,落在陈三钱脚边的泥水里,声音粗嘎:「妈的,晦气!跑一趟就运这玩意儿,还不如捞几网臭鱼烂虾!」 陈三钱没抬头,眼睛像最精明的当铺朝奉,在草席卷裹的轮廓上逡巡。 他伸出裹满泥浆的手指,毫不在意地戳了戳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草席下传来沉闷的硬物感。 「老规矩,」陈三钱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股子市井磨砺出来的油滑,穿透雨幕,「七大派的‘废料’,全须全尾的,五枚下品灵石一具。缺胳膊少腿,带明显术法损伤的,另算。」他说话时,雨水顺着他斗笠边缘淌下,在他鼻尖前滴落。 独眼船老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只独眼里闪烁着贪婪和不耐:「少废话!赶紧验货,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血手李三的人就在附近转悠,闻着腥味就扑过来了!」 陈三钱像是没听见威胁,慢条斯理地掀开一具具尸体的草席。腐烂的气味瞬间浓郁起来,混杂在雨腥气里。 他看得极快,手指翻动间,精准地评估着「货物」的残存价值——法衣的料子、残留饰物的成色、骨骼上是否有特殊的修炼痕迹、致命伤是否破坏了可能存在的内丹或气海。 「这个,」他指着一具胸口被洞穿、内脏几乎流空的尸体,「心脉尽毁,内丹无存,废了。两枚。」 「这个,」他又翻过一具半边身子焦黑的,「火系术法反噬,烧得太狠,筋脉尽熔,废品。一枚半。」 船老大和他手下的船工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骂骂咧咧。陈三钱充耳不闻,像在菜市场挑拣最便宜的烂菜叶子。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具尸体上。这具尸体格外凄惨,浑身焦黑如炭,像被天雷狠狠劈过,蜷缩着,几乎看不出人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蛋白质焦糊味。 陈三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脸上堆起那种最精明的市侩笑容:「哟,这都烤糊了,船老大,你们火候掌握得不行啊。」 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焦黑的尸身,硬邦邦的。「这玩意儿,跟烧火棍差不多了,能值几个钱?」 他伸出三根沾满泥污的手指,在船老大眼前晃了晃:「算我倒霉,帮你处理垃圾。三枚下品灵石,不能再多。」 「三枚?!」船老大那只独眼几乎要瞪出眼眶,气得脸上的刀疤都在抽搐,「陈三钱!你他妈比劫修还黑!老子运这玩意儿担多大风险?七大派的人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三钱猛地抬起头,斗笠下那双眼睛没了半点笑意,冰冷得像深潭里的黑石头,直勾勾地盯着船老大,「知道你们偷偷把‘实验废料’运出来卖钱?还是知道你们收了钱,转头又卖给劫修当诱饵?」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船老大,生意就是生意。这‘糊炭’,除了我,你问问血手李三要不要?他倒是要,不过是用你的人头当添头。」 船老大被那眼神刺得一哆嗦,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凶狠地瞪着陈三钱,腮帮子咬得咯咯响,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操!算你狠!三枚就三枚!赶紧把这晦气玩意儿弄走!」 陈三钱脸上瞬间又堆起那副人畜无害的油滑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爽快!」他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腻腻的小布包,小心解开,露出里面几块黯淡的、带着杂质的下品灵石。 他仔细地数出三枚最小的,掂量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拍在船老大粗糙的手心里。「拿好喽,老哥,下回有好‘货’,记得还找我陈三钱,价格公道!」 船老大一把攥紧那三枚带着体温和湿气的灵石,狠狠瞪了陈三钱一眼,低声咒骂了一句:「呸!连死人钱都赚得这么抠搜,早晚遭报应!」他朝手下船工一挥手,「走!赶紧走!这鬼地方晦气!」 渔船在风雨中摇晃着,艰难地调头,破开灰黑色的海浪,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深处。 码头上只剩下陈三钱,十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尸体,以及那瓢泼的大雨。 陈三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蹲回那具焦黑的尸体旁,雨水顺着他斗笠边缘流下,在他眼前形成一道水帘。 他毫不在意地伸出手,在那焦黑如炭、硬邦邦的尸身上摸索起来。动作娴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业。 手指探入焦尸胸前破碎、烧融的衣襟裂缝。触感粘腻冰冷。突然,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边缘锐利的凸起物。 他眉头微动,两根手指像最灵巧的镊子,夹住那东西,用力一抠。 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碎片被抠了出来。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质感,内部仿佛有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星光在流转,与周围灰暗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入手冰凉,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温润,重量也远超同等大小的玉石。 陈三钱捏着这碎片,对着昏暗的天光眯眼看了看。 雨水冲刷掉碎片表面的污垢,那内部流转的微光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随即被更深的不以为然取代。 「什么破烂玩意儿?」他撇撇嘴,顺手就把这碎片塞进了自己同样湿透、沾满污泥的破草鞋鞋底夹层里。 硬硬的碎片硌着脚板,带来一丝轻微的不适。「先带回去,回头让老金头瞅瞅,兴许能当个添头卖给哪个冤大头。」 他站起身,准备去拖那具沉重的焦尸。这玩意儿死沉,得想办法弄回当铺后院处理掉。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含混、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声音,突兀地穿透哗哗的雨声,在他身后响起: 「死人债…活人还喽…嘿嘿…跑不掉的…」 陈三钱猛地回头! 码头边缘,一个破旧歪斜的拴船木桩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老乞丐,头发花白纠结成一绺绺,沾满了污泥草屑,披着一件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麻布片,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 他佝偻着背,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凌乱的花白头发后面,浑浊不清,却又似乎……格外清醒地穿透雨幕,直直地落在了陈三钱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刚刚拖起来的、那具焦黑的尸体上。 老乞丐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发黑的牙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死人债,活人还…嘿嘿…利滚利…要命嘞…」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陈三钱湿透的脊梁骨倏地爬了上来,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码头明明空无一人! 他死死盯着那老乞丐,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那里硬邦邦的,藏着他吃饭的家伙——一把算盘。 乌木框,黄铜柱,十二档,八十一颗算珠,每一颗都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 这不是普通的算盘,是他的本命法宝雏形,是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乱星海底层挣扎活命的依仗之一。 「老东西,」陈三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滚远点,这里没剩饭。」 老乞丐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焦尸,嘴里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债…要还…死人债…活人还…嘿嘿…」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拖着脚步,竟摇摇晃晃地朝着陈三钱和那焦尸的方向挪了过来。 陈三钱眼神一厉,拇指下意识地顶住了算盘框上的一颗珠子。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 「妈的!东西呢?!」 一声暴躁的怒吼如同炸雷,猛地从码头入口的方向传来,粗暴地撕破了雨幕。 陈三钱和老乞丐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三个精壮汉子,穿着紧身水靠,外面随意套着皮甲,浑身湿透,正骂骂咧咧地闯进码头。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新结痂的刀疤,从左眼角斜划到下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腰间挎着一把鲨鱼皮鞘的短刀,刀柄磨损严重,一看就是经常见血的凶器。 陈三钱心里咯噔一下。血手李三的人!而且是李三手下最凶悍的打手之一,「疤脸」王魁!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了?是船老大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刚才卸货时就被盯上了? 疤脸王魁那毒蛇般的目光在码头上十具尸体上一扫,立刻锁定在陈三钱和他脚边那具焦黑的尸体上。 他眼中凶光爆射,指着陈三钱吼道:「小杂种!敢动我们血手帮盯上的货?活腻歪了!」 他身后两个喽啰立刻抽出腰间的分水刺,脸上露出狞笑,呈扇形围了上来。 糟!陈三钱瞬间明白,船老大果然两头通吃,这边刚把“废料”卖给自己,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血手李三! 这具焦尸里,恐怕真有什么他还没发现的门道!否则血手帮的人不会来得这么快,还指名道姓冲着这具“不值钱”的焦尸! 他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刚才老乞丐所在的位置——拴船木桩旁,空空荡荡,只有雨水如注。 那诡异的老乞丐,竟在疤脸王魁吼声响起的同时,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意再次窜起,但现在不是琢磨那老乞丐的时候。 疤脸王魁三人已经逼近,杀气腾腾。雨水打在他们脸上、皮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疤爷,误会!」陈三钱脸上瞬间又堆起那副市侩讨好的笑容,身体却绷紧如弓,悄悄调整着脚步,把焦尸挡在身后,手依旧按在腰间的算盘上,「小的就是四海典当行一个跑腿的伙计,奉掌柜的命,来收点…呃…收点‘古料’回去充库房。这不,刚跟船老大交割完,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您看这……」他一边说,一边用脚把那具焦尸往旁边泥水里又踢了踢,示意这玩意儿毫无价值。 「放你娘的屁!」疤脸王魁根本不吃这套,狞笑一声,「把这‘炭头’留下,饶你一条狗命!」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猎豹般猛扑过来,腰间短刀呛啷一声出鞘,带起一道森冷的寒光,直劈陈三钱面门!动作快、狠、准,显然是刀头舔血的惯匪! 刀风凛冽,夹杂着雨水的湿冷,瞬间劈开雨幕,直取陈三钱头颅! 生死一线! 陈三钱瞳孔骤缩,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冷静狠厉取代。 他按在算盘上的右手拇指,早已蓄势待发,此刻猛地向外一弹! 铮! 一声短促而清越的金属颤鸣! 腰间乌木算盘上,一颗位于“分”位的黄铜算珠,如同被强弩激发,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细小黄光,撕裂雨帘,精准无比地射向疤脸王魁持刀手腕的脉门! 疤脸王魁哪里料到这看起来油滑市侩的小学徒竟有如此诡异手段?他冲势太猛,变招已然不及! 噗!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 黄铜算珠狠狠嵌入疤脸王魁右手腕骨下方的筋络之中! 一股诡异阴寒的力量瞬间顺着伤口钻入,疤脸王魁只觉得整条右臂如同被冻结,又像是被无数根无形的细针狠狠扎刺,灵力运转骤然停滞,肌肉僵硬麻木! 那势在必得的一刀,刀锋距离陈三钱的鼻尖只有寸许,却硬生生僵在半空,再也劈不下去! 「呃啊!妖法!」疤脸王魁又惊又怒,左手下意识想去拔那颗嵌在肉里的算珠。 就在他动作迟滞、心神剧震的这电光石火间,陈三钱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借着下蹲的姿势,双腿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蹬地! 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是扑向敌人,而是朝着侧面——码头边缘那堆废弃的、沾满湿滑海藻的破渔网猛冲过去! 「拦住他!」疤脸王魁左手捂着剧痛僵硬、血流不止的右腕,嘶声怒吼。 另外两名喽啰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怒吼着挺起分水刺,一左一右包抄夹击! 第2章:渔船卸尸事件(下)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陈三钱对身后袭来的利刃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堆湿滑的破渔网。 他猛地俯身,左手一把抄起地上那具沉重焦黑的尸体扛在肩上,脚下毫不停留,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嗤啦!嗤啦! 两柄分水刺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划过,锋利的刃尖撕裂了他本就破旧的蓑衣,在他后背上划开两道火辣辣的血口子! 剧痛传来,陈三钱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中只有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扛着焦尸,借着前冲的惯性,一个狼狈却异常有效的翻滚,直接扑进了那堆湿滑腥臭的破渔网里! 「操!别让他跑了!」疤脸王魁捂着伤臂,气急败坏地冲过来。 破渔网纠缠滑腻,沾满了腐烂的海藻和贝壳碎片,又湿又重。 陈三钱却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扛着焦尸在网堆里连滚带爬,硬是凭着对码头地形的无比熟悉,在疤脸王魁三人合围之前,从渔网堆的另一头钻了出来! 他毫不停留,扛着沉重的焦尸,头也不回地朝着码头后方那条通往当铺后巷的、狭窄泥泞的小路亡命狂奔! 背影在滂沱大雨中狼狈不堪,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追!给我追!宰了那小杂种!」疤脸王魁捂着血流不止、灵力滞涩的手腕,暴跳如雷,带着两个同样被渔网和滑泥搞得狼狈不堪的手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愤怒的咆哮在风雨中回荡: 「陈三钱!你给老子等着!血手帮要你的命!」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混合着背上伤口渗出的温热血液,带来一阵阵刺痛和麻木。 陈三钱咬着牙,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肩膀上那具焦黑尸体的重量越来越沉,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死死压着他。 他不敢回头,只在每一次脚步踉跄、泥水飞溅的间隙,用眼角余光向后扫去。 昏沉雨幕中,三个模糊却凶悍的身影依旧死死咬在后面,越来越近。 疤脸王魁那充满杀意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哗哗的雨声,狠狠撞进他的耳膜: 「小杂种!你跑不了!」 「四海典当行是吧?老子今晚就屠了你那破铺子!」 狠话像淬毒的刀子,一刀刀剐着陈三钱的神经。 他知道,疤脸王魁绝不是说说而已。血手李三的凶名,在乱星海边缘是用无数散修的尸骨堆起来的。 一旦被追上,自己这炼气期都勉强的微末道行,加上一件半吊子的算盘法宝,绝无幸理。 必须甩掉他们!至少,要争取一点时间! 陈三钱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前方雨幕中熟悉的巷道轮廓。当铺后巷就在前面拐角! 他猛地一咬牙,身体在狂奔中强行拧转,冲向旁边一条更狭窄、更幽深、堆满各种破烂杂物和垃圾的岔道! 这条岔道,本地人叫它“烂肠巷”,是通往当铺后院的捷径之一,也是整个渔村最污秽肮脏的死角。 平时除了倾倒垃圾和夜香,几乎没人走。 「妈的,钻老鼠洞?」后面追兵传来不屑的嗤笑。 陈三钱充耳不闻,扛着尸体一头扎了进去。巷子极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两侧是低矮歪斜的土墙或破烂的木板棚,腐烂的菜叶、腥臭的鱼肠、污浊不堪的秽物混合着雨水,在脚下形成一层令人作呕的泥泞。 肩膀上的焦尸几次磕碰到两侧的墙壁和棚柱,发出沉闷的响声。陈三钱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向前钻。 突然,他脚下一滑,踩到一块湿滑的烂菜帮子,整个人连同肩上的尸体向前猛地扑倒! 噗通! 泥水四溅。 沉重的焦尸重重地砸在他背上,差点把他压得闭过气去。 背上那两道被分水刺划开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混着冰凉的泥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在那里!堵住他!」疤脸王魁的声音带着狂喜,近在咫尺! 陈三钱甚至能听到身后泥水被急促脚步践踏发出的噗嗤声!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三钱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色! 他左手在身下冰冷黏滑的污泥里猛地一撑,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算盘! 铮!铮!铮! 三声急促的颤鸣几乎连成一线! 他头也不回,仅凭感觉,手腕以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向身后一甩! 三颗黄铜算珠化作三道肉眼难辨的微光,撕裂雨幕,并非射向追兵的身体,而是射向他们脚下那片最为湿滑、积满了污秽泥浆的地面! 噗!噗!噗! 算珠精准地嵌入湿滑的泥地,如同三颗被急速引爆的微型冰弹!一股阴寒滞涩的灵力瞬间从算珠落点炸开,疯狂蔓延! 「呃!」 「啊呀!」 「操!」 三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疤脸王魁,还有他两个紧跟的手下,只觉得脚下猛地一滑! 那感觉诡异无比,仿佛踩到的不是泥,而是瞬间凝结的、滑不留手的冰面! 而且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脚底板直往上钻,让他们小腿筋脉一阵酸麻僵直!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如同下饺子一般,在狭窄的巷子里摔作一团,狼狈无比地滚在腥臭的污泥和秽物之中,挣扎着一时竟难以爬起。 「小杂种!老子要扒了你的皮!」疤脸王魁气急败坏的怒吼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充满了被戏耍的狂怒。 陈三钱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猛地从泥水里挣扎起来,甚至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污泥,扛起那具沉重的焦尸,连滚带爬地冲向巷子尽头——那里,一扇不起眼的、被雨水冲刷得发黑的破旧木门隐约可见! 四海典当行的后门! 他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过去! 哐当! 腐朽的门栓应声而断,木门洞开。 陈三钱扛着尸体,一头栽进了熟悉的、带着霉味和灰尘气息的后院,反脚重重一踹,将破门踢得半掩上。 后院不大,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杂物——破桌椅、烂木箱、生锈的铁器,还有一口被石板半盖着的枯井。 雨水顺着低矮的屋檐哗啦啦流下,在地上形成浑浊的水洼。 安全了?暂时! 陈三钱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和尸体焦糊味灌入肺里,火辣辣的疼。 他把肩上沉重的焦黑尸体丢在满是积水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背上伤口被牵动,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听着院墙外隐约传来的疤脸王魁等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拍打隔壁院门的声音,暂时松了口气。 血手帮的人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扇隐蔽的后门。 但危机远未解除。这具差点让他送命的焦尸,还有鞋底硌着的那块古怪碎片……必须尽快处理掉! 七大派的“废料”,血手帮觊觎的东西,无论哪一个泄露出去,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陈三钱喘息稍定,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挣扎着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污,目光扫过那口枯井。毁尸灭迹,就在此时! 他不再犹豫,弯下腰,抓住焦尸冰冷僵硬、焦黑一片的脚踝,准备将这烫手山芋拖向枯井。 就在他弯腰用力的瞬间—— 鞋底夹层里,那块被他随手塞进去、几乎遗忘的奇异碎片,随着他脚部肌肉的绷紧和姿势的改变,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尖锐棱角,猛地刺破了他脚底那层薄薄的、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皮肤! 「嘶!」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脚底板传来,并不算太强烈,陈三钱只是本能地抽了口冷气,动作顿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传来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灼热洪流,毫无征兆地从那被刺破的脚底伤口处,狂暴无比地冲进了他的身体! 这股力量是如此霸道,如此浩瀚,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冰冷威严,与他体内那微薄得可怜的、由逆灵根艰难转化出的一丝驳杂灵力,发生了最直接、最猛烈的碰撞! 嗡——! 陈三钱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一口万斤巨钟狠狠撞中,眼前瞬间一片刺目的空白! 所有声音——雨声、风声、墙外隐约的叫骂声——全部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动弹不得。 身体内部,那股狂暴的灼热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蛮横地冲刷着他脆弱闭塞的经脉,所过之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撕裂! 逆灵根那微弱的抵抗,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碾得粉碎! 更诡异的是,随着这股力量的疯狂涌入,他脚下那具焦黑的尸体,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僵硬蜷缩的右手,掌心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狂暴的力量洪流所引动! 嗤啦! 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光芒,猛地从尸体紧握的指缝间迸出来! 紧接着,那具焦黑的尸体右臂,竟在陈三钱无法动弹的注视下,猛地向上抬起! 那只焦黑如炭、指节僵硬的手掌,五指张开,掌心赫然躺着一柄只有半尺来长、通体布满锈蚀铜绿、剑刃坑坑洼洼、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破烂小剑! 此刻,这把本该是废铜烂铁的破剑,剑身正剧烈地嗡鸣震颤! 剑体上那些斑驳的铜绿和锈蚀痕迹,在暗红光芒的流转下,仿佛活了过来,形成一道道诡异扭曲、明灭不定的符文! 嗡鸣声越来越尖锐!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 一股暴戾、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剑意,从那破剑上疯狂地弥漫开来,死死锁定了僵直不动的陈三钱! 不!不是锁定他!是锁定他体内那股正在肆虐的、源自碎片的神秘洪流!这两股力量,仿佛是天生的死敌! 陈三钱瞳孔缩成了针尖!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逃,想阻止,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那破剑上的暗红光芒凝聚到顶点,剑尖剧烈震颤着指向他小腹气海的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那柄破烂小剑,化作一道拖着长长暗红尾焰的毁灭光束,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以陈三钱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自下而上,从他身侧不足三尺的地方,悍然轰出! 目标,直指他头顶上方那腐朽的木质屋顶! 腐朽的梁木、碎裂的瓦片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洞穿!灼热的气浪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猛地扩散开来! 一道巨大的、边缘还在燃烧着暗红色火星的破洞,赫然出现在屋顶!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破碎的木屑瓦砾,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地浇了陈三钱一身! 巨大的冲击波将陈三钱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院的土墙上,又摔落在泥水里。 剧烈的震荡让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 体内那股肆虐的灼热洪流,似乎也因为这破剑的惊天一击而暂时耗尽了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蛰伏起来,只留下经脉被撕裂后的阵阵剧痛和一种奇异的、空荡荡的虚弱感。 后院一片狼藉。雨水顺着屋顶那个还在冒烟的恐怖破洞疯狂灌入。 死寂。 只有哗哗的雨声。 陈三钱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咳嗽着,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倾泻而下的雨帘,看向屋顶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又看向旁边地上那具焦黑尸体摊开的、空空如也的右手。 那柄差点要了他命的废品飞剑…飞走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未升起—— 「吼——!!!」 一声充满暴怒、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咆哮,猛地从当铺前院的方向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风雨声! 那咆哮中蕴含的恐怖灵力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后院的空气里,震得陈三钱耳膜生疼,心脏都几乎停跳! 「哪个天杀的杂碎!!敢动老子的‘剑种’?!给老子滚出来!!!」 咆哮声滚滚如雷,带着焚尽一切的狂怒,清晰地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血手帮帮主,筑基期凶人,血手李三! 他竟亲自来了!而且,似乎被那废品飞剑破空而去的动静,直接引到了当铺门口! 第 3 章:仙元石残片融合(上)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水,从陈三钱破烂的衣襟往下淌,在后院积水的泥地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背上被分水刺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 他背靠着湿冷的土墙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 院墙外,血手李三那饱含暴怒的咆哮如同滚雷,一遍遍冲击着腐朽的木门和土墙,震得屋顶残存的瓦片簌簌落下泥灰。 「滚出来!狗杂种!敢动老子的‘剑种’,老子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把你元神点天灯!」 筑基期修士的灵压如同实质的磨盘,沉沉碾在后院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几乎令人窒息。 陈三钱脸色煞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被这强大的灵压逼得气血翻腾,本就受伤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飞快扫过狼藉的后院: 屋顶那个触目惊心、边缘还冒着焦糊烟气的大洞,雨水瀑布般灌入; 旁边地上,那具焦黑如炭的尸体摊开着右手,掌心空空如也; 而自己鞋底夹层里,那块险些要了他命的古怪碎片,正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灼热感,透过湿透的草鞋和脚底那个微小的伤口,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带来一种奇异的麻痒和空虚感。 血手李三口中的“剑种”,无疑就是那柄失控飞走的破烂飞剑!而自己鞋底这块碎片,就是引动那废剑的源头! 麻烦大了!天大的麻烦! 前院传来更加狂暴的灵力波动和木器碎裂的巨响!血手李三显然失去了耐心,开始强闯当铺前厅! 不能再待在这里!这具焦尸是最大的祸根!必须立刻处理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陈三钱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从泥水里挣扎起来。 他强忍着背上伤口撕裂的痛楚,扑到那具焦黑尸体旁,抓住那冰冷僵硬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拖向院子角落那口被半块石板盖着的枯井! 焦尸异常沉重,在泥泞的地上拖出一道深痕。雨水冲刷着尸体焦黑的表面,露出下面暗红的、仿佛被高温熔炼过的肌理,触目惊心。 陈三钱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一片刺痛。 他奋力掀开枯井上沉重的石板,一股陈年的土腥霉味混杂着井底深处若有似无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幽深的井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在这时—— 「砰!!!」 后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击,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木屑混合着泥水四处飞溅! 一个高大魁梧、浑身散发着浓烈血腥煞气的身影,堵在了破碎的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劲装,仿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次,湿漉漉地贴在虬结的肌肉上。 他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边眉骨斜劈到右脸颊,深可见骨,让他本就凶悍的脸更添几分戾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手——比常人大了足足一圈,骨节粗大凸起,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还在往下滴淌着无形的血浆。 筑基期的强大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后院,压得陈三钱几乎喘不过气! 血手李三!乱星海边缘凶名赫赫的劫修头子! 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瞬间就锁定了正拖着焦尸、半跪在枯井边的陈三钱! 目光扫过陈三钱,扫过他手中拖拽的焦黑尸体,最后死死钉在尸体那空空如也的右手上! 「小!杂!种!」血手李三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焚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杀意,「老子的‘赤煞剑种’呢?!交出来!留你全尸!」 他一步踏入院中,脚下泥水轰然炸开,地面都微微一震! 那对血红色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隐隐有粘稠的血光在翻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和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比之前面对疤脸王魁时强烈百倍! 陈三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面对筑基期的凶人,他这点微末道行,连塞牙缝都不够!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电光石火间,陈三钱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恐、绝望和谄媚混杂的扭曲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喊道:「李三爷!李三爷饶命啊!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像是被吓破了胆,手忙脚乱地想把那焦尸往自己身后藏,动作笨拙又滑稽。 「刚才!刚才一道红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红光!‘轰’一下就炸了屋顶!飞…飞走了!」陈三钱指着屋顶的大洞,语无伦次,浑身筛糠似的抖,「小的…小的就是来后院倒垃圾,看见这…这焦糊玩意儿,想着拖去埋了…小的真不知道什么剑种啊!李三爷明鉴!」他声泪俱下,鼻涕眼泪混着雨水糊了一脸,将一个被吓懵的低阶修士演得惟妙惟肖。 血手李三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陈三钱,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刺灵魂深处。 他根本不信这小子的鬼话!那焦尸,那残留在空气中的狂暴剑意,还有屋顶那被赤煞剑气洞穿的痕迹…一切都指向这个油滑的小学徒! 「不知死活的东西!」血手李三狞笑一声,血红的右手缓缓抬起,粘稠的血光在掌心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老子先废了你,再搜魂炼魄!看你嘴硬到几时!」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陈三钱眼中那伪装出的惊恐绝望深处,一丝极致的冷静狠厉骤然爆发! 等的就是这一刻! 筑基修士含怒出手,灵压锁定,心神必然集中于攻击本身,对自身下盘的防御反而会有一丝松懈——这是赵四海用血淋淋的教训教会他的: 面对远强于己的敌人,唯一的生路,就是抓住对方最不可能防备的破绽,用最阴狠的手段,搏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的右手,早已悄然按在腰间那油光发亮的乌木算盘上! 就在血手李三抬掌凝聚血光、杀意锁定他头颅的刹那,陈三钱的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不是后退,而是扑向枯井旁那架缠绕着粗大麻绳、锈迹斑斑的辘轳! 同时,他按在算盘上的右手拇指,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狠狠弹动了两颗算珠! 铮!铮! 两声短促尖锐到刺耳的颤鸣,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第一颗算珠,黄铜光芒一闪,并非射向血手李三,而是射向枯井上方那架沉重的辘轳! 目标,是支撑辘轳轴的、早已腐朽不堪的木架连接处! 噗! 算珠精准地嵌入朽木!阴寒滞涩的灵力瞬间爆发!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第二颗算珠,则化作一道更快的微光,撕裂雨幕,直射血手李三立足之地的脚踝下方——那片被雨水泡得稀烂、混杂着青苔的泥地! 血手李三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陈三钱的脑袋上,掌心血光即将喷薄而出! 他根本没把这炼气期小蚂蚁的垂死挣扎放在眼里,更没料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脚下的地面和旁边的辘轳! 就在第二颗算珠射入泥地的瞬间—— 一股阴冷、粘稠、令人灵力运转瞬间迟滞的力量,猛地从血手李三脚下的烂泥里爆发开来! 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脚踝缠绕而上! 血手李三身形猛地一僵!凝聚的血光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对于筑基修士而言,这迟滞微不足道,可能连十分之一个呼吸都不到! 但就在这十分之一个呼吸的迟滞中,陈三钱扑向辘轳的身体,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撞在了那颗射中朽木的算珠上! 咔嚓——轰隆!!! 早已被阴寒灵力侵蚀、又被陈三钱全力撞击的朽木支架,终于彻底断裂! 沉重的、生满铁锈的辘轳头,带着缠绕的粗大麻绳,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朝着身形微僵的血手李三,轰然砸落! 血手李三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万没想到这小蚂蚁还有这一手! 那辘轳头又沉又猛,覆盖范围极大,加上他脚下灵力被那诡异的阴寒力量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竟让他来不及完全闪避! 「小畜生!」血手李三怒吼,抬起的血掌不得不仓促转向,狠狠拍向砸落的辘轳头! 轰!!! 粘稠的血光与沉重的生铁辘轳狠狠撞在一起!刺耳的金铁交鸣和能量爆炸声震得人耳膜欲裂! 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碎裂的铁锈、木屑和血光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陈三钱首当其冲,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在后院的土墙上,又滑落在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尤其是刚才射出两颗算珠的右手,经脉传来火烧火燎般的剧痛,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更让他心惊的是,就在他射出第二颗算珠、引动那阴寒滞灵之力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骤然袭来!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他身体里抽走了!精神瞬间萎靡了一截,眼前甚至闪过几丝黑晕! 透支寿元!鞋底碎片赋予操控废品能力的代价,在实战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尘土弥漫,碎屑纷飞。 血手李三的身影从爆炸的烟尘中显露出来。 他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脚下的泥地被踩出两个深坑,暗红色的劲装上沾满了泥点和铁锈,显得颇为狼狈。 他那张刀疤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丝…惊疑? 他竟然被一个炼气期的小杂毛搞得如此狼狈!虽然那辘轳头伤不了他分毫,但被逼得仓促变招,还被溅了一身泥,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小子算盘珠射出的阴寒力量,竟能对他筑基期的灵力运转产生一丝迟滞?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炼气修士能有的手段! 血手李三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瘫在墙根、口吐鲜血、气息萎靡的陈三钱,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 「好!很好!」血手李三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但这平静下蕴含的恐怖,比刚才的咆哮更令人心胆俱寒,「老子小看你了!看来你身上秘密不小!等老子打断你四肢,抽魂炼魄,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一步一步,朝着瘫软在地的陈三钱走来。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一震,粘稠的血腥煞气如同潮水般涌来,将陈三钱死死包裹、挤压! 陈三钱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口鼻溢血,右手剧痛麻痹,全身灵力在筑基期的恐怖灵压下几乎凝滞,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他看着步步逼近、如同血色魔神般的血手李三,眼中第一次真正涌上了绝望。 完了吗?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绝不甘心!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猛地从前厅方向穿透狂暴的灵压和雨幕传来: 「李老三!」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声,回荡在后院。 「这里是四海典当行!不是你血手帮的屠宰场!」 「给老夫一个面子,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去!」 这声音如同拥有魔力,血手李三那狂暴的、碾压一切的灵压,竟被这声音硬生生地阻了一阻!他逼近的脚步,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陈三钱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掌柜的!赵四海! 只见前厅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身形有些佝偻,头发花白,面容普通,带着商贾特有的和气,甚至有些市侩。 他手里还捧着一个紫砂壶,仿佛刚才只是在悠闲品茶,被这里的动静打扰了。 正是四海典当行的掌柜,赵四海!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被卷入修士争斗的凡人老掌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和强自的镇定。 但陈三钱却敏锐地捕捉到,赵四海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缝,直刺血手李三! 血手李三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赵四海,脸上凶戾之气翻腾不定。他显然认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掌柜。 「赵四海?」血手李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忌惮和审视,「你要保这小杂种?」 赵四海慢悠悠地嘬了一口紫砂壶里的茶,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菜价:「谈不上保。只是这小子,现在是我四海典当行的伙计。他在我这院子里,你就不能动他。」 他顿了顿,放下茶壶,目光终于落在血手李三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凶悍如血手李三,也感到一丝莫名的不适。 「李老三,」赵四海的声音依旧平淡,「乱星海有乱星海的规矩。你在外面杀人放火,我管不着。但把手伸进我的铺子,动我的人…」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确定,你背后的主子,愿意为了一个‘剑种’,跟我四海典当行彻底撕破脸?跟‘汇通天下’彻底撕破脸?」 “汇通天下”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血手李三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剧烈闪烁。赵四海的话,点破了他最大的顾虑! 他血手帮能在乱星海边缘横行,背后自然有更庞大的势力支持,而那势力,与掌控着地下钱庄命脉的“汇通天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依附关系! 而四海典当行,明面上只是个收破烂的当铺,但能在鱼龙混杂的乱星海立足,背后隐隐就有“汇通天下”的影子! 这也是他之前虽然觊觎当铺的东西,却一直不敢真正撕破脸强抢的原因。 为了一个丢失的“赤煞剑种”,虽然珍贵,但终究还未培育成功,是否值得彻底得罪“汇通天下”,甚至引发背后的势力倾轧? 血手李三内心剧烈挣扎,杀意与理智疯狂交锋。他血红的眼睛如同毒蛇,在瘫软的陈三钱和淡然自若的赵四海之间来回扫视。 赵四海也不催促,只是又捧起紫砂壶,慢悠悠地喝着茶,仿佛在欣赏后院狼藉的雨景。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血手李三的狂暴灵压更令人窒息。 终于,血手李三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眼中凶光敛去大半,但那股怨毒却更深了。 他死死盯了陈三钱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好!赵四海,今天我给你这个面子!」血手李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不甘,「但这小子…」他指着陈三钱,一字一顿,如同诅咒:「还有老子的‘赤煞剑种’…这事没完!」 他又狠狠剜了赵四海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也记住,然后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暗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破碎的后院门外,那恐怖的筑基灵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后院只剩下哗哗的雨声,以及瘫在墙根、剧烈咳嗽、口鼻溢血的陈三钱。 赵四海缓缓放下紫砂壶,脸上那副淡然的商贾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凝重。 他快步走到陈三钱身边,蹲下身,浑浊的老眼迅速扫过他背上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 「能动吗?」赵四海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陈三钱咬着牙,忍着剧痛点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硬撑!」赵四海低喝一声,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一把架住陈三钱的胳膊,将他半搀半拖地扶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和旁边冒着烟的枯井,眉头紧紧皱起。 「带上这祸根,跟我来!」赵四海的声音不容置疑。 第 4 章:仙元石残片融合(下)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陈三钱强提一口气,在赵四海的搀扶下,踉跄着再次抓住那焦尸冰冷的脚踝。两人合力,将这沉重的尸体拖向通往前厅的小门。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前厅的瞬间,后院那扇被血手李三震碎的破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了探头,正是之前被陈三钱用算珠暗算、狼狈不堪的疤脸王魁! 他显然是跟着老大过来,此刻看到后院似乎尘埃落定,想进来查看情况。 疤脸王魁一眼就看到了被赵四海搀扶着的陈三钱,以及他们正费力拖向门内的那具焦黑尸体! 他眼中瞬间爆射出贪婪和凶光! 「小杂种!把东西留下!」疤脸王魁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抽出腰间断刀,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 他忌惮赵四海,但更怕空手而归被血手李三惩罚!此刻眼见“宝贝”就在眼前,又被陈三钱重伤的虚弱所刺激,恶向胆边生! 刀光如匹练,带着炼气后期的灵力,直劈陈三钱抓着焦尸的手臂!又快又狠! 陈三钱重伤之下,又被赵四海搀扶着,根本来不及反应!赵四海脸色一沉,正要有所动作—— 异变再生! 陈三钱鞋底夹层中,那块仙元石残片仿佛受到了疤脸王魁攻击意图的刺激,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灼热感! 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远超下品灵石的奇异能量,瞬间透过脚底的伤口,涌入陈三钱几乎枯竭的经脉! 与此同时,陈三钱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疤脸王魁脚下——那里,正好有一块之前被血手李三灵压震落的、巴掌大小的、边缘锋利的黑瓦碎片!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和奇异的联系感,瞬间在陈三钱与那块普通黑瓦碎片之间建立!仿佛那不是瓦片,而是他手臂的延伸! 根本来不及思考,也完全无法控制!陈三钱几乎是本能地,借着仙元石碎片涌入的那股微弱力量,意念猛地集中在那块黑瓦碎片上! 「起!」 他脑中无声嘶吼! 唰! 那块躺在泥水里的黑瓦碎片,竟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 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黑影,速度奇快无比,精准无比地射向疤脸王魁全力前冲、门户大开的右脚脚踝! 噗嗤!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划破后院! 疤脸王魁前冲的身形如同被绊马索狠狠勒住,猛地向前扑倒!他的右脚脚踝处,赫然插着那块边缘锋利的黑瓦碎片,深可见骨!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更诡异的是,一股熟悉的、阴寒滞涩的力量,伴随着瓦片入肉的瞬间,狠狠钻入疤脸王魁的经脉! 让他整个右腿瞬间麻痹僵直,灵力运转彻底停滞! 疤脸王魁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在泥水里,抱着鲜血狂喷的脚踝,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惊恐万分地看着陈三钱:「妖…妖法!又是这妖法!」 而此刻的陈三钱,在瓦片射出的瞬间,感觉像是被抽空了骨髓! 一股比之前射出算珠时强烈十倍不止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疲惫和衰老感,清晰地烙印在灵魂上! 他身体一软,全靠赵四海架着才没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金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仿佛随时会断气。 透支!巨大的透支! 仅仅是操控一块最普通的瓦片碎片进行一次简单的攻击,竟然就抽走了他至少十年,甚至更多的寿元! 赵四海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陈三钱身上那股骤然爆发的、奇异而精纯的能量波动,以及能量爆发后那生命本源瞬间衰败萎靡的诡异变化!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陈三钱的脚底,又扫了一眼地上惨嚎的疤脸王魁脚踝上那块染血的黑瓦。 「走!」赵四海不再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半扶半拖着几乎虚脱的陈三钱,另一只手用力一拽那焦尸的脚踝,三人(两人一尸)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通往前厅的小门。 砰! 赵四海反脚将小门重重关上,甚至还传来了插上门栓的声音。 只留下后院泥水里,抱着血流如注脚踝、惨嚎不止的疤脸王魁,眼中充满了痛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怨毒。 前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试图掩盖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种真假难辨的古董法器,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幽光。 一张巨大的、油光发亮的乌木柜台横亘中央,将前厅与后面的休息区隔开。 此刻,柜台后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青色长衫的老者,正佝偻着背,坐在一张矮凳上。 他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鹿皮,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个小小的、布满铜绿的青铜铃铛。 他双眼浑浊无神,瞳孔是灰白色的,显然已经失明。 正是四海典当行的首席鉴定师,人称“金算盘”的老朝奉。 听到后门被撞开、赵四海和陈三钱带着浓重血腥气和泥水味闯入的动静,金算盘擦拭铃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灰白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仿佛能“看”到他们此刻的狼狈。 「动静不小。」金算盘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血手李三的味儿,隔着一里地都能熏死人。还有股…焦糊的怨气。」他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精准地点评。 赵四海将几乎虚脱、全靠意志支撑的陈三钱小心地安置在柜台后一张垫着软垫的靠背椅上。 又将那具沉重的焦黑尸体拖到墙角阴影处,用一块巨大的、沾染着不明污渍的油布草草盖住。 「老金,搭把手,先看看这小子的伤!」赵四海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自己则迅速走到柜台前,拉开几个隐秘的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瓶和一个针线包。 金算盘摸索着放下青铜铃铛和鹿皮,站起身,佝偻着背,慢慢挪到陈三钱身边。 他那双枯瘦、布满老人斑的手,异常稳定地伸出,精准地按在陈三钱满是泥污和血迹的手腕上。 冰凉的手指搭上脉搏,陈三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金算盘灰白的眼珠没有任何神采,但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的手指在陈三钱的手腕、肩颈、后背伤口附近快速而精准地按压、摸索。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仿佛失明对他毫无影响。 「后背两道皮肉伤,入肉三分,没伤筋骨,但失血不少。」 「内腑被筑基灵压震伤,气血翻腾,经脉有细微裂痕。」 「右手…」金算盘的手指按在陈三钱剧痛麻痹的右臂上,停留了片刻,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强行催动本命法宝,超出承受极限,伤了本源筋脉。更麻烦的是…」 他摸索的手指缓缓下移,最终停在陈三钱沾满泥泞的右脚脚踝上方,眉头锁得更紧,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疑惑和凝重:「这里…有一股极其微弱,却…位格高得吓人的‘死气’缠绕?不对…不是纯粹的‘死’…是‘死’中蕴‘生’,‘枯’里藏‘荣’…古怪!古怪至极!像是…被某种至高存在的‘印记’污染了生命本源?小子,你招惹了什么鬼东西?」 陈三钱浑身一颤!金算盘虽然双目失明,但这份感知力简直恐怖! 他说的“死气”和“污染生命本源”,无疑指的就是仙元石碎片透支寿元的代价! 赵四海拿着药瓶和针线快步走回,听到金算盘的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猛地盯向陈三钱的脚! 「先处理外伤!」赵四海压下眼中的惊疑,语气不容置疑。 他拔开白玉瓶塞,一股浓郁辛辣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将瓶中淡绿色的粘稠药膏,毫不吝啬地倒在陈三钱后背两道狰狞的伤口上。 「嘶——!」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传来,陈三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 「忍着!」赵四海低喝,手法却异常麻利。 他拿起针线包里的特制银针和浸泡过药水的坚韧丝线,如同最熟练的裁缝,开始飞快地缝合陈三钱背上那两道皮肉翻卷的伤口。 针线穿过皮肉,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陈三钱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混着血水和泥污。 金算盘则在一旁,枯瘦的手指精准地按在陈三钱右臂几处关键穴位上,一股温和却带着引导性的微弱灵力缓缓渡入,帮助梳理他右臂经脉中因透支而狂暴紊乱的灵力,缓解麻痹和剧痛。 同时,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长针。 「忍着点,小子,你这右臂的经脉不立刻疏导固本,以后就真成摆设了。」金算盘声音平淡,下手却快如闪电。 几根幽蓝长针瞬间刺入陈三钱右臂几处大穴!一股冰寒刺骨、直透骨髓的剧痛猛地袭来! 陈三钱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这冰寒的剧痛,反而让他因透支寿元而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昏沉感,被强行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时间在剧痛和冰冷中缓慢流逝。 赵四海的缝合精准而迅速,金算盘的疏导和针刺也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前厅里只剩下陈三钱粗重的喘息声、针线穿过皮肉的嗤嗤声、以及外面依旧未停的哗哗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赵四海剪断最后一根线头,金算盘也缓缓拔出了那几根幽蓝长针时,陈三钱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但后背伤口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右臂的麻痹感也消退了大半,只剩下阵阵酸软无力。 唯有脚底那块碎片带来的灼热感和生命本源的亏空感,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他那无法逆转的巨大代价。 「好了,死不了。」赵四海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将剩下的药膏丢给陈三钱,「外敷,每日换一次。内腑的震伤,自己调息几天,当铺里有普通的回气散,自己去拿。」 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商贾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个出手相救、眼神锐利的掌柜是另一个人。 他走到墙角,一把掀开盖着焦尸的油布,露出那具焦黑蜷缩、散发着焦糊味的尸体。 赵四海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毫不在意地在尸体焦黑的表面摸索着,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头发寒。 他检查着尸体扭曲的姿态,破碎的衣物残留,尤其是那只空空如也的右手。 「逆灵根…古修士的试验废品…被极其霸道的火系或者雷系力量瞬间焚毁…」赵四海一边检查,一边低声自语,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怀里…有东西被取走了?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仙’韵?」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死死盯住瘫在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的陈三钱。 「小子,」赵四海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码头上的焦尸,血手李三发疯的‘剑种’,屋顶的大洞,还有疤脸王魁脚踝上那块要命的瓦片…」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从这死人身上,到底抠出了什么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陈三钱的脊椎骨爬了上来。 他知道,瞒不住了。在赵四海和金算盘这两个老江湖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沉默了几息,感受着鞋底那碎片传来的微弱灼热,以及身体深处那无法忽视的生命亏空感。 最终,他咬了咬牙,弯下腰,忍着后背伤口被牵扯的疼痛,脱下了那只沾满泥污、底部被磨穿了的破草鞋。 他小心翼翼地从鞋底夹层里,抠出了那块指甲盖大小、半透明、内部仿佛有细微星光流转的奇异碎片。 当这块碎片暴露在空气中时,前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诡异。 金算盘猛地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珠死死“盯”向碎片的方向,干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失声低呼:「这…这气息?!不可能!人界怎么会有…」 赵四海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死死盯着陈三钱掌心那块不起眼的碎片,脸上的市侩和平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缓缓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想要触碰那块碎片,却又在即将接触的瞬间猛地停住。 「仙…元…石?」赵四海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这三个字。 他看着陈三钱,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恍然,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深深的怜悯? 「你…你竟然把这东西…」赵四海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塞在鞋底?!」 他猛地站起身,在昏暗的前厅里来回踱了两步,似乎在消化这石破天惊的发现。 然后,他停下脚步,再次看向陈三钱,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小子,」赵四海的声音恢复了某种平静,却蕴含着更深的意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三钱摇摇头,看着掌心那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碎片,感受着它带来的力量与毁灭,如实道:「不知道。只觉得它…很烫手,也很要命。」 「要命?」赵四海忽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苍凉,「何止是要命!这东西,是祸根!是催命符!但…」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精光,死死盯着陈三钱! 「但也是这***世道里,唯一能让你这垃圾灵根的废物,有资格去搏一把的…登天梯!」 他猛地一指墙角那具盖着油布的焦尸,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冷酷: 「记住!死人身上最值钱的,从来不是那些破烂法器,也不是什么内丹遗宝!」 「是秘密!是那些活人不敢碰、不愿碰、或者…碰了就死的秘密!」 「只要胆子够肥,心思够活,死人的秘密,就是你在这修仙界…空手套白狼的本钱!」 话音未落,前厅那扇紧闭的、厚重的当铺大门,忽然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前厅凝重的气氛。 赵四海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恢复了那副市侩老掌柜的模样,对陈三钱使了个眼色。 陈三钱会意,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迅速将那块仙元石残片重新塞进怀里藏好。 金算盘也默默地坐回他的矮凳,拿起那块鹿皮,继续擦拭那枚青铜铃铛,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赵四海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快步走到大门前,拔开门栓,拉开了厚重的门板。 门外,风雨依旧。 昏黄的光线下,站着那个浑身湿透、佝偻着背的老乞丐。 他头发花白纠结,沾满了泥浆草屑,赤着脚踩在门前的积水里,破麻袋般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花白头发流下,在那张脏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 老乞丐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发黑的牙齿,一只脏兮兮、布满老茧的手从破烂的袖子里伸出来,掌心躺着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破旧匕首。 他用那沙哑含混、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对着门内的赵四海和陈三钱,重复着那句仿佛亘古不变的话语: 「典当…」 「典当喽…」 「老规矩…三枚…三枚灵石…」 第 5 章:死人经济学(上)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当铺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门外淅沥的雨声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前厅里,那股混合着陈旧木头、廉价檀香、以及一丝难以驱散的铁锈与腐败的味道,重新包裹了陈三钱。 他背上的伤口在赵四海特制的辛辣药膏作用下,传来一阵阵火辣中透着清凉的刺痛,时刻提醒着他昨夜码头的凶险和后院的搏杀。 老乞丐佝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湿漉漉的街角,揣着那三枚亮晶晶的下品灵石。 柜台光滑的乌木台面上,静静躺着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破旧匕首,刃口钝得连豆腐都切不开。 旁边,摊开着一本厚厚的、边缘磨损泛黄的硬壳账簿——四海典当行的流水总账。 陈三钱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深处因透支寿元而泛起的空虚感和经脉的隐痛,挪到柜台后的高脚凳上坐下。 他熟稔地拿起一杆细长的狼毫笔,在砚台里舔饱了墨。墨是劣质的松烟墨,带着一股刺鼻的烟熏味。 他翻开账簿最新一页,提笔悬腕。墨汁在笔尖凝聚,欲滴未滴。 落笔。 墨迹在粗糙的账页上晕开清晰的楷体小字: 「癸亥年七月初九,收:生锈匕首一把。成色:劣。死当。折价:下品灵石叁枚。经手:三钱。」 写完最后一笔,他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目光扫过那把破匕首,又落在账目上那刺眼的「叁枚」字样。这买卖,明眼人一看就是血亏。 三枚灵石,够买三斤上好的灵谷,或者请低阶符师画两张最基础的引火符了。换这么个废铁疙瘩? 「心疼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在柜台对面响起。 陈三钱猛地抬头。掌柜赵四海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柜台前,手里依旧捧着那个油亮的紫砂壶。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市侩笑容,浑浊的眼睛却没什么温度,正看着账簿上那行刚写下的字。 「掌柜的。」陈三钱放下笔,脸上习惯性地堆起恭敬的笑,「这老货每周都来,风雨无阻,就典当这把破刀。按规矩,死当,给三枚。就是…」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就是这账面上,实在是不好看。咱们典当行,讲的是低收高出,这买卖…」 「亏了?」赵四海慢悠悠地嘬了一口茶,眼皮都没抬,「账面上的亏,未必是真亏。」 他放下茶壶,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柜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又点了点账簿上「叁枚」的字样。 「小子,」赵四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像把钝刀子慢慢刮着骨头,「在咱们这行当混饭吃,第一条规矩,就是算明白‘活账’和‘死账’。」 他踱到柜台侧面,示意陈三钱跟他到后头。 陈三钱忍着背后的不适,跟着赵四海穿过一道挂着油腻布帘的小门,进入当铺真正的核心区域——账房。 账房不大,光线昏暗。墙壁被顶天立地的巨大木架占满,架子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材质、大小不一的盒子、卷宗和账簿,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混合气味。 一张巨大的、同样被磨得油亮的乌木长桌占据中央,桌面上摊开着几本摊开的流水细账,上面蝇头小楷记录着各种物品的进出、折价、当期。 角落里,那具用油布盖着的焦黑尸体,像一个不祥的阴影,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焦糊味。 赵四海走到长桌前,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的细账,指着一行记录:「看这个。‘丁丑年腊月廿三,收:青锋剑(断),当价:十灵石。当期:三月。死当。’」 他又翻了几页,指着另一处:「再看。‘丙寅年三月初七,收:缠丝金镯一对(凡品),当价:五灵石。当期:半年。活当赎回,收利:半灵石。’」 「活人的东西,」赵四海的声音在昏暗的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有主儿,有价码,有牵挂。收进来,你要压价,怕他赎不起砸手里;放出去,你要防着别人惦记,怕收不回本。一进一出,操心费力,赚的是明面上的辛苦钱,是‘活账’。」 他放下账本,踱到墙角,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油布盖着的焦尸,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死人呢?」赵四海转过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东西,无主!无债!无牵挂!」 他猛地掀开油布一角,露出焦尸身上那件被烧得残破不堪、沾满泥污的深褐色布条,像是某种法衣的残片。 他枯瘦的手指毫不在意地捻起那破烂布条的一角。 「你看这玩意儿,」赵四海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嘲弄,「在七大派眼里,是废料,是垃圾,是见不得光的实验失败品,巴不得扔得越远越好,还得花钱雇人处理。」 「在血手李三那种劫修眼里,」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可能藏着宝贝的‘剑种’容器,是值得杀人越货的目标。」 他松开手,任由那破布条垂落回焦尸身上,目光转向陈三钱,带着一种审视和引导:「但在我们当铺眼里呢?」 赵四海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是‘死账’!」 「是无本万利的‘血馒头’!」 「只要胆子够肥,心思够活,肯弯下腰去死人堆里刨食儿,敢把那些活人不敢碰、不愿碰、或者碰了就死的‘秘密’翻出来…」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拍在乌木长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面上的账本都跳了一下。 「这修仙界底层,就饿不死你陈三钱!」 陈三钱的心脏像是被这声脆响狠狠攥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 赵四海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又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心中某个一直模糊不清的锁扣! 昨夜码头上的焦尸,鞋底那要命的碎片,血手李三疯狂的追杀,还有那柄失控的废剑…所有的凶险和诡异,在赵四海这赤裸裸的“死人经济学”面前,似乎都镀上了一层截然不同的、闪烁着灵石光芒的色彩! 恐惧在消退,一种混杂着贪婪、算计和豁然开朗的兴奋感,如同毒藤般迅速滋生! 「七大派…丢掉的废品…」陈三钱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墙角那具焦尸,以及尸体上那破烂的布条,「翻新…转手…卖给那些…求宝心切又没门路的…散修?」他眼中渐渐亮起一种近乎狂热的精光。 「孺子可教!」赵四海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重新浮现那副市侩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冷酷剖析世情的老者只是幻觉。 他踱回柜台方向。 「路子给你点明了。具体怎么运作,怎么避开七大派的耳目,怎么把‘废品’包装成‘古宝’,怎么定价,怎么找下家…」他回头瞥了陈三钱一眼,「那是你自己的本事。赚了,铺子里抽七成。亏了,或者惹上你兜不住的麻烦…」 赵四海的声音平淡无波:「后果自负。」 陈三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用力点头:「明白!掌柜的!」 他坐回柜台后的高脚凳,重新拿起那杆狼毫笔。这一次,他摊开的不是总账,而是一本新的、专门用于记录“特殊货物”的线装簿子。 他提笔,在扉页上郑重写下四个字:古遗拾荒录。 笔尖落回账页,他一边回忆着昨夜焦尸的细节,一边开始记录: 「癸亥年七月初八,乱星海东码头,收:无名古修士遗骸一具(火系术法反噬,重度碳化)。附:残破法衣碎片若干(疑似‘地火蚕丝’基底,重度污损)…」 他写得极其专注,努力回忆着焦尸身上每一个可能的细节,试图从破烂中挖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价值点”。 写着写着,他下意识地拿起柜台上那把老乞丐刚典当的锈蚀匕首,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亏本买卖”的实物,寻找点心理平衡。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冰冷匕首的瞬间—— 嗡! 怀里的仙元石残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 陈三钱手猛地一抖! 笔尖上凝聚的一滴饱满墨汁,恰好滴落在刚刚写到一半的当票存根联背面! 啪嗒! 浓黑的墨汁迅速在粗糙的黄色草纸上洇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墨团。 然而,就在这墨团扩散的边缘,在墨色最为浓重的地方,几个极其细微、极其黯淡、仿佛原本就印在纸里的、残缺不全的暗红色扭曲线条,竟在墨汁的浸润下,隐约显现了出来! 这些线条极其古怪,非符非籇,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和古老气息。 它们只显现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随着墨汁的彻底晕染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三钱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 刚才那是什么?是错觉?还是…这当票纸本身有问题?或者…是仙元石碎片带来的感应? 他下意识地看向柜台对面。 赵四海正背对着他,慢悠悠地整理着博古架上的一个赝品玉瓶,似乎毫无察觉。 角落里的金算盘,依旧在专注地擦拭他的小物件,灰白的眼珠毫无波澜。 陈三钱强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滴了墨的当票存根联迅速翻过,压在账簿最下面。 他拿起那把锈蚀的匕首,入手冰冷沉重,除了锈还是锈,看不出丝毫异常。 但指尖传来的触感,却隐隐和怀里仙元石碎片那微弱的悸动,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师父,」陈三钱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扬了扬手里的破匕首,「这玩意儿,真就一点门道都没有?那老乞丐每周都来,风雨无阻,就为了这三块灵石?」 赵四海转过身,瞥了一眼那匕首,嗤笑一声:「门道?或许有吧。疯子的执念,也是一种门道。」 他走过来,枯瘦的手指随意地在匕首布满锈迹的刃口上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暗红的铁锈。「这老东西,神神叨叨几十年了,就认这把破刀。给他三块灵石,买个耳根清净,省得他在门口念叨‘死人债活人还’,晦气!」 他甩了甩手指上的锈迹,语气带着一种商贾的精明:「三块灵石,买他每周准时报到,买他不去别家捣乱,买这条街坊都知道我四海典当行‘规矩’——这买卖,亏吗?」 陈三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扫过那匕首,又下意识地按了按怀里那块灼热的碎片。 疯子…执念…每周准时的“债务”…这里面,是否也藏着某种未被发现的“死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迅速被更迫切的“生意经”取代。他放下匕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那本《古遗拾荒录》上。 焦尸的价值需要深挖,但眼前,有更现成的“废品”可以利用! 他立刻起身,忍着背后的不适,快步走到墙角。 在赵四海略带玩味的目光注视下,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焦尸碳化最严重的部分,开始仔细剥离那件残破不堪、沾满泥污和焦痕的深褐色布条。 这布条质地奇特,入手坚韧冰凉,即使被烧得破破烂烂,边缘焦黑卷曲,依旧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残留。 陈三钱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能剥离下来的碎片都收集起来,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包好。 「师父,库房里还有没有处理‘古旧织物’的药水?最好能去污、固色,带点清灵草香味的。」陈三钱捧着布包问道。 赵四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翘:「西墙第三排架子,最底下那个黑陶坛子,‘涤尘水’,兑三倍清水浸泡半个时辰,捞出来阴干。记住,只能阴干!别想着用火烤,这‘地火蚕丝’的底子,见明火就成灰了。」 「明白!」陈三钱精神一振,捧着布包快步走向库房。赵四海的指点,无疑是认可了他的思路。 昏暗的库房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和材料。 陈三钱很快找到了那个沉重的黑陶坛子,揭开泥封,一股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酸涩气味飘散出来。 他按照赵四海的吩咐,取来一个大木盆,倒入清水,再小心地兑入适量的“涤尘水”。 清澈的水液很快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 他将那些破烂的布条碎片小心地浸泡进去。 乳白色的药水迅速包裹了那些沾满污垢焦痕的碎片。 肉眼可见的,浑浊的泥垢和部分浮灰开始从布条上析出,沉入水底。 布条本身那深褐色的底色,在药水的浸泡下,似乎也显得稍微鲜亮、厚重了一些,隐隐透出一种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古朴质感。 那丝微弱的灵力残留,在药水的作用下,反而被“激发”得稍稍明显了一丝。 成了! 陈三钱心中暗喜。 虽然离真正的“古修士法衣”碎片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破烂样子了。 下一步,就是包装和寻找买家! 他正盘算着是把这些“古料”拆成线头卖给符师当辅料,还是整块当“未知古阵法残片”忽悠人,账房门口传来金算盘那干涩沙哑的声音: 「三钱,前头来客了。是个生面孔,炼气中期的散修,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眼神飘忽,身上有土腥味和…淡淡的尸气。」 金算盘虽然眼瞎,但这份感知力堪称当铺的活雷达。 生意上门了!而且很可能是“同行”! 第 6 章:死人经济学(下)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陈三钱眼神一亮,迅速将泡着布条的木盆推到角落阴凉处盖好,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向前厅。 他脸上瞬间挂起了那副热情洋溢又带着点市侩精明的职业笑容。 刚掀开布帘进入前厅,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身材精瘦、脸上带着风霜之色的中年汉子,正有些局促地站在柜台前。 他背上果然背着一个不小的灰色包袱,包袱皮上沾着些干涸的泥点。 汉子眼神闪烁,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当铺四周,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鼓囊囊的地方。 看到陈三钱出来,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当铺朝奉这么年轻。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掌柜的…呃,小哥?收…收东西不?」 「收!当然收!」陈三钱笑容满面地绕到柜台后,「咱们四海典当行,童叟无欺,只要是值钱的玩意儿,来者不拒!客官您有什么好货,尽管拿出来掌掌眼?」 汉子犹豫了一下,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口,才解开背上的包袱,放在柜台上。 包袱里是几件沾着泥土的陶罐碎片,几个锈蚀的铜钱,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的、刻着模糊花纹的石板。 东西一拿出来,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更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腐朽气息弥漫开来。 「在…在城外乱葬岗边上挖到的,」汉子声音压低,带着点紧张,「听…听说以前是个古修士的埋骨地…您给看看?」 陈三钱心中了然。果然是个“土夫子”,挖坟掘墓的散修。 这种人手里出来的东西,真假难辨,风险高,但也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死账”。 他脸上笑容不变,拿起那块灰扑扑的石板,入手冰凉粗糙。 他学着金算盘的样子,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模糊花纹,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土腥味很重,但深处确实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冷的灵力残留,很古老,很稀薄。 是真的古物,但价值…恐怕有限。 他又拿起一个锈蚀的铜钱,指甲用力刮了刮上面的绿锈,露出一点暗黄的铜底。 「啧,客官,」陈三钱放下铜钱,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这些东西…年头是有点,可这品相…」他指着陶罐碎片:「碎得太厉害,拼都拼不起来了。」又指着铜钱:「锈蚀太深,灵力全无,当个古钱把玩都嫌脏手。」最后拿起石板:「这块镇墓石倒还完整点,可惜灵力散逸得差不多了,上面的符文也模糊不清…」 他看着汉子越来越紧张失望的脸色,话锋一转:「不过嘛,胜在是个真‘古料’。这样,打包价,给您五枚下品灵石。您看如何?」 「五枚?」汉子瞪大了眼,显然觉得太低,「我…我挖了好几天!差点被阴煞气侵了体!这石板…这石板说不定是宝贝!」 「客官,」陈三钱叹了口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您也知道,这乱葬岗出来的东西,带着阴气晦气,我们收进来还得找人做法事净化,这都是成本啊!而且…」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外面,「七大派最近查得严,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风险大着呢!五枚灵石,真的是看您辛苦,给的实在价了!要不,您再去别家问问?」 他作势要把东西推回去。 「别!别!」汉子急了,一把按住包袱,脸上挣扎了一下,咬牙道:「成!五枚就五枚!不过…小哥,你…你能不能给现钱?别打当票了!」他眼神闪烁,显然不想留下任何交易记录。 陈三钱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理解的笑容:「懂!规矩我懂!您稍等!」他转身,从柜台下的暗格里数出五枚带着杂质、但光芒还算稳定的下品灵石,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汉子眼睛一亮,飞快地抓起灵石揣进怀里,连包袱都不要了,转身就走,仿佛生怕陈三钱反悔。 陈三钱看着汉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只剩下冷静。 他拿起那块灰扑扑的镇墓石板,手指再次摩挲着上面的模糊纹路。刚才他话只说了一半。 这石板上残留的阴冷灵力虽然微弱,但纹路走向…似乎和刚才当票背面被墨汁洇出的残缺符文,有某种极其隐晦的相似感?是巧合吗? 他摇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五枚灵石收一堆破烂,看似亏了。 但这些东西,尤其是这块石板,处理一下,比如用药水泡掉表面的泥壳,再编个“古修士洞府阵基残片”的故事,转手卖给那些对“古修遗物”有执念的低阶散修,至少能翻三倍!这就是“死账”的利润空间! 他正盘算着,门口光线一暗。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道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走了进来。 他道袍虽然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神情严肃,眼神带着一种古板的正气。 背上斜挎着一柄古朴长剑,剑穗都有些褪色了。 陈三钱眼皮一跳。 这人他认识,是附近一个早已没落的小门派“青松观”的长老,道号玉清子,炼气后期修为。 玉清子是当铺的“常客”,不过,他是来当东西的。 「陈小友,」玉清子走到柜台前,声音平和,但眉头微蹙,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烦劳看看此物。」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用黄绸布仔细包裹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线装书册。封面上用古篆写着三个字:《青松剑诀》。 「唉,」玉清子叹息一声,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惭,「观中弟子修行,需购置几味固本培元的药材。 香火不继,只得…只得将这本祖师传下的剑诀心法…暂且典当。当期…三个月吧。不知能当几何?」 陈三钱心中了然。 这玉清子是个死守规矩的老古板,坚信苦修才是正道,最是看不起自己这种“钻营牟利”的当铺中人。 但门派的窘迫,又让他不得不一次次放下身段,来典当祖师传下的典籍。 他拿起那本《青松剑诀》,装模作样地翻了翻。 书页泛黄,墨迹清晰,确实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内容…只是一套平平无奇的基础剑诀和引气法门,放在七大派连外门弟子都懒得练。 唯一的价值,就是那点“古旧”的噱头和玉清子这份“祖传”的名头。 「玉清道长,」陈三钱放下书册,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惋惜,「您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剑诀心法,尤其是基础类的,实在是不太…值钱了。各大门派公开传授的基础法诀,比这精妙的也有不少…」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玉清子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窘迫和失望,才慢悠悠开口:「这样吧,念在是道长您祖传之物,又是为了弟子修行。这本书…死当,给您八枚下品灵石。若是活当…当期三个月,只能给五枚,赎金需七枚。您看?」 玉清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道袍的下摆。 死当祖传之物,这是大不敬!可活当…五枚灵石,杯水车薪!赎金还要七枚,更是雪上加霜! 他挣扎了许久,最终,对弟子的担忧压过了对祖师的愧疚,声音干涩:「…死当吧。」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脊背都佝偻了几分。 陈三钱麻利地数出八枚灵石,又拿出当票簿,提笔书写:「收:《青松剑诀》手抄本一册(基础类),死当。折价:下品灵石捌枚。经手:三钱。」 写完,他撕下当票,连同灵石一起推到玉清子面前。 玉清子看也没看当票,抓起灵石,将那本《青松剑诀》往陈三钱面前一推,转身就走,脚步仓促,仿佛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陈三钱拿起那本还带着玉清子体温的剑诀,随手翻了翻,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基础剑诀?不值钱?那是玉清子不懂包装! 把这本“青松观祖传秘典”和墙角那堆“古修士遗物”放在一起,编个“古修士洞府出土的剑道残篇”的名头,再找几个托儿在散修坊市里吹嘘一番…转手卖个三五十灵石,不成问题。 死人东西无主账,活人祖产…同样可以变成“死账”! 他正盘算着如何“包装”这本剑诀,门外街道上,暮色渐浓。 雨不知何时停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天边最后一抹惨淡的灰光。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幽灵般贴着当铺对面的墙根阴影,快速移动着。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异常灵动狡黠。 他的右手,天生有六根手指。 少年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像条滑溜的泥鳅,嗖地一下钻进了当铺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狭窄死胡同里。 陈三钱目光扫过窗外,正好看到那六指少年消失在胡同口。 他认识这小子,叫白小蝉,是当铺街有名的扒手兼伪造高手,据说能徒手仿制任何门派的低级令牌和当票。这小子鬼鬼祟祟地钻死胡同干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更重要的“生意”淹没。 他低下头,准备将玉清子的《青松剑诀》登记到《古遗拾荒录》里。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当铺前厅相对平和的气氛! 陈三钱猛地抬头,浑身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投向当铺大门外,那条被暮色笼罩的、湿漉漉的街道。 在街道对面,一间早已废弃的、门板歪斜的破茶馆屋檐下,一道高大魁梧、穿着暗红色劲装的阴影,如同凝固的雕像般矗立在那里。 昏暗中,那道从左眉骨斜劈到右脸颊的狰狞刀疤,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血手李三! 他环抱着双臂,那双在暮色中如同两点猩红鬼火的眸子,正穿过当铺敞开的门板,死死地、无声地锁定在柜台后的陈三钱身上! 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残忍而玩味的狞笑! 仿佛在说:小子,天黑了。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 7 章:首战劫修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暮色沉甸甸地压下来,像一块浸透了水的脏抹布,糊在乱星海边缘这处破败的街巷上空。 白日里淅淅沥沥的冷雨虽然停了,但湿气依旧浓重得化不开,混合着垃圾堆隐约的腐臭和青石板缝隙里苔藓的腥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陈三钱浑身绷紧,背心瞬间被一层冰冷的细汗浸透。 他清晰地感觉到,血手李三那双在昏暗中如同两点猩红鬼火的眼睛,正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蕴含的狂暴杀意和筑基期修士独有的沉重灵压,如同无形的磨盘,沉甸甸地碾过狭窄的街道,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跑!必须立刻离开当铺门口这个开阔地!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陈三钱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缩脖子,整个人如同受惊的狸猫,矮身就往当铺侧面那条堆满破筐烂桶、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里钻去! 「想溜?!」 一声狞笑如同炸雷,在身后响起! 血手李三动了!他那魁梧的身影如同出膛的血色炮弹,轰然撞破沉滞的空气! 脚下湿滑的青石板“咔嚓”一声碎裂!人未至,一股带着浓郁血腥煞气的狂暴掌风已然隔空拍来! 呼——! 腥风扑面!陈三钱只觉得后脑勺如同被重锤砸中,眼前金星乱冒! 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身体在狭窄的缝隙里拼命前窜,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 铮!铮!铮! 三颗黄铜算珠几乎不分先后,化作三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撕裂潮湿的空气,并非射向身后的血手李三,而是射向他左右两侧和头顶上方——那摇摇欲坠的破筐、半悬在墙头的烂木桶、以及一根腐朽的晾衣竹竿! 噗!噗!噗! 算珠精准嵌入目标!阴寒滞涩的灵力瞬间爆发! 哗啦!轰!咔嚓! 破筐里的烂菜叶、臭鱼头如同天女散花般炸开!烂木桶兜头盖脸地砸下!腐朽的晾衣竿带着风声拦腰横扫!一片狼藉瞬间堵住了狭窄的缝隙入口! 「小杂种!」 血手李三被这劈头盖脸的污秽垃圾和障碍物阻了一阻,气得暴跳如雷,粘稠的血光在掌心翻涌,一掌拍飞了砸来的木桶! 但就这片刻的迟滞,陈三钱已经如同泥鳅般钻出了狭窄的缝隙,一头扎进了当铺后面那片迷宫般交错、污水横流的黑暗小巷里! 「疤脸!瘦猴!给我围住他!别让他跑了!」血手李三愤怒的咆哮在巷口回荡。 急促的脚步声立刻从另外两个方向包抄过来!是疤脸王魁和另一个精瘦如猴的劫修!他们显然早已埋伏在附近! 陈三钱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背上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下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 他像只没头的苍蝇,凭借着对这片区域地形的熟悉,在七拐八绕、散发着恶臭的巷道里亡命狂奔。 身后,血手李三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疤脸王魁和瘦猴也从侧翼包抄,封堵着他可能的逃生路线。 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左边是死胡同,堆满了不知名的腐烂垃圾,臭气熏天;右边巷道稍宽,但尽头似乎也堆着杂物。 而正前方,疤脸王魁那张带着怨毒刀疤的脸,已经从拐角处探了出来,堵死了去路! 「狗东西!看你往哪跑!」疤脸王魁狞笑着,抽出腰间的分水刺,炼气后期的灵力波动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他脚踝上还缠着厚厚的、渗着血迹的布条,显然是上次瓦片留下的伤,这让他眼中的恨意更加疯狂。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侧翼还有瘦猴虎视眈眈! 陈三钱猛地刹住脚步,背靠着冰冷湿滑、长满青苔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失血和透支而苍白如纸。 血手李三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散发着血腥气息的肉山,堵住了他退回当铺方向的来路。 疤脸王魁和瘦猴一左一右,呈品字形将他死死围在丁字路口的死角。 三对一!绝境! 血手李三一步步逼近,暗红色的劲装仿佛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鲜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扭曲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陈三钱,如同盯着砧板上的鱼肉。 「跑啊?怎么不跑了?」血手李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小子,老子耐心有限。说!那天晚上,后院那道红光,那柄飞走的‘赤煞剑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具焦尸怀里,你他娘的到底抠走了什么宝贝?!」 他每说一句,身上的血腥煞气和筑基灵压就强盛一分,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陈三钱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疤脸王魁和瘦猴也配合着发出嘿嘿的狞笑,手中的兵刃闪烁着寒光。 陈三钱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冷汗沿着额角滑落。 硬抗?那是找死!筑基期的凶人碾死他比碾死蚂蚁还容易!必须拖!必须用“死人经济学”的思路,用“死账”的诱惑,撬开一线生机! 他剧烈地喘息着,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恐、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声音带着哭腔和破音的嘶哑:「三…三爷!饶命!小的说!小的全说!」 他像是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喊道:「那…那晚的红光…是…是‘引子’!是打开‘黑水潭’底下那个‘古修士洞府’的引子啊!那焦尸…那焦尸就是钥匙!小的…小的从它怀里抠出来的…是半块洞府禁制的‘枢纽石’!」 「古修士洞府?枢纽石?」血手李三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古修士洞府!这五个字对任何修士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尤其是在这人界资源枯竭的时代! 疤脸王魁和瘦猴的呼吸也瞬间粗重起来,眼中爆射出贪婪的光芒! 「放屁!」疤脸王魁强压住激动,厉声喝道,「黑水潭那鬼地方,鸟不拉屎,哪来的古修士洞府?!」 「真的!千真万确!」陈三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那焦尸就是七大派探索洞府失败的试验品!小的也是偶然从…从一个快死的寻宝散修嘴里撬出来的!他临死前画了地图!就在…就在小的怀里!」他作势要往怀里掏东西。 「慢着!」血手李三低喝一声,眼中贪婪和警惕交织,「把地图和那半块‘枢纽石’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 成了!贪婪上钩了! 陈三钱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惊恐交加、急于献宝的模样:「是!是!小的这就拿…」他的手颤抖着伸向怀里。 就在他手指即将探入怀中的刹那—— 一股狂暴、灼热、仿佛要焚尽他生命本源的洪流,猛地从鞋底的仙元石残片爆发! 沿着脚底的伤口,如同决堤的岩浆,疯狂涌入他枯竭的经脉! 这股力量是如此霸道,如此精纯,远超下品灵石百倍!但它带来的,却是更深、更刺骨的虚弱感——那是寿元被疯狂抽取的征兆! 与此同时,陈三钱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在仙元石力量涌入的瞬间,死死锁定了怀中三件早已准备好的“废品”! 一件,是玉清子当掉的那本《青松剑诀》! 一件,是那个“土夫子”当掉的灰扑扑镇墓石板! 一件,是墙角焦尸身上剥离下来、用药水简单处理过的一块最大的“地火蚕丝”布条! 嗡!嗡!嗡! 三件原本死气沉沉、灵力微弱几近于无的破烂,在仙元石残片那至高力量的强行灌注和粗暴“激活”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在陈三钱怀中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混乱的灵力波动! 剑诀书页无风自动,发出金铁摩擦般的锐响;镇墓石板上黯淡的符文疯狂闪烁,透出阴冷的死气;布条则如同活物般扭曲,散发出灼热的高温! “给我爆!”陈三钱在心中无声嘶吼!意念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件被强行“催熟”的法宝核心! 轰!轰!轰! 三声震耳欲聋、几乎不分先后的恐怖爆炸,如同三颗小型太阳在陈三钱胸前近距离炸开! 刺目的白光、混乱的剑气、阴冷的死气、灼热的火浪…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击风暴,呈扇形向着堵在正前方的血手李三、疤脸王魁和瘦猴三人,疯狂席卷而去! 「什么?!」 「操!!」 「小心!!」 血手李三首当其冲,血红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怀里揣着的不是地图,而是三颗威力如此恐怖的“炸弹”! 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怒吼一声,一双血红色的巨掌猛地交叉护在胸前,粘稠的血光瞬间爆发,形成一面厚重的血色光盾! 疤脸王魁和瘦猴更是魂飞魄散!他们距离爆炸中心更近,修为又远不如血手李三! 瘦猴怪叫一声,身体如同受惊的猴子般猛地向后弹射!疤脸王魁则怒吼着将分水刺横在身前,催动全身灵力形成护罩!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狠狠撞上了血色光盾和两人的防御!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小巷中疯狂回荡,震得两侧墙壁簌簌发抖,剥落下大片的墙皮和灰尘!刺眼的光芒将昏暗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昼! 血手李三闷哼一声,脚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 他双臂剧震,那面看似坚固的血色光盾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狂暴的冲击力将他魁梧的身躯硬生生推得向后滑行了数尺,才勉强稳住! 疤脸王魁和瘦猴就没那么好运了! 噗! 噗! 两声喷血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疤脸王魁的分水刺直接被狂暴的剑气搅碎!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混杂着剑气、死气、火浪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他胸口! 他胸口瞬间塌陷下去一大块,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鲜血狂喷,当场昏死过去! 瘦猴凭借着身法优势,避开了最核心的冲击,但也被爆炸边缘的能量乱流扫中,左臂齐肩而断! 断臂处焦黑一片!他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捂着断臂伤口,跌跌撞撞地向后逃窜,瞬间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 爆炸的强光和巨响,以及混乱的能量波动,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和感知! 就是现在! 陈三钱在引爆三件废品法宝的瞬间,早已借着爆炸的反冲力,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 他强忍着胸前传来的剧痛,爆炸冲击和仙元石力量反噬的双重伤害,以及那股几乎将他灵魂都抽干的恐怖虚弱感,至少二十年寿元被瞬间抽走! 人在空中,右手已闪电般按在腰间算盘之上! 他的目标不是血手李三!而是那个被爆炸震得身形不稳、光盾破碎的劫修头子!以及,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血手李三!」陈三钱的声音带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狠厉,穿透爆炸的余波,「这一珠,算你欠我的利息!」 铮!铮!铮!铮!铮! 五声短促尖锐到极致的颤鸣连成一片! 五颗黄铜算珠,如同索命的流星,撕裂尚未散尽的烟尘和混乱能量流,并非射向血手李三的要害,而是刁钻无比地射向他因抵挡爆炸而门户洞开的下盘——双膝、双踝以及…他腰间储物袋的系带! 珠光快如闪电!每一颗算珠都拖曳着微弱的、源自仙元石残片的奇异流光,带着一股“欠债还钱”的冰冷意志! 血手李三刚刚硬抗了三件法宝自爆的冲击,气血翻腾,灵光盾破碎,正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微妙间隙! 他万万没想到陈三钱在引爆如此威力的“炸弹”后,还能发出如此刁钻狠辣的反击! 「小畜生!」他惊怒交加,血掌仓促下拍,试图拦截! 噗!噗! 两颗射向膝盖的算珠被他勉强拍飞!但另外三颗… 噗嗤!一颗狠狠嵌入他右腿脚踝筋络!阴寒滞涩的灵力瞬间侵入! 噗嗤!另一颗精准地打在他左腿脚踝同样的位置! 而最后一颗,也是最快的一颗,如同长了眼睛般,擦着他仓促回防的手掌边缘,“唰”地一声,精准无比地割断了他腰间储物袋的系带! 「呃啊!」双腿脚踝同时传来筋脉被撕裂、灵力被冻结的剧痛,让血手李三一个踉跄! 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他视若性命的储物袋,竟被那颗该死的算珠带着,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了倒飞出去的陈三钱! 「我的储物袋!!」血手李三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脚踝剧痛,就要扑过去! 但陈三钱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在算珠射出的瞬间,他已经借着爆炸的反冲和算珠的后坐力,身体如同轻飘飘的落叶,猛地撞进了身后那条堆满腐烂垃圾的死胡同! 他看也不看飞来的储物袋,左手如同灵蛇出洞,在空中一抄,精准地将那鼓鼓囊囊的袋子捞在手中! 同时,他的身体毫不停留,借着撞击垃圾堆的力道,一个狼狈却异常迅捷的翻滚,撞开了垃圾堆后面一扇早已腐朽不堪、用破木板钉死的、通往另一条平行巷道的矮窗! 哗啦! 腐朽的木板应声而碎! 陈三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矮窗后的黑暗里! 「陈三钱!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血手李三狂暴到极点的咆哮,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在充斥着硝烟、血腥和恶臭的小巷中疯狂回荡,震得整个街区都仿佛在颤抖! 他拖着两条被算珠阴寒力量侵蚀、灵力运转滞涩的腿,冲到垃圾堆前,只看到那破开的矮窗和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疤脸王魁如同死狗般瘫在墙角,生死不知。瘦猴断臂逃遁,不知所踪。 他血手李三,堂堂筑基期劫修头子,带着两个手下围堵一个炼气期的小学徒,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手下非死即残,自己双腿受创,连视若性命的储物袋都被抢走了! 奇耻大辱!不共戴天之仇! 血手李三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洞洞的矮窗,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那道刀疤更是狰狞如活物。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轰! 坚硬的青石墙面被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 「搜!给我把这片老鼠洞翻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子要把他挫骨扬灰!!!」他对着闻声赶来的其他手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距离爆炸小巷隔着两条街,一处废弃灶房坍塌形成的、散发着浓重油烟和霉味的狭小空间里。 陈三钱背靠着冰冷的断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剧痛。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边涔涔而下,混着脸上的泥污和可能的血迹,狼狈不堪。 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亏空感和虚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冰凉,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 透支!巨大的透支!引爆三件废品法宝,加上最后那五颗蕴含了仙元石力量的算珠…他感觉自己的寿元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至少二三十年! 代价惨重。但,值得! 他摊开左手,那个鼓鼓囊囊、用某种坚韧兽皮缝制、还带着血手李三体温和血腥味的储物袋,正静静地躺在他沾满污秽的掌心。 筑基期劫修头子的身家!这里面,该有多少灵石?多少抢来的宝贝?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度不适。陈三钱强提一口气,忍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储物袋那简陋的禁制中。 血手李三显然没把这禁制当回事,只用了最基础的灵力烙印,此刻他身受创伤,灵力紊乱,烙印早已松动。 噗。 一声轻响,禁制被强行冲开。 陈三钱的神识迫不及待地探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小山般的下品灵石!粗略一扫,至少有上千枚! 灵石的光芒在狭小的储物空间里交相辉映,晃得陈三钱心神摇曳!发了!真的发了! 这一把,比他过去几年在当铺里抠搜攒下的全部身家还要多十倍! 灵石堆旁边,散乱地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疗伤和恢复灵力的普通丹药;几件闪烁着黯淡灵光的法器,刀、剑、盾,品相一般,沾着血污;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兽骨、矿石、干枯的草药。 陈三钱的目光飞快扫过这些,最终,定格在储物袋角落里,两个不起眼的小东西上。 一个,是一枚约莫两指宽、通体呈淡紫色、触手温润的玉质符箓。 符箓表面,用极其纤细、闪烁着微光的银线,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紫罗兰图案。 整个符箓透着一股清冷高贵的气息,与储物袋里其他粗陋血腥的东西格格不入。 另一个,则让陈三钱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把通体布满暗红色锈迹、刃口钝得离谱、样式极其古旧的匕首! 正是老乞丐每周风雨无阻来典当的那把!它怎么会出现在血手李三的储物袋里?! 陈三钱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怀里——那块仙元石残片,此刻正隔着衣物,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与储物袋里那把锈蚀匕首,以及他怀中另一张当票背面被墨汁洇出的残缺符文,隐隐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共鸣! 血手李三…老乞丐的匕首…紫罗兰符箓…七大派丢弃的焦尸废品… 无数碎片化的线索在他因透支而剧痛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他暂时压下对匕首的惊疑,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捻起那枚淡紫色的玉符。 符箓入手温润,带着一丝淡淡的、仿佛空谷幽兰般的冷香。 在符箓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用同样纤细的银线,绣着两个娟秀却带着一丝锋锐的小字: 「紫灵」。 紫灵?紫灵仙子?! 陈三钱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 那个伪装成散修、在乱星海黑市神出鬼没、据说背景神秘、连赵四海都讳莫如深的女人?! 血手李三的储物袋里,怎么会有她的专属联络符箓?!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陈三钱的脑海: 血手帮能在乱星海边缘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越货,劫掠七大派的“废料”运输船…背后,难道站着的就是…七大派本身?! 而紫灵仙子,就是那个穿针引线的中间人?!这枚符箓,就是他们勾结的铁证?! 七大派…劫修…当铺洗钱…死人废品翻新… 一条隐藏在血腥与贪婪之下的、庞大而黑暗的利益链条,第一次在陈三钱眼前,撕开了它狰狞的一角! 他紧紧攥着那枚温润却冰冷的紫罗兰符箓,感受着怀里仙元石残片的灼热,以及身体深处那巨大的、用寿元换来的虚弱。 恐惧在消退,一种更冰冷的、混杂着野心和算计的火焰,在他眼底深处悄然点燃。 他咧开嘴,沾着血污和泥灰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该去黑市…给这些死人货,找个好买主了。」 第 8 章:黑市第一桶金(上)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鼠巷。 这名字比巷子本身更肮脏。 腐烂菜叶和不知名秽物在墙角堆出滑腻的软泥,被无数双沾满泥泞的脚踩踏、挤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霉变和排泄物气味的恶臭。 浑浊的污水在坑洼的石板路面上积成一个个小潭,倒映着两侧歪斜欲倒的木板棚顶,以及棚顶缝隙里漏下的、被厚重污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惨淡月光。 陈三钱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紧贴着斑驳掉皮的土墙移动。 一件宽大破旧、沾满油污和可疑深褐色污渍的黑色斗篷从头罩到脚,脸上蒙着浸过药汁、能隔绝低阶神识探查的粗麻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异常冷静的眼睛。 斗篷下,他左手死死按在腰间——那里硬邦邦的,藏着血手李三的储物袋,以及他此刻全部的“本钱”。 每一步都踩在湿滑黏腻的污秽上,发出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身体深处那股因透支寿元而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生命流逝的空洞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的神经。 背上的伤口在粗糙斗篷的摩擦下,也传来阵阵隐痛。但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全部心神凝聚在感知周围的环境上。 巷子深处,一点昏黄摇曳的灯光,如同坟场里的鬼火,穿透浓重的黑暗和恶臭,隐约勾勒出一扇低矮、包着厚厚锈蚀铁皮的木门轮廓。 门旁,两个同样裹在黑袍里的身影如同石雕般矗立,只露出两双警惕而冷漠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老鼠”。 “汇通天下”。 乱星海最大的地下钱庄,也是最大的黑市销赃窟和情报集散地。 明面上做的是灵石兑换、低息放贷(高利贷)的生意,暗地里,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或等值的“货”,这里能买到人界几乎一切明面上禁止流通的东西——包括人命。 陈三钱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不适感,步履沉稳地走向那点昏黄的灯火。 他能感觉到,暗处至少还有三道隐晦的神识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评估。 距离铁皮木门还有五步。 左侧的黑袍守卫动了动,一只裹着脏兮兮布条、骨节粗大的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无声地摊开。 规矩。 陈三钱停下脚步,同样无声地从怀里摸出三枚带着杂质的下品灵石,轻轻放在那只布满老茧的掌心。 这是“门票”,也是“规矩钱”。 守卫的手掌合拢,灵石消失。他侧了侧身,让开通往门内幽暗的道路。 另一个守卫则伸出手指,在锈迹斑斑的铁皮门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笃、笃笃、笃”地敲了五下。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沉重的铁皮木门向内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劣质烟草、汗臭、血腥、陈旧纸张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欲望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陈三钱吞没。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空间比预想的要大得多,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窖被强行掏空改造。 粗糙的岩石穹顶低矮地压迫下来,上面悬挂着几盏巨大的、黑乎乎的油灯,灯芯燃烧着劣质的油脂,散发出昏黄摇曳的光线和滚滚浓烟。 烟雾弥漫,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模糊而躁动的昏黄里,人影幢幢,如同鬼魅。 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成实质,吸一口都带着灼烧肺叶的颗粒感。 巨大的噪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粗鲁的叫骂声、亢奋的竞价声、刻意压低的密谋交谈、骰子在碗底疯狂跳动的脆响、角落鞭子抽打皮肉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嚎……各种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疯狂洪流。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地,坑洼不平,混杂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呕吐物的残渣、破碎的酒坛和不知名的垃圾。 一张张粗糙的、布满刀痕油污的木桌随意摆放着,围坐着形形色色、同样裹在深色斗篷或戴着面具的人。 有人在玩骰子,牌九,输红了眼的赌徒拍着桌子咆哮;有人则在角落阴影里,快速地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灵石的光芒在脏污的手掌间一闪即逝。 更多的目光,则聚焦在空间最深处,一个用粗糙原木搭建起来、高出地面一尺左右的简陋平台上。 那里,是整个黑市的心脏——拍卖台。 一个身材异常肥胖、穿着油腻绸衫、脸上堆着虚假热情笑容的胖子,正唾沫横飞地主持着拍卖。 他手里挥舞着一块闪烁着微弱灵光的矿石,声音在嘈杂中异常洪亮: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好的‘寒铁矿’!出自玄天派废弃的七号矿坑!绝对的‘死矿’货!杂质少,灵力传导性上佳!打造寒冰系法器的不二之选!起拍价三十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块!」 「三十五!」 「四十!」 「老子出五十!都别跟老子抢!」 台下的竞拍者大多遮掩着面容,但动作和声音却暴露着他们的贪婪。陈三钱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快速扫过那些踊跃举牌的身影。 他们的斗篷下摆偶尔翻动,露出衣角的徽记:玄天派外门弟子的云纹、烈阳宗外堂的火焰标记、碧波潭记名弟子的水波暗绣……清一色的七大派外围弟子!这些本该维护门派“清誉”的人,此刻却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撕咬着从自家矿坑里流出的“废料”! 赵四海的“死人经济学”,在这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七大派扔掉的东西,换个地方,套个名头,就能让这些底层弟子趋之若鹜,掏出辛苦积攒或盘剥来的灵石! 陈三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压了压斗篷的帽檐,如同一滴水融入沸腾的油锅,悄无声息地穿过喧闹的人群,绕向拍卖台后方一个更加隐蔽、被厚重油腻布帘隔开的小隔间。 那里是“卖家”交割货物和灵石的地方。 布帘掀开,里面的空气稍微好一点,但同样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紧张的气息。 一个穿着灰布短褂、满脸精明市侩、手指上戴着硕大铜戒指的干瘦老头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正眯着眼清点一堆灵石。 他是钱满仓,“汇通天下”负责黑市拍卖交割的管事,也是陈三钱此行必须打交道的“中间人”。 钱满仓眼皮都没抬,伸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上一块脏兮兮的木牌:「名号,货单,底价,抽水规矩照旧,三成。」 陈三钱没说话,从宽大的斗篷袖子里摸出三样东西,轻轻放在桌面上。 第一件,是那块从焦尸身上剥离、用药水“涤尘水”浸泡处理过的深褐色“地火蚕丝”布条。 此刻,它被小心地折叠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边缘的焦痕被巧妙掩饰,深褐色的底子在昏黄灯光下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古朴感,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 第二件,是玉清子当掉的那本《青松剑诀》。书册被特意做旧,边角磨损得更厉害,甚至用烟熏出了几处焦痕。封面那三个古篆字被描摹得更加苍劲有力。 第三件,则是那个“土夫子”当掉的灰扑扑镇墓石板。表面的泥壳被仔细清理掉,露出了更多模糊而诡异的符文痕迹,阴冷的气息似乎也更明显了一些。 钱满仓浑浊的老眼终于抬了起来,扫过桌面上的三件东西。 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秤,迅速评估着它们的“卖相”和可能的“故事性”。 「破烂。」他干瘪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哪捡的死人坑?就这玩意儿也想上拍?」 陈三钱藏在蒙面布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那块“地火蚕丝”布条上,声音透过粗麻布,变得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钱管事,眼力差了。这不是破布。」 他顿了顿,手指滑向《青松剑诀》: 「这也不是普通剑诀。」 最后指向镇墓石板:「这更不是寻常镇墓石。」 他微微前倾身体,斗篷的阴影笼罩下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它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黑水潭底,刚被发现的……‘地火真人’坐化洞府!」 「地火真人?」钱满仓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手指下意识地捻动着他那枚硕大的铜戒指。 显然,这个名字对他有触动。 「没错,」陈三钱的声音如同梦呓,编织着精心准备的谎言,「那焦尸,就是强行破禁失败的倒霉蛋!这块布,是他身上唯一残留的护身法衣碎片!能抗地火!这剑诀,是洞府外室发现的引气残篇!直指上古剑道!这石板……是镇压洞府阴脉的阵基残件!蕴含一丝阴冥道韵!」 他猛地收回手,语气斩钉截铁: 「三件一起,打包拍!起拍价,一百下品灵石!抽水照旧!」 「一百?!」钱满仓差点跳起来,嗤笑道,「蒙面老弟,你当下面那群人是傻子?就凭你红口白牙编个故事?」 「是不是故事,钱管事试试不就知道了?」陈三钱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你只管上拍。拍不出去,抽水我一分不少给。拍出去了……三成佣金,汇通天下稳赚。」 钱满仓那双精明的老眼死死盯着陈三钱蒙面的脸,似乎在权衡这胆大包天的提议和其中蕴含的风险与暴利。 黑市的规矩,卖家有编故事的权利,买家有打眼的觉悟。 只要故事编得圆,东西够唬人,就不愁没冤大头。关键是……这蒙面人的底气从何而来? 「好!」钱满仓猛地一拍桌子,眼中贪婪压倒了谨慎,「老子就陪你赌一把!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流拍或者穿帮惹出麻烦……」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后果你自负!牌子拿好,丙字七号!」他丢过来一块刻着数字的粗糙木牌。 陈三钱接过木牌,不再多言,转身隐入布帘外的喧嚣烟雾中。 他需要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他的“货”上场,并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拍卖在继续。一件件沾着血或土的“宝物”被送上台,在胖子拍卖师舌灿莲花的鼓吹和台下贪婪的竞价声中易主。 灵石的光芒在烟雾中闪烁,映照着一张张被欲望扭曲的脸孔。 终于,胖子拍卖师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激动: 「诸位!接下来这件,可是今晚的重头戏!新鲜出炉!热乎着呢!来自——黑水潭底,‘地火真人’坐化洞府的第一批遗宝!」 台下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胖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陈三钱的三件“宝贝”,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看!这古拙的纹路!这历经岁月而不灭的灵韵!这深沉的色泽!」 他指着布条:「此乃‘地火蚕丝’所织护身法衣残片!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是探索火系秘境的绝佳护身符!」 又举起《青松剑诀》:「此乃洞府外室所得引气剑诀残篇!虽只鳞片爪,却直指上古剑道真意!参悟一二,受用无穷!」 最后托起镇墓石板:「此乃洞府阴脉阵基残件!蕴含一丝精纯阴冥道韵!无论是炼器、制符,还是修炼特殊功法,都是无价之宝!」 他唾沫横飞,将陈三钱编造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遍,最后重重一拍桌子: 「三件秘宝,打包起拍!底价——一百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少于十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开始!」 短暂的寂静。 台下的黑袍客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这“重磅消息”和不算低的底价震了一下,也在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 就在冷场即将出现的刹那—— 「一百一!」 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从拍卖场右侧角落响起。 一个同样裹着破旧斗篷、佝偻着背,还故意咳嗽了几声的老者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正是陈三钱事先安排好的“托儿”——那个六指少年白小蝉伪装的! 「丙字七号!一百一十灵石!」胖子拍卖师立刻指向白小蝉的方向,声音洪亮。 「一百二!」另一个方向,一个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响起,是某个被故事打动的玄天派外围弟子。 「一百三!」白小蝉伪装的驼背老头毫不犹豫地跟上,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志在必得的架势。 「一百四!」 「一百五!」 价格开始攀升!白小蝉这个“托儿”的存在,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点燃了竞拍者的热情和好胜心! 尤其是那些七大派的外围弟子,看到“竞争者”出现,更觉得这东西可能真有点门道!万一真是“地火真人”的遗宝呢?错过了岂不是亏大了? 「一百八!」 「两百!」 价格迅速突破两百大关!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被彻底炒热。 白小蝉伪装的驼背老头,如同一个固执的老疯子,每次有人出价,他都毫不犹豫地加价十块灵石,摆出一副倾家荡产也要拿下的架势。 这极大地刺激了其他人的神经。 陈三钱站在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冷眼旁观。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在每一个举牌竞价的买家身上掠过。 当对方因为激动或专注而动作稍大时,他便能捕捉到他们斗篷下翻出的衣角徽记,或者听到他们情急之下带出的口音。 「两百三!」一个烈阳宗弟子激动地喊道,脖子上青筋暴起。 「两百四!」驼背老头(白小蝉)沙哑跟进。 「两百五!」碧波潭的女弟子声音带着颤音。 「两百六!」…… 陈三钱的手指在宽大的斗篷袖子里无声地动作着。 他掌心握着一块特制的、浸过显影药水的薄玉片,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如同最灵巧的刻刀,飞快地在玉片内部刻印下那些竞拍者的特征——烈阳宗火焰徽记、碧波潭水波暗绣、玄天派云纹,以及他们大致的体型、声音特点…… 这些,都是他未来的“债主”。 用死人废品换来的灵石只是开始,这些“客户”的身份信息,才是真正的、可持续收割的“死账”! 「三百!」 白小蝉伪装的驼背老头,用尽全身力气般嘶吼出这个数字,身体还配合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 这个价格,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大半竞拍者的热情。三百灵石,对于这些外围弟子来说,几乎是天文数字了。 台下陷入一片嗡嗡的议论和犹豫。 「三百灵石!丙字七号出价三百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地火真人’的秘宝!三件成套!错过今晚,抱憾终生啊!」胖子拍卖师声嘶力竭地煽动着。 沉默。 几个刚才还志在必得的弟子,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色难看地放下了号牌。 「三百灵石第一次!」 「三百灵石第二次!」 胖子拍卖师高高举起了木槌。 「成交!!!」 第 9 章:黑市第一桶金(下)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木槌重重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恭喜丙字七号!‘地火真人’秘宝三件,归您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羡慕、嫉妒、或幸灾乐祸的嘈杂声。 白小蝉伪装的驼背老头颤巍巍地走向交割区,仿佛真的掏空了家底。 陈三钱心中冷笑。 三百灵石,扣除钱满仓的三成抽水(九十块),净赚两百一十块! 加上从血手李三那里抢来的一千多灵石,他此刻的身家,已远超普通筑基修士! 更重要的是,那几个“大客户”的信息,已经牢牢刻在了他的玉片上。 尘埃落定,拍卖继续。陈三钱准备悄然离开,去交割区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灵石。 就在这时,拍卖台旁边,交割区的厚重布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 那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上涂着淡紫色的蔻丹,在昏暗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精致。 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身姿摇曳地走了出来。 她脸上罩着一层轻薄如雾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眸中仿佛含着秋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与高傲。 即使在这龙蛇混杂、污秽不堪的黑市,她的出现也像是一滴清泉落入油锅,瞬间吸引了不少贪婪、惊艳或忌惮的目光。 紫灵仙子! 陈三钱瞳孔微缩,立刻压低了帽檐,身体往阴影里又缩了缩。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交割区? 只见紫灵仙子径直走向钱满仓的桌子,动作优雅地解下腰间一个绣着精致紫罗兰花纹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用料极其轻薄柔软、闪烁着淡淡珠光、边缘还绣着繁复蕾丝的——水红色肚兜! 她将那件带着女子幽香的贴身之物,轻轻放在钱满仓油腻的破桌子上,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淡: 「典当。活当。当期一月。估价。」 钱满仓那双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那肚兜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枯瘦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地伸过去,小心翼翼地捏起肚兜一角,凑到昏黄的油灯下仔细端详,嘴里啧啧有声: 「好料子!这光泽…这柔韧…嘶…至少是‘冰蚕丝’混了‘火浣纱’?不对不对…这感觉…」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紫灵仙子眉头微蹙,似乎对钱满仓那贪婪审视的目光颇为不悦,冷声道: 「你只管估价便是。」 「嘿嘿,仙子莫急,好货自然要细看。」钱满仓讪笑两声,继续埋头研究,甚至想凑近了闻一闻。 陈三钱在阴影中冷眼旁观。 紫灵仙子典当贴身肚兜?这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枚冰冷的紫罗兰联络符箓,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紫灵仙子的注意力被钱满仓的贪婪举动吸引,微微侧身露出不悦表情的刹那—— 「三块…抵债…抵债喽…」 一个含混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拍卖场最阴暗、最靠近出口的角落里响起。 陈三钱猛地转头! 只见那个浑身脏污、佝偻着背的老乞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那里! 他挤在一群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赌徒中间,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拍卖台上刚摆出来的一件新拍品——一块黑乎乎、布满裂纹、像是被雷劈过的烂木头桩子。 胖子拍卖师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 「……千年雷击桃木心!炼制辟邪法器的极品材料!起拍价十灵石!」 「三块…」老乞丐像是根本没听到起拍价,固执地伸出三根脏兮兮的手指,对着空气晃了晃,嘴里颠来倒去地嘟囔,「…抵债…抵债喽…」 周围的赌徒哄笑起来。 「老疯子!三块灵石就想买雷击木?」 「滚远点!别耽误大爷发财!」 有人甚至不耐烦地推搡了他一把。 老乞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依旧固执地举着三根手指,对着那根烂木头念叨: 「抵债…抵债…」 胖子拍卖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搅局的疯子,皱了皱眉,正要呵斥驱赶。 「十灵石!」一个声音响起。 「十二!」 「十五!」 竞拍已经开始,没人再理会角落里的疯言疯语。 那根“千年雷击桃木心”很快被一个黑袍客以二十五灵石的价格拍走。 老乞丐看着木头被人拿走,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疯癫。 他缩回角落的阴影里,继续对着空气念叨:「三块…抵债…债要还喽…」 陈三钱收回目光,心中疑云更重。 这老乞丐神出鬼没,行为诡异,他拍这烂木头做什么?又抵什么债? 交割区那边,钱满仓似乎终于完成了对那件肚兜的“鉴赏”,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仙子这件…呃…宝物,用料非凡,工艺精湛,更难得的是…嘿嘿…」他搓着手,「活当一月,给您算…八十下品灵石?赎金一百二十块,如何?」 紫灵仙子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对这估价极为不满,但似乎又不想在此纠缠。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成交。当票。」 钱满仓麻利地写好当票,撕下存根联递给紫灵仙子。 紫灵仙子看也不看,将当票塞进锦囊,转身便走,如同骄傲的孔雀,很快消失在通往黑市更深处的另一条通道里。 陈三钱这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到钱满仓桌前,亮出了丙字七号木牌。 钱满仓看到是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换成了市侩的精明,将一个沉甸甸、散发着浓郁灵石气息的粗布袋子拍在桌上: 「丙字七,扣掉三成抽水,二百一十块下品灵石!点点?」 陈三钱没说话,抓起袋子掂量了一下,神识一扫,数目无误。 沉甸甸的份量,代表着他在这个残酷修仙世界掘到的第一桶真正的“黑金”。 他没有立刻离开,目光却落在了钱满仓随手丢在桌子角落的那张当票存根联上——正是紫灵仙子刚刚典当肚兜的凭证。 「钱管事,」陈三钱的声音依旧沙哑,「刚才那位仙子当的…是件好货?」 钱满仓正喜滋滋地数着抽水得来的九十块灵石,闻言头也不抬: 「当然好货!那料子…啧啧,老子干这行几十年,也是头回见!不过那女人…邪性得很,沾上怕没好事。」 陈三钱不动声色:「能看看当票吗?长长见识。」 钱满仓有些不耐烦,但想到对方刚让他赚了笔大的,还是随手把那张当票存根联推了过来: 「看吧看吧,就一张破纸。」 陈三钱拿起当票。粗糙的草纸上,钱满仓歪歪扭扭地写着: 「收:水红鲛绡肚兜一件。活当一月。当价:八十灵石。赎金:一百二十灵石。经手:满仓。」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当票背面。那里一片空白。 就在他准备放下当票的瞬间,他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仙元石残片)的手指,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同时,他脑中灵光一闪! 陈三钱的手指,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极其隐蔽地在自己怀里轻轻一捻。 一点微不可查、闪烁着极其微弱星辉的粉末,他之前从仙元石残片上小心刮下的,沾在了他的指尖。 他拿起当票,假装仔细端详正面内容,指尖却极其自然、如同掸灰般,在那空白的当票背面轻轻拂过! 嗡! 当票背面的空白处,在沾染了仙元石粉末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猛地浮现出几道扭曲、断续、散发着黯淡暗红色光芒的诡异符文线条! 这些线条,与他之前在自己当票背面被墨汁洇出的,以及和血手李三储物袋里那把锈蚀匕首产生共鸣的符文,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残缺! 这些符文只显现了不到一息,便随着仙元石粉末力量的耗尽而迅速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三钱的心脏猛地一跳!强行压下脸上的异色,不动声色地将当票放回桌上。 「开眼了。多谢钱管事。」他抓起装灵石的布袋,转身没入烟雾弥漫的喧嚣之中,留下还在数灵石的钱满仓。 穿过污秽的鼠巷,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潮湿却相对清新的空气时,天边已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 陈三钱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一个废弃的砖窑里脱下伪装的黑斗篷和蒙面布,换回自己那身沾着泥污的当铺学徒短打。 他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灵石袋,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掌心。 二百一十块下品灵石,加上从血手李三那里抢来的一千多块,一笔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疯狂的巨款! 冰冷的晨风吹拂着他因透支而苍白的脸颊。 他咧开嘴,脸上却没有丝毫暴富的狂喜,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冰冷讥诮,对着空旷破败的砖窑,也对着这个吃人的修仙世界,低声吐出赵四海的“箴言”,也像是自己领悟的真理: 「修仙?」 「修的是人情世故!」 四海典当行的后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门栓拉开,露出赵四海那张带着一丝倦意和审视的脸。 他没说话,目光扫过陈三钱苍白的脸色、沾染污渍的衣襟,以及他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粗布袋子。 陈三钱闪身而入,反手关上门。 后院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药味,墙角那具焦尸已被处理掉,只留下一点焚烧过的痕迹。 「成了?」赵四海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陈三钱没回答,直接将灵石袋子丢在院中的石磨盘上,发出“哗啦”一声闷响。 袋口松开,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诱人光泽的下品灵石在熹微的晨光中暴露出来。 赵四海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堆灵石,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但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比预想的多了点。没惹麻烦?」 「暂时没有。」陈三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血手李三的人还在像疯狗一样乱嗅,不过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黑市上,东西都卖给七大派的外围弟子了。身份,都记下了。」 赵四海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他不再看那堆灵石,仿佛那只是一堆普通的石头。「天快亮了,收拾一下,准备开铺。今天……」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账房的方向,「有‘贵客’预约了典当,你跟着学点东西。」 陈三钱心中一动。贵客?能让赵四海称为贵客的……他立刻想到了那张当票背面浮现的符文和紫灵仙子。 「师父,」陈三钱开口,从怀里摸出那块记录着买家信息的薄玉片,以及……那张紫灵仙子典当肚兜的当票存根联,他离开黑市前,借口核对佣金,又从钱满仓那里要了回来。「在黑市交割时,碰到个有意思的东西。您给掌掌眼?」 他将当票递给赵四海,指尖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当票正面关于肚兜的简陋描述,目光却紧紧盯着赵四海的表情。 赵四海接过当票,浑浊的眼睛扫过上面歪扭的字迹,脸上那副市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当他粗糙的手指摩挲过当票背面的空白处时,指尖似乎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他抬起眼皮,看了陈三钱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 「水红鲛绡肚兜?哼,『汇通天下』那帮睁眼瞎。」赵四海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这料子,可不是什么鲛绡。」 他拿着当票,转身走向账房:「进来。点灯。」 陈三钱立刻跟了进去。账房里依旧弥漫着墨香和纸张的陈旧气味。 赵四海走到乌木长桌前,将那当票摊开在桌面上。 他拿起一盏黄铜烛台,用火石点燃了上面粗大的牛油蜡烛。昏黄跳动的烛光,将当票照得纤毫毕现。 赵四海枯瘦的手指,点向当票上“水红鲛绡肚兜”那几个字的下方,声音低沉而清晰: 「看好了,小子。今天教你第一课——『符箓暗记十三辨』之『隐线藏锋』。」 他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灵力,如同最细的绣花针,轻轻拂过当票上那几个字边缘的空白处。 「寻常人看当票,只看写的什么。但真正的门道,」赵四海的手指在烛光下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往往藏在没写的地方,藏在笔墨的走势、纸张的纹理、还有…卖家刻意留下的‘印记’里。」 随着他灵力的引导,在烛光的特定角度照射下,当票空白处,那水红色肚兜的图样描述附近,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与纸张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淡银色丝线纹路,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 这些丝线纹路勾勒出的,并非装饰花纹,而是一个极其小巧、却异常清晰的图案—— 七片细长的、仿佛由鲜血凝结而成的花瓣,围绕着一颗微小的、同样暗红色的花蕊。 花瓣边缘带着锐利的尖刺,透着一股森然的邪气。 七瓣血梅纹! 玄天派的独门暗记! 「这料子,」赵四海的声音在昏暗的烛光下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冰冷,「根本不是什么鲛绡。这是‘千幻蛛丝’,产自灵界剧毒妖蛛的巢穴,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更能随心意变幻色彩质地,是制作顶级幻术法衣的极品材料。」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那若隐若现的七瓣血梅纹,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能穿得起这种料子,还带着玄天派最高级别暗记的女人……小子,你记住,」 「那不是肚兜,那是裹尸布!」 「是会吃人的!」 话音未落。 库房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 像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落在干燥的尘土上。 陈三钱和赵四海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库房角落,那块被陈三钱从黑市带回来、随手丢在破筐边上的、老乞丐用三枚灵石拍下的烂木头桩子,那块所谓的“千年雷击桃木心”,此刻,那布满裂纹的漆黑表面,正缓缓地、一滴滴地……渗出粘稠、暗红、散发着浓郁腥甜气味的—— 黑血! 第 10 章:当铺鉴定教学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烛火猛地一跳! 昏黄的光晕在账房低矮的顶棚上剧烈摇晃,拉扯着墙上巨大而扭曲的影子。 牛油蜡烛燃烧的焦糊味混杂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赵四海那句冰冷的警告还悬在凝固的空气中: 「……那是裹尸布!是会吃人的!」 话音未落。 啪嗒。 又是一声清晰、粘稠的滴落声,从库房幽暗的角落传来。像是什么湿冷沉重的东西,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陈三钱猛地扭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赵四海浑浊的老眼里也瞬间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精光! 两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向声音的来源——库房最深处,那个堆满破筐烂桶、蛛网密布的角落。 陈三钱昨晚从黑市带回来、随手丢在破筐边上的那块黑乎乎、布满裂纹的烂木头桩子(老乞丐用三枚灵石拍下的“千年雷击桃木心”),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暗红、粘稠、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的液体,正一滴滴、缓慢而持续地从木头表面那些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纹里渗出来,汇聚到下方,在积年的厚厚灰尘上,洇开一小滩触目惊心的黑红污迹。 那颜色,比最陈旧的血痂更深沉,更污浊。 更诡异的是,那滩污迹边缘的灰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粘稠的黑血……腐蚀、塌陷下去! 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强酸在侵蚀! 「哼!」赵四海一声低沉的冷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枯瘦的手指在乌木长桌上看似随意地一拂,那张记录着紫灵仙子肚兜信息的当票被扫到一边。 他浑浊的目光从那滩渗血腐蚀的烂木头上移开,重新落回陈三钱身上,仿佛那角落里正在发生的恐怖景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天塌下来,当铺的规矩不能乱。」赵四海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板市侩的腔调,带着不容置疑的训诫口吻,「小子,刚才教你的‘符箓暗记十三辨’第一式‘隐线藏锋’,看清楚了?」 陈三钱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将视线从角落的烂木头上撕扯回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看清楚了,师父。玄天派的七瓣血梅纹,藏在笔墨走势和纸张纹理的交界处,需以特定角度灵力引导,借烛光显形。」 「嗯,」赵四海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张当票,「这不过是皮毛。真正的‘符箓暗记’,千变万化,藏于无形。笔锋的顿挫,墨色的浓淡,甚至书写者落笔时的心绪起伏,都可能留下独特的‘印记’。这些‘印记’,才是识别真伪、洞悉来路的关键。」 他拿起当票,凑近摇曳的烛火,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审视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你看钱满仓这笔字,潦草油滑,力透纸背却无神韵,转折处刻意顿挫,像老鼠啃出来的。这是‘汇通天下’那帮掮客惯用的‘鼠尾签’,专为掩饰物品真实来历,方便事后推诿扯皮。」 陈三钱凝神细看,果然发现那些字迹的收尾处,都带着一种刻意拉长、微微上翘的细小勾画,若不细察,极易忽略。 「再看这里,」赵四海的手指移到肚兜描述中‘水红’二字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墨点,「墨色略深,浸润稍重。寻常人只当是污渍,但这墨点边缘圆融,内部有极细微的螺旋纹……这是‘汇通天下’特制的‘黑水印’,以深海墨鱼胆汁混合沉银粉调制,遇强光或特定药水会显形,是他们内部标记‘**险’货物的记号。」 陈三钱心中凛然。一张看似简陋的当票,竟藏着如此多的门道!若非赵四海指点,他根本无从察觉。 「所以,」赵四海放下当票,目光如炬地盯着陈三钱,「鉴定之道,首重‘察微’。毫厘之差,谬以千里。一件东西值不值钱,能值多少钱,值不值得收,值不值得押上身家性命去碰……全在这‘微末’之间。」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就像角落里那块烂木头。寻常人只当是块烧火都嫌烟的垃圾。但能渗出‘九幽蚀魂血’,腐蚀地面如热油泼雪……嘿嘿,」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干笑,「那玩意儿,怕是比玄天派的‘裹尸布’更会‘吃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赵四海的话,库房角落里又传来一声更清晰的“啪嗒”!伴随着更响亮的“滋滋”腐蚀声! 那滩黑血的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一圈,腥甜中带着腐朽的气息更加浓烈了。 陈三钱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角落。 昏暗中,那块烂木头仿佛一个正在苏醒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活物。 就在这时,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账房门口那厚重的布帘阴影下响起: 「掌柜的说得对…那料子…会吃人…」 陈三钱猛地转头! 只见金算盘佝偻着背,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布帘下。 他那双灰白色的、毫无神采的眼珠,此刻却仿佛能穿透黑暗,精准地“望”向乌木长桌上那张摊开的当票,更准确地说,是“望”向当票上描述的那件肚兜。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扶着门框,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凝重。 「千幻蛛丝…」金算盘的声音干涩而缓慢,带着一种洞悉幽冥的寒意,「产自灵界‘蚀骨渊’深处的‘鬼面人面蛛’。那畜生…活着的时候,吐出的丝能缠神魂,织成的网能囚金丹。死了…它的丝,怨气更重,邪性更深。」 他摸索着,缓缓挪到桌边,伸出枯瘦的手指。 那手指并未直接触碰当票,而是悬停在当票上方寸许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如同抚摸着无形的琴弦般,凌空抚过当票上“肚兜”字样的区域。 「冰凉…滑腻…带着一股子甜腻的腥气…像刚剥下来的美人皮…」金算盘喃喃自语,灰白的眼珠微微转动,仿佛在“看”着常人无法感知的景象,「这料子…不是新织的。它‘吃’过东西…不止一个…灵力…精血…还有…不甘的魂魄…」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猛地缩回,仿佛被无形的毒针蛰到。 「掌柜的…这东西…沾不得。它认主…也噬主。不是它的主人穿上它…会被它一点一点…从皮到骨…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 金算盘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本就凝重的空气。 那件看似精致诱人的肚兜,在他口中俨然成了一件披着华美外衣的索命凶器! 陈三钱听得遍体生寒,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块冰凉的仙元石残片。 紫灵仙子…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穿着如此邪门的东西招摇过市? 赵四海浑浊的老眼在金算盘和当票之间扫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 「老金,你那双‘灵触手’,还没废干净。」 金算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废了…早废了…就剩点…死人的味道…还能闻闻…」他不再多言,摸索着走到墙边一张矮凳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他那块永远擦不完的鹿皮和一枚生锈的铜钱,默默擦拭起来,仿佛刚才那番惊人之语不是出自他口。 账房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角落里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腐蚀声。 陈三钱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当票。 金算盘的警告和赵四海的传授,让他对这张纸、对那件肚兜、对紫灵仙子,充满了更深的警惕和探究欲。 他脑中闪过在黑市时,用仙元石粉末拂过当票背面显现的残缺符文。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 「师父,」陈三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犹豫,「您刚才说,鉴定首重‘察微’。那这当票背面…是否也可能藏着什么‘微末’的东西?比如…卖家留下的特殊印记?或者…接收方留下的暗记?」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将手伸进怀里,指尖悄悄捻起一小撮闪烁着极微弱星辉的粉末——正是他从仙元石残片上刮下的碎屑。 赵四海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赞许,但语气依旧平淡:「心思倒是活络。当票背面,确实常被用来记录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备注’,或是特殊的交接符印。不过,多用特制的隐形药水书写,寻常手段难以察觉。」 「那…有没有办法让它显形?」陈三钱追问,手指在袖中紧捏着那点粉末。 「有。」赵四海回答得干脆,「灵火炙烤,寒冰浸润,或者…」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陈三钱按在怀里的手,「某些蕴含特殊法则力量的媒介强行激发。但后两者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毁掉当票,甚至反噬己身。」 蕴含特殊法则力量的媒介……仙元石粉末无疑符合! 陈三钱不再犹豫。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沾着一点从怀里带出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星辉粉末,动作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灰尘般,轻轻抹过那张当票的空白背面! 嗡——! 就在仙元石粉末接触当票背面的瞬间! 异变陡生! 几道扭曲、断续、仿佛由凝固的暗红血液构成的诡异符文线条,毫无征兆地在粗糙的草纸上猛地浮现出来! 它们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纸面上疯狂扭动、挣扎! 一股阴冷、怨毒、带着浓郁血腥和死寂气息的波动,瞬间从符文中弥漫开来,冲击着陈三钱的识海! 这些符文,与他之前在自己当票背面、在紫灵仙子当票背面、以及和血手李三储物袋里那把锈蚀匕首产生共鸣的符文,同源同种! 但此刻显现的,似乎更加“完整”一些,虽然依旧残缺,却隐隐构成一个……如同扭曲鬼爪般的图案核心! 「哼!果然有鬼!」赵四海眼中寒光爆射,枯瘦的手指快如闪电,瞬间按在当票边缘,一股浑厚而平和的灵力涌入,强行压制住那躁动欲裂的符文中散发出的邪异波动! 与此同时! 库房角落里,那块正在渗血的烂木头,仿佛受到了当票背面鬼爪符文的强烈刺激,猛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漆黑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瞬间贯穿了整块木头! 裂缝深处,不再是涌出的黑血,而是翻滚着浓郁如墨、粘稠似胶的黑暗!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源自九幽黄泉的阴寒死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从那裂缝中喷涌而出! 整个账房的温度骤降!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陈三钱和赵四海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金算盘也猛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珠死死“盯”向裂缝的方向,干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在那翻滚的、粘稠的黑暗裂缝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冰冷、空洞、没有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有最纯粹的死亡和漠然。 目光穿透翻滚的黑暗,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毫无感情地、精准地锁定了账房中央——正捏着当票、指尖还残留着仙元石粉末微光的陈三钱! 紧接着,一只裹着破烂、沾满干涸泥浆和暗褐污迹的灰白色裹尸布的手,缓缓从裂缝的黑暗中伸了出来,五指枯瘦如同鸟爪,死死扒住了裂缝的边缘! 第 11 章 肚兜骗局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裹尸布少年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井,穿透库房角落翻滚的粘稠黑暗,死死锁在陈三钱身上。 那只裹着破烂裹尸布的枯爪,死死抠在烂木头的裂缝边缘,骨节因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腐朽的身体从那九幽缝隙中拖拽出来! 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寒死气,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陈三钱的骨髓!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握着当票的手指僵硬麻木,唯有怀里那块仙元石残片,传来一阵阵灼热滚烫的悸动,仿佛在对抗着这极致的死亡气息。 “哼!”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冷哼,骤然在凝滞的空气中炸开! 赵四海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 他枯瘦的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着库房角落那翻滚的黑暗裂缝,虚虚一按! 嗡——! 一股厚重如山、磅礴如海的浑厚灵力,如同无形的巨墙轰然压下! 没有刺目的光芒,没有狂暴的冲击,只有一种纯粹的、镇压一切的意志! 那翻涌的黑暗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猛地向内一缩!裂缝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 那只探出的裹尸布枯爪,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回了黑暗深处! 裂缝中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忌惮和怨毒,随即被翻滚的黑暗彻底吞噬! “咔…咔咔…” 贯穿烂木头的裂缝,在赵四海浑厚灵力的强行压制下,如同被巨力挤压,竟开始缓缓合拢! 渗出的黑血被强行逼回,那恐怖的九幽蚀魂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原地留下一滩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腥甜腐朽味。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陈三钱只觉得身上那无形的死亡重压骤然一轻,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霉味和烛火焦味的空气。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冰凉粘腻。 赵四海缓缓收回手掌,佝偻的身躯重新变得平凡无奇,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只是错觉。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那片被腐蚀的地面,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已经停止渗血、裂缝勉强合拢的烂木头,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阴沟里的老鼠,闻着点腥味就往外爬。」他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陈三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拾干净。天亮了,开铺。」 他不再理会角落的异象,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出了账房,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扰人的苍蝇。 账房里只剩下陈三钱和金算盘。烛火依旧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 角落里那滩被腐蚀的地面和勉强合拢的烂木头,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金算盘坐在矮凳上,灰白的眼珠“望”着角落的方向,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拿着鹿皮擦拭铜钱的手指,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了几分。 陈三钱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知道,赵四海口中的“收拾干净”,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 这烂木头和裹尸布少年带来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 但现在,他必须专注于眼前——紫灵仙子的当票,以及即将到来的“贵客”。 他拿起那张背面曾浮现鬼爪符文的当票,目光锐利如刀。 玄天派的七瓣血梅暗记,汇通天下的鼠尾签和黑水印,金算盘口中那会“吃人”的千幻蛛丝……以及,紫灵仙子本人!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冰冷而狠厉。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带着海边特有的咸腥湿气,黏糊糊地贴在四海典当行斑驳的门板上。 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几个早起的摊贩在懒洋洋地摆弄着货物。 当铺厚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陈三钱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学徒短打,脸上挂着惯常的、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笑容,开始洒扫柜台前的石阶。 他动作麻利,眼神却如同最警惕的鹰隼,扫视着雾气朦胧的街道。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部分雾气,街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 临近午时,当铺里迎来了几个零星的客人——一个典当祖传铜锁的穷酸书生,一个来赎回旧棉袄的老妇人,还有一个贼眉鼠眼、想用假玉镯蒙混过关的混混,被陈三钱三言两语戳穿,灰溜溜地跑了。 就在午后的阳光透过当铺高窗,在布满灰尘的光柱里投下斜斜光斑时。 门外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纤细的身影,裹挟着门外清冷的空气,踏入了当铺前厅。 陈三钱抬起头。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几处不起眼补丁的素色粗布衣裙,身形窈窕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瑟缩。 她头上包着一块半旧的蓝花布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和一双……即便在刻意低垂、沾染了风霜尘土后,依旧难掩其秋水般明澈动人的眼眸。 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愁绪和惶恐,眼睫低垂,微微颤抖着,如同受惊的蝶翼。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洗得发白的蓝布小包袱,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缝里还带着没洗净的泥垢。 整个人透着一股家道中落、走投无路的落魄气息。 「掌柜的…」女子的声音响起,如同幽谷清泉,却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和沙哑,显然是哭过很久,「劳烦…典当点东西…」 陈三钱心中冷笑:来了!紫灵仙子!这伪装,这演技,当真炉火纯青! 若非昨夜那张当票和赵四海、金算盘的警告,他恐怕也会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过。 他脸上瞬间堆起恰到好处的同情和职业化的温和笑容,绕过柜台迎了上去:「姑娘莫急,莫急。来,这边坐。有什么难处,慢慢说。」 他引着“落魄女修”走到柜台旁的待客木椅上坐下,还体贴地倒了一碗温热的粗茶递过去。 「多谢…」女子(紫灵仙子)接过粗陶碗,指尖冰凉,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蓝布包袱放在膝上,解开系带。动作缓慢,带着一种不舍和羞耻。 包袱里,赫然是昨晚黑市上,她典当给钱满仓的那件——水红色、轻薄柔软、边缘绣着繁复蕾丝的肚兜! 此刻,这件本应带着女子幽香的贴身之物,被随意地折叠着,放在粗陋的蓝布上,衬得它愈发精致,也愈发格格不入。 「这是…」紫灵仙子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带着祈求看向陈三钱,「是我娘…留下的唯一念想了…水红鲛绡的料子…当年也是极好的…如今家道中落,兄长又重病在床,急需灵石抓药…」 她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粗布裙上,洇开深色的圆点。「掌柜的…您行行好…给个实诚价…」 她一边哭诉着编造的悲惨身世,一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件肚兜展开一角,露出那闪烁着珠光、触手冰凉滑腻的料子。 动作间,有意无意地,让陈三钱能更清楚地看到肚兜的细节。 陈三钱脸上保持着同情,心中却警铃大作!来了!验货环节! 按照金算盘的警告和赵四海的传授,这女人穿着千幻蛛丝法衣,此刻主动要求“验货”,必然是要借机发动幻术调包!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装作品鉴的样子,目光专注地落在肚兜上,口中应和着:「姑娘节哀…这料子,看着确实不凡…鲛绡难得啊…」 同时,他的右手早已悄然按在了柜面之下——那里,放着他准备好的东西。 就在陈三钱靠近、视线完全被肚兜吸引的瞬间! 紫灵仙子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弄之色一闪而逝! 她捧着肚兜的双手,指尖极其细微、极其快速地弹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察觉的、带着迷幻色彩的微弱灵力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以她为中心,无声地荡漾开来! 嗡! 整个当铺前厅的光线,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了几分! 陈三钱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 那件近在咫尺的水红肚兜,其上的珠光似乎瞬间变得更加迷离,料子的纹理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扭曲变幻! 一股甜腻的、带着催眠效果的幽香,若有若无地钻入他的鼻端! 幻术发动!千幻法衣! 就在这光影迷离、幻象将成未成的刹那! 陈三钱的右手猛地从柜面下抽出! 他手中拿着的并非鉴定工具,而是一方婴儿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触手冰凉、刻满了密密麻麻诡异符文的——石印! 这正是他昨夜离开黑市后,用两块下品灵石为代价,从那个六指少年白小蝉手中换来的“鬼手印”赝品! 虽是赝品,但白小蝉的手艺足以以假乱真,更重要的是,这印泥里掺了他刮下的微量仙元石粉末! 陈三钱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给紫灵仙子任何反应时间! 他抓着那方黝黑的“鬼手印”,如同盖戳般,狠狠按在了摊在柜台上、那张属于紫灵仙子的当票存根联的背面空白处! 位置,正对着当票上记录“肚兜”字样的区域! 噗! 一声轻响。 黝黑的石印抬起! 当票背面空白处,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箕张、指甲尖锐、仿佛由凝固黑血构成的——鬼爪印记! 就在这鬼爪印记印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带着强烈束缚和追踪意志的诡异力量,如同无形的锁链,猛地从鬼爪印记中爆发! 这股力量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正在发动的幻术干扰,精准无比地、蛮横地循着紫灵仙子与那件真品肚兜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狠狠缠绕而上! 目标直指她捧着肚兜的双手手腕! “呃!” 紫灵仙子闷哼一声,脸上刻意维持的悲戚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和震怒!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双手手腕的灵力脉络,仿佛被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咬住! 一股阴寒滞涩的力量疯狂涌入,不仅让她正在运转的幻术灵力瞬间紊乱、迟滞,更在她手腕的皮肤下,清晰地烙印下了两个微缩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鬼爪印记! 幻术的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前厅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 「你?!」紫灵仙子猛地抬头,那双秋水明眸中再无半点楚楚可怜,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难以置信的怒火! 她死死盯着陈三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在她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小学徒,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能瞬间破掉她的千幻法衣幻术,更在她身上留下了追踪印记! 计划败露!调包失败! 就在紫灵仙子因惊怒而心神剧震、幻术反噬灵力紊乱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陈三钱的左手,早已按在了腰间那油光发亮的乌木算盘之上!眼中寒光爆射,再无半分伪装! 「紫灵仙子!」陈三钱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股讨债般的狠厉,「姑娘这手调包换债的功夫,炉火纯青!可惜——」 铮!铮!铮! 三声短促尖锐到极致的颤鸣连成一片! 他按在算盘上的左手拇指、食指、中指同时向外狠狠一弹!三颗位于“十”、“百”、“千”位的黄铜算珠,如同三道索命的金色闪电,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并非射向紫灵仙子本人,而是直射她手中那件因幻术失效而暴露出来的、真正的水红千幻蛛丝肚兜! 珠光快!狠!准!带着一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冰冷意志! 更蕴含着陈三钱刚刚从仙元石残片中强行抽取的、灼热精纯的力量! 代价是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抽髓剜骨般的虚弱感! 「利息收三分!」 陈三钱的暴喝如同惊雷,在当铺前厅炸响! 紫灵仙子脸色剧变! 她此刻双手灵力脉络被鬼爪印记的阴寒力量死死缠住、滞涩难行,根本无法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地操控千幻法衣进行防御或变幻! 眼看三道蕴含诡异力量的珠光就要击中她视若珍宝的法衣! 仓促之间,她只能凭借本能,猛地将怀中肚兜向上一抛! 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向后急退!试图牺牲法衣硬抗,保全自身! 然而,陈三钱的算盘珠,目标根本不是伤她! 噗!噗!噗! 三颗算珠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被抛飞在半空中的水红肚兜! 没有狂暴的能量爆炸,只有三声如同穿透败革的闷响! 第一颗算珠击中肚兜中心,一股阴寒滞涩的灵力瞬间爆发,如同冰封! 第二颗击中肚兜一角,一股灼热精纯的力量紧随其后,如同熔炼! 第三颗击中肚兜另一角,一股源自仙元石的奇异震荡之力猛地扩散! 三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又被仙元石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力量,在千幻蛛丝肚兜内部轰然爆发、碰撞、撕扯!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那件刀剑难伤、水火不侵的顶级法衣,竟在这三颗诡异算珠的合力冲击下,被硬生生撕裂开三道寸许长的破口! 破口边缘的蛛丝如同被烧焦的头发般卷曲、断裂,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肚兜上流转的珠光瞬间黯淡下去,发出一声如同哀鸣般的微弱嗡鸣! “我的法衣!”紫灵仙子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这件千幻法衣与她心神相连,法衣受损,她自身也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她看向陈三钱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陈三钱一击得手,毫不恋战! 身体借着算珠反冲之力,如同滑溜的泥鳅,猛地向后翻滚,拉开距离,重新站稳在柜台之后。 他脸色因透支而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气急败坏的紫灵仙子。 「你找死!」紫灵仙子彻底撕下了伪装,面纱下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 她顾不上心疼法衣,双手猛地结印!冰蓝色的寒气和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在她掌心凝聚!整个当铺前厅的温度忽而骤降,忽而飙升! 筑基期的强大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狂暴的海啸,狠狠压向陈三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不高,却带着无上威严和冰冷怒意的冷哼,如同九幽寒风,猛地从前厅通往后院的门帘后传来! 赵四海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帘处。 他没有释放任何强大的灵压,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最后定格在紫灵仙子身上。 「四海典当行,不是杀人的地方。」赵四海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要打,滚出去打。在这里坏了规矩……」他顿了顿,浑浊的瞳孔微微收缩,「老夫不管你是玄天派的暗桩,还是哪家的‘裹尸布’,一律……拆了当柴烧。」 “裹尸布”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紫灵仙子的耳膜! 她凝聚的冰火之力猛地一滞!眼中的怨毒和杀意瞬间被强烈的惊骇和忌惮取代! 她死死盯着赵四海那张平凡无奇的老脸,又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角落通往后院的门帘,仿佛那后面藏着什么洪荒巨兽。 赵四海那洞穿一切的眼神,那轻描淡写却直指她最大秘密的话语,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小小的当铺,这看似油滑的小学徒,这深不可测的老掌柜……水太深了! 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杀意,紫灵仙子狠狠剜了陈三钱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她不再言语,猛地抬手一招! 嗖! 那件被撕裂了三道口子、灵光黯淡的水红肚兜如同受到召唤,瞬间飞回她手中。 她看也不看,将其胡乱塞进怀里,转身就走!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和狼狈。 厚重的当铺木门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的巨响,震得柜台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前厅恢复了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陈三钱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赵四海瞥了一眼陈三钱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地上因刚才灵力激荡而散落的杂物,淡淡说了一句:「收拾干净。」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回了后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陈三钱靠着冰冷的柜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强行催动算盘珠和仙元石力量,透支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低头,摊开左手掌心。 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小块水红色的、边缘带着蕾丝碎片、触手冰凉滑腻的布料——正是刚才三颗算珠撕裂千幻法衣时,被他用巧劲暗中撕扯下来的一角! 上面,还残留着千幻蛛丝那独特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紫灵仙子的灵力印记! 他掂了掂这小小一块布料,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对着空无一人的前厅,低声自语,声音清晰地回荡: 「好一件千幻法衣…」 「可惜啊…」 「沾了玄天派的尸臭味!」 第12 章 残缺符文之谜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三枚灵石叮当落进豁了口的破陶碗,陈三钱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老乞丐枯爪似的手飞快拢住碗沿,浑浊的老眼在油灯光晕里诡异地亮了一瞬,嘿嘿的笑声干涩如锈刀刮骨:「三枚灵石,换一个活命的机会喽……」话音未落,人已佝偻着背,融进了当铺外沉沉的夜色里,像一滴墨汁落进浓稠的黑暗。 陈三钱收回目光,指尖捻着刚从紫灵仙子那里“验”回来的冰蚕丝肚兜。 触手冰凉滑腻,流转着淡紫的微光,确是上品法器无疑。「好东西……」他低声自语,嘴角扯起一丝刻薄的弧度,「可惜沾了七大派的骚味。」 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玩意儿丢进柜台角落一个装杂物的破木匣,仿佛只是扔了块抹布。 肚兜落处,压住了一叠泛黄起毛的旧当票。 夜深如墨。海风卷着乱星海特有的咸腥气息,一阵紧过一阵地扑打着当铺紧闭的窗板。 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隙里不安地跳跃,将陈三钱伏案的影子扭曲放大,投在身后堆满杂物的货架上,如同盘踞的巨兽。 他一手拨弄着膝上那架不离身的乌沉铁算盘,冰冷的算珠随着指尖轻推,发出沉闷短促的“咔哒”声。 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白日里积压的当票存根。 咔哒…咔哒… 算珠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打在人心最浮躁的角落,平复着白日里与紫灵仙子那场不动声色的交锋留下的余波。 指尖划过一张张粗糙的纸页,墨迹、指印、甚至干涸发黑的血点,记录着乱星海底层挣扎求生的众生相。 价值?在这里,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价值。 忽然,他指尖一顿。 三张格外陈旧、边缘磨损得几乎碎裂的当票被不经意地叠在了一起。 它们本身平平无奇,记录的不过是些破烂货色: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半瓶不知名兽血、一块刻着模糊鬼画符的龟甲碎片。 吸引他目光的,是这三张当票粗糙发黄的纸张背面。 寻常当票背面要么空白,要么印着典当行的密押标记。 而这三张的背面,却各有一片极其潦草、像是孩童胡乱涂鸦的墨迹。 单独看,鬼画符都算不上。 可当这三张纸被无意中叠放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时,异变陡生! 那三团各自独立的、断断续续的墨线,边缘竟在灯光下极其细微地蠕动、延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彼此试探着靠近、咬合! 断口处模糊的墨点,正一点点地弥合、连接! 陈三钱瞳孔骤然收缩,拨动算珠的手指瞬间僵住。 所有的市侩油滑、漫不经心都在这一刻从他脸上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捕食者的专注与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张当票在破旧的榆木桌面上彻底摊平,指尖灌注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极其缓慢地调整着它们的位置与角度。 嗤啦——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像是干燥的纸页被无形的手抚平。 三团原本各自为政的、残缺扭曲的墨线,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如同久别重逢的溪流,瞬间贯通! 断点弥合,线条延展,最终严丝合缝地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图案! 那图案的核心,赫然是三道螺旋缠绕、仿佛要刺破纸面的逆流闪电! 闪电扭曲虬结,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具指向性的轮廓——乱星海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噬灵暗流漩涡深处,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 礁石群中央,一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微型法阵图案,正幽幽地闪烁着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从纸面图案中透出! 陈三钱膝上的铁算盘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急促的嗡鸣! 算盘框架上那些刀劈斧凿般的古朴纹路骤然亮起,幽光流转,死死抵住了那图案散发出的无形侵蚀之力。 陈三钱只觉得丹田内那蜗牛爬行般的逆灵根灵力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随即又被算盘涌出的力量强行稳住。 “逆灵…传送阵?”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难以置信惊骇的声音,如同被扼住喉咙般,在陈三钱身后响起。 陈三钱猛地回头。 赵四海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账房门口。 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狭窄的门框,那张平日里刻板如岩石、写满商人精明的脸上,此刻竟血色尽褪,只剩一片骇然的灰白! 昏黄的灯光下,他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三张拼合出诡异图案的当票,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师父?」陈三钱心头一凛,从未见过赵四海如此失态。 话音未落,赵四海如同被那图案烫到一般,猛地一步抢上前,宽厚粗糙的手掌带着一股凶狠的力道,狠狠拍向桌面那三张拼合在一起的当票!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这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怒吼声中,陈三钱反应更快!他身体纹丝不动,膝上的铁算盘却爆出一声短促锐鸣! 铮!铮!铮! 三道乌沉沉的寒光破空而出! 不是算珠,而是比算珠更凝聚、更锋锐的乌金算珠虚影! 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赵四海拍下的手腕脉门、手肘麻筋、肩井穴三处!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叠在一起。 赵四海雄浑拍下的手掌力道瞬间溃散,整条手臂如同被抽了筋般软软垂下,身体更是被那三股刁钻阴狠的力道撞得一个趔趄,“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堆满旧账簿的货架上,激起一片灰尘。 「呃!」赵四海闷哼一声,脸上痛楚与惊怒交织,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瞬间麻痹无力的右臂,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三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惊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你这逆灵根…竟能催动铁算盘到如此地步?!」 陈三钱缓缓站起身,算盘依旧稳稳横在膝前,指尖搭在冰冷的算珠上。 他脸上惯有的油滑笑容消失了,眼神锐利如刀,寸步不让地迎上赵四海惊怒的目光。 「师父,」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的命,我自己会算。」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拼合图案,一字一顿,「这图,指向哪里?噬灵暗流深处藏着什么?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刺向赵四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四海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咙。 账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苍老、含糊,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幽幽地从角落传来。 「知道?嘿嘿…」蹲在账房最阴暗角落里,抱着一只空酒坛的金算盘,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他那双本该浑浊无光的瞎眼,此刻却诡异地“望”着桌面油灯的方向,干瘪的嘴唇蠕动着。 「老头子我鉴了一辈子宝,临了才明白…真正的宝贝…是看不出来的…也…看不透…」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抱着酒坛,又缓缓缩回了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清醒从未发生过。 赵四海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看向金算盘的方向,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厉色彻底瓦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沉痛的灰败。 他颓然靠住背后的货架,不再看那桌上的图,也不再看陈三钱,只是仰头望着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房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噬灵暗流…古修士战场…那阵…是用命填的…填多少条命…才能启动一次…」他闭上眼,仿佛被沉重的回忆压垮了脊梁,「那是绝路…是…」 他的话,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突兀的异响打断。 笃。 像是小石子敲在窗棂上。 陈三钱和赵四海同时警觉地侧耳。 窗外,只有风更紧了,卷着远处海浪拍岸的沉闷轰响。 但就在那风声海浪的间隙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并非来自凡俗的阴冷气息,如同滑腻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贴着窗缝溜了进来,瞬间又消失无踪。 陈三钱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滑至窗边,指尖凝聚一丝微芒,迅捷无比地在窗纸上戳开一个细孔,凑眼望去。 窗外是当铺后巷,狭窄、肮脏,堆满杂物。 惨白的月光被两侧高墙挤压,只能吝啬地在地面投下窄窄一条光带。光带尽头,通向更深的黑暗。 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卷着几张废纸,在墙角打着旋儿。 陈三钱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堆满破筐烂桶的角落、以及对面那堵斑驳脱皮的矮墙。 没有脚印,没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干净得如同从未有人踏足。 难道是错觉? 他正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猛地被地面那惨白月光带边缘的一样东西攫住! 一块布。 一块惨白得没有一丝杂色、像是刚从陈年尸骨上剥下来的裹尸布! 它诡异地、端端正正地躺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线上,仿佛是被精心放置在那里的祭品。 布匹的边缘,还在极其轻微地、如同活物呼吸般起伏着。 一股寒意顺着陈三钱的脊椎瞬间爬升! 他猛地推开紧闭的后窗,窗扇撞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一点,人已如夜枭般掠上低矮的墙头,目光如电,疾扫四方。 死寂。 窄巷像一条僵死的长蛇,匍匐在沉沉的夜幕下。 两侧高墙耸立,投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黑影。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息。 月光冷冰冰地照着那块突兀的裹尸布,白得刺眼。 陈三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 他跃下墙头,一步步走向那块裹尸布,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间,落地无声。 铁算盘无声无息地滑入他垂在身侧的左掌中,冰冷的触感传来,算珠在掌心下微微嗡鸣,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在裹尸布前停下,没有立刻去捡。 蹲下身,指尖隔空虚点,一丝极细微的灵力如同探针,谨慎地刺向那惨白的布面。 就在灵力即将触及的刹那—— 嗡! 裹尸布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布面上那些原本毫无规律的褶皱和污痕,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抚平、拉伸、扭曲! 污痕汇聚,墨迹自生,竟在几个呼吸间,在他眼前诡异地重组、勾勒出几个淋漓欲滴、仿佛用鲜血刚刚写就的狰狞大字: 「债,九幽之下,生死簿记!」 血字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妖异的暗红光泽,字迹边缘仿佛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 陈三钱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九幽?生死簿?这绝非人界修士的手段!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巷子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道细不可闻的破空锐响,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顶两侧高墙的阴影中同时爆发! 疾如黑色闪电,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却又狠辣刁钻地直射陈三钱后心、太阳穴与颈侧! 角度阴毒,时机更是抓在他心神被那诡异血字撼动的瞬间! 偷袭! 陈三钱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那破空声入耳的万分之一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已如绷紧的弓弦瞬间弹开! 一直虚握在左掌中的铁算盘爆发出刺耳的嗡鸣! 铮!铮!铮! 乌光乍现!三颗凝练如实质的乌金算珠虚影,如同拥有生命般,以比来袭暗器更快的速度,自算盘框架上弹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迎向那三道索命的寒芒! 珠体表面,隐约可见细密如荆棘的“债纹”一闪而逝! 叮!叮!噗! 前两声是金铁交鸣的脆响,火星四溅! 最后一声却是算珠虚影直接贯穿了第三枚暗器——一枚淬着幽蓝毒液的棱形飞镖——将其凌空撞得粉碎! 毒液四溅,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白烟。 乌金算珠余势不减,带着厉啸,狠狠砸在两侧高墙的青砖上! 砰!砰! 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墙头阴影处,传来两声压抑的闷哼和衣袂急速掠空的细微风声,瞬间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陈三钱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着巷子尽头那片黑暗,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他弯腰,用指尖捻起那张写着血字的惨白裹尸布一角。 入手冰冷滑腻,如同触摸一块深埋地底的寒冰,一股阴邪的死气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向上缠绕,却被算盘上流转的幽光死死抵住。 「九幽…生死簿…」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冷硬如刀的弧度,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面对巨大赌注时的兴奋光芒。 「记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利息,老子照付!」 他不再看那空寂的巷子,转身,裹尸布在他手中攥紧。 目光扫过墙根下那被腐蚀出坑洼的石板,以及几滴尚未完全干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蓝的毒血,眼神锐利如鹰隼。 「淬毒蓝棱镖…血手李三手下那‘毒牙’的招牌玩意儿。」他嗤笑一声,抬脚碾过那几滴毒血,靴底发出细微的腐蚀声。 「李三这条疯狗,看来是真急了。」他掂了掂手中的裹尸布,感受着那刺骨的阴寒,「不过…这布上的‘味道’,可不是他能弄到的。」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屋脊,投向黑沉沉的海天方向,「七大派…紫灵…你们的手,伸得倒是快。」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回当铺后窗之内。 窗扇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凄冷的月色和呜咽的风声。 账房内,油灯如豆。 赵四海依旧靠在货架旁,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金算盘抱着空酒坛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陈三钱径直走到油灯前,看也不看,随手将那块阴气森森的裹尸布凑向跳动的火苗。 呼—— 惨白的布匹极其易燃,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布面。 那淋漓的「债,九幽之下,生死簿记!」几个血字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 一股混合着焦糊与奇异腥甜的恶臭弥漫开来。 火光跳跃,映照着陈三钱面无表情的脸。 他盯着那迅速化为灰烬的布片,直到最后一角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作一小撮随风飘散的余烬。 「师父,」陈三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噬灵暗流里的东西,我要定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铁锥,钉在赵四海灰败的脸上,「是绝路,也是活路。这命,怎么填,我自己算。」 他不再理会赵四海的反应,目光扫过桌面那三张拼合着逆灵传送阵图的当票,又落到算盘上那几颗刚刚击碎毒镖、此刻正缓缓隐去幽光的算珠上。 「想抢我的东西?」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远处海天相接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几艘挂着不同门派旗帜的快船轮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借着夜色,悄然朝着当铺所在的码头区域围拢过来。 桅杆上悬挂的风灯如同鬼火,在波涛间明灭不定。 陈三钱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锋利、充满算计的弧度,眼中跳动着比那裹尸布上的血字更令人心悸的寒芒。 「那老子就陪你们…好好算算这笔烂账!」他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转身走向内室。 「该收网了。」 第13章 黑吃黑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海风呜咽着,卷起咸腥的浪沫,狠狠拍打着四海当铺紧闭的门窗。 窗户纸在风里“扑啦啦”地抖,油灯豆大的火苗也随之疯狂摇曳,将陈三钱伏案的身影撕扯得忽长忽短,扭曲着投在堆满杂物的货架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垂着眼,指腹缓缓摩挲着膝上那架乌沉沉的铁算盘。 算珠冰凉,触感坚实。 窗外,那几艘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悄然围拢的快船轮廓,在惊涛与浓墨般的夜色间若隐若现,悬挂的船灯如同飘摇的鬼火,透着一股压抑的肃杀。 咔哒…咔哒… 算珠在指间无声地拨动、归位,每一次细微的碰撞,都在死寂的账房里荡开一丝冰冷的涟漪。 这声音是他思绪的锚点,将纷乱的算计、汹涌的杀机,牢牢钉在铁与木的框架之中。 角落里,赵四海背靠着冰冷的货架,双眼紧闭,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灰败得如同死人,仿佛被白日里那“逆灵传送阵”的秘密彻底抽干了精气神。 金算盘抱着空酒坛,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鼾声低微,像个被遗忘的旧物件。 风暴将至的窒息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突然! “轰——!” 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石碎裂声,猛地炸开! 当铺那两扇厚重的榆木大门,如同被无形的攻城巨锤正面轰中,瞬间化作无数裹挟着劲风的碎片,狂暴地向**出! 碎木如雨! 烟尘弥漫! 刺骨的寒意与狂暴的灵力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破碎的门洞灌入! 油灯的火苗“噗”地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猛气浪彻底压灭! 黑暗降临的刹那,几道刺目的光华撕裂烟尘,如同嗜血的毒蛇,精准无比地锁定账房柜台后的陈三钱! “四海当铺,窝藏重犯,私通劫修!陈三钱,给老夫束手就擒!”一个嘶哑阴戾、如同夜枭啼哭的声音,裹挟着筑基修士的威压,排山倒海般压来! 玄阴老怪! 陈三钱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已如鬼魅般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挡那几道撕裂黑暗的致命光华——飞剑的锐啸、毒针的破空、法印的灵压! 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滑去,铁算盘在黑暗中爆发出刺耳的嗡鸣! 铮!铮!铮! 三道乌沉沉的寒光,后发先至!不是迎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三道刁钻诡异的弧线,狠狠撞向货架上方几处不起眼的角落! 砰!砰!砰! 沉闷的爆裂声响起! 被算珠击中的地方,瞬间腾起大片灰白色的粉尘! 那粉尘极其诡异,甫一出现,便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灵气,更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海藻般的腥臭! 滋啦啦——! 冲在最前面的三道攻击光华——一柄青色飞剑、三枚幽蓝毒针、一方土黄法印——甫一接触到弥漫开来的粉尘,竟如同烧红的烙铁落入冷水,发出刺耳的哀鸣! 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消融! 飞剑哀鸣着坠落,毒针瞬间锈蚀成废铁,土黄法印更是直接崩解,化作点点灵光逸散! “腐灵尘?!”冲入当铺的几道身影中,有人失声惊呼,带着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专门污秽、侵蚀灵材法器的歹毒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当铺学徒手里? 混乱的烟尘与弥漫的腐灵尘中,陈三钱的身影在柜台后若隐若现。他没有丝毫停顿,铁算盘再次嗡鸣! 嗖!嗖!嗖!嗖! 这一次,四颗算珠化作四道更凝练、更迅疾的乌光,如同索命的毒牙,无声无息却狠辣无比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四个修士! 珠体表面,隐约可见细密扭曲的“债”字血纹一闪而逝! “噗!”“呃啊!”“我的腿!” 惨叫声瞬间炸开! 乌光精准地洞穿了两个倒霉修士的丹田气海,废掉了一人持法器的右臂,最后一颗则狠狠嵌入了最后一人仓促祭起的防御小盾上! 咔嚓! 那小盾灵光狂闪,盾面上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持盾修士如遭重击,脸色煞白,“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一股冰冷、滞涩、如同无数无形锁链缠绕的诡异力量,正顺着盾牌疯狂涌入他的手臂,体内灵力运转瞬间变得艰涩无比! “妖法!是妖法!”那修士惊恐大叫。 烟尘稍散,当铺内一片狼藉。 破碎的木门,弥漫的诡异粉尘,倒在地上哀嚎的修士,还有那面布满裂痕、灵光黯淡的小盾。 玄阴老怪枯瘦的身影立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混乱,死死钉在柜台后那个缓缓直起身的年轻人身上。 他身后,跟着七八名面色惊疑不定的各派修士,紫灵仙子一身素净衣裙,如同不沾尘埃的幽兰,静静站在众人之后,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陈三钱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一颗乌沉沉的算珠灵活地转动着。 他抬起头,脸上竟挂着一丝市侩的、仿佛在招呼客人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冰冷的眼底。 「玄阴长老,」他的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当铺里清晰可闻,「带这么多人砸门,是想当东西,还是想……抢东西?」 他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修士,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不过嘛,打坏了门,吓跑了客人,这笔账,得先算算。」 「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牙尖嘴利!」玄阴老怪枯爪般的手指戟指陈三钱,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你勾结血手李三那等魔头,劫掠同道,私贩禁药,罪证确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周身灵力鼓荡,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寒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罪证?」陈三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长老说勾结李三?可有凭据?总不能空口白牙,就污人清白吧?」 他目光转向玄阴老怪身后,那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紫灵仙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仙子,您说呢?」 紫灵仙子眼波流转,清冷的声音如同碎玉击冰:「陈三钱,莫要狡辩。血手李三肆虐乱星海,劫掠所得赃物,大半经由你这当铺之手销赃,此事,」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当铺内众人,「人证物证俱在。」 「人证?」陈三钱挑眉,故作惊讶,「谁?是地上这几个连门都砸不明白的废物?」 他目光扫过那些惊怒交加的修士,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还是……仙子您这位高高在上的七大派特使?」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玩味,「至于物证嘛……」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温润莹白的玉简。 那玉简看似普通,但在他指尖灵力的微微灌注下,表面竟开始流转起微弱的光晕。 「诸位口口声声说我勾结李三,」陈三钱将玉简在指尖掂了掂,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玄阴老怪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最终定格在紫灵仙子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上,「巧了,我这儿,恰好也有一点关于李三……还有他背后某些‘贵人’的小玩意儿。」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玄阴老怪的心脏!「拦住他!」 他嘶声厉吼,枯爪猛地向前探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爪影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腥风,直抓陈三钱手中玉简!速度快如鬼魅!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陈三钱的动作! 就在玄阴老怪出手的瞬间,陈三钱另一只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那颗乌沉算珠猛地弹射而出! 目标却不是玄阴老怪,而是狠狠撞向他膝上铁算盘最中央那颗色泽略深、布满奇异天然纹路的珠子! 叮——! 一声清越悠长、如同金玉相击的脆响,骤然在当铺内炸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呼喝与风声! 那颗被击中的中央算珠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细微、却璀璨到令人无法逼视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核心,瞬间沿着算盘框架上那些古朴神秘的纹路疯狂蔓延、点亮! 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瞳,轰然降临!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 整个当铺的空间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扭曲! 所有修士,包括暴怒出手的玄阴老怪,都感觉身体猛地一沉! 丹田气海内的灵力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沸腾、逆冲!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神魂! 「呃!」「噗!」「不好!」 惊呼声、闷哼声、吐血声此起彼伏! 玄阴老怪那志在必得的凌厉爪影,在距离陈三钱手中玉简不足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凝滞、扭曲,然后无声无息地溃散成缕缕黑烟! 他本人更是如遭重锤,枯瘦的身躯剧烈一晃,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骇然! 「仙…仙元…石?!」紫灵仙子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贪婪与惊惧! 她死死盯着陈三钱算盘中央那颗光芒渐渐敛去、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余韵的珠子,失声低呼! 陈三钱没有理会她的惊呼。 他脸色也微微苍白了一瞬,显然催动这残片消耗巨大。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锋芒。 趁着所有人被那仙元石残片气息震慑、灵力反噬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将一股灵力注入手中留影玉简! 嗡—— 玉简光芒大放,一道清晰无比的光幕瞬间投射在当铺那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墙壁上! 光幕中的场景,赫然是乱星海一处偏僻礁石滩!画面晃动,显然记录者身处险境。 但内容却无比清晰——只见玄阴老怪的心腹弟子,正一脸谄媚地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递给画面中一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气息凶戾的壮汉! 那壮汉,正是血手李三! 「李老大,这是玄阴长老的一点心意,」那心腹弟子压低声音,带着讨好的笑容,「上个月‘肥羊’的收获,按老规矩,三成孝敬长老,剩下的……嘿嘿,兄弟们分了!长老说了,下个月,星陨阁的货船会经过‘鬼哭峡’,时间地点都在里面……记得手脚干净点!」 李三掂了掂储物袋,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回去告诉玄阴老鬼,老子办事,他放心!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中凶光一闪,「上次那批货里,那件‘冰魄寒玉簪’可是说好了给紫灵仙子留着的,怎么送到‘汇通天下’钱庄去了?嗯?」 那弟子脸色一僵,额头见汗:「这…这个…仙子那边…长老自有安排…李老大您就别操心了…」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当铺内,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光幕熄灭,但那画面,那对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在场每一个修士的心上! 尤其是玄阴老怪带来的那些手下,个个面如死灰,看向自家长老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玄阴老怪浑身剧烈颤抖,枯槁的脸皮抽搐着,指着陈三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是极致的惊怒与恐惧交织的声音。 「这就是正道?」一个冰冷、僵硬、带着巨大痛苦和崩塌感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打破了死寂。 一直如同标枪般立在玄阴老怪身后阴影中,那个面容冷峻、身着执法殿服饰的年轻修士——铁面判官,缓缓抬起了头。 他原本锐利如鹰隼、只认规矩不认人的双眼,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而绝望,死死地盯着那光幕消失的地方,又缓缓转向脸色铁青的玄阴老怪,最后,落在了人群中那依旧清冷如仙、却显得无比讽刺的紫灵仙子身上。 「这就是……我们誓死捍卫的……正道?!」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执法法剑! 剑身嗡鸣,却不再是往日执行律令时的清越,而是充满了混乱、痛苦、濒临崩溃的嘶鸣! 狂暴的剑气不受控制地从剑身上溢散开来,切割着空气,发出“嗤嗤”的厉响!他的道心,碎了! 「铁面!你疯了!」玄阴老怪惊怒交加,嘶声厉吼。 铁面判官充耳不闻。 他那双被血丝充斥、充满了崩塌与疯狂的眼睛,死死地钉在紫灵仙子脸上,手中颤抖的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悲愤,剑尖竟缓缓抬起,指向了那个他曾经奉若神明的存在! 「紫灵仙子!」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剑气的锋芒,冰冷地锁定了紫灵仙子。空气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紫灵仙子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那层清冷出尘的伪装被撕得粉碎,眼底深处是冰冷的愠怒和一丝被当众揭穿的难堪。 她万万没想到,陈三钱手中不仅有证据,更藏着仙元石残片这等逆天之物! 更没想到,这证据竟直接导致了一向以铁面无私著称的执法弟子道心破碎,剑指自己! 局面,彻底失控!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目光如刀,扫过玄阴老怪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眼神躲闪的修士,最后落在那个道心破碎、状若疯魔的铁面判官身上,最终,定格在柜台后,那个嘴角噙着冰冷嘲讽笑意的少年脸上。 陈三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还悠闲地拨弄了一下算盘珠。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紫灵仙子眼中冰火之色一闪而逝,她缓缓抬起手,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瞬间扩散开来,强行压下了铁面判官那濒临爆发的混乱剑意,也让玄阴老怪等人心头一窒。 「够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铁面,放下剑。玄阴长老,管好你的人。」 她目光转向陈三钱,如同在审视一件危险的物品,一字一顿道:「陈三钱,你赢了。」 陈三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仙子客气。做生意嘛,讲究个你情我愿,和气生财。」 「开个价。」紫灵仙子言简意赅,直接切入核心。 她知道,今日若不付出代价,不仅玄阴老怪要身败名裂,七大派的脸面也要被彻底踩进泥里,连她自己都难以脱身。 这个当铺学徒的狠辣与算计,远超她的预估。 「痛快!」陈三钱抚掌,仿佛真的在谈一笔大买卖,「第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地上这几位兄弟的汤药费,」 他指了指还在**的几个修士,「还有我这当铺大门的修缮费,算在玄阴长老头上,不过分吧?」 玄阴老怪气得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来,但在紫灵仙子冰冷的注视下,只能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第二,」陈三钱竖起第二根手指,「血手李三这条疯狗,咬了我这么久,也该有人管管了。他的人头,三天内,我要看到挂在当铺街口。」 紫灵仙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旋即舒展开:「可以。他坏了规矩,自有取死之道。」抛弃一颗失控的棋子,对她而言毫无负担。 「第三,」陈三钱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乱星海的生意,不好做啊。我打算开个小钱庄,做点放贷的小买卖。可惜,缺了点门路,也缺了点……靠山。」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紫灵仙子,「仙子在七大派人脉通天,不知可否……搭把手?分润嘛,好说。」 钱庄?放贷?紫灵仙子瞬间明白了陈三钱的野心。 他是要借七大派的虎皮,扎根乱星海,建立自己的金融网络!这胃口……大得惊人! 她沉默了片刻。权衡利弊。今日若不答应,局面只会更糟。 况且……一个掌控了钱庄,又与七大派(或者说与她)有利益捆绑的陈三钱,或许比一个无法无天的亡命徒,更容易掌控? 至少,在她找到夺取那仙元石残片的方法之前。 「三成。」紫灵仙子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钱庄利润,我要三成。另外,」她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钱庄的账目,需得透明。」 「成交!」陈三钱爽快地应下,仿佛浑然不觉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掌控意图。 他变戏法似的从柜台下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契约符纸和一支符笔。「口说无凭,仙子,请吧。」他将符笔和契约推了过去。 紫灵仙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拿起符笔。 在她落笔的瞬间,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粉末,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墨汁之中——正是她珍藏的仙元石粉末! 此物一旦融入契约,便会化作无形印记,附着于契约者神魂,无论对方身处何地,只要还在人界,她都能有所感应! 她挥毫而就,娟秀却暗藏锋芒的字迹落在符纸上,留下灵契烙印。 陈三钱也笑眯眯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契约符纸灵光一闪,化作两道流光,分别没入两人眉心。 「合作愉快,紫灵道友。」陈三钱笑容满面。 紫灵仙子面无表情,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张看似市侩实则深不可测的脸烙印进心底。 她不再多言,转身,素白的衣裙拂过狼藉的地面,声音清冷:「带上人,走。」 玄阴老怪如蒙大赦,怨毒无比地剜了陈三钱一眼,带着手下,搀扶着伤员,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跟着紫灵仙子,迅速消失在破碎的门洞外,融入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里。 当铺内,只剩下弥漫的灰尘、刺鼻的腐灵尘腥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片狼藉。 铁面判官依旧僵立在原地,手中的剑无力地垂落,剑尖抵着地面。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紫灵仙子离去的方向,又茫然地扫过当铺的惨状,最后目光落在陈三钱身上,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痛苦。 他坚守的道,他信奉的正邪,在这一夜,彻底崩塌成了齑粉。 陈三钱没有看他,只是慢悠悠地弯腰,从柜台角落捡起一块被气浪震落的算盘珠,吹了吹上面的灰。 他走到破碎的大门前,看着外面天色将明未明、海风依旧呜咽的街道。 远处巷口阴影里,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微弱的晨光下,那人咧开的嘴角,一颗刺眼的金牙闪过一抹冰冷的光泽。 钱满仓。 陈三钱眼神微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算盘珠。 「好日子?」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比海风更冷的弧度,「是快到头了。」 他转身,目光扫过角落里依旧失魂落魄的铁面判官,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想不通?那就先活着。活着,才能想。」 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当铺后堂。 该去清点一下,新钱庄的“本金”了。紫灵仙子的三成?呵,羊毛,终究出在羊身上。 当铺街的清晨,带着劫后的死寂。 但很快,一些探头探脑的身影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四海当铺被七大派联手围攻又全身而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海鸟,迅速飞遍了乱星海的每一个角落。 而此刻,在街角一个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前,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短褂、身形瘦小灵活、右手长着六根手指的少年——白小蝉,正狼吞虎咽地啃着一个肉包子。 他滴溜溜的眼睛,却像最机敏的耗子,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最终,定格在四海当铺那破碎的大门上,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新开的钱庄?那账本,一定很有趣。 第14 章 钱庄合伙人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海风卷着咸腥气,穿过四海当铺破碎的大门,吹散了满地木屑和淡淡的血腥味。陈三钱站在狼藉之中,指尖一颗乌沉算珠无声转动。 远处巷口,钱满仓那颗标志性的金牙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下闪过一抹冰冷光泽,随即隐入阴影。 「好日子?」陈三钱嘴角扯出比海风更冷的弧度,「是快到头了。」 他没再看角落里失魂落魄的铁面判官,转身走向后堂。 当铺街的清晨死寂被窃窃私语打破,七大派联手围攻却铩羽而归的消息,正像瘟疫般扩散。 街角早点摊,一个右手长着六指的瘦小身影——白小蝉,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滴溜溜的眼睛扫过议论的人群,最终钉在当铺破门上,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 七日后。 乱星海码头区最繁华的十字街口,一座三层高的崭新楼阁拔地而起。 黑底金字的招牌高悬——「三钱钱庄」。朱漆大门洞开,披红挂彩,一派喧嚣。 地下深处,厚重的玄铁门隔绝了地面的热闹。 幽暗的金库内,只有镶嵌在墙壁上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惨淡冷光。 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新铸铁器的味道和灵木柜的淡淡清香。 一排排乌沉沉的精铁柜格嵌在石壁中,泛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此刻大部分还空着,只有角落几个柜格里,随意堆放着一些下品灵石和几件闪烁着微光的低阶法器,寒酸得与钱庄的气派格格不入。 陈三钱背着手,站在金库中央,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冰冷的算盘珠。 他面前,紫灵仙子一袭素白长裙,纤尘不染,与这冰冷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气息沉稳的护卫,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金库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你的‘本金’?」紫灵仙子目光扫过那几个寒酸的柜格,清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陈老板的‘魄力’,本仙子今日算是领教了。」她特意在“魄力”二字上加了重音。 陈三钱咧嘴一笑,市侩气十足:「仙子说笑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嘛。有您这尊大佛坐镇,还怕引不来金凤凰?」 他话锋一转,「倒是仙子答应我的‘门路’,不知……」 紫灵仙子眼中冰火之色一闪而逝,纤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符,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古篆「洗」字。 「汇通天下钱庄,每月初五、二十,子时三刻,西三码头,丙字七号库。」她声音平淡无波,「凭此符,可通关节。洗三抽一,这是七大派内部的老规矩。你的钱庄,挂靠在汇通名下,按这个比例走。」 「三抽一?」陈三钱眉头夸张地一皱,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弄几下,「啧啧,这抽水可不轻啊!汇通天下那钱满仓,心够黑的。」 「嫌多?」紫灵仙子唇角微扬,带着一丝冷意,「那就去找钱满仓谈。」 「岂敢岂敢!」陈三钱立刻换上谄媚笑容,「仙子牵的线,再贵也值!」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本崭新的烫金账册和一支符笔,「空口无凭,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利润分润,您三,我七。账目嘛,」 他笑容加深,「钱庄新立,人手不足,暂时由我这边管着,每月初一,准时送交仙子过目,如何?」 紫灵仙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市侩的皮囊。 她没有立刻回应,目光落在账册上,指尖一缕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粉末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地融入符笔的墨池之中——仙元石粉末,追踪印记! 「可。」她终于吐出一个字,接过符笔,在账册扉页上留下娟秀却暗藏锋芒的字迹和一道灵契烙印。 符笔上的墨迹似乎比寻常更亮了一瞬。 陈三钱也笑眯眯地签下名字,灵契光芒一闪,没入两人眉心。 「合作愉快,紫灵道友!」陈三钱收起账册,笑容灿烂。 紫灵仙子面无表情:「你好自为之。」 她不再停留,转身带着护卫,沿着冰冷的石阶向上走去,素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金库入口的阴影里。 陈三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瞥了一眼那支符笔,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追踪?呵,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利息,老子记下了。」 钱庄一楼大厅,此刻人声鼎沸,喧嚣异常。前来“道贺”的各路人马鱼龙混杂。 有七大派外围的管事,笑容虚假地送上礼单; 有乱星海本地的中小势力头目,眼神闪烁地打量着这新崛起的钱庄; 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散修和凡人商贾,挤在大厅里,对着气派的装潢啧啧称奇。 白小蝉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伙计青衣,头上歪戴着顶小帽,正端着一个盛满灵果的托盘,像条滑溜的泥鳅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 「借过借过!刚摘的冰心果,三灵石一枚,尝鲜价嘞!」他吆喝得卖力,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不时扫过通往内堂的通道和几个管事模样的修士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小蝉!死哪去了?后厨忙不过来了!」一个胖管事叉着腰在人群外吼。 「来了来了!」白小蝉高声应着,脚下却故意一滑,托盘猛地朝旁边一个正与旁人高谈阔论的玄天派外门管事倾去! 「哎哟!」那管事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手忙脚乱地拍打溅到袍子上的果汁。 他腰间一枚代表库房权限的玉牌,在混乱中滑落出来,恰好掉在白小蝉脚边。 「对不住对不住!」白小蝉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去捡玉牌和散落的灵果。 就在他矮身捡拾的瞬间,右手那多出来的一根小指,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快如闪电地在管事腰间另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搭扣上轻轻一划一勾! 「咔哒」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满密密麻麻符文的黑色令牌,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滑入他宽大的袖口! 整个过程在弯腰捡拾的掩护下,行云流水,眨眼完成。 「管事大人,您的玉牌!」白小蝉将库房玉牌双手奉还,脸上堆满惶恐和歉意。 那管事正心疼自己的新袍子,不耐烦地一把夺过玉牌,挥挥手:「滚远点!毛手毛脚的!」 「是是是!」白小蝉点头哈腰,端着剩下的半盘狼藉,一溜烟钻进了后厨通道。 后厨杂物间角落,白小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飞快掏出那枚黑色令牌。他六指灵活地翻动着令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玄阴令’?老鬼库房的备用钥匙?嘿嘿,好东西!」他掂了掂,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本厚厚的、封面烫金的《三钱钱庄初立账册》!正是陈三钱刚刚与紫灵仙子签押的那本! 「让你查账?小爷先帮你‘看看’!」他嘿嘿一笑,六指如飞,开始在账册上迅速翻找。 这本新账册内容不多,大多是前期投入的流水和未来规划。 翻到中间某一页,白小蝉的手指猛地顿住! 这一页,夹着一张不起眼的当票存根副本! 存根上,当物一栏赫然写着:「玉清门秘传《筑基丹方》残卷(附三味主药)」。 当主签名:玉清子。 经手人:陈三钱。日期:七日前。 最下方,一行用特殊药水写就、需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备注小字:「已转手,药婆婆(汇通丙七库交割),净利:上品灵石八十」。 白小蝉倒吸一口凉气!玉清子?那个整天把“道心”“苦修”挂在嘴边的老古板? 他居然把自家门派的筑基丹方残卷都当了?还转手卖给了垄断筑基丹的药婆婆?八十上品灵石!这足够买几十颗正品筑基丹了! 药婆婆收了这残卷,再结合她垄断的渠道……白小蝉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 他飞快地记下关键信息,然后将账册恢复原状,连同那块玄阴令一起塞进怀里。刚做完这一切—— 「小蝉!死小子!让你拿的灵酒呢?贵客都等急了!」胖管事的咆哮从外面传来。 「来了来了!」白小蝉高声应着,抓起旁边一坛酒,若无其事地冲了出去。 大厅的喧嚣达到顶峰时,一个穿着药王谷低阶弟子服饰、脸色蜡黄的青年,捧着一个尺许长的紫檀木盒,费力地挤到了柜台前。 木盒做工考究,表面阴刻着丹炉与灵草纹路,散发着淡淡的、混合了多种灵药的奇异香气。 「奉药婆婆之命,恭贺三钱钱庄开业大吉!」那弟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将木盒放在柜台上,「特赠‘筑基丹’一盒,聊表心意!」 「筑基丹?!」「药婆婆的手笔!」「一盒?起码有十颗吧?大手笔啊!」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道贪婪、羡慕、嫉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紫檀木盒上! 筑基丹,多少炼气修士梦寐以求的破境神物!有价无市!药婆婆垄断着供应,如今竟一送就是一盒? 连柜台后负责接待的几个钱庄管事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药婆婆和陈三钱?不是听说有仇吗? 陈三钱不知何时已从后堂转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一丝受宠若惊。 「哎呀呀!药婆婆太客气了!如此厚礼,陈某愧不敢当啊!」他快步上前,亲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盒。 入手微沉,一股温润中隐含着不易察觉的躁动气息透过木盒传来。 他眼底深处寒光一闪即逝,面上笑容却愈发灿烂。「代陈某多谢药婆婆!日后钱庄丹药采购,必优先考虑贵谷!」 那药王谷弟子面无表情,拱了拱手,转身便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陈三钱捧着木盒,笑容满面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七大派的人眼神闪烁,本地势力头目若有所思,散修们则满是狂热。 他眼角余光瞥见白小蝉端着酒水在人群中穿梭,六指似乎不经意地对着某个方向勾了勾。 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钱满仓那矮胖的身影正缩在大厅最阴暗的一根梁柱后面,手里捏着个油腻的鸡腿啃着。 当陈三钱的目光扫来时,钱满仓也恰好抬起头,油腻的嘴角咧开,露出那颗标志性的、金光闪闪的大牙。 他无声地对着陈三钱的方向,用口型吐出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幸灾乐祸: 「小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陈三钱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对着钱满仓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他捧着那盒散发着躁动气息的筑基丹,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从容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后堂。 金库的冰冷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与窥探。 陈三钱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变得如同深海寒冰。 他随手将那价值连城的紫檀木盒丢在冰冷的精铁柜格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药婆婆…」他盯着木盒上阴刻的丹炉纹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上的铁算盘,发出单调而冷硬的「咔哒」声,「八十上品灵石买张破方子,转头就送我一盒加了料的‘厚礼’?这买卖做的…够狠啊。」 算珠拨动的节奏陡然加快。 狂暴化的筑基丹…玄阴老怪的库房钥匙…玉清子典当丹方的秘密…还有钱满仓那条躲在暗处、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一口的疯狗… 「咔!」 一声脆响,一颗乌沉的算珠被他死死按在算盘框上。 「债,」他盯着那颗珠子,眼中燃起疯狂而冷静的光芒,「总要有人还的。」 第15章 掺假的筑基丹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紫檀木盒被陈三钱随手丢在冰冷的精铁柜格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金库里惨淡的夜明珠光下,盒盖上阴刻的丹炉纹路仿佛在无声狞笑。 「药婆婆…八十上品灵石买张破方子,转头就送我一盒加了料的‘厚礼’?」陈三钱指节敲击着膝上乌沉铁算盘,发出冷硬的「咔哒」声,「这买卖做的…够狠啊。」 算珠拨动的节奏陡然加快,如同疾风骤雨。 狂暴化的筑基丹、玄阴老怪的库房钥匙、玉清子典当丹方的秘密、钱满仓那条暗处的疯狗…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碰撞组合。 咔! 一颗乌沉算珠被他死死按在框上。 「债,总要有人还的。」他盯着那颗珠子,眼中燃起疯狂而冷静的火焰,「还得连本带利!」 三日后,夜。 乱星海西区,“鬼市”深处。一座废弃的海神庙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拍卖场。 腐朽的神像用黑布蒙住,香案成了拍卖台。空气浑浊,混合着海腥、汗臭和劣质熏香的味道。 悬挂的几盏气死风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将攒动的人影扭曲拉长,投射在斑驳脱漆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台下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压抑的喘息、贪婪的目光、警惕的扫视在昏暗光线下无声交织。 散修、小家族代表、甚至几个用兜帽遮脸的疑似门派弟子,都挤在简陋的木凳或干脆站着。 这里是销赃、交易违禁品的法外之地,空气中弥漫着赤裸裸的欲望与危险。 一个干瘦如猴的拍卖师站在香案后,声音嘶哑地调动着气氛:「…接下来这件,可是压轴的好东西!诸位道友,破境的机缘就在眼前!」 他猛地掀开托盘上的红绸! 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玉色光晕的丹药静静躺在绒布上。 那光晕流转间,隐约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自然的躁动赤芒。 「‘破境神丹’!」拍卖师拔高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狂热,「此丹乃隐世丹道大宗师‘药尘子’前辈秘制!药性霸道绝伦,专克筑基瓶颈!仅此三颗,价高者得!起拍价——一百上品灵石!」 「嘶——」台下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一百上品灵石?足够一个小家族倾家荡产!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坐在前排、穿着玄天派外门服饰的壮硕青年猛地站起,眼神炽热:「一百一!」 「一百二!」角落里一个兜帽遮脸的修士立刻跟上。 「一百三!」「一百五!」竞价声此起彼伏,迅速攀升。 参与争夺的,大半是玄天派弟子或与其关系密切的修士,个个面色潮红,呼吸粗重。 玄阴老怪在门派内失势,他这一系的弟子资源被大幅削减,对筑基丹的渴望已近疯狂。 拍卖场最后排的阴影里,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此人身材中等,罩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布满皱纹、留着山羊胡的下半张脸。 他微微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中,气息晦涩,正是伪装成“药尘子”的陈三钱。 他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疯狂竞逐。 「两百!」最先出价的玄天派壮硕青年额头青筋暴起,嘶声吼道。 这个价格已是他的极限,也是场上暂时的最高价。 短暂的沉默。拍卖师激动地举起木槌:「两百上品灵石!第一次!还有没有…」 「两百一!」另一个玄天派弟子咬牙加价,眼睛死死盯着那三颗丹药,如同饿狼。 壮硕青年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颓然坐下。 「两百一!第二次!」 「两百一!第三次!成交!」木槌重重落下。 拍得丹药的玄天派弟子在同伴簇拥下,几乎是冲上台,颤抖着将一个沉甸甸的灵石袋拍在香案上,迫不及待地抓过盛放丹药的玉瓶,紧紧攥在手心,脸上是狂喜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狰狞。 「恭喜这位道友!」拍卖师谄笑着恭维。 就在此时! 「噗!」 一声沉闷如瓜裂的爆响,毫无征兆地在台下炸开!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最先参与竞价、此刻坐在前排的那个壮硕玄天派青年,身体如同吹涨的气球般猛地鼓胀起来! 他脸上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和痛苦!双眼暴凸,血丝密布! 「呃…啊——!」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 轰!!! 血雾混合着内脏碎片、骨茬猛烈炸开! 腥臭的浆液和碎肉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周围数丈之内! 离得近的几个修士被喷了满头满脸,瞬间呆滞,随即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爆…爆体了?!」 「丹药!是丹药有问题!」 混乱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全场!尖叫声、推搡声、桌椅翻倒声乱成一片! 「噗!噗!」 又是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闷爆! 台上,刚刚拿到玉瓶、脸上还残留着狂喜的那个玄天派弟子,以及他身边一个靠得最近的同伴,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般轰然炸裂! 更加浓稠的血雾和碎块冲天而起,将拍卖台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那盛放丹药的玉瓶被炸得粉碎,剩余两颗丹药滚落在地,沾染着粘稠的血浆和脑浆! 「杀人了!丹药是假的!」 「快跑啊!」 人群彻底失控,哭爹喊娘地涌向狭小的庙门出口,互相践踏,场面混乱至极。 就在这片地狱般的混乱中,拍卖场侧后方一根支撑海神庙腐朽梁柱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柱子。 正是白小蝉!他脸上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右手那多出来的一根小指,正紧紧按在一块不起眼的灰黑色留影石上,石头表面微光闪烁,清晰地记录着—— 就在爆炸发生、人群大乱的瞬间,几个穿着玄天派执法队服饰的修士,如同早就埋伏在侧一般,迅速冲入拍卖场! 但他们并未第一时间控制场面或救人,反而目标明确地扑向拍卖台上那个吓傻了的干瘦拍卖师! 为首的小队长,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凶悍汉子,一把揪住拍卖师的衣领,厉声喝问:「说!那假丹药的丹师在哪?!」 他看似严厉,另一只手却极其隐蔽地、飞快地从拍卖师慌乱塞过来的一个储物袋里摸出几块亮闪闪的中品灵石,闪电般揣进自己怀里! 他身后几个队员,目光贪婪地扫视着香案上装着两百一十块上品灵石的袋子,以及散落在地、沾满污血却依旧散发着诱人光晕的两颗“破境神丹”! 「在…在那边!最后排那个灰斗篷!」拍卖师魂飞魄散,手指胡乱指向陈三钱所在的阴影角落。 刀疤队长眼中凶光一闪,一把推开拍卖师:「拿下那妖人!敢炼制假丹害人性命!」 几名执法队员如狼似虎地朝着陈三钱的方向扑去! 刀疤队长自己则脚步稍缓,目光炽热地扫向香案上的灵石袋,手已经下意识地伸了过去。 阴影中的陈三钱面对扑来的执法队员,纹丝不动。 宽大的斗篷下,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诮。就在冲在最前面的执法队员狞笑着伸手抓向他斗篷的刹那——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自陈三钱拢在袖中的右手射出! 噗嗤! 乌光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执法队员抓来的手掌!鲜血混合着骨渣迸溅!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混乱。 乌光余势不减,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凌空一折! 叮!叮!叮! 另外三名扑上来的执法队员只觉得手腕剧震,佩剑或被击飞,或被一股阴寒滞涩的力量震得脱手落地! 他们惊骇地看着自己瞬间失去知觉的手腕,上面赫然嵌着一颗乌沉沉、刻着扭曲“债”字的算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个沙哑苍老、却带着刻骨冰冷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 刀疤队长伸向灵石袋的手僵在半空,骇然回头! 只见那宽大的灰色斗篷如同被无形的风吹起,鼓荡飘飞。 兜帽滑落,露出下面一张平平无奇、留着山羊胡的老者面容——正是“药尘子”。 但此刻,这张脸上再无半点佝偻老态,只有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上,三颗乌沉沉的算珠悬浮环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扰乱拍卖,强取豪夺,」陈三钱(药尘子)目光如冰锥,钉在刀疤队长脸上,「这笔账,怎么算?」 刀疤队长被那目光刺得心胆俱寒,色厉内荏地吼道:「妖人!你炼制假丹,残害我玄天派弟子!证据确凿!还敢反抗执法?!给我…」 他的话,被一道冰冷、嘶哑、蕴含着滔天怒火与无尽痛苦的厉喝硬生生斩断! 「陈!三!钱!」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拍卖场残破的穹顶缺口轰然落下!重重砸在满是血污和碎肉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来人一身玄天派内门执法黑袍,但早已不复往日的笔挺冷硬,而是沾满污秽,破损不堪。 他头发散乱,面容扭曲,双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是彻底崩塌的信仰和无尽的痛苦燃烧成的疯狂火焰! 正是道心破碎的铁面判官! 他手中紧握的执法法剑,剑身嗡鸣震颤,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狂暴混乱的剑气不受控制地切割着四周的空气,发出“嗤嗤”厉响。 剑尖,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死死锁定了斗篷下的身影。 「今日!你欠的命债——该!还!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破碎的道心里、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血与火的仇恨! 第16章 白小蝉入伙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今日!你欠的命债——该!还!了!」 铁面判官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裹挟着破碎道心的疯狂,在弥漫血腥和混乱的海神庙内炸开! 混乱的剑气撕裂空气,执法法剑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直刺斗篷下的“药尘子”! 陈三钱(药尘子)瞳孔微缩。铁面判官此刻的状态,比预想的更糟也更危险! 那剑上混乱狂暴的灵力,带着同归于尽的气息!他拢在袖中的右手猛地一握! 嗡! 悬浮的三颗乌沉算珠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厉啸! 珠体表面扭曲的“债”字血纹如同活物般亮起,化作三道凝练的乌光,成品字形,带着冻结灵力的阴寒滞涩之力,狠狠撞向刺来的剑锋! 铛!铛!铛! 三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几乎叠成一声!火星四溅! 铁面判官势若疯虎的一剑,竟被三颗小小的算珠硬生生撞偏! 狂暴的剑气擦着陈三钱的斗篷边缘掠过,将后方腐朽的梁柱撕开一道深痕! 巨大的反震之力让铁面判官踉跄后退,本就混乱的灵力在体内疯狂冲撞,他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更加疯狂混乱! 「挡我者死!」他嘶吼着,不顾伤势,强行提气,法剑再次扬起混乱的剑光! 陈三钱眼神冰冷。铁面判官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但纠缠下去,引来更多追兵就麻烦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柱子阴影里,白小蝉正对他疯狂使眼色,右手六指指向庙宇后墙一处不起眼的破洞。 「判官大人!」陈三钱沙哑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过混乱,「你的债主,不是我!」 他说话的同时,宽大斗篷猛地向后一甩!一股混杂着腐灵尘腥臭的灰白粉尘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咳咳!妖人休走!」铁面判官怒吼,剑气狂扫,却只斩中了翻滚的烟尘。 刀疤队长和残余的执法队员也被粉尘呛得连连后退,目不能视。 混乱的粉尘中,陈三钱的身影如同鬼魅,几个闪动便已穿过人群缝隙,掠至后墙破洞处。 白小蝉如同灵活的狸猫,早已钻了出去,在外面焦急地招手。 陈三钱毫不犹豫,身形一矮,瞬间消失在破洞外的黑暗小巷中。 白小蝉紧随其后,两人身影迅速融入乱星海迷宫般的街巷深处。 只留下海神庙内一片狼藉、惊魂未定的人群,疯狂嘶吼却找不到目标的铁面判官,以及几个盯着地上沾血筑基丹和灵石袋、眼神贪婪闪烁的执法队员。 半个时辰后。 “三钱钱庄”地下深处,一间隐秘的密室。 这里没有金库的冰冷空旷,更像一个堆满账册、卷宗和杂物的书房。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墨汁和淡淡灵木柜的味道。 墙壁上嵌着几颗小型的夜明珠,光线比金库稍亮,但也仅能勉强视物。 密室中央,一张巨大的黑铁木账台占据主要位置。 此刻,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被几道闪烁着微弱灵光的暗金色锁链,牢牢捆在账台上。正是白小蝉。 锁链看似纤细,却异常坚韧,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身体固定在冰冷的台面上,只留下脑袋和双脚能动弹。 她头上的伙计小帽早已不知去向,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点从鬼市带出来的灰尘,此刻正龇牙咧嘴地试图挣扎,那暗金锁链却纹丝不动。 「嘶…疼疼疼!轻点啊喂!」白小蝉对着空气嚷嚷,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打量着这间密室,最后落在账台后面,那个背对着她、正在翻看一本厚厚账册的身影上。 陈三钱已经褪去了“药尘子”的伪装,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他穿着普通的青色布衫,手里捧着那本烫金的《三钱钱庄初立账册》,看得似乎很认真,对白小蝉的嚷嚷充耳不闻。 「喂!陈三钱!陈老板!陈大爷!」白小蝉提高了音量,「绑人总得有个说法吧?小爷…啊不,小女子我帮你那么大忙,留影石都给你录下来了!你就这么对待功臣?」 陈三钱终于合上账册,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白小蝉心里莫名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功臣?」陈三钱走到账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少女,声音平淡无波,「偷我账册,盗玄阴令,还在我眼皮底下顺走了至少三颗冰心果…」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账台桌面,「白小蝉,你这‘功劳’,挺别致啊。」 白小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梗着脖子:「那…那是我应得的报酬!再说了,要不是我录下那些执法队收黑钱的证据,你能那么容易脱身?铁面判官那疯子差点把你捅个对穿!」 「证据?」陈三钱微微挑眉,伸出手,「留影石呢?」 白小蝉眼神闪烁:「…丢了!混乱中掉了!」 「掉了?」陈三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密室格外清晰。 白小蝉身体一僵,感觉捆着自己的锁链似乎又紧了一分。 「行行行!怕了你了!」她哭丧着脸,像泄了气的皮球,「在我右边袖袋夹层里…自己拿!小心点别弄坏了!很贵的!」 陈三钱面无表情,伸手探入她宽大的袖口。 手指灵活地摸索片刻,触碰到一个隐秘的夹层,从中取出那块灰黑色的留影石。 他注入一丝灵力,石头上立刻浮现出鬼市拍卖场最后混乱的画面,清晰地记录着刀疤队长收受贿赂、意图强占灵石和丹药的瞬间。 他收起留影石,目光重新落回白小蝉脸上:「账册里夹的那张当票存根,看到了?」 白小蝉眼神一凛,知道装傻没用,干脆点头:「看到了!玉清子那老古板当了自家丹方,你转手卖给药婆婆赚了八十上品灵石!够黑的啊陈老板!」 她语气带着点嘲讽,又有点好奇,「药婆婆送你那盒‘厚礼’,就是按那方子改的吧?加了料,劲儿贼大!」 陈三钱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她:「你的六根手指,除了偷鸡摸狗,还能做什么?」 白小蝉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恼怒:「什么叫偷鸡摸狗?!小爷…小女子这双手,是天生道纹!懂不懂?!」 她努力扭动被反绑的手,试图展示,「仿制个令牌、印章、当票…那都是小菜一碟!只要让我摸一下原物,连上面的灵力印记都能给你仿个九成九!」 「哦?」陈三钱似乎来了点兴趣。 他随手从账台抽屉里拿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乌沉、刻着复杂“三钱”篆文和防伪云纹的方形大印——正是三钱钱庄的核心印鉴,代表着钱庄的信用和权威。 「这个,」他将钱庄大印放在白小蝉被锁链捆住、勉强能活动一点的手指旁边,「摸一下,仿一个我看看。」 白小蝉看着那枚散发着淡淡灵力波动的大印,眼睛瞬间亮了,如同看到了绝世珍宝。「早说嘛!解开!快解开我一只手!这样怎么施展?」 陈三钱眼神微冷:「就这样仿。若仿不出,或者仿得不像…」他手指在算盘上又拨了一下,锁链上的灵光闪烁,勒得更紧了些。 「嘶…疼!仿就仿!凶什么凶!」白小蝉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再讨价还价。 她努力侧过身,将右手那长着六根手指的手掌,艰难地挪到大印旁边。 当她那多出来的一根小指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冷的印鉴表面时—— 异变陡生! 她右手掌心皮肤下,几道极其细微、仿佛天然生成的淡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 与此同时,钱庄大印上那些复杂的防伪云纹,竟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印体表面极其轻微地流转了一下! 白小蝉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对这光芒有些意外,但立刻集中精神。 她闭上眼,六根手指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频率,极其轻微地在大印表面各个部位拂过、点按、勾勒! 动作快如幻影,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次触碰,她掌心皮肤下的淡金纹路就闪烁一下,仿佛在同步感应、解析、复刻着印鉴上蕴含的所有信息——形态、纹理、深浅、乃至那细微的灵力波动特征!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息! 白小蝉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小脸有些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她对着空气,右手六指开始凌空虚划! 指尖划过之处,空气中竟留下了一道道由微弱灵光构成的、清晰无比的钱庄大印虚影! 每一道笔划,每一个转折,甚至那防伪云纹的细微弧度,都与实物印鉴分毫不差! 「印泥!」她急促地低喝一声。 陈三钱眼神锐利如鹰,早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震动不已。 这绝非简单的仿造,这六指和掌心道纹,竟能如此完美地复刻灵力印记! 他迅速取出一盒特制的、混合了微量秘银粉的朱砂印泥。 白小蝉六指一引,那悬浮在空中的、由灵光构成的印鉴虚影,如同印章般,精准地“盖”在了印泥上! 紧接着,她手指凌空一抓,一张空白的当票从账台另一边飞到她面前。 「看好了!」她低喝一声,右手带着那枚由灵光与印泥共同构成的“虚印”,重重按在空白当票的落款处! 噗。 一声轻响。 灵光消散,印泥落下。 一张崭新的当票出现在陈三钱眼前。 当票格式标准,内容空白。 但在落款处,一个清晰无比、殷红如血的“三钱钱庄”大印赫然在目! 那印文,那云纹,那细微的灵力波动…与陈三钱手中那枚真正的钱庄大印,几乎一模一样! 饶是陈三钱心志坚定,此刻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惊异。这已经不是仿造,近乎于复制! 然而,更让他瞳孔骤缩的变化,紧接着发生了! 只见那印泥未干的“三钱”印文之上,几处云纹的节点,竟极其诡异地,自行渗透出一点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的淡金色荧光!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在印文中缓缓流转,散发着一种苍茫、古老、至高无上的气息! 仙元石荧光标记! 钱庄大印核心防伪的关键,由陈三钱融入一丝仙元石残片粉末制成,根本无法伪造! 此刻,竟出现在了这张伪造的当票上! 「这…」白小蝉自己也惊呆了,看着那自动浮现的淡金荧光,小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它自己冒出来的?!」 陈三钱死死盯着那流转的淡金荧光,又猛地看向白小蝉的右手。 他一步上前,不顾少女的惊呼,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手腕,翻过她的手掌! 掌心皮肤下,那几道刚才亮起的淡金色天然道纹,此刻正缓缓隐去,但在纹路的末端,一个极其微小、由更细密的金色线条构成的、类似飞星坠落的奇异徽记,一闪而逝! 星陨阁徽记?! 陈三钱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 灵界势力星陨阁的标记,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人界小扒手的掌心血脉道纹之中?! 难道她和那伪装货郎的星陨阁使者有关联?还是说…这六指道纹本身就源自灵界?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只是抓着白小蝉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 「哎哟!疼!松手啊!」白小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三钱松开手,目光如电,直视着白小蝉惊恐又茫然的眼睛:「这印记,哪来的?」 「什…什么印记?」白小蝉一脸懵,看着自己掌心,除了刚才施法有点发红,啥也没有,「我不知道啊!它就自己亮了!我就感觉…感觉摸那大印的时候,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进去又吐出来了…」她语无伦次,显然也搞不清楚状况。 陈三钱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白小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挣扎着喊道:「喂!你看也看了,试也试了!小女子我够意思了吧?快放了我!不然…不然我就喊人了!告你非法拘禁!」 陈三钱忽然笑了。 不是平日那种市侩油滑的笑,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锐利而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灰色布袋,随手丢在捆着白小蝉的账台上。 布袋口散开,露出里面满满一堆晶莹剔透、灵气盎然的中品灵石!粗略一看,不下百块! 「你的手指,」陈三钱指了指白小蝉那神奇的右手,「我包年了。」 「啊?」白小蝉看着那堆亮闪闪的灵石,眼睛瞬间直了,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包…包年? 「包…包年?」她结结巴巴地重复,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她,但随即又想到什么,努力咽了口唾沫,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陈三钱:「那…那包吃住吗?灵果管够吗?」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怕筹码不够,又急急补充道:「我…我还能仿制星陨阁的令牌!真的!虽然没见过真的啥样,但只要你给我描述一下…」 陈三钱看着她那副又贪财又怕死、还努力推销自己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声音依旧平淡:「管吃住,灵果管够。星陨阁令牌的事,以后再说。」 他手指凌空一点。 咔哒。 捆着白小蝉的暗金锁链灵光一闪,瞬间松开,缩回账台内部。 白小蝉重获自由,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下账台,揉着被勒红的手腕,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袋灵石。 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抓起灵石袋抱在怀里,又顺手从账台果盘里捞起两个最大的朱红色灵果,左右开弓,狠狠咬了一大口! 果肉饱满,汁水四溢,浓郁的灵气让她舒服得眯起了眼。 「唔…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啃一边还不忘警惕地看着陈三钱,含糊道:「说话算话啊!包年!包吃住!灵果管够!」 陈三钱没再看她,转身走向密室一侧堆满卷宗的架子。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白小蝉刚才伪造的那张当票。 当票静静地躺在账台上,朱红的“三钱钱庄”大印上,那几缕淡金色的仙元石荧光已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在当票背面空白的角落,极其不起眼的地方,一个由极其细微的、仿佛天然纸张纹理构成的、类似飞星坠落的徽记轮廓,正悄然浮现,如同一个沉默的烙印。 星陨阁。 陈三钱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他背对着白小蝉,手指在冰冷的算盘珠上缓缓划过。 乱星海的水,比他想的更深。而怀里这袋灵石买下的,恐怕远不止一双巧手。 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17章 钱满仓的杀局 - 没钱修什么仙 - 尾尖的雾 「包吃住吗?」白小蝉抽噎着,腮帮子被灵果塞得鼓鼓囊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不忘讨价还价,「我还能仿制星陨阁令牌呢!」她右手那根多出来的小指,在灵力锁链的束缚下,仍神经质地微微抽动着。 陈三钱没理她的哭嚎,目光锐利如刀,刮过账台上那张伪造的当票。 墨迹未干,钱庄的貔貅吞金大印清晰无比,印文边缘流转着一圈极淡、肉眼难辨的暗金色荧光——仙元石粉末的独有标记。 票背角落,一个微小的三流星徽记悄然浮现。 「星陨阁……」陈三钱指尖划过那冰冷徽记,眼神凝如寒潭。 他将一袋沉甸甸的灵石抛到白小蝉怀里。「手指,我包年了。」锁链应声而落。「现在干活。钱满仓那条老狗,要咬人了。」 三日后的清晨,海风卷着咸腥的闷热,却吹不散三钱钱庄门前令人窒息的压抑。 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面,此刻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数百名散修,衣衫褴褛,神情或惶恐、或愤怒、或贪婪,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高举着手中灰扑扑的灵石,疯狂冲击着钱庄紧闭的包铜大门! 「开门!还我血汗钱!」 「骗子!钱庄的灵石是假的!吸人精血的命债灵石!」 「姓陈的滚出来!用命债做抵押,天打雷劈啊!」 「药婆婆都停供筑基丹了!钱庄要倒了!快退灵石!」 声浪如海啸,一浪高过一浪。拳头、石块、低阶法器雨点般砸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绝望的轰鸣。 门楣上崭新的“三钱钱庄”匾额被震得簌簌发抖。 几个护卫背靠大门,脸色煞白,手中长刀微颤,在汹涌人潮前渺小如蚁。 街对面茶楼二楼,窗棂开着一道缝。 钱满仓矮胖的身躯陷在太师椅里,油腻的手指捏着水晶桂花糕,慢条斯理送进嘴里。 他眯缝着眼,欣赏着下方混乱,嘴角咧开,露出标志性的金牙。 「呵呵,命债抵押……这谣言,够劲道吧?」他含糊道,茶水顺下巴滴落,「药老婆子断供,更是釜底抽薪!我看他拿什么填窟窿!拿命吗?」他得意地啜了口茶。 旁边黑袍人沙哑回应:「汇通天下、四海源、黑水坞,三家假灵石已全散出去。市面上‘三钱票’,七成是假。他金山也得塌!」 钱满仓脸上肥肉堆叠,金牙闪过冷光:「塌?太便宜!我要他身败名裂,骨渣子都被啃干净!」他猛顿茶杯,「加火!把‘陈三钱勾结阴冥界,用生魂抵债’的消息,散遍乱星海!」 「是!」黑袍人躬身退下。 钱满仓目光重回楼下,那疯狂冲击如同最美乐章。 他仿佛已看到大门洞开,陈三钱被撕碎,金库敞开……还有那颗算盘里的仙元石残片! 钱庄地下金库。 冰冷空气弥漫焦灼火药味。心腹管事语速飞快,声音撞在石壁上回响: 「……东城分号被砸!三万下品灵石抢空!」 「西市柜面告急!护卫伤七人!挤兑看不到头!」 「药王谷正式发函!即日起停供筑基丹!其他丹药配额削七成!」 「谣言四起!说我们用修士魂魄炼‘命债’抵押!说庄主是九幽恶鬼!」 坏消息如冰锥扎入。金库内堆放的灵石法器,在巨大挤兑压力下寒酸刺眼。 陈三钱背对众人,面朝冰冷精铁柜格,指尖在铁算盘上无声滑动。「咔哒」声稳定得可怕,与外界喧嚣形成诡异对比。 「庄主!顶不住了!」一管事声音带哭腔,「库房现灵,最多撑半个时辰!门一破……」后面的话淹没在恐惧里。 「慌什么。」陈三钱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冰水浇头,金库瞬间死寂。他转身,脸上不见慌乱,只有近乎冷酷的平静。 「钱满仓想玩挤兑?用假灵石冲垮盘子?」嘴角勾起冰冷弧度,「让他看看,什么叫…真金不怕火炼!」 他目光投向角落——白小蝉蜷在灵果堆里,六指如幻影般削刻空白玉牌,专注得吓人。 「东西呢?」陈三钱问。 白小蝉头也不抬,右手猛甩! 「咻!咻!咻!」 三道微光射向陈三钱。 陈三钱抬手接住。掌心是三枚新铸灵石币。 大小、重量、光泽与下品灵石无异。但凝神细看,核心深处有一点微弱暗金星芒流转。 「成了!」白小蝉抹汗,狠咬灵果,「按您说的,每枚掺丁点仙元石粉!‘辨伪灯’一照,假货屁都没有,咱这个金光闪瞎狗眼!」她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巴掌大、形如海螺、刻满符文的青铜法器——辨伪灯。 陈三钱掂量手中特殊灵石币,感受核心那缕坚韧仙元石气息,眼中寒芒爆射。「好!」他攥紧灵石币,「开大门!」 「庄主?!」管事们骇然。 「我说,开大门!」陈三钱声音斩钉截铁,威压如山。「库存所有现灵,搬门口!堆!越高越好!」 「轰隆隆——!」 三钱钱庄沉重包铜大门,在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注视下,主动缓缓向内打开。 门外的咆哮和冲击,诡异地停滞一瞬。 门后,无护卫,无刀剑。 只有钱。 堆积如山的灵石! 下品灵石闪烁温润灰白光泽,如山脉从门内垒砌至高阶! 炽烈晨光下,这座灵石小山折射出令人眩晕的财富光芒!粗看不下百万之巨! 汹涌人潮被这突兀“金山”晃得目眩神迷,冲击势头一窒。 贪婪压过愤怒,无数目光死死黏在灵光闪烁的小山上,呼吸粗重。 一道身影如鬼魅,无声出现在灵石山顶。 陈三钱! 青衫负手,脚踏百万灵石“王座”,居高临下俯视黑压压人群。狂风卷衣袂猎猎作响。他面无波澜,眼神平静如深潭,穿透力直刺人心底。 喧嚣彻底死寂。只剩海风呼啸与粗重喘息。 「假的?」陈三钱声音不高,却清晰盖过风声,冰冷嘲讽。 「命债抵押?」嗤笑一声,目光如实质冰锥,扫过前排几个眼神闪烁、鼓噪最凶的汉子。 「你们手里攥着的,」他缓缓抬手,指向下方高举的灰扑扑灵石,「才是真正吸人精血的假货!是钱满仓那条老狗,伙同三大黑市,榨干你们骨髓的毒药!」 人群骚动,不少人惊疑看向手中灰暗灵石。 「不信?」陈三钱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三枚灰扑扑灵石,正是从人群摄来的「假货」。 另一手,现出三枚白小蝉特制的「三钱防伪币」。 「今日,开眼!」陈三钱声音陡然拔高,如惊雷炸响!他猛将青铜海螺法器——辨伪灯高高擎起! 「嗡——!」 辨伪灯顶端灵珠爆发出强烈却不刺眼的白光柱,如聚光灯笼罩陈三钱与六枚灵石! 光柱下,三枚灰扑扑灵石如褪画皮,瞬间黯淡无光,表面浮现裂痕杂质,灵气稀薄可怜! 而三枚「三钱防伪币」,核心暗金星芒被激发! 嗡!嗡!嗡! 三道凝练、纯粹、古老尊贵的金色光柱,猛地从灵石币核心爆射而出! 虽细却璀璨夺目,如黑夜点燃的三根黄金火炬!金光穿透白光,直刺眼球! 「啊!」「我的眼!」「金…金光?!」 人群瞬间炸锅!惊呼、抽气响成一片!金光笼罩的灵石币,如披神圣光环,与旁边灰暗假货形成天渊之别! 「看见了吗?」陈三钱声音在金光惊呼中响起,奇异的蛊惑力借仙元石残片苍茫气息,如神谕烙印人心:「这才是我三钱钱庄的真金白银!信我陈三钱者——」 他猛移开辨伪灯光束,脚下百万灵石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丹田内沉寂仙元石残片被疯狂催动! 一点细微却璀璨到极致的暗金芒,自胸口透衣而出,瞬间扩散! 「轰——!」 非实爆,乃纯粹光影幻象! 以陈三钱为中心,一道辉煌无匹、如纯金熔铸的通天金柱轰然爆发! 吞噬身影,吞噬灵石山,笼罩整座钱庄楼阁于神圣辉煌、令人无法逼视的金色神光中! 光柱冲霄,染金云层!威严、古老、浩瀚气息如实质潮水,席卷乱星海码头区! 金海中,陈三钱身影如被拔高,似黄金神祇,宏声如天雷滚滚,在每一个被金光震慑、心神失守的散修灵魂深处炸响: 「——得暴富!」 金光仅存三息,骤然收敛。阳光重洒,钱庄门前死寂。百万灵石依旧堆砌如山。 陈三钱立于山顶,青衫磊落,似神迹未生。 然而,下方所有散修,包括钱满仓爪牙,全如被定身,张大口,眼神呆滞,脸上充斥极致震撼、茫然,及对神迹金光与“得暴富”三字深入骨髓的渴望! 贪婪,碾碎恐慌。 狂热火焰,在无数眼中重燃,更胜从前! 不知谁,第一个颤抖带哭腔嘶喊: 「陈…陈财神!」 「信财神!得暴富!」 「退屁灵石!老子存钱!存大钱!」 狂热浪潮瞬间逆转,以更凶猛之势涌向洞开钱庄大门!这一次,是为存钱! 茶楼雅间,钱满仓手中水晶桂花糕「啪嗒」坠地粉碎。 肥脸剧烈抽搐,死死盯着门前狂热逆转场面,盯着灵石山顶青衫身影,眼珠几欲裂眶! 「仙…仙元石……」他喉咙嗬嗬怪响,充斥无边恐惧与贪婪。 猛扭头,对心腹低吼,声线扭曲:「去…去乱葬岗!找那哑巴!告诉他,等的‘大货’…来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