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恩师遗命行江湖 刀王托心交秦府 明成化元年初春,正月十八,坐落在秦岭大山深处的镇西府已没有了年节的气氛,此时正是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把整个秦岭都妆点成了一片银白世界。自宣德起,中原各州府之中皇庄、勋戚大肆兼并土地,加之赋役苛重,以致民不聊生、流离失所,遂成流民。荆襄地区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荆山,跨连陕西、河南、湖北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资源丰富且可逃避赋役,是以流民多亡命至此而居,伐林凿矿、垦田渔猎以作营生,至今几十年间,便已聚集流民一百五十余万之众;荆、襄、唐、邓至陕南之间,皆长山大谷,绵亘千里之间处处搭棚而居,其千百为群,开垦荒地,伐木架棚,流徙不定,官府不思教化,反视之为“盗贼渊薮“,忧心民聚则变,不断派兵驱逐抓捕,以致流民走投无路,直惹得天怒人怨。 就在几个月前,还是天顺八年的寒冬,荆襄之地的百万流民冻饿而死不计其数,饥殍遍地、易子而食。因此,不断有流民聚集起事,匪盗迭起;荆襄各地州府及卫所派兵一力弹压,一时间纷乱迭起; 而此时的镇西府尚未波及,城中还算安详,荆襄之地的纷乱气象,也不过是茶楼酒肆之中食客们的谈资而已,大雪纷纷扬扬之下,整个城镇也已成了白色,只有门檐下挂着的红色灯笼在这白色天地中凸显着,残留了些许年结气氛。 门房老孙披着一件羊皮袄,坐在门厅下,不时的提起身前炭盆边烫着的一壶烧酒嘬上一口,顿时嗓子有一股微微的烧灼感觉,进而暖流浸润心脾,老孙颇是享受这种滋味,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大雪。在旁人看来,这漫天风寒中,闲散的喝着司马酒庐的青竹酒,倒颇有些意境。 雪很大,漫天飘洒着,天气很冷,外面的街道上同样清冷的很,因为大雪的缘故,所有的贩夫走卒都歇了雪假,或许都和老孙一样在家里烫酒喝。年前货紧钱紧的日子也已经过去,碰上这样的天气,连镇上的米铺钱庄也都冷清萧索的紧,只有不远处酒肆还有三两客人。 老孙有约莫五十岁上下,背有些驼,多年来一直做着看守门房这个并不费力且好酒好肉的活计,身材却并不壮实,倒显得有些消瘦,些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庞却是显得有些许的红润。 后院隐隐的传来了些许呼呼的风声,老孙不由的心叹:“这样的天气,老爷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走一趟刀,这么多年,从未见老爷停过一天,今日如此寒冷,旁的人可是都在屋里躲暖,连上街都不愿了。” 老孙挪了挪有些发冷的脚,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袄,用右脚将那炭 盆往那条残废的左腿边踢的近了些,随手又扔了两块碳进去。当他再拎起酒壶的时候,忽然看见街道另一头,在飞舞的雪幕深处,隐约有人在街上行走。 他挤了挤略感朦胧的眼睛,再次往街道深处望了过去,这次看得清楚,确实是一人一马,正慢慢的在雪地里走着 老孙奇道:“居然还有人上街?” 不光是老孙,连酒肆里喝酒寒暄的几个客人和酒保也感觉有些讶异,也或许是无景可观吧,都注视着街道上的一人一马。 那是一匹黑马,但是鬃毛和马背已经被雪染成了白色,那个一身行脚装束的年轻人不时的去弹扫一下马背上的雪,但不多时马背便又变成了白色。同样无景可观的老孙也和酒肆里的酒客一样,默默看着那个雪中行路的年轻人,渐渐的走近。 “看那年轻人走路的行姿,必也是江湖中人,”正在老孙胡思量的时候,那个略有些消瘦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门前驻了脚,他才意识到,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难不成是打问路途或乞水讨宿?”。 那年轻人面目算不得英俊,眉眼清楚,脸庞白皙,温雅气质中透着些许强毅,精神倒是不错,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抬头看看大门之上刻着《解刀山庄》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拱手打问道:“敢问老丈,这里可是秦府?” 老孙已缓缓站起身,道:“正是,不知公子有何事?” 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在下叶知秋,奉师命拜访秦老庄主,烦请通报一声。” “姓叶?”老孙接过信,暗自想道“老爷在江湖上威名甚重,常有江湖朋友拜访,这年轻人倒是未曾见过,必是江湖哪位朋友的后辈,老爷最重义气,不可轻慢就是了。” 老孙欠身道:“叶少侠请少待片刻,小老儿这就去通报” 老孙行至后院,转进一处僻静院落,见自家老爷已然是练完了刀,正在一处檐下仔细的擦拭手中那柄切天尺。 秦老庄主姓秦名胜,有六十余岁,身形高大,面目方正,手中那把长刀,刀长三尺,阔两寸余,柄长八寸,直身直刃,极是锋薄,刀头方平无尖,形如长尺,因此叫切天尺,乃秦家祖传的兵刃。 秦家祖上曾有功于本朝太祖,封侯拜将亦无不可,只因不喜行伍高堂,立朝之初便即行退隐,在此偏居,太祖特命敕建秦府,并赐立《解刀山庄》一匾,凡兵刃之中有带刀者必解下方可入府,以昭示秦家刀技之尊,秦家百年之久未立朝堂,却俨然成了武林名族。传至秦胜已是三世,那秦胜一刀一人在江湖上是声名极大,因曾一式一挂星河在江湖上几至无敌,且为人侠义,江湖人称“大秦刀王” “老孙,何事?” 老孙躬身道:“老爷,门外来了位少侠,自称姓叶,说是您的故人之后,还有一封书信。” “哦?”秦胜擦完了手,略一思量,便接过了信。 信封上并无字迹,待秦胜拆了火漆,抽出信看了两行,便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脸色略有些凝重。 定了下心神,对老孙道:“把那位叶少侠请到书房见我。” 老孙领命赶紧去了,心中也惊异了起来,他知道,老爷一般会客都是在客厅,能直接在书房会的客人,必不是一般来路,难道那少年与秦家有不俗的家世渊源?一边想着,一边一瘸一拐的紧走了几步。 秦胜稳了下心神,将书信装封折好放入内袋,才往书房走去。 叶知秋被老孙领进内来,踩着咯咯吱吱的雪,过了几重门,到了书房门口,老孙驻脚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叶少侠,这便是书房了,我家老爷在里面等候。” “有劳了”叶知秋拱拱手,掸了下身上的雪,便抬脚进了书房。 秦胜手执那封信在看,叶知秋在外面时,他便已感听到了,但并未起身,仍是坐在椅子上,待那叶知秋近了前来,方才将信放下,抬眼看着这个年轻人。 叶知秋看见坐在椅子上披着黑色貂领披风的轩昂壮硕老人,知道这必是秦胜,遂抱拳行礼道:“晚辈叶知秋,见过秦前辈” 秦胜对叶知秋打量片刻笑道:“世侄不必多礼,我与你师父交情莫逆,切莫见外,称我秦世叔便可!” 边说边笑呵呵的站起身道:“来来来,坐下叙谈,我与你师父多年不见,今日见了你,便要好好叙叙才是。” “谢过秦世叔。” 秦胜将叶知秋打量一番道:“好,好哇,早就知晓心灯大师收了徒弟,却一直不曾见过,今日得见世侄,果然觉得是你师父眼光好啊,收得一个一表人才的徒弟。” 秦胜接着道“你师父武功已臻化境,当今武林少有比肩之人,想必世侄也必得其真传了。” “秦世叔谬赞了,晚辈着实是差的紧。” 秦胜朗声一笑:“哈哈,世侄不必过谦”摆摆手道:“你师父行踪飘忽,云游不定,当真的逍遥自在,如今在何处?却也不来看看老友。” 叶知秋闻言面露悲戚,站起躬身行礼道:“秦世叔,家师已在两月前圆寂了” “什么”秦胜闻言大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灯大师圆寂了?如何会这样?” 叶知秋连忙道:“家师并无灾病,是诵佛坐化,临去前已有所感,令我将遗身火化,安置妥当,并将书信交与我,命我将其安葬后将书信交与秦世叔。” 秦胜缓缓坐下,叹气道:“你师父只在书信上说,让我以后对你多加照拂,并无说他已然有感升天。” 顿怔了片刻,秦胜叹道:“唉,世侄,心灯大师一代人杰,他用自己的俗家姓为你取了名字,便是视你为己出哇” 叶知秋闻言戚然道:“晚辈本是孤儿,由家师悉心教导抚育,自然是亦师亦父。” 秦胜看着叶知秋竟有些许恍惚,又叹一口气道:“心灯大师年逾九旬,已然是高寿,又是佛家坐化圆寂,世侄你当不必过分伤怀。” “只是却不知道世侄今后可有如何打算?”秦胜关切道:“如若不嫌弃,你可在我这里住下,老夫自当视你为自家人。” 叶知秋起身道:“晚辈已是孤身一人,蒙秦世叔不嫌弃,晚辈自当感激,家师亦有所嘱托,命我将信交与世叔,今后一切,要我但听世叔吩咐,只是家师圆寂一事,我尚需去无禅寺告知心木师叔。” “哦,去找心木大师,”秦胜闻言轻轻点头,随机又哑然失笑道“以你的辈分,到了无禅寺,怕是要闹出许多笑话来!” 怔了一下又道:“便该如此,不过你既到我这里,需多住些时日再动身不迟,再说现在大雪封山,再加上一路上兵祸连连,也不宜赶路。”秦胜笑道:“老夫也将你们小辈认识一下,免得日后江湖遇到,打了架还不知道是自家人哪”言罢爽朗一笑。 叶知秋思量一下也笑道:“谢过秦世叔,如此晚辈便讨扰了!” 秦胜与叶知秋二人又闲叙了些许话,看天色渐晚,便让老孙带着叶知秋安排住处去了,并吩咐厨房置办出一桌酒宴,使人通知了秦夫人和一双儿女晚间要开宴。 便又坐下独自思量起来。 秦胜与心灯大师年纪相差二十余岁,却相交莫逆,心灯大师对秦胜来说,可谓亦师亦友,心灯大师武功高深,慈悲为怀,从未挂单寺庙,一生云游,普济众生,而他的绝学“千佛开碑掌”也是享誉武林,当年其名望之高,武林难有望其项背者,直至现在,仍为江湖后辈津津乐道,茶余酒后闲论武林绝绕不开。当然这些谈资从江湖豪客到贩夫走卒,渐渐变的越发的神鬼莫测,于是便越发的引人入胜。 只不过因为年事渐高,久离江湖又不事张扬,故此除却武林少数的名家大宿,少有识者,如今圆寂故去,令秦胜不胜唏嘘。 天至掌灯时分,家宴业已准备妥当,雪仍是纷纷扬扬的下着,老孙请领已经安顿好的叶知秋过来,并禀告秦胜说夫人及少爷小姐已经在等候。秦胜点点头,笑着拍拍叶知秋,一起出了书房。 待到入得后厅,叶知秋看到一张古朴的旧色楠木八仙桌上,已是摆好了一桌酒宴,桌旁已然坐了三个人,分列两旁坐着。 正首的位置空着,显然是秦胜的座位,左手旁坐着一位妇人,年纪约莫四十左右,体态略显丰润,气质华贵,正是秦夫人。身边还坐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女子,穿一身鹅黄色的鹿皮对襟小袄,一双调皮的大眼睛正瞪着对面坐着的一个男子,看年纪应该就是秦胜的一双子女。 那女子见秦胜进来,欢快的起身跳将过来挽住秦胜的胳膊,撒娇的叫了一声“爹爹,你怎么才来呀!” 然后一指那相貌颇似秦胜的男子,鼓着一张小嘴道:“大哥他欺负我!” 那夫人闻言眉头轻皱,轻叱道:“白露,休要胡说。” 那男子也是望了眼秦胜,转而有些溺爱的看着妹妹,无奈摇摇头。 “哈哈”秦胜望着自己的女儿,朗声一笑反问道:“你大哥敢欺负你?或是舍得欺负你?这鬼丫头,一定又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反过来告你大哥。” 言罢宠溺的轻轻拍拍秦白露的脑袋道:“好了,休要胡闹了,今日有客人,当心人家笑话你!” 秦白露闻言才看到后面的叶知秋,不好意思的轻轻吐了下舌头。 “来来来,我与你们介绍一下”秦胜拉着叶知秋走到桌前:“此是心灯大师的弟子,今后便是我秦府之人,我待其当如子侄,你们却也要好好相待才是。” 秦胜指那妇人转头对叶知秋道:“这是便是你的婶婶。” 叶知秋赶忙对那妇人施礼道:“晚辈叶知秋,见过婶婶。” 秦夫人对叶知秋微微颌首,轻声道:“一叶落而知秋将至,好名字。我与心灯大师未有谋面,但也自听老爷常说,武林中他所敬佩之人算不得少,而景仰之人唯大师一人而已,况且我家老爷与你师父相交莫逆,叶少侠以后便作此处为家,万事切莫客套,既如此,才合情理” 秦胜微微点头,含颌而笑。 叶知秋施礼谢过秦夫人,秦胜便指着那男子道:“这便是我的儿子,秦元庚,年二十七,你二人以后当兄弟相称。” 叶知秋抱拳敬道:“秦大哥” 秦也还礼道:“叶贤弟” “未知贤弟今年多大”?秦元庚道 叶知秋还礼道“小弟年二十岁” 秦胜又指着秦白露道:“白露,你便又多了一个哥哥,但可不许瞎告状啊” 秦白露撅起嘴巴撒娇道:“哪有?” 还未等叶知秋答话,秦白露便站了起来,也施施然抱拳道:“叶哥哥,小妹秦白露!” 然后略想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又道:“嗯......因为我是白露那日出生的,所以叫秦白露,今年十六岁,还请叶哥哥多多指教。” 举止胡学了一番江湖儿女做派,虽是邯郸学步,却也是可爱至极。 叶知秋赶忙还礼道:“蒙世叔和婶婶不嫌弃,已感激不尽,指教自不敢当” 秦夫人则溺爱的看着女儿,嗔怪道:“一点规矩都没有,都是你爹和你哥哥把你给惯了,还不坐下!” 秦白露对着叶知秋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吐了下舌头,才在母亲身边乖乖坐下,一番小女儿姿态煞是惹人。 秦胜呵呵一笑道:“对对,大家都坐下说话” 秦胜首先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叶知秋则挨着秦元庚坐下,大家依次落座,席间少不得秦家一些关怀好奇的问候,叶知秋随师父云游多年,自然也见识得多,喝酒闲谈,自不必表。 第二天一早,雪已然停了,有仆役正在院中忙碌,要把家院的路扫出来。叶知秋并没有着急起床,而是坐在床上先行打坐,将伏魔心法运行了几个周天,待气血通顺后,方才盥洗出门。 昨晚席间便听秦胜讲,秦府后山雪后风光无限,秦家兄妹便邀叶知秋待得雪停便一同上山赏雪,待叶知秋行至后院,却见此处空旷异常,只在边角有一副石桌石凳,青石铺就的地面却有无数道脚印磨痕,显然是长年累月练功所致。 叶知秋眼见四下无人,便兀自拉开架势,轻走一趟掌法,正运气行掌时,却见秦元庚和秦白露兄妹说笑着走来。 “元庚兄,白露妹妹”叶知秋站定招呼道。 秦元庚笑道“叶贤弟前段时日一路风雪,怎地如此之早,为何不多歇息一下?” “多年跟随家师行游,已然习惯,无妨的,多谢元庚兄挂怀” 秦元庚有些诧异道:“适才见贤弟在运气练功,身法缓慢,有些飘忽,却是没有见过如此功法,想必是心灯大师独门绝技吧” “此确是家师所授,名唤千佛开碑掌,行时缓慢,渐而飘忽,掌力吐纳全在筋穴内力,元庚兄好眼力,一时便已看出来了。” 这时秦白露皱皱鼻子却道:“大哥,你与叶哥哥二人行文绉绉,礼貌周全,若真是自家人,岂能如此客气的非凡?二位大哥这般,小妹如何感觉反倒失了亲近。” 秦元庚笑眯眯的看着妹妹说完,哈哈一笑,道:“小妹教训的是啊,如此一来,反倒显得生分了!” 转头对叶知秋道“不若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年长几岁,你便直喊大哥,我就叫你知秋,如何?” 见叶知秋也笑着应下,秦白露心中欢喜,一脸得意之色,俏皮说道:“二位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今日此事,二位大哥该怎样酬谢小妹呐” 秦元庚笑道:“这丫头,这就开始邀功请赏了啊。” 叶知秋记事之起,师父待他自是极厚,但多年随师父云游天涯,四海漂泊,却从未有此归家般温情,眼见秦家兄妹这般,一时心头却有一番倦鸟投林之感,叶知秋心生感慨:“师父生前待我有如亲子,即便时日无多之时,还想着将我托之如斯,难为有如此好的大哥与妹妹,还有秦世叔与婶婶,当真不可负此情义!” 秦元庚道:“知秋,我带你到后花园,在那边等了我爹便可上山。” 三人说笑着,走过昨日饮宴的后厅,已行至后花园,秦白露那丫头一直蹦跳着在前面,时时回身催促后面的二人,与其说是秦元庚带路,莫若说是她在带路。 花园中已经扫了一条小径出来,昨日刚下过大雪,假山上厚厚的盖上一层,成了雪山;花草已被雪覆的不见了,灌木上也顶着肥厚的白雪,远望去倒有些像棉花;竹林被大雪压低,却如满弦的弯弓,秦白露随手从灌木上捧出一把雪,捏成了雪团,“呼”的一声,一个英气的姿势便将雪团投向竹林,竟是加了不弱的内力。 那雪团激射入了竹林,“啪”地击中了一根竹子,那竹子便如一张满弦大弓忽然被割断了弦一般,猛地挺起,连带着周围一根接一根,一片接一片的竹子受到惊动,俱是弹射而起,顿时间,竹头上的雪便如一片白云般呼啸过去,却是正对着她那两位哥哥。 秦元庚正与叶知秋边走边聊,猛地看到飞来的雪云,眉头微皱,脚力轻顿,运气抬手打出一掌,那雪云受到掌力,便在空中飘散了,并未飞到二人跟前,但散落的一些雪团却是纷纷扬扬的击中了正在除雪的三两个仆役,那几个仆役身上头上、肩背脖里便都落满了雪。几人被这飞来横雪打的一激灵,慌忙直起身,不自然的扭扭身子,用委屈的的眼神看着自家小姐这个罪魁祸首。 秦元庚皱眉道:“白露,又在胡闹,小心父亲罚你。” 秦白露自知闯祸,习惯性的吐了下小舌头:“人家知道打不中你的,你武功那么厉害。”然后又对那三两个仆役道:“贵叔,我不是要捉弄你们的,莫要介意哦。” 那被称作贵叔的仆役无奈道“小姐,贵叔知道,无妨的,你原本是要欺负大少爷的嘛,只是以后需少些调皮才好。” “对对,贵叔说的对,我是要往大哥那边打的,不想大哥把雪拦到了这边,才殃及了贵叔你们,应该都怪大哥的,是吧?” 贵叔怔了下,哑然无语,只得哭笑不得的继续手中的活计。 秦元庚也无奈的翻翻白眼,瞪了妹妹一眼,对同样有些忍俊的叶知秋道:“看吧,这就是咱们的宝贝妹妹......” “不许说我坏话,赶紧走,时辰不早了。”秦白露打断秦元庚的话,却是换了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催促着。 秦元庚笑着对叶知秋无奈的摇摇头,随着妹妹在尚未落完的雪花中继续前行。 叶知秋也忍不住笑着跟上。 转过竹林,竟是一片偌大的湖水,湖面已经结了冰,连一只小舟也被冻在了湖上。湖边有一座五丈余假山高台,台脚下有一方石碑,上面书刻《秦不识秦岭,岭亦不识秦,提刀削史笔,碧血写古今》,笔迹遒劲且不失灵动,只是碑上少了一角。台上有一座六角亭,上有一匾书《不识山亭》。 秦白露故作卖弄道:“叶哥哥,这石碑呢,便是我家祖上所立,这诗的意思呢,便是说咱们秦家虽在秦岭,却并不真正识得秦岭,需敬畏这千里大山,而秦岭呢,嗯,因为秦岭之中千百年来英雄辈出,所以秦岭也并不屑识得咱们秦家,总之是说要咱们谦逊啦!” 不知觉,话语间称呼便已变作了“咱们”,秦白露尚未察悟,叶知秋听在耳中,心头却是大暖。 秦元庚却是调笑道:“白露学问可是有长进了啊!” 秦白露聪慧异常,自是知道大哥在揶揄自己,却也无法反驳,只是恨恨的瞪了秦元庚一眼,调皮姿态却又是惹的秦元庚一阵笑声。 叶知秋笑问道:“那这后两句却是何解?” 秦元庚接话道:“太祖皇帝立朝之前,乃是江湖豪杰,听闻便是百年前威震天下的明教首领之一,秦家祖上也是江湖人物,曾虽太祖皇帝征战四方,有功于大明,所说乃是刀剑鲜血博得青史留名,史书之中当有一笔!” 叶知秋闻言心中颇撼,不想秦家竟有如此家世。 却听秦白露指着那冰封大湖,顽皮对叶知秋道:“叶哥哥,这湖叫五泉湖,源头是山上的五股泉水,汇集而成。”又指向下游道:“往下呢,有一条小河,流过城中便又转进山里,却不知哪里去了。” 顿了下又忽闪着眼睛对叶知秋道:“对了,叶哥哥你虽心灯大师四海云游,走过好多地方,可我连镇西府都未曾出去,倒是我大哥跟着爹爹常常出门,如有机会,你要带着我去看看这河水究竟去了何处,好不好?” 不等叶知秋作答,秦白露便一脸神往:“听我娘说,只需跟着河水,便可以到大江,然后跟着江水,便能到大海,叶哥哥你见过海么?” 叶知秋正要答话,忽听洪亮一声传来:“知秋,元庚,白露,你们到了。” 三人闻声,自知是秦胜,便齐齐答过话。 却见秦胜已经从亭子上下来,手中提着一把紫檀乌木鞘长刀,正是那把切天尺。 几人寒暄过,便继续前行,行不多时,穿过一座假山石洞,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小山谷已在眼前,山谷不大,南北西三面被群山峻岭环绕,东面则是秦府高墙,一条小河自山上流淌而下,湍湍的经过山谷,流进秦府,汇入了五泉湖,谷中有一片树林,隆冬时节已是没有了叶子,只剩枝桠横兀,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在雪林里扑楞着寻找食物。 穿过小山谷,便是一条登山石阶,蜿蜿蜒蜒的伸向山上,路便开始陡峭起来,山谷和后面的山被秦府一围,倒真像是秦府的后花园,旁人不穿过秦府,自然是无法上得山来。 由于大雪的缘由,如今漫山已是银白一片,远望去,如苍茫世界层层耸立,直接青天,上山的青石山阶也满被白雪覆盖,在山间蜿蜒着如一条洁白的丝带,晨间初升的太阳照射下来,竟反射着晶莹的光彩,煞是美丽,尚未上山,景色便已美不胜收。 秦胜略带笑意对三人问道:“如何?路已尽是覆雪,想上山可艰难了许多,你们可有把握?”眼睛却是看向了叶知秋。 “爹爹放心,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秦白露道:“哥哥比我武功还好,自不用说” 秦白露顿了一下,看着叶知秋道:”叶哥哥的师父那么厉害,叶哥哥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见三人俱望着自己,叶知秋心知秦胜有意考校自己的武功,便点头道:“无妨!” “心灯大师武功独步天下,”秦胜微笑点头道:“昨日我观你便觉内力深厚,大师的掌、刀、轻功乃是独门三绝,他的亲传弟子,自不必说啊。” 由秦胜在前,一个轻跃,疾步开始在覆满白雪的石径上飞奔,秦元庚紧随其后,后面是叶知秋和秦白露,四人飞奔中点了几个轻跃,不多时便已行至山半腰,又各在一个转角处纵身飞跃,在石壁上轻点了下,转弯后,四人便消失在山岭中不见踪迹,只在石径上隔一段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而已。 秦胜不时的感知后面三人的速度,自己也在不断的提速,纵跃间隔也越来越长,明显有考校三人的意味。 后面三人随着秦胜的提速,不断的提气紧追,四人前后紧紧相随,跃行于莽山雪林中,偶尔惊起山林中的兔狐山鹊,扑扑楞楞的向山林深处逃遁而去。 约莫行了两刻钟,便已行至山顶,不想此危崖绝壁中竟有一座石屋,面对绝崖,壁山而建,而房前已被整理的颇为平整。 四人落定后,只见秦胜与叶知秋均只是脸色微红,与平时无异,秦元庚头上则已有细密的汗珠冒出,至于秦白露,已然是气喘吁吁了。 “世侄的内力和轻功果然上佳”秦胜笑道。 秦元庚原也以为叶知秋功力就算比秦白露好,也定然与自己还有些差距,没想到叶知秋的功力会如此之好,也叹气佩服的道:“知秋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却有如此本事,哥哥自愧不如啊!” “是啊,小妹我也没有想到啊”秦白露两手叉腰,微喘道。 叶知秋摆摆手道:“蒙家师悉心教导,学得些许微末小技,不值一提。” “知秋,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过谦了,心灯大师的武功本就远胜于我,能教出你如此的好徒儿,也算是衣钵有继啊!”秦胜喟叹道:“心灯大师所精掌、刀、轻功三项,其余所学驳杂,文墨、药理、阴阳、阵法,几乎无所不包,知秋,你可还与师父学过其它?” 叶知秋道:“跟着家师行游时,因家师会为乡野路人医病,所以除教授武功外,一些伤病药理师父倒也传授了些,只是识得一点寻常方子,别的师父倒也有所教导,但小侄愚鲁,学未有成!” “叶哥哥,你会这么多啊!”秦白露惊讶道:“听我爹说大师的绝学很多,也厉害的很,叶哥哥可有学会么?” “是啊知秋”秦元庚也道:“家父极为钦佩心灯大师,也跟我们说过心灯大师的一些往事,兄弟你继承心灯大师衣钵,必然有心灯大师的绝学在身。” “知秋不敢欺瞒,刚才上山之时,所用的正是家师所授的天龙舞身法,此外,家师将千佛开碑掌及天龙刀法也传了在下,不过我生性愚钝,所学不过皮毛。” 秦胜闻言不禁有些感慨:“身法、掌法、刀法,此心灯大师三绝,尽皆传了与你,心法必也传与你了!” 叶知秋怔了一下道:“伏魔心法确已授与小侄。” 秦胜叹道:“心灯大师的所有武功招式,几乎都由伏魔心法为本,无此心法,纵然学到招式身法,却也只能堪堪施展三成功力,心法与招式相辅,随着内力修为日增,自当越发的精进,你既继承大师衣钵,切莫要荒废了。” 待叶知秋应诺后,秦胜又道:“知秋,我走一趟刀,你且看看!” 说完,便抽刀起式,刀法刚烈无匹,大开大合之间,破空之声犹如虎啸龙吟,暗注内力之下,刀身竟隐现罡气,一刀劈下,尤如虹练切天,罡风过处,雪尘直上,林木飘摇,直惹的林间鸟雀惊飞,片刻收刀归鞘,秦元庚与叶知秋还在入神,秦白露却是拍手雀跃道:“爹爹好刀法,真真是太厉害了!” 秦胜笑着宠溺的看看秦白露,问道:“秋儿,可有看出什么?” “世叔刀法中似乎有些与天龙刀相仿的招式,但又不太像。” “不错”秦胜点头道:“当年与心灯大师相交,大师曾演练过他的刀法,令我甚是神往,我本想将心灯大师的一些招式融进秦家刀法之中,但心法不合,即便融进,也无有威力,反而有些拖累了原本的刀式,若强学伏魔心法,又与秦家本来的刀式心法不合,只得无奈放弃,但心灯大师的刀式,却是一直记着。” 秦白露闻言奇道:“幸亏爹爹不曾与心灯大师学得刀法,那样不就成了叶哥哥的师兄了么!” 闻言秦胜大笑,停了下又道:“江湖朋友谬赞我为刀王,都言秦家刀冠绝天下,其实我心中明了,能胜我秦家刀的固然不多,但并非没有,期间犹数心灯大师,若与大师交手,我当真毫无胜算。” 秦白露露出惊讶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秦胜与叶知秋,问道:“叶哥哥,那你的刀呢,大师没有把刀给你么?” 秦胜却笑着反问道:“丫头,你难道不知道心灯大师是没有刀的吗?” “不用刀?”秦白露把眼神斜向一边,露出一种迷糊的表情,显然是转不过弯来。 秦胜笑着看向叶知秋,叶知秋对秦白露道:“家师确实没有刀,教授我时,是削了一把木刀。” “哈哈,”秦胜闻言大笑道:“你师父演练给我看的时候,用的可是一截竹棍。” 秦白露听着,显然是越发的迷糊,便是秦元庚,也是有些疑惑了。 几人笑谈漫行,在这雪岭之中,也不时有令人惊叹的奇景,不知觉间,时已近午,四人决定就在此雪景之中野炊便是,于是赏雪之余,叶知秋便打了几只野味,烧烤起来,如非秦胜告知,谁都不想那崖顶石屋之中竟有藏酒,秦元庚取了酒来,美酒美味美景,大快朵颐之时大饱眼福,几人皆已是乐不思蜀了。 这样在秦府住了有十几日,每日间与秦家兄妹习武、游玩,惬意了些时日。叶知秋原本前几日便有心离开秦府,去无禅寺找心木师叔,无奈秦家兄妹一再挽留,秦胜也一直笑说不急不急,叶知秋盛意难当,只好又推脱了几日。 不想这几日秦白露不知道怎样说服了秦元庚,竟一起向秦胜求情要与叶知秋同行无禅寺,顺便还能游山玩水,也小小的了却一下那神往已久闯荡江湖的心愿。 秦胜居然同意了,行装打点完毕,秦白露在爹爹和娘亲一再的叮嘱声里,大眼睛里闪着狡黠和兴奋,催促着大哥和叶知秋行路。 二. 兄妹同行羁縻山 老祖赠刀无禅寺 羁縻山,无禅寺便傍谷依峡,隐没于羁縻山的叠翠烟瘴中,三人一路南行已近十日了,这一路上,由于荆襄义军与朝廷大军连连交战,三人有时不得不绕路而行,秦白露却如一只高飞的云雀般,一路叽叽喳喳忽高忽低,逢镇过城,翻山踏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已然是按耐不住、无法遮掩了。 这日,行到羁縻山下的石桥镇,眼见天已晌午,三人牵马进城,寻了一家名作醉客居的酒肆,驻马歇息吃些饭食,酒保满面堆笑的把三人迎进来,熟练的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子,引三人落座后便先放了一壶茶,殷勤的问道:“三位客官用些什么饭菜?” 秦白露率先回道:“看你这酒肆也算宽敞,可有什么特色些的酒菜?” 酒保笑道:“三位客官好眼力,我们这家酒肆在本镇可算是最好的一家了,特色饭食自然是有的,最好的当属竹林神仙鸡,还有一品江鱼,三位客官可要品尝一下?” “好啊”秦白露喜道:“这两道都要,另外再上两样素食,上好的青竹酒来上一坛。” 酒保得话,望后高喝一声,便请稍等后径自去了。 秦元庚有些无奈,苦笑着对自己这个宝贝妹妹道:“自出家门以来,且不谈你可是比在家里还要顽劣几分,单说这几日里,你可是越发的比在家里能吃了啊!” “哎呀大哥,小妹第一次出远门,品尝些地方小食又有什么,家里的饭菜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么些,十几年还吃不腻才是怪事” 秦元庚看着翻着白眼反驳自己的妹妹耍笑道:“小心吃的越发的肥胖,将来找不到婆家,可是要把爹爹愁坏的!” 秦白露挥着拳头瞪着大哥道:“一出门你就欺负我,当着叶哥哥的面竟这样耍笑小妹,看我回去不去爹爹那边告状。” 秦元庚马上装作求饶:“好了好了,是大哥不好,不该那么说你,我们白露最是乖巧了,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谁要你管了”秦白露恶恶的道,转头装作不经意的目光从叶知秋笑意盈盈的脸上扫过。 这几日里妹妹没心没肺的玩闹,对叶知秋的挂怀却时不时的有所流露,小丫头心思,自是无法瞒过秦元庚这个做大哥的,几日相处下来,秦元庚对叶知秋也颇多好感,也乐得见此,自然不会捅破,只是呵呵地带着点心思的笑着喝茶。 三人说笑着等着饭食,却忽见门口进来一个小乞儿,一身明显的大人体型的破袄用绳子系在身上,头戴一顶破帽,露出乱蓬蓬的头发,脸上也尽是炭灰,两只眼睛却闪闪发亮。 “小丐爷来了” 一声颇为怪诞的喊声响起,食客们纷纷回头,却见竟是柜台后面的掌柜喊出的那一声,众人顿觉惊诧不已。 只见那掌柜已经出了柜台,迎了上去,却见那小乞儿大大咧咧的自寻了一个空桌坐下,将一条腿放在了凳子上,露出一只破了脚跟的棉靴,也不管周围众食客的目光,自顾自的道:“掌柜的,还是老三样一壶酒,快点做,装了食盒带走。” “好”掌柜亲切一笑,随即吩咐了下去。 “叶大哥,可知这是怎么回事?”秦白露忍不住问道 叶知秋摇摇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们且不去管,自吃饱喝足赶路便是,过了石桥镇便是羁縻山,进山一个时辰便可到无禅寺了。” 说话间酒菜已上得桌来,秦白露向那酒保问道:“小二哥,可知那是怎么回事?” 酒保见秦白露目光诧异的看着小乞儿,笑着解释道:“您说那位小丐爷,呵呵,在本镇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不管到了镇子上的谁家,都不用讨饭,想吃什么,往那一坐自有人奉上。” 秦元庚奇怪道:“这却是为何?” “客官不是本镇人,有所不知,这小丐爷的师父有大恩与我家老掌柜,老掌柜乃是本镇钱姓家主,钱姓辈分最高,本镇十有八九又都是钱姓,所以老掌柜发话许以供养,莫不遵从,呵呵,这次前来讨酒食,必是他师父馋店里的神仙鸡了” “瞧那小乞丐,倒也天真自在!”叶知秋道。 三人解了疑惑,却被饭食的香味吸引,那神仙鸡鲜嫩无匹,那鱼肉更是爽口,咬一块满口生香,果然比家里做的美味至极。 几人正吃的大块朵颐,赞口不绝之时,却听门口一阵嘈杂,进来几个人,身穿深绿盘领袍,脚下皂色快靴,却是官面人物的打扮,几人斜挎着腰刀,径直进来,把路人全部推拦在边上,把住街道站定。 随后进来三人,中间是一身薄裘的年轻公子,细眉细眼面皮白净,带着笑意,眼神却是有些阴沉;旁边一人哈腰前倾,为那华服公子引路,另一人则三十余岁,一身轻裘黑衣,眼神冷漠,一言不发,腰上却是插了两把短刀。 架势不小,酒保反倒不好上前去了,那带路之人正谄媚将那年轻公子望楼上边引边讲:“李大人楼上请,这家醉客居的酒食甚是地道,虽比不得大城豪楼,却自有滋味,是我镇钱姓家主所开,与小人乃是同宗。” 那李公子却略皱了眉头,斜目轻道:“钱通,如你说的如此这般之好,怎会有乞丐在此落座?” 那钱通一愣,顺着李公子目光望去,却见到那小乞丐正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顿时脸皮发红有些恼怒,唤过酒保怒道:“还不将这乞丐赶出去?” 酒保赶紧上前赔笑道:“三爷,您也是钱姓本宗,自是知道这小丐爷的情况,家主发过话,小的我可不敢开罪。” 钱通闻言一瞪眼,低声怒道:“你开罪不得这小乞丐,难道就开罪得我么?你可知道这位公子是谁,这位可是湖广总兵李大人的公子,是朝廷的锦衣千户,伺候不好小心将你这酒楼拆了,还不将这小叫花赶出去!” “钱通”忽闻一声轻喝:“你在外面飞黄腾达做了官,是不是就要回来欺辱乡邻?” 众人齐目望去,却是那掌柜由后面进来,喝住了钱通。 钱通一见此人,气势不由得低了三分,想到那李公子在旁,便硬着头皮回道:“钱林,我何时欺辱乡邻了?” “哼”掌柜钱林一指酒保:“钱通,我问你,他可是我钱姓族人?” 钱通一滞,辩道:“非我欺辱他,但你这酒楼内却有乞丐,今日我特请李公子前来,这般却成何体统?” 钱林闻言,拧眉厉声道“钱通,我且问你,你可是钱姓族人?难道不知道小丐爷是什么人么?难道不知晓家主之令么?” 钱通闻言又是一滞,一时竟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小丐爷?”那位李公子忽然笑了,轻谩道:“一个小叫花子,你们竟然也尊称爷?” “钱通,既然你受制于族人,本公子自己处置便是”,言毕轻喝道:“把这个小叫花子扔出去。” 两个护卫闻言而动,向小乞丐欺身过去,却见那小乞丐只是斜眼冷观,蛮不在乎之状。 “谁敢动他?”钱掌柜见状一声断喝,竟与酒保二人同时上前欲阻拦那两名护卫。 两名护卫觉察不对,马上回身,将刀半抽出鞘,紧盯着掌柜与酒保,但得自家公子发话,便要恶行相向。 那李公子大怒:“莫非你等要造反不成?” 叶知秋几人与其余食客俱觉得那李公子一行欺压良善,免不了不平心起,叶知秋已然准备出手相救了。 “都别动,都别动”却见那小乞丐径自站起,拦住掌柜与酒保,对掌柜揖道:“掌柜的,我自走便是,何必闹的大家都吃不了饭,浪费了你这里的美味佳肴,我师父劳烦掌柜与老掌柜带个问候,我这便走就是。” 不待掌柜搭话,便又到那李公子身边作揖道:“小叫花碍了公子的眼,扰了公子的兴,实在是不该,给公子赔罪了,不劳公子费力,小人这就滚!” 说完便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却见那轻裘短刀的黑衣人横摆一步,立在门前,兀自挡住了小乞丐的去路。 小乞丐一愣:“这位大爷,究竟是要小人走还是留?” 那黑衣人并未理会,只是沉声说道:“公子,你的金牌。” 那李公子一愣,手向腰间摸去,心中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怒喝道:“小叫花子,想死?将金牌交出来。” 只见那小乞丐反应极快,反手一甩,一物已从袖中向上抛出,随即就地一滚,欲从那黑衣人身下滑过逃出。 不想那黑衣人并未理会那抛出的东西,伸腿一扫,便已将小乞丐拦下,那小乞丐身形瘦小,一拳冲向黑衣人肋下,却被那黑衣人随意化解,伸指一点,直取小乞丐颈后,这一指看着指骨铮铮,刚烈无匹,若点中小乞丐颈后要害,势必性命难保。 众食客见状轻声惊呼,眼看已经要点中小乞丐,却见一物激射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闻得耳后风声作急,急忙抽臂回身,一指点去,那激射之物空中碎裂,却见是一个茶碗。 那小乞丐却是已经机灵的跃回了掌柜钱林身旁。 众人都被这一幕变化惊呆之际,只听得顽笑声起:“嘻嘻,叶哥哥,你把筷子放下吧,本女侠打头阵了!” 叶知秋看看手中还未抛出的筷子苦笑一声,那黑衣人阴沉沉的扫过三人:“你们是何人,要为这小叫花子出头?” 秦白露率先出手,并未答话,却回了黑衣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秦白露本来就俏皮可爱,这一下白眼却是显得愈发的惹人,众人不由得呆了一下,而那黑衣人却是心中一滞,更加气结,眼神一冷,便欺身向前,不想脚步刚动,叶知秋手中的筷子已然激射过来,“嗤”的一声,斜刺入黑衣人脚下的地面,只露了半根在外。 那黑衣人一愣,却见叶知秋道:“我们三人只是过路之人,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这位兄台对一个小乞丐下此重手,有违武道,恐怕不妥,所以才出手拦下,并无它意。” 黑衣人看了看脚下插着的筷子,伸手抽出了身上的两柄短刀,抬头阴冷的望着叶知秋,并不答话。 那李公子已接过护卫送来的金牌收好,随即轻咳一声,对那黑衣人道:“常山,把刀收起来,大家行走江湖,见面即是缘分,谈笑一番,交个朋友岂不更好!?” 转头面带笑意对秦白露道:“姑娘,在下的金牌被这小叫花偷走,若不阻拦,如何寻回?只是这金牌干系重大,非是我等难为这小叫花!” 结果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李公子并不在意的一笑:“姑娘,在下李文城,家父乃是湖广总兵行都司指挥使,此次我奉朝廷之命前来讨贼平叛,不想在此处遇到姑娘,方才这一番争执,也是缘分,敢问姑娘芳名?” 众人望着李文城,明眼都识得,这是看上这个小姑娘了,众人心中都暗暗鄙夷,却又有些替这小姑娘担心,湖广行都司都指挥使乃是朝廷大员,手握数万重兵,实在是惹不得。 李文城见秦白露故意不理不睬,也不管秦白露身旁的秦元庚和叶知秋已在皱眉冷眼,又耐了下性子,刚要再问,不想旁边秦白露眼珠滴溜乱转,随即面色微红,伸手挎住了叶知秋的胳膊,顽劣道:“叶哥哥,他怎么那么讨厌?” 秦元庚见妹妹如此,怒气只余也是暗赞秦白露机灵。 李文城却是眼神一冷,恨恨的盯着叶知秋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流贼同伙么?” 叶知秋还未答话,旁边秦元庚闻言竟竖眉低喝一声:“滚!” 原来秦元庚也不欲把事情闹大,不想这李文城竟把注意打到了自己妹妹身上,又污为流贼,逆鳞被掀,如何不怒。 众人闻言心中一阵喝彩,心中惊皆道,这三个人什么路数,如何连统领湖广地方军务,手握数万兵马的湖广行都司都不放在眼中? “常山,给我擒下他们”李文城脸上再也挂将不住,对黑衣人命道。 黑衣人常山身形还未动,秦元庚却掏出一块玉牌晃了一下,放回身上厉声对李文城道:“再不滚打断你的腿。” 李文城尚未反应回来,黑衣人常山却脸色阴郁的轻声道:“公子,是镇西府秦家的人,都是高手。” 李文城闻言已知今日无法沾了便宜,一脸的阴晴不定,片刻恨声道:“我们走!” 几人拥簇着隐怒不发的李文城向外走去,那钱通也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 如此戏剧逆转,直看得众食客云山雾罩,纷纷猜不透如何回事,只猜得叶知秋三位来头不小,起码连湖广都司府都要避让三分。 那一行人出了酒楼,李文城恨恨问道:“常山,留不下他们吗?” “公子,单是那个丫头扔碗那一招,武功已不差我几分了,另两人绝不会比那丫头弱,尤其那掷出筷子之人,”常山顿了下,握刀的手不由得多了几分力道,眯着眼睛道:“公子,酒楼地面乃是青石铺成,你看他掷出的筷子已然插入一半,乃极速所致,筷子穿青石而不碎,是加了内力在上,仅这一招,我便接不下来。” 常山又停顿片刻,复道:“是高手!” “如果只是普通江湖儿女,哪怕是名门大派之后,便是调遣兵力,也要留下他们,只是没想到会是秦家的人,秦家乃是本朝功勋,太祖敕封,朝中颇有声名;若调兵强行留下,必会传出风声,一旦秦家知晓,则后患无穷啊!” 常山继续道:“公子,不若我安排人盯住他们,再寻机会可好?” 思索片刻,李文成道:“不用了”他脸色阴沉的摆摆手:“既然已经知晓是秦家的人,迟早找回来便是......” 说罢森森的瞄了忐忑不安的钱通一眼,阴测测一笑,径自往镇外走去。 却说醉客居里,众食客已然看完了热闹,纷纷坐下,边尝菜品酒,边悄然议论方才的事情。 三人也重新落座吃喝,但周围食客刚经历了那一场跌宕变化的好戏,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倒是让三人感觉许多不自在了。 这时,掌柜钱林走过来,抱拳先谢过刚才援手之举,忧心对三人道:“三位少侠,刚才虽然镇退了他们,但他们可是都司府的人,只怕这时已然在调遣手下寻仇了,三位少侠当速走才是。” “钱掌柜莫慌”秦元庚笑道:“无妨,他们不会回来。” “这......” 见钱林仍旧有些忧心,秦元庚继续道:“钱掌柜,放心就是,我们自有把握,那几人决然是不会回来寻仇。” 钱林见秦元庚说的自信,这才心下稍定,施礼道:“如此便好,在下想请几位楼上一坐,以略表谢意!” 三人看了看,周围食客看得他们颇不自在,便谢过钱掌柜随他上楼寻了雅间坐下,那掌柜钱林方表过谢意后,问道:“三位少侠路过此处,却不知要去往哪里?” “我等要上无禅寺!”叶知秋道。 “哦,无禅寺在羁縻山深处,云遮林密,况且路途皆峭壁危崖,甚是难寻,不过,那小丐爷倒便是住在羁縻山中,不若你们随他前往,也走的方便些,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却不料门外接话道:“几位随我进山便是,我自小便在羁縻山,路熟的很,阿苦自然将几位带到!” 随着声音进来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自是那小乞丐。 叶知秋微微一笑,唤他过来坐下,轻声问道:“你叫阿苦?” 小乞丐点头承认。 “那好,你且随我们吃饱喝足,然后我们随你进山,可好?” 阿苦自是应允,钱掌柜吩咐重新上了酒食,几人吃喝完毕,钱掌柜却是如何都不肯收下饭资银钱,众人只好作罢,辞别了钱掌柜,随阿苦进山去了。 一路上果然山道艰难,小径或没在石中,或隐于林间,虽然艰辛难行,但胜在风景别致;云雾流光、白雪覆岭、奇石嶙峋、怪木突兀,山涧水瀑清澈无比,偶有野兔临望,山鹊惊飞,只惹的秦白露欢笑连连。 阿苦本欲在前头带路,但叶知秋怕山道难行,则走在了前头,白露自是要和叶大哥一起的,这下反倒是阿苦与秦元庚走在了后面,阿苦本是孩子心性,一路行来,哥哥姐姐的喊着,不多时倒也越发的熟络起来。 阿苦心中奇怪问道:“叶大哥,你可不似第一次进这山,看路也是很熟啊!” 叶知秋轻笑道:“嗯,以前跟我师父来过两次。” 白露却是接话道:“阿苦,你与你师父寄居无禅寺,定然知道心木大师吧,叶哥哥可是心木大师的师侄呢”言语间颇有些卖弄。 阿苦闻言啊的一声,思索了一下,脸色便愁了下去,真的是一副苦脸了:“那......叶大哥岂不是方丈大师的师弟了?” 顿了一下,皱着脸道:“我师父与方丈平辈而论,我岂不是要把叶大哥喊作叶师叔才是” 众人闻言皆笑,想来以阿苦的年纪,若喊方丈为师伯的话,在寺中的中年僧众便可称师兄,青年僧众便已然是他的后辈了,却不想这叶知秋竟然辈分如此之高,以致阿苦心中郁闷了很多。 秦元庚指指叶知秋,对阿苦戏道:“小阿苦,大可不必挂怀,即便寺中多了一个年轻长辈,以你的辈分,在寺中还是很高的嘛。”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山道一弯,忽然一挂悬阶出现在众人眼前,阶前立有一座简陋木牌坊,上刻无禅寺三个大字,赫然便是无禅寺的山门了。 山门后面的悬阶十数丈长,垂悬于两座山崖之间,阶下又数十丈深,一条河流从阶下流淌而过,悬阶后面,便可看到寺中院落房舍,山门前,则立着两名和尚,应是当值知客僧,叶知秋正要上前打问,却见阿苦几步迈出众人前面,对两位知客僧人笑道:“觉静、觉安两位世侄,已然在这里等师叔我了啊” 觉安淡淡的看了看阿苦,神情不忿,转眼却看向叶知秋三人,并不与阿苦答话。 觉静却苦笑道:“阿苦,休要胡闹了,你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觉安并不理会阿苦,倒则对叶知秋三人施礼道:“不知几位施主如何称呼,驾临敝寺何事,小僧也好通报?” 叶知秋笑道:“觉安师傅,可还记得叶知秋?” 觉安看看叶知秋,又看看觉静,打量片刻,啊的一声猛然惊道:“师叔祖......” 阿苦和叶知秋闻言皆是一脸没奈何的苦笑,秦家兄妹一怔,然后秦白露便咯咯的颤笑开了,好像对年纪轻轻的叶知秋有这样一个称呼太过滑稽一般。 觉静此时在后面也认得叶知秋出来,便与觉安一起施礼,而后道:“觉安师兄先自招待,我这就去通报方丈!”言罢又是一礼,便快步向寺中去了。 叶知秋撇了撇嘴,无奈道:“觉安,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性子,你我年纪相仿,我亦非佛门中人,何必如此称呼” 觉安垂手恭道:“师叔祖乃是心灯老祖的座下,理当如此才是,否则怠慢了,方丈必不予我干休。” 见如此,众人无奈,便也随他去了,当下便由觉安带路,往寺中行去。 离寺门还有数十丈的时候,却见寺门大开,七八位僧人快步行出,为首一人约六十余岁,黑色僧袍,身形瘦长,正是无禅寺方丈成法大师,叶知秋快步迎上拜下:“见过方丈师兄!” 成法大师笑着扶起叶知秋,柔声道:“数年不见,师弟已然是大人了。” 随即又问:“后面这几位可是你的朋友?” 待叶知秋一一介绍后,成法大师道:“我以为师伯也到了,怎不见心灯师伯,他现在何处?” 叶知秋目露悲恸:“我师父已于去年腊月圆寂了,我特前来无禅寺告知心木师叔!” 成法大师一怔,随即高呼一声佛号,身后众僧也一起低颂一声,成法转头对身边一僧道:“成林师弟,去敲响往乐钟,并禀告师父!”而后对叶知秋道:“师弟,先随我入寺见你心木师叔!” 众人入寺,却见寺中并无高大建筑,皆是石板铺路,木舍竹院,甚是简洁,只参天古树比比皆是,只是寒冬时分,不甚葱郁罢了。 正行间,忽闻一声钟鸣响起,音长且悠重,叠荡心神,赫然已是往乐钟敲响了。 众僧及闻得此声,皆驻足不前,低头默诵佛号,就连寺中其它僧人,也全是如此,秦家兄妹及阿苦便也只好低头不语。 钟响九声过后,成法大师高呼一声佛号,便领众继续前行。 秦家兄妹及阿苦皆不知此钟声何意,觉安解释道:“但有我寺高僧圆寂,便会敲响此钟,九声便是送高僧往九天极乐,故名往乐钟” 几人闻言暗自称奇。 行至后院,但见一座木楼,成法大师带着叶知秋等人以及成字辈的两僧继续前行,其它僧众则立于后院门前,不再进去,阿苦欲跟叶知秋一同进去,却被觉安一把拉住道:“此本寺老祖所居之处,只成字辈与贵客方可进入,你不便进去,且与我们在此稍待” 这下阿苦的脸便又苦了下来,瞪着觉安道:“我便不算贵客,只是寄居,你不让我进,我便不进,待何时你不在了,我便偷着进去,看你却奈何我?” 觉安轻笑一声,只立在门前,并不答话,阿苦无奈,哼了一声,赌气道:“我倒不想呆在这里,先去给师父送吃食去!”言罢便跑去了。 成法大师带人进得木楼中,大堂站定,成林已然在了,合掌道:“方丈师兄,我已禀告过师父,师父有请叶师弟和秦家几位施主相见!” 言毕,便前面领路,转至后堂,却见后堂禅床上打坐一位老僧,身着素旧僧袍,眉须如雪,虽面容枯槁,却感觉气劲绵长,双目精厉暗隐,正是无禅寺心字辈唯一在世高僧心木老祖,秦家兄妹得见武林声望极高名宿,不由得凝重起来,便是顽皮笑闹的秦白露,此时也是神情肃然。 心木老祖见得叶知秋进来,随即面容缓和、目露慈悲,叶知秋得见心木师叔,心中感念师恩,顿时悲恸不已,纳头跪倒,言语哽咽中,竟无法成言。 秦家兄妹见及此,心中也是悲伤不已,却见心木老祖轻抬一手,叶知秋已然被一股绵密气劲托起,心木老祖缓声道:“秋儿,不必如此悲痛,先告知师叔,你师父是如何去的!” 叶知秋站定后,收住悲心道:“师父无病无妄,乃是正寝圆寂,遗身我业已遵照师父遗命火化,并安置于千佛窟内!” 心木老祖神情稍定:“如此便好,我方外之人,万般皆空,舍却一副皮囊,当成魂游灵台,你也不必过于悲伤!” 稍停片刻,神情有些萧索,轻叹道:“无禅寺心字辈,如今便只剩老衲一人了!” “秋儿,这些年你可还好么?” “禀师叔,我与师父自八年前离开无禅寺后,便一直行至西域千佛窟,并隐居于此,这些年,师父替往来客旅医病往生,与西域僧人交流佛法,并与我授业传功,直至圆寂,未曾离开千佛窟。” 心木老祖闭目点头道:“嗯,千佛开碑掌法、天龙舞身法,迦叶刀法,是你师父三种绝技,你今后要勤加练习,切莫荒废,断了你师父的传承!” “是”叶知秋答道:“今后还望师叔指教与我!” 心木老祖却笑道:“秋儿你却不知,你师父三种绝技皆是他自创,并非我无禅寺功法,虽有渊源,却非一脉,我所学乃无禅寺一脉,却是无法指导与你!” 众人闻言皆是怪异,心灯大师乃是无禅寺心木老祖的师兄,居然所学却非无禅寺一脉。 心木老祖轻轻摇头道:“此事渊源颇深,休要再提就是,若你但有功法不通之时,我自可指点一二!” 随即望向秦家兄妹,秦家兄妹赶紧见礼,心木老祖道:“你二人既是解刀山庄秦庄主的子女,我师兄心灯与你秦家渊源颇深,便非外人,此次你们与秋儿一同上山,当互相扶助,不断了这份情谊才是!” 秦元庚施礼道:“大师所言极是,我兄妹与叶贤弟一见如故,自当如此。” 又自谈了一阵,心木老祖便命成法方丈安顿众人,成法便带着众人去了 无禅寺成字辈共有四位高僧,除成法方丈外,成林大师也见过了,再见了成空,成悟几位师兄,一阵寒暄安顿后,天色已然近晚。 晚上用过斋饭,月色如水,映在雪上,将夜晚照的如同白昼,叶知秋与秦家兄妹向觉安问明阿苦住处,却是在紧邻寺外一座小岭,于是三人便去寻阿苦,带路之情自当感谢一番。 如水月色下,三人踏着如银雪路,转过一座山崖,即看到一座竹屋,便是觉安所说的阿苦的住处了。 走到近前,却听得屋内声音嘈杂,正是阿苦与一老者的声音,细听来,但闻阿苦的声音嚷道:“老要饭的,我辛苦下山带酒肉与你,每次你都只剩鸡头鸡爪给我,下次我再也不去了!” “嘿嘿”一苍老嘶哑的笑声响起:“傻小子,下次你多带几个不就得了,省的老的不够吃,小的吃不着,再说了,谁知道你小子在钱家酒楼里是不是已经吃的饱饱的了!” 竟是师徒二人在抢夺酒食斗嘴,直把秦元庚和叶知秋听的面面相觑,秦白露则捂嘴偷笑了起来。 笑声一漏,屋内嘶哑声响起:“谁?” 叶知秋刚要答话,却见一道劲风猛地透门,从门缝激射出来,秦白露一声惊呼,叶知秋手腕一翻,两指间已是夹住激射之物,赫然竟是一块鸡骨头。 此时门也已然开了,阿苦眼睛一亮,随即一把拽住了自己那鲁莽师父,怒吼道:“要饭的住手,他们是我的朋友!” 只见阿苦师父手里还拎着一块鸡骨头,满脸疑惑的看看叶知秋三人,再看看自己的徒弟:“朋友?傻小子你什么时候有朋友了?” 阿苦怒道:“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这几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在镇子上救了我的人!” “哦......”阿苦师父恍然大悟间,阿苦已然把三人请进了屋子,阿苦师父赶忙扔掉手中鸡骨,往身上胡乱擦了一把,抱拳道:“老朽李遂,人称玄指老丐,多谢三位小友今日在镇子上搭救劣徒!” 阿苦闻言眼睛一瞪,嚷道:“老要饭的,谁是劣徒,你就这么一个徒弟,还是劣徒了,难道好徒弟都不跟你吗?” 李遂不以为意,呵呵一笑,对三人道:“管教无方,让小友见笑了,我听小徒说你们之中有心木老祖的师侄,不知道却是哪位?” 叶知秋抱拳见礼:“在下叶知秋!” 李遂哦了一声,打量一番又对秦家兄妹笑道:“那这两位必是解刀山庄的少庄主和小姐了!” 秦元庚道:“我三人深夜造访,是为了感谢阿苦小兄弟为我等带路进山,不想叨扰了前辈,有些冒昧了。” “哪里说得上感谢,分明是你们救下了阿苦,理当小老儿我感谢才是,再说我这边难得来了客人,得好好招待你们才对。”李遂指指桌子上一堆吃剩的酒食,却是笑道:“这些自然待不得客,各位稍等,我去外面弄些回来,需好好畅饮一番才是!” 三人欲要推辞,却听李遂道:“若不嫌弃我师徒二人,当我们做朋友,就勿再推辞了,再说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这徒弟还饿着跟我要吃的呢,哈哈!” 话已至此,三人只好作罢,李遂喜道:“阿苦准备下,待我回来!” 言罢身形往门外一闪,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身影,几人叹道,这份轻功也端得厉害的紧。 叶知秋对阿苦问道:“你师父这是......? 阿苦却是收拾了桌椅,道:“别管这老要饭的,他弄吃食去了!” 闻言三人皆是忍笑,心道这师徒二人道颇有一番意思。 阿苦请三人坐下,又取出酒来烫上,便在门外空地上点了一把干柴,只少顷,李遂便已回来,手中却是拎着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居然还有两条鱼,俨然刚是打猎去了。 阿苦见师父回来,便把桌椅也一并搬了出来,搁置在火堆近旁,请三人重新坐下,自行取出一把匕首,极是迅速的将野兔和鱼洗剥干净,架上了火堆。 还有一只野鸡,只是开膛破肚后,塞了些药料进去,并未拔毛,只在火堆旁边用匕首取了被火消融的泥土,用雪水和成泥后,将那只野鸡包裹严实,直接扔进了火堆里。 三人与李遂坐在桌旁,看着阿苦做的极是熟练,不由大为惊奇,尤其秦白露,第一次出门,看到新奇事物极是好奇,不由得问道:“李老伯,这烤鱼烤兔子我倒见过,但这野鸡连毛都不拔,直接包了泥巴扔进火堆之中烧,是个什么做法呢?” 李遂呵呵笑道:“这便是江湖上所说的叫花鸡,叫花子的做法,最是简单,却也最是原味至美,其实我并不喊做叫花鸡,只叫做泥巴鸡便是了。” 阿苦撇撇嘴,接话道:“我师父这老要饭的没别的爱好,就是个贪吃爱酒。” 李遂却并不以为意,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这师徒二人倒是极有意思。秦元庚也笑道:“李老伯,我看阿苦一直喊你要饭的,刚才又见你武功身法如此高超,敢问可是与丐帮有所关联?” “哎,小老儿可不是丐帮中人”李遂摆摆手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小老儿我却是孤身一人,无门无派,只带着阿苦这个臭小子行走江湖”言罢指了指正在翻动烤鱼和野兔的阿苦。 却见叶知秋若有所思道:“老伯人称玄指老丐,敢问与那江湖侠盗玄指神偷可有渊源?” “哈哈”李遂笑道:“小老儿隐居于此,久不历江湖,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那玄指神偷便也是我了!” “啊?”阿苦闻言凑到李遂身边道:“神偷?我只当你是个讨饭的,没想到却是个小偷?” 李遂一巴掌拍在了阿苦后脑勺,佯怒道:“哪有这样说师父的,你小子知道个屁。” 阿苦恨恨瞪了师父几眼,便苦了脸继续手中的活计,只惹得几人又是一阵轻笑。 叶知秋倒也听师父说过,只是未及联系起来,如此一听,众人才知晓这貌不惊人贪吃好酒的枯瘦老头竟是江湖消失已久的玄指神偷,传说此人极为侠义,轻功卓绝,一身盗术神乎其神,专偷豪门大户,接济穷苦,不由肃然生敬。 倒是秦白露有些不解:“玄指神偷?” 呆了片刻惊道:“啊呀,阿苦,你师父原来是小偷” 阿苦闻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众人闻言却是有些发蒙。 秦元庚赶忙道:“白露,休要胡言乱语,什么小偷,这是侠盗前辈,一生为人侠义,盗得豪门大户,专门接济穷苦人家。” 李遂却开心大笑:“哈哈哈哈,还是小丫头爽快,就是小偷嘛,不过,现在这把年纪,却是老偷了,哈哈......” 正谈笑间,已有一阵的香气飘散开来,惹得几人一阵胃动,却见阿苦已经把烤鱼放上了桌,野兔也已经撕开,李遂却是撕下了一条兔腿,直接塞进了阿苦的嘴里,然后把酒给几位满上,便喝边谈。 阿苦嘴里啃着兔腿,随即用木棍把那团泥巴从火中拨出,但见那一团泥巴已经烧的有些开裂,阿苦便将泥巴敲开,却见那鸡毛也随着剥落的泥巴一并落下,只剩下里面白嫩的鸡肉,顿时香气四溢,扑鼻而来,几人食指大动,纷纷举箸品尝,果然入口香郁,嫩滑无比,惹得秦白露嘴里一边吃着,一边不断嘟囔着好吃。 众人吃着野味,喝酒谈笑,虽是冬夜,但几人偎在火堆近旁,倒也不觉得冷,却见天上明月皎洁,地下白雪皑皑,竟是置身如此美景之中,令人神往不已。 三人在无禅寺盘桓数日,每日除练功听禅外,并向几位高僧请教武学心得,心灯大师的武学虽非无禅一脉,但心木老祖对武学的理解却非凡无匹,几日下来,竟也功力见长,收获颇丰。 今日,三人结伴进山游赏玩猎,但秦白露却好像有些心事,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小姑娘的心里早前几日就已经盘算开了,她知道几日里下来,他们秦家兄妹始终要回镇西府的,却不知道叶知秋是与他们一同回去,还是就留在无禅寺修习武学,因此连日来每每想到此,便有些得失索然,秦元庚自然是知晓这些,但又不知道如何与叶知秋说起。 却说自那晚三人在阿苦那边吃了那烧烤野味,便回味不已,几人猎了几只野味,便欲回阿苦的住处与李遂一起烧烤喝酒,这几日相处,才知道李遂居然是在无禅寺躲避仇家追杀,六年前身受重伤,带着阿苦跑到了无禅寺,便一直住下了,寺中僧人虽有戒律,奈何成法方丈却独允许李遂喝酒吃肉,再者他们的居所算是在寺外,也难怪阿苦带着酒肉上山,众僧也不拦阻了。 正行间,忽闻无禅寺钟声响起,接连三声,三人俱是一惊,晨钟暮鼓每日都有时辰,这个时辰从未起钟,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三人不敢耽搁,赶紧施起了轻功加速赶回 待进得寺中,成字辈四位高僧都已在佛堂聚齐,三人心中一惊,果然有事了,却见成林大师已招呼他们进佛堂。 佛堂中,成字辈高僧坐在上首,对面站有两位陌生面孔,一样江湖人物紧身打扮,皆带长剑,其中一人手中持有一个木匣,只是蜡封已经打开。 成法方丈轻轻扬了下手中一块白色绢帛,正色道:“今日召集各位,是因本寺刚刚收到了郑秋寒盟主的一封书信!” 然后对那两位陌生人微微颌首,对众人道:“这两位是冰湖林郑秋寒盟主的使者!” 那两人对众人抱拳行礼,道:“在下施正,这是施标,我二人皆是郑盟主麾下,奉盟主令,前来贵寺送交书信!” 成法方丈道:“郑盟主可有其它交代?” 施正道:“郑盟主没有任何交代,我们所有的使者都已经全部出发前往各派送信,但所为何事,却是不知。” 成法方丈微微点头,成林道:“方丈师兄,书信上究竟所为何事!” 成法方丈转头唤过一个观字辈僧众道:“两位使者且先下去休息,容我们商议!” 众人神色一凝,佛堂只剩下了成字辈四位高僧及叶知秋三位,成法方丈轻叹一声:“武林难道又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么?” 成空却是急性子,急问道:“师兄,为何言及于此?究竟是何事?” 成法缓缓道:“今日我把其他人都避开,只说与我们成字辈四人,叶师弟自不是外人,又与我等同辈,但听无妨,至于秦家小友,刚才我问过冰湖林使者,解刀山庄同样也有使者送信过去,所以说与你们知道也无不可!” 顿了顿,成法方丈展开了书信,上面只有一行字,看的众人俱是面面相觑,心惊肉跳,信笺之上赫然写着:“点苍灭门,凶手未知,三月初一,冰湖速议” 点苍派,位列武林九大门派,立派数百年,点苍二老武功高绝,虽非武林巅峰人物,但也举足轻重,门内三百余弟子,高手如林,居然被惨遭灭门,而且偌大一个门派,满门数百人被屠戮一空,居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凶手该如何强大与可怕,看来郑盟主为了怕影响太大,暂时封锁了消息,只待武林英雄齐聚冰湖林,共同商议才是。 成林几人俱是低呼一声佛号,成空道:“怪不得方丈师兄说武林又要腥风血雨,唉,元灭明立,战火连连,武林也连遭劫难,我朝新立数十载,已历经数场浩劫,这次,怕真的是又要腥风血雨了!” 成法叹口气,点头道:“成空师弟,郑盟主拟定三月初一与冰湖林召集舞林大会,今日已是二月十九,你们分头布置下去,挑选几名强功弟子,你与我明日便下山前往冰湖林,成林与成悟两位师弟留在寺中据守山门,我前去将此事禀告师父,看他有何示下” 成林成悟齐道:“有劳方丈师兄!” 成法方丈见到心木老祖,直将此事禀明,心木老祖却也是一惊。成法方丈道:“弟子已安排下去,我与成空师弟率前往冰湖林,成林成悟二位师弟据守山门,还望师父示下!” 心木老祖闭目轻道:“去吧,我辈武林中人,当担此任,只是诸事小心应付才是!” 成法方丈称是,心木老祖又道:“我观秋儿心思缜密,武功也是不输与你多少了,随心灯师兄江湖行走多年,你可带他同去。” 成法方丈点头道:“师弟武功自不必说,只是一直随心灯师伯行游四海,性子倒是有些不受拘束,加之年纪尚轻,未免有些许冲动,弟子亦有此意带他同去见识一番!” 心木老祖闭目思量片刻道:“成法,你且去准备,并将秋儿唤来见我!” 成法领命而去。 待叶知秋赶至木楼,心木老祖仍是盘坐床上,待叶知秋见礼后,心木老祖深深的望着叶知秋道:“秋儿,你随你师父多年行走江湖,武功已有小成,此次武林又逢劫难,明日冰湖林之行,我已命成法带你同去!” 心木呼出一口气,脸色竟似有些不平静,起身对叶知秋道:“秋儿,日后你行走江湖,需知侠义为先,我今日赠你一物,以后望你能善人善己。” 叶知秋闻言心里一跳,只见心木老祖身从墙上取出一个古朴木匣,交递到叶知秋手上,叶知秋赶紧双手接过,心木老祖缓缓道:“秋儿,你且打开看看!” 叶知秋依言打开那木匣,却见那匣中却是放着一把连鞘长刀,刀长约两尺余,阔有三指,待叶知秋抽出些许,却只见那刀身并不甚明亮,倒泛些深青色,刀锋鱼鳞闪现,显然极为锋利。 叶知秋不知何意,望向心木老祖,却听心木说道:“秋儿,这把刀本是你师父的兵刃,名唤天龙刀,你的天龙刀法和天龙舞身法俱与此刀相辅相成,与此刀相承一脉,今日我便将此刀赠你,你用此刀随成法前去冰湖林,或日后江湖行走,可为助力!” 叶知秋心下大为激动,磕头谢过了心木老祖,问道:“师叔,师父身怀天龙刀法绝技,也曾传授与我,但弟子却从未见师父有刀,以前也问过师父,师父只是不答,不想原来师父真的以刀为兵刃,却是为何在此弃之不用?” 但见此心木老祖叹了口气,轻道:“此刀已被你师父封存在此处近五十年了,现在,我将此刀替你师父传与你,此刀最是配合你师父所授你的武技心法,你日后需勤勉练习,不可懈怠!” 言罢,心木便闭目不再言语,叶知秋见此,便只好告退而出。 待叶知秋出得门去,心木缓缓睁开眼睛,自语道:“师兄,我已将此刀传了秋儿,断不使你衣钵有失,只不知此举......” 话未说完,轻轻摇头,片刻又失神道:“五十年间,两场浩劫,或利或情,或恩或仇,人人只为心中执念,无正无邪,无是无非;百战幸存之余,难道又要经历第三场了吗?因果循环,天道不爽,老衲此身尚不知可完退与否!” 三.战官军初识七七 验点苍三惊群雄 翌日,叶知秋等众人随成法方丈下山前往冰湖林,秦家兄妹既知秦胜也会去参加此次武林大会,自然也是随众同路前往,武林突生如此惊变,成法等众人俱是内心隐隐不安,以致众人行脚赶路的气氛都有些低沉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之行,秦元庚略有些担心,秦白露却是兴奋异常,在小丫头的眼中,能参加如此大会,终是好奇的紧,更为重要的是又可以和叶知秋一起些时日了,在秦白露的心中,只要可以和叶大哥一起便是高兴至极,不论是闯荡江湖,还是游山玩水,却没有什么不同了。 距冰湖林也不过七八日的路程,三月初一之会定不会耽延,一路上,倒也遇到几批武林同道,大家寒暄过往,俱都是赶往冰湖林,更多则是遇到一批批的官军,俱是赶往荆襄平叛,众人也是小心低调,但只行路而已。 这日正午,行至一处城镇外,众人寻了家茶铺歇脚,却是听得茶铺内的食客已是在议论点苍派灭门惨案,看来已是走漏了风声,这等大事,便是封锁消息,也是遮不了几日的。 众人要了茶点,正等待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却见那茶铺的小二已是摔飞了出去,俨然是被一个年轻人踹了一脚,那年轻人面貌微黑,身形健长,怒色厉声骂道:“看什么看,茶水都洒了,再看小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原来却是他身旁有一女子,生的极为俏丽,让人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见她方当韶龄,却是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目若星华,俏眉美唇,身形婀娜,不可直视。却是小二添水的时候看迷了,本就惹恼了同行男子,再加上添水外溅,才惹了这等事端。 小二倒地,本执在手中的铜壶却是飞向另一桌,那桌旁一个食客明显也是江湖人物,轻轻起脚一挑,便将铜壶踢去了远处。 却见那绝色女子立起,对那发怒男子瞪道:“张集,又非什么大事,何必打人,把你那少爷脾性收了!” 这一微怒,俏眉轻皱,更加的动人,看的众人俱是一呆,心中暗道却也是个性子直爽率真的女子,那张集回头道:“七妹,这小厮盯着你看,未安好心,我岂能不收拾他!” “好”那女子见众人皆望向这边,登时便有些羞赫难当,对那张集恨道:“你自在此收拾他吧,我自行赶路便是!” 言罢扭身便走,端是干脆的很。 那张集登时便有些慌张,赶紧上前拦手:“七妹,我不生事了,别生气,我随你一起走,我们换家地方歇脚!” 说罢狠瞪了那小二一眼,那小二只是低头不敢言语。 此时,却见方才那一脚挑去铜壶的白衫男子往前一站,手中一个长条蓝布包伸出,内里裹的显然是兵器一类,没有明显拦那张集,但却是说道:“这位朋友,是不是先给在下道个歉再走!” 那张集闻言,眉头一拧便待火起,只是还没有言语,却是被那女子推了一下,然后往旁一扯,便把那张集扯去了一边,那张集便也没了脾性,在后面干生气了。 只见那女子抱拳道:“这位朋友,我们刚才行事鲁莽,多有得罪,还望这位朋友见谅!” 那白衫男子还礼道:“好说,既然姑娘这样说了,便就此揭过了。” 言罢淡淡看了一眼还在后面干生气却又拿师妹没奈何的张集,将蓝布包放在桌上,便坐下继续吃食。 那被称作七妹的女子回头瞪了一眼张集,扭头便走,却是将张集自己晒下了,那张集恨恨的瞪了一眼白衫男子,便赶忙追去。 这时对面路上却是过来支马队,约莫二十余人,皆是官军打扮,为首一人面有刀疤,令马队上前将众人围住,傲然高呼道:“本军奉命稽查乱党流贼,一应人等不可轻动,待查明无误乃可放行。” 前面几个差兵已然开始盘查,说是盘查,却是搜到金银物什,便直接罚没充公去了,一时间被查之人呼号不已,那为首刀疤军官已是到了无禅寺众人面前,成空却是合掌道:“这位军爷,我等乃是出家之人,难道也要盘查不成?” 刀疤军官冷笑一声,横叱道:“和尚?那乱贼的军师便是个和尚,和尚嫌疑更大,更要细细盘查才是!” 无禅寺众人闻言皆露怒色,没待答话,却听旁边一差兵跑了过来,轻声对那刀疤军官媚道:“百户大人,那边有个小妞极是漂亮,请您过去看看!” 那刀疤军官顺着声音望去,却是猛地眼睛一亮,便舍弃了无禅寺众人,向旁边走了过去,众人一看,不由暗暗摇头,那军官领了几名扈从,却是将张集与那绝美女子围在了当场。 “百户大人请看”那差兵指着那绝美女子,向那刀疤军官奸笑道:“此女腰间携有两把匕首,携凶行路者,必非善类,我看需带回营中仔细盘问才是!” “嗯,干得好,嘿嘿”那刀疤军官淫笑道:“姑娘,看你柔柔弱弱一女子,却随身携带凶器,那就跟军爷走一趟吧,哈哈,到了军爷那,咱俩再好好说说话,要是没事,只当交个朋友,即便是有事,有军爷在,你也不需怕的,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军爷自会维护与你,哈哈!” 言毕已然是把手伸向那女子的脸庞欲摸上一把。 那绝美女子只是冷眼盯着官差,并不答话,却是猛然间手一扬,一把匕首已然扎在了那刀疤军官的喉咙上,然后迅速抽出,随即刺向其他兵差,那刀疤军官瞪大了眼睛,本来伸向那女子的手紧紧捂着脖子,刺耳的淫笑声也是戛然而止,那血却是泉涌般的突突直冒,眼见便没了性命,出手如此果决狠辣,也端得是吓了众人一跳。 那女子与张集却是迅速出手,呼吸间,便已将身边几个兵差当场格杀,场面如此突变,不光余下兵差们大惊失色,一起挥刀奔砍而来,连被盘查搜刮的众人也是惊慌不已,寻常路人早已惊叫连连,远远的跑了,只有无禅寺众人和那白衫男子并未遁去。 张集与那女子被众兵差团团围住,一时间枪刺刀砍,你来我往,话说那女子开始杀人,乃是趁人不备,现在与那张集被众兵差团团围住,虽杀了几个冒进的兵差,但终不敌对方人多势众,渐渐的与那张集被分开,二人分别被八九差兵围杀,一时间场面险象环生。 眼见二人即将不敌,叶知秋望了一眼成法方丈,见方丈闭目不语,便跃身而上,秦白露却早已是按捺不住,也拉着秦元庚飞进了战团,同时上去的还有那白衫男子。 四人加入争斗,马上危局得以改观,叶知秋并未拔出天龙刀,只是身法飘忽,几乎一掌一个的将围住那女子的兵差纷纷打飞了去,秦元庚则有些惨淡,只能眼见着秦白露唯恐天下不乱一样飞进战团,秦元庚唯恐妹妹有失,急忙护上,秦白露则是见人则打,至于旁边有兵差在斜里要砍她刺她,却是顾不得,只能由秦元庚这个大哥充当妹妹的护法了。 那白衫男子手腕一抖,蓝布包抖开,里面却是一把没有鞘的长剑,不止是没有鞘,居然还是锈迹斑斑,连剑刃都已经完全的锈蚀掉了,说是锈烂铁条也不为过,就这样一把剑在手,却是身法严谨,轻描淡写的几个招式,直打的一帮围住张集的兵差哭叫连连。 话说这些兵差虽在营里习得几分军阵招式,平日里全靠人多,现下遇到真正的江湖人物,动起手来,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只片刻,那帮兵差便丢盔弃甲,哭天喊地的溃散而逃,却见那张集与那绝美女子却是并未停手,仗着官军溃逃之机,那女子飞身上去,便又刺倒几个,张集扬手几枚暗器打出,那些官军俱已是横死当场,再无活口,只看得无禅寺众僧连声低呼佛号。 那女子将两把匕首俱交予右手,速对众人道:“此处不宜久留,发生此事且官路已不能行,我自有法子避过官军,请各位速随我来,先避过官军再行计较。” 众人知其所言非虚,便随着那女子快速离去。 众人一阵运功飞掠,行二十余里,但见前方密林叠叠,那女子对众人道:“此黑芒林不可乱走,一旦迷在此处,则有性命之虞,大家跟好我的脚步,否则必出祸端。”待众人点头后,便领着众人一头钻进了这密林之中。 众人一入密林,天色仿佛突然黑了下来,高枝巨木参天蔽日,落叶腐沼瘴气重生,众人在密林之中又绕了一个时辰,正头昏脑涨时,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已然是出了密林,前方却是一片山岭,并远远可见一条山间小道蜿蜒而上。 那女子示意众人停下,盈盈行至众人面前抱拳道:“在下凤七七,这位是我师兄张集,料想各位俱是江湖豪杰,定是去参加武林大会,此处由小道翻过东侧山岭,便可直达老竹山地界,然后便可上路行走了,今日之事多谢几位朋友仗义相助,敢问几位尊姓大名,容我等记下,日后也好报还。” 众人尚未答话,却又是秦白露跳脱了出来:“我叫秦白露,那帮官军真是坏死了,真是该死,但是,凤姐姐,你生的也是太美了些,连我都一直忍不住看你呢!” 众人听的直是一阵无语,倒是那凤七七笑道:“呵呵,小妹妹你也很漂亮可爱啊。” 秦元庚抱拳道:“在下秦元庚,舍妹言语唐突,还望凤姑娘勿要见怪。” 一句话直惹得秦白露又拿白眼翻了自家大哥。 叶知秋道:“在下叶知秋,凤姑娘,我们并未逃出多远,官军也很快会追到此处,我等便就此别过了。” 那张集却是道:“放心吧,我们虽然未走多久,但却是穿过黑芒林来到此处,那黑芒林毒物陷阱遍地皆是,除我等,少有人敢进,官军若追,必不敢穿林而过,若绕林而来,却还需爬过一座山,到这里,至少需要一天路程。” 凤七七也是点头附和,然后走向那白衫男子,抱拳道:“敢问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沈詹”那白衣男子淡淡的道。 张集却是轻哼一声,皱眉不理,定是在为先前之事挂怀。 那沈詹却并不为意,仍是淡淡的站着。 “阿弥陀佛”却听成法方丈道:“凤施主,方才饶是那些官兵有错在先,但我等帮你,却并未下杀手,只是打伤令其溃去,你二人却趁机将其赶尽杀绝,老衲观你面存善念,必有善心,只是骨眉之间带有戾气,脾性易烈,日后还望多念善缘的好。” 凤七七闻言,脸色骤变,但有碍于众人方才出手相救之情,只是冷冷道:“多谢大师,七七知晓了!” 张集皱眉道:“大师既知那帮官军胡作非为,欺压良善,见我师妹貌美便起歹意,我等杀之为民除害,哪里有错。” 叶知秋也是皱眉望了下张集,对凤七七道:“凤姑娘,我等并非说错在你们,而是望你能收戾心,结善缘,得自身因果!” 张集哼道:“因果善缘?你可知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 “张集” 那张集话未说出,便被凤七七一声厉喝给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凤七七美目圆睁,狠狠瞄了张集一眼,转头对众人道:“今日之事,我师兄妹无比感激,此恩容当来日再报,就此别过!” 言罢,竟是也不理会众人,扭身便走,那张集也是急忙跟上。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秦元庚轻轻摇头道:“这姑娘好蛮横,好烈的脾性。” 秦白露瞪了自家大哥一眼道:“这才是性情中人!” 叶知秋却是走到那沈詹面前抱拳道:“沈兄,刚才好俊的功夫,小弟甚是佩服,如是参加武林大会,与我等同行可好。” 沈詹仍是淡淡的道:“此去老竹山只一条小路,不同行又能如何?” 叶知秋一怔,却见那沈詹对自己淡淡一笑,也便轻轻笑了。 众人沿着山间小道翻山而行,待翻过了山,果如凤七七所言,便已是老竹山地界,只需绕道半日,便可行上大道。 且说那与无禅寺众僧同行的沈詹,几日里下来,才知其是古剑门弟子,古剑门乃是大唐时期便立于江湖的宗门,不想时至今日却只剩得沈詹一人,连山门都已是没有了,也真令人唏嘘不已;那沈詹却始终面色如常,淡言自己即是弟子又做掌门,可谓一人既宗门,性子当真是平淡至极,倒是与叶知秋年纪相仿,话虽不多,言语间却颇多投缘。 又行了两日,眼见距离冰湖林越近,遇到的武林人物越发的多了起来,众人正赶路间,却见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一边挥鞭催马,一边向众人大喊:“闪开,都闪开!” 路上众人急忙闪躲,一时间场面换乱了起来。 “阿弥陀佛”成法高呼一声佛号:“却不知陆大侠何事如此匆忙!” 那马上之人一看成法方丈,赶紧勒了缰绳,飞身下马,对成法方丈施礼:“武当陆克定见过方丈大师和各位高僧,只因有事在身,急欲追赶师兄,刚才有所冲撞,万望海涵!” “陆大侠多礼了,只是却不知何事如此着急?” “方丈大师肯定是赶往冰湖林,定是为了点苍派被灭门一事吧?”陆克定急问道。 “正是” 陆克定惊恨道:“大师有所不知,又出大事了,两日前,琉璃宫也被惨遭灭门,无一活口。” 众人一听,也俱是大惊失色,琉璃宫与武当山渊源颇深,甚至有江湖人都把琉璃宫算武当分支,虽武功与武当不同,但内功心法等俱出武当,宫主也是武林一等高手,虽然琉璃宫只有百人上下,但却个个都是武功卓绝之辈。 “阿弥陀佛”成法方丈吟了一声佛号:“可知何人所为?” 陆克定摇头道:“与点苍派灭门一样,毫无线索,方丈大师,我要速去追赶师兄,我们冰湖林再聚,就此别过。” 言罢翻身上马,急匆匆扬鞭而去。 成法方丈叹口气,对众人道:“武林再逢大难,我等当速速赶到冰湖林,见了武林同道,再做计较吧!” 短短一月,武林之中两个门派被灭,数百人被杀,凶手居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这让江湖中人全都人心惶惶,无禅寺众人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赶往冰湖林。 二月二十九,无禅寺众人已至冰湖林地界,只见竹林滔滔,冰湖冷冽,湖后山脚下边错落了无数房舍,已是人头攒动,兵刃林立,各色江湖豪杰武林俊彦已齐至冰湖林,众人一路行来,成法等人不住与旧识老友寒暄几句,待客使者接引众人前往早已安排好的屋舍,众弟子留下安顿,便引着成法,成空前往前殿会客,叶知秋自然也是跟着,秦家兄妹盼早日见到父亲秦胜,却也便跟了过去。 待得进了前殿,这前殿深有十余丈,宽七八丈,几排座椅已是坐了不少掌教人物,武当双剑王广陵、陆克定,少林达摩院首座至正大师,华山严松年、峨眉静逸师太等均已在座,不少人背后尚立三两后辈杰出子弟,大殿竟已是满了六七分,秦白露眼尖,竟是一眼便瞧住了坐在前首的秦胜,娇呼一声爹爹,便飞奔了过去,秦胜笑呵呵起身,一把拽住女儿,溺道:“疯丫头,也不看这是何处,大呼小叫的失了体统!” 秦白露娇嗔道:“女儿想念爹爹嘛!” 一派小女儿姿态展露无遗,煞是可爱,竟是将大殿上的各派少年俊彦看了一呆。 待得叶知秋与秦元庚见过秦胜,成法方丈及成空大师也一路点头寒暄过来,与秦胜也互相致了礼。 这时首上几人中,一个面貌清癯,一身儒士青衫的中年人拱手道:“成法方丈,成空大师,一路远行至敝处,郑某未能远迎无禅寺高僧,还望见谅!” 赫然便是武林盟主潇湘剑客郑秋寒了 成法方丈还礼道:“郑盟主言重了” 待众人落座,郑秋寒道:“因为尚有几派未至,关于点苍派灭门一案,今日本不合议,但前日武当派传来消息,琉璃宫竟又是惨遭灭门,想必各位都已知晓,各位俱是当今武林名家大宿,一派执掌,因此,郑某今日想请各位暂且议论一番,听听各位的高见。” 武当派陆克定本就是性子暴烈,听得此言,霍然起身道:“我武当开派祖师张老真人与琉璃宫上几代宫主曾有一份香火情,想必各位也知晓我武当与琉璃宫的关系,可算是一脉相承,前番点苍派灭门,几日之间,琉璃宫又罹此大难,凶手竟俱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这等凶徒,必为我武林大害,我辈武林中人,以侠立身,以义立命,必当查出是何人所为,铲除此等大凶,为武林除害,还公义与江湖!”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其实武当派此次出头,也未必就不是因为琉璃宫一事被打了脸,又兼为武林一等一的大派,自当出头了。 “阿弥陀佛”少林寺至正大师道:“陆大侠所言极是,我辈当为维护武林公义而义不容辞。” 顿首一下,看向郑秋寒:“但这凶手至今未知,旬日之间连灭两大派,其实力恐非我等一门一派可能独挡,而且,尚不知其大开杀戒所为何来,老衲知晓郑盟主已命人勘验过点苍,也知晓武当勘验琉璃宫的人不日就会抵达此处,因此,还是先请郑盟主说下点苍勘验有何线索才是!” 郑秋寒略一思索,点头道:“至正大师所言极是”于是当下便命人吩咐了下去。 片刻,便有七八人进得殿来,齐齐见过后,郑秋寒掌指其中为首的一个佝偻老头道:“这位黄老仵作,原是朝廷刑部仵作首席,郑某特请其来,点苍验尸,就是以黄老仵作为首!” 众人皆行礼点头,像此等人物验尸,必出不得偏差。 郑秋寒拱手道:“黄老仵作,烦请您将点苍的验尸情形先同众位讲讲!” 黄老仵作点点头,冲各位略一拱手道:“老朽做了一辈子仵作,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惨案!”声音苍老略显疲惫,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黄老仵作缓了缓,伸出三根手指道:“验尸结果有三,其一,此案发约在本月初,所有兵刃所杀之人,伤口只有五种,也就是说只有五种兵刃,分别为枪、刀、弓箭,和一种暗器,还有一种类似为刺,老朽一时无法确定,老朽勘验过每一种兵刃伤口,发现手法也是一样,如枪伤,几乎皆是枪尖点透大穴,伤口不深,但内劲穿透,被弓箭射杀之人,也几乎全部是心脏或脖颈,可以断定使用之人皆身负高深内功,所以每种武器至多一两人使用,至于被徒手格杀的人,至多三种武功路数。” 众人又是一惊,面面相觑,华山严松年问道:“黄老仵作此话何解?” 黄老仵作顿了顿:“也就是说,凶徒在五人至十人之间!” 虽然众人已有猜测,但还是引起一阵惊呼,众人表情各异,有疑惑,有皱眉,有惊讶,更有人已然直呼不可能,区区几人,便是偷袭也没有可能灭掉数百人的一大宗门。 黄老仵作当是料到了此种情形,摆手道:“诸位且听老朽说完!” 场面静下,黄老仵作接着道:“第二,查看现场脚印身痕,因前日降了大雨,痕迹已是十不存一;但目前来看,除却点苍的宗门制靴,其它脚印痕迹,也不超十人,而且,老朽久在公门,根据痕迹,这其中有类似军中披挂铁甲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到是面面相觑,没有了言语,披挂铁甲,难道此事还能与军兵有所牵连么? “第三,仅被暗器和箭矢所杀之人便有一百四十三人,我等却只从现场捡回暗器一枚,箭矢两只,可见凶手逞凶后并未着急离去,还从容的打扫了现场,点苍掌门二老的头颅俱被割下带走,不知所踪,以此来断,当属仇杀,但宗门之内一应财物典籍也全部被凶徒卷走,山下可见车辙,但行至黑惠江边,便无迹可寻了,所以,说是劫财,勉强也可!” 这下众人彻底没了言语,都陷入震惊中,稍待片刻,郑秋寒道:“有劳黄老仵作了,先请落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与各位交代” 言毕便令人带上一人,却见那人三十余岁年纪,眼神呆滞,神情恍惚,竟是被人牵手上殿的,一进大殿,看到如此多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竟是发狂大叫连连,继而抱头侧目,畏缩至极。 郑秋寒对众人道:“此人便是点苍唯一所幸弟子,也便是他跑出报信,待得现在,连自己的姓名都已忘记,已然是疯了,但此人与我武林盟云南分舵报信之时,却是说过凶徒人数确实不多,但俱是魔鬼一般,可旁证黄老仵作的结果!” 这时,一人手捧木盘上来,郑秋寒道:“木盘之中,便是黄老仵作他们发现的暗器和箭矢,请诸位过目” 那手捧木盘之人便把木盘前伸,缓缓从众人面前走过,众人皆是肃穆凝眉,几个佛道人物已然是合掌低念。 郑秋寒继续道:“箭矢我已命人查过,我朝军队之中,未曾装列此种箭矢,甚是罕见,此箭矢不甚锋利,箭头却状如苍球,乃是特制,需有内功之人才可发挥威力,寻常军卒却是不行!” “只是这暗器,我却从未见过,问了很多江湖朋友,也俱是不知!”言罢抱拳对秦胜身旁一位老人道:“这位是江湖暗器大家寒星手姜仲姜老爷子,江湖上暗器名家无出其右,还望能够指点迷津!” 武林中人一向对两种人成见很深,一是使用蛊毒之人,一是使用暗器之人,但这姜仲虽使暗器,却是为人侠肝义胆,更与秦胜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在武林中颇有些声名。 姜仲削瘦身形,当下也不推让,爽朗一笑,起身拱手道:“郑盟主谬赞了,老朽自当效命!” 言罢,便从木盘上拿起了那枚暗器,那暗器是一个三角形,边长寸半,厚度与铜钱相当,乃精钢所造,三个角分别突出开刃,中间开有指环大小圆孔,隐隐发出蓝色光泽,姜仲仔细审视着这枚暗器,眉头微皱,片刻后放归木盘,接过旁边一年轻女子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手,轻轻摇头凝重道:“老朽从未见过此样暗器,但看形制状态,应与针镖飞刀等透身射体的暗器不同,虽也可射入人体,但主要应是利用飞旋之力划开脖颈等要害以伤人性命。” 众人疑惑间,却见黄老仵作抱拳道:“姜老爷子所言极是,老朽勘验之时,很多人正是脖颈要害被利器划过致死,经过伤口比对,正是此物所致!” “唉”郑秋寒轻叹一声,沉声道:“姜仲老爷子浸淫暗器一道几十年,造诣见识无出其右,尚且不识此物,看来难办了!” 秦胜喝了口茶水,神情肃穆的道:“既然现在凶手在暗处,我等皆在明处,下一个遭难的门派却也不知是谁!” 这话一出,直听的在座各位豪杰眉眼直跳。 秦胜接道:“老夫有个两个建议,一是各位应谨守山门,但要提防那风吹草动,并及时联络,二来呢,是否我们趁此大会,挑选精英子弟,分散各处,积极寻找凶手线索,一旦查获消息,我们再组织行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哈哈哈,计是好计,可刀王要找线索,却是把我这个江湖消息最灵通的老友忘了吧?”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门口进来一个老乞丐,花白头发,一身破烂衣裳,斜挎着一个酒葫芦,拎着根竹棒便向众人走来。原是丐帮老帮主周老泉,今日却是来的迟了些,众人一见此人,顿时大喜,丐帮帮众遍布天下,街头巷尾比比皆是,消息也自然来的最快。 此人一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一阵寒暄后,周老泉却是对秦胜道:“哈哈,秦老兄,你刚才可是把老要饭的给忘了吧!” 秦胜刚要答话,却见周老泉猛盯住了后面的叶知秋,脏兮兮干枯的手爪伸出来指着叶知秋道:“你你你......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叶知秋笑着抱拳施礼道:“周前辈,正是晚辈,不想在这遇到前辈!” “哈哈哈哈”周老泉高兴道:“咱们爷俩还真的有缘了,一晃四五年不见,现在却是在这里见到了!” 秦胜道:“周帮主可是认识秋儿?” “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呐,心灯大师的高徒嘛,几年前我在域外遇到过心灯大师,一起盘桓数日,这小子可没少让我生气,哈哈!”周老泉嘴上说着生气,神情却是极其欢喜。 众人一听,方知这年轻人是心灯大师的弟子,不由得却是对叶知秋高看了几分。 “叶小子,你师父呢”周老泉问道。 “家师在年前已然圆寂了!” “啊”此言一出,不只是周老泉,连再坐其他人也都皆是叹惜了一声,已有人向无禅寺成法方丈示哀,成法方丈站起身还礼道:“我心灯师伯圆寂归天,我这叶师弟乃是师伯唯一弟子,以后行走江湖,还望各位多加照拂,贫僧先行谢过!” 却是成法在向自己的小师弟要面子了,众人这才回过味来,这叶知秋年纪轻轻,论辈分却是成法方丈的师弟,与在座的各派掌教人物俱是平辈,年轻一些的掌教人物,居然还小了叶知秋一辈,至于身后所立的各派青年俊彦,辈分俨然已是低了下去,以至于有些年轻人已然面色不悦了。 却见周老泉对成法笑道:“老秃子这就开始维护这小子了,哈哈!” 话音未落,却听少林至刚大师微怒道:“什么叫老秃子,你这老要饭的,嘴下当留德!” “哈哈哈哈” 众人嬉笑怒骂间,气氛已然好了许多,片刻,郑秋寒道:“周老帮主,关于点苍派灭门凶徒的消息,是否就有劳贵帮了!” 周老泉反身站在一把椅子上蹲下,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道:“好说,我已经下令帮众弟子开始活动了,不过我丐帮找人查踪是没问题,但是若有太过机密的事宜,则就难办了,老要饭的没有银子,若有银子,便直接买消息线索去了!” 说完还对众人挤了挤眼睛 郑秋寒一怔,却听久未开口的峨眉静逸师太道:“周帮主说的,可是乌衣楼” “可不就是乌衣楼嘛,可惜老要饭的穷的一个铜板也没有,乌衣楼的情报可是值大把银子的,老要饭的把这身破烂衣裳当给人家也买不了一个字哟” 姜仲笑着接话道:“把你手里的棍子给乌衣楼,保准要什么情报他们都给你!” 俨然指的就是丐帮几百年的传家宝---打狗棒 “哈哈,这可不行,我那帮徒子徒孙还不把我吃了啊” 说笑间,众人却有些为难,那乌衣楼在武林专以情报和暗杀为营生的组织,在这两方面也端的是厉害,情报一向极其准确,小到江湖秘辛,大到悬案疑踪,乃至朝廷要略秘闻,涉猎甚广; 而暗杀一项,却是只有听闻,但凡江湖上有闻名人物被暗杀,往往都会说是乌衣楼所为,但却又什么证据都没有,因若便真的是乌衣楼所为,也做的滴水不漏,根本无法寻仇。 乌衣楼的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一身黑衣,黑头套,只有臂上有一个血梅花刺青来表明身份,因此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乌衣楼的人,这个组织之中是如何运作的,也从未有人知晓,只是在各郡府之中,皆有乌衣楼的牌号,也只是权作任务买卖罢了。 郑秋寒道:“乌衣楼那边,郑某负责去接触一下,看看能有何样线索,其它的消息,则需麻烦周老帮主了!” 周老泉看了看郑秋寒,呵呵干笑几声道:“那是自然!” 事已至此,只能查探消息再做计较,众人今日已是这般,便不再多言其它。 至晚,郑秋寒设宴招待诸位武林同道,众人却因点苍派与琉璃宫一事忧心忡忡,虽有几个开朗之人谈笑助兴,却终是潦潦而散,成法方丈与秦胜等人也是率众人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秦胜坐在桌前,在桌旁的烛火下捧着一卷书,眼神却是出神的望着那一豆小小的火苗,皱着眉头,想着白天聚会一事,没来由的感到心绪一阵烦乱,轻轻一叹,便再无看书的心思了,索性将书放下,起身将悬与床头的切天尺取下抽了出来,在烛火下静静的注视着这把名动武林的兵刃,轻轻的摩挲着刀面,若有所思。 忽然他眼神一凝,轻喝道:“哪位朋友来访?还请现身!” “哈哈”门外传来几声苍老的笑声:“我这身法,终究还是瞒不过秦兄啊!” 秦胜闻言心中一松,那声音俨然便是他的至交老友寒星手姜仲,秦胜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却见姜仲调笑道:“轻功和暗器乃是我的成名绝技,可这轻功走到你老兄十步之内,却还是被发觉了!” 秦胜也哈哈一声,让开房门走了进去,姜仲也不见外,进屋后自行将房门关上,却是变戏法般从身后拎出两壶酒来。 两手轻扬着酒壶道:“睡不着,所以找你老兄来叙叙!” “正好,我也是睡不着啊!”秦胜点点头道 二人一人一壶酒,便对饮闲谈起来,有一种情义,知己相交,却并不在谋面多少,二人相交三十余年,相聚却并不多,只靠书信往来,因此老友相聚,相谈甚欢,不断说些往昔旧事。 眼见一壶酒就要喝完之时,姜仲却是叹口气,猛喝一口将酒壶喝完,把酒壶往桌子上轻轻一顿,抹了抹嘴,神色却是变的沉重起来。 秦胜见状道:“看你老姜似乎有心事,能不能跟哥哥说说所为何来?!” 姜仲并不答话,只是低头看着空酒壶,秦胜虽疑惑,但也不追问,良久,姜仲抬头看着秦胜道:“因为秦兄你......” “哦?”秦胜心头跳了一下,略思索一下,不解道:“我有何事?” 姜仲压低了声音,苍老中还带了几分嘶哑:“秦兄,其实白天看到的那枚暗器,我是识得的!” 秦胜闻言轻皱眉头,却并未接话多问,只是疑惑的望着自己的老朋友,等待下文。 姜仲接着道:“之所以我说不识得,是因为这枚暗器与你老兄有着莫大的渊源,此次武林浩劫,恐已无法善了,所以特来告知秦兄,望能早作准备!” 秦胜惊道:“与我有关?” “嗯”姜仲沉声道:“秦兄,那枚暗器并非中原所有,你可知出自何处?” 秦胜思量片刻,猛然间脸色有些发白:“难道是!?” 姜仲点点头,凝声道:“东洲遗族!” 虽然已是猜到,但从姜仲嘴里证实后,秦胜却是怔住了,神情竟有些恍惚,一语不发,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情绪波动极大,却在努力控制。 姜仲见状,轻叹一声,扣了扣桌子道:“秦兄,若此次点苍派及琉璃宫灭门一案,真的是东洲来人所为,只怕是......唉!” 二人沉默片刻,秦胜叹道:“今日之事,真是多谢姜老弟了,待得查证,若真是东洲来人,却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唯有知命而已!” 话已至此,姜仲也便不再多劝什么,二人忧心忡忡的叙谈了一时,便各自休息去了。 四.平家将大战群雄 秦家刀忍辱不发 翌日,三月初一,武林大会已搭台摆开,各色江湖人物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旗帜林立;冰湖林帮众早在湖旁清理出场地,安排了座椅,座椅后面则插着门派大旗,大门小派各庄各山的掌门人物对应各自门派大旗一一坐下。 无禅寺与解刀山庄的位置挨着,叶知秋便是和昨日一样,站于无禅寺成法方丈之后,秦家兄妹一起站在了秦胜后面。 只见郑秋寒已然上前,为众人介绍在座,大小几十个门派,少顷介绍完,便继续道:“今日各位齐聚我冰湖林,为的是点苍派及琉璃宫灭门一案。” 一语点破后,随即又道:“前番点苍派惨遭灭门,几日之间,琉璃宫又逢此大难,实为我武林大不幸,我等行走江湖,侠义为本,必当查出是何人所为,铲除这等凶徒,为武林除害,为两派枉死同道讨还一个公道,还公义于天下!” 武当王广陵施礼道:“郑盟主所言极是,此凶手如此屠戮我武林同道,实是罪大恶极,我等当同心协力,共诛此獠,维护我武林公义。” 几位大派掌教人物皆是凝神点头。 场中众人有人大声道:“若查得凶手为谁,愿供驱使,共诛此獠。” 郑秋寒微笑点头,接着道:“点苍凶案现场,我已安排人手勘验,现由经手此事之人,一一为各位详述”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直带来一道劲风,猛钉在了场中木柱之上,竟是直接将尺许粗细的木柱穿透,众人大惊,仔细看来,却是一支羽箭,各掌门俱是眉头一紧,赫然与昨日所看到点苍灭门现场所遗留的那支羽箭一模一样。 众人惊时,却听得羽箭激射而来之处传来一声洪亮嗓音:“不必劳烦详述了!” 随着声音落下,有五道身影凌空疾驰而至,身法凌厉刚劲,呼吸间,便已在场中站定。 四男一女,各提兵刃,长枪、刀剑、弓箭俱有,为首一人三十余岁,生的高大威猛,面色微黑,长须微动,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手提一杆黑色长枪,并且,一身黑色盔甲的武将打扮。 昨日议论时在场之人无不惊疑,看五人的打扮与兵刃,与黄老仵作所言极其吻合,众人心中明白,点苍派及琉璃宫灭门一案,与这五人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加之来者不善,已是纷纷亮了兵刃。 郑秋寒手指微动,轻按住腰间青镜剑,盯住为首那武将道:“敢问足下何人,擅闯我武林大会,所为何来?” 那武将打扮之人轻笑了一声,傲然道:“我等五人奉我家主人令,来此参加武林大会,自然是为了点苍派与琉璃宫一事!” “哦?!”郑秋寒目射寒光道:“你家主人是何人?点苍派与琉璃宫一案又有何见教?” 那武将却并不正面答话:“我家主人让我等来此告知各位,点苍派,还有琉璃宫,均是我等五人所为!” 此言一出,犹如一声炸雷,众人俱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如点苍派与琉璃宫真的是被这五人所灭,那这五人的武功可应极是了得,那他们的主人岂非更加高深莫测;怒的是做下如此大案,竟还敢闯入武林大会,当着武林群雄公然承认,端得的没有把这天下的英雄当做一回事。 武当陆克定恨声怒喝:“奸贼好胆,既有胆来,今日必留下你们的性命,以慰被你等屠害的武林同道!” 言毕挺身便上,一剑朝那武将刺去。 却见那武将枪尖轻挑,点在陆克定剑上,陆克定手中剑被点开之际,便已左手单掌便朝那武将面门拍了出去,那武将也便一掌伸出,只一个错身,二人便对了一掌。 却见那武将身形脚步并未移动分毫,仍是站在原地,陆克定却是忽觉得左臂大振,一阵剧痛,身形向后翻飞了出去,落地后又踉跄的退了几步,被师兄王广陵接住。 众人心中俱是意外,陆克定的武功拿在当场,各门各派的执掌人物哪一个也不敢说一招便可将其击退,方才那太极掌也是刚柔相济,最擅内力的掌法,可这武将打扮之人,轻描淡写便将陆克定打飞出去,武功极是厉害。 却只听郑秋寒喊道:“大家且先住手,且容我来将事情问个明白。” 陆克定红脸怒道:“还用问吗?这几人方才已是承认了!” 王广陵按住自己师弟轻道:“克定,稍安,待郑盟主问个明白,再讨教不迟!” 郑秋寒对王广陵点点头,手按青镜剑向前走了一步,周身气息暴涨一截,对那武将问道:“点苍派和琉璃宫,只是你们五人所为?你们主人呢?” 郑秋寒气息压迫,而那武将并不在意,只哈哈一笑,豪气干云道:“区区点苍派和琉璃宫,还用不到我家主人出手,我等五人足矣!” 场中武林群雄见这武将风姿,心中俱是叹为豪杰人物,但话语间涉及武林群雄颜面,心中更是怒气激荡。 郑秋寒暗暗心惊,现场所寻到的证据已然和这五人完全对上,此番由对方亲口证实后,便也旁证了此五人的武功当真是极高,此时只怕便是几大门派的掌教人物联手,也难以将其拿下。 郑秋寒眼中精芒闪过,继续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又为何如此屠戮我武林同道!” 那武将仍是并不正面答话:“我家主人让我等到此处,只有一句话送传诸位,听完你们便会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就会知道我等屠灭点苍和琉璃宫的缘由。” 郑秋寒心中凌然,道:“什么话?” 武林群雄皆是仔细的竖了耳朵,生怕错漏了一字。 那武将环顾四周,语气虽缓,却显然用了内力道:“十九年前,鹧鸪岭!” 话音刚落,一众武林名宿皆是满脸惊诧,而年轻弟子们却是一脸茫然。 华山掌门严松年闻言已是大惊失色道:“你......你们?你家主人是......!?” 那武将淡淡看了严松年一眼,对众人道:“我家主人有话带给诸位,当年鹧鸪岭所参与的门派,全部清除,未参与者,两不相干。” 少林寺至正禅师合掌低呼了一声佛号,郑秋寒也是有些呆立,却听王广陵负剑前行几步道:“原来是东海东洲遗族,十八年前的鹧鸪岭一事,确是我武林有亏,一直为我武林侠义之辈不耻,但我武林大派参与甚少,可我武当与琉璃宫素有渊源,你们如此屠戮,赶尽杀绝,是否太不把我武林同道放在眼中了!” 那武将并未答话,却听他身后一个负剑男子轻蔑道:“十九年前你们赶尽杀绝之时,可有把我等放在眼中?你等未参与便是名门正派?当真是好笑,不顾武林公义,冷眼旁观之辈,也称得名门正派了么!” 这话说的武林各位俱是一滞,正待答话,那武将却道:“我家主人吩咐我等带话,现在话已带到,奉告在座各位,如有参与过鹧鸪岭一事的,我等几人日后必光临做客!” 此话又是令场中之人惊惧不已,尤其与当年鹧鸪岭一事有所牵连的门派,更是如一记闷锤敲在心上。 那武将挥挥手,五人便欲离去,却见陆克定横剑喊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真当我武林无人了么?” 更有几个曾参与过当年鹧鸪岭的门派喊道:“郑盟主,决不能放他们走,我武林同道必在此将他们镇杀,以除后患!” 显然他们也知道单凭自己实力恐留不住这五人,更怕随后而来的麻烦,欲联合几大门派的高手一起动手,然观在场几大门派,除了武当外,少林、峨眉、华山等大派未动,盖因知晓当年鹧鸪岭武林中人心中有亏,而且他们并未参与当年鹧鸪岭一事,未想沾染因果;更何况,这五人武力高绝,身后还有一个并未现身的神秘主人,所以一时并没有一定非要动手的意思。 如此一来,想动手的怕实力不够,有实力的却没有主动,众人反而只是围上,却并未动手。 这时,却见秦胜向前几步,对五人抱拳道:“老夫秦胜,今日你东洲岛为当年之事寻仇而来,昔日参与鹧鸪岭一事的都有谁,想必几位已是清楚!” 此话一出,场中参与过当年鹧鸪岭一事的门派俱都心中一寒。 却听秦胜继续道:“当年鹧鸪岭一事老夫虽未参与,但却是身披莫大的干系,甚至可以说整个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们可是知晓?” 闻言,秦家兄妹及叶知秋俱是大惊。 秦元庚惊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秦胜却是轻轻摆手示意,并不答话。 那武将眉毛轻动了下,抱拳略施礼道:“秦庄主,此事我家主人自有分晓!” “敢问你家主人名讳” 那武将笑笑:“其实告知无妨,我家主人平铁云!” 众人又是一惊,平铁云,当年鹧鸪岭跌落悬崖之人,原来他还活着。 秦胜悲叹一声:“当年之事,多年来我一直心怀愧意,如今知晓平二兄弟并未遭难,老夫当幸。” 闻言,场中有人微怒道:“秦老爷子,此人屠戮我武林同道,我等恨不能将其食肉寝皮,你怎还庆幸此人未死?” 众人看过去,说话的却是武当陆克定 秦胜并不为意:“陆大侠,以你的年纪,对当年鹧鸪岭一事知之甚少,其中曲折是非,在场诸位心中自有公论。” 在场诸位闻言,皆是神色凝重,至正大师喟叹道:“因因果果,诸般皆是!” “他居然没有死,果然是东洲余孽”此时,六义门掌门常海川指着五人喊道:“今日事已至此,诸位当合力镇杀他们,否则他日必为其所杀!” 一言既出,众人有跃跃欲前者,亦有神色犹豫者。 那武将大笑道:“中原武林果然如我家主人所言,最善仗势欺人以多欺寡!” 随即面色一狠,豪然道:“既如此,来便是!”端得是豪气纵横。 常海川与几个与鹧鸪岭有干系的人物互相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大喝一声,便齐率门内高手扑了上去,武当派陆克定见状,也挺身再次刺出一剑,王广陵也便跟了上去,一时间,参与过鹧鸪岭一事的大小门派,便有十几个掌教人物也发狠扑上,一时间场面大乱。 却见那五人各自站定位置,那女子当即手一扬,便立时有两人猝不及防有了死伤,当场乱战之中,几只暗器如燕子般在场中上下翻飞; 那武将挺枪一横,猛然向前扫去,气势迅猛无匹,枪尖如星芒点出,竟有内气透出,一人独战武当派王广陵及陆克定,竟是不落下风。 那负剑男子已一剑削出,隐然有宗师风范,剑风极其稳健,角度却是极其的刁钻,直杀得面前几人进退两难。 那手提一把风磨铜胎大弓的男子,竟是抡起大弓,大弓两端的尖刺极是锋利,而那弓弦竟也可割肉伤肌,偶然还能抽出一支羽箭,匕首一样的直刺对手,伤人于不备。 那提刀男子一把窄直长刀左劈右砍,已是对上几大高手。 五人便可屠戮一门一派,本身武功便已是高绝,加之身法武功俱都奇怪异常,一时间杀的众人竟无法靠前,欲向后退,却又被那飞舞的暗器与弓箭弄得狼狈不堪。 一时间,场中身形飘动,剑气横飞,数十人围攻场中五人,那五人竟丝毫未乱,只不消片刻,围攻之人中便已有四五人命丧当场,带伤的也有三四人,连那陆克定也是被一掌打的飞出场外,嘴角已是隐隐有血。 围攻众人惊惧不已,俱是身形稍退,怒目围住五人,不再贸然上前,但也不肯就此放过。 王广陵手执长剑,吩咐陆克定小心妄动,陆克定却是面向郑秋寒怒道:“郑盟主及各位掌门,难道眼见这几人欺辱我武林同辈,皆是袖手旁观么?” 郑秋寒等人脸色俱是阴晴不定,这桩因果原本道理不通,无关的门派俱都不想过分沾染,但眼见武林同道久攻不下,反倒伤了几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郑秋寒看向少林至正大师及峨眉静逸师太等人,然后冷冽的望向那五人道:“当年之事,虽俱与我等无关,但你等连灭我点苍与琉璃宫,今日又现身此处,挑衅在先,若让尔等走脱,我武林面目何在?” 言罢便拔剑而起,挺身上前;至正大师等先前并未参战的几大宗门闻言,皆是向前围拢了过来,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忽闻一声佛号,振聋发聩,群雄之中有内力不济者居然感到一阵心神激荡,翻腾不已,却只见一个红色身影足踩水波,居然宛如立于平地,从湖面之上缓步踏来,步履缓慢,身形却是极快,竟似缩地成寸一般行至湖岸,也不见怎地用功,身形却突兀拔地而起,直落场中,众人看去,不由得惊奇不已。 只见一个番僧已稳立当场,此番僧穿褐红色吐蕃僧袍,身上披了一件袈裟,由一片一片类似白玉穿成,仔细瞧来,却是人骨磨片串至,甚是恐怖,胸前佩戴一串同样是骨质的心咒念珠,手持一柄尺许长的金刚杵,略显黑瘦,面带微笑,相貌却极是丑陋凶恶,打扮又十分的古怪,却不知是何方人物,引得众人不断论奇。 却见至正大师合掌道:“智珠上师驾临此地,别来无恙!” 智珠上师则面带微笑施了个手印。 而叶知秋得见此人,竟也是上前见礼道:“智珠上师,不想在此处与你相逢了” 却见了番僧合了下手掌,仍是面带微笑的朝叶知秋点头,看那样子竟是识得叶知秋。 成法方丈奇道:“师弟,你可是识得此人?” 叶知秋见众人皆是疑惑待解,为众人引道:“此乃是圣莲寺智珠上师,与家师在西域曾论经谈武,很是投机,因此得识。” 成法方丈等众人惊叹,合十道:“原来是圣莲菩萨驾到,此人佛法武功都极为高深,相貌恶如金刚怒目,心怀善若菩萨悲悯,我等虽未曾谋面,但也是闻其名久矣。” 秦白露却是拉住叶知秋,小声道:“叶哥哥,这番僧穿的如此奇怪,面貌生的又好生可怕,当真是菩萨么?” 叶知秋瞧着秦白露可爱,一时心起,半真半逗的答道:“这圣莲菩萨可当真是菩萨转世,身上可是有三件宝物哦!” “哦?”秦白露眼睛一亮:“什么宝贝!?” “一是他身上那件灵骨天衣,二是他胸前的眉骨心咒念珠,三么,则是他手中的大威德明王九股金刚杵,有这三件宝物,给个皇帝都不换的!” 秦白露惊道:“啊?那么厉害么......?” 叶知秋故作神秘道:“不过你可知那灵骨天衣与心咒念珠是何物制成么?” 秦白露注视那天衣片刻,却是认不出来,只得连连摇头。 叶知秋这才着对秦白露道:“全是人骨制成!”说完还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骨。 此言一出,端的是吓了秦白露一跳,“啊”的一声轻呼,小丫头一把紧扯住叶知秋衣袖,道:“这般可怕,怎地能称作菩萨!?” 成法方丈知叶知秋逗弄小丫头,却是笑道:“秦姑娘勿惊,这灵骨天衣乃是密宗大德高僧的遗骨所制,有去妄避邪、加持己身之力;而那心咒念珠,则是大德高僧眉心骨所制,呵呵,一百零八颗,就是一百零八位密宗高僧的遗骨,千百年也制不出几件,自然是密宗重宝!” 秦白露这才心下稍安。 却见郑秋寒见礼道:“智珠上师今日驾临寒庄,却不知所为何事?难道也是为了点苍一事么?” 智珠上师仍是面露微笑对众人道:“小僧游方至此,听闻今日武林大会一事,欲来此一观,不想却见到了一场恶战,中原武林诸位,小僧有不少好友至交,而那五人的主人,亦与小僧有些情义,如此下去,恐两败俱伤,不能善了;因此,小僧斗胆提个法子,还望郑盟主及各位勿怪才是。” “哦?”郑秋寒面色微变:“智珠上师人称圣莲菩萨,乃乌斯藏大德高僧,有话但讲无妨。” 智珠上师眼见郑秋寒面色,并不在意,仍是对众人笑道:“我看这五人武功也着实厉害,诸位英雄群起攻之,即便胜了,怕也死伤两败,况有胜之不武之嫌!” 武林群雄闻言皆是默然,如以多欺寡,便若惨胜倒也罢了,若是群雄齐上还留不下这五人,被这番僧传得西域海外皆知,实在是大折颜面之事。 智珠上师微笑着打了一个手印,接着道:“不若中原武林也选出五人,与这五人一一对战,生死各安天命,如此,既不使旁人说中原武林以多欺寡,也免得死伤两败;若得胜,可留下他们五人,若败,便放他们去吧,后面的事情,再做计较便是!” 先前围攻之人,本就想着中原武林几大高手名宿出战,如此一来,自可使得几大高手出战,变相达到目的,自是同意的;而那边几大门派虽不想沾染因果,但为了维护武林颜面,已然是准备出战了,如此一来,却是因果最小,也可维护武林同道,便也是点头同意,再则胜了便好,若是几大高手名宿都败了,想来便是围攻,也不一定能够留下他们五人。 郑秋寒见众人都是同意,一时倒也无甚法子,只得同意了。 智珠上师见武林群雄皆是同意,便向那五人道:“你们五人可有异议?” 那武将抱拳道:“但凭上师吩咐,并无异议。”显然也是识得智珠上师。 众人便分开退后,空出了场地。 四章/第二节 众人拉开架势,那武将正要上前,却见那使刀之人道:“大哥,先让我来!” 那武将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那使刀之人便稳步上前,傲立中央,轻轻挥了下手中的刀,闪过一道寒光,自报道:“张若虚,哪位先来领教?” 郑秋寒便道:“诸位,这第一场,谁来出战?” “阿弥陀佛,老衲少林寺达摩院至正,这第一场便由老衲来罢!” 只听得一声佛号,少林寺作为武林泰山北斗,至正大师已然是站了出来。 张若虚也不废话,直接拱了拱手,便拉开身形冲向至正大师,而刀却反提在手,不像别人用刀那般凌厉劈下,却是斜刺里由下而上的挑劈向了至正腰间。 刀速极快,刀锋所至却见一道道光影如扇形般已是直扑向至正,至正并未稍稍退避,却立地纵身一跃,竟是随着刀尖划过的方向跃向了张若虚身后,身在半空时,左脚脚尖轻轻踢歪张若虚划来的雪亮刀身,右脚已然是雷霆般踢向张若虚额头。 面对少林寺达摩院首座这般人物,张若虚本也未想一招建功,此时身姿轻伏,让过了那雷霆一脚,同时手腕一抖,那把刀竟然又向至正身后划去,刀姿仍是由下而上直直挑了过去,至正身子凌空翻跃,右掌化指,一道指力点在刀锋之上,众人只听的“叮”的一声脆响,二人一番试探后已是分开站定。 可众人尚未及想,只见两人身形各自一晃,就又缠斗到了一起,少林寺武学至刚至猛,而那张若虚身形飘忽灵动,招式也极是诡异,至正斗了一时,所有招式不是被避过,就是被拦挡化解,竟无一招实在的对攻;想来那张若虚也是聪慧的紧,知晓对攻至正那刚猛的内力并无胜算,依仗身形刀法,并不急躁,却是紧紧缠住至正,只待至正稍露破绽。 至正却也并不急躁,只稳稳的招招递进,眼见近百招,却见至正突地身形一变,左掌大力前推,掌风直向张若虚扑卷而去,竟带有裹挟之意,张若虚急忙翻身后退,落地未稳时,至正忽地变招,五指曲折,虚空向后一拉,那张若虚身形仿佛被绳索紧紧绑缚一帮,随着至正那向后拉扯的内力,身子不由自主被拉向前;张若虚不由一惊,心道一声不好:“龙爪手!”至正左手施展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龙爪手,将那张若虚以内力绑缚拉扯,而右手已然成指,一指点出,俨然是大力金刚指,指力已是向被强拉过来的张若虚点去。 龙爪手及大力金刚指皆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至正作为少林达摩院首座,由此功力并不奇怪,让众人震惊的是这老和尚居然已经可以左右手运功,同时使出两大绝技,可见其功力深绝。 张若虚身形被龙爪手所缚,脸色一沉,身不由得向前,前方大力金刚指已然点向自己胸颈,张若虚被逼无奈,逢此绝境,却也是把心一横,不待龙爪手抓他向前,索性身形主动向至正疾掠,右手一刀刺出,直刺至正龙爪手的手心,左手握拳,却是对上了至正右手的大力金刚指。 至正见对方如此拼命架势,一时也是无奈,攸速之下,龙爪手由抓张若虚变作了抓刺来的一刀,大力金刚指却是迅猛点出,与张若虚的拳头猛地碰了过去。 张若虚身形疾掠,刀已先至,至正端稳身形,龙爪手向上一翻,随即向下猛扣,直向刺来的刀身抓去,张若虚此时却倾翻刀身,在至正似抓未抓住之时,将刀向后一抽,便欲割了至正的手指,至正急忙变招回手,却已然是来不及了,张若虚的刀虽未割断至正手指,却是在至正的掌心抽划而过,至正左手已然受伤,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炸响,一拳一指已然对上,只见至正身形晃动,后退了两步,而张若虚却是凌空后翻,落地后也是蹬蹬蹬的猛退了四五步方才止住身形,左臂轻颤,嘴角已是隐隐有血。 而至正也是右手淌血,急在臂上封点了自己的穴道。 张若虚紧握刀柄,咬牙道:“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 至正叹道:“张施主刀法绝妙,老衲也极是佩服,现下你我二人均是带伤,可算势均力敌,老衲以为,这一局算作平手,不知张施主意下如何?” 张若虚却是并不领情,反硬道:“我伤的比你要重,何来势均力敌,又怎得平手?” 至正笑道:“张施主伤是比我重,可若再战,你还可使全力,方才我两手同时用了两大绝技才得以逼你至此,而此时老衲一掌已经不能再用,以张施主的武功,再战的话,我只能用一掌,可勉强自保,想要取胜,却是不可了!” 张若虚闻言面色略缓,对至正轻轻点头抱拳,武林群雄虽对此结果不甚满意,但少林寺至正大师威名至此,换做旁人出战,结果更难预料,只是令人惊惧不已的是那张若虚,竟然与至正大师大战百招后逼平,至正大师乃是少林达摩院首座,而那张若虚,在这五人之中都显然并非首领,更遑论他们的家主,武功该到何种境界,一时间群雄心中皆是惊诧不已。 这时,只见郑秋寒将青镜剑斜提在手,走至场中道:“至正大师辛苦了,还请稍事休息,第二场,便由在下出战!” 至正大师合十返回,张若虚也便回到五人之中,那四人均是对他笑了笑,并未多加言语。 那武将见郑秋寒出来,并不言语,提枪径自走去场中。 眼见第一场未胜,竟是引出了两边的领袖级人物来夺第二场。 郑秋寒凝目盯着对方,抱剑在手道:“在下冰湖林郑秋寒!” 那武将将长枪拄地,面色平静道:“在下熊希圣,早已久闻大名,青镜剑客郑秋寒,公推的武林盟主,在下岂能不知!” 郑秋寒脸色肃然道:“如此便讨教了!” 熊希圣单手握枪,将枪斜提,枪尖下倾,摆在身前,一腿轻轻向前迈出,腿上甲叶微微作响,对郑秋寒淡然道:“但来便是!” 郑秋寒唰地将那柄青色长剑扬起,方才混战时已是见识过熊希圣一人独战武当王广陵及陆克定的不凡身手,并不敢托大,剑尖直指熊希圣,一道内力灌进青镜剑,只见剑尖隐然有寒芒透出,赫然便是郑秋寒的绝学“草字剑诀”。 此剑诀以草喻剑,共分随风决、破风决、再生决三篇; 随风决意为清风拂草、草随风动、风无定向、草无形规,剑如风中乱草,无招无式,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破风决则恰恰相反,意为草立风中、劲骨挺风、风势无常、草自有形,剑则如风中劲草,傲然破风,柔中自带一番刚烈; 而再生决,则喻为春草年年复生,不仅剑招不老,无穷无尽,更为可叹的是居然还可令内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此剑诀本为郑家先祖所创,原只有随风决及破风决两篇,传至今时,郑秋寒又创再生决,使其更是如虎添翼,威震武林。 熊希圣眼中多了几分凝重,身形却仍是岿然不动,郑秋寒剑随心动,一道青色剑气已透剑而出,直朝熊希圣当胸刺来,熊希圣轻错一步堪堪闪过,却见郑秋寒手执青镜剑已然欺身近前,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极快,剑身却有些飘忽不定,令对手难判究竟是刺向何处,俨然便是用了随风决,熊希圣双眼微眯,挑起长枪轻轻一格,枪尾的锥钻便自然直向郑秋寒下盘直扎过去,郑秋寒青镜剑反挑,“铛”的一声堪堪拨开了这一枪; 熊希圣却借着这一挡之力,身形稍退,枪姿速变,便如棍棒般朝郑秋寒当头劈下,破风之声呼起,势头凶猛异常;郑秋寒手中长剑不敢硬抗,飞身退后稍稍拉开,与此同时,熊希圣枪尖猛地出现点点星芒,显然也是内力使然,星芒也是直透枪尖,直向郑秋寒而去,郑秋寒纵身翻在空中避过,半空时剑指熊希圣,一道青色剑气直射而出,二人如此往复,不多时,青石铺就的地板便被剑气枪芒割刺的沟壑道道、洞伤点点,两人如此不留余地的以剑气和枪芒厮杀,实在是精彩绝伦却又凶险之极,而四溢射出的剑气枪芒却使得场外观战群雄大惊失色,各派高手名宿纷纷以内力化劲挡住,免得误伤本派子弟,一时间,场面虽不甚混乱,却也热闹起来,只有那些年轻后辈,开始唯恐被剑气枪芒误伤,如今被长辈护在身后,反倒一个个直看的目瞪口呆、酣畅淋漓。 四章/第三节 但见场中枪芒点点星射,如流星直坠;剑气纵横,似青虹横天,众人正看的大呼过瘾时,忽见两人却是毫无征兆的分开各自站定了,众人正疑惑间,却听郑秋寒脸色阴沉如水,道:“我输了!” 熊希圣闻言也并未示意什么,只是淡淡道:“承让!”便转身回去了。 众人皆是又惊又奇,明明没有见到胜负,郑秋寒怎地就认输了? 在场不多的名家大宿却已是看了出来,郑秋寒已被熊希圣枪芒所伤,只不过两人身形气劲都是极快,功力眼力稍有不济者,皆是没有看出,一道枪芒由袖口直刺入郑秋寒臂上,而且,就是使剑的那一臂,想来已是很难再运剑自如了,枪芒由袖口刺入,倒是衣服反没有破裂,所以很难看得出来。 想来那熊希圣能以一人之力对武当王广陵及陆克定,还伤了陆克定,众人端是未敢轻视,郑秋寒的草字剑诀誉满武林,再是不济,胜负也该五五之数,众人心中皆是盼着可以胜出这第一场,不想却是如此结果,不由得心中皆是沉重了几分。 “第三场我来”只听的一声清亮的声音,一个身影已是飘至场中,众人一看,居然是那以暗器为武器的瑰丽女子,原来这武林大会之中皆是汉子,女子本就非常之少,姿色上佳的便是更少,此女子看模样有二十五六,虽不是那二八妙龄,却是生的极是瑰丽,面容冷秀,眼眉却自带几分春风,再说这五人本就引人注目,她更是引得场中不少男子频频侧目,心中羞恼之意渐盛,由此便心一横,干脆上得前来要打第三场了。 五人中那提剑男子瞅着这女子背影,欲言又止,很是无奈之状。 熊希圣对那提剑男子轻笑道:“无妨,反正迟早有一场,且让她去吧!” 如此一来,场中在座武林名宿反倒犯了难,一则使用暗器之人,本就不善近战,刚才混战之时,也是那四人站定四角,把这女子围在中央,这女子只管释放暗器便是,在座武林名宿若下场出手,免不了有欺人之嫌;再则这还是一个年轻女子,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弄不好还要落人笑柄。 反倒是场中一些别有用心的男子跃跃欲试,有下场一近芳泽之意,但想到方才混战之时这女子出手便是一死一伤,也是个狠辣角色,蠢蠢欲动之余却还带有几分犹豫之情。 这时,自外飞出一个身影,稳稳落在这女子对面:“呵呵,姑娘,老朽正好也是喜欢用暗器,这场便由老朽来请教几招吧!” 群雄看去,便正是寒星手姜仲。 那些武林名宿皆是松了一口气,而那几个蠢蠢欲动之人皆是被人抢先摘了牡丹的白眼表情。 那女子冷望着姜仲道:“无妨是谁!” “哈哈,姑娘好爽利的性子,老朽姜仲,至于姑娘的名字,老朽就不问了,免得场中有人知晓了,以后该念叨了!” 那女子闻言不免有些羞怒,几个原先欲上场的人也皆是心中暗骂,大翻白眼。 “哼”那女子却并不领情,反笑道:“名字而已,有何不可说,本姑娘叫阿柳!” 那轻轻一笑之间,便若一身春风顿生般,惹得场下几人又是一呆,这阿柳果然是冷秀之中自带几分媚骨。 那五人之中的使剑男子无奈的叹口气,很是无语,却听张若虚轻笑揶揄道:“嘿嘿,三弟对上柳妹,以后的日子可有的受了!” 使剑男子瞟瞪了嘿嘿直笑的张若虚一眼,并未言语,转眼看向场中。 只听姜仲道:“阿柳姑娘,至于你我这场比试,老朽有个建议,既然你我都是暗器当家,你来我往免不了磕着碰着,姑娘你生的漂亮,若是伤了自然不好,老朽呢,松皮朽骨的,伤了也是不好,再说,老朽与那鹧鸪岭一事毫无干系,犯不着你死我活的,不若你我文斗如何?” 在场的武林名宿皆是无奈摇头,熟知姜仲的人知晓,这姜老儿的顽性又犯了。 那当年参与鹧鸪岭一事的那帮人却是暗暗咬牙,这老头嘴里当真是不舍得积一点德,刚才混战已然颜面扫地,心中正气恼忐忑,却又被姜仲嬉皮笑脸的打了他们的面皮。 阿柳正要答话,却听熊希圣道:“柳妹,就依他所言!” 阿柳回头望了望熊希圣,本欲辩言,却看到那提剑男子正在定定的望着她,也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阿柳便对熊希圣点点头,回头对姜仲道:“便依你所言,却不知是怎地个文斗?” 却见姜仲已命人取了三颗石子,三块两寸见方的布块,以及三枚树叶,并以布块垫树叶,再将石子包裹其中,变成了三个一寸方圆的小包裹,姜仲对阿柳笑道:“暗器当家之人,皆以手法眼力见长,姑娘且接过这三个小包裹,你先以自身手法投射上天,待散落成九样之时,看老朽能否九枚暗器一次齐射全部击中,然后便换做我来投,你来打,击中多者为胜,如何?” 众人皆是明白,石子、树叶、布块,这三种物什下落速度不等,石子直落,布块悠然,树叶飘忽,若想一次九枚齐射全中,其难度可想而知。 阿柳傲道:“依你便是,不过凭甚要你先打,布包现就在你手,你投便是,我来先打!” 姜仲闻言也是笑道:“好好,也依你便是!” 言罢,收了笑容,挺身肃立,三个布包在手,便是准备投了。 阿柳见状,从腰间皮套上抽出九枚暗器在手,只待姜仲投石了。 姜仲忽然问道:“老朽斗胆请问姑娘,你手中暗器模样甚怪,却不知是何名字?” 阿柳顿了一下,望着姜仲轻道:“燕回!” “嗯......”姜仲释道:“燕子翻飞,自有归巢,好名字,恰如此物,呵呵,那么阿柳姑娘且看好,老朽这便投了。” 言罢,右手轻扬,三枚包裹已是齐齐激射入空,飞高有十余丈时,已是开始下落,而待下落之时,已然是全部散开,石子直直下坠,布块缓缓悠然,树叶则当空翻飞。 再看阿柳时,她已是两手轻抛,趁此下落时机将九枚燕回激射向那落下之物,几道黑影翻飞而过,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时,三枚石子已是被打的不知飞向何处,布块及树叶均是被割成两半,还在半空慢洒洒的向下落时,那九枚燕回已然是回到了阿柳手中,阿柳将九枚燕回放回皮套时,姜仲笑叹道:“后生可畏啊,老朽在你这般年纪,可没有此等身手哇!” 场下众人也是看的精彩,若非阿柳的敌对身份,有几人都欲拍掌叫好起来,却是猛地想起来不对劲,倒是又开始犯了愁,阿柳已然是九枚暗器齐射全中,姜仲这老头可该如何是好。 已是有人重新拿了布包给阿柳,众人全看姜老儿如何应付了。 “换你了!”阿柳对姜仲道。 “呵呵,那么阿柳姑娘便请吧。” 姜仲说完,却是转身背对了阿柳,垂手肃然苍立。 阿柳眉头轻皱,暗自道:“刚才我是执镖在手,待他投石,他现在如此背对与我,若亦能全中,那必是我低了一筹了!” 不过事已至此,断无回旋之处,阿柳便凝神运气,直将手中三个布包抛射了出去。 同样,开始下落之时,已然是全部散开,石子直直下坠,布块缓缓悠然,树叶则当空翻飞。 只见姜仲右手一动,众人尚未看清,他已是暗器在手,猛然转身、抬头、扬手,一气呵成,九枚暗器如流星般直向半空射去,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目光皆是望在他身上,待得目光随那射向半空的暗器望去时,却只见被割成六块的布块和树叶在缓缓下落,石子已然是被暗器打飞。 众人皆默然不语,阿柳心下黯然。 姜仲把目光从半空收回,呵呵笑道:“阿柳姑娘,老朽背对与你出手,手法眼力当高你一筹,但老朽的暗器却是无法收回的,想要的话,只能自己去捡回来了,呵呵......当低你一筹,不若我们也算平局如何?” “不必了”阿柳冷道:“我的燕回便是那样,换做你使,也可收回,但眼力手法,我确确低了几分,这场阿柳输了!” 言毕也不听答,一转身便回去了。 “哈哈哈,难得姑娘有如此心性,那老朽就胜之不武,取巧了。”姜仲倒也并不客气,拱拱手便也下去了。 四章/第四节 群雄得见可算赢回一场,一时间心绪倒也挑高了起来,气氛也没有原先那般压抑了,只盼着下一场能够再胜了,便已稳立不败之地。 忽然一个身影闪过,众人看时,却只见场中已是站了一人,一身素色道袍,木钗挽髻、长须飘然,俨然便是武当王广陵。 “贫道武当广陵子,方才已是和诸位照过面了,这场,便由我来向诸位讨教一番!” 言语平淡之中却是带着几分气性,想来刚才混战之时,他与师弟陆克定同战一人,却不想师弟陆克定竟然受伤,而自己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广陵子身为武当殷老真人座下大弟子,武当派的未来掌教,武林之中颇有盛名,饶是修性再好,也是颜面挂之不住,先前损了武当派的名声,这番却是讨还来了。 那手执一把大弓的男子对使剑男子笑道:“三哥,柳妹刚败了一场,你且安抚一下,这场便由我来。” 说罢便直接飞身上了场中,拎着大弓对王广陵轻声笑道:“东洲遗族杨永卿,特来向道长讨教。” 王广陵看了一眼杨永卿手中的大弓,那把弓通体扁平,只在握手处较为圆润,颜色乌黑之中还有些发红,日光照耀下有暗光流动,两端弓梢却是尖刃;弓弦白色泛红,轻动之下,铮铮有声。 杨永卿见王广陵望着自己手中的弓,便抬手将弓轻提胸前,颇有些自得道:“此弓由天降风磨铜特制而成,弓弦乃是海蛟筋制成,内绞有金丝,匠法更是不传之秘,弓强五石,没有内力之人,断难开此弓。” 王广陵哂笑一下,将匣中长剑抽出,淡淡的道:“弓乃百步之器,伤可及远,方才见你混战之中也是用此弓,却不知你能不能胜我手中无极剑。” 杨永卿也是呵呵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道长一试便知。” 见此,王广陵也不再多话,手中太极剑一抖,只见明光一闪,挺身便向杨永卿当胸刺了过去。 杨永卿稍稍侧身避过剑尖,王广陵已然变招,将剑横走,一剑削向了杨永卿脖颈,杨永卿却是已把弓竖在身前,用握手处挡住了这横来一剑,然后双臂较力,弓臂将无极剑向上一挑,同时弓梢处锋利的尾刃已是由下而上向王广陵斜劈了过去,姿势身法竟与张若虚极为相似。 王广陵单掌伸出,朝扫来的弓臂处一拍,拍斜了这一劈,顺势便已将无极剑刺向杨永卿膝盖,却又是被杨永卿用弓臂挑拨化解,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几十招,王广陵武当武功使的极是深厚,身形缓慢至柔,无极剑却迅疾至极,杨永卿却是几次遇险,但每次都可堪堪化解,王广陵看似占了上风,一直是挑削劈刺,身法灵动,却因为杨永卿用弓近身缠斗,其身法武功也实在古怪,因此几十招过去,王广陵不仅没有见功,反而有几次被杨永卿趁势反击,差点遭了其手。 眼见紧逼而不得手,王广陵一个挺剑突刺,逼的杨永卿后退几步,王广陵却不再上前紧逼,趁势提气,身形猛地向后掠出十数丈,右手举剑齐眉放横,左手两指抚上剑身,一道白色剑光凝在无极剑上,赫然便是催发无极剑气,直射向杨永卿,不料却见对面一道气劲破空激射而来,直奔王广陵,王广陵大惊,撤剑避过,却不料接连三道气劲又至,直奔其天突、儃中、关元三处大穴。 原来王广陵见近身难以取胜,本想撤身拉远,使剑气攻之,料想那杨永卿用一把大弓,身形并不甚快,断难避过无极剑气,即便是开弓搭箭,也必没有自己剑气快,却不想杨永卿不知用什么邪门法子,直接以惊弓之鸟的法子急速的拉着一张空弓,虽未搭箭,可射出来的竟是气劲,而且运气极是纯熟,郝然比自己的剑气都快了几分,接连不断的气劲被在弓弦轻动之下不断的激射而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隐约有箭雨之势。 王广陵算计未果,反为所累,此时身形已乱,忙乱之中堪堪避开几道气劲,身形未稳之际却见又是两道气劲已至身前,情急之下,无极剑横剑身前,直听叮声作响,硬是挡下了一道气劲,王广陵觉得手臂发麻,手中无极剑竟有些把握不住,此时另一道气劲已是直奔王广陵面门而来,无论如何已是避不过了,只见一声大吼,一道身影已是飞扑上前,却是陆克定,猛地将王广陵扑到旁去,那气劲却是噗的一声打在了陆克定肩上,一道血花冒出,陆克定这条胳膊已然无法动弹了。 杨永卿见得此状,缓缓吐了口气,收起弓,立了身子,注视着已是将陆克定搀扶而起的王广陵。 这时陆克定双眼通红,手臂颤抖,大喊道:“休要再斗了,我师兄弟认输便是!” 杨永卿点点头道:“道长剑术精绝,内力厚重,若一直紧逼在下,长久下去,我必落败,却不想道长拉开距离,以短剑对我长弓,如此,杨某侥幸得胜了!” 王广陵只是单掌向杨永卿施了个三清礼,便扶着陆克定下场去了,皱眉闭目,并不言语。 武林群雄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眼见得王广陵一直占着上风,却只是拉开了些距离,便在几招之内突然落败,其中自有王广陵算计不周,但那杨永卿弓箭之法竟至如斯,若拉弓远射,场中武林群雄几无人可胜,只便逃命才是了,杨永卿这般武功,饶是见多识广的名宿大家也是惊骇不已。 然而现时最让武林群雄揪心的则是场上战局,一共只对擂五场,现在已是过了四场,武林群雄却是一胜一平两负,眼见只剩最后一场,不论是平是负,武林群雄便已然是输了,即便是胜了,也不过是双方战平而已,面对对方区区五人,颜面上已是大有折损。 四章/第五节 形势万分急迫,武林群雄心中黯然,谁也无心言说,只是互相望着,看看谁来出战这最后一场,以挽回武林群雄颜面。 名家大宿、一派执掌的人物之中,峨眉静怡师太及华山严松年尚未出手,但见郑秋寒等人望向自己,此二人均是轻叹微微摇头,静逸师太道:“我自认武功不比武当广陵子及至正大师,若与己,输赢皆是无谓,现下这一场干系到我武林颜面大事,断不能葬于我手,需武功高绝之人出战才是!” 言毕却是望向了秦胜,秦胜只默然不语。 严松年心中体会,对秦胜抱拳附和道:“现在这一场,断不可输,秦庄主刀法冠绝武林,胜算最大,所以还请秦庄主为了我武林声威出战此场!” 郑秋寒心中也是明了,沉声对秦胜道:“这一场,怕是除却秦庄主,无人可担当了!” 秦胜眼见群雄皆是注目与他,心下黯然,起身抱拳道:“老朽承各位谬赞,但各位都应知晓我与平铁云的恩怨,当年鹧鸪岭一事,老朽已是抱愧几十年,今日擂斗之事,面对东洲遗族,却是断然不能再行出手!”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却眼见那提剑男子已是站立当场,武林群雄这边却是无人出战,华山严松年急怒而道:“秦庄主如此推却,不顾武林公义颜面,却问秦庄主他日如何立足武林之中?” 秦胜只是锁眉不语,神情极是矛盾苦痛,秦家兄妹欲问爹爹为何如此,却被姜仲拦住。 此时却听场上一声洪亮声音响起:“鹧鸪岭一事之时,各位可有顾忌武林公义和颜面乎?” 群雄望去,那熊希圣面含鄙笑对众人道:“当年鹧鸪岭上,你等屠戮我东洲遗族之时,不顾武林公义,也未顾忌刀王颜面,现在却用公义与颜面来迫人出战,当真可笑至极。” 虽言语激荡,但无奈武林群雄已是对秦胜大为不满,隐隐发出叛徒、懦夫等词,但秦胜却只是站立当场,不为所动,只是神情苦痛万分。 秦元庚眼见父亲被迫至此,终是忍不住道:“爹何故难过至此,其中隐情元庚不知,但一场争斗而已,若是爹你实在不便出手,由我出战便是!” 秦胜闻言却是大怒,大声呵斥道:“凡我解刀山庄之人,决不许出战!”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除却几位知晓当年之事的名宿大家,满场皆是惊怒异常,各种不满之声夹杂谩骂哄然扑来。 叶知秋心中不解,但见秦世叔如此难堪,遂对秦胜道:“世叔,知秋非山庄中人,不若知秋代你出战,你看如何?” 秦胜闻言心中又是一颤,沉声道:“秋儿,你退下,万万不可!” 叶知秋等人也是不明其意,未敢妄言之时,却见秦元庚在众人的责难声中已是面色通红,额上青筋暴跳,盛怒之下,一个纵跃便上了场中,立时便直面了已在场中淡然站了一会的提剑男子,怒目瞪了那男子一眼,扭头对秦胜道:“爹,为我秦家百年声誉,元庚自违父命,待得此战过后,元庚自向爹请罪便是!” 秦胜要拦时却已是来不及了,只是眉头紧皱望着秦元庚,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发出一声悲叹,颓然坐下了,秦白露赶紧给父亲倒上一杯茶,轻声道:“爹爹切勿责怪哥哥,哥哥也是为了爹好呢!” 秦胜只是摇头不语。 秦元庚抱拳对那提剑男子吼道:“解刀山庄秦元庚出战!” 一时间,喧嚣鼎沸的场面倒是静了下来。 只是众人被这突变搞的有些发蒙,严松年呆滞道:“这......这能胜么!?” 至正大师轻叹一声道:“人已在场上,无可更改,是胜是负,皆是定数!” 那提剑男子深望了秦元庚一眼道:“秦少庄主,在下杜摩诘!” 秦元庚方才已是被武林群雄撩拨的怒火中烧,哼了一声道:“废话便无须多言了,出剑便是!” 杜摩诘轻轻一笑,看着已是执刀在手的秦元庚,并未拔剑,反而将剑朝身后一抛,阿柳已是接在了手中。 秦元庚见对方将兵刃掷回,对自己空手以对,怒道:“奸贼,你敢辱我?” 杜摩诘却是正色道:“我家主人与你父亲素有交情,是以我不以兵刃示你,但我这一双手掌,你却也要万分小心才是!” 这时秦元庚却听叶知秋喊道:“元庚兄,场中比斗,不可急怒。” 秦元庚猛地一惊,方才怒火攻心,若是比斗之时如此心绪,端的是危机万分,凝神静心方是比武之道,何况对方虽然舍却了兵刃,可仍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秦元庚向叶知秋轻轻点头,遂闭目调整心绪,屏气凝神。 众人之中多有名宿大家,对叶知秋微微暗赞道,不愧乃心灯之徒,很是沉稳,果有些门道。 须臾间,秦元庚已是心绪渐平,将手中那把仿秦胜的切天尺打造的刀轻轻一挥,刀刃横向杜摩诘道:“今日你舍弃兵刃对我,我倒要看看你一双手掌怎对我手中钢刀,看看你是如何的厉害!” 话音刚落,一个纵身向前,手中刀已是凌空向杜摩诘劈下,隐然见呼呼带风,一道白光也是浮与刀刃之上,有蓄势待发之意,众人见秦元庚有如此威势,纷纷暗赞,秦胜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眼见着一刀凌厉无匹的当空劈下,杜摩诘却是向前迈了一步,将劈下的刀刃错在了肩后,翻手一掌上举,硬是向秦元庚胸前拍去,秦元庚人在半空落下的当口,躲避已然是不可能,两只手却又都握着刀柄,刀势已然是用老,断无转圜余地,眼见着一掌拍来,情急之下,连忙一脚伸出,向那只手掌蹬去,顷刻间,一掌一脚便对在一起,啪的一声,秦元庚借了掌力又是向上一跃,翻身向后翻回,便又落在原先站立位置。 秦元庚眉头一拧,刷的一声将刀抬起,向前猛冲几步,一刀斜劈向杜摩诘肩头,杜摩诘却不退反进,揉身向前又是一步,结果那刀刃又是被错到了杜摩诘身后,然后肩肘回身撞在了秦元庚胸前,紧接着便又是一掌拍出,秦元庚便又是当胸硬挨了一掌,向后蹬蹬蹬的猛退了几步,又是退在了原先站立的位置上,这次不同上次,居然猛咳了两下,嘴角已是见血。 众人看的清楚,杜摩诘两次不退反进,只是轻向前迈出一步,便使秦元庚招式用老,这一步看似迈的简单,其实对时机和身位把握极为精到,必是非常熟识秦家刀法招式,秦元庚虽只出了两刀,但其刀芒身法都是极其老道,对手换做他人,必不至如此,但显然武功不错,却临阵对敌太少,不够变通;对上杜摩诘,却是一刀被逼退,一刀反被打伤,竟至如此憋屈,武林群雄心中俱是一叹,这场是输定了。 秦胜也是看的分外清楚,心中大骇,起身对秦元庚道:“元庚且先勿动。” 然后望着杜摩诘问道:“你这两招,似是专破我秦家刀法?” 杜摩诘笑道:“我家主人自当年见识过秦庄主风采后,对秦家刀法推崇备至,是以研修多年,才得此套身法,以相克秦家刀法!” 秦胜闻言不语,叹道:“元庚,你自认输罢了。” 至此,武林群雄心中已然清楚,这一场输下,已是定数了。 四章/第六节 秦元庚却望着秦胜,倔强道:“爹,我秦家以刀法冠绝武林,便是他们专克我秦家刀又怎样,莫要听他胡言!” 转头对杜摩诘怒道:“你家主人研修我秦家刀法,专生相克,乃小人行径,好生阴险,便如此,也要你知晓我秦家刀法的厉害!” 说罢气劲急运,手中刀瞬间光芒大盛,武林群雄见识过这一招的,包括叶知秋俱是晓得,这是秦家刀法中最难练就,也是威力最为厉害的一招“一挂星河”。 杜摩诘闻听秦元庚言语辱及自家主人,心中立时气盛,眼神多了几分凌厉之色,但见秦元庚这一招使出,虽不至紧张,但也多了几分凝重,只见秦元庚挥刀向前,刀未至,刃上罡气已是如虹练横空般斩向了杜摩诘,杜摩诘腾身闪过,却见那罡气竟如雨后彩虹,生生不息,在秦元庚刀未至前,竟层层叠叠直向杜摩诘压迫而去。 杜摩诘眼见躲避无路,心中怒起,暴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一股掌力浩荡而出,直向那叠荡而来的刀罡浩荡而去,两下相抵,却并无什么声音,只见那刀中罡气遇到这股掌中气劲,仍是向前猛切,但只向前切进两尺余,便再也进不得了,杜摩诘内力较秦元庚雄厚无疑,只是那刀罡斩来,凶猛锋利,两人竟一时间相持不下,杜摩诘见运力再向前推,却只是被刀罡切开,眼中精芒一闪,又是一声暴喝,蓦然抽回一掌,向另一只手臂一按,只见那气劲猛然间却是暴涨,本来相持之时秦元庚已是吃力非常,这一下来,秦元庚手臂竟微微颤抖,眼见刀罡竟有溃散之势,心一横,猛地再行运气,竟也堪堪滞了下那股暴涨掌力,但那掌力只是稍稍一顿,便又如大江叠浪般向前拍来,秦元庚刚才一下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已然是无力再抵挡,当下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便如落叶般向后飞去。 而那暴涨的气劲却并未消散,仍是直向前轰然冲去,在众人惊呼之中,眼见便又要拍到已是飞在半空的秦元庚身上,秦元庚已是身受重伤,这下再若打上,便当真是有性命之虞了。 众人惊呼间,一道身影在秦元庚刚刚不支飞出时,便若游龙掠空般向秦元庚飞越而去,当空一手伸出揽住了已欲昏迷的秦元庚,另一手却是一掌拍出,众人只见那一掌之下,无数掌影便虚空层叠而出,宛若万千手印迅疾而稳沉的向那股气劲拍去,众人只听得轰然作响,场中气劲乱溅,凌风四射,场下四周诸人只觉得一阵强风而过,衣衫飞舞,旗帜作响,这等内力拼对竟至于此,让众人心中大惊,待风过,那两股内劲也已是消散无形,众人看去,那带着秦元庚掠回场外的人竟然是叶知秋。 叶知秋带秦元庚回得场下,急出手点了秦元庚几处穴道,秦胜秦白露父女二人已是围了上去。 杜摩诘立在场中,心中略感诧异,凝目看了看场下的叶知秋众人,一言不发便回身走到了五人当中,见其他四人皆是望着他,便轻道:“不低与我!”稍顿一下又道:“至少!” 熊希圣轻轻点头,其他三人闻言心中却是一惊,杜摩诘虽在五人之中行三,但就武功而言,也只有熊希圣略压其一头,那叶知秋年纪轻轻,不想竟有如此功力。 一时间武林群雄也皆是不语,熊希圣却是前走几步,对秦胜道:“秦庄主,令郎调息旬日便可无虞。” 秦胜眼神复杂,望了熊希圣一眼,扶着儿子并不答话,秦白露却是望着叶知秋,如花苞带露般满脸泪水,当真使人心疼不已,叶知秋已是探过秦元庚的伤势,确如熊希圣所言,虽然是内伤,但并未伤及脏腑,只是震荡所致,便轻声对秦白露说了,秦白露方才好受了些。 熊希圣也不在意秦胜如何,继而面对武林群雄,傲然朗声道:“五场比试已过,当是我等五人胜了,我家主人的话我等也已带到,既如此,我等就先行一步,回禀我家主人去了!” 武林群雄闻言皆是轻叹,默然不语,却听得六义门掌门常海川“刷”的一声抽刀在手,厉声大喊:“端得是这等贼子武功高绝胜了比试,也断然不可放走他们,一旦他们得脱,我等武林中人便只剩引颈待戮了,如是那样,不若现在便拼个你死我活便是!”言语间狰狞无比。 武林群雄之中但凡有与鹧鸪岭一事有关者,闻言皆知便是如此,一时间便又是群情激动,有甚者已是要求武林名宿大派看在武林同道共同出手了。 陆克定也是对王广陵道:“师兄,我武当派虽未与鹧鸪岭一事并无瓜葛,但今日出头已然置身其中,此事断无善了可能,不若拼此一把才是。” 眼见武林群雄渐渐围上,其中已是有了很多名宿大派,便是郑秋寒也已是眼神冷冽,执剑在手,熊希圣却是哈哈一笑,对围上群雄蔑道:“我等五人要走,你们自问留得下么?” 说罢,五人又是站了位置,仍是熊希圣首当其冲,阿柳在当中,张若虚与杜摩诘分站两翼,杨永卿断后。 眼见得有要是一场恶斗,场中一个声音若洪钟响起:“****武林,当言出无信否?” 众人闻言一滞,瞧去,正是智珠上师。 常海川眉头一挑,怒道:“你这番外妖僧,何来管我武林之事,我看你也定是那平铁云的走狗!” 智珠上师闻言,面色一冷,相貌本就生的凶恶,如此更是使人心颤几分,道:“前番,我为避免杀戮,提议比试,汝等皆无异议,现在输了比试却又不认,既如此,便由我领教下罢。” 言罢,双手啪的一声猛地合了个手印,低声吼喝道:“哦嘛叱摩耶萨唻哆。” 八字缓缓而吐,刚一出口,场中各人竟觉得如洪钟大吕直撞而来,立时间心胸震荡、气息不稳,头脑嗡嗡作响,似有欲裂之感,有甚者口耳之中已是渗出血来,众人急运气抵挡。 四章/第七节 待得此声喝过,众人渐渐平复,常海川等人再望向智珠上师,竟已都有些许惧色,至正大师合十道:“上师此功法,颇近我少林狮吼功,贫僧佩服!” 智珠上师也打了个手印道:“此功名唤白龙吟,乃诵苯教八字真言,吟至天下皆闻,以宏教法佛光;我佛本是一家,是以相似,但法门却不相同,小僧献丑了!” 郑秋寒却是面沉如水,缓缓道:“上师是否要帮这五人强出头了?” 智珠上师微微一笑,定声道:“郑盟主,人无信则不立,****武林,向以信义立身,前番比试已然说定,若这等反复,我也只好如此了!” 郑秋寒环顾众人,朗声道:“信义固重,可此几人若是今日走脱,免不得日后还要屠戮我武林同道,我身居盟主,又岂能坐视不顾!” 眼见场中形式危急,便又要生起一场血战。 “郑盟主,先听老朽一言”这时秦胜却是站了出来,神色戚然道:“郑盟主,诸位英雄,十九年前之事,我对朋友有愧在先,今日又失义于武林,既然这一切均由我起,便由我来了结了这番因果吧!” 见众人俱是不解的望着他,秦胜顿了一下,继续道:“诸位皆知,我与平铁云还有些渊源,老朽愿拼得此身,定劝平兄弟就此收手,以平息这场武林灾劫!”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郑秋寒冷道:“秦庄主,此事甚大,那平铁云又复仇心切,你可有把握?万一不成,当如何是好?” 秦胜紧皱眉头,神色决然;提声对众人道:“我定有把握可劝其平息此事,若不成,秦胜唯一死而已!” 众人皆是一惊,郑秋寒便又问道:“却不知秦庄主将如何劝其收手,可否告知我等,也好让我等安心!” 秦胜却摇头道:“请恕此事不可说,但秦某请诸位放心,我定能劝其收手!” 众人皆不做声,郑秋寒望向在座几位名宿,至正大师却是道:“此事既然秦庄主承应下来,想必自有其法,若能成其功,也免了生灵涂炭,则是我武林大幸;以秦庄主素日为人,断不至食言与我等,依贫僧看,便依秦庄主就是!” 武林群雄见至正大师说话,也便皆是同意,其实心中皆是明白,一旦起了纷争,即便伤亡惨重,也未见得就能留下那五人,熊希圣五人虽不至能屠戮在场群雄,但若只要逃遁,场中诸人也未必拦截得下,何况再有一个高深莫测的智珠上师。 秦胜神情惨然,谢过诸人,却是望向熊希圣道:“请你等回去之后告知你家主人,我有要事相商,请他速速安排相见,并在商议未果之前,不再动对武林大开杀戒!” 熊希圣肃然点头,抱拳道:“秦庄主的话我定会带给我家主人,今日之事也定会细细向我家主人回禀!” 随即洒然一笑:“若无他事,我等便先走一步了。”言毕向身后四人点头示意,只见五人腾空而起,五道身影纵跃而去,只几个呼吸便已消失于竹林深处。 眼看五人离去,武林群雄皆是心下落寞,但凭五人此等轻功身手,想要留下他们,便断无可能,如今五人全身而退,却不知等待武林群雄的又是福是祸。 叶知秋正照看秦元庚之时,却见智珠上师缓步前来,凶恶面貌上还是那副微笑,道:“叶小友,刚才那一掌深得你师真传,如此年纪,当真是厉害,真可谓是武林翘楚人物!” 其它各派年轻俊彦闻言,有点头佩服,也有个别颇有不忿之色。 智珠上师接着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尊师身后之事,可已妥当?” 叶知秋一怔:“家师确已圆寂,却不知上师从何得知?” 智珠上师轻叹一声:“三年前我与心灯大师谈经论武之时,便已觉察令师寿数不多,如今你在此,却不见令师,故而猜得!” 叶知秋心中凌然,这智珠上师心智武功皆是上乘,当真是厉害,施礼道:“家师身后之事,我已遵师命安排妥当,有劳上师挂怀了!” 智珠上师又道:“那时我也对令师说过此寿数之事,令师佛法高深,其时亦是已有所感,我欲以增寿之法给予令师,以延其年,令师却并未接受,坦然笑对生死定数,让我佩服之至。所以小友当不必过分伤怀!” 二人又寒暄几句,智珠上师便向众人告辞,只是行了几步,却又是回头对叶知秋笑道:“小友,你我缘数未尽,其后当有再见之时,江湖凶险,万望保重!” 言罢,微笑合十,在人骨天衣轻声作响声中缓缓远去,只叶知秋与无禅寺等人不知其意,面面相觑。 此时,郑秋寒道:“今日之事,到此也罢,但有两件事,郑某在此需提醒各位!” 群雄倾听时,郑秋寒望向秦胜道:“其一,刚才应承之事,还望秦庄主费心,尽快得有结果,也好让我等安心,否则如此人心惶惶,终不是时日!” 秦胜默然对郑秋寒及群雄抱拳道:“这是自然,既已应承,我自当尽力!” 郑秋寒又扫望群雄,道:“这第二,便是秦庄主此事未定结果之前,为防再有门派遭劫,我等需商议一个应对之策才是!” 秦胜闻言,当下内心戚然不已。 却听得龙象门玄象天师抱拳道:“郑盟主所言极是,我等全凭郑盟主吩咐!” 郑秋寒微微点头,继续道:“各位不若就先于我冰湖林盘桓几日,如此人多势众,就算对方杀来,也未必就占得了便宜,待得秦庄主那边有了分晓,再做计较也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常海川却忧心道:“如此虽好,可我等宗门中数百弟子却是如何安排?” 郑秋寒正色道:“若得便,宗门内弟子,可尽数至我冰湖林,只余留守弟子照看宗门即可。” 归胜帮帮主邱兴三却是道:“若大家都举宗皆至,少则能聚三五千人,你冰湖林却是如何承担得下?” 郑秋寒微微笑道:“诸位但请宽心,冰湖林方圆几十里,几千人郑某还是可以安顿得下!” 常海川却是拱手道:“多谢郑盟主好意,但若如此举宗避祸,却叫我如何面对门内数百弟子,日后六义门又如何在江湖立足,那人要来,我六义门接着便是,所以还望盟主恕常某不能从命,。” 这常海川虽为人阴诈,侠义不足,不想仍是有些武人血性,也是个狠辣角色。 郑秋寒望了眼常海川,对众人道:“常门主言重了,我辈武林同道,理应相互扶携,值此多事之时,此也是无奈之举,若有不便者,各自行事便是。” 话至此,大家自不必多说,各自安排便是,那常海川不待众人散去,便已是赶回宗门去了,倒是有几个帮派已是派了人手回去传话,要举宗前来冰湖林避过一时。 少林、峨眉、华山等也并未当日离去,只是武当山于此事已有了莫大干系,王广陵将受伤的陆克定托付至冰湖林,便急急先行赶回山门去向殷老真人回禀去了。 秦胜虽有诺在身,奈何秦元庚重伤未醒,不宜远途,只好在此住下,第二日再作打算,叶知秋及无禅寺众僧便也留了下来。 五章/第一节 三十年血仇加身 一日间刀王惨死 此次武林大会被那五人搅了一塌糊涂,虽是知晓了点苍派与琉璃宫灭门的缘由及凶手,在场武林群雄却偏没之奈何,反而被伤了几人,当下皆是心绪低沉,便寥寥收场,散去歇息了。 及至晚间,秦元庚已是转醒,调息服药后已无大碍,只是近日不能运气练功罢了。 而秦胜房中,秦白露、叶知秋、及姜仲等人俱是齐至。 秦白露已是泪眼婆娑,依偎在秦胜身旁,戚戚然问道:“爹爹,他们说的鹧鸪岭究竟是何事?与爹爹你却又有何干系?就算是武林灾劫,为何偏要爹爹你去出头?” 秦胜只是轻抚秦白露头发,只是不说话。 秦白露见爹爹并不答话,心中更是急切,问道:“爹爹,现在大哥被人打伤,又听你说要为武林出头,那帮人的武功那么厉害,爹爹若以身犯险,万一有所不测,却教我们如何是好?” 言罢却又是眼泪噗噗直掉,泪眼婆娑的望着默然不语的秦胜。 叶知秋也是忧心道:“世叔,却不知他们口中那鹧鸪岭一事,与世叔有多大干系,今日之事至此,竟要世叔以一身之力来平此祸事?” 秦胜深深叹了口气,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只是不语。 姜仲见几人已是分外焦急,轻轻拍了下秦胜肩头,神色凝重道:“秦兄,事已至此,还需大家同心协力方能渡过此劫,我看,还是由我来告诉他们吧!” 秦胜仍是默然不语,良久,悲叹一声,轻轻对姜仲道:“还是我来讲吧。” 叶知秋等人闻言皆是屏气凝神,秦白露也止住了抽泣,望着秦胜静待下文。 秦胜思索片刻,神色憔悴的开口道:“此事的根源,当从三十年前说起!” “原本,我武林根本不晓得东洲岛,便是今日,也是对其知之甚少,直至三十年前,武林中来了一个叫作雁一行的刀客,自称东洲遗族,自东洲岛渡海而至,一路寻访武林用刀名宿大家切磋武技,数月间接连挫败十余位在武林中盛名享誉的用刀名家,直到他到了我解刀山庄!” 秦胜眼神空邃,仿佛置身当时,随着他神游过往的诉说,一桩尘封几十年的秘事渐渐向众人展开:“那时我正值盛名之时,与那刀客苦战一场,最后,也仅仅是他没有破得了我的一挂星河,伤在了那一招之下,惜败与我,我留他在我府上养伤,此后我二人言谈交往之中惺惺相惜,颇有相见恨晚之情,也便就成了朋友,也因此,他临行前,便与我有了一个十年之约,约定十年后再战一场!” 秦胜说起当年一战,言语之中对那雁一行尽是敬佩之情,片刻又是轻声一叹,黯然道:“不想十年后,我等来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子嗣。” 秦白露从未听父亲讲过此等事情,却是有些好奇问道:“为何他却不来了?” 秦胜爱怜的望着女儿,伸手替她抹了下尚在脸上的泪痕,缓缓道:“他因为与我比武受了内伤,加上归路风急浪高、舟车之累,回到东洲岛几年后便病逝了!” 叶知秋轻声道:“所以,是他的子嗣来赴十年之约!?” “正是如此”秦胜微微点头道:“来的是两对夫妇,乃是他的儿子雁渔客夫妇二人,还带着他们未满一岁的孩子,再便是那平铁云夫妇二人,这平铁云乃是雁渔客的结义兄弟;因为第一次比武之时,很多败于雁一行的武林人物皆盼我能振作武林名声,俱是在侧观战,所以,那一场十年之约,当时武林俱都知晓,因此当时也是来了不少武林朋友观战助威!” 这时姜仲对秦白露道:“两场比武,我皆在旁观战,而那第一场比武得胜,也是你父亲奠定大秦刀王地位的一战,自此才真正誉满天下!” 秦胜闻言轻轻摇头,接着苦道:“而这第二场,我却是输了,并受了内伤......” 稍停继续道:“输的心服口服!” “他们仍是在解刀山庄小住了些时日,可就是这几日之后,在他们刚刚离开我解刀山庄,返回东洲岛之时,却不知为何,整个江湖便传言他们身负绝世刀法秘籍,所为怀璧其罪,加上他们在中原武林并无根基所在,所以江湖之中众多帮派一拥而上,欲将那他们的刀谱据为己有!” 叶知秋道:“他们能够赢得了世叔,想必刀法极是厉害,难怪这江湖之中的宵小之徒欲据为己有!” 姜仲立时面色忿然,道:“其实哪里有什么秘籍,他们所使的唤作沧浪刀法,乃是得自家传;便是有刀谱,也定然是在东洲岛,万里迢迢跨海而来,怎会随身携带此物,却不知受何人散布谣言,蛊惑江湖群雄!” 秦胜却是摇头道:“贪念已生,又如何识得破这真伪!” 接着道:“那两人本欲向东行至海岸,再乘船回东洲岛,却不想一路上被十数门派围追截杀,无奈之下,只能被逼转道,一路杀将过去,月余间,连杀十数场,竟也是杀的江湖群雄心惊胆战;奈何事已至此,那些门派断无罢手可能,连番厮杀过后,雁渔客等人因不识路途,误入鹧鸪岭,那鹧鸪岭上乃是一面峭壁悬崖,哪里还有向前的道路,如此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两人扶妻携子,只得在鹧鸪岭与江湖群雄拼死大战一场,两人乃拼了性命相搏,却也使得江湖群雄死伤惨重;奈何妻儿在侧,顾忌甚多,何况那平铁云之妻尚有孕在身,更是无法周全,最终落得雁渔客夫妇三人命陨当场,而那平铁云夫妇却是被打下万丈悬崖,那帮江湖人物与雁渔客等人的尸身中未找到沧浪刀谱,便料想必在平铁云身上,转而绕下悬崖去寻平铁云,奈何那下面乃是一条大河,平铁云夫妇二人应是被河水卷走,想来也是有死无生,却不想平铁云命不该绝,竟然活了下来,此番率东洲遗族归来寻仇,也是命中定数啊!” “哼”姜仲冷声道:“那帮贪心之人追杀月余,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捞到,此事也端是被江湖群雄明嘲暗讽了许久,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刀谱,赔上了许多性命,却只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报应,只是枉死了雁、平两家六条性命!” 秦胜心绪略有些平静,寂然道:“雁、平二位兄弟遭人追杀之时,我确是想将他们救回,只恨我比武之时身受内伤,无法援手,只得拜托了几位至交好友前去营救!” 言罢却是望向姜仲:“这其中便有你们姜大叔!” 姜仲摇摇头,哀叹一声道:“奈何雁、平二人却是以为我们几人也是追杀之人,并不相信,以致有此惨祸!” 五章/第二节 秦胜凄然道:“事已至此,我只能收拾雁兄弟等人尸身,便在那鹧鸪岭上立坟树碑,以葬其身,那平铁云夫妇跌落悬崖,尸骨无存,便只得立了空冢;我与他们也算朋友一场,此祸皆因与我比武而起,却未能维护他们周全,将其好生安葬,也算慰我心中愧疚!” “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此事一直如鲠在喉,时时挂怀;此后我年年皆要去拜祭一番,却不想十年前那坟茔却是被歹人破掘,连尸骨也皆是不见,我派人四处追查是何人所为,却始终毫无线索!” 说到后来,言语已是颇多恨意,右拳紧握,眼中怒气隐隐。 秦白露道:“爹爹既如此,你却是有恩于那雁、平二人,当年那帮坏人做下此孽,今日人家回来寻仇,也是应该,必不致牵连我们,爹爹却为何定要趟了这等浑水?害我们担心!” 秦胜望着泪痕犹在的秦白露,怜爱的道:“傻丫头,既知道爹爹有恩与那平铁云,他又怎会害我!?我便是去见他一面,劝说其收手而已,断无什么风险,你且放心便是!” 叶知秋道:“世叔,明日我随你同回镇西府,便有何事,侄儿也可分担一二!” 秦白露及姜仲闻言也是点头称是。 秦胜略一思索,道:“秋儿,你明日且随成法方丈先回无禅寺,等我消息便是,近日我若有事需你,便书信与你,你接信后便来找我就是!” 心灯大师逝去,叶知秋如今孤身一人,秦家上下皆是对其亲近非常、照拂有加,心中早已是将秦家上下视为亲人,如今秦胜逢此大事,他断无可能袖手旁观,眼见秦胜并不欲带他回秦府,心中也是焦急,分辨道:“世叔,元庚兄如今受伤,白露妹妹尚小,世叔又要安排与那平铁云之事,我随世叔一同回去,也方便照顾他们!” 秦胜却是不允,只说且等他书信;叶知秋无奈,只得应了。 秦胜对叶知秋道:“秋儿,你且先送白露回去休息,我与你姜大叔尚有些事要谈!” 秦白露只得随叶知秋出门而去,行至外面,虽已入春,夜晚却还有些凉意,夜风轻拂之下,竹影婆娑;月色皎皎倒映在湖上,景色怡人,二人心中却是一番低落情绪。 秦白露望着叶知秋轻道:“叶哥哥,我担心爹爹,便是回房也睡不着,你陪我湖边走走可好!” 叶知秋见秦白露泪眼欲滴,煞是惹人心疼,轻轻点头应允。 湖上有一条竹子小道,直向湖中伸去数十丈,小道尽头是一小亭,立在湖中,二人便向那小亭行去。 行至亭中,眼望着湖中月影在粼粼水光中幻美至极,秦白露本就生的极是美丽,天上如水月色照在秦白露脸上,便如仙子临世般楚楚动人,直映的她更加的惹人爱怜。 秦白露轻轻转过身,却是双手抱住了叶知秋,将头靠在叶知秋胸上,叶知秋一怔,知其忧心秦胜,当下便只是轻声安慰。 秦白露轻轻泣道:“叶哥哥,我哥哥被人打伤,爹爹又担了此等关乎性命的险事,我心中实是难过!” 轻抽了几下鼻子,继续道:“万一......万一......” 只说了两个万一,却便伤心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心中微叹,轻轻拍拍秦白露的肩背,安慰道:“白露妹妹,你大哥的伤并无大碍,只需调养些时日便好,至于你爹爹,更是有恩与那雁、平二人,今日看那平铁云的五个手下皆是侠义之人,那平铁云想来也是这般,你爹爹断然不会有事,此事应很快便有眉目,你且放心便是!” 秦白露闻言,心中已是大定,抬起头,脸色微红道:“今日还需谢谢你救下了我哥哥!” 叶知秋却是笑道:“傻丫头,你哥哥岂不也是我哥哥么?却谈什么谢!” 秦白露闻言心中略有暗喜,羞赫的轻轻点头。 二人又自谈了一番,心中皆是轻松了许多,叶知秋遂送秦白露回房后,待欲分开时,秦白露美目泛光,凝望着叶知秋,幽幽的道:“但愿此事早日过去,以后我们一家人便好自生活,不再理会那些江湖恩怨!” 叶知秋心中一动,不由得暗叹一声,轻轻对秦白露点头道:“定会如此,白露勿要多想,此事定会安然过去!” 秦白露也微微点头,二人互道了安,便各自回去歇息去了。 秦白露对叶知秋情愫渐生,叶知秋自然心中隐隐感知,只是一来叶知秋从无亲人,只是将秦白露这可爱小丫头当做亲妹子一般看待;二者如今江湖纷争又起,秦胜担着莫大的干系,值此时候,亦不愿再使秦白露心伤,心中无奈,只得先如此,只待有合适时机再言明罢了。 第二日,武林众人互道了别,叶知秋随成法方丈回了无禅寺,也便邀了那沈詹同去无禅寺游历一番;秦胜带了儿女自回解刀山庄去了。 却说秦胜一行北归镇西府,秦白露则每日悉心照顾秦元庚伤势,几日下来,秦元庚已是可以行走如常,面上已无大碍,只是不得运功发力。 秦胜每日仍是习武不断,静待平铁云的消息。 不几日,秦胜正在挥刀练功之时,一道身影急速飞掠、不期而至,立于一棵大树树梢顶上,秦胜眼观耳闻,手中切天尺运气生罡,使了七分力道劈向那身影,一道白色刀罡如同匹练大瀑般直向那身影猛切过去,刀罡直将那大树拦腰劈断;那身影也不见如何晃动,却是一霎间便不见了踪迹; 秦白露等人闻声赶至,秦胜却说无妨,要众人全都回避了,秦胜双目如电,再望去,身形也是猛地拔地而起,直向后山掠去。 几个纵跃,便已是看到那消失身影,那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随风轻动,正立于那“不识山亭”之中,双目微冷,瞧望着秦胜。 秦胜直行至近前,看清了那身影的面目,那人生的有些清秀儒雅,面庞白皙,剑眉朗目,倒有些书生的倜傥模样,看面庞不过二三十岁,不过是一头雪白长发,也不挽髻,便自披散在肩背,风过轻扬,远望去,端得是潇洒至极的神仙人物一般,只是面色冷峻的很。 五章/第三节 “秦庄主”那人声似古井无波的道:“二十年别来无恙!?” 秦胜望着那人,不想那人的武功竟已如此之高,刚才那一刀竟未看清楚那人是如何闪避,身形便已是消失了,一时间心中震颤不已,略感发苦道:“平兄弟,你尚小我十余岁,何故白发至此!?” 正是那东洲遗族余命之人平铁云。 “何故!?”那平铁云盯着秦胜,哈哈大笑一阵,缓缓反问道:“至于何故,秦庄主岂能不知?这句何故,是否问的多余了些?” 言罢呵呵冷笑一声,抬手拍了下那刻有诗文却缺了一角的石碑道:“这被我义兄打残的石碑尚在,莫非秦庄主却已将旧事全部忘却了么?” 秦胜渐渐平复下自己的心绪,闭目哀叹一声道:“二十年来,如何敢有一刻忘却,只是当年之事......” 话音未落,却是被那平铁云把手一挥,截断道:“当年我义兄全家遭难,我妻子与那未出世的孩儿也被那帮江湖败类所害,这桩血仇我这余命之人自有分晓,秦庄主当年对我兄弟二人如何,我也是明白。” 秦胜闻言默然不语,平铁云话音转冷道:“我听熊希圣回报,说你欲见我面谈,想为那帮当年追杀我等,背下此等血债之人讨一个情来,欲使我饶其性命,是么!?” 秦胜点头轻道:“不错!” “哦?”平铁云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秦庄主凭什么能讨来这尸山血海一般大的人情!?” 就这般二人叙谈了约莫一个时辰,秦家兄妹等人俱是在前院等候,直到秦胜稳步行来,众人看秦胜神情略定,方才稍稍安心,纷纷上前。 秦夫人只是关切的望着秦胜不语,秦元庚喊了一声父亲,眼神也是分外焦急,秦白露则直接扑就上前,拉住秦胜的衣袖切问道:“爹爹,你怎么样?那人武功好生高强,是不是便是那平铁云?你二人谈的又是如何了?” 秦胜则显得极是疲惫,仿佛一时间便苍老了许多,缓缓对三人道:“我没事,平铁云已是答应将这血腥复仇了结,不再对江湖再造杀戮,只是还有一些事情需得处置,才能最终落定!” 秦夫人双眉轻蹙道:“此仇深似海,那平铁云却又如何便肯收手?” 秦胜叹道:“此间隐情不足与人言道,你们也莫要再问了,总之若能化解这几十年的恩怨,使江湖免遭浩劫涂炭,已是不易!” 几人皆默然点头,秦胜动了动肩背,强提了下精神,道:“你们且去歇息,休要管我,我尚需写几封书信,以将此消息告知郑盟主他们,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秦白露却是道:“爹爹近日甚是劳累,我与你磨墨便是!” 秦胜展颜一笑,对女儿怜道:“白露,近日你照顾你哥哥,已是有些消瘦了,不需管我,但去休息便是!” 三人见此,秦夫人则拉住女儿道:“让你爹爹自行其事便是,你随我且去厨房,熬些参汤给你爹爹和哥哥进补一下!” 秦白露无奈,只得随秦夫人去了。 秦胜唤过老孙道:“你且去领三匹马,安排一个机灵家仆立时动身,一路倒换骑乘,速至羁縻山无禅寺寻得叶公子,请他速至山庄,不可耽延!” 老孙知晓秦胜这是有急切之事,便急急领命而去,秦胜自回书房写信去了。 秦胜正与书房措辞修书之时,忽听老孙来报,原来是安排去寻叶知秋之人已经动身,特来回禀秦胜,只是另又禀道:“镇西府总兵吴谅身求见,人已在前厅奉茶了!” “哦?!”秦胜略一思索,将书信使棉帛盖好,便随老孙前往前厅。 吴谅身见秦胜到来,已然是站起,秦胜拱手施礼,笑道:“吴总兵驾临敝庄,未曾远迎,还望赎罪!” 吴谅身还礼道:“秦庄主不必客气,吴某今日前来,特有一事相告!” “哦”秦胜惊诧道:“何事还敢劳烦吴总兵亲身来告!?”便说边请吴谅身落座。 吴谅身也不客套,落座后,皱眉痛道:“秦庄主,日前吴某接到邸报,荆襄流贼造反了!” 秦胜奇道:“荆襄陕南之地本就民贼纷杂、匪盗丛生,聚众百万,岁丰则火耕水种以避差役,岁饥则啸众争夺而为盗寇,聚众既多,难以禀束,造反之人年年皆有,我大明各卫所军镇也是时时弹压,这却有何奇怪!?” 吴谅身蹙眉摇头,摆摆手急道:“此次万万不同前番那些小寇毛贼,邸报说的明白,贼首刘通,于长沙府梅溪寺扯旗造反,聚众五万余人,已是陷落了十余州镇,前锋兵马不日即将进入我陕南辖境,我镇西府前有青藤关踞遏秦岭要道以镇陕南,倘若青藤关破,镇西府必然首当其冲哇!” 秦胜闻言也是一惊,道:“不想贼势竟已至如此,朝廷可有派出大军?” 吴谅身拱手道:“皇上已诏令湖广总兵李震发兵进讨,只是此时各路兵马集结尚需时日,恐我镇西府难免此祸,秦府素与我座师交好,吴某特来告知,望早做准备,不致失误才是!” 秦胜谢过吴谅身,两人又盘桓几句,皆叹兵祸连连,生灵涂炭,实非民之所幸,吴谅身便言军务在身,告辞而去。 秦胜又自己在椅子边坐着,喝了几口已经凉了的茶水,默默蹙眉怔了半晌,摇摇头无奈自语道:“多事之秋,如之奈何啊!” 而此时荆襄流民在刘通、石龙和尚等人的领导下,已在湖北梅溪寺竖起杏黄旗,聚众起义,祭拜天地,国号汉,刘通自立汉王,年号为“德胜”;以梅溪寺为总营,以石龙为军师,刘长子为国老,常通为国师,苗龙、苗虎等人为先锋,刘聪主持军法,张石英为都司,王靖为给事中,负责总务后勤供给,打造兵器。 汉军分兵驻扎在大木河两岸空旷地段,分守前营、后营,自己据梅溪寺坐镇指挥,不日连克襄阳,进逼邓州,兵锋直指汉中、河南,各镇卫所及三司使吏,或死或逃;流民大军一时声势浩大无匹,迅速汇聚几万众,一时间天下大乱,朝野震动;朝廷大军由陕西、湖广、四川,河南等各处行都司及卫所军镇调集官军围剿,一时间荆襄大地战火连绵不绝。 五章/第四节 两日后,果如吴谅身所言,汉军前锋所部八千余人,兵至青藤关城下,并开始连日攻城不断,而陕西各卫所援军尚在集结途中,只总兵吴谅身仅率两千余众拼死抵抗、仗着碗口铳及几门大型铳炮等火器凭城坚守。 这两日城墙内外连番苦战,汉军已将镇西府团团围困,攻打甚急,秦胜也是正独自思量,如何将书信尽快送出城,交到郑秋寒手中,苦思无果之时,却感到一阵疾风,四个身形已是疾掠而至,秦胜出门望去,却见熊希圣已站于院中,只不过并未披铠执枪,同身后跟随三人一般,皆是一身布衣打扮,只不过身后三人秦胜却并未见过,想来也是平铁云的属下罢了。 秦元庚兄妹此时也已是闻声而至。 熊希圣向秦胜施礼过后道:“我家主人特遣我等前来,有要事相告!” 秦胜闻言,心中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只见熊希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秦胜接了信来,刚将那封皮撕开,却只闻得一股幽香扑鼻,立时便有些头脑昏沉,大喊一声不好,便将那信“唰”的向熊希圣掷去。 熊希圣却是一手做拈花状,请将那信封接于手上,往手中一团,立时那封信便化作齑粉,然后猛地向前一挥掌,掌力所至,那股奇异幽香被掌风带的四处飘散,不多时便已是满院生香。 秦胜大喝一声道:“元庚,快带妹妹走!”随即强忍提气,一掌便向熊希圣拍去,那熊希圣见这一掌来势汹汹、威猛至极,心中也是暗道一声好,一挥掌便也迎了上去,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对,那熊希圣竟是向后猛退了几步,秦胜身体只是一阵摇晃。 熊希圣阴笑道:“刀王好厚重的内力,若平时我便当真胜不了你,可惜,你已是中了冥香散,现在还能提起内力么?嘿嘿......” 秦元庚见状,情知不好,拉住秦白露正欲走时,熊希圣后面三人之中已有两人飞身扑来,身法诡异之极,秦元庚本就内伤未愈,又同秦胜一样中了那冥香散,但见那两人飞扑过来,情急之下将秦白露向后一推,自己挡住了妹妹前面,躲避不及之下,被两人两掌打在心头,当下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一口血喷出不再动弹。 秦白露眼见秦元庚生死不知,悲恸喊道:“哥哥!”便飞扑过去,哪知还未到秦元庚身旁,那两人却已是分开,一人直奔书房而去,另一人又是双掌拍出,欺身向秦白露直奔过来,眼见秦白露便要命殒当场之时,一个身影自后门斜刺里飞出,却是秦夫人,只见她手中一抖,已是将一物抛向秦胜,赫然便是那把切天尺,然后身形并不停顿,直向秦白露掠去,挡在秦白露面前,将女儿向后一送,双掌拍出直迎向那人拍向女儿的掌力,只听一声哀呼,秦夫人也是被掌力打的倒飞出去,当下便俯在地下,生死不知。 而那人也俱是一声痛呼,却见手掌之上已是扎了几根钢针,鲜血淋漓;原来秦夫人情知不敌,但护犊心切,却是将几枚钢针藏于双手,只因秦夫人来的极快,情急之下那两人并未细瞧,却是使得那人吃了个偌大的亏。 却说秦胜已与那熊希圣斗在了一起,那剩下的一个布衣人却是转头杀向秦家一众家丁仆役。 秦胜接了切天尺,电光火石间却见儿子与夫人皆已是生死不知,心中恨怒欲狂,抬手便是“一挂星河”向熊希圣劈去,不想刚提了内力刀罡,心头却是猛地如刀绞般疼痛,“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持刀拄地站稳身形,一手按住心头,眼中欲喷仇火般盯着熊希圣! 熊希圣却哈哈一笑,讥讽道:“中了冥香散还想使内力,只会令你死的更快......哈哈!” 笑声一收,却是一脚踏在秦胜身前,待秦胜身形飞起之时,一指点在秦胜肩头,秦胜手中的道便在半空脱手落下,被熊希圣轻接在手。 秦胜落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听闻周围秦府众人惨呼连连,眼见妻儿生死不知,强忍疼痛道:“这......这......却是......为何!?” 熊希圣将切天尺横架在秦胜肩头,冷笑道:“我家主人要借你人头一用,至于为何,呵呵......” 笑声未落,手中切天尺却是向后一旋,已是将秦胜头颅割下;另一只手一探,提着秦胜头颅道:“你还是黄泉路上问阎罗吧!” 那追杀秦白露的人手臂受伤,以致秦白露东躲西藏、堪堪避过,这时却是猛地瞧见了熊希圣将爹爹的头颅割了下来,立时心胆欲裂的厉声大呼一声,竟便晕厥了过去。 那人见秦白露昏死,便立时上前欲杀,此时却见接连几道白光闪过,竟将那人逼的连连后退,定睛望时,却见场中已是多了六七个江湖人物,此时只听“砰”的一声,院中大门猛地大开,数十官兵猛跑进来,分开两列,手中皆持火铳,俱是对准了熊希圣四人。 这时门口进来两人,为首一人身着金色飞鱼服,腰间挎一把绣春刀,赫然竟是李文城,以及身后跟着常山。 李文城一眼扫望去,只见秦府上下数十人,尽皆凄惨身死、血污成河,登时大怒,对那火铳甲卒挥手,霎时间震声如雷、弹丸如雨,直向熊希圣几人激射而去。 饶是熊希圣四人武功高绝,也是知道这火铳的厉害,此时大惊失色,急急掠起身形躲避,却仍是有一人避过不及,被击中了小腿; 这一轮火铳射击之后,熊希圣眼见众甲卒又在填药装弹,趁此机会便欲杀将过去,不想原先站定那六七人却已是围拢过来,持刀弄剑杀向熊希圣四人,蒲一交手,竟也俱是江湖好手,熊希圣眼见已是伤了两人,若再拖延,待火铳又可击发之时,便真的是难以脱身了,当下一声呼哨,一手提着秦胜头颅,一手抓起那小腿受伤之人,与另外两人便飞掠而出,极速逃遁去了。 五章/第五节 李文城脸色阴冷,并未下令追赶,只是赶紧命人四处找寻,看是否还有活口,而此时秦白露却是受火铳巨响震荡,幽幽转醒,李文城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问道:“秦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秦白露眼神略显呆滞,怔怔的望了望李文城,忽然惊呼道:“我爹爹,快......快救我爹爹!” 话音未落,却是一眼看到了秦胜的尸身,猛地收了声,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哭没几声,却又是猛然止住了哭声,双手紧抓住李文城肩膀道:“我娘,还有我娘和我哥哥啊!” 然后甩开李文城,猛地挣扎起来,身子踉跄着摔向秦夫人,双手抱住秦夫人连声大呼,直听的众人心中凄厉异常; 这时却听常山道:“秦姑娘,你娘她,已然死了!” 秦白露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转头厉声道:“你这坏人胡说,我娘怎会死......” 常山并不以为意,轻笑一下道:“秦姑娘,我并没有胡说,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娘死了......可是......” “可是?”秦白露刚要发作,却听到“可是”二字,猛地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心中仿佛重新见了光,急问道:“可是什么?” 常山轻轻咧了下嘴道:“可是你大哥还活着!” 秦白露一怔,转头望向秦元庚,却见秦元庚已是满身血迹,那六七江湖人物之中已有人封了秦元庚的穴道,秦白露心中大恸,便急欲奔到秦元庚身旁,不想一下未能站起,又是摔坐了下去,这时李文城上前,将秦白露轻扶起,秦白露望了他一眼,也便由着他搀扶着自己走到秦元庚身旁。 秦白露轻声呼唤几声,眼见秦元庚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并无半点反应,已是生死难料,秦白露不由得又是哀哀的哭了起来。 李文城道:“秦姑娘,你大哥伤势很重,若不早治,恐性命堪虞,不若秦姑娘与你大哥随我同去汉中府,一路上自有照料,到汉中府后,我营中不乏名医良药,或可救得你哥哥性命!” 秦白露闻言啜泣道:“我为何要随你去汉中府!?” 李文城闻言一怔,随即道:“秦姑娘,这流贼数万之众连番攻打,今日流贼援军已是赶至,朝廷援军却又赶来不及,青藤关已是守备不住了,青藤关一破,镇西府直落贼手,如今流贼势大,我便是怕你有失,才率众赶来,本欲劝秦家随我同去汉中府与陕西都指挥使汇合,却不想逢此大祸,万幸之中,总算救下了你兄妹二人!” 李文城见秦白露并不答话,只是哀哀的望着自己的哥哥,心下一动,便又道:“秦姑娘,那流贼最恨官绅勋戚,你秦家祖上乃大明功勋,你哥哥若不随我等同去,只怕便是熬过了今时,待明日城破之后,也必死于流贼之手!” 秦白露闻言眼睛眨了几下,李文城见秦白露心动,心中暗喜道:“秦姑娘,我知晓你对在下有些误会,但如今这世上你也只剩得你哥哥一个亲人了,岂能忍心看他惨死不顾?!” 一番话直说得秦白露又是泪水涟涟,李文城急递了绢帕过去,秦白露却不接,只是任泪水肆意,便若雨中雏菊一般惹人生怜,轻声道:“我兄妹自同你前去便是,只是我爹娘的尸身先需劳烦李大人帮我葬于后山才行,其余家中之人,也需安顿!” 李文城见秦白露应允,心中顿时大定,叹口气道:“这是自然,秦庄主伉俪一生为人所敬仰,自当好生安葬才是!” 当下命军卒分别去寻棺木幡纸、挖掘坟茔,又令属下宣召镇西府差丁,将秦府家丁仆役尸身安置。 待得将秦胜夫妇二人于后山林中好生合葬,那六七江湖人物之中有一名唤作于二先生,竟练得非凡指力,取了一块大石来按在坟前,竟是以指代刀,在大石上刻下“故先父母秦胜、秦何氏之墓”,又在旁刻下秦家兄妹姓名及日期,秦白露烧了些许钱箔,又伏在碑前恸哭一场,便只得照料着哥哥,随李文城当夜出城往汉中府去了。 可叹一代豪杰,一生磊落正气、誉满武林,竟落得如此下场。 六章/第一节.义军攻克镇西府 江湖齐讨平铁云 就在秦府满门惨遭屠戮第二日,义军援军赶至青藤关,及至当夜,义军一队军卒潜入城中,将连日来防御攻城的十余门铳炮全部推下了城头,并刺杀总兵吴谅身,吴谅身伤重不治;第二日及早又恰逢大雨,明军手中火铳已是无法使用,及至申时,青藤关已是城破,镇西府随即陷落。 明军又在城中抵挡厮杀了一时,最终败兵溃将只剩得几百余人,撤出镇西府,向左近卫所溃逃而去! 几日后,驿道之上两骑正行,正是叶知秋和江湖飘荡的沈詹了,那家仆因连日奔波疲惫至极,因此留在了后面自行赶路。 临近镇西府尚有三十余里时,路上却是看到一队开拔向前的义军兵马,约有几千之众;除了两人,一路之上便再看不到其它行人,因叶知秋急欲赶到解刀山庄,因此两人一路纵马飞奔,不想却引了这队义军注意,前方一阵喧嚣,已有几骑纵马拦在当路,那马上几人仍是农民打扮,均头裹白巾,只在上身着了半人甲,为首一人手中马鞭一指,对两人道:“我大汉军行军,何人胆敢纵马狂奔!?” 当即喝令两人下马接受盘查,两人对视一眼,情知身在大军之中,断无生事之心,只得下马; 叶知秋上前对那为首之人拱手道:“这位将爷,我二人乃镇西府百姓,原在外谋生,因这仗打的甚急,忧心城中家人,急于赶回,冒犯了将爷,还望恕罪才是!” 那为首之人冷笑一声,指着叶知秋厉声道:“携刀佩剑,还敢坑骗我为城中百姓?你们究竟是何人,如不肯实说,我便只有锁了你们到我营中说话了!” 叶知秋已是面有不悦,但身处对方大军之中,若一时不忍生了事,便是逃脱了,也要误了事情。 正焦急时,却听沈詹将手向那几个汉军一指,冷道:“要锁但来,且看你们有没有那份本领!” 那为首之人登时大怒,便待下令众人上去锁人,却听得身后一骑奔来,马上之人对那为首之人喊道:“林军监且住手!” 那林军监扭头望去,见那喊话之人却是识得,乃是负责帅营护卫的校尉郭如怀! 待那郭如怀勒马立定,林军监当下抱拳道:“这两人携刀佩剑、纵马狂奔,我怀疑其有所图谋,正在盘问,却不知郭兄何意?” 郭如怀也是笑道:“哎呀,这两位朋友哪是什么奸细,林老弟误会了!” “哦?!”林军监问道:“郭兄可是识得这两人???” 郭如怀道:“这两位乃是张大帅的朋友,怎会是奸细呢!林老弟却真是误会了!” “嘿嘿......”那林军监皮肉不动的笑了一声道:“郭兄,这两人方才可是狡辩自己是镇西府百姓!” 那郭如怀闻言一愣,随即笑道:“哎,这是他们两人来的匆忙,未曾带得什么凭证在身,想进城自然需编个由头才行啊!” 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块黝黑铁牌,对林军监亮出,呵呵笑道:“林老弟,张大帅知他两人未携带凭证,特命我前来接他们,这令牌也是要我交与他们,也好方便他们营中行走的!” 不待林军监答话,那郭如怀已是下马,走到两人面前拱手问道:“请问哪位是叶公子!?” 叶知秋与沈詹两人本就看的奇怪,哪里来的汉军大帅,还称与两人是朋友,两厢对望,皆是一头雾水。 听闻那郭如怀打问,叶知秋拱手道:“我便是!” 郭如怀双手将那黑铁令牌递出道:“张大帅命我将此令牌交与叶公子,持此令牌,可在我汉军各营行走无碍!” 见叶知秋默然接过令牌,那林军监也只得抱拳道:“既是自家兄弟,一场误会,还望莫要见怪!” 郭如怀笑道:“林军监这见怪却是从何说起,实是言重了,这镇西府刚刚打下,林军监职责所系,我在大帅身边也暂时脱不开身,改日寻个机会,咱们兄弟需大醉一场才是!” 那林军监也是笑着应是,各自招呼打过,便领着马队径自去了。 叶知秋这才拱手问道:“敢问大帅却是怎地识得在下?却是送了这令牌过来?” 郭如怀道:“叶公子,大帅只叫我送这黑铁令牌给你,这令牌在我军中除却不可调兵,不能行军令之外,大可便宜行事,其它的我却不知!” 言罢也是告辞了径自而去。 却说有了这令牌,两人打马飞奔一路,但有盘查,只需将令牌亮出便直需放行,而过了青藤关,行至镇西府城下,守城义军士卒也是见了令牌便放了两人入城,并不盘查。 一路畅行无阻,只是叶知秋心中甚感这黑铁令牌来得蹊跷,那张大帅难道是师父的故交?抑或是解刀山庄秦胜的缘由......?想了几回也无头绪,便索性不去想了。 三人这一路瞧去,但见各处义军服色各异,既有农民打扮,也有以缴获兵甲作为装束;武器更是矛叉大刀千差万别,只是在头上包了白巾以作区别。 一路行来,但见那流民大军并不甚扰民,只是城中大户却是遭了殃,好在绝多大户人家皆已是攻城伊始便举家逃遁以避兵祸;城中有几处火光未息,墙上的血污仍是赫然在目,大雨过后,血腥之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之中,令人胃肠作呕;街道雨水混合了鲜血,竟已是成瘆人心神的红色,一些义军军卒赶着大车,将激战过后遗留于街道上的尸首收拢而去。 城破民乱,三人尚不知秦家巨变,心中忧心秦家安危,在城中打马直向解刀山庄而去;待转过街道,远望去,却见解刀山庄门口皆是义军进出,守卫也极是森严,有一大旗高高竖起,轻轻飘扬之下,能看到上书一个大大的帅字,二人对望一眼,心中俱是惊诧不已,这解刀山庄难道却是做了义军帅营!? 两人不由心中大惊,料想是出事了;待得两人行至近处,却是被守在大门的军卒拦住,叶知秋心思一动,掏出那块黑铁令牌一亮,不想那几名守卫见了令牌,便齐齐退后让开了道路。 六章/第二节 叶知秋对沈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疾步进了解刀山庄,那沈詹却是眉头猛皱,低声道:“叶兄,此处有很重的血腥气,需小心行事!”叶知秋闻言心中一紧;两人一路行去,却并看不到一个解刀山庄之人,但见各处墙上却有斑斑血迹,叶知秋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是骇浪滔天、忧虑万分,不知解刀山庄生了什么事。 叶知秋已是有些乱了方寸,待行至僻静处,压住心中起伏,轻道:“沈兄,解刀山庄之人一个未见,如今却成了汉军帅营,不知是否与那张大帅有关,如今却如何是好!” 沈詹略一思索:“叶兄莫急,你曾猜测那张大帅是否是秦庄主的朋友,所以才赠令牌与你,如今看来此处曾有一场恶战,我看也没别的法子,不若我们设法擒住一人,一问便知!” 两人假意在房舍之间走动,叶知秋对解刀山庄本就极是熟悉,转入后院之后,却见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进了屋内,门口却是有军卒把守。叶知秋神色一动,带沈詹绕过正门,趁无人注意,由侧窗轻轻翻入,刚入内,那汉子已是闻听有声,转身看到两人,不及多想,“呼”的已是一拳向叶知秋打来,一边便欲呼喊。 那一拳力道甚大,但却是寻常力气,那大汉并无内力,叶知秋轻轻一拨将拳拨开,一手三指向前迅速探抓,便已是锁住了那大汉喉管,那大汉喉咙咯咯两声,便已发不出声,只是惊怒盯望着叶知秋与沈詹。叶知秋点了那大汉几处穴道,又抽出天龙刀架在那大汉颈上,低声道:“我放开你喉咙,问话你且答便是,我等不欲杀人,但你若呼喊,我便一刀割了你的头!” 那大汉喉管被锁,已是憋的面色通红,却是如何都挣扎不了,听叶知秋如此,便点头应允! 待叶知秋放手,那大汉捂住脖子,轻咳两下,稍稍喘通了气,惊望着叶知秋道:“你们是什么人?身手当真了得,居然可潜入帅营!” 叶知秋并理会那大汉问话,面色冷肃的道:“我且问你,这解刀山庄如何却成了帅营?秦家上下数十人却又是哪里去了?” 那大汉看着叶知秋二人,盯着两人道:“我汉军破城之后,镇西府衙已被焚毁,只得以此处为营,大营到这解刀山庄之时,此处便已是不见人影!” 叶知秋闻言,心中焦急更加几分,眉头一皱,手中下了几分力道,低声喝道:“解刀山庄立庄百年、誉满天下,岂能因你流贼攻城便四散出逃?若再不说实话,小心项上人头!” 那大汉并不畏惧,只是轻哼一声道:“解刀山庄在江湖上的威名,我又怎会不知,只是确如我所说,我汉军至此之时,便已是空无一人。但是军卒在院落之中发现数十具尸身,皆是摆放整齐。” 叶知秋与沈詹听得此话,心中俱是狂跳不已,却听那大汉又道:“只是尸身之中,都是些杂役下人,其中也发现一个未死之人;倒是在后山林中,发现两座新坟,坟前碑文看来......!” 那大汉话未说完,只听门外有动静,然后,便只听得推门声响,沈詹急跃至门前,待那推门之人刚进得房来,却是一指疾点,封了那进门之人几处穴道,然后迅速将门轻轻掩上。 待沈詹回头看时,却见叶知秋望着进门之人,已然是有些呆立,沈詹也是望向那进门之人,却见那人也正怒目望向叶知秋,待看清那人面目之时,顿时也便有些呆立。 叶、沈二人一时思绪有些转不过来,片刻之后叶知秋才探问道:“凤姑娘,为何你却是在此?” 那被点穴不能言语动身之人,一身鹅黄衣衫,是个俏丽如柳是个女子,竟然便是之前遇到过的凤七七! 那凤七七被点了穴道,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俏美双目却是睁圆了,对二人怒目相视,叶知秋问过那话,方才想到凤七七尚不能言,便又道:“凤姑娘,我且不管你因何在此,现在我等解开你的穴道,但你若呼喊门外军卒,我必先割了这人的脑袋!” 说罢手中加力,那天龙刀在那大汉脖颈便又是加重了几分。 叶知秋使了个眼色,沈詹出手解了凤七七的哑穴,至于身子,却还是动弹不得。 凤七七开口能言,立时俏眉竖立,低声恨骂道:“之前相救与我,我还当你等是侠义之辈,却不想原来竟是朝廷的走狗!” 沈詹闻言面色一冷,哼道:“我二人皆是解刀山庄秦家的朋友,来此也是为了查探秦家下落,与朝廷有何干系!” 凤七七面色如霜,低声怒道:“无耻之徒,挟持大帅,还敢诡辩和朝廷无关!” “大帅!?”叶、沈二人闻言皆是一惊,惊疑不定的对望一眼,叶知秋掏出那黑铁令牌,对那大汉道:“这令牌可是你令人交与我的!?” 那大汉看了一眼令牌,便连声苦笑,并不答话,却是看向凤七七,问道:“凤丫头,这却是怎么回事!?” 凤七七神色复杂,怒视两人痛恨道:“大帅,前些时日我与师兄被官军围困,便是这两人杀散官军相救,今日我在城外看到两人被军监司的人盘查,料想他们救我之时杀散官军,便应是江湖义士,为报前番搭救之恩,我便命郭如怀将此令牌给了他们,以便其行事,却不想他们竟是朝廷走狗,反累了大帅,七七铸成大错,自当谢罪!” 说到后面,言语间竟已是有些哽咽,一双俏目竟有泪珠滚落。 叶知秋心中一叹,不想事情竟是如此,当下对凤七七道:“凤姑娘,确如沈兄所言,我等与官军毫无瓜葛,我二人乃是解刀山庄秦家的朋友,此番进城也是来秦家办事,却不想秦家上下一个人都不见,而解刀山庄也成了你们的帅营,我等怎能不查问清楚!” 叶知秋将刀从张大帅脖颈放开道:“这秦家究竟发生何事,为何不见一人?只要你们能如实相告,我必不为难与你!” 六章/第三节 凤七七见叶知秋放下了天龙刀,面色略缓,语气仍是冷道:“现在我与大帅皆在你手,便信你一回,若真如你所言是秦家的朋友,那我便告诉你,在我们到此之前,这秦家满门便已是尽皆身死!” 叶知秋闻言,心头一跳,头脑之中“嗡”的一声,立时便一片空白,双手兀自颤抖不已,瞪大了眼睛,声音干涩颤声道:“当真?” 凤七七见叶知秋如此,心知他刚才所言不假,当下言语略有缓和道:“我们进来时,只见尸首遍地,但皆是仆役打扮,我们在这尸首之中发现一个未死之人,只是昏死而已,我可带你去见他,一问便知。” 见叶知秋已是情绪大变,凤七七低叹一声道:“我们还在后山发现秦庄主夫妇二人的坟茔,乃是五天前所立,立碑人是秦家少主兄妹二人,所以,秦家兄妹应当还活着,只是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沈詹见叶知秋只是悲痛不已,心感甚急,便道:“凤姑娘,那仆役现在何处?” “正在营中,我可带他前来,任你等查问便是!” 沈詹思索一下,道:“叶兄,凤姑娘若所言非虚,你可与她一同前去,找那仆役一问便知,也可去后山看看那坟茔!” 叶知秋闻言,摇晃了下头脑,心中略清明了一些,神色黯然对沈詹点点头,望向凤七七。 那凤七七情知要用张大帅做质押了,面色发寒,对叶知秋冷哼一声道:“解开我的穴道,且随我去便是!” 待叶知秋随凤七七进了一处房舍,却见床上依躺一人,叶知秋仔细看去,认出那人便是门房老孙! 老孙闻听有人进来,扭头望去,却看到是叶知秋,当下一愣神,随即便老泪纵横起来,颤声哭道:“叶公子,你来的晚了!” 便呜呜得哭的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闻言赶紧上前,抓住老孙手臂颤声问道:“世叔与婶婶、元庚、白露是怎么了,你可知晓究竟怎么一回事?” 凤七七见此情景,情知叶知秋所言为真,心中便不再计较。 老孙呜呜流泪,边将那晚秦家惨遭屠戮之事一一向叶知秋讲来,但秦家兄妹后来如何却是不知。 原来老孙看到秦胜妻儿被人追杀时,秦府家丁仆役也便遭毒手,老孙只看到秦夫人及秦元庚被打得生死不知,秦胜头颅被割下,便逃避不及,被人一掌劈下,便立时昏死过去,场面混乱之中,那人竟未发觉老孙未死,因此捡了一条性命! 叶知秋直听的心胆欲裂,咬牙恨道:“你可看清是何人所为?” 老孙泣道:“我听老爷将那凶徒喊做熊希圣。” 但听到熊希圣,叶知秋心中惊骇不已,冰湖林之事历历在目,秦胜明明与那平铁云有恩,那平铁云却恩将仇报,将秦家满门屠戮,叶知秋顿时悲愤交加,心中又急又怒,更如刀绞,仿佛一股怨毒之气郁结于胸,眼前顿时一阵花黑,却是“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方才好了一些! 老孙见叶知秋如此,大惊失色,凤七七也是不忍,心中暗赞叶知秋真是情义深重,便上前劝道:“叶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欲报此仇,且需先自保重身体才是!” 叶知秋吐出一口鲜血,胸中反而清明很多,缓缓起身坐到了桌前,接过凤七七递来的手帕擦拭一下,双目直望,恨然道:“多谢凤姑娘,叶某定会留得此身,为秦家报仇雪恨!” 低叹一声对凤七七道:“凤姑娘,在下方才有些莽撞,得罪了你家大帅与姑娘,还望莫要见怪才是!” 凤七七一听此事,心中便又火起,轻怒道:“哼,你今日虏胁大帅与我,如此行径,实是令人恼恨不已,若非情由所原,并无甚歹意,今日必不与你干休!” 说完恨恨的瞅着叶知秋,却见叶知秋并不答话,只是怔怔的走神发呆,不由得也望着叶知秋,轻叹道:“你曾救我一命,七七时刻铭记在心,张大帅乃是七七的伯父,也是性情中人,断不会因为些许误会便有所怨恨!” 叶知秋这才转过神来,轻轻点头道:“凤姑娘且随我回去,我等先向大帅告罪,然后烦请姑娘带我等到后山,去秦世叔坟前祭拜一番!” 叶知秋安抚了老孙,与凤七七两人回去,直向张大帅告罪,那张大帅却也是豪壮之人,知道缘由后,反而心喜,直言叶沈二人乃侠义之辈,随后便由凤七七带了两人到后山秦胜夫妇坟前祭拜。 待叶知秋远远望见那座新立坟茔,便已是控制不住心中悲愤,行至碑前,纳头跪下,眼望着碑上秦胜夫妇与秦家兄妹的名字刻在碑上,便如同刻在自己心上一般,当下便痛的仿佛连呼吸都困难异常,泪水已是自眼眶之中滚滚落下,竟已是悲泣得无法言语! 凤七七立于他身后,心中激荡万分,眼神黯然,却是如沈詹一般默默无语,良久,叶知秋站起身,身影已是如往常一般挺拔,却听他嘶声道:“世叔,婶婶,你二人在天有灵,定保佑我救回元庚与白鹿,我三人定当手刃仇人,报得此仇,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沈詹对叶知秋道:“叶兄,以我看来,秦家兄妹应该平安无事!” 叶知秋转身望向沈詹,眼神切盼,沈詹却是望向那墓碑道:“叶兄,这坟茔虽简陋,却也非仓促能成,那熊希圣几人如杀人之后,定不会如此做派,说句不敬的话,江湖上只见管杀不管埋,哪里见过行凶之后还要安排后事的,所以此坟茔必是他人所立!” 叶知秋闻言心中顿时明悟许多,方才悲愤至极,乱了心神,以致并未细究。 却听沈詹继续道:“以碑文来看,显然是秦家兄妹所立;再者,此碑乃山脚巨石制成,千斤之重,碑文乃指力划写,少林大力金刚指也不过如此,显然非常人所能及,必是江湖高手,依我所见,应是秦庄主的几位江湖朋友及时赶到,救下了秦家兄妹,并安葬了秦庄主夫妇,这碑前幡箔纸灰祭拜痕迹还在,也是明证!” 六章/第四节 “嗯!”一番话说完,叶知秋心中已是稍安,点头道:“我听老孙所言,当日元庚兄应是受伤颇重,生死未知,实在是令人心忧,只盼如你所言,将他们救走的便是秦世叔的朋友,也能疗伤照拂!” 解刀山庄百年家传,秦家刀法威震江湖;秦胜一代刀术宗师,为人侠肝义胆、誉满武林,如今却只剩一座匆匆而起的坟茔,当真令人唏嘘不已;秦胜答应说服东洲遗族不再复仇之事,恐因秦胜之死也再无可能,这江湖之中怕是将再度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自此难有宁日! 叶沈二人无奈,但事已至此,为今之计,唯寻得秦家兄妹方是当务之急,叶沈二人当即便欲告辞,欲去打听寻救秦家兄妹。 叶知秋对凤七七道明心思,便掏了那块黑铁令牌道:“凤姑娘,今日之事委实曲折,姑娘用这令牌救下我等,我等却虏了姑娘与张大帅,还望莫要计较,好在误会已消,这令牌也自当奉还!” 凤七七轻轻点头,接过了令牌道:“叶大哥、沈大哥,前段时日我汉军攻打青藤关,已是将南行之路封死,秦家兄妹若出城,便只能望西、北、东三处而行!” 叶知秋随心灯大师游历一生,沈詹也一直是在恍惚之中游荡,二人自是知晓这没有方向寻人之难,听凤七七如此说来,二人只怕寻错了方向,一时倒有些犯难起来! 叶知秋怔了一下,定声道:“无论如何,我定要寻回元庚兄与白鹿妹妹!” 沈詹却是淡淡一笑:“我随你同行便是!” 凤七七张口正欲说什么,却听一名军卒来报,却是张大帅请三人同去,叶沈二人对望一眼,被凤七七看在眼中,俏眉一竖,顿时怒道:“大帅为人侠义忠恳,你们还怕大帅害了你们不成!” 叶沈二人闻言俱是苦笑,这凤七七的性子当真易变,沈詹道:“怎会如此,我二人且去便是!” 那凤七七却似并不领情,冷哼一声,扭头便走,二人只好在后面跟上。 此次却是进了议事厅后面,俨然便是叶知秋初入秦府时与秦胜夫妇及秦家兄妹晚宴之所。 而眼前仍是那张旧色楠木八仙桌,桌上也已是摆好了酒食,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使得叶知秋心中大颤,仿佛回到当初,仍能看到秦胜夫妇正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秦元庚则举杯与自己致酒,白露妹妹还是大眼睛一眨,一副调皮模样欢快地喊自己叶哥哥,想起那晚温暖的晚宴,心中顿时一片悲凉! 此时却见张大帅呵呵笑着从后转了出来,叶知秋抱拳道:“大帅,今日我兄弟二人行事莽撞,惊扰了大帅,在下在此给大帅赔罪了,还望大帅勿怪才是!” “叶少侠哪里话,一番误会而已,哪里称得上赔罪,”张大帅爽朗一笑:“只是我连日攻打青藤关,实在太累,便想要休息一下,没成想却被你二人虏了去,美梦没得做成,反受了一惊,哈哈!” 原来这张大帅也是个豪爽性子,早听凤七七说过几人将他们由官军围困救下之事,不想这番却又如此相识了一场,见二人不仅武功高强,难得又如此的重情重义,心中已是生了结交之心! 言罢便直招呼几人落座,自己也是大马金刀的坐了,正色道:“老张本是个猎户,粗人一个,平生最爱结交江湖豪杰,前番你们救了七七与我儿,此次又如此侠义甘冒风险来此救人,我老张着实是好生佩服,便想结交两位兄弟,若二位不嫌老张我武艺低疏、性子粗糙,我们便交个朋友可好!?” 叶沈二人心中方才知晓,当日一同救下凤七七的师兄张集,原来却是这张大帅之子。 沈詹闻听张大帅此话,只是淡淡不语,叶知秋却道:“大帅此话重了,若说前番我与沈兄救下了凤姑娘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此番我二人又在帅营之中生此事端,大帅胸襟豁达不予我二人计较,我二人也甚是钦佩,能交到大帅这样朋友,实在是我兄弟之幸!” 张大帅闻言大喜道:“这样便是最好不过了,不过以后别大帅大帅的喊我,我姓名张擒虎,二位兄弟以后喊我擒虎大哥就是!” 此时却见凤七七在一旁面色又似挂上寒霜一般,轻轻冷哼了一声。 张擒虎见凤七七不悦,便问道:“凤丫头,你这却是怎么了?谁却是又惹你生气?” 凤七七冷冷瞟了张擒虎一眼道:“大帅,我自称你义父,你却在这酒桌上与叶大哥沈大哥称兄道弟,却将我放在何处?” “呃!”张擒虎楞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对叶沈二人道:“我这侄女有时古灵精怪,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却偏性如烈火,一言不合便冷言冷语,甚至大打出手,偏偏武功在我这汉军之中已是好的,脾性难料的很,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喊她作疯丫头,哈哈便是我这伯父有时也得受她呛言呛语,也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这心底却是善良的很啊!” 凤七七闻言,俏目含冰,立时便瞪圆了对张擒虎怒道:“我自是如此,哪里要你来说!” 叶沈二人当下皆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凤七七的脾性刚烈多变的很,他们却是早已领教多次了。 四人说谈了一阵,叶知秋因秦家剧变,一时心绪低沉,凤七七看在眼中,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才是; 不想那张擒虎虽言语粗犷,心中却也委实心细,举起酒杯与叶沈二人同饮了一杯,便道:“我知道叶兄弟因为这秦府的事情,心中难过,今日我认识了二位兄弟,心中觉得投缘的紧,叶兄弟与沈兄弟日后有什么打算,便说来听听,我虽是粗人,但手中现在便有上万兵马,若用得着,只管说话便是!” 叶知秋闻言心中一动,与沈詹对望一眼,刚要答话,却听凤七七道:“大帅,叶大哥他们现在最急的是要找到秦庄主一双子女的下落,而后再图报仇雪恨!” 叶知秋望了一眼凤七七,转头对韩擒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那义兄与义妹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正急于此事!” 沈詹也是望了一眼凤七七,却转头望向了叶知秋,本来脸上淡淡的笑容似乎浓了一些。 六章/第五节 凤七七仍是直对张擒虎详说了三人的猜测,并道:“前段时日围攻青藤关,往南的路已是封死,我想秦家兄妹若出城,便只能望西、北、南三处而行!” 张擒虎闻言轻轻点头,起身道:“二位兄弟,凤丫头所言不错,但是......” 张擒虎略凝眉头,见叶沈二人及凤七七皆是望着他,便又道:“但是这三条道路,向西四百里则是汉中府,向北两百里是那西安府,西安府与汉中府之间,还有那皇帝家的老巢凤翔府;向东两百里则到河南南阳府地界了,这三条路上皆有多处县镇卫所!” 张擒虎略思索一下道:“这西安府及最近,但却是官军集结之处;那汉中府,如今也是大乱,我汉军的援军已在步步紧逼了;至于那南阳府,我汉军正在大举攻打南阳以南距离仅有百里的邓州,城破只是也是指日可待,,朝廷派了那兵部尚书白圭总督湖广、河南及山西军务,听说白圭便欲以南阳为官军大营,因此南阳更是朝廷官军云集之地!” 叶知秋与沈詹皆默然不语,凤七七却是皱眉嗤道:“这官军军务,却是与秦家兄妹有何相干!?” “呵呵,你且听我说完”张擒虎并不以为意,笑道:“你们猜测,是有秦庄主的朋友救走了秦家兄妹,而且是高手无疑;可这附近,只有南面武当山才有此等武林高手,至于进得陕西,大多都是雄踞一方的江湖豪客,便是我也认得大半,断是没有此等身手,那你们说这武林高手从哪里而来?” 叶知秋听到此处,知晓张擒虎心中已有主张,急起身道:“还望擒虎大哥指点我兄弟二人,当下却该是如何?” 张擒虎忙拉了叶知秋坐下,道:“叶兄弟,这解刀山庄秦家祖上救过洪武皇帝的命,乃是朝廷功勋,想你必已是知道!” 叶知秋点点头,心中也是惊异,只是知道秦家是大明功勋之家,怎料连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命都是秦家救下的,那岂不是救下一个大明朝? 张擒虎继续道:“这洪武皇帝本就是出身明教,与江湖草莽之人瓜葛甚重,因此,至今有很多武林人物在官军之中效命,其中必不乏高手,而秦家又是朝廷功勋......” 张擒虎此时止住不语,笑问道:“叶兄弟,你说呢?” 叶知秋猛然醒悟道:“擒虎大哥,你是说我义兄二人是被朝廷派人救走的!?” 张擒虎笑着点头道:“极有此可能!” 沈詹闻言心中也是猛醒,暗道这张擒虎看似粗人,却是心细如发,头脑极是清楚,怪不得能做到义军大帅,当下心中也很是佩服。 凤七七却是喃喃道:“不想原来竟是如此!” 叶知秋虽然醒悟了许多,但也是心中愁闷,张擒虎望着他,哈哈一笑道:“叶兄弟,除却南面,北西东三面几百里各府县卫所甚多,我知你心里仍是无奈,可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言罢哈哈大笑,却听凤七七心中焦急,腾地站起身,打断了笑声,急道:“我们都在发急,你却总是笑,既有主意,便赶快说来才是,有何好笑!” 叶知秋感激的望了一眼凤七七,凤七七却也是瞟了叶知秋一眼。 张擒虎神色略有些尴尬,大手摸了下肚子,不自觉干笑几声掩饰神情。 不想两声干笑又引得凤七七一顿白眼,便连忙咳了两声道:“叶兄弟、沈兄弟,我手下有上万兵马,放出的探马细作有上百人,左近各府县卫所均有,我且令他们打探,一有消息,你兄弟便赶去不就是了,也免得你们像那无头苍蝇一般瞎撞不是?!” 叶知秋闻言顿时大喜,情知当下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便拉了沈詹一起举杯,欲感谢张擒虎,岂料张擒虎反倒不悦道,豪气道:“既是自己兄弟,哪来那么多客套,我们饮酒便是,可谈不上感谢!” 叶沈二人心中便如同一块巨石卸下,已是大定,凤七七也是心头喜悦,几人这才把酒言欢,张擒虎见气氛活泼,心中也是高兴,当下便弃了酒杯,待凤七七也是乐呵呵的将碗拿来,三人又是一番热络,只凤七七笑意盈盈望着几人,浅尝慢酌而已。 眼见夜深,几人均是酒酣脑热,叶知秋心中甚是压抑,也是喝了不少,便道:“擒虎大哥,天色已晚,今日你又被我二人惊扰休息不成,该早些歇息才是!” 张擒虎却并无甚酒意,笑道:“也好,明天还有许多事情,今日便到此,改日我们再痛饮一番!” 命凤七七带两人安排住处,两人便随凤七七告辞出门去了! 出门后,叶知秋转身,却见凤七七脸色绯红,烛光火把映照之下,娇艳欲滴,原是不胜酒力。却是将叶知秋看得呆了一下,忙道:“凤姑娘,不用特意为我二人安排住处,我原先在此之时,便住在后院东厢,我二人自去便可!” 凤七七闻言一愣,当下便脸色羞赫至极,只是因饮酒的缘故本就绯红,因此未被发觉,原来那东厢,便是凤七七现在在居住,不想却是占了叶知秋的屋子! 凤七七直觉脸色发烫,轻道:“那屋子已是有人住下了,你们便去西边住下好了!” 说着便与两人一起到后院,院中站定,指着西边对叶知秋道:“叶大哥,你二人便去那边休息!” 叶知秋点点头,二人与凤七七告辞,便去了西厢房,叶知秋推门要紧之时,却见沈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扭头看去,去见沈詹抬起一臂,看着叶知秋笑吟吟的指向东厢,叶知秋顺着手指看去,却是望见凤七七的身影刚进了屋,回身关门之时,却是看到叶知秋望着她,心中突跳,羞赫不已,急将门关上;叶知秋猛然一愣,却是对仍是笑吟吟望着自己的沈詹苦笑一下,便进去了! 而此时,解刀山庄惨遭屠戮,秦胜夫妇惨死,子女不知所踪的消息已是传出了江湖,江湖上各大门派先是惊惧不已,随即又变的众怒纷纷、尘嚣之上。一时间少林、武当、丐帮、峨眉、华山等名派大帮在冰湖林郑秋寒的提议下,号召天下江湖同道共诛平铁云。 一时间天下江湖同仇敌忾,由于冰湖林已经是聚集了龙象门、归胜帮等十几个门派,时隔月余,各大门派再次齐聚冰湖林,约定由各大派同时派出高手,四处搜索,一旦得悉平铁云等人的下落,便号发齐至;同时广邀武林大家名宿,发出江湖公贴,公告平铁云等人,相约端午节时,再至冰湖林决战! 这次江湖各派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设法找到平铁云等人的所在,然后齐心协力将其翦除,灭了这等凶狂无比的武林大患! 而此时荆襄大地战火纷飞,愈加激烈。刘通义军接连取胜,陕西渭南、河南内乡一带的李原、王彪等小股农民军也俱称臣归附。 刘通迅速把义军势力范围向房县、南漳、保康、郧县、竹山等山区发展推进,势如破竹;短短时日,义军已发展到十余万人之众,声势浩大;刘通令各路义军乘胜进兵,分兵控制襄阳、南阳、汉中等地,攻占城镇,屡败明军。 朝廷急令湖广总兵李震由荆州一线自南向北,河南巡抚王恕由北向南直抵南阳,陕西及四川都指挥使司两路兵马,一路挥兵由巴中驰援汉中,一路由巴东向东进逼荆襄;几路大军集结几十万兵马,兵部尚书白圭总督军务,抚宁伯朱永任三路总兵官,开始大举进讨汉军; 此时江湖也已是群雄纷起,势要铲除平铁云,天下越发的风起云涌、乱象迭生! 而平铁云那边,屠了解刀山庄之后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不见踪迹。 七章/第一节 凤七七情属叶知秋 叶知秋远寻义兄妹 第二天,叶知秋得知昨晚张擒虎便已是将寻找秦家兄妹的命令传出给了探马细作,心中大为感激,少不得去感谢一番,却又被张擒虎一番责怪自己客气! 叶沈二人自去城中买了些香烛纸钱,欲好好的祭拜一番秦胜夫妇,却说这城中兵祸连连,旁的店铺或是大门紧闭,或是空无一人,只棺材铺倒还开着,生意倒越来越好。 叶沈二人带了香烛纸钱,到秦胜夫妇墓前好生祭拜一番,叶知秋见沈詹也随自己一路风尘,自己担此大仇,福祸难料之时,也是默默在侧,不由动容道:“沈兄,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今日我担此大仇......” 忽然便是说不下去了,原来沈詹正淡淡的注视着他,眼中有些戏谑之意,叶知秋情知沈詹性子不愿多语,那副表情是在责备自己未将他视为兄弟,二人心中灵犀但通,当下便不再言语。 此时,却见凤七七却是过来了,一身青色衣裙飘然若仙,足踩黄色筒靴,却是露出了白皙小腿,身上披了一条朱红色肩围,肩围两端相束,各坠了一颗镂空银球,施施然向二人走来,面带笑意! 待行至二人身边,掏出一物递向叶知秋,却便是昨日叶知秋还了的黑铁令牌,轻道:“叶大哥,这几日等消息,免不得在营中行走,这令牌给你,有事也方便些!” 叶知秋情知大军之中甚是不便,便收了令牌,三人寒暄几句后,叶知秋道:“我与沈兄正欲去这后山顶上,凤姑娘是否同去?” 凤七七闻言,当下如杏双目一笑,便如两盏弯月,当真看得两人心中一叹。 却听沈詹笑道:“叶兄自与凤姑娘去边是了,我还有点事情需办!” 说罢也不等叶知秋应声,便自顾自的去了! 叶知秋忙到:“沈兄有何事?” 沈詹头也不回道:“我也需在大营之中行走,需找擒虎大哥要块令牌才是!” 叶知秋一呆,随即面露囧色,凤七七却是脸色便又红了几分! 二人沿着石径上山,凤七七虽然会些武功,却只是身形架势,并无内力可言,那日四人施展轻功而上,也用了半个时辰,这山岭曲折陡峭,二人徒步爬了近两个时辰,却是才行到半山,而凤七七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脸庞泛红,额上已是冒出细密汗珠。 叶知秋只好提议休息一下,凤七七坐在石阶上,稍稍缓和下后,却是猛地抬头望着叶知秋道:“叶大哥,我知道你轻功很好,你便带着我用上山吧!” 说罢脸色红润,不知是累的还是有些羞涩,目光却是坚定的望着叶知秋,眼底却藏着几分调皮狡黠! 叶知秋心中怦然,注视着凤七七,轻轻点头。 凤七七起身,叶知秋轻轻揽住她那仿佛无骨般柔软的腰肢,手掌不由轻颤,心头激荡不已;将凤七七轻轻往怀里抱过,凤七七便立时觉得心头身体微微颤抖,不由得两手抱了叶知秋,将头埋在叶知秋胸前。 叶知秋待想运功之时,却一下子呆了,凤七七风柳般的身体依偎自己怀中,一股沁润心脾的幽香钻入鼻孔,使人顿时忘却了世间一切,便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却是连怎么运功都不会了! 片刻,耳边却是传来凤七七轻细羞涩的声音抬头请问:“叶大哥,你怎么了!” 叶知秋这才略略回神,面庞却也是同凤七七一样,红彤彤的,只是眼光扫了一眼怀中的凤七七,并不敢低头去看,尴尬道:“没什么,咱们这就走!” 稍定了心神,运起天龙舞,身形登时拔地而起向前疾掠,明明带着一个人,却仿佛内力绵绵不绝、浩瀚无匹一般,只感到一股力量充斥身心,无穷无尽! 凤七七伏在叶知秋怀中,但听得耳边风声呼啸,四面望去,只见青翠山林不断后掠,时而惊起鸟雀乱飞,更是有几只大胆鸟雀扑棱着翅膀竟同二人一起飞翔,凤七七心中顿时欣喜不已,伸出一只手臂,竟有一只小雀落在掌中,凤七七笑靥如花般绽放,见叶知秋紧揽着自己的腰,便索性张开双臂,便如鸟儿张开翅膀飞翔一样,衣裙在风中飘飘荡荡,远望去,凤七七便真如一只美丽凤鸟一般,飞翔在这青翠大山之巅! 凤七七美目微闭,一时痴醉至极,不由得高声呼喊了一声,声音如铃般在山间回荡;叶知秋自小随师父飘荡四方,也是从未有此美妙感觉,听得凤七七纵情呼喊,心中更是激荡万分,心旷神怡不由得想到:“我这天龙舞身法,带上凤姑娘,便是龙飞凤舞么!” 片刻,叶知秋已是在那山崖石屋旁落了下去,待得站稳,凤七七离开叶知秋怀中,顿时便已是觉得羞赫不已! 叶知秋轻声道:“凤姑娘,这便是顶崖!” “嗯!”凤七七并未顾忌景色,却是抬头望着叶知秋,脸色绯红,轻道:“叶大哥,以后你便喊我七七好么!?” 叶知秋顿时觉得仿佛一块小石子投入心湖,心中又是一阵涟漪层层荡开,也是望着凤七七轻轻点头。 凤七七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叶知秋原是看惯了她横眉冷对的寒烈性子,此时却是看到凤七七如此妩媚娇羞之态,较之以前却是更加俏丽美艳,心中顿时怦然作响,狂跳不已! 二人在山顶游玩谈笑,不知觉天色竟是已晚,叶知秋见凤七七并无下山回营之意,便笑着道:“七七,我做烧烤与你可好!?” 凤七七雀跃着,满脸惊喜道:“好哇!” 叶知秋猎来两只野兔,凤七七自告奋勇在石屋前生起火堆,叶知秋在山泉旁洗剥干净串上树枝架到火堆上,只一会便已是肉香四溢,石屋之中有酒,叶知秋早就知晓,当下便去了来,又用皮囊接了山泉给凤七七,待野兔烤熟,二人边吃边饮。 半盏明月挂在树梢之上,树梢之下凤七七已与叶知秋面向悬崖并肩而坐。 凤七七默然注视着火堆轻道:“叶大哥,我只道你行走江湖多年,能给我讲讲么?” 七章/第二节 叶知秋低声道:“我自小便是孤儿,从不知父母是谁,襁褓之中被师父于路旁捡回,师父待我亦师亦父,他与秦家乃是至交,师父故去之后,将我托付于秦家,秦世叔与婶婶待我如同亲子,元庚兄与白鹿妹妹对我更是情义深重,如今师叔与婶婶惨遭横死,元庚与白鹿不知所踪,我心中......” 黯然唉叹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凤七七闻言也是神色低落,侧身依偎着叶知秋,靠在他肩头道:“叶大哥,昨日见你如此悲痛,知你是情义深重之人,我与你相同,也是孤儿,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明白你心中感受!” 叶知秋见凤七七神色低落,心中一怜,问道:“七七,原来你也是孤苦之人!” “嗯”凤七七道:“我自小便没有父亲,与我母亲在月河湾相依为命,僻远山村,皆是渔猎为生,那时义父便对我家多有照拂,母亲会些武功,也尽传了我,十三岁那年,母亲病故,我便被义父收养!” “哦?你的武功原是你母亲所教,我还以为是擒虎大哥,那你却为何喊张集师兄?!” 凤七七却是笑道:“我义父,他未见得能胜得了我,因为义父对我家照拂有加,母亲心中感激,便传了张集武功,因此才做了我的师兄!” “后来,官军欺凌乡民,义父一怒之下杀了几人,便带我与师兄投奔了刘通,便是现在的汉王!”凤七七说到此处,俏目凝视叶知秋道:“叶大哥,你可知我为何一直喊大帅却不喊义父么?” 叶知秋摇头,凤七七俏目波光盈盈望着叶知秋道:“因我师兄喜欢我,我却对他无意,几月前他哀求过义父与我相问,我直拒了,从此便喊他大帅,我自是下属,告诉他若再相问,便有以权压人之嫌!” 笑了一下,抬头望着那天上半月轻道:“我自小身旁之人,皆是良善之辈,但渔猎之人多行事粗鄙,我虽是女子,却也染的有些野性,叶大哥情深义重,行事又不做作,因此......我对叶大哥的心意,你却是明白!?” 凤七七从小便生长于乡野,无甚心机,性子也是敢爱敢恨,大胆直率;既已如此说白,叶知秋哪能不知,顿时心生感激,轻将凤七七揽过,柔声道:“我自小孤苦,能有七七如此情意,此生便觉一切都是值了,你之前也是孤苦,我必会好生怜爱你、呵护你这番心意才是,此生定不敢丝毫相负!” 二人心绪皆是甜蜜至极,树梢挂月之下,相依相偎;原本如小舟泛海般孤苦漂零的心现在便像泊在了港湾,心中觉得极是安定。 又你痴望着我,我注视着你,说些彼此心事之话,不知觉间,才发觉月已西沉,便还是叶知秋拥着凤七七,在夜色月光下飞身下山,依依不舍各自回房去了;待叶知秋心情飘忽喜悦的进屋,却看到沈詹正笑望着他,眼神却是有些怪异戏谑,自也不解释,只得攀谈了几句,得知今日探马细作并无秦家兄妹的消息传回,便只得歇息,待明日再看。 却说叶知秋在解刀山庄等了数日,除了与凤七七、沈詹练功外,每日里心急如焚,只盼得探马细作能传来秦家兄妹的消息,若不是凤七七在旁宽慰爱惜,便当真的是度日如年了。 每日里,叶知秋与沈詹正在五泉湖畔练功,叶知秋在武林大会上能接下杜摩诘一掌而不落下风,武功本就不弱,却不想那沈詹的剑术居然也实在是厉害,若给叶知秋看来,沈詹若与武当王广陵论剑,当不落下风,胜负未定,沈詹却只是淡然笑笑;而沈詹那把锈的不成样子的剑,叶知秋与凤七七俱是惊奇的很,也是相问,沈詹只道这剑是古剑门开派老祖传下,不能舍弃,便不再多言;而二人对练之时,那锋刃全无的锈剑与叶知秋天龙刀对撞,却丝毫无损,甚至连面上铁锈都未掉落,也让叶知秋惊异不已。 凤七七每日会来,二人便也会指教给她一些内功心法及招式,几日里下来,凤七七武功竟也是精进不少。 凤七七与叶知秋的关系,包括沈詹及张擒虎在内,旁人看在眼中,已然是心中明白了八分! 这日里,沈詹还未到,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正习练武功,只见叶知秋道:“七七,你的匕首招式很是怪异,倒像是刺客暗杀所用,俱是一击毙命的招式,连续招式最多也只有三招,也是在全力搏命进攻,三招过后不成既远遁,可是若与人对阵,寻常武人倒还好说,若是高手,一击不中,自己却便会落入险地!” 确如叶知秋所言,凤七七武功十分怪异,招式多搏命击杀,身法却多远遁逃逸,而凤七七性子烈,也便是搏杀招式用心了些,搏杀不成却不善于保护自身,加之内力不济,往往易落入险地,因此几日来,叶知秋多教她一些内功心法与轻功招式,增加内力与轻功!。 凤七七闻言却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望着叶知秋,揽着叶知秋胳膊道:“便是一击不中,我也不会落入险地呢!” “哦?”叶知秋看着凤七七眉毛一扬,笑问道:“你还有什么招式没有露过?” “没有哇!”凤七七狡黠的眨眨一双大眼睛,顽笑着对叶知秋轻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会落入险地,你舍得么!?” 几日里下来,叶知秋也知晓了凤七七古灵精怪的一面,有时甚是爱胡闹玩笑,与性如烈火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因此也是调笑道:“七七,既然有我,你是不想学内功与轻功了么?” “怎么会?尤其是轻功,若学好了,便可以跟叶大哥你比翼双飞,那才是好呢!”凤七七拽着他的胳膊得意的笑道。 叶知秋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如此努力偏爱轻功,不想竟却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这是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七妹,你在做什么?这个人是谁?” 二人正只顾温情脉脉着,没留意间被喝了一惊,扭头看去,却是凤七七的师兄张集,张集在外联络汉中府义军,一直不在帅营,今日方才回来,四处寻找凤七七时,却不想望见了如此一幕,顿时便怒不可遏! 七章/第三节 叶知秋看到是张集,眉头轻皱,张集爱慕凤七七一事,叶知秋自然知晓,但凤七七只是把张集当做师兄,况且自己与凤七七已经是互吐心意,张集此时无端呼喝,使叶知秋心中极为不快;但想到这张集是凤七七的师兄,当下也是忍住了心中怒气! 凤七七看到张集,略一错愕,随即怒道:“张集,你呼喝与谁?叶大哥是你我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不认得么?” 张集哼了一声,脸色铁青,寒声道:“叶大哥!?救命恩人!?方才你与这救命恩人又搂又抱的是做什么?七妹你便是如此报答救命之恩的么?” 叶知秋心中顿时气结,冷道:“张集,我与七七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凤七七闻言也是登时羞怒难当,怒喝道:“张集,你胡说些什么?我与叶大哥便是在一起又如何?!” 张集听凤七七如此说白,一时气急,脸色涨红吼道:“七妹,你我自小青梅竹马,且小心被这厮骗了!” 凤七七见张集如此污秽叶知秋,暴烈脾性立时显露,顿时怒不可遏:“你这混蛋还不闭嘴!”扬手便将手中的匕首甩了出去。 叶知秋一惊,却见那匕首在空中迅疾翻飞,划出一条光痕,疾如流星般向张集飞射而去,张集大惊,眼见已是难以躲过,即要血溅当场之际,却见沈詹急纵身飞出,掌吐内力隔空打在张集肩头,张集身体被打的一个趔趄,那匕首堪堪从张集胸前翻飞而过,“哚”的一声钉在后面的门上! 待张集站稳身形,回眼望了一眼那钉在门上的青色匕首,脸色苍白、又惊又怒,额上已是有细密冷汗冒出。 回头望向凤七七与叶知秋二人,咬牙恨声道:“好,当真是好......七妹,你便真的为了此人宁愿杀我!?” 又望对叶知秋,切齿狰狞道:“我自知武功不如你,但总有一日,我会要你生不如死!” 叶知秋见凤七七甩出匕首,虽未伤到张集,听张集如此恶言,只是对张集冷视不语。 其实凤七七一时怒极甩出匕首,匕首脱手之时便已是后悔不迭,但此时见张集并未伤到,她刚烈脾性又怎会认错;又见张集仍是恶言相向,双目冷冽望着张集,寒声道:“张集,这是我与叶大哥二人之事,你又凭甚拦阻作梗,我自与叶大哥两情相悦,此生便跟定了他,生生死死也便要一起!” 张集闻言一愣,脸色剧变,随即怒极反笑,哈哈狂笑几声道:“好,好的很,我们自走着瞧便是!” 说罢眼神恨毒的望了叶知秋一眼,一言不发,猛然转身离去。 叶知秋叹口气,揽过凤七七的肩膀道:“七七,让你为难了!” 却见凤七七已是眼含泪水,心中委屈已极,转头伏在叶知秋胸膛,默然流泪! 却见沈詹缓缓走来,轻笑着开口道:“凤姑娘不必伤心,我已是替你教训了张集!” 见二人不解,遂笑着指指自己的肩膀:“刚才我推他那一下,他的臂膀恐至少胀痛三日!” 凤七七见沈詹说的认真,“噗嗤”一声忍不住破涕为笑。 沈詹也是一笑,对叶知秋眨眨眼,便自离去了! 叶知秋疼爱的抱住凤七七,柔声道:“七七,你说生生死死我们也要在一起,我叶知秋在此发誓,不论发生何事,此生我与七七一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相悖,则......!” 不待叶知秋说完,凤七七见他要发誓,便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深情凝视道:“不必发誓,七七相信叶大哥!” 随后不见张集有什么动作,张擒虎似乎对此事也并不知情,这样过了几日,也便有些淡了。 又待了几天,这一日,张擒虎派凤七七来寻叶沈二人,原来有探马细作来报,在西安秦王府近期频有武林高手聚集,或可能有秦家兄妹的踪迹! 叶知秋得信大喜,立时便说与沈詹收拾动身,却看到凤七七在一旁一句话不说,她身为帅营护营官,自然不能同去,只是神色黯然的擦拭手中的匕首,颇有些心不在焉! 叶知秋见状,心中略感歉意,从她手上轻拿过那把匕首放在桌上,拉住凤七七双手道:“七七,我此去西安府寻元庚大哥和白露妹妹,若得知他们安好,便立时回来找你,你且好生在此处等我,更需照顾好自己,知晓了么?” 凤七七抬眼望着叶知秋,一双俏目流光闪烁,轻轻点头道:“叶大哥,我定会等你回来,但若你回来之时,带着别人,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人?”叶知秋稍一愣神,原来凤七七是识得秦白露的,也知道自己甚是关心秦白露,此时却是小情人心思露了出来,叶知秋随即一笑,正色道:“七七,不许胡思乱想,我与白鹿妹妹乃是兄妹,我必知其安危方能心安,在我心中,此生便只有你一人而已!” 凤七七望着叶知秋强笑道:“叶大哥,你的心意我自是知晓,你自去便是,只需记得我一直在等你,不许忘了!” 叶知秋顿时一暖,心中轻叹一声,拥住了凤七七;凤七七自伏身埋首在他胸膛,默默感受彼此的温暖和情意,良久方才分开;却见凤七七自怀中掏出一物,道:“叶大哥,这块令牌你拿着,遇到官军盘查,当可作效!” 叶知秋心中奇道,义军之中怎会有如此作用的令牌? 当下接过一看,竟是块青色玉牌,赫然便是在钱家酒楼秦元庚出示与李文城看的那块一样。 原来义军占了解刀山庄后,清理房舍之时发现这块牌子,辨认过后发现竟是秦家信物,江湖人物见到此物,便知晓是大秦刀王,若朝廷官军见了此牌,便知晓是本朝功勋秦家,因此行路办事极为方便。 张擒虎原想留着此牌,待得一个时机,大大的诈赚官军一次,也许便能赚下一座城来,却不想此时被凤七七偷了出来交予了自己的情郎;当然凤七七是不会对叶知秋言明这牌子是偷来的。 七章第四节 叶沈二人动身出得镇西府,一路北行,但见路边田野之中,麦疏草旺,田间农舍破败不堪,百姓俱已逃如山中,除了些许义军立于城外的营寨外,便再望不见其它人了;眺望而去,并无一点一片春夏之际的繁忙景象,阡陌田间、井巷舍坊,皆是一派萧索,只杨柳白絮还静静的漫天飘落。 二人不由得连连摇头,心中叹道,矛戈相交、战火涂炭之时,性命便真若蝼蚁一般,平民弱小想要求生,当真是万分艰苦! 两百余里路,快马飞奔之下,仅仅两日午后,二人便已是遥望见了西安府城,待渐渐近前,方觉更加震撼; 西安府其城乃青砖大石累叠,高四丈,底阔六丈,顶五丈,可八马并骑,闸楼、箭楼、正楼、角楼、垛口依次鳞比,有城门四座:东门长乐,西门安定,南门永宁,北门安远,皆是三重城门,坚固无比; 西安府城墙外侧十几丈,便是护城渠壕,乃洪武皇帝于唐时旧址之上增扩而成,其深二丈,宽五丈,环城一周,共长四千五百丈,引得龙首、通济之水以灌渠壕; 护城渠壕内沿筑有高六尺,厚二尺的壕墙一道,外逼壕堑,内为夹道,以增护城渠壕战护之力。 城墙高大宏伟,不由得赞叹不愧为大唐遗都,但见城高壕深、雄镇奇伟,一派震撼气象。 两人心中暗自吃惊不已,这等雄关巨镇若义军要攻打下来,只怕不知要多少性命才能填成! 由于义军据此仅二百余里,方才离城数十里处,便已是见到官军巡查,而此处更已是戒备森严,城墙之上旌旗猎猎、戈甲照耀,营军卒俱陈与墙垛之间,凝目肃望; 铳炮阵列,在日晖之下,身泛微光,只黑黝黝的炮口对着城外虎视眈眈,令人对望一眼便惊心胆颤! 到得永宁门,却见守城军卒盘查极是细致,并添有神机营军卒手执火铳左右侧立,而后居然还有三个锦衣卫,鱼龙袍极是扎眼,左手按在绣春刀上,在旁监视,这等严查却是让二人心中一紧。 叶沈二人但见前面也有携带兵器之人,因近日江湖人物多有聚此,所以出示路引牙牌后,虽携刀佩剑也皆得过,二人这才心中稍定;这官府牙牌多以金属、牙骨、竹木制成,而叶知秋手中那块秦府玉牌显然也是朝廷允制,可是比普通牙牌高级了许多; 二人行至前面亮了那块秦府的青色玉牌,守城军卒却也未轻放,仔细盘查一番,二人将先前编兑的由头说了一番,才便放了二人入城。 进得城中,才知晓这西安府竟是三重城门,极是雄伟,行在城中,却见青石铺道,极是平整,两侧店铺依次鳞比、布幌轻摆,宝珠市饼之货皆列于前,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车马行人之身络绎于旁,显得极是热闹; 寻了家客栈住下,趁天色尚早,便上街探访消息,事前义军细作已是将西安府城中情况细讲与两人,因此得知西安府之西侧为民居、坊市、货仓、寺观等,而东则皆是各亲王、郡王府邸等,官署府衙则在两者之间,围绕钟、鼓二楼而设。 以钟、鼓二楼而分,陕西及西安府的各级衙门、校营等皆在鼓楼其近旁,想来秦家兄妹若真被朝廷营救,便应是在此处打探,因此叶沈二人则是向店家问清了路途,便直奔鼓楼而去。 二人行了一会,远望去便见鼓楼歇山重檐样式的飞檐兽脊已是露了出来,转过弯,却见青石大街甚是宽阔,两旁皆是朱门高墙绵延而去,各门前皆是提牌执戟、冠盖相望,显然便是西安府乃至陕西各衙署所聚之地。 两人行游探查了一番,西安府巡抚府衙、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察院、永寿、兴平王府、镇国将军府等皆列道路两旁,一路行去,二人默记在心,先自熟悉了不少。 行了一个时辰,已是行至东城,二人一路留心漫行,但见都指挥司、总督府、太府、军营校场依次而过,此时二人面前突然出现一面城墙,外有渠壕,沈詹低声道:“这便应是秦王府了!” 叶知秋也轻轻点头,两人抬眼望去,其内有砖城雄郭,外有萧墙。萧墙和砖城之间波荡漾,渠壕河水通过乃自龙首渠从城东浐河引入,有端礼、广智、体仁、遵义四座城门,分列南北东西,城门外侧,王城外墙与渠壕之间,则俱是秦王朱公锡的属官军营。 秦王朱公锡,乃是洪武皇帝四世孙,这秦王府不愧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藩封”,俨然便是仿造北京紫禁城那般修葺成这城中之城。 二人小心探查了一番,及至天晚回到客栈,吩咐了几样酒菜送至房中,俱是毫无头绪的一般心情,斟了几杯,叶知秋忧道:“这秦王府如此之大,只凭你我二人,要寻人无异大海捞针一般!” 沈詹抿了一口酒轻道:“一处一处寻去,确实不妥,需有个主意才是,可这王府之中如你我虏了一个官军来问,且不说能否问到,问完放了人,则必报告上官,若不放,则王府必有察觉,实是为难!” 叶知秋摇头道:“此法不可行,这般打草惊蛇,若我义兄义妹不在秦王府,却是在别处府衙,我们却是无法再寻了。” 沈詹沉思道:“各官衙署理公事,并非住宿之所,我看秦家兄妹未必在此,倒是军营校场、镇国府邸,才便可能,这秦王朱公锡总理西安府,而近来秦王府频有武林中人出没,我看便应是先探究一番才是对的!” 二人又是想了一番,叶知秋亮起眼神道:“沈兄,我二人来此,是因为擒虎大哥派出的细作回报秦王府武林人物聚集甚多,我们何不挑选个武林人物,跟踪而至,或许有所发现!” 沈詹闻言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不过一时也无法寻得,不若今夜你我便先去一探究竟!” 二人便吃喝罢了,抱衣小憩,只待今夜过午,三更时分便去秦王府。 七章/第五节 待听得鼓楼之上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城门始闭,城中开始夜禁,叶知秋闭目小憩、面色平静,内心却纷乱至极; 一时便是秦元庚心胆欲裂,一时又是秦白露泪眼婆娑,一时却又是凤七七深情凝望...... 不由得睁开眼睛,望着漆黑如墨的屋子,轻叹一声,心中胡乱思想,不知此次能否见到秦家兄妹,若秦家兄妹有事,自己当如何搭救才好?若无事,是否便可先回到凤七七那边; 想到凤七七,叶知秋不由得心中一暖,嘴角轻扬,可又是想到秦世叔的大仇却还需报,而现在却并无头绪,便又是头痛不已。 迷迷糊糊着患得患失之时,叶知秋耳听得三更鼓响,便起身与沈詹二人背好刀剑,翻窗而出。 一路上二人并未走上街道,而是在各处房檐屋脊,施展轻功向秦王府所在方向疾掠,此时天上虽有月色,但夜云阴沉,倒是遮住了不少,只有微微淡淡的月色光晕发出,城中却还仍是漆黑一片。 路上遇见几队西安府巡夜官军,二人只是稍作停顿,待巡夜队伍走过,仍是继续飞掠,只一刻功夫,二人便已是到了秦王府城垣之下; 萧墙与砖城之间,便是秦王府官署与护卫所在,此处布设着秦王府下设的典簿厅、纪善所、良医所、典善所、审理所、奉祀所、典宝所、工正所和典仪所等众多官署以及王府军队及护卫,以随时听候秦王差遣,二人避开寻了一处隐秘藏身。 叶知秋轻按住沈詹,示意他稍停,自己足尖轻点,一个飞身,半空在城墙之上借力又点了一下,双手便已是勾住了女儿墙,探头往城墙之上望去,却见不远处只两个军卒,俱是坐靠在墙垛下瞌睡打盹,便双臂较力,翻身飞上了城墙。 沈詹见叶知秋飞上,也是一蹬地,便腾空而起,少顷也便落于城墙之上,却见叶知秋的身影已是飞向秦王府内,直向一棵大树飞去,身形轻盈的落于树杈之上,隐于盛密的枝叶之间,地下院落之中值守军卒竟无一发觉,沈詹也是纵身飞掠,落于叶知秋近旁! 如此辗转几次,已是到了秦王府圆殿屋脊之上,暗伏下身,此处已是秦王府最高之地,二人仔细打量着秦王府内院落布局,但这秦王府饶是偌大的很,目极之处仍只窥得一斑;况且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军卒列队、提刀夜巡接连不断,叶沈二人虽潜了进来,却仍是无处下手,不由得头痛不已! 正在此时,自后院之中进来几人,有一人身着道袍,手中一把拂尘,却是个道士;一人则紧身装束,手提一把剑,乃江湖中人打扮;而另外两人却是锦衣卫,其中一人叶知秋觉得眼熟,不由盯着那人皱眉苦思片刻,猛然惊觉,那眼熟之人便是在钱家酒楼所遇到的常山。 叶知秋立时对沈詹轻道:“这几人古怪的很,其中一人我却是见过,我们且看他们做什么!” 沈詹抬眼看看叶知秋,轻轻点头,二人做好准备便欲跟踪这几人。 这时那四人却是院中站定,常山道:“马真人、郝山主,明日我便启程回南阳,此处之事干系重大,那批粮草还指望二位押送,便请二位少待两日。” 那郝山主道:“常大人但请宽心,粮草既已装运,明日一早我们二人领众弟子便随镇国将军一起走便是,官军自押护粮草,我等便在粮草四周十里巡弋,但有风吹草动,必先发觉!” 常山点头道:“长平及永丰二仓,自有惠能大师,二位今晚便好生歇息,留待押送路上也好有些精神!” 郝山主点点头,常山却是望向了道人,那道人却是怪笑一声道:“常大人,贫道虽每日里软玉温香、牙床罗帐,精神却是足的很哪!” 原来常山那番话便是指向那道人,那道人生性淫毒,每夜里招来歌女舞伎,夜夜笙歌之下,难免耽误大事。 常山神色不屑,轻笑道:“如此,马真人今夜倒不如与惠能大师一起守护粮草去,僧道本是一家,也能谈论些佛法道术!” 马真人面色顿时有些挂止不住,翻了翻眉眼道:“常大人此言怕是站不住,你连夜赶回南阳,还不是因为急欲将那惠能给你的天罗定魂丹交到李公子手上么?” 哂笑一声又道:“嘿嘿,李公子急欲救那濒死之人,不也是看上了人家的漂亮妹子么?既抱得美人归,还能在朝廷搏个救护功勋忠良之后的美名,这等手段,可是高妙的很,老道我只是玩些庸脂俗粉,高下立判,可是差得远了,常大人又何必介怀呢?!” 常山脸色煞变,双目微眯望着马真人道:“你一介草莽,行事岂敢与我家公子相比?” 那郝山主见常山言语间已是生怒,连连劝解说和,常山只冷冽望着马真人,片刻之后哼了一声,道:“这批粮草乃白大帅亲点,秦王殿下特别调拨,如何重要,自不必我多言,此去南阳,虽有秦王殿下委派镇国将军率一万军卒护送,但一路之上渭南、商洛群山密林之中皆有流贼出没,镇西府更是已落入贼手,二位且好自为之便是!” 言罢与另一锦衣卫转头便走,那郝山主苦笑一声,与仍旧愤愤不平的马真人便也各自回去了。 距离尚远,叶知秋虽听的不甚清楚,但也明白了七八分,心中顿时大喜,秦家兄妹的消息当真的如此戏剧般便得来了,只是当叶知秋知晓他们是被李文城所救,倒是颇有些心忧了! 当下招呼沈詹,示意在此已无意义,离去便是,二人便飞身原路离开了秦王府。 八章/第一节 叶沈火烧永丰仓 心木救人镇西府 待二人小心离开秦王府,沈詹在前,叶知秋在后,二人纵身急跃向南,不想到了开元寺,沈詹却是停了下来; 叶知秋在后面纵身而至,到了沈詹身边,却见沈詹一脸怪异笑容,不由得问道:“沈兄,这夜半三更你笑的如此诡异,莫不怕把鬼招来?” 这叶知秋平时也是稳重性子,今夜却无意得了秦家兄妹的消息,心中暗自窃喜,倒也开起了玩笑,他也心知沈詹虽不好言语,但是心中却活络的很,如今这一副表情,想是又要琢磨哪个倒霉鬼了。 沈詹在月晕之下眉毛一挑,压低嗓音道:“叶兄,不若今晚你我二人便做此夜鬼如何?” 说罢手向西边指了指,满眼的幸灾乐祸! 叶知秋顺着手指看向西边,黑漆漆的并看不到什么,皱眉刚要询问,心中却是一动,随即惊道:“沈兄,可是指那批粮草?” 沈詹黠笑道:“正是,你我二人给大帅送一份大礼,就当是你迎娶凤姑娘的聘礼了,如何?” 叶知秋头脑一阵变大,这沈詹平日里不言不语,可但凡说出话来,便直掐短处,使人无言以对! 既张大帅待自己不薄,帮忙甚多,七七也是义军中人,自己需表示一番才是;略一思量,叶知秋随即点头。 二人折向往西,虽对西安府不甚熟悉,但知晓那常平仓与永丰仓就在鼓楼西北边,望着鼓楼而去便是。 行一刻钟,已是过了鼓楼,望见了镇国将军府,将军府北侧,便是长平、永丰两座粮仓了,因在城西,此地也因此被称作西仓! 二人行至永丰仓屯田道官署,潜至一高处窥视,却见这永丰仓四周筑有约两丈余高的仓墙,仓墙上有垛口,墙顶宽两丈,四周皆设有岗楼,灯笼顶处摇摆不定,军卒在灯下挎刀而立,仓场中心设有高大望楼;墙外镇国将军府的军卒五人一队,由一名伍长领着,于城上城下巡弋不断,壁垒整肃,戒备极是森严。 待得一伍巡兵走过,叶知秋轻对沈詹点头,运起天龙舞身法,腾空而起,身形直上十数丈,便由上而下向那岗哨飞去,轻轻落于那岗哨顶上,岗哨之上的军卒却无一点惊觉。 沈詹不由得叹道,前些时日在无禅寺之中,心木老祖对叶知秋的伏魔心法多有提点,叶知秋也极是刻苦,却始终未见长进,不想到了解刀山庄,经历了秦家剧变,后与凤七七每日里边是练功边是游玩,伏魔心法倒是体悟更深,随着心法有悟,内力也极是长进。 这天龙刀法、千佛开碑掌与天龙舞身法,叶知秋从小便天天练习,招式早已练老,只看心法及内力运用如何,方能显出高低,因此这伏魔心法本就是三种武功之源,三种武功则像是源下之流,源头为溪,则流水涓涓;源头为河,则江水滔滔;而今叶知秋的功力,较之冰湖林当日,已不可同日而语。 正凝神间,却见叶知秋翻身倒挂,一指点在那军卒眉心,那军卒两眼一黑,一声不响便倒下不动,叶知秋已是扶住那军卒,轻轻将其靠在栏上,做出仍值守之状。 又是一个腾身翻跃下去,匿身与阴暗角落,片刻,沈詹便也落于他身侧,二人静望仓场之中,仓房于仓场四周整齐排列,背靠高墙,前有仓廊,其仓舍均是青砖砌成,用仓墙墙体预留券洞,内部砌券顶,各仓均有青砖相隔。 看到如此设计的粮仓,叶沈二人一阵头痛只余,便是放火,也只能烧了一两间仓房,火势断难引祸别处,不得不感叹工匠之巧! 只是在仓场之上,已停了无数大车,黑压压一片,总有数百上千辆,均已是装满粮草,看来只待天亮套上骡马便起运南阳了; 如粮草尚在仓房之中,叶沈二人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甚法子,只是如今粮草均已在装车陈列于外,二人直呼天助,不由得暗自心喜。 只是粮车周遭除有几伍军卒巡走外,竟也有锦衣卫来回走动,更是每隔一丈便有一军卒,将这许多大车围了个密不透风,想要接近却是极难。 观察了片刻,叶知秋却是指指仓场之中的五丈望楼,轻笑道:“我一会上那边去,待我占了望楼,你便引开官军,然后我便将望楼之上的那灯笼点了这些粮车,如何?” 沈詹闻言撇撇嘴,假意揶揄道:“叶兄好主意,只是......引开官军这等好事为何却不是你?” 叶知秋笑道:“沈兄,那望楼距此三四十丈,你可有把握飞上而不惊动官军?” 说完一脸笑容的望着沈詹,沈詹怔了下,翻翻白眼道:“知道你的天龙舞身法厉害,也不必如此吧!” 二人当下约定城外十里外树林之中集合,叶知秋便一个腾身,若一条游龙般直向那望楼之上飞去。 当飞临望楼之时,叶知秋身形未立,突然一阵风过,从望楼一角闪出一人,迎面一双手掌便向叶知秋当头拍来,叶知秋此时尚身在空中,顿时大惊,急出掌相迎。 只听得“啪”的一声,双掌便已对上,叶知秋只感觉手臂大震,直荡心神肺腑,喉头一甜,便是溢出一口鲜血,而身形已是被掌力推的凌空向后翻飞而去。 那望楼之上的人也是身形猛地一震,后退几步,心中也是一惊,暗道高手,随即眉眼一皱,精光闪现,跃身便飞出望楼,又是一掌向尚在空中身形纷乱的叶知秋拍去。 沈詹已是到了一处仓舍,只待叶知秋占了望楼,便点了这仓舍吸引官军,不想却远望见叶知秋身形猛然向后翻飞,紧接着跟出一人直向叶知秋打去,而粮车周遭的官军已是有所惊觉,沈詹暗自心道不好,手中火折子急忙一闪,立时便将这仓舍点了,不消片刻,这仓舍便已是火光四溢。 八章/第二节 那边官军本已有些骚动,只听头顶响动,抬头只见两个身影在空中翻飞,正不知所措时,却见这边火起,登时大惊; 但惊而不乱,并没有呼呼啦啦全都涌来,有千户百户大声呼喝,只片刻,官军便分派完毕,围住粮车的官军却是立起了盾牌长枪,护住粮车,巡弋的官军便速前来救火,几十名锦衣卫却是直奔沈詹而来,望楼之上却并无人过去,显然知晓楼上有高手坐镇。 沈詹见官军并不慌乱涌来,心中一沉,暗道今夜恐不能见功,便是能否逃脱也未两可,眼见叶知秋在空中与人纠缠,当下心一横,一抖包裹取出那把锈剑,挺身便向锦衣卫杀去,只想得官军能够乱了,叶知秋也好寻机逃遁。 却说叶知秋身在空中,见那人又飞身追来,方才对了一掌来看,心知此人乃是武功高绝之辈,自己身形未稳之际,急运使天龙舞之中的龙游九天,身形猛地凌空向上一拔,身体飞旋便向那人身后飞去,欲避过这一掌; 却不想那人居然也是半空翻身,身形也是一翻,便也是转向身后,仍是面向叶知秋一掌递出,叶知秋直觉一阵劲风扑来,无奈之下仓促出手,二人在空中便又是对了一掌,此次叶知秋运起内力,稳住心神,虽未像第一掌那时吐血,可仍旧是浑身震荡不已,身形再次向后翻飞而去。 由于刚才一招龙游九天已是与那人换了位置,此时叶知秋却是直向那望楼翻飞而去,身形直入望楼;而那人对掌之后也是凌空翻飞,却是立足在了身后一根粗大旗杆之上。 叶知秋立足刚稳,聚神望向那旗杆上之人,只见那人穿一身僧袍,披黑色袈裟,身形魁梧,眉须皆白,赫然便是一个老僧; 叶知秋猛地想到,这也许便是常山口中所说的惠能大师。 那老僧单脚立在旗杆之上,宽大的僧袍被风刮的猎猎作响,而身形却岿然不动,远望去,宛若一面旗帜一般。 “阿弥陀佛,老衲紫薇山僧惠能,施主好俊的功夫,敢问尊驾是谁?” 叶知秋眼中惊疑不定,并不答话,只是暗自运气调理紊乱气息,眼见仓场之中沈詹与锦衣卫已是战作一团,再加上这惠能,今夜便断无可能烧了粮草,只想如何全身而退罢了。 见叶知秋并不答话,那老僧又问道:“施主与无禅寺可是有渊源?” 叶知秋立时惊诧不已,难道这老僧却是无禅寺旧识么??? 惠能却自道:“施主武功高强,其中自有无禅寺一脉的高深功法,无禅寺一向不问世事,施主却为何要烧了这世人赖以为生的粮食呢?” 叶知秋这才开口道:“大师也是方外之人,却不也是在管这等闲事么;再说此是大军作战军粮,如何烧不得!” 惠能摇头笑道:“军粮烧得,只是军粮若没了,官府便又会向百姓征粮,夺的还是百姓口中之粮,军粮老衲不管,老衲管的是百姓口粮,你可是知晓!?” 惠能见叶知秋惊疑不定,又道:“施主武功高绝,百招之内,老衲未必能胜,只要你与下面那位施主同意离去,老衲便令官军就此罢手,任你二人离去便是,你可愿意?” 叶知秋见沈詹独战二十多名锦衣卫,虽战的辛苦,却不落下风;正自想辙,却见仓墙券门大开,几百名手持火铳的官军列陈而入,赫然便是神机营到了。 叶知秋眉头一紧,料想那惠能引自己谈话便是拖延时间,顿时大怒,想今夜已是走不脱,也要烧了这军粮赚个够本,伸手一摘,却是将那硕大的灯笼摘了下来,便欲向下投到那密密麻麻的大车之中; 惠能眼见叶知秋情况突变,立时大怒,大吼一声:“小贼安敢?”便飞身直奔望楼迅疾而去; 叶知秋两手抓住灯笼欲向下投时,那惠能一双大掌已是拍到,惠能心中盛怒,这掌却是全力而为,叶知秋只觉得扑来的已不是劲风,而是一束内劲,若不抵挡,怕是便要被惠能立毙当场。 当下天龙刀抽在手,一刀披了过去,一道刀罡直射而出,与那束内劲碰在一起,便四散抵消了; 刀罡与掌劲消散,那惠能的双掌却是到了,叶知秋心中一沉,刀罡比掌劲要锋利无比,却并未切开掌力,这惠能显然非自己可以力敌之人,当下便弃了灯笼在地,双手按住天龙刀刀脊,以刀刃向惠能手掌迎去。 惠能也是已经,手掌若是拍到刀刃之上,那还了得,当下手掌翻飞,一掌自上而下向天龙刀拍去,一掌直推叶知秋面门而来! 叶知秋急忙撤刀后退,身形一侧,堪堪避过,同时天龙刀已是借力一甩,一招便直奔惠能脖颈而去。 惠能向后一跃,避过这一刀,单掌较力,掌心便见微微变色,叶知秋刀势已收,不敢轻敌,也是运起千佛开碑掌,一张便硬抗上去,只见掌影翻飞、重重叠叠,一影一影似惊涛拍岸,叠打在惠能掌上,轰然作响之下,却见那一丈半见方的望楼哨台已是粉裂,碎屑之中反向飞出两个身影,其中之一便是叶知秋,他心神激荡不已,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条臂膀已是筋肉疼痛,对着下方大喊:“沈兄!” 便已是飞向沈詹,不待落地,强忍疼痛,不断出掌打向神机营官军,那神机营本已是列阵完毕,只待锦衣卫一撤,手中火铳便直射沈詹,沈詹也自是知晓,因此缠上了两三个军官模样的锦衣卫,那神机营千总自是知晓锦衣卫的厉害,万万不敢误伤,因此并未开火;却不想叶知秋从天而降,立时将那神机营打的大乱,有几人甚至不小心动了火绳,“砰”的一声打了自己人,那神机营千总也是受伤! 场面顿时大乱,叶知秋纵身飞上城墙,将城墙之上的神机营官军打了下来,大喊道:“沈兄速退!” 沈詹锈剑猛地点出几道剑芒,逼退几名锦衣卫,剑芒却是打在了后面的官军身上,沈詹趁机飞身而起,几名锦衣卫高手也是飞身追来,被叶沈二人打退,趁神机营未做好准备,二人急纵身飞跃,进入夜幕之中。 八章/第三节 此时惠能已是跟来,在后纵身急追,叶沈二人情急之下,已是难辨方向,只朝着鼓楼直去便是。 此时镇国将军府及周围军营已是大乱,城中警钟大作,军兵四面奔突,欲围杀叶沈二人。 下面街巷围堵的众官兵抬眼望去,但见叶沈二人在前,惠能在后,三条人影在朦胧月下,高墙屋脊之上纵身飞跃,只几个呼吸间,便已是不见了踪影。 叶沈二人一路奔逃,但在屋脊之上直望鼓楼而去,却并不敢落于街巷;一是怕迷了方向,再者若是被下方官军堵截缠住,那惠能追了上来,便当真无法脱身了。 二人运气已是至极,身形当真快掠如飞,片刻,鼓楼便已在近前,这鼓楼有十余丈高,两人飞跃过宽街,纵身而上,便已落在鼓楼屋脊之上,却不想猛然从侧又是闪出两人,一人手使一双短戟,另一人手执拂尘,已是直奔叶知秋而来; 黑暗之中叶沈二人始料未及,又慌忙接了一轮招式,这才看得清楚;原是那郝山主与马真人闻听有人纵火烧粮,两人便急往永丰仓赶,到了鼓楼本欲先登高望下永丰仓情形如何,不想叶沈二人此时正逃到鼓楼,一时便被郝山主与马真人逮了个正着! 一个交手,郝山主与马真人以有心算无心,却并未占到什么便宜,二人迅速对望一眼,情知遇到了高手,但二人不明情况,不知是敌是友,当下停手,按江湖规矩问道:“在下提兵山山主郝通天,这位是终南山一字真人马天风,二位是何人?” 郝通天与马天风不识得叶沈二人,叶沈二人却知晓他们的身份,再者后面惠能已是追来,二人急于脱身,当下并不答话,便挥刀提剑直杀了过去,四人又是战作一团; 叶沈二人情知拖延不得,天龙刀劈挑削砍,锈剑频频迅疾刺出,杀招迭出,一时杀的郝通天与马天风连连后退,但叶知秋已受了内伤,沈詹也与官兵大战良久,二人虽占了上风,一时倒也无法脱身,眼见后面惠能追到,情急之下,沈詹运起内力,只见那锈剑顿时化作无数光影,向郝通天与马天风纷纷扫射而去; 二人见状大惊,不想对手竟能将内劲如此运用,注入剑中,由剑身分解为无数无影无形的剑气,顿时漫天剑气如雨般,先是淅淅沥沥,继而瓢泼、再而倾盆,直向郝通天与马天风纷涌而来。 郝通天与马天真及退避闪躲,却仍是被剑气伤了身体,一时狼狈不堪;后面的惠能眼看便到了,却看到如此景象,心中也是一惊,皱眉暗道:“古剑门绝学,剑雨满乾坤!?” 叶沈二人眼见惠能即至,趁郝通天与马真人闪退受伤,一个纵身便向南腾空飞去,惠能在后面眼见已是近了,当空大喝一声,猛地挥出一掌,一道劲风便直向叶知秋肩背呼啸而来,叶知秋情知继续向前飞掠必然躲避不过,当下身形一沉,便落于鼓楼城墙之上,对沈詹喝道:“你且先走,城外集合!” 不想沈詹却旋身返回,立于他身旁,面色已是通红,微声喘气,却仍是淡淡对叶知秋笑了一笑。 叶知秋凝目深望了一眼沈詹,对他轻轻摇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俱是相视一笑; 此时惠能已经稳稳落于二人对面,郝通天与马天风也已经下来,站在后面,三人已是品字形将叶沈二人围定,叶知秋远远望去,只见一条一条的火龙已是由街巷东西南北直向鼓楼而来,那是官军追兵手执火把围堵而来无疑,当下轻笑道:“沈兄,只怕今夜你我二人逃不出这西安府了!” 沈詹仍是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而此时,更远的西北方,已是火光大盛,浓烟在火光之中翻滚,便若滚滚乌云般欲将那片城区罩住,俨然便是那千百车粮草已被烧了。沈詹奇道:“我记得你在望楼防火未成,怎那粮草却是烧了起来?” 叶知秋也是摇头,并不知情。 原来,那望楼哨台碎裂之后,叶知秋与惠能俱是被对方掌力打的飞出,而两人掌力除了将那哨台击碎,掌风却也是将那盏硕大的灯笼打碎烧了起来,只片刻,那五丈高的望楼便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下面的官军便是想要救火,也无能为力,只得望火兴叹。 火借风势之下,愈来愈大,不断有零星火苗被风带到粮草之处,众官军便忙于扑救,此时有掉落下去燃烧正旺的木料,便已是将望楼底部引燃,这望楼便上下两端都已是大火,只一会功夫,便在火烧的“噼噼啪啪”声中“吱吱呀呀”的倒塌了,却是一头压在了那千百车粮草之上散了架,顿时永丰仓大火肆虐,官军呼号不断,烧死、压死不计其数。 这却是有意却不成,无心反为之,当真使叶沈二人快意不已。 叶知秋大笑几声,豪声道:“今夜便是将性命丢在此处,也是值了!” 沈詹却是淡笑一声轻道:“沈兄,你的聘礼有了!” 那惠能见永丰仓已是一片火海,顿时怒不可遏,一掌便是向二人拍来,郝通天与马真人也挺身跟上;至此叶沈二人已抱必死之心,也是用尽全力与三人拼杀,并无一点保留; 叶知秋与惠能两厢互打,沈詹与另外两人战作一团。叶知秋拼其全力,与这老僧打的平分秋色,你来我往,凶险万分; 沈詹以命相搏,也是与那两人战的不相上下;几人如此混战,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沈詹方才一招“剑雨满乾坤”,也只能使出五成威能,但已极是损耗内力,此时拼得性命不要,舍弃了郝通天,猛向那道人疾攻,一把锈剑看似锈迹斑斑,却让那马天风连连遇险,拂尘也被一剑绞的散了,手中只剩了杆子; 此时郝通天与马天风两下夹攻,短戟已是向沈詹刺来,沈詹却兀自不管不顾,眼神发出狠辣之色,只是将手中锈剑强提内力,一剑刺向马天风。 八章/第四节 马天风面对沈詹频频强攻,身形早已是乱了,此时见沈詹不管不顾,剑气透过剑尖,一剑狠辣刺来,已是乱了方寸,手中拂尘急挥,欲格开锈剑,却忘记了拂尘已是只有半截杆子,躲闪不及之下,被沈詹一剑当胸穿透,随即锈剑一拧,内劲于剑上爆发,“嗤啦”一声,马天风半个胸膛已是撕裂,立时便命丧当场; 沈詹忽地后心一痛,郝通天的短戟也已是猛扎入沈詹后心,尖刃已是从胸前透出;沈詹看了一眼胸前尖刃,眼神冷冽,心中一横,一脚向后猛撩,郝通天未料这沈詹竟如此狠辣,躲闪不及,被反踢在肩头,“啊”地一声,手中一松,身形已是向后翻滚而去,那杆短戟却是留在了沈詹背后。 叶知秋与惠能激战正烈,猛见到沈詹被短戟穿透,登时心胆欲裂,一时胸中怒气充盈,眼睛已是血红,猛地一刀劈退惠能,千佛开碑掌便立时打出,惠能深知这掌厉害,即使叶知秋内力不济,只能运用几成,惠能却也是不敢大意,急忙运掌抵挡。 一时间又是掌影翻飞、重重叠叠,一影一影似惊涛拍岸,叶知秋悲怒之下打出,却是比刚才更加猛烈,叠打在惠能掌上,惠能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巨锤一下一下不断轰击,身形不断后退,眼见已是支撑不住,大喝一声,硬将双掌往前一推,那不断拍来的掌影顿时稍稍一滞,趁此时机身形已是猛然腾空而起,逃脱出掌影之下。 而那余下掌影继续向前轰击,正恰击在鼓楼之上那面一丈余高的大鼓之上,但听得“咚咚”作响,鼓音不绝,八九下之后,那面大鼓轰然粉碎! 惠能嘴角溢出鲜血,心有余悸,若不是叶知秋内力不如自己,千佛开碑掌力道未足,自己又怎能稍稍推开掌风逃出。 叶知秋强推出这一掌之后,身子猛然便如被掏空一般,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当下已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已是昏迷过去。 惠能见那边郝通天已是将手中剩下一枝短戟指在了沈詹喉咙,沈詹已是不动了;便走了几步,抬手欲用气劲封了叶知秋的穴道。 此时郝通天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那短戟脱手,身形飞出几丈,躺在地下便一动不动了。 情形突变,惠能大惊,却见一个身影立于鼓楼屋脊之上,一身灰布旧僧袍,枯瘦无比,不见那人出手,郝通天便已是如此,而那人此时却正望着惠能。 惠能方才与叶知秋对了一掌,心神已是不稳,此时眯眼细辩一下,待看得清楚,顿时心中大惊,立时便合十道:“拜见心木师叔!” 心木微微点头道:“惠能,多年不见,你的达摩救劫功多有长进,你师心可慰!” 惠能只是合十不语。 心木指着叶沈二人淡道:“这二人,我要带走!” 语气平和淡泊,与人感觉却极是威重,生不出抗拒之心! 惠能心中惊诧,原想此人应与无禅寺有些渊源,不想竟能让心木老祖亲至,这二人恐与无禅寺渊源极深,不由轻叹一声,情知心木老祖开口,便断无转圜余地,即便自己不答应,心木老祖大可杀了他将人带走便是,便俯首道:“惠能但凭师叔吩咐!” 心木点头微微一笑,却又道:“将你那天罗定魂丹拿与我!” 惠能无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捧在手中,恭谨道:“师叔也知晓此丹甚是难以炼制,如今只余两枚,俱在此交与师叔!” 枯木只一伸手,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小盒子便如被吸附一般,直向心木飞去,落在心木手中,看得惠能心中惊诧不已! 心木将那盒子收起,落下至几人身旁,道:“惠能,你一心向佛,悲悯众生,但你执念过重;须知这世上善恶本无定数,善至恶果,恶有善终也并非无理;诸般因果,不必过分强求,行在此时,善在当下,便已是最善本心!” 惠能心中微动,合十道:“惠能谢师叔教诲!” 心木点头,随即袍袖一挥,只见叶知秋与沈詹的几处要害大穴已是被封住,暂时止住了伤势,只沈詹背心的短戟仍未拔出。 心木将叶沈二人一手一个提起,身形腾空而起,直飞十余丈高,若一只野鹤般向城外飘飞而去,惠能见状急忙纵身跟上,心木也不管他,自向前飞去! 此时约已五更,天色微亮,但见永宁门城门已是在望,惠能便在大慈恩寺大雁塔宝顶落下身形,合十躬身道:“惠能恭送师叔!” 眼见心木大师飞出城外,身形飘远,渐渐不见了,惠能回身望着永丰仓火光之中的滚滚浓烟,又看向那城中仍在奔突围堵的官军,不由得心中一叹,腾空向秦王府而去。 两日后,待叶知秋由昏迷之中转醒,才发觉自己已是身在在解刀山庄东厢,昏昏沉沉之中,但觉浑身乏力,酸痛不已,呼吸间胸腹之中有阵痛袭来,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不由得莫名心道:“东厢......这不是七七的房间么!?我怎会在此处!?” 既在此处,料想便是得救了,仔细思索那晚之时,却也只记得一掌打出便就昏迷了,后面却是如何也思想不起来! 此时房门吱呀打开,叶知秋望见七七熟悉的身影转身进来,心头顿时有些激动,轻喊了一声“七七” 只因叶知秋昏迷不醒,凤七七正焦急万分,已是在叶知秋身旁守候了两天,此时进门正心情低沉,转身关门时,耳边却闻听叶知秋喊叫自己,顿时猛地回头,已是看到叶知秋脸上带着笑意,睁着双眼正凝望自己! 凤七七立时惊喜连连,脸上立刻便笑容洋溢起来,只不过泪水却仍是夺眶而出,忙扑到叶知秋床边,伏身轻抱住叶知秋,低声啜泣道:“叶大哥,你总算醒了,你可晓得七七有多担心你么!?” 叶知秋心中顿时感动不已,伸手请抱住凤七七肩膀,鼻中轻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一时心中有些摇荡,不由得贪婪起来,却是轻轻在凤七七的白皙脸颊上轻轻一吻。 脸上感觉到叶知秋双唇轻触,凤七七身子一颤,却并未起身,仍是抱着叶知秋不放,只是白皙脸颊上已是红霞满天,娇羞婉转之态顿生,直看得叶知秋心神摇曳,一时呼吸便有些急促,不想又扯得胸腹阵痛,却是又轻咳了几声。 八章/第五节 凤七七听得他咳嗽,连忙起身道:“叶大哥,我弄疼你了么?” 叶知秋略有失望之色,轻道:“没有,只是......呃,呼吸有些不畅而已!” 言罢伸手抓住了凤七七的手,望着凤七七轻笑,凤七七闻言,脸上红霞更盛。 叶知秋望着此时柔情似水的凤七七,心中感激不已,忽地皱了眉头问道:“沈兄却是如何了!?” “沈兄伤势颇重,多亏了心木大师,才救回了性命,现在应是无碍了!” “心木师叔!?”叶知秋惊奇道:“心木师叔怎会在此!?” 凤七七顿时“啊”的一声,一拍脑门道:“心木大师说见你转醒便去喊他,我方才却是欢喜的忘记了!” “叶大哥,你已昏迷了两天,我这就去请心木大师,再去取些参汤来给你!” 说罢却并未出门,却是心思踌躇的徘徊片刻,眼望着叶知秋,脸色一阵绯红,叶知秋不解的望着她,刚要问怎么回事,却见凤七七飞快的伏身下去,娇嫩欲滴的香软朱唇在叶知秋脸上轻轻一吻,便飞也似的逃出门去了! 叶知秋一怔,心中顿时一阵轻快,望着凤七七的背影兀自轻笑。 不消片刻,凤七七已是带了心木老祖过来,叶知秋起不得身,只好对心木老祖点头致礼,心木老祖摆摆手,示意他未可轻动,便在他身旁坐下,凤七七对心木老祖道:“大师,你看叶大哥身体如何?” 心木老祖探看了一下,笑道:“凤丫头且放心,他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内力受了些激荡,些许内伤调养旬日便可痊愈!” 凤七七这才轻呼一口气,笑靥如花般道:“大师,你且在此叙话,我去熬些参汤来给叶大哥!” 说罢便对叶知秋扬扬柳叶细眉,扭身便出去了。 心木老祖望着凤七七,枯瘦面庞笑着轻轻点头,便又转头笑望着叶知秋! “师叔却怎会在此!?” 叶知秋看心木神色,心中便知他与凤七七二人的情意恐是已被心木老祖知晓,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便岔开心思询问心木老祖的来意。 心木老祖见叶知秋打岔,也不说破,笑道:“你与沈詹便是我从西安府之中救回来的!” 叶知秋心中奇怪,“啊?”不解的问道:“师叔却怎知晓我二人去了西安府?” “你与沈詹自离开无禅寺来解刀山庄,走了旬日,江湖便传言解刀山庄秦家被那平铁云满门屠戮,发生如此惨祸,我等忧心你二人的安危,恐你有失;你成法和成空二位师兄本欲一起赶来,我怕此处凶险,便自出山来了,不想此处却已是义军帅营,好在那凤丫头告知我说你二人去了西安秦王府寻秦家兄妹,我知秦王府高手众多,便赶了过去!” 叶知秋闻言黯然道:“是知秋不好,让师叔挂怀了!” “呵呵”心木老祖望着他道:“此次也算你二人命大,我到西安府本不知如何寻你,秦王府走了一遭,也未见你二人,此时却见永丰仓大火蔓延,便赶了过去,还算及时,这才救下了你二人!” “师叔,沈詹却是如何了?”叶知秋忧心道。 心木老祖叹道:“沈詹被当胸刺穿,内脏受伤,且失血过多,我已用天罗定魂丹为其止住了伤势,暂无性命之虞,只是想要恢复,恐需数月时日方可,待他伤势稳住,我便带他回无禅寺疗伤将养!” 叶知秋心中顿时喜忧参半,好在沈詹没有性命之虞,这让他心中稍安。忽然想到那天罗定魂丹,便问道:“这天罗定魂丹可是师叔从那惠能手中夺得吧?” “并非夺得,而是向惠能伸手讨来!”心木老祖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盒子一打开,便觉满屋生香,便是闻了片刻,也觉得心脾俱是轻盈许多,盒子之中只有一枚通体晶莹如玉的丸药! 心木道:“这天罗定魂丹还有一颗,秋儿,你且拿着,日后但有不测,可保命所用,此物极是珍贵,乃是武林至宝之药,万不可轻易示人!” 叶知秋谢过了师叔,愧道:“那惠能武功当真极高,我在他手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被打伤至此,让师叔担心劳累!” 心木老祖却是又叹口气道:“那惠能算起来,却还是你的师兄!” 见叶知秋心中一怔,心木老祖道:“惠能本是你心河师伯的外门弟子,虽是外门,却是你师伯的唯一弟子,自然是你的师兄,也是咱们无禅寺一脉你这一辈之中的大师兄!” “秋儿,你那惠能师兄本有个师弟,并非你心河师伯的弟子,惠能的师弟法号惠行,却是被自己的徒儿所伤,含恨而死,此事惠能一直耿耿在怀,无时不刻不想为惠行报仇,杀了他那欺师灭祖的师侄,但那惠行的徒弟自此后却再无行踪,惠能十几年来郁垒于胸,渐成现在这般执拗性子!” “这惠能本性至善,只是执念深重;此次他忧心西安城中百姓,阻你烧那永丰仓,是非对错本无定数,且后观因果便是!” 叶知秋闻言轻轻点头,但想自己也是为救秦家兄妹,为报秦府之仇,也是胸中郁积,若十几年一直如此,也必然执念深重! 正言谈间,凤七七已是端了参汤过来,不好意思的看看心木大师,却仍是坐下一勺一勺的喂了叶知秋,叶知秋本想自己动手,却被凤七七眼神拦了住,反倒使得叶知秋极是尴尬。 心木大师心道这凤丫头虽性子跳脱、脾性暴烈,却没有心机,心底最是向善,况且对叶知秋是真心相待,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径自去了! 三两日间,心木老祖与张擒虎等时时来看;凤七七更是俏美无比,每日悉心照料,偶见无人时,却是相拥轻吻,叶知秋当真过了一段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神仙眷侣般的时光; 又过了几日,待叶知秋已可下床,便急去探看了沈詹,但见沈詹已然转醒、再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沈詹当着叶知秋与凤七七的面笑道叶知秋的聘礼到手了,直弄的二人脸红不已。 这日间传来消息,西安府因永丰仓被焚一空,粮价飞涨,民众生活无以为继,坊间巷陌多见哀嚎,此时距离布谷收粮尚有月余,西安府满城五十万人,这一月时光就需粮二十万石,秦王朱公锡令开长平、敬禄二仓济民,也不过凑得少半,使得粮荒稍解。 八章/第六节 官府派出官军打压哄抬粮价、囤积居奇之商贩,秦王朱公锡又自筹粮款,与大同府代王、及河南诸王之处购足西安府粮,才使得粮荒渐渐平了下来。 由于那晚叶知秋全力一掌,打的那更鼓作响八九声,百姓哪里听过有六七八九更,便有好事的西安府百姓传言,天有五更则安,天有九更则灾;一时也是传为勾栏酒肆谈笑之资。 秦家兄妹的下落已是知晓,那夜听那常山所言,秦元庚应是伤势极重,危及生死,但那天罗定魂丹连沈詹那样的伤势都救了回来,料想秦元庚服下便该无事,只是兄妹二人跟那李文城在一起,安危与否实是令人担忧; 秦胜夫妇的大仇也渺渺无期,那熊希圣的武功叶知秋自是见识过,已是高绝,更遑论那平铁云,只是靠了自己,报仇雪恨断然无望,秦世叔夫妇二人在天之灵却又如何告慰; 这永丰仓一事,也是使得叶知秋心中烦躁,他知晓自己烧了永丰仓,本欲为祸军兵,为义军助力;却不想反使得百姓遭了殃,心中甚是愧疚,直到知晓秦王朱公锡大起举措平息了这粮荒,才心中稍定,只是隐隐觉得行事是非对错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虽每日里凤七七陪在身旁,可心中却有诸多事情叠在心头,每每想及此处,叶知秋便不由心中一叹。 凤七七女儿家自然心细,觉察这几日叶知秋心绪不宁,也便挂怀询问,叶知秋倒也不与她相瞒,只是即便说了,凤七七也无甚法子,只是每日悉心照料相陪,尽力让他开怀而已。 倒是心木老祖也早已察觉,但并未前来劝解,每日里也只是查看下伤势,便微笑离开,并不多说什么。 这样过了些时日,叶知秋已经可以习练武功,这日,心木老祖将叶知秋唤至后山,让叶知秋在后山调息伏魔心法,心木自在石屋旁禅坐。 心木知叶知秋伏魔心法十几年每日练习,已是烂熟于心,这时却正色对叶知秋道:“秋儿,你且将伏魔心法逆行周天试试!” 叶知秋一惊,这心法逆行不是武学大忌么,但见心木老祖目光坚定望向自己,便点点头,依言将伏魔心法周天逆行,不料刚一运功,浑身筋脉便如针刺般疼痛,耳边却传来心木老祖的厉喝:“秋儿勿停!” 便已是伸手拂点了叶知秋的神道、大椎二穴! 叶知秋顿觉身体轻松许多,但头部印堂、百汇等大穴之周仍是奇痛无比,立时便已是全身大汗淋漓、颤抖不已。 心木老祖清风徐徐般道:“神道不通,气转上丹田!” 叶知秋强忍疼痛,依言而行,将气劲由已被心木老祖封点的神道穴逆转,只在头部几大穴道之间围绕上丹田循环,几周之后,疼痛稍减,叶知秋感觉清明了许多。 心木老祖微微点头,拂去了神道、大椎二穴,却是又点了他的命门穴,轻道:“气转中丹田!” 换了穴道,叶知秋导气下游,神道、大椎便又是疼痛无比,他将气劲逆势导入神道、中枢、儃中、天突等穴道,便又是如前番一样,围着心胸中丹田游走。 待疼痛稍减,心木老祖又是拂开了命门穴,同时点了他的开元、气海二穴,又命他将气劲逆走腹股下丹田; 如此反复三次,叶知秋不断将气劲在大穴丹田逆行三个周天,身体已不像原先那般剧痛时,心木又道:“气聚气海,正行伏魔心法!” 叶知秋闻言便将气劲正行一遍,但觉通畅无比,胸腹之中内劲澎湃滔滔,竟比往日间雄浑了许多,心木大师心有所感,睁眼笑道:“秋儿,你此次可算是因祸得福!” “你与惠能大战,情急之下拼尽全力打出一掌,却是将身上内劲全数散尽,再无一丝气劲在身,也难怪你打完便昏迷了过去;方才我令你逆行伏魔心法,便是趁你身无气劲、空灵无比之时,用我无禅一脉的封穴法助你锻筋通脉;如今重新聚气,却是比之原先浑厚许多,呵呵,你的天龙刀法、千佛开碑掌与天龙舞,威力却是更盛几分!” 叶知秋心中惊喜,谢过心木老祖后,却听心木道:“我观你近来心绪不宁,事郁于胸,前日我并未点破,是以望你自己能够有所感悟,你可悟到了什么?” 叶知秋当下心中黯然:“师叔,现在我心中仍是一片混沌,有些事本知晓该去做,现在却是不知了!” 心木老祖点点头,道:“你已心生迷惘,若体悟不出个道理,则易成执念!” “须知世间本无善恶,心生善则善,生恶则恶;善恶也本无定数,全在因果之中;善由恶见,恶由善生,生在此刻,便只有此刻善恶之因,谁能知晓下一刻善恶转圜生的是何果?便是神佛可窥破未来,也无法把握命数之无常诡变;秋儿,你且往后再观便是!” 叶知秋跟随心灯多年,心灯虽未教他佛法,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是熟知些许,此时心木老祖一番话,倒让他心生涟漪,欲有所明,只是还未完全参悟; 叶知秋也明白,有些感悟,只能是亲历后或者年纪阅历到了,自然便会生出。 谢过心木老祖,叶知秋此时心中已是有豁然之感,尽力去做好现下之事,把握此时之善便是。 九章/义军攻克邓州城 兄妹重逢南阳府 几日之后,心木老祖带沈詹前往无禅寺疗伤养治,待得又过了几日,叶知秋伤势已愈,便却是按捺不住了。 原来已是知晓秦家兄妹便是在南阳,但终究未见到人,心中仍是担忧不已,眼见伤势已是无碍,便欲前往南阳,这日与凤七七一同在后山漫行,便是将心中打算说了。 凤七七听了,心中便有几分不安,攥紧了叶知秋的手道:“叶大哥前次在西安府已是凶险万分,与沈詹二人差点将性命丢了,此番又欲去南阳,那更是官军总营所在,你却是要如何才能刺探进去!?” 叶知秋心中知晓凤七七担心自己安危,也是轻握住她的手道:“前次我与沈詹在西安秦王府已是打探到义兄妹的下落,本已出得秦王府,若不是临时性起去烧那永丰仓,又怎会生出这许多危险来,我此次前去南阳,只找寻义兄妹,但知晓他们的安危就好,不乱生事便是,断无危险!” 凤七七却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红,眼中流光溢彩,却是看的叶知秋心中直跳,只听凤七七轻声道:“叶大哥,我知晓你烧那永丰仓皆是为了我,可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浪迹天涯,也不愿让你涉险,叶大哥,你可知七七的心意么!?” 说到后来,眼眶竟有些发红,叶知秋心中感激,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是,伸出臂膀欲将凤七七拥在怀中,却不料凤七七猛地一下将叶知秋的手臂抓起来,张口便是咬了上去; 一阵钻心疼痛使得叶知秋肌肉绷紧,猛然咧了下嘴,便要喊叫出来,却只是闷哼了一声,又咬紧牙关生生的忍住了! 凤七七抬起头,眼望见叶知秋小臂之上齿痕深印,已是有血渗出,不由得心一疼,嗔怪道:“疼么?也不喊叫一下!” 叶知秋眼含温柔道:“疼,可是你想咬,我便不能喊疼!” 凤七七眼望着叶知秋,:“我要你记住这疼,要你不论到了何处,也记得我,你可知道在你离开的那几日,我感觉自己的心已随着你一起去了,每日里只是思念着你,我已是将自己的心给了你!” 说罢已是靠在叶知秋胸前,叶知秋闻言心中感动不已,轻轻拥住她道:“七七,便是离开,我的心也留在了你这里,你的心便在我这里吧,我会仔细的呵护爱惜的!” “叶大哥,你要去南阳便去吧,只是那边是官军总营所在,需万分小心才是,记得七七便在此处等你!” 凤七七耳听着叶知秋心跳,俏目微阖道:“我还需关照大帅,职责所系,无法离开帅营,如有可能,七七真想陪叶大哥一起前去南阳!” 片刻抬头望着叶知秋道:“其实不论何处,七七都愿意陪你同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七七便已无他求了!” 叶知秋心中感怀不已,只是静静拥着凤七七,师父过世后,自己得秦家照顾有加,结果秦家逢此大难,不想上天又让七七来到自己身边,仔细想来,觉得自己当真是幸运无比,心下叹道自当万分珍惜才是! 这日,叶知秋别了凤七七及张擒虎,南下郧县,再向东走丹江口,赶往邓州,再由邓州北行至南阳。 叶知秋本来欲从商南东行一路至南阳,张擒虎却执意要他先至邓州,书信一封要他带与邓州义军,若在南阳有何难事,邓州义军也好照应一二! 此时邓州已被义军团团围困,石龙和尚攻占石花街后,率军长驱老河口,围邓州以图南阳;前锋苗龙苗虎,固守房陵,加固山寨,牵制巴东地区朝廷援军; 义军在汉江两岸、豫南丘陵、陕南平原,声东击西,游击作战,时而集中,时而分散,同时,义军攻城掠地,开仓济贫,一时声威大震,时至今日已聚众四十余万。 叶知秋一路南下,过了几处市镇,已是行到旬阳,及至汉水江畔,寻雇了一只帆船,乘船沿汉水顺流而下; 此时正是四五月间,汉水水位上涨,气势汹涌,两岸青山叠翠,竹木茂盛,沿江皆深碧一色,江水清明如玉,旅人周身皆在水光山色之中,但见江水几曲几折之间,便不断有斧劈刀削般崖壁转过; 行了几日,叶知秋便望见前方江面似渐渐开阔,偶有几簇苇丛、几弯村落,点缀两岸。不多时,眼前江面逐渐分开,两岸却是越来越远,但见眼前一片大湖,天光照耀之下,水波粼粼,直望不到边际; 两岸山岭已是被水面远远的分开,碧湖、黛山、青天层次分明、渐渐及远,湖面清风轻抚; 叶知秋立于船头,目光直落远方,望着这滔滔江水,一时思绪万千;忽地想到自己初到解刀山庄之时,与秦胜及秦家兄妹后山赏雪,在那五泉湖畔秦白露曾是如此向往这大千世界,幻想由自己带她由河入江,再由江入海,当时未及应声便已过去,此生也许再无可能实现她这心愿了罢! 神游往事,想及此处,不由得心中轻叹! 直到船家道一声已是快到丹江口,这才回过神来,船家眼见天色将晚,与叶知秋禀了一声,又行几刻,便在一处叫做柳神渡的村集落帆泊船,若非船家说与叶知秋,竟不知此处距武当山不足百里之路。 及至晚间,但见水上明月渐升,月色盈江、清风徐来,船家弄来些许江鱼虾蟹做了酒菜,几日里下来,那船家也甚是豪健好客之人,白日里扬帆操舵,及至夜间,则总要钓上几尾江鱼,取出酒食来与叶知秋共饮几杯、闲叙一番; 叶知秋与那船家在舱外坐了,那船家黑红脸膛,五十岁已然须发皆白,自坐在在摇曳的灯烛下,笑着指着一道菜道:“叶公子,此是此处特有鮊鱼,鲜美的紧,你且品尝一二!” 叶知秋谢过坐下,二人饮酒闲话,那船家道:“叶公子欲去邓州,此处距丹江口分岔只便几十里,明日午时便可到了,然后沿江南下几十里,便是老河口,那边上岸北行一日便是邓州了!” 九章/第二节 叶知秋举杯道:“这几日辛苦杨老伯了!” “哎......”那杨老伯道:“江河上营生之人,便是这等活计,哪有什么辛苦,再说叶公子船资也给的丰厚,便是辛苦些,也是分内之事罢了!” 自饮下了一碗酒,杨老伯继续道:“只是叶公子去那邓州及老河口,现下正是乱世,老河口还好,已是被汉军打了下来,可那邓州城,如今却是几万大军打的正是热闹,叶公子当小心才是!” 叶知秋饮了一口酒,笑着谢过杨老伯,道:“我自会小心,无妨!” 把两人的空碗斟上,这杨老伯便又是一饮而尽,眼中已是带了几分醉,长叹一声道:“叶公子乃是江湖儿女,自是不惧纷争,只是这些年来百姓却是难过,一面是官府杂税苛责,一面又是盗匪丛生,如我们这等升斗小民,便是想要过活已是艰难的紧,也无怪那汉军反了朝廷!” 叶知秋心中自叹不语,那杨老伯几碗酒喝下,已是醉了,便辞了叶知秋摇晃回仓歇息去了。 叶知秋自笑几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沉思:“此时如此安宁,而这乱世却生灵涂炭,战火纷纷;江湖也是风云迭起、杀戮重重;我身在乱世,行在江湖,此心却当如何行事!” 凤七七的情意与张擒虎的义气,使得自己对义军感触颇好,便从火烧永丰仓来看,却不知觉间已然是投身乱世;而秦家大仇在心,又逼的自己只能在江湖之中不断去奔忙复仇; 乱世、江湖,自己皆已被这纷涌大潮裹挟,再难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安心立身? 望着望着天空明月灼灼,江上渔火点点,不由自叹道:“若能与七七泛舟山湖,渔猎余生,不再惹那乱世江湖,便该多好!” 翌日,清早扬帆出发,午后便已泊停于老河口,但见这竟不是一处渡口,而是水运码头,水中沙船皆是义军,粮草不断;岸上皆是头缠白巾的义军军卒,来往巡视,盘查不断。 叶知秋辞船上岸,一路打问帅营所在,但遇盘问,便将那黑铁令牌亮出,很快便有几个似是头领模样的带甲义军前来,打问了几句,便接上了叶知秋,打马向帅营奔去。 行了一会,几人便已至帅营,那帅营原是老河口城中官衙所在,此时却皆是义军军卒进出往来,待进得帅营,那唤作庆老三的头领之人领了叶知秋直入后堂。 待庆老三禀过,叶知秋进得后堂,却见一人端坐于红木案后,身形微胖,却是穿一身朱红僧袍,眼神精芒闪现,却是一个和尚,甚是扎眼。 在外已是听闻那庆老三说过,此处义军攻打邓州的统领便是义军总军师石龙和尚,想来便是此人了,当下掏出张擒虎那封信,抱拳施礼道:“在下叶知秋,受张帅所托,将此信交与军师!” “哦”那石龙和尚眉毛轻挑,望着叶知秋道:“便是烧了那永丰仓的叶知秋么?” 叶知秋答过后,将信交与一名亲卫,那石龙和尚接过信,顿时笑道:“我前番已是见张帅来信,直夸叶兄弟武功高强,更有大功于我汉军啊!” 当下便请叶知秋坐了,吩咐上了茶水,自己拆了信看起来。 少顷,石龙和尚抬头笑道:“叶兄弟原来欲前去南阳府寻人,那解刀山庄秦家之事我也是有所耳闻,却不想叶兄弟还有此渊源!” 叶知秋道:“解刀山庄老庄主乃是我世叔,秦家兄妹也与我情同手足,如今他们身在南阳,安危不知,我自当寻去方能安心!” “嗯”石龙和尚点点头道:“叶兄弟如此侠义,张帅也在信中有所托付,若有需要我义军相助之处,但说就是!” “并不敢劳烦军师,我此次去南阳,只是寻得义兄妹,若知他二人无事便可!” “倘若得知你义兄妹身在险中,又当如何?”石龙和尚问道; 叶知秋道:“便需将我义兄妹二人营救出来,若那时,怕是真的要劳烦军师了!” “哈哈”石龙和尚大笑道:“何谈劳烦,你火烧永丰仓,我汉军上下,自当报答才是!” “今日天色已晚,我命人备了酒菜,与叶兄弟接风,待明日,我便差人送你过邓州,过了邓州,距南阳也便只不足百里了!” 叶知秋当下谢过,便随人安顿去了;石龙和尚却是眼望着叶知秋走出,眼露轻笑,命人去准备酒宴。 及至晚间,叶知秋已是被请到了一处宽阔大厅,只见石龙和尚坐在上首,背后挂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几尺大的“汉”字,下边分列两排却是坐了八九人! 石龙和尚见叶知秋进来,起身下来,拉住了叶知秋对众人道:“众位,这位便是火烧永丰仓的叶知秋兄弟!” 两边八九人已俱是站立起来,齐齐拱手见礼,叶知秋也赶忙抱拳还礼! 却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瓮声道:“哈哈,俺老苗最是佩服英雄好汉,听说那烧了永丰仓的英雄到了,定要与叶兄弟相识一下,痛饮一番才是!” “这位是前锋将军苗虎,乃是我汉军一员猛将,最喜结交英雄豪杰”石龙和尚笑对叶知秋介绍道; 石龙和尚接着对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削瘦之人指道:“此是刘聪,是我汉军军监司统领。” 这时旁边一个黑瘦中年汉子道:“在下杨孝兴,在军师手下任总兵官!” 那庆老三却也是在场,此时也是抱拳道:“今日去接叶兄弟,却不想原来是火烧永丰仓的英雄到了,倒是有些失礼!” 这庆老三叶知秋白日便已是知晓,乃是护营统兵官。 待叶知秋俱都见过后,大家依次落座,那苗虎性子率直,不等众人却是自己抢先开口道:“叶兄弟与那沈兄弟只是两人便一把火将那永丰仓烧了个精光,这等本事当真是高强,老苗先自敬叶兄弟一杯酒!” 说完也不待叶知秋答话,便自一饮而尽,众人皆是看他大笑。 九章/第三节 石龙和尚又请大家同饮了一杯,问道:“叶兄弟,却不知那沈兄弟今日为何没有同来?” 叶知秋见众人皆看他,忙道:“我与沈兄逃离西安府时,被官军之中的高手盯上,沈兄受伤颇重,所以未能同行!” “哦,原是这般”石龙和尚轻道; 那杨孝兴点头道:“西安府我却是去过,乃朝廷三大重镇之一,秦王坐镇,手下当真有不少武林高手,那永丰仓紧挨镇国将军府,几千军兵把守,其中更有神机营,二位兄弟烧了那永丰仓,还能逃出来,这等本事,实在是非同一般!” 苗虎紧接道:“那神机营确实厉害,俺老苗在他们的火器下可是吃过不少的亏!” 众人皆是点头,刘聪却轻哼一声道:“那神机营有何厉害,二位兄弟还不是全身而退了么?” 苗虎闻言却脸有愠色,嚷道:“你只在后方管军法,哪里知道那神机营火器的厉害!” 刘聪眼盯着苗虎眉头猛皱,此时杨孝兴却对二人道:“二位莫争,那神机营确实厉害非常,只是叶沈二位兄弟的本事岂能以寻常之人度之!” 一言之下,却是将苗虎与刘聪都按了下去。 叶知秋叹一声道:“各位实在是抬举兄弟了,当日我与沈兄并未与神机营交手,倒是那王府之中有几个武林高手追来,若不是被人所救,我与沈兄便真的命丧当场了!” 众人催促之下,叶知秋将当日情形娓娓道出,只听得几人连连称奇! 当听到那惠能出手拦下他们之时,石龙和尚也是惊心动容,几人皆道不想秦王府竟还有此等高手! 待叶知秋说完,众人俱是佩服不已,纷纷与叶知秋对饮之时,却听苗虎举着酒杯喊道:“军师,这小杯喝的不痛快,我看还是换了碗来,那才尽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附和,少顷换了碗,大家又是一通畅饮,此时却听石龙和尚道:“叶兄弟此行欲去南阳府,我这边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叶兄弟帮忙!” 叶知秋道:“军师有何吩咐,请说便是!” 见众人俱是望着自己不言语,石龙和尚便道:“前些时日据南阳府中细作传来消息,兵部尚书白圭便应是这几日兵抵南阳府,所带前锋兵马恐来邓州救援,因此众位需在朝廷援军抵达之前,务必攻下邓州!” 杨孝兴抱拳道:“军师,我军围攻邓州已有数日,此番苗虎将军又来支援,明后两日,邓州城必破!” 苗虎也高声嚷道:“打不下邓州,军师砍了俺老苗的脑袋便是!” 石龙和尚点头,又道:“即便打下邓州,也不可轻敌,那白圭乃是兵法大家,身经百战,此人到了南阳府,此战将会越来越难打!” 顿了一下,却是望着叶知秋道:“因此,我想请叶兄弟进得南阳府后,若能刺杀了那白圭老儿,我汉军打下南阳府,进逼河南,与汉中、荆襄三足而立、互为犄角,便指日可待!” 叶知秋闻言心中一惊,正不知如何作答时,那石龙和尚看在眼中,继续说道:“叶兄弟烧了那永丰仓,本事自不必说,还望勿要推脱才是,此功若成,叶兄弟有何要求,但讲无妨!” 叶知秋心中暗叹,只是想进得南阳府去寻秦元庚与秦白露,若知二人无恙还好,若是身处险地,自己孤身一人断难解救,恐还需义军内应方才能成,只是不想却摊上了如此大事; 当下忧心不已,道:“那白圭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又身处大军之中,身边护卫定然极是严密,此事恐极是难成!” 石龙和尚低吟片刻道:“此事确是极难,若非叶兄弟到此,我也不会生出此念,只盼叶兄弟尽力为之,倘若能成,我汉军上下,必当重谢!” 话已至此,叶知秋只得道:“叶某尽力为之便是!” 众人见叶知秋应了,俱是欢喜不已,又是一番畅饮之后,才却散去! 天明之后,却是小雨濛濛,石龙和尚安排杨孝兴将叶知秋带过邓州城,叶知秋随杨孝兴一路行去,但见义军营寨连结、旌旗舞动,兵甲军卒已非在镇西府时看到的模样,俱是矛枪林立、持刀带甲,义军或几百几千,结阵固垒,已是将邓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通过了义军营垒,一路北行,及至傍晚,已是望见了南阳府,南阳府四面皆山,江河环绕,城南有精山,北有百重山、雉衡山;其中又有分水岭,其水向北流入汝河,向南流入淯水,西南有湍水,西北有洱水,皆流入淯水;西南有卧龙冈,便是三国丞相诸葛武侯结庐之处。 南阳城有四门,东门名延仪,南门名淯阳,西门名永安,北门名博望;百里之外便是数万义军在猛烈攻打邓州,南阳府城头可见狼牙擂、铳炮、三弓弩等俱已是阵列整齐;各处城门军卒也盘查甚严,但南门出入多是手执令牌的明军探马及小队游骑,寻常百姓甚少,倒让叶知秋看的突兀起来! 叶知秋身背天龙刀,为免生事,已是尽量的避开了路上的探马游骑,此番看来若想进城断无可能,心下也无法子,只得寻了一座土庙栖身,到了晚间再寻机入城。 此时仍是淫雨霏霏,及至夜色如墨时,叶知秋便在城外纵掠游弋,这南阳府城高约三丈余,并不甚高,但此时城墙之上军卒巡哨却是甚严,叶知秋直游至西城墙,方才寻机纵跃进城。 此时早已过了夜禁时分,城中店铺客栈均已关门,叶知秋只得在屋脊之间掠身游走;叶知秋料想这南阳府之中秦家兄妹可能存身之处便是唐王府、南阳府衙等官署所在,此等高门大宅,此时应灯火璀璨才是,便直朝那灯火之处而去; 不想行不多时,便已是察觉不对,这屋脊之上不是只有自己,原来唐王府、南阳府衙等机要所在,除了神机营军卒巡弋,四周房上街口更已是有锦衣卫内高手潜伏,叶知秋见如此情形,又不辨所去之处,今夜断难有所收获,只得小心潜行,寻了一处隐蔽之所栖身,待明日天亮再作计较! 九章/第四节 天亮之后,叶知秋寻了家客栈住下,将天龙刀放在房中,小憩一番;及至中午城中热闹起来,方才起身出门。 但见城中也已是大军整肃,营寨垒垒;军卒披甲执兵、巡游不断;叶知秋寻了一家酒肆,点了些酒食,边吃边听着酒肆之中食客叙谈,此时,忽然见几人行于街上,身着绯红百褶袍,,头戴六甲神盔,挎刀而行,却正是锦衣卫,叶知秋心中大喜,他知晓秦家兄妹便是和李文城一起,那李文城便是锦衣卫千户,若跟了这几个锦衣卫,想来便可找到李文城! 当下掏了饭资放在桌上,便远远跟着几人行走,行不多时,拐了几个街道,却见路上便有一处牌坊,上面写着察院街,叶知秋心中便明白几分,在解刀山庄帅营之时,便已是托了张擒虎要来了南阳府城中地图,情知南阳府衙便是在这察院街上,一路跟过去,果然见那几个锦衣卫便是进了一处大门,近前看过,只见那大门前循吏不断,便是南阳府衙无疑,叶知秋暗自记下方位,便转身离去,自去寻那唐王府。 及至傍晚,这一路打问下来,已是将南阳府几处府衙官邸摸了清楚,也自知晓锦衣卫便是分驻与南阳府衙及唐王府内。便回了客栈,夜深时分方才提了天龙刀,轻跃上房,向南阳府衙而去! 路上极是小心屏息潜行,叶知秋内劲武功皆已是上乘,耳聪目明之下,自然能够及早发现那隐于楼顶屋脊之间的锦衣卫,便是一路绕行,尽量避免暴露接触! 待进得南阳府衙,南阳府衙前为仪门,穿过前院便是正堂,东侧为乘发司及吏、户、礼、兵、工、刑等六部诸房;西侧乃是公廨,东南隅为衙神祠、寅宾馆。仪门左右为榜房,前建豫南首郡坊。正堂之后便为寅恭门,进此门,过了院子便是二堂,名曰思补堂,堂左为书简房,右为招稿房。再往后便是三堂,以及庖丁府廨。 叶知秋但见各院之中灯笼高悬,军卒或岗或巡,极是严整,这府衙之中约有房屋百间,叶知秋一番探查,好在并未发觉屋脊隐藏有锦衣卫; 眼瞅思补堂中灯火通明,便纵身轻落在了思补堂顶,待摸清了夜巡军卒的间隔,趁无人时便纵身而下,由侧室翻窗而入,隐在了幕帷之后! 只听得思补堂内有人言谈,小心瞧过去,却见有共是三人,一人端坐于桌前,其余两人站立叙话。 那端坐于桌前之人约四十余岁,长须飘然,头戴琥珀束发冠,,面色白净,颇有儒雅之风,身着绯红云缎圆领官袍,玉带系腰,佩云凤四色绶,叶知秋仔细瞧过去,那人身前所绣竟赫然便是朝廷一二品大员的仙鹤补子,只听此人说道:“陈知府,这各处粮草调拨情况如何?” 叶知秋料到这问话之人便应是那兵部尚书白圭,此次奉召平叛提督军务的大帅,那陈知府也是身穿绯红圆领袍,戴四梁忠靖冠,只是胸前是四品云雁补子,便应是南阳知府陈镒了。 心中暗思:“此次潜入南阳府,本欲是寻秦家兄妹而来,不想却先遇到了这白圭,若杀了这白圭,倒是对义军那边有所交代,只是这主帅被杀,城中必然大乱,到时候再想寻得秦家兄妹,已是万万不可能了!” 心思于此,便欲转身离去,忽念道:“且先听一回,若能知悉军务机密报与石龙和尚,也算对得起众人之信义!” 却见陈镒立身在侧,神态恭敬答道:“白公,您由河南、陕西、山西等处调拨粮草三万石,山西及河南两处粮车已经与昨日抵达,共计两万一千石,陕西由于上月永丰仓被贼人烧毁,筹粮不及,恐还需几日!” 白圭闻言眉头轻蹙道:“陈知府,此处粮草重地,断不可再生永丰仓之事,鲍将军也需提点安排稳妥才是!” 叶知秋闻听火烧永丰仓一事,心下微动。 旁边身形高大,头戴凤翅盔,披挂银光山文铠,佩挎腰刀,外罩大红袒肩袍之人,便是随白圭一同到南阳府的京营都督鲍信。 鲍信抱拳道:“白公,此次随您同来的京营先锋八千余众,五军营、三千营及神机营各两千余,末将这便抽调人马安排,同来的尚有一千锦衣卫,与原先由陕西至此的五百人同归李千户节制,末将也请他帮忙粮草防务,万无一失!” 叶知秋心中一颤:“李千户,莫非便是李文城么?” 白圭点点头并不言语,半晌却站起身来,叹口气道:“此次流贼势大,湖广总兵李震被阻深山,河南兵马被牵制于商洛,四川援军被房县挡住不得寸进,汉中却是被贼军两路夹击,已是难保......” “唉,我京军此次先锋兵马八千人,能战之士不过六千,便是解邓州之围也无可能!” 陈镒施礼道:“流贼聚寇已至四十万,后续兵马当催师急进才是!” 白圭目露痛惜,摇头道:“荆襄之地,北进可图中原京师,向西则胁勒川陕,南下可直辖湖广而至南海之滨,东去则东南之地尽收眼底;” 继而叹道:“贼势起初,剿抚不力,以致生此大祸,失却荆襄要地,自此贼患断难平息;古时曹魏北踞襄阳,刘备西领荆州,孙权东守江夏,而至有三国纷争,此乃良谋用兵之地.,自古未有失荆襄而能保有东南者!” 陈镒嘴唇微动,似有话说,却并未说得出口,被白圭看在眼中,白圭对他一笑,道:“我知陈知府心思,流民其弊,由来已久,朝廷在对流民的方略之上确有失误,一味打压堵截,少却教化疏导,以致此祸!” 陈镒慌忙躬身答道:“下官不敢妄议朝廷方略!” “唉”白圭摆摆手道:“陈知府吏治廉洁,素有清名,本帅在朝中已是颇有耳闻,不必如此惶恐!流民亦是我大明之民,州府之吏不思教化,反将流民弃之,更甚者刀捕棒驱,断其活路,岂有不反?以致流民而成流贼!” 九章/第五节 陈镒听白圭如此言语,此时方才心中稍安,小心道:“流贼数月间便聚众四十余万,也可侧证方略之误!” 都督鲍信抱拳道:“白公,贼势已成,邓州恐难保,还望白公有奇计良谋,驱使我等披挂上阵,早日了结此祸!” 白圭笑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自古军阵对垒,哪有奇计良谋,无不是军卒死命、粮草充盈、兵甲尖利;再以地形配以军阵之法;配之得当则立于不败,进而求胜;配之不当则垒如破卵,一溃千里!” 白圭又捋须呵呵笑了一声道:“鲍将军,我等初到南阳,不辨敌情,所带兵马也只几千人,先宜固守;明日召集众将官,断晰敌势之后,才可得对应之策!” 陈镒与鲍信俱领命告辞而去。 白圭收了笑容,长叹一声,自语道:“大军征战,粮草靡费之巨、军卒毁家之数,若前番皆用于优抚流民,何来此祸!?只愿此战之后,朝廷有悟,我大明百姓,断不能再受这兵祸之苦了!” 叶知秋自藏身侧室,闻听三人所言,心中也是叹息不已,人言这白圭仁义豁达、有勇有谋、官声颇好,看来所言非虚。 眼见知府陈镒与都督鲍信离去,叶知秋便潜至后窗,掀开缝隙查看外面情况,却见外面正有军卒巡逻而至,一时便不得出,不想那又闻脚步声近,那白圭竟然进了侧室,想来便是在此处歇息; 叶知秋无奈,情急之下一掠身,便已是贴近了白圭身前,白圭只觉得一阵风扑来,尚未来得及惊觉,天龙刀已是加在脖颈,便已是被叶知秋制住了。 叶知秋低声喝道:“若敢喊叫,立时便结果了你的性命!” 此时侧室并未掌灯,屋内有些阴暗,那天龙刀架在脖颈,白圭这才惊觉过来,一时未敢轻动,只借着室外余光惊望着叶知秋。 白圭轻语道:“你是何人,因何行刺老夫!?” 叶知秋见这白圭刀锋之下,面色如常,心中不由赞叹一声好胆识,却听白圭又道:“我观你神色举止,不似流贼,却是因何行此刺杀之事?” 叶知秋心道:“我虽非义军,但却是义军的朋友!”当下便自认了是义军所派。 白圭叹道:“老夫原本以为流贼皆是穷寇落草之人,不想还有你这样的俊杰之士,如此观来,难道已有不少江湖豪杰襄助流贼了么?” 叶知秋心道自己能够越过重重军卒潜入此处,刚才又一招制敌,这江湖中人的身份已是隐瞒不了,当下便道:“在下自是行走江湖,机缘之下,也算是义军的朋友,此行便是朋友所托!” 白圭轻哼一声道:“自古武林江湖皆为大明朝廷所用,不想却还是有与流贼同道、涂炭生灵之辈!” 叶知秋心中一凛,想及心木老祖前日一番教诲,又想到方才白圭三人所言,知其乃是爱民之人,不由叹道:“方才我听到白公所言,敬你乃忠孝仁义之人;我进南阳府,原本也非是杀你而来,今日便放过了你,只盼白公能仁义为先,优抚流民百姓,少做杀戮!” 言罢收刀,倒是使得白圭惊奇不已:“难得壮士侠义心性,老夫当谢过了,若信得过老夫,我便保你平安出城如何!?” “在下在南阳府还有要事需办,并不出城!” “哦”白圭道:“如今这南阳府老夫说话当可顶用,不知你有何事,我可或相助一二!” 叶知秋心中一动,若有白圭相助,此事反而容易得多,只需让他唤来李文城一问便知,白圭仁义忠孝,定不会使诈;即使有诈,自己便却在白圭近旁,倒也不怕什么,当下便将解刀山庄秦府惨事与自己此行目的说与了白圭! 白圭听完也是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叶少侠,秦家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不想你竟与秦家有如此渊源,叶少侠也是侠义忠恳之人,老夫心中也是佩服的紧!” 顿了一下道:“既如此,那李文城乃湖广总兵李震之子,且就在南阳府,我且将李千户唤来,你那义兄妹二人的安危,一问便知!” 叶知秋当下谢过白圭,仔细注视着那白圭命人去传唤李文城,并无异样! 那亲卫转身传令去了,一时间二人倒无话可说,场面显得极是安静,白圭此时却呵呵笑道:“叶少侠重情重义,老夫愿与你交个朋友,却不知叶少侠心中可是愿意?” 叶知秋将天龙刀收鞘道:“蒙白大人不嫌弃,不罪我刺杀之过,反帮我探听义兄妹下落,但白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德高望重,在下只是漂零江湖之人,朋友不敢妄称,但若白大人日后有何事需要叶某,只要不违侠义之道,在下必当效劳!” 叶知秋本于义军交好,此时又算欠下了这朝廷重臣白圭的人情,若白圭当真有事需自己出手,万一对义军不利,却是不好办;言语之间便是把侠义之道做了前提! 白圭久在朝堂,如何听不出叶知秋话中意思,当下一笑,也不在意。 二人正可有可无的闲叙,门外禀告锦衣千户李文城求见。 白圭令李文城进来,只见李文城身着金色飞鱼服,外罩圆领甲,头戴六甲神盔,挎刀而立; 刚进门时,便一眼望见了叶知秋,心中顿时一惊,脸色大变;李文城并不知叶知秋与义军瓜葛,也不知方才他刺杀白圭,心中直道这叶知秋怎地与白圭一起; 只因白圭在旁,未敢有异,向白圭施礼后站定道:“却不知白公唤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呵呵”白圭笑道:“我与你父同朝为官,相识多年,文城贤侄不必如此多礼!” 原来这白圭虽总督军务,陕西、河南、湖广、四川各卫司大军以及京师诸营均受其指挥统制,只是这锦衣卫却不在此列,贸然问起秦家兄妹,若李文城以此乃锦衣卫军务之名不予作答,白圭却是无法辖制与他,故先搬出了李文城之父---湖广都司都指挥使兼总兵李震! 九章/第六节 白圭指着叶知秋对李文城道:“贤侄,这位叶少侠是老夫的一位朋友,此次前来南阳府,是要寻镇西秦家的少主兄妹二人,也他的义兄妹,听说却是在镇西府城破之前被你救了出去,却不知现在何处?” 李文城看到叶知秋之初,便已知晓为何白圭会召唤他深夜来此,眼神阴沉的望了望叶知秋道:“回大人,我与这位叶兄弟自是有过一面之缘,秦家少主兄妹二人,也确是下官所救!” “哦,贤侄可否细讲一二?” 李文城道:“那时下官本由西安府去往汉中府公差,路途听闻义军在青藤关攻打甚急,已是朝夕不保,便转道镇西府,欲去说与秦家撤出镇西府暂避,不想却遇到了秦府屠戮惨事,待我等杀退贼人,秦家满门已是只剩了秦家少主兄妹二人,少主秦元庚更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原来这李文城自那日在羁縻山下见了秦白露,便一直挂念在心,转道镇西府,却是无意中救下了秦家兄妹的性命! 叶知秋抱拳道:“李千户,可曾看得贼人是谁?” “贼人只有四人,并不认得,不过后来听白露说,是什么熊希圣、平铁云之类!” 白圭笑道:“四个贼人便可屠戮解刀山庄,那武功当真是极高了,贤侄能够救他们出来,手下之人也当真厉害,呵呵!” 李文城道:“白大人,那四个贼人目标本不在我等,再者我带了六位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护卫,此外还有两队神机营与锦衣卫,这才惊走了贼人!” 叶知秋自是见识过火铳的厉害,不由得轻轻点头,疑惑顿消!便问道:“秦庄主夫妇的坟茔可是李千户所立?” 李文城眼望着叶知秋轻轻点头,面沉如水。 叶知秋见他点头承认,心中顿时一叹,此人虽性格跋扈,此番却是救下秦家兄妹在先,安葬秦胜夫妇在后,已是有大恩与秦家,当下施礼道:“李千户大恩,叶知秋铭肺腑!” 李文城却眉头一皱,冷道:“不必!” 原来这李文城已是痴心秦白露,却又知晓秦白露心有所属,便是这叶知秋,这叶知秋以秦家自家人的口吻与他说话,因有了秦白露的因由,李文城便心中愈是嫉恨! 叶知秋微微一笑,自然也是知晓李文城的心思,心中也不置可否,道:“不论李千户如何,这份谢意,我自记在心中!” 白圭见此便道:“哎,贤侄救下了秦家少主兄妹,也是叶少侠的义兄妹,他理当感谢才是!” 李文城只是对白圭轻轻躬身,默然不语; 白圭见此情形,心知李文城对叶知秋心中有隙,便呵呵笑道:“方才听你说秦家少主已是命在旦夕,不知却是如何才救了回来?” 李文城脸色方才稍缓,答道:“下官当夜便带了秦家兄妹便离开镇西府,本欲命一众亲信护送秦家兄妹前往西安府养伤,自己带其余兵马赴汉中府办差,却不想半路传来消息,汉中府各州县也被义军两路兵马攻打,道路已然是断了,不得已只好与秦家兄妹一同回了西安府,并将他们安置于秦王殿下府上医治!” 李文城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叹口气道:“秦白露只是受了惊吓,刺激过度,调理即可,可秦元庚却是伤及五脏六腑,秦王府老医官及几位武林高手都言断难救活,幸亏遇到了紫薇山僧惠能,让内功高强之人续以真气保命,惠能大师则速炼制了天罗定魂丹,这才救了秦元庚一条性命!” “天罗定魂丹?!”白圭奇道:“此药难道有起死回生之效?!” 李文城点头道:“这这丹药乃是慧能大师师门秘药,虽不难炼制,但配方之中所需药材却是有几味极难寻找,此次炼制更是缺了一味极其珍稀的大药,下官求助秦王殿下,而殿下府库之中恰有,我便求了来,慧能大师共是炼制了五枚,一枚交予下官救秦元庚服用,两枚交与了秦王殿下,还有两枚惠能大师自己留用了,当时我因急于赶到南阳府与白大人汇合,只得带了秦家兄妹一同上路,却是留下侍卫等候丹药炼制完成,便急速快马送来!” 叶知秋心中知晓,留下的那侍卫,自是常山无疑了! 白圭摇头叹息,望着李文城道:“秦家乃大明功勋之家,秦家少主自是忠良之后,此次被你救得性命,算是命不该绝,对你也算大功一件,此事当记录于我兵部军功簿,并禀明陛下知晓!” 李文城闻言心中自是欢喜,忙躬身施礼,谢过了白圭! 白圭呵呵一笑,却是转了话锋道:“贤侄,叶少侠乃是老夫的朋友,此次千里追寻义兄义妹,如今得知二人安然无事,需多多承你李千户的情啊!” “呵呵,只是他孤身奔波千里,你需尽快让他们义兄妹见上一面才是!” 李文城闻言脸色顿时阴晴不定,斜望向叶知秋,心中暗道这叶知秋何时却是搭上了白圭?待转过目光,却是望见白圭已是直望着自己,眉头轻蹙,眼中已有不悦之色! 李文城无奈,这白圭在朝中位高权重,乃是皇帝身边的肱骨之臣,自己这锦衣卫千户虽不归他辖制,可却是断然惹不得的,当下脸色虽有些泛青,却只得对白圭道:“下官已将秦家少主兄妹安排在唐王府,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是否明日叶少侠再去见秦家少主兄妹!” 叶知秋还未答话,却听白圭道:“叶少侠千里寻来,当尽快见了才可放心,李千户勿要推却了,现在便去吧!” 原来这白圭自是知道锦衣卫的手段,看这李文城与叶知秋成见颇深,若是等到明日,说不定便会生出别的枝节变化! 叶知秋也自是明白,心中对白圭是大为感激,萍水相逢,自己还差点便杀了这白圭,没想到白圭不仅未加追究,居然如此豁达仁义。 而这白圭文武全才,也便是如此性情,见叶知秋重情重义且武功高强,心中甚是投缘,自生了结交知心;再说这锦衣卫虽然是皇帝亲卫,权势通天,但一个小小的四品千户,白圭还未放在眼中! 九章/第七节 李文城无奈之下,只得带了叶知秋前往唐王府,出了思补堂,却见常山却是站在门外等候,常山猛一下瞧见了叶知秋,心中也是惊颤不已望向李文城,李文城面色铁青,并不说话,只是对常山摇摇头,便大步出了南阳府衙,径望唐王府而去。 叶知秋一路在后跟随,见李文城不言语,自也不再理他,只常山眼神警惕的盯着叶知秋,手便是在刀柄上按了一路! 待到了唐王府,李文城仍是一言不发径自进去,常山却拦住了叶知秋,冷言道:“你且在此等候,待我禀于唐王殿下准了,你才得进!” 叶知秋急欲见到秦家兄妹,心知他故意刁难,心中登时大怒,冷哼一声,寒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进去?” 常山闻言脸色顿变,刷的一声已是将腰间两把刀拔了出来。冷笑一声道:“你当这唐王府是何地,可由得你撒野么?且试试看?” 唐王府门前侍卫见常山拔刀,心中也是一惊,连忙也拔刀围了上来,叶知秋脸色阴冷,心中大恨,身形一动,天龙刀便已是拔了出来,只见刷的一道白色匹练,常山的刀便已齐齐断成两截,周围侍卫还未看清楚叶知秋是怎样出手,叶知秋便已是运了天龙舞,身形腾空而起,便已是落入了院中,此时叶知秋觉到自心木老祖为自家锻筋通脉之后,确实内力较之前充沛无比,使用刀掌也再无凝滞感觉,想来几年前便一直是那般境界,师父心灯大师也曾说过,武学招式心法等,已是成熟,以后境界提升便只能靠时间积累内力。 没想到几年下来,却未感到内力有所增涨,反倒是与惠能打了一场,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提升突破了境界! 常山手中刀被劈断,心中大骇不已,知道叶知秋是个高手,却不想一招便是劈断了自己的兵刃,登时脸上便是挂不出,呼喝周围侍卫便欲向叶知秋围上去。 忽听李文城转身喝道:“你们都退下!” 转而望着叶知秋,阴沉道:“惊动了唐王殿下,便是白大人也不好保你,若还想见你义兄妹,便收了你的江湖脾性!” 叶知秋皱眉望了眼李文城,刷的一声将天龙刀还鞘,并未言语。 李文城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前行,叶知秋也缓步跟上,只留下后面心中恨怒至极的常山,目光阴毒的冷盯着叶知秋的背影! 随李文城行来了片刻,转了几个弯,便是到了一处房前,李文城命人打开了房门,待二人都已进去之后,目光阴冷的道:“秦元庚便是在此修养,你自去看便是!” 叶知秋已是望见了床上躺着之人,便是秦元庚无疑,多日未见,却是削瘦了很多,心中不由得酸楚异常,走上前去,抓住了秦元庚的手,轻搭脉搏,但觉脉象平稳,呼吸也顺畅,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秦元庚觉察有异,已经醒了过来,朦胧之中却是看到了床前的叶知秋,顿时便恍若做梦一般,猛然间抓紧了叶知秋的手,虚声喊道:“知秋,可是你么?”言语激动,却也有许多悲凉! 叶知秋闻言,心中难过不已,轻声道:“秦大哥,是我,我是知秋,我来得晚了!” 几句话说出,便已是不能自控,几欲落泪了。 “无碍”秦元庚惨笑一声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父母的大仇还待我去报,又怎能死!” 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李文城道:“麻烦李千户,可否将舍妹喊来?” 李文城面无表情,转身便去了。 叶知秋轻道:“我已去山庄祭拜过世叔与婶婶,也听李文城说了怎样救下你与白鹿,这些时日我便一直在寻找你与白鹿,如今总算见到你们安然无事!” 秦元庚轻轻点头,叶知秋又道:“武林盟主郑秋寒已联合少林、武当、华山、峨眉、丐帮等大小几十门派,已是展开对平铁云等人的追踪,同时发出了武林公贴,约那平铁云等人端午之时决战冰湖林!” 秦元庚言语虚飘,却目光坚定,恨道:“此事我已知晓,端午之时,我必定要去冰湖林,与那平铁云会上一会!” 此时,门却猛地开了,俨然是秦白露,神色已是憔悴已极。却见她一袭白色百褶裙,花冠衫也是没了护袖镶锦,一身素色,想来应是寄人篱下不可行孝,便只能做此装扮以尽孝心了! 秦白露看到叶知秋,怔望了片刻,便已是满面泪水,声音极是凄婉的轻呼一声叶哥哥,便是直飞奔过去,猛扑进了叶知秋的怀中,紧抱住了叶知秋,咽咽的恸哭起来,此情此景,使得叶知秋与秦元庚心中俱是酸楚不已! 李文城站在门口望见这一幕,脸色苍白,心中猛抽,神色几欲扭曲,已是握紧了拳头,眼中寒光乍现。 叶知秋看在眼中,却径自不去管他,只轻拥着秦白露,情知她内心苦楚,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不说话,任秦白露在自己怀中肆意哭泣! 秦白露直哭得如一朵雨打雏菊般,泪水直把叶知秋胸前衣襟打湿,哀哀的捶者叶知秋肩头道:“叶哥哥,我爹爹和娘亲都被那贼人害死了,你却是去了何处?!” 继而又抽泣道:“如今便只剩了我与大哥两人,往后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知秋一阵心酸,只得安慰道:“白露,你还有我与大哥,我们自会照顾与你!” 秦白露闻言,轻轻点头,望着叶知秋,眼中泪水长流道:“我爹爹娘亲如今被贼人害死,爹爹更是身首异处,头颅被那熊希圣夺了去,尸骨不全,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寻回,好安葬爹爹!” 叶知秋心中惊怒,不想那坟茔之中埋葬的竟是秦胜的无头尸身,一时便觉心如刀割,恨不能立劈了那熊希圣。 “白露,世叔的头颅,我们必会寻回安葬,此血海深仇,我们也必报!” 此时李文城却道:“我虽武功不济,但手下有不少武林高手,锦衣卫也可调动,秦姑娘但有所需,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秦白露离开叶知秋怀中,轻轻对李文城点头,秦元庚道:“知秋,此次我与妹妹能够留得性命,多亏了李兄弟相救,更是求了神丹妙药为我治伤,此大恩,容后再报!” “秦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在下能够结识秦大哥与秦姑娘,已是三生有幸,所做皆是应当!” 秦白露却是柔声问道:“叶哥哥,你却是如何知晓大哥与我在这里?怎样寻到此处?” 叶知秋当下便叙说了他与沈詹如何进了解刀山庄,又是如何去了西安府,只把凤七七与永丰仓等避过未说。 永丰仓一事太过重大,况且朝廷锦衣卫千户李文城在侧,不可轻露; 至于凤七七与自己的事情,却不知为何,面对秦白露之时心中便有所愧疚,不忍言说,也便只能先避过,待日后再说! 叶知秋寻到了秦家兄妹二人,见他们无恙,心中已是大定,眼见夜已过午,便叮嘱秦白露回房休息。 李文城心中对叶知秋已是嫉恨非常、厌恶已极,巴不得他速速离开唐王府,甚至是离开南阳;叶知秋心中也是自然明白,他现在已是知晓秦家兄妹无恙,心中打定明日便离开南阳回镇西府,一是怕凤七七担心,二则是因秦家大仇未报,现在既已知晓秦家兄妹在此处,那李文城断不会亏了二人,叶知秋便要开始追查平铁云等人的下落了! 叶知秋拱手道:“李大人,你救下了我义兄妹,叶某万分感激,我也知晓你不愿我留在此处,明日我便出城,只是今后我义兄妹在此叨扰,还望多加照拂!” 李文城脸色铁青,闷哼一声,并不答话! 秦元庚见此,也是知晓李文城如此这般所为何来,心中不由轻叹,这李文城性子跋扈自傲,但能看出对自己的妹妹乃是真心喜欢;况且救下了自己兄妹二人,还安葬了父母,乃有大恩与秦家; 可自己那妹妹,却是一心想着叶知秋,如此一来,这李文城又怎能容得下叶知秋; 而自己这义弟叶知秋,对妹妹虽也是百般疼爱,只是却看不出有何男女之情,却不知叶知秋究竟心意如何! 想及此处,秦元庚也是万般无奈,只是当下父母大仇未报,还顾及不得这些儿女情长,只能容后再看吧! 秦元庚但听到叶知秋明日便要离开,也是皱眉道:“知秋,你我刚刚重逢,却又是为何急着要走?” 叶知秋道:“我既然知晓大哥与白鹿无恙,在此处又有李大人悉心照料,这边已是放心了,这便要去追查那平铁云的下落,也好早日为世叔与婶婶,还有解刀山庄数十条性命讨个公道,报仇雪恨!” 秦元庚神色稍缓,叹口气黯然道:“我恐还需将养些时日,如今若随你同去,反是拖累,只能劳烦知秋先行打点了!” 叶知秋急道:“你我何必说这些客套话,秦大哥,你但养伤便是,一有眉目,我便通知与你!” 秦元庚点点头:“现在天下兵祸连结,倘若日后我不在此处,你也不必寻找,我们端午冰湖林相见便是!” 二人约定好,叶知秋又道:“我没有当着白露的面说我明日要走,大哥你......” 秦元庚一叹:“我自知你何意,白露那边自有我,无妨!” 叶知秋心中有些无奈,只好点点头不语,与秦元庚告别而去! 李文城自送叶知秋出唐王府,正行间,李文城忽道:“西安府永丰仓一事,可是你所为!?” 原来李文城自见识了叶知秋的武功,只一招便已挫败了常山,虽是趁常山不备,但常山作为锦衣卫仪卫官,身手断不至如此不济,现在又知晓叶知秋寻找秦家兄妹曾去过西安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与永丰仓被烧吻合,这李文城武功虽然不济,但能做到锦衣卫四品千户,心智自也是过人,这叶知秋一是武功高强,二则去过西安府且时间吻合,三便是他由流贼占据的镇西府出来,只怕便与流贼有所沾染;当下便心生怀疑! 叶知秋心中一惊,仍是不动声色道:“千户大人为何如此询问?” 李文城轻哼一声,把心中计算说与叶知秋,又道:“若是不敢承认便罢了!” 叶知秋心中叹道这李文城果真心智过人,随即剑眉一扬,豪气笑道:“大丈夫做事,有何不敢承认!” 随即面色便是一冷道:“不错,便是我烧了那永丰仓!” 李文城闻言一愣,冷道:“好,叶少侠,果然胆色过人,不过李某乃朝廷命官,职责所系,今日你走出了这南阳府,我便要发出海捕文书通缉与你!” 随即又恨道:“于公于私,我都留不得你,哼哼,只盼你日后莫要被我抓到!” 叶知秋清然一笑,并不答话,直在李文城阴冷的目光之中径自出门,便去了南阳府衙,委托守门侍卫回禀与白圭,表了谢意,白圭又自派人带了手令将他送出了南阳府。 十章/ 丹江口血战书生 武当山得遇贤者 第一节 待叶知秋出城之时,义军已是连夜攻克了邓州,叶知秋一路赶往邓州城,路过几处村镇,但见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皆是邓州城守军溃兵,丢盔卸甲,带伤者十之七八,不见哀嚎,只是急望南阳府而去; 待叶知秋进了邓州城,城中义军正在打扫战场,城中民众多是大门紧闭,房倒屋塌众多,皆是被义军投石车击毁,街道之中多见尸伏于路,血迹斑斑! 邓州城初破,义军各首领皆忙于整顿,等见了石龙和尚等人,已是入夜时分,却是石龙和尚为众首领摆下的庆功宴之上! 众首领在宴上见了叶知秋,自也极是欢喜,尤其先锋将军苗虎,大步踏到叶知秋面前,喜道:“叶兄弟,如此快便从南阳府回来了!?” 叶知秋也是打趣道:“哪有苗将军打下邓州城快,我去时还在老河口,现在却已是在邓州城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苗虎也是面有得色道:“怎么样,俺老苗打下这邓州城也是够快吧,哈哈!” 叶知秋见苗虎一条臂膀已是包扎,刚要询问,那苗虎已是看在眼中,顿时笑道:“哈哈,不小心被那守城将官射了一箭,不碍事,那将官已是被俺一刀砍了!” 叶知秋见苗虎如此豪迈,也是朗声一笑,便也不再问! 此时石龙和尚已是到了,众人齐齐见过了军师,便依次落座,那苗虎却是拉着叶知秋,非要与他坐在一处,叶知秋推却不过,只好依了。 石龙和尚道:“众位首领,如今这邓州城已在我汉军手中,今晚我却是有几件事情需安排下去,然后众位便可以开始饮酒庆功了!” 众人皆道:“但凭军师吩咐!” 石龙和尚微微点头:“众位也知晓,我汉军攻下这邓州城,殊为不易,所以这第一,便是要坚守邓州,严防朝廷反攻!” 石龙和尚住口不语,环视众人道:“总兵官杨孝兴!” 杨孝兴站起身拱手道:“属下在!” “这守城之事,便交由你来,军卒器械,需妥当安排,城上铳炮也需重新安置,南阳府援军恐不日将至,你当速速安排后,回报与我!” 待杨孝兴应了,石龙和尚又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安抚这邓州城中百姓,以及清查朝廷余孽一事!” “刘聪,此事便交予你军法司承办!” 刘聪也起身拱手道:“军师,入城之时,属下已令军法司开始在城中彻查朝廷细作,至于安抚城中百姓一事,还需军师下令开放官仓,并安排给事工匠修缮受损民居,此外,城中花洲书院素有贤明声望,属下已派人前往,请书院山长配合我汉军安抚百姓,当事半功倍!” 石龙点头道:“官仓及给事工匠一事,我手令与你招办即可,其余诸事,你自安排便是!” 刘聪也是拱手应了! 石龙和尚这才端起酒杯,笑道:“此次攻打邓州城,诸位首领劳苦功高,我当禀与汉王,论功行赏,来,我在此先敬诸位一杯!” 待众人一起饮过,石龙和尚这才对叶知秋道:“叶少侠,却不知你此行南阳府,收获如何?” 叶知秋愧道:“我义兄妹已是寻到,只是......这刺杀白圭一事!” 在座诸位听闻此事,皆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叶知秋,叶知秋见此情形,心下有些黯然道:“刺杀白圭并未成功,实在是有愧军师所托!” “哎”苗虎却劝道:“那白圭老儿乃是朝廷的大官,身边防护厉害的很,哪里有那么好刺杀的,事成自然是好,不成也便就不成了,兄弟不必挂怀就是!” “哼,此事恐非如此简单吧!”石龙和尚却是面色不善道:“据我南阳府暗子来报,叶少侠已然是制住了那白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却又将他放了,是么?” 问罢眼神冷冽的盯着叶知秋,其余众首领闻言也皆是大惊,看向叶知秋的目光皆怀疑之色! 叶知秋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此事便只有他与白圭二人知晓,却为何传到了此处? 他却不知,原来他自在李文城那边认了永丰仓一事,而白圭声称与叶知秋乃是朋友,李文城心中自知白圭在皇帝心中分量,单凭此事即便上书锦衣卫都督及留守指挥使,到了皇帝那里也是无用,索性便找到白圭直言此事,落个好处罢了。 那白圭闻听李文城说及永丰仓一事竟是叶知秋所为,也是大惊,心知此事可大可小,若被锦衣卫抓紧此事不放,弹劾自己与流贼有染,势必对己不利,当下便说道自己原来乃是被叶知秋刺杀,因赞其侠义才帮了一下,并无深交,更对永丰仓一事毫不知情。 于是李文城当下便发出海捕文书,通缉叶知秋,盖上了锦衣卫及白圭行军统制大印,同时暗令锦衣卫内一众江湖高手,开始追杀叶知秋! 此事既已泄露,义军潜在南阳府中的暗子自是知晓,便急将此消息传与了石龙和尚,这才有了石龙和尚这一问! 而叶知秋对此却毫不知情,如今见石龙和尚如此诘问,心中一叹,只得拱手道:“确实如此!”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诸位义军首领皆是面面相觑,更有甚者已是对叶知秋皱眉怒目相向。 却听石龙和尚继续道:“镇西府我汉军北路大帅张擒虎,是否也曾被你挟持?” 叶知秋心中无奈,只得又道:“确曾被我误会挟持!” 石龙和尚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叶少侠还当真是与大帅有缘,前番在镇西府挟持我汉军大帅,却又放了,还成了朋友,此番又于南阳府挟制了朝廷大帅,却还是放了,只是不晓得是否也是成了朋友?” 叶知秋未曾想过事情竟至于此,轻叹一声,闭口不语! “叶知秋,我汉军上下当你做朋友,不想你却做出此等不义之事!”刘聪却是怒道。 “叶兄弟前番烧了那永丰仓,乃是我汉军的朋友,断然不会如此行事!”苗虎也是心中焦急,喊道:“叶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叶知秋躇立片刻,却是抱拳对诸位首领行礼,黯然道:“前番挟持张大帅,皆因误会而起;此次又挟持白大帅,白大帅乃仁义忠悯之人,官声颇佳,想必诸位俱都知晓,我辈江湖中人,侠义立身,岂能枉杀好人;怎奈各位却是两立,却要我如之奈何!” 当下便把在南阳府衙思补堂白圭与陈镒、鲍信之言说与诸位首领,在座诸位听完,已是神色各异! 十章/第二节 石龙和尚见此,便开口问道:“叶少侠,你既是我汉军的朋友,便断然不可对朝廷命官生出此等好心,念在你火烧永丰仓,有大功与我汉军,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加入我汉军效力,以后与那官军断了瓜葛便是,你可是愿意?” 叶知秋眉头轻蹙,道:“军师,我与官军并无深交,只因我义兄妹为朝廷所救,不得已才与官军有所牵连,此事还望军师知晓!” 那苗虎闻言大喜:“叶兄弟,你便快快应了军师,入了我汉军,你我兄弟二人一起上阵杀官军,救百姓,那才是痛快!” 叶知秋沉吟片刻,拱手道:“叶知秋些许微末本事,能被汉军朋友看得起,已是愧不敢当,至于加入汉军一事,叶知秋尚身负血海深仇,大仇未报,不敢别做他想,还望诸位见谅!” 叶知秋话刚说完,义军诸位首领本已缓和的表情,便又是肃然起来。 “叶兄弟,你......”苗虎话说一半,却不知怎样说下去才是; 杨孝兴却道:“叶兄弟,如是加入我汉军,你那大仇自有我汉军帮你,岂不更加稳妥!?” “叶知秋”忽听刘聪一声厉喝:“你心高气傲,心中是把我等当做了朋友还是流贼?难道入我汉军是辱没了你么?”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哗然。 叶知秋眉头猛皱,心头火起,盯着刘聪怒道:“刘聪,休要满口胡吣,叶某从来只当汉军做朋友,又哪里来的心高气傲?” 刘聪闻言大怒,当下飞起一脚,把身前桌子踢飞,拔刀便欲上前,却听石龙和尚大喝一声住手,一掌便拍在身前桌上,将那桌子立时便拍的粉碎,酒食洒了满地皆是! 刘聪刀已出鞘一般,却猛地被石龙和尚镇住,恨恨的盯着叶知秋,将刀猛地收回! 石龙和尚手中攥着酒杯,冷道:“叶少侠,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汉军也不强求,大家做不成朋友,只盼也不要做了敌人才是!” 当下诸位首领皆是神色黯然,叶知秋见事已至此,断无再留之理,便告辞而出,连夜出了邓州城回镇西府去了。 当晚庆功宴也是不换而散,那刘聪却心中仍是大为不忿,找到石龙和尚道:“军师,此人如此张狂,何故放了此人?” 石龙和尚阴森森盯着他道:“他既能从西安府烧了永丰仓全身而退,你觉得我邓州城汉军可是能留得下他么?” 一句话直问得刘聪哑口无言。 石龙和尚却是嘿嘿一笑:“此人与你我还有大用,且先放他去便是!” 却说叶知秋径直出了邓州城,一路夜行先至老河口,已是天色大亮,雇了船家便直向丹江口扬帆而去! 行至午后,便已是过了三岔口,小舟已是进了丹江口水面,叶知秋一夜赶路,小憩刚醒,吃了些东西,便出仓独立,眼望着这千里水波粼粼生辉,水天一色广阔至极,叶知秋身处其中,心中却仍是烦闷不已,行事无愧于心,却总是处处不如他人所意,当真是使他心中恼怒,想起心木老祖所言,无愧于心但行当下便是,且管那些不相干之人如何去评想,更不必为了不相干之人乱了己心,心中方才好了些! 正思索间,忽见远处一艘大船风帆劲鼓,在湖面之上疾速而来,船身不算庞大,却也有七八丈长,此时正疾速劈开水面,压着飞溅的浪花,却是向自己飞驰而来! 叶知秋心中暗道不好,眼见这小舟已是难以避开,那舟子已是惊慌失措愣在当场,叶知秋见已是躲闪不及,想来这水上营生之人,水性应是极好,便一把提起那舟子,直向水面扔去,却是将那舟子直扔了十几丈远,“噗通”一声落入水中,那舟子这才醒悟,急忙奋力游水呼救; 叶知秋将那舟子扔出之时,便已是抽出天龙刀,纵身一跃,直向那大船跳去,只听得脚下“咔嚓”声响,那大船已是将小舟撞得粉碎。 叶知秋身形向大船之上落下之际,已是一刀劈向了船舱门口,船舱内忽地跳出两人,各持兵刃,本欲直向叶知秋要害劈刺而去,却不想叶知秋已是一刀劈下,二人急是一个腾身闪过,叶知秋并未跟上,只是跳开看着二人,却是认得; 一人手持一戟,便是提兵山山主郝通天,另一人则手持拂尘,一身道袍,赫然便是那终南山一字真人马天风,叶知秋大惊,在西安府鼓楼之上,马天风不是已被沈詹一剑杀死,怎生会在此处! 方欲问话之时,忽觉头上阵风袭来,急将身形矮下,挥刀直向上劈去,只听得“铛铛”作响了两声,头顶之人发觉偷袭不成,便已是凌空退开,叶知秋只觉手臂震得微微发麻,不由得看向那人,却见那人一身云青色宽袖襕衫,黑色缘绣,皂绦软巾垂带,面色白净,长须翩然,一番中年儒士风采,手中持一把扇子,更加衬托儒雅风气,只是扇骨反出光芒,显然是精钢所制! 那儒士呵呵一笑:“叶少侠果然少年英雄,功夫当真了得!” 原本此人便藏身在桅杆之上,隐于大帆之后,方才寻机飞身而下,原本也未想一击建功,只是立马试出了这叶知秋的反应及武功皆是上乘! 叶知秋但见到郝通天与那马天风,便已知晓,这几人皆是李文城的属下,便应是那李文城派来的了! 此时那儒士笑着高声道:“大师,你也便出来吧!” 只听得一声佛号,船后便又转出一人,一身青色僧袍,方口大耳,面生横肉,满脸虎须,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和尚,那和尚对儒士笑道:“此时确已无偷袭必要了!” 叶知秋心中暗惊,这李文城如此用心良苦,看来非是痛下杀手不可了,冷然一笑道:“为了叶某,你们的千户大人当真是费尽心机啊!” 那儒士倒有些意外之色,随即笑道:“原来叶少侠已是知晓我等身份!” 叶知秋随意将刀挥了挥,轻道:“那位只剩一根短戟的郝山主,我却是认得,只是那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的牛鼻子老道,叶某却不知是认得还是不认得!” 郝通天闻言脸色通红,眼睛已是盯紧了叶知秋,将手中那一杆短戟一抬,面色一狠道:“这杆短戟你也可以带走,但要如那晚一样,插在身上!” 那道士却是大怒道:“我大哥死于你手,今日我便将你碎尸万段,以慰我大哥在天之灵!” 原来这道士便是马天风的孪生兄弟马天雷! 叶知秋蔑笑道:“就凭两位的绝学,只怕还便如那晚一般吧!” 此时那儒士却是笑眯眯的开口道:“哎,这不是还有我们二人么!” 十章/第三节 说罢那人将精钢扇子刷的一下打开,胸前轻摇,颇有雅士之风,轻道:“在下铁指书生于南川,人称于二先生!” 又刷的一声合上扇面,作态甚是潇洒,扇子一指那和尚道:“这位乃是悬空寺无嗔大师,江湖人称无畏狮子!” 叶知秋心中一凛,情知二人俱是江湖成名高手,今日之事断难善了,索性拼了便是,随即胸中顿生起一股豪情,将天龙刀一指,朗声道:“哪管你等是何方神圣,但来便是,何须废话!” 于二先生大声喝彩一声:“好,果然是少年豪杰,不过我等虽是江湖之人,奈何现在受朝廷节制,而你乃是朝廷重犯,便也怪不得我等不尊江湖规矩了!” 话音一落,一个箭步便上了前去,扇子直点叶知秋胸膛,那郝通天也是手执单戟,飞身便一戟刺下,因在船上空间并不甚大,那马天雷与无嗔便站定位置,暂且压住阵脚。 叶知秋天龙刀向上挑起,一刀将郝通天单戟磕飞,身形一侧,便已是避开了于二先生点来胸前的扇子,于二先生手腕一抖,刷的一声那扇子已是在叶知秋眼前猛地展开,直划过叶知秋脖颈,此招若得手,叶知秋断然头颅难保,叶知秋急用刀柄向下一点,将那执扇左手点开,那扇子却是将叶知秋衣襟划开;叶知秋顿时一身冷汗,而于二先生的右手成指,却已是向叶知秋腰间点去。 此时那无嗔却是已补上了郝通天的位置,一腿向叶知秋腹部直蹬过去,刚猛无匹,叶知秋趁此时两人俱是攻在下盘,郝通天与马天雷二人还未有空隙进攻之时,身形一展,猛地腾空而起! 叶知秋被心木老祖锻筋通脉之后,内力已是大增,此时运气更是通畅无比,再无滞涩之感,身形凌空直上,宛若游龙; 于二先生又是喝彩一声,四人便俱是直向上跃起,却不料叶知秋毕竟气盛,孤注一掷之下,一刀向下怒劈而去,刀身竟隐隐作响,便似龙吟凤鸣,天龙刀猛现三尺青黑色刀罡,竟若有龙隐隐冲腾欲出! 四人顿时脸色大惊,于二先生知晓叶知秋武功极高,却还是有些大意,小瞧了他,当下急用扇子护住要害,内力灌与指尖,一道指力直冲而出,点在那直劈下来的青黑色刀罡之上,那刀罡只是略略一滞,却仍是直劈而下,劈在了那扇面之上,于二先生只觉身躯大震,疾落而下,身形一边下落,一边用扇子急挥,一层层卸去那青黑色刀罡,直至落地方才稍安!犹自惊魂未定! 那三人在刀罡余威之下,也急忙落下身形,却不料叶知秋左掌已是运气拍出一式千佛开碑掌,待掌影层层叠叠翻飞而出之际,已是运气又一个腾身,便直又是向上飞纵,落在那桅杆横木之上! 那掌影直向下冲来,顿时将三人包裹,那无嗔一掌迎上,却不料第一掌便觉手臂阵痛,后更如重锤击胸,此后竟层层叠叠,似无穷无尽,直受对了八九掌,方才散尽掌力,而那无嗔嘴角已是有血渗出! 郝通天在西安府鼓楼之上便已是见识过这千佛开碑掌,惊惧之下并不敢接掌,眼见难以躲过,竟是把心一横,向后一仰身,却是“噗通”一声翻下了船,跃入了水中,那层层叠叠的掌影拍在水面之上,直轰起一丈余高水花,而掌力却是被水波卸去了! 至于那马天雷,硬对几掌之后,便哇的一口鲜血喷出,眼见已是受了内伤! 叶知秋心知这一次对方尚且在轻敌之中,若不能趁此出其不意见功,打伤一二人,今天便断难脱身,是以方才两招皆是全力以赴,一招黑龙入海逼退明显最强的于二先生,随即打出千佛开碑掌直向三人而去! 叶知秋此时内力较那西安府之时,虽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天龙舞、天龙刀、千佛开碑掌接连全力打出之后,叶知秋也是颇觉疲乏之感! 待那郝通天翻身跃至船上,已是浑身水淋淋,而四人则皆是惊惧不已,不想这叶知秋竟如此厉害,当真是小瞧了他! 于二先生已是收了笑容,肃然道:“难怪千户大人派了我四人同来,叶少侠果然好功夫!” 随后又对其它三人道:“马真人,你且先休息便是,我与无嗔大师围攻与他,郝山主压住阵脚补位!” 叶知秋见此情形,心知若被于南川与无嗔两人夹攻,便当真是危险的很,心中暗道那马天雷已是受了内伤,而无嗔方才已是被掌力震的气息有些不稳,若能防住于南川,冒着受那郝通天一击,只要强行将无嗔打伤,只剩于南川与郝通天二人,或许自己便可脱身而去! 打定念头,眼神坚定起来,心中发狠,便不待他们攻来,主动飞身而下,又是一刀龙跃鸿矫,青黑刀罡又现,刀罡便直向下方三人劈去; 于二先生身形婉转之下,内力注入扇子之中,已是用扇子将刀罡一一劈散,无嗔则腾身避过,那刀罡劈空落在船上,却是将船劈的木屑飞溅,立时便是一个大豁口,已是可见舱底;郝通天则短戟疾点,叮铛作响几声,也是将刀罡化解,只是手臂震的发麻,待细看时,却见短戟之上已是刀痕斑驳,尖刃更是被削去了小半,眼见这仅剩的一杆短戟也是废了! 此时于二先生却是腾空而起,趁叶知秋未及换招,一指疾点,霎时间便已是点出数指,皆是点向叶知秋大穴要害之处,这于二先生江湖人称铁指书生,指力自然非凡,叶知秋不敢大意,一掌拍出,内力雄浑无比,而那一指却是点在叶知秋掌心,叶知秋猛然便觉掌心剧痛,而下一指已是向他当胸点出,叶知秋急挥刀拦在胸前,只听“铛”的一声,于二先生那一指点在刀身,直震的叶知秋双手发麻,心中暗苦,这于二先生的指力当真厉害; 于二先生心中冷笑,铁板拍在水面那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可若是长针直刺水面,便任你掌力浑厚如海,我也刺得进去,便是这一指破掌风的精髓所在! 但几招过去,于二先生也是暗惊,这一指点出,便是很多江湖名家若敢如此接招,立时便废了他一条臂膀,这叶知秋竟只是手臂剧痛不已,内力当真浑厚,这番功力,便是对上江湖名门大派执掌人物,怕也不遑多让! 二人招式未尽,却见无嗔又已是翻掌攻来,掌力呼呼带风,原来这无嗔所练乃外家功夫,不甚讲究内气,但一双手掌开山裂石,却极是刚猛; 方才在叶知秋掌下嘴角渗血,导致气息不稳,皆因千佛开碑掌便直是击打心神内府以致内伤,外在却并看不出伤痕,而外家功夫内里气韵本就不足,对上叠荡不已、专打内府的千佛开碑掌,当真是克星一般! 这无嗔便是善于进攻,而外家功夫筋骨熬炼极其厉害,因此只要不是对上内力雄浑的名家大宿,无嗔便皆是步步紧逼的进攻,而不惧反击,因此号称无畏狮子;却没想到叶知秋这般年纪竟有如此功力,轻敌之下却是吃了个闷亏! 十章/第四节 这时无嗔已是向叶知秋一掌拍出,而于二先生也是指力点来,一时间三人斗的难解难分,叶知秋一人对上两位高手,不多时,已是险象环生,额上细密汗珠冒出,心中便已是十分焦急;这二人或交错攻守,或同进夹击,当真的是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正此时,叶知秋忽然望见了那马天雷,径自强站在边缘,捂着胸口观战,一时心动,情知如此下去凶多吉少,便已是顾不得许多,咬牙猛攻几招,发狠将二人逼退,一腾身便又是直纵上天,于二先生与无嗔也是双足一蹬,便直向上追去,那郝通天便随后跟上。 几人却不想这天龙舞身法极是怪异,叶知秋直向上十余丈,还未待几人追上,身形突地一转,已是向马天雷猛扑了下来! 三人身形尚在空中不及落地,但见叶知秋扑向马天雷,一时大惊,那马天雷也是惊惧不已,挥起拂尘抵挡,奈何已是内伤在身,叶知秋一掌劈在马天雷当胸,马天雷便又是哇的一声再次吐血,只一个照面,叶知秋已是将马天雷制在手中。 那于二先生与无嗔也是反应极快,二人在空中互相击打一掌,借力之下,无嗔已是将于二先生推向叶知秋,于二先生便已是一指点出,而无嗔也是借力蹬了一下桅杆,便在于二先生之后紧跟而上。 却不想此时叶知秋已将马天雷提在手,猛地一挥,便将马天雷抛向于二先生,于二先生大惊,急收回指力,半空接了马天雷,将马天雷凌空一推,却是推向了郝通天! 此时叶知秋趁于二先生与郝通天接救马天雷的片刻,面向已是飞身而来的无嗔,急提气运掌,却见于二先生已是转了身来,一指点向自己; 叶知秋情知机会只此一次,心中发狠,猛地一掌大力拍出,仍是千佛开碑掌直向无嗔而去,无嗔身在半空飞下,已是无法躲闪,心中一横,也是双掌蓄力拍下,轰然一声便已是对上了那叠荡的掌影; 而此时于二先生已是杀到,叶知秋已是躲避不开,只来得及身形稍侧,却是将那点在后胸的一指稍偏,“噗”的一声点在了叶知秋的后背! 叶知秋顿觉如一剑刺穿心肺一般,于二先生随即扇子扫向叶知秋,叶知秋强忍疼痛,猛地上提天龙刀,并不去管那扇子,不顾性命般直劈向于二先生,于二先生大惊,这叶知秋难道是要以命搏命么?当下便急速后撤,避开了这换命一刀! 叶知秋不管身体被指力所伤,见成功逼退于二先生,翻身便腾空而起,直向岸边飞去,飞了十余丈便已是不支,只得落于湖面,在湖面如履平地般急速向岸边飞奔! 而此时,无嗔对上千佛开碑掌,接连硬抗了十一下,便觉浑身内府被打碎一般,再提不起一点力气,被第十二道掌影直接拍飞,尚在半空便已是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了过去,“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叶知秋连续恶战,内力不济之下,只强提一口气打出了这一掌,而这十二道掌影,已是最后一道! 于二先生见叶知秋已是重伤逃遁,一提气便也是跃于湖面,口中同时大喊郝通天去救无嗔,身形已是向叶知秋直追而去! 叶知秋受伤颇重,再者连续耗用内力,已是有些不支,快近岸时,已是快要被于二先生追上,此时忽然自水底窜出一个身影,手持一柄钢刺,直刺向于二先生,猝不及防之下,那于二先生大惊失色,身形急忙跃起,手中扇子已是掷出,打在那持着钢刺的手腕上,可仍是被那钢刺划开了襕衫,手臂已然是受伤! 叶知秋腾身一跃上岸,却听后面打斗声起,回头望时,却正看到于二先生掷出扇子,仔细看那与于二先生缠斗之人,竟是那个被自己扔落水中的舟子! 却见那舟子此时正与于二先生对了一掌,身形一翻,纵身落入水中,便又是不见了踪影! 于二先生不敢在湖面久留,急纵身也上了岸,叶知秋暗咳两声,嘴角便又有血溢出,心道不好,只得转身再逃,却不想根本已是提不起气来,踉跄跑了几步,转眼间便要被追上,索性将心一横,便停下来,转身面对着追来的于二先生,心中情知跑不了,拼了便是! 此此时却见那舟子又从水中跃起,也是上了岸,纵身便向于二先生扑去,手中钢刺直刺于二先生后心! 叶知秋两次眼看便要追上,却都被这舟子拦了下来,于二先生心中大怒,便欲先解决了这舟子,回头一指便点了过去,那舟子急闪身,于二先生左点右点,那舟子却并不招架,只是腾挪闪避,身法迅疾怪异,却是每次都能堪堪避过、化险为夷! 叶知秋欲上前帮忙,奈何已是毫无力气,只听那舟子喊道:“叶公子快走,休要管我!” 叶知秋摇头苦笑:“我却是能走得动么!” 那舟子支撑一会,便已是功力不济,处处险象环生,落败只是早晚而已,叶知秋喊道:“你能走便走,不需管我便是!” 那舟子自不答话,只是继续缠斗,却没几招,便被于二先生一脚踹起,又落于了水中。 于二先生上前便欲对叶知秋下杀手,不料身后水声响动,那舟子竟又自水中跃了出来,于二先生一指点来,那舟子竟也不管不顾,任那一指点在自己胸前,却是猛然抱住了于二先生一条腿,口中溢血,却只是不松手! 叶知秋见此,那于二先生已是被这舟子死死抱住动弹不得,想来这舟子是拼死为自己创造了最后一丝机会,便拼尽全力猛然向前一扑,天龙刀已是投射而出,直向于二先生刺去! 却不想这浑身力道已是没有了,待天龙刀抵到于二先生身前,却被于二先生“铛”的一声一指点开,回身一脚踏在那舟子后颈,却是直接将那舟子脖颈踏断。 叶知秋虽不知这舟子是何人,也不知为何舍命相救,眼见那舟子嗬嗬几声便命丧当场,心中却是心如刀割。 于二先生回头盯望着叶知秋,心中大恨,为此一人伤了无嗔与马天雷两人,如今自己也是带伤,扇子都已丢在了湖中,上前便要结果了叶知秋的性命! 十章/第五节 此时却听一声无量寿佛,于二先生心道不好,恐又生变,急上前一指点出,指力直杀叶知秋而去,不想一道劲风袭来,却是将那指力轻轻化解! 于二先生望去,却见两个道士站在当场,心知此地距武当山不远,这道士十有八九便是武当派之人; 那年长道士稽首道:“贫道武当山赵玄衡!” 那年轻道士也便道:“陆克定!” 于二先生心中顿时惊疑不定,还礼道:“原来是武当玄衡子及克定子,久仰,在下于南川!” 赵玄衡稽首道:“原是铁指书生于二先生,贫道有礼!” “此人乃朝廷要犯,在下奉命缉捕,却不知二位道长为何拦我!?” “哦”赵玄衡并不以为意,笑道:“此人与我武当有些渊源,还望于二先生看在武当薄面,能够抬手放过!” 于二先生心道不好,怎生又扯出了武当派,便道:“非是我于南川不领情面,只是此人乃锦衣卫重犯,朝廷若怪罪下来,实是无法担待!” 陆克定听他扯了锦衣卫做挡箭牌,却是怒道:“惹不得锦衣卫,你便惹得过武当么!?” 于二先生眉头一皱,却听赵玄衡愠道:“克定,不得无礼!”随即又对于二先生笑道:“师弟脾性不好,还望于二先生见谅!” 于二先生眼见二人演的双簧,却无奈至极,一对一尚有可为,一对二,断无胜算,不由得心中一叹,情知今日此事已不可为,不若送个人情给武当便是,于是拱手道:“此人既是武当派的朋友,在下自当卖个面子,二位道长且将人带走便是!” 当下便只得拱拱手,心中忿恨着离开了! 赵玄衡却是转头问道:“克定,这人便是你所说的心灯大师的弟子么!?” 却听叶知秋道:“多谢二位道长相救,陆道长,又见面了!” 二人见叶知秋伤势颇重,当下也顾不得寒暄,便拾了天龙刀,捡一处幽僻之处葬了那舟子,直搀背着叶知秋上山去了! 待将叶知秋安顿下来,查看他的伤势,赵玄衡叹道:“这铁指书生果名不虚传,这指力已是令你至阳、风门、神堂等几处大穴塞闭,内伤颇重,难怪你无力再运气!” “不过好在无性命之虞,贫道只需为你真气冲推,银针开穴,而后放出积淤,随后调养些时日便无碍了!” 叶知秋心中大是感激,赵玄衡令他袒露上身,盘膝坐下,武当真气浮于掌上,双掌交错,轻按于他几处大穴游走,随着掌心隐有白雾升腾,叶知秋觉得胸腹之间阵阵疼痛,却又略带暖意; 赵玄衡直如此轻推了半个时辰,忽然双掌互错不断挥出,却听啪啪作响,已是在叶知秋背上连拍了几掌,叶知秋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感觉气血已是通畅了许多。 赵玄衡嘱咐叶知秋勿动,顾不得擦一把额头汗水,却是迅速将陆克定递来的银针包裹摊开,一手伸指在叶知秋背上疾点,一手已是取了银针,点一下,便迅速扎入一支银针,随着一支支银针扎入,叶知秋觉得背上几处大穴奇痛无比,忽而又奇痒难耐,片刻已是汗流浃背; 待叶知秋背上已是扎进数十根银针后,赵玄衡方才住手,擦了一把汗水道:“叶少侠且忍耐片刻!” 叶知秋赶忙道:“无妨,只是有劳道长了!” 赵玄衡点点头,却是开始取出背上的银针,不同与扎入银针的迅捷,取出时却是两只轻轻捻动,缓慢抽出,直半晌才将银针全部抽了出来! 赵玄衡将银针全部抽出后,对叶知秋道:“请缓缓运气游与全身大穴!” 叶知秋依言运气,却感觉滞涩无比,待叶知秋运气之时,赵玄衡却是接过了陆克定递来的一把小巧牙刀,直将叶知秋后背一处大穴皮肉破开,但见一股淤血流出,待淤血干净,便敷药上去;接着又是破开另一处皮肉,如此这般,一直在叶知秋后背划开七处一寸长的口子,那七处伤口却是排成了北斗七星阵状; 待全部不见淤血,敷药完毕,方才松了口气道:“叶少侠,此伤已是无碍,只需调养便可,你可试着运气!” 叶知秋此时运气,便觉得已与原先并无二致,心中大为惊喜,施礼道:“有劳二位道长,叶知秋感激不尽!” “呵呵,不必如此客气,你乃无禅寺心灯大师弟子,无禅武当两派也自有些渊源,你便就在武当山养伤,七日之后,我再为你敷一回药,便再无大碍!” 三人又寒暄一阵,天色已深,赵玄衡便叮嘱一番,各自歇息去了! 叶知秋一夜难眠,心中仍是想着那舟子,萍水相逢之下,竟舍却性命护了自己,那舟子的武功自己却从未见过,却不知是何人,又为何如此?不料越想越无头绪,只得先且放下,日后再探寻一番! 第二日,叶知秋行走已是无碍,清晨打坐运气,除却有些微痛之感,内气倒是运行通畅,这才心下大定,吃过了小道士送来的餐食,便缓步出门。 在武当山行了一会,近观宫殿丹墙翠瓦、石阶玉栏、楼台玲珑,古木参天而立;远望雾峰箭镞林立、溪涧纵横、飞檐渐露、石阶蜿蜒入云;当真一副大派气象! 风光奇秀,引人远离江湖喧嚣,一路渐行,仿佛置身云端,所有烦忧尽皆消于足下,身入其境,竟有俗念顿消的出世之感! 正自醉心其中之时,忽听得有人喊自己名字,转头望去,原却是陆克定,忙见了礼! 陆克定急匆匆笑道:“我师尊得知叶少侠来了武当,请你过去一叙话!” 叶知秋心中一惊,陆克定的师尊,不就是武当掌教殷老真人么? 当下不敢怠慢,便急随陆克定去了! 待行至金顶大殿,一进门叶知秋便望见殿内一位老道士,身着皂色道袍,白发玉钗挽髻,白须垂悬于胸,鹤骨龙筋之姿,凛然非凡之态,蒲团盘坐于数丈高的真武大帝之下! 叶知秋恭谨上前,施礼道:“晚辈叶知秋,见过殷老真人!” 殷老真人站起身,目光灼灼望着叶知秋,轻笑道:“你便是心灯的弟子?” 待叶知秋应过,殷老真人又道:“果然内力雄浑,名师之下必有高徒,呵呵,我听克定说,你师父却已是圆寂了是么?” 叶知秋应是之后,却见殷老真人面色微有肃重,轻叹一声道:“如今又去了一位,这世间老道的故人却是寥寥无几了!” 叶知秋闻言恭道:“前辈可是与家师有故!?” “嗯”殷老真人轻轻点头,神态略有自讽道:“我与你师父,可谓是亦敌亦友!” 见叶知秋一愣,殷老真人继续道:“敌是死敌,友是挚友,几十年相交相知,却也几十年以命相搏!” 随即话锋一转,轻道:“些许陈年往事,还提他做什么,你师父已不在人世,诸般恩怨,便都随他去了罢!” 十章/第六节 殷老真人深望叶知秋道:“你却为何遭人追杀?” 叶知秋便将自己自解刀山庄遭劫,自己前去西安府寻找秦家兄妹并火烧永丰仓,最后又追至南阳府之事说与了殷老真人,待叙答完毕,殷老真人却是沉思片刻道:“你能有如此侠义心性,殊为不易,只是诸事随心,虽心中向善,奈何善果难求;” 顿下又道:“义军与朝廷势同水火,你却两厢瓜葛,而你自身又牵扯到解刀山庄的江湖恩怨之中;义军、朝廷、江湖,你皆深涉其间,此中因果极大,只怕你难以容身,此次被锦衣卫追杀,便已是先兆,老道奉劝你万事当好自为之!” 叶知秋闻言心中黯然一叹,如今锦衣卫已开始追杀自己,义军那边已是与石龙和尚等人交恶,江湖之中又有大仇待报,如此情形他身在其中,更是感同身受,当下躬身施礼,谢过殷老真人教诲! 殷老真人转而又问道:“冰湖林端午之会将至,不知你却是有何打算!?” “晚辈届时会去冰湖林,与无禅寺众师兄与我那义兄妹在冰湖林汇合,一并讨伐平铁云等人,为我秦世叔等人报仇雪恨!” “呵呵”殷老真人兀自一笑,随即正色道:“天下事,江湖事,永远没有你们见到的那样简单,遇事切勿急切,此中隐情秘辛恐还不为人所知!” 叶知秋心中不解,问道:“晚辈愚鲁,不知前辈此话是何意?” “呵呵,老道涉足江湖一甲子有余,见惯了曲折之事,你自不必知晓,且往后看便是!” 此时陆克定却道:“师父,郑盟主的信函早便送到我武当山了,只是你究竟是去不去那冰湖林呢?” 殷老真人听陆克定打问,当下眼睛便瞪了过去,哼了一声,怒道:“我要再不去,你是不是便要把我武当派的脸面丢光了!” 陆克定赶忙垂头低胸不再说话,眼中却满是笑意! 这殷老真人年逾九旬,却仍是如此火爆性子,与这小徒弟陆克定当真是对了脾性。 待殷老真人又探查了叶知秋的伤势,已无大碍,当下便吩咐陆克定带他回去休息去了。 如此叶知秋便在武当山盘桓养伤,他算了行程,若是几日后伤愈先赶回解刀山庄的话,势必错过冰湖林端午之会,只得写了书信,告知她冰湖林端午之会后自己便回解刀山庄,托了武当山弟子下山带与凤七七。 几日下来,叶知秋伤势竟已是快要痊愈,发功运气便已是丝毫无碍了。 这日里叶知秋却是有幸得殷老真人指点,原来殷老真人与心灯大师当年有过几场恶战,对心灯大师的武学极为熟悉,有心指教叶知秋,便令其权利攻击自己便是! 叶知秋心中情知这老道武功登峰造极,已至化境,也不担心自己那点功力会伤了他,当下便点头应允,立时站定提气,运起一掌便直向殷老真人拍去,层层叠叠的掌影便是直冲向殷老真人! 那陆克定见叶知秋掌力如此雄浑,也是不由得暗叹不已。 却见那殷老真人并不闪避,只是一掌轻柔向前推出,那掌前便有一尺余气劲凝滞不散,随即双掌揉出太极势,在周身不断游走,便已是生成气劲漩涡,不断旋转与殷老真人周身,只带得周围风声猎猎,道袍飞扬,已是团团将他护住; 那掌影叠荡,尽是拍击在那团气劲之上,却并无声响,便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动静,待掌影散去,那团气劲也只是旋势稍缓而已! 叶知秋却是从未见过如此化解这千佛开碑掌的,直瞧得目瞪口呆! 殷老真人收了势,笑道:“不错,拍出了二十一掌,已是快要突破第二层了!” “你可知你师父能够拍出几掌么?” 叶知秋一愣,脸色微红道:“晚辈不知!” 殷老真人笑道:“这千佛开碑掌的最高极限乃是三十六掌,你师父心灯便可拍出三十六掌!” 顿了一下,轻叹一声道:“但他最多一次,却是拍出了三十七掌,不过你这般年纪能有此功力,已是殊为难得了!” 见叶知秋仍是一副惊讶表情,殷老真人不由得大笑道:“我这太极气旋功,想要使出可是难的很,也只有赵玄衡能够勉强运起,便是王广陵与陆克定也是不行!” 陆克定闻言面色郝然,却是不满的望着殷老真人,殷老真人双目一瞪道:“看我便能学会么,如不好好修习有何用!” 陆克定只好低头,一脸无奈,其实这武当三子皆是这殷老真人心头之爱,尤其这小徒陆克定,殷老真人对他更是爱护有加,三人也皆是勤勉之人,无奈这武学一途却无法明言,到了一定高度,再想有所上升的话,勤勉只是其一,天资、悟性,甚至机缘皆是缺一不可! 武当派与叶知秋虽心法招式皆是不同,但武学至高则殊途同归,得到殷老真人指点,这般几回下来,倒也使得叶知秋受益匪浅,功力大进! 这日,雨后初晴,叶知秋正行在武当诸峰之间使出天龙舞,跳跃纵横之时,却是忽闻一阵琴声传来,便是他这不通音律之人,闻之亦觉空灵至极,心中大是仰慕,身形微动,便已是循声而去! 待他落在一处高峰之上,那琴声已是听的清楚,向下望去,但见远处溪涧之上,有两人一坐一立,相伴于绝壁深崖之上,那盘坐之人,正在抚琴,而那站立之人,衣袂飘然,长发随风,手执洞箫悠扬,却是个女子! 远望红日当空,峰林上下,云浪涛涛;刹那间阳光射来,白浪化为红波,烟云之上闪现一道七色长虹,光辉夺目。 此时,但听箫音幽幽而去,悠长高远,缓似流泉;琴声袅袅而回,激荡九霄,急如飞瀑;琴箫和鸣,婉转似愁肠百结,广阔如海纳百川! 却听那抚琴之人高声吟唱道: “醉来长袖舞鸡鸣,短歌行,壮心惊。西北神州,依旧一新亭。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编简为谁青?一掬钓鱼坛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此一曲江城子直将叶知秋听得入神,不由得喝了一声好,却是将那二人惊动,琴声箫音骤停! 却听那抚琴之人朗声笑道:“公子欲效伯牙子期乎?” 十章/第七节 叶知秋见断了二人琴声,心中甚愧,便飞身下来,却见那抚琴男子约三十余岁,青袍皂靴,头戴方巾,皂绦软巾垂带飘洒,儒雅至极;而那手执洞箫的女子年纪略轻,身着缎绣凤尾裙,生的极是清丽! 叶知秋拱手施礼道:“在下叶知秋,闻听二位先生高音入了神,不意却扰了先生,甚是歉疚!” “哈哈”那抚琴男子潇洒笑道:“其音再妙,若无人听,岂不是寡曲难和?反而不美!” “在下花洲书院曲伶伦”随即一指那清丽女子道:“这是拙荆萧观音!” 那萧观音微微一笑,轻施了个万福! 叶知秋一怔,大悟道:“原来是青牍先生,在下久仰先生大名,不想今日得见,当真有幸!” 曲伶伦却寂然一笑,道:“尘世虚名,不足称道!” 萧观音却是问道:“叶公子也是武当之人么?” “在下师门与武当有些渊源,前些时日受了些伤,幸得赵道长救治,所以在此!” 曲伶伦哦了一声:“原来叶公子与我夫妇一样,俱是武当闲客,我二人也是为赵道长所救,也才至此!” 叶知秋听他细说,才知晓原来那晚在邓州城刘聪说请花洲书院山长出山,以襄助汉军安民,那山长便是这青牍先生;只因青牍先生坚决不从,于是便被刘聪囚禁起来,赵玄衡听得此事,便与王广陵入城面见石龙和尚,石龙和尚迫于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名声,为了一介书生不止于此,才是将他放了出来,被赵玄衡带至武当暂避! 曲伶伦忿然道:“原先请我安抚城中百姓之时,那流贼便甚是倨傲无礼,再兼那邓州参将王知玉乃是儒将,我与他素来交好,便恳请流贼允我殓其尸身,却不料只因王知玉守城甚坚,流贼恼羞成怒之下,竟将王知玉头颅割下悬于北城门,尸身曝尸于市,如此暴虐之军,我岂能躬身自污!” 叶知秋钦佩道:“先生一介书生,但方才所吟之曲文,却是不弃士子之心,文人傲骨,实是令叶某佩服!” 曲伶伦一声长叹道:“书生意气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实非大用,然持守本心,虽刀锯在前,鼎镬在后,亦无所惧!” 萧观音见曲伶伦心下落寞,便笑道:“相公,今日与叶公子不期有遇,可谓知音,不若我去取来酒菜,方显尽兴!” 曲伶伦连声说好:“有知音之人在此,当有酒助兴最佳!” 叶知秋却是愧然道:“叶某于音律一道实在不通,哪里敢称知音之人!” 萧观音笑道:“叶公子听不出琴中之音,却知晓相公心中之意,这知音之人便实是当得!” 片刻酒菜已至,只是几碟青笋山果,一坛酒,三人坐定对饮,那酒酒色金黄,入口但觉凌冽甘甜,叶知秋不由得道了一声好酒! 曲伶伦却笑道:“昔日张三丰老真人便有打开门,说与君,无花无酒道不成之说;此乃武当真武论道酒,酿制之时,并配以仙茅、长生草、玉竹、黄精、覆盆子等药,佳酿无比;赵道长知我乃是好酒之人,是以送了几坛与我!” 三人对饮几番下来,叶知秋已是有些醉意,那曲伶伦也已是微醺,萧观音却面色如常,看来这酒量倒是最佳! 曲伶伦醉眼朦胧,但望着这雄峰雾隐,瀑涧升腾,胸中意气顿生,却是走到琴前,边抚琴便高唱: “冷灯拭剑,几分功名一剑平;凌烟醉卧,傲骨侠心谁与朋;书生当意气,匹夫亦敢争;” “盆钵之水,当与沧海争明月;隙缝之草,敢向林莽竞春风;龙泉鸣鞘里,心事杯酒中!” 萧观音也竖起洞箫,在沧古的琴声之中,揉进了一缕悠扬之音,二人一坐一立,琴箫之声由他们指下飞出,山涧激流飞湍,仙音妙曲萦绕,云雾飘然期间,山风轻扬衣袂,便真若仙境仙人仙音! 叶知秋已是醉态萌生,听的陶醉不已,此时,此景入眼、此音入耳、此情入心,当听得“冷灯拭剑,几分功名一剑平;凌烟醉卧,傲骨侠心谁与朋”之句,一时胸中便生出一股豪情,却是将天龙刀拔了出来,腾身直上云霄; 时而宛如天龙游舞,刀光倾泻于如巨练般的飞瀑之上,直将流水劈的四溅飞起; 时而落地飞舞,刀风带起无数青叶,在周身围绕旋转! 待琴声远去,箫音已逝,叶知秋也是收了身形,原处站定,叶知秋与曲伶伦醉眼相望片刻,两厢会心俱是哈哈大笑,那萧观音也是朱唇微抿,顾盼轻笑! 叶知秋却是对曲伶伦躬身一礼,道:“青牍先生士子之心、书生傲骨,让叶某着实佩服!” 曲伶伦却道:“叶公子武功高绝,侠义立身,也断非我等书生意气可比!” 叶知秋闻言却是神色一黯:“叶某自认行事侠义,心中却有所迷惘,先生大才于世,还望能教我解惑一二!” 当下说到那帮义军烧了永丰仓,本以为乃侠心义举,却不料害了西安府百姓,又说因白圭之事与义军交恶,皆是使得自己不知行事如何分辨善恶! 言罢叹气道:“我心木师叔教我善恶无定数,全在因果之中;生在此刻,便只有此刻善恶的因,无人知晓下一刻善恶转圜生的是何果?便是神佛可窥破未来,也无法把握命数的无常诡变;叶某似有所感,却总不得开悟!” 曲伶伦闻言叹道:“有此番言论,令师叔真乃是高人,我便也说不出如何更高明之言,叶公子情义深重,才情敏悟,以致陷入迷惘,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还望叶公子开怀才是!” 此时却听萧观音轻道:“叶公子,若活在此时,善在此时,当下知是知非便是,往后之事虚无缥缈,又何必费心思量!” “活在此时,善在此时”叶知秋轻念几遍,心中明悟,施礼道:“叶某思虑过甚,反累了自身,此番却是受教了,以后却知当下是非,行当下善恶!” 曲伶伦见他心中开悟,不再为前番之事烦忧,也是心中甚喜,哈哈笑道:“观音才情悟性却是犹胜于我,能使得叶公子心中开朗,也是一桩美事,当饮一杯才是!” 三人俱是心中欢畅,又是一番痛饮,叶知秋也是全仗内力才不致醉倒,直至曲伶伦已是大醉,这才散了去! 十一章/冰湖林五阵厮杀 端午节群雄乱斗 眼见已是四月将过,那冰湖林尚在洞庭湖,武当山距离冰湖林亦有千里之遥!这日,武当派众人已是打点行装前往冰湖林,由殷老真人率众下山,除赵玄衡、王广陵及陆克定这武当三剑外,真武七截剑阵弟子也一同前往,叶知秋自然是同去,曲伶伦夫妇二人虽非武林中人,却也随众同往! 待得下山,叶知秋先去那舟子的坟前祭拜了一番,陆克定已是安排好了一艘大船,待俱都上船,便解缆扬帆而去; 这汉水流至丹江口,便称之为襄水,众人乘船沿襄水顺流南下,一路过襄阳府、安陆州等地;行了六百里余,直至石碑镇,方弃船步行,约又走了一日脚程,众人便已行至荆州,再由荆州复又乘船,沿长江南下二百余里,便已是进了洞庭湖,直望岳州府,过了岳州府,便快至冰湖林地界了! 这荆襄之地,此时正是战火纷飞,众人一路顺水而行,穿州越府,但遇大明水师哨舟查问,这武当山乃是大明皇家道场,帝恩甚隆,只需示出武当山名符,朝廷水师便皆是执礼相送,也是让叶知秋等人赞叹不已! 义军本无水师,但行了几日,泊舟靠岸本是免不了,再者石碑镇至荆州一路,众人便只能徒步行路,却也遇到了两拨义军盘问,一则武当山江湖盛名甚重,义军也无过分诘问,再有叶知秋身上的黑铁令牌出示,是以一众十数人并未遇烦扰,待五月初二,便已是望见了岳州府! 至初四时,武当山众人便已是到了冰湖林,此时却是下了小雨,冰湖林已是翠竹滔滔,微雨轻落,沙沙作响。 但见江湖各派俱已是到了,此次不同与三月初一之会,因已是公贴公告了东洲遗族平铁云等人在此决战,因此各派高手齐至,再加已是在冰湖林齐聚避祸的门派,显得却是比三月初一之会更是熙攘,总是有两千余众! 叶知秋随武当派众人一路行去,但听得武当殷老真人至此,各门派执掌人物竟都前来见礼;但见各派掌教人物齐聚冰湖林云梦堂,当真是蔚为壮观,殷老真人也是一个个微笑稽首致礼,当真一派非凡人物做派! 叶知秋心道:“这殷老真人年已九旬,不论武功、辈分还是威望,如今这江湖之中能与之比肩之人寥寥无几,平日高居金顶,不问世事,若非此事关乎江湖气数,武当山又牵连其中,怕也是难得出山!更况徒子徒孙也俱都已是江湖名巨,殷老真人在江湖之中威名更已是老仙人般的所在,出山便若仙人下凡一般,也难怪如此!” 众人正寒暄时,郑秋寒已是赶了过来,与殷老真人及武当山各人见礼,叶知秋却是打问道:“郑盟主,不知无禅寺弟子是否到了贵庄?” 原先有些人未参加三月初一之会,但见叶知秋年纪轻轻,却越过众多一门执掌人物,如此突兀的问话,顿时面色不悦! 当下便有一三十余岁的一身白色道袍的道士不善道:“贫道崆峒派飞天白鹤俞墨声,请问这位少侠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直听得众人皆是一愣,叶知秋并未觉有异,却听一人在门口戏谑笑道:“俞掌派,这位少侠乃是无禅寺成法方丈的师弟,心灯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若单论江湖辈分,可是与你师父一辈的哦!” 原来这崆峒派共有八门,八门首领俱称掌门,而崆峒派执掌却是叫做掌派,三月之会因老掌派病故,并未参加,这俞墨声才是接了掌派之位两月余,却是不识得叶知秋,当下便有些色郝然! 郑秋寒见状上前为俞墨声引荐了叶知秋,解了他的尴尬;这俞墨声性子倒也直爽,直与叶知秋见礼表歉! 众人望向门口,但见说话乃是一老者,竟是玄指老丐李遂,叶知秋喜道:“李老伯,没想到你却是也来了,阿苦与我师兄们可在?” 众人皆想:此人若是心灯大师的弟子,倒也当得与这一众执掌人物在一起,只是年纪轻轻,不免有些轻视之心! 叶知秋正问时,却见阿苦已是跑了来,叶知秋见了阿苦心中极是欣喜,往后看去,不想却一眼望到了心木老祖,心中一惊,不想这端午之会已是惊动了心木老祖,正要上前拜见之时,又是看见一人,心情立时激荡不已,呆立当场! 那人美目顾盼,俏姿婷立,无仙子之态,却真真是人间极美,竟然便是凤七七; 凤七七瞅着叶知秋呆了,眼中流光溢彩,显是欣喜已极,呼喊一声便直奔过来,直扑在了叶知秋的怀中,眼眶便已是红了! 她本就生长于乡野,性子也是任性,多日未见叶知秋,心中思念甚急,如今见了便直接扑入情郎怀中,哪管多少世俗礼数,各派执掌见此情形,俱是眉头一皱,却也不便说什么,只几人轻哼一声! 阿苦却是撇撇嘴,喃喃道:“竟是比我跑的还快!” 叶知秋紧拥了凤七七,心中极是欢喜,但只片刻,却见诸位豪雄执掌人物俱是面露异色,才在凤七七耳边轻语道:“待我见过心木师叔及诸位师兄可好?” 凤七七这才抬头起身,叶知秋过去与无禅寺众僧见礼,众人此时却才看清这凤七七,凤七七也是望见了一干人等俱是神色各异瞅望自己,脸色便也是立时一片绯红,却更显得瑰丽动人,不可方物! 待叶知秋过去与心木老祖等一一见礼,却不料于无禅寺众人身后却是望见了秦家兄妹及姜仲,秦元庚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还有三人却都是不识得! 秦白露此时却正望着他,紧咬嘴唇,脸色苍白,眼中露出痛色,显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怯生生的轻叫了一声叶哥哥,眼泪盈眶,便直在眼眶打转! 叶知秋望着她,心中一疼,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秦元庚看着叶知秋,又望了下妹妹,深深一叹,也是无语,这感情之事,非自己这做大哥的便能解决,再说大仇未报,当下也实是顾不得! 叶知秋只好避过秦白露询问的目光,看向秦元庚,上前轻问之下才知晓,原来秦家兄妹早便是商量过了,父母大仇未报,必来这端午大会才是,那李文城也是知晓拦不住二人,便派了三个锦衣卫高手随行保护,而秦家兄妹也是找到了观星草庐,邀了寒星手姜仲一同前往,秦元庚身边那清秀女子,却便是姜仲的女儿姜小星! 十一章/第二节 “知秋,你与那凤姑娘......?”秦元庚情知已是这般,只因关心自家妹子,却仍是向叶知秋问询过来; 叶知秋略有愧色,道:“秦大哥,我自与她两情相悦,已是暗许了终身,此种曲折,容后再向你详说!” 秦元庚点点头,望着秦白露喟叹一声道:“知秋,我明白这男女之情勉强不得,可你也知晓白露对你是如何心意,只盼能好生的慰藉与她,莫要伤了她才是!” 叶知秋默然点头应允! 而此时在座江湖诸人俱都是望向凤七七,各位俱都以武林名门正派自居,各色人物也俱是心中以为这两人教化不周,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江湖儿女虽无那许多礼教,但这众目睽睽之下,岂能如此不顾礼仪廉耻? 自然也有些许年轻些的目光,充满了嫉羡之意! 只曲伶伦与萧观音相视一笑,似颇有赞赏之情! 殷老真人叹气轻道:“这女娃当真生的祸国殃民,难怪叶小子如此动情!” 赵玄衡等武当山一众人等或轻点头,或轻摇头,皆是深以为然! 却不料凤七七听在耳中,却是俏眉一皱,面有愠色对殷老真人道:“我自与叶大哥思念情切,却是关你这老道何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呆,只见嗔怒之下却更显美艳,这俏美女子什么来路,又是何方神圣?竟是对这武林老神仙如此呼喝! 武当山弟子也皆是转不过弯来,陆克定已是一怒,便待发作,却被赵玄衡拉了回来,陆克定不知何意之下,却见赵玄衡眉眼暗示他,手中暗里一指殷老真人,陆克定随即瞧过去,却见殷老真人并无异色,反是笑容更盛,陆克定心知师父的脾性,这必是不但未有生气,反而心中欢喜,若自己贸然诘问那女子,少不了又要被师父瞪眼,立时便闭嘴不吭了! 叶知秋闻言却是心中大苦,回头便欲拉住凤七七一起向殷老真人赔罪,却不料殷老真人对他哈哈一笑道:“无妨,这女娃性子当真率直,比这帮老气横秋的人却是强多了!” 场中群雄心中皆暗道:此处要说老,怕是谁也老不过你了! 殷老真人言毕,又对心木打了个稽首,打趣道:“心木,你这师侄如此做派,你这大德高僧却也不说管教一二!” 不想心木老祖微微一笑,合十道:“我出家之人,观世间万物皆无色无相,方才之事于贫僧也是无色无相,并未瞧见!” 殷老真人闻言一怔,呵呵干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老道我低了一筹!” 众人经过如此说笑一番,已是没了方才的肃穆之气,殷老真人道:“我等至此只顾相见寒暄,不想却反客为主了,还望郑盟主海涵才是!” 郑秋寒忙到:“殷老真人及心木老祖能亲至敝庄,实是郑某的大幸,切勿说反客为主,反倒是此次大会理当以二位前辈为主才是!” “郑盟主说笑了”殷老真人一指心木老祖笑道:“我们两个老家伙已是不堪大用,便在这里喝喝茶便好!” “阿弥陀佛,久闻冰湖林春神茶之名,却未曾品过,如此甚好!”心木老祖也是点头道! 郑秋寒只得笑着应了! 及至晚间,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才得以独处,二人在湖心小亭小坐,雨却仍是濛濛细细的下着,不待凤七七问询,叶知秋自将邓州城及南阳府之事说与凤七七,凤七七撅嘴皱鼻道:“石龙那大胖和尚整日神神鬼鬼的,你且不去管他便是!” 叶知秋也问那舟子是否是义军之人,凤七七却是迷茫不知; 至于凤七七是如何来到此处,叶知秋切问之下才知晓,原来凤七七自接到了叶知秋的信,便再也坐立不住,辞了张擒虎,便动身前往冰湖林,一路奔行,风风火火之下,才在昨日赶到了冰湖林! 凤七七轻道:“因为没有名帖,冰湖林帮众却是不许我进去,我想起你便是心木老祖的师侄,诓骗他们说我是无禅寺心木老祖唤来在此汇合,方才进得!” “七七”叶知秋动情溺爱道:“你便在解刀山庄等我便是,何必千里迢迢跑来,一路兵荒马乱,当真使人后怕!” 凤七七邀功一般,顽皮道“放心便是,汉军大营谁敢拦我,我有黑铁令牌呀,唔......只是在前日遇到几个朝廷官军,想要欺负与我,被我将那大官杀了,便使你教我的轻功逃了,他们却是追不上我呢,如何?七七厉害吧?” 叶知秋见她言语间颇有得色,心中无奈道:“如此当真是危险至极,以后切不要一人远足了,若你有所闪失,却教我一人如何是好?!” 凤七七却是嘻嘻一笑,眼如弯月,便挽住叶知秋的胳膊望着他道:“我晓得了,人家想你嘛,难道你不想七七么?” 叶知秋把她拥在怀中道:“怎会不想,又怎能不想?每日里都是挂怀着你!” 凤七七听他想念自己,心中甚是欢喜,又被他拥在怀中,顿时心中已是融化了,脸色微红道:“叶大哥,我晓得自己任性刁蛮,脾性不好,却总不舍得对你如何,一见到你,便只想温柔待你!” 叶知秋心中也是感受这软玉温香,轻吻她额头道:“别人皆道你脾性不好,其实我缺是知晓你内心是善良温柔的,之所以任性刁蛮,那却是因为你未遇到能使你展现柔情的人罢了!” 凤七七闻言心中感动不已,俏目凝望叶知秋点头道:“叶大哥是真懂我之人,现在七七遇到了!” 二人相拥而立,望着小雨落入湖中,泛起千万涟漪,俱是感受着彼此爱意,心中甜蜜以及;却不知远远的一个娇俏身影,直望着湖中相拥的两人,脸上滑落的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临近湖畔的一座竹屋之中,青牍先生曲伶伦与萧观音凭窗而坐,也是望见了这一幕,曲伶伦轻道:“这叶公子侠肝义胆,确实人中龙凤,与那凤七七倒也是美眷良配,只是沾惹了这感情是非,怕也是难以轻了!” 萧观音点头不语,望着湖中那相拥的影子,又看向远处雨中的秦白露的身影,良久一声轻叹,缓道:“苦眸不识梦中人,泪在桃花雨在心!” 十一章/第三节 翌日端午,雨已是停了,只天色阴沉,江湖群雄已是齐聚冰湖之岸,旌旗如林,兵刃簇立;各大小门派掌门人物列座在前面,后面俱是跟了帮众,或几人,或十数人,或几十人,不一而足! 郑秋寒出得场中,向群雄施礼,道:“逢此端午节气,郑某却是将诸位英雄请来,诸位英雄也是知晓所为何事,自不必问,在下也不必啰嗦赘言,那东洲遗族以平铁云为首,两月前连灭我点苍派及琉璃宫,如此杀戮深重,实是我武林同寇!” “这些时日,承蒙江湖各派俱派了豪杰弟子,四处查探,丐帮周老帮主也是令帮众四处留心,郑某也托了乌衣楼在江湖之中查问线索,欲为我武林惨死同道报仇雪恨,却始终未找到那东洲遗族藏身之处,便只看今日那帮贼人看了武林公贴,是否敢来应战了!” “倘若贼人不敢前来,却是如何才好”华山严松年问道。 郑秋寒道:“那我武林同道便继续查探线索,追踪贼人,定要将此等凶徒斩杀殆尽,若实在是寻找不到,郑某便想请诸位各出豪雄之士,杀上那东洲岛,将其一举铲平,为此,郑某已是先行派人去了东海查探东洲岛!” 群雄闻言,皆是深以为然; 郑秋寒接着又叹口气道:“诸位英雄也知晓,解刀山庄老庄主秦胜前番欲劝说平铁云息兵罢手,却不料那平铁云更不分青红皂白,又将解刀山庄满门屠戮,老庄主秦胜夫妇惨死,幸得有人相救,少庄主兄妹二人才侥幸得活!” 说罢,便是将秦元庚兄妹请了上来,二人俱是一身服孝衣色,众人但见秦元庚步履蹒跚,脸色苍白,显是重伤未愈;而秦白露则是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扶着秦元庚,泪水已是无声淌落; 叶知秋见状,心中惜痛阵阵,见秦元庚步履不稳,忙上前帮扶住了他;秦元庚面色戚然,轻对叶知秋点头,秦白露却是目露忧伤的望了一眼叶知秋,也不说话! 秦元庚面色悲伤,缓缓低身,却是“扑通”一声,便已是对在座群雄跪了下去,拱手嘶声道:“我解刀山庄遭贼人所害,满门六十九口惨被东洲遗族的奸贼屠杀殆尽,父母也俱是惨死在那奸贼手中!” 秦白露见状也是哀哀的跪下,伏在大哥身旁,叶知秋也是跪了下去,秦元庚见叶知秋跪下,略一错愕,随即便对叶知秋感激一笑; 叶知秋看群雄不解他却是为何下跪,便道:“我等乃是义兄妹,秦老庄主乃是我世叔,待我甚厚,视我为子侄,我自当以子侄之礼报之!” 心木老祖及殷老真人见状俱是对他轻轻点头! 秦元庚满目凄凉,接道:“如今便只余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兄妹武功低微,但父母大仇,若不得报,非人哉!解刀山庄余命之人秦元庚,携妹在此恳请各位武林前辈、江湖好友,能为惨死的无辜之人,为我秦家主持公道,铲杀奸贼!” 言罢已是泪水满面,即伏身在地,叶知秋与秦白露也俱是伏身在地! 群雄见叶知秋如此侠义,又见秦家兄妹哀伤泣伏惨状,俱都感慨不已,人世间惨祸也只至于此,心木老祖及殷老真人也是老眉轻蹙,心叹不已! 秦元庚重伤未愈,身形已是不稳,郑秋寒轻叹一声,将他搀扶起身,却见姜小星便是上前,扶了秦元庚慢慢走了下去,叶知秋与秦白露也便起身而回,凤七七见叶知秋心中哀伤,便直走到了叶知秋身旁,挽其叶知秋的手不语,秦白露见状,心中却又是一痛,更是显得凄婉无比! 郑秋寒语声坚硬道:“同点苍二老及琉璃宫主一般手法,秦老庄主头颅也是被那奸贼割了去,一世英雄却落得尸骨不全,那东洲遗族平铁云之流如此凶残成性,若无今日之聚,若我武林再不合力歼之,则势必惨祸再现!” 此言一出,便若寒风掠身,已是见了秦元庚兄妹惨状,众人心中皆是一寒,便直忧心如此祸事殃及自己! 郑秋寒继续道:“今日端午之会,诸位皆是知晓,郑某已是发了武林公贴,想那东洲遗族之流必能得到消息,今日之事,但看其敢否应战而已,我武林英雄俱至于此,且有武当山殷老真人及无禅寺心木老祖坐镇,若那东洲遗族奸贼敢来,必教他们留下性命,以慰惨遭杀害的武林同道在天之灵!” 群雄听着话说的提气,顿时心情激昂,那原避祸于冰湖林的几个门派已是高喊起来:“那东洲遗族若敢到此,我等必寝皮食肉,为武林去除奸邪!” 众人喊了几声,心木老祖只低首闭目不语,忽然殷老真人目中精光微动,直向那不远处竹林望去; 随之那竹林之中一片响动,待群雄看去,却不想无数暗器已是向那高喊群人之中激射而至,殷老真人身形微动之下,已是飞身出来,道袍猛地挥动,内劲卷起一股狂风,顿时便将那激射而来的暗器卷落大半,然后身形一跃,便又是回到座位之上,道袍摊开之时,却见无数竹叶纷纷飘落于地,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见此情形,俱是神色凝重,心木老祖轻道:“摘叶飞花......此人当真厉害!” 殷老真人也是点头附和。 此时却见那剩下的竹叶已是激射入人群,各派执掌人物俱都是运力抵挡,却仍是有无数竹叶穿过众人挥出的内力,向后直射而去,方才高声呼喝群雄那身后一众弟子立时便有伤亡,或被竹叶穿透心肺,或直接钉在头颅,或四肢被穿过,一时惨嚎生起! 少林寺至空方丈及一众大派掌门竟是为能拦住竹叶飞过,却见至空方丈展开袈裟,那袈裟已是被那竹叶射出无数破洞; 达摩院首座至正大师,罗汉堂首座至清大师,峨眉派静逸师太及静痴师太,华山严松年等人也俱是衣衫破洞,俱都惊惧不已! 此时但听得一声苦笑起,丐帮帮主周老泉却道:“如此看来,老叫花子的衣衫倒是不显的怎地破了!” 众掌门看去,俨然是丐帮老帮主周老泉,不由得一阵白眼怒射而去! 叶知秋也是衣衫被竹叶划破,幸得他及时抱了凤七七,才护了她周全,秦家兄妹则是被姜仲及那三个锦衣卫高手护住,那三个锦衣卫高手已是被竹叶划出伤痕,更有一人已是被穿透臂膀! 秦白露惊惧之下,却瞥见叶知秋护住了凤七七,不由得心中酸疼不已! 十一章/第四节 此时却见竹林那边几个身影飞掠而至,离得众人十数丈远,便已是落地站定,众人瞧去,却是有九人,其中五人正是三月初一大战群雄的熊希圣等人; 而那九个人之后,又是几十人飞身而至,俱是一身黑衣,右手执三尺长刀,左手却是一面精钢圆盾,圆盾中心一根尖刺突出半尺长,甚是锋利,这班人等一声不响,立于当场,默然之中带着肃杀之气; 而这一干人等身后的竹林枝梢之上,却是站了一人,不过二三十岁模样,却是一头雪白长发,面庞清秀儒雅,剑眉朗目,一副书生打扮,只是面色冷峻的很,手持一柄长剑,白发披散在肩,与风中轻轻飞扬,远望去,只觉得潇洒至极,便若神仙人物一般。 众人之中便有识得此人的,已是低声惊呼道:“平铁云......” 放才被那竹叶射伤射死数十人,群雄这边一阵大乱,已是刚稳住阵脚,几大门派执掌人物及江湖名家大宿俱是神色凝重,死伤了弟子的帮派也是又惊又怒,望着对面东洲遗族几人! 郑秋寒盯着平铁云道:“你东洲遗族为何上来便突下杀手,忒地不是光明磊落之辈!” 平铁云并不答话,默然望着众人,只是不理,却听熊希圣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当真是笑话,方才辱骂我东洲遗族,若不加惩戒,真当我东洲遗族无人么?况且你等邀我们到此乃是决战,又何必那么多废话,但杀便是!” 言语之间甚是豪气干云。 秦元庚兄妹但见那平铁云及熊希圣,已是发指眦裂,恨怒已极,秦元庚踉跄几步上前,用尽力气高声厉喝道:“平铁云、熊希圣,你等奸贼害我父母,屠戮我秦家满门六十九口,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定要将你东洲遗族杀个干净,将你人头祭于我父母灵前,才消我心头之恨!” 秦白露见了东洲遗族之人,浑身颤抖,竟已怒极;双手搀扶住了秦元庚,也是凄厉喊道:“奸贼,将我爹爹的头颅还我!” 叶知秋、姜仲父女等也俱是向前,与秦家兄妹同站一处! 那平铁云看到秦家兄妹,眉头轻蹙,眼神微动,不见有所动作,身形却是忽地飞至,落在熊希圣五人之前,眼望着众人,淡然道:“点苍派与琉璃宫,我前番已是认了,凡鹧鸪岭一事牵连门派,皆死有余辜!” 此话说的平淡如水,仿佛已是将鹧鸪岭牵涉之人性命执掌在手,当真看他们便若蝼蚁一般,话虽平淡,但场中鹧鸪岭牵涉之门派众人却皆是心中凛然! 平铁云然后又对秦家兄妹道:“但你秦家遭此祸事,却并非我东洲遗族所为!” 秦元庚手按胸口,气极反笑,喝道:“那晚我与妹妹俱是看得清楚,便是熊希圣这奸贼带人害了我全家性命,便是你所指使,奸贼还敢狡辩!” “哈哈”平铁云闻言豪声笑道:“一桩两桩,只要是我等所为,桩桩件件我东洲遗族都认下了,岂会在意多此一件?当年鹧鸪岭一事,虽因你秦家而起,却非你秦家之过,我本就无意对你秦家如何,你秦家之事,也并非我东洲遗族所为,我却为何要替人受过?” 熊希圣高声对秦家兄妹道:“你秦家遭难,乃是三月十八,熊某五人自三月初一离开此地,初五与我家主人汇合,初八之时,我等随我家主人赶至镇西府,我家主人命我五人在镇西府等候,自去解刀山庄见了秦庄主,此后我等五人便一直侍奉我家主人左右,未曾离开,直至三月二十五,我等方才知晓秦家祸事,也是心中惊疑,却不知是何人栽赃与我东洲遗族,又何谈是我所为?!” 群雄听的只是一阵眉眼紧皱,郑秋寒手中长剑一翻,声音寒彻道:“哼,如此巧舌狡辩,却是想将你东洲遗族的罪恶消弭了么?” 平铁云淡望了一眼郑秋寒,:“我东洲遗族便杀尽当年鹧鸪岭一事之人,又何罪之有!” 郑秋寒闻言一滞,随即恨道:“穷凶极恶,无妄杀戮,残害我武林同道,我等岂能饶你!” 平铁云漠然一笑,轻蔑道:“但来便是!” 话音方落,熊希圣等七人便已是近前几步,已是各执兵刃,分列于平铁云两侧! 心木老祖见状,合十轻叹道:“因果循环,当真冤孽!” 殷老真人也是轻轻喟叹一声! 一众群雄见那东洲遗族已是摆了应战姿态,一时间江湖名门大派执掌人物俱都跨前几步; 但见冰湖林潇湘剑客郑秋寒;少林寺方丈至空、达摩堂首座至正、罗汉堂首座至清、武当派三剑赵玄衡、王广陵、陆克定;无禅寺方丈成法及成空;峨眉派掌门静逸、总执事静痴;华山派掌门严松年;崆峒派掌派俞墨声;丐帮帮主周老泉;寒星手姜仲等; 竟是有十数位,场面蔚为壮观,再有并未动身的心木老祖及殷老真人,直看的各派弟子激荡不已,顿生此战必胜之心! 叶知秋也是与成法方丈站在一处,凤七七便站与秦家兄妹身侧,同那江湖其它帮派首领及精英弟子俱是列于十几位执掌人物身后! 一时间风安云停,场中竟静谧无声,眼看一场血战将至! 少林寺至空方丈呼了一声佛号,缓道:“平施主,二十年前鹧鸪岭一事,老衲也是有所耳闻,江湖仇杀,原本不可避免,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你东洲遗族杀戮太重,今日却是留不得你等了!” 言罢双手合十,却见八位武僧已是跃出,齐齐奔至平铁云众人身后,俱是身着袒肩僧袍,已是站出一个阵法来; 熊希圣见此情形,却是一声嗤笑道:“少林金刚伏魔阵!” 此时武当派也是动了,但听赵玄衡轻喝一声:“真武七截阵,开阵!” 叶知秋但见那随行而来的七位武当弟子已是纵跃向前,却是按北斗七星位,在东洲遗族众人对面站定,长剑直指东洲遗族! 崆峒派掌派俞墨声也是向前跃身,身后随着崆峒八门掌门,直在平铁云等人左侧站定,也是摆出八卦阵位,八人或持扇,或双钩,或长剑,摆出各式起式,俞墨声自居八人中间,喝了一声:“崆峒八门金锁阵!” 丐帮老帮主周老泉也是打狗棒一挥,已是有九名丐帮弟子飞身而出,占住了平铁云等人右侧位置,却见九人之中俱是六七袋弟子,更有一人悬挂八袋,俱是丐帮高手,这九人三人一组,以小三角站位,九人组成三个三角以大三角成阵,周老泉也是笑呵呵道:“我丐帮打狗阵,也来凑个热闹!” 如此,场上形势突变,武林群雄也已是用阵型将东洲遗族之人四下围定,困在当场; 前方便是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后方却是少林寺的金刚伏魔阵,左侧乃崆峒派的七星剑阵,右侧则是丐帮的打狗阵,四大门派摆出四阵,分掠四方,已是将东洲遗族众人围的水泄不通! 十一章/第五节 那熊希圣此时则面色变的凝重,眼神微眯,手臂猛地一挥,一身黑色鳞甲轻轻作响; 后面三十六名持刀执盾的黑衣汉子听得号令,身形忽乱,俱是齐齐向前几步,三人一组,每组三角站定,十二组又分了十二时辰方位,精钢圆盾齐齐向外,长刀已是半隐在圆盾之后,三十六人并齐齐大吼一声:“杀!”声音之上云霄,震荡心神,当真使人心中一颤! 平铁云轻声笑道:“为对付我东洲遗族,各位竟出动武林四大阵法,呵呵,当真煞费苦心,我便只带了九名家臣,还有这靖海刀阵,只是不知在我东洲岛靖海刀阵面前,够不够杀!” “靖海刀阵?没听说过”群雄心中皆是不屑:“难道比得过四大门派的阵法么?” 随即又忽然惊道,先前三月初一大会只是,只是熊希圣五人便已杀得群雄颜面尽失,现在却已是九人,若俱是熊希圣那五人一般功夫,却当真是难以对付了! 心木老祖看那阵法却是一阵蹙眉,望向那列阵的三十六人,白眉微动,心中暗惊,轻道:“这阵法......” 殷老真人也是点头道:“这阵法肃杀之气甚重,不过,依老道看来,最厉害的恐怕不是这阵法,倒是那组阵的三十六人!” 心木老祖凝目望着那靖海刀阵,也是蹙眉轻道:“个个血气冲天,目露暴戾之色,虽不知武功如何,但俱应是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强悍之人!” 此时那郑秋寒已是运了草字剑诀,一剑刺了上去,青镜剑光芒乍现,直向平铁云等人而去。 十数位门派执掌人物见状,也俱是提剑挥掌,身形猛地扑绞上前,一时间场中群雄这边各色光芒大盛,内气盈谷; 少林寺至空方丈禅杖已是猛地挥出,禅杖“嗡嗡”作响,劲猛无比,达摩八法神杖法已是使出; 达摩院首座至正却是右手须弭山掌,一道内劲由右手直冲而出,左手却是捏了伏魔手印,收于胸前蓄势待发; 罗汉堂守住至清稳步向前,却只是使出了伏虎罗汉拳,招式普通,却内气充盈,僧袍广袖已是被气劲撑起鼓鼓囊囊,一拳挥出; 武当派赵玄衡、王广陵、陆克定,却是三人同进,三剑齐出,三人身形叠错,互为攻防,滴水不漏且剑锋凌厉, 三人使出太极剑之中的阴阳剑阵,二人在前,手中剑一阴一阳,互画太极,刺削而去;一人错后,待得前方太极消弭,一人退后,后方之人便迅速补上,便又是阴阳太极画出,如此循环往复,正所谓阴阳互补互生,生生不息! 峨眉静逸师太一招“越女追魂”刺出,左手已是成指,三十六式天罡指疾点而去; 师妹静痴师太则手中一把短剑刺出,身形柔长,使出“白猿剑法”,也是一剑挺刺上去; 丐帮老帮主周老泉手中打狗棒似长剑般前刺,棒梢却是疾点而过; 那姜仲也是不断纵跃而起,随着每次跃起,便有无数暗器如寒星坠射一般激射向平铁云众人激射而去; 叶知秋也是千佛开碑掌一掌打去,随即天龙舞身形直飞上天,便是一刀黑龙如水,刀身青黑罡气瞬间外溢,一刀全力向下劈去; 情知对方乃是一流高手,一时间群雄皆是全力出招,顿时一道道内劲,一排排兵刃便直向平铁云等人滚滚而去! 平铁云仍是屹立场中,雪白长衫在内气之中飞舞,满头白发也飞扬飘然,仍是淡望着对面扑来的群雄! 他身形未动,却见身旁熊希圣七人除阿柳与杨永卿外,其余五人已是一个箭步越过了平铁云,飞身而起,各持兵刃,直迎上了对面十数位门派执掌人物! 熊希圣一枪向前送出,直杀向武当三剑,武当三剑所使太极阴阳剑阵不断变换,最多只用两三招,便立时由后面之人补换上来,前面两把长剑依太极阴阳式,剑花狂抖,熊希圣但见眼前若太极图不断盘旋,随着不断换人,也便阴阳互换,虚实不定; 熊希圣枪身浮光点点,横格竖挡,直面武当三剑,脚下也是进退稳健,不断随着身形变换,或用尾刃突刺,或使枪尖疾点,或横扫,或竖劈,虽遇险连连,武当三剑却一时也奈何不得他; 远处殷老真人看在眼中,眉头紧皱,心道:难怪克定与广陵皆伤与他手,此人武功当真是厉害及至! 而那张若虚与另一手持铁鞭之人联手,那使二尺镔铁重鞭之人名唤李默藩,性子最是不善言语,但三四十斤的镔铁重鞭单手便轻松使出,号称闷雷鞭,也是平铁云七家臣中人,三月初一之会却并未前来,此番李默藩与张若虚二人已是对上了少林寺至字辈三僧,叮铛作响之下,五人已是绞杀在一起; 张若虚手中一柄长刀,同至正及至清一拳一掌不断游走,少林寺功法至刚至阳,刚猛无匹,那张若虚却身形灵动,刀法诡异,每每由拳缝掌间游走而过,顺势或将刀刃挑起划过,或将刀尖急刺轻捅, 而那一根两尺铁鞭在手之人,已是一鞭抡向少林寺方丈至空,但听呼呼风声带过,与至空的禅杖打在一起,将禅杖打歪了去,“铛”的一声金铁疾鸣,震耳荡心,两人俱是手臂发麻,都是感叹对方功力厚重,不由得俱是暗自心惊! 杜摩诘也是对对峨眉两位师太,峨眉派功法介于少林阳刚与武当阴柔之间,乃称“化万法为一法,以一法破万法”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攻防兼具; 那静怡师太右手一柄长剑将越女剑法使得花团锦簇,或文姬挥笔,或素女掸尘,一招接着一招,一剑胜似一剑,同时左手或斜插一枝梅捏拳打出,或成三十六式天罡指突兀疾点,令人难以防备; 静痴手中的短剑则兼具峨眉刺功法,使的乃是峨眉刺功法之中的上乘武学玉女簪,围绕与师姐静逸身侧,或刺或挑,兼有裙下长虹或倒踩金莲不断踢出,不时被杜摩诘长剑逼退,纵跃开时,另一手一扬,便却是一枚暗器打出,用的乃是峨眉暗器针法。 峨眉派二人缠斗杜摩诘,当真便如“玉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一般,直激斗了上百回合,杜摩诘一人对战二人,虽一时奈何不得静逸静痴,二人却也未曾伤了杜摩诘分毫,静逸静痴二人心中暗惊此人当真难缠,不免惊心不已! 平铁云九家臣之中除李默藩外,另三位未在三月初一来此的便是陆象生,上官仪珑及李剑师。上官仪珑乃是一名女子,手使一柄匕首,最擅刺杀;那李剑师却是手使双剑; 而双剑李剑师同仪珑联手,却是对上了成法成空及叶知秋三人,李剑师双剑翻花叠浪,层层递出,仪珑则如蝶飞舞,穿梭来往,成法使出寂灭神功,拳指交替,内劲在臂上运转自如,绕流自身,成空则运了雷音劫掌,每掌拍出,俱是声若真雷,隆隆作响,这无禅寺****在佛武之中本自成一脉,最是刚柔相济,遇柔则刚,以刚制柔,遇刚则柔,以柔克刚;已是声势大振,叶知秋也自上一刀劈下,一招黑龙入海,天龙刀已是泛溢着三尺青黑色刀罡,由上而下,直扑入战团之中。 却见李剑师挥剑浣花,劈削点刺,猛然惊觉那刀罡凌厉无比,急挥剑向上挑格,身形已是后退几步,成法成空正待跟上,却不料背后生凉,心知不好,急运气腾身,堪堪闪过了上官仪珑在二人的后心一刺,心中暗惊这女子竟无声无息便可至他们二位身后,当真了得,需小心提防才是! 而陆象生手中武器却便是如那靖海刀阵的三十六人一般,俱是一面二尺精钢圆盾与一柄长刀,此时已是对上了丐帮帮主周老泉及华山严松年,周老泉一根打狗棒挥点而去,时而急如流星,迅疾如飞火坠地;时而缓似风竹,去势却浩大如江,一双肉掌也是强横无比,劈扫之中,俱有劲风带起。 严松年华山剑法以奇、险二决成名,剑走奇峰,奇拔峻秀,招式处处透着“正合奇胜,险中求胜”,华山五云剑法,玉女剑法,铁针剑式,皆是上乘剑法,但见严松年衣袂飘然,或白云出岫,或乾坤倒悬,或白虹贯日,或苍松迎客,长剑迭出,招式无穷无尽; 那陆象生一人一盾一长刀,却是在二人之间游刃有余,那精钢圆盾挡住一人攻势,长刀便兀然递出,直刺另一人,身法不甚灵动,却将那精钢圆盾使得密不透风,三人已是奋力绞杀在一处! 这平铁云的七名家臣对上十数位武林名家大宿,一派执掌,一时之间竟都得难解难分,双方皆是险情不断,只看得场外众人心惊肉跳,心道如若自己加入这乱战,只怕立时便被撕切的四分五裂,不得全尸! 十二章/白发胜雪平铁云 长刀如墨叶知秋 第一节 三月初一那日,潇湘剑客败于熊希圣之下,是以郑秋寒“草字剑诀”本是最先奔向熊希圣,却不料因为太过突前,七家臣后方的杨永卿盯上,几道内气由弓弦箭射直向他射去,郑秋寒只得凌空格挡闪避,翻身却是落在了后面; 九家臣之中阿柳及杨永卿皆是远程,是以七人对上十几人,每人都直面二三位武林大派执掌高手,本不见得可支持多久,却不料杨永卿一把风磨铜弓不断激射,或箭矢,或气劲,眼见群雄之中哪边攻势凌厉,便一阵箭雨射去,直打的对方连连遇险,狼狈不堪,如此在后方不断支援七人,才致场面不落下风,甚至七人对十数位高手竟已略有压制之势,当真使人惊心不已。 而阿柳已是与姜仲暗器相对,“乒乓”作响,空中燕子翻飞,星芒激射,不断有暗器坠落于群斗几人之间,或被一剑扫飞,或被一手接住,随即再迅速打向对手! 但见此时场中金铁交鸣之音,不绝于耳;厉喝呼号之声,此起彼伏;枪芒剑气纵横,眼花缭乱;一时间场面已是难解难分,场中不断轰然乱响! 郑秋寒亦被杨永卿内劲化箭射退场外,稳住身形之时,却望见并无人去攻击那平铁云,他见识过平铁云家臣熊希圣等人的武功,已是极高,心知平铁云武功便是更加莫测高深; 但见那平铁云提剑站立当场,风姿卓绝,郑秋寒心中傲气顿生,双足轻点,便又是纵身跃起,草字剑诀引申而上,剑芒大盛,直由青镜剑中透出,青镜剑脆似凤鸣,青色剑芒闪射,疾向平铁云刺去; 平铁云见郑秋寒一剑凌厉杀到,眼神仍是如视无物般淡漠,手掌微伸,一片竹叶便无风自动,落于平铁云指尖,平铁云曲指一弹,那片青翠竹叶便直激射而出,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竟是穿过剑气,打在青镜剑上,郑秋寒立时便觉得手臂震的发麻,手中青镜剑震的险些脱手,剑气也顿时消散无形。 郑秋寒在空中收剑变掌,待要挥掌打下之时,那平铁云也是凭空一掌打出,并不见有气劲,郑秋寒竟是觉得一股浩大磅礴的力量向自己直撞过来,便若实质一般,“碰”地一声,已是打在郑秋寒的掌上,郑秋寒只觉便如遭到一块巨石轰击,直将他撞的又是倒飞了出去; 这平铁云的武功境界已是无法揣测,连剑都未拔出,青镜剑剑气切金断玉,无人能硬撼,那平铁云一片竹叶便将草字剑诀的剑气破开,又只是一掌,便将其打飞,郑秋寒凌空喷出一口鲜血,心中惊骇不已! 却见那平铁云身形不动,只便又是一掌推出,直向空中翻飞的郑秋寒打去,这一掌若是打上,只怕郑秋寒便不立毙于当场,也剩不下几口气了! 见此情况,心木老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已是与殷老真人旋身飞跃,直向平铁云那边疾扑而去,心木老祖跃身在空中接下了郑秋寒,飞身退回场外,却见郑秋寒已是面色惨白,轻动之下便又是咳出一口鲜血,心木老祖急探查他的心脉,发现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放心! 殷老真人却是挥掌便与那平铁云打来的内劲碰上,“碰”的一声将那气劲消散,随即身形前掠,一掌便也是向平铁云迎面打去。 平铁云见殷老真人一掌打来身形微动,手掌运势,与殷老真人一掌对上,但听得“砰砰”作响,霎时间便已是互换了七八掌,内气充盈之下,只见四周花叶纷飞,衣袍乱舞,殷老真人却并不恋战,却是向后疾掠而去,又稳稳的落在原处! 平铁云脚下青石已是碎裂如蛛网,他凝神对望殷老真人,微微点头,心道果然不愧是武林老神仙,当真厉害! 殷老真人双手背负身后,心中大惊,这平铁云武功之高竟至如斯,方才那几掌下来,自己的手臂已是有些发麻,连气息也略有不稳,况自己年已九旬,这只是七八掌还好,若长久与他对战,必讨不了好! 心木老祖望向殷老真人,殷老真人望见心木老祖询问目光,蹙眉轻摇头,轻声道:“此人当真厉害,乃你我劲敌!” 心木老祖指指场中乱斗众人,摇头叹道:“那东洲遗族之人,俱是了得,今日我武林群雄并出,也未必能讨得了多大便宜!” 二人望向场中,此时那四大阵法正围拢向前,也已是与东洲遗族之人接战了,俱是向那平铁云以及那三十六名黑衣人组成的靖海刀阵压迫而去。 那真武七截阵顾名思义乃七人成阵,若二人合力,则攻守妆备,威力大增,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强一倍。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六人相当于三十二位,七人相当于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当真厉害无匹,乃武当派张三丰老真人观龟山蛇岳、大江奔流所感悟而创,不过因无机缘,至今未曾实战,当年武当七侠已逝,如今殷老真人便只有赵玄衡、王广陵及陆克定这三名弟子,为不使此阵有失,故而从徒孙之中挑选优秀者七人,练成此阵,此阵大气磅礴,森然万有,然已成阵百多年,不想今日方才初次施展! 少林寺金刚伏魔阵是由八名武僧组阵,取意八大金刚镇魔,各持哨棒戒刀等,身着袒肩僧袍,威武雄浑至极,此阵与武当真武七截阵大为不同,真武七截阵乃七人七种武功,这金刚伏魔阵却是八人同使一种武功,只是于招式变换之中各有所长,令人难以克制! 崆峒八门金锁阵实为九人,乃由崆峒派掌派俞墨声手执乾坤分水刺居中,其余八门掌门则按八卦位站定,飞龙门掌门手提飞龙枪站乾位,追魂门掌门使追魂双钩站坤位,夺命门掌门一双夺命掌站巽位,醉门掌门双手文武双剑站兑位,神拳门掌门一双绣神拳站艮位,花架门掌门手摇飞天桃花扇站震位,奇兵门掌门手握风火五行轮站离位,玄空门掌门持长剑站坎位; 八门相生相克,有生有死;阵型微变之下,便已是生死互换,令人难料难防! 丐帮打狗阵本脱胎于打狗棒法,蒙古入主中原,建立大元政权,却因这丐帮曾奋力抵抗,因此终元一朝皆是大受打击,逐渐式微,元末明初虽有恢复,但毕竟很多功法已然失传,况且帮主长老再怎厉害,帮众也是无济,丐帮欲培养精英帮众,因此挑了弟子,每人皆习得这打狗棒法的一式,却是组成了这威力无穷的打狗阵法; 打狗棒法共有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诀,“缠”字诀使用时,那竹棒有如一根极坚韧的细藤,缠住了大树之后,任那树粗大数十倍,不论如何横挺直长,休想再能脱却束缚,“缠”字诀是随敌游走。“转”字诀却是令敌随己,竹棒迅疾点敌人后心强间、风府、大椎、灵台、悬枢等各大要穴。这些穴道均在背脊中心,只要被棒端点中,非死即伤。“绊”字诀有如长江大河,绵绵而至,决不容敌人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钩盘,虽只一个“绊”字,中间却蕴藏着千变万化,其余几决也俱都变化精微,招术奇妙,乃是武林一等一的上乘武学。 这打狗阵便将招式拆散,脱胎于打狗棒法,但若有人对上打狗阵中两人,便等同于同时应付打狗棒法之中的两招,依次类推,若对上七八人,便同时对上七八招皆是打狗棒法,想那洪七公在世,也不能同时使出两三招罢;因此上这些弟子虽内功算不得怎地雄浑,却因这打狗棒法而功力大增,这阵法便也威力无穷! 这真武七截阵已是越过乱战众人,直面前方平铁云,却不料那三十六名黑衣人分做圆阵,便是将平铁云及杨永卿、阿柳围护在当中! 十二章/第二节 尚在场外的六义门、归胜帮、龙象门、悬剑山庄等十数江湖大小帮派已是看的目瞪口呆,六义门掌门常海川、归胜帮帮助邱兴三、龙象门云龙天师、玄象天师等一帮与当年鹧鸪岭一事干系甚大者,情知今日之事非死即生,也是将心横在侧,张牙怒目的率了弟子冲上前去,直向那靖海刀阵撞杀而去。 远望去,但见那场中分作两拨,在湖岸杀作一片,一拨由平铁云七名家臣对阵十数位武林名宿,众人皆是武功高绝之辈,闪移腾挪之间,已是有人杀上了湖面,只见几人在湖面踏波厮杀,几人在岸边挥兵对决,不时却见又有人腾空而起,凌空打的性起;各式刀光剑影交鸣,掌风拳劲呼呼作响,各式暗器漫天飞舞; 如此激烈乱斗之下,不多时,已是有几人带伤了,严松年肩上被陆象生一刀划过,虽避开要害,却已是带伤;陆象生也是被周老泉一棒点在背后,嘴角也是带血,若非杨永卿几道箭光劈来,使周老泉连忙闪身都比,陆象生则已是危险至极,如此恶斗当真是一个不留心便性命堪虞; 杜摩诘已是将静痴手中短剑震落,早已是被踢飞不知踪影,静痴臂上也是中了一剑,静逸师太与杜摩诘猛对两掌,胸腹大震,气息已是不稳; 熊希圣与武当三剑的太极阴阳阵已是悍斗两百余回合,虽是未能破开这太极阴阳阵,但武当三剑却也一时奈何不得这熊希圣,飞身掠斗之间,已是直打到了湖面之上,湖水被激起阵阵浪涛,熊希圣一枪刺出,被赵玄衡堪堪避过,枪芒却是将那湖心小亭打的塌了一角; 张若虚刀如游龙穿云,诡异异常,至清一个疏忽间,已是被划破了僧袍,险被张若虚一刀捅穿;那李默藩却不甚灵巧,已是被至空方丈一招寂灭指点在当胸,一口鲜血涌上,却被他强行咽下,大喝一声,一鞭向至空当头砸下,至空禅杖横空格挡,却不料生生被震的虎口裂开,嘴角也是溢出鲜血,那李默藩中了寂灭一指,受伤之下,一根镔铁重鞭轮砸扫冲,仍是耍的呼呼风响,当真强悍刚烈,与张若虚一道直与少林至字辈三僧杀的难解难分; 李剑师对成法成空与叶知秋三人,却并不硬撼,双剑如浣花戏水,身形飘忽不定,步伐甚难捉摸,无禅寺成法方丈心性稳健,但成空却脾性急火,见李剑师似逃如躲的身形,不免急躁,突上前去一掌挥出,却不料正中李剑师招式之下,被他一剑割伤手腕,只好退回与成法进退有据的盘打; 只是叶知秋天龙刀奇正相互,倒是给李剑师造成不少麻烦;上官仪珑若蝴蝶翻飞,忽而身形远离,忽而便突兀刺近,有虚有实,牵扯三人未能全力攻伐,便是叶知秋每要开掌运气打出千佛开碑掌逼迫李剑师硬撼时,也被上官仪珑两次突刺,险险避过之后,不得已只得作罢! 寒星手姜仲本已是一手寒星落,眼见阿柳已是躲避不过,便要受伤,却不想平铁云却隔空探手,轻将那枚寒星针抓了在手,反手一递,便回射与姜仲,姜仲大惊之下,腾身飞闪,却仍是被自己的寒星针刺在腿上,身形不便之下,便又是被一枚燕回当胸划过,立时便受伤颇重,也是被心木老祖救了回来! 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凝望那靖海刀阵之中的平铁云,也望见这众人奋力拼杀之状,皆是凝眉不已,此时二人身旁,寒星手姜仲及潇湘剑客郑秋寒已皆是负伤在侧,而这平铁云九家臣,武功竟如此之高,配合也如此之契,面对十数位武林名宿,这等于是面对了整个武林一般,却仍是远刺近攻,皆不落下风; 那弓箭与暗器支援尤其厉害,使人难以防备,群雄这边已是几次有机会伤了对手,甚至是将对手杀死当场,却仍是被那弓箭与暗器所阻,乃至反伤;偏偏那阿柳与杨永卿是在平铁云身旁,却是无人奈何得了! 另一拨人便是由少林寺金刚伏魔阵、武当派真武七截阵、崆峒派八门金锁阵以及丐帮打狗阵这四大阵法,由四个方向围攻那东洲遗族三十六人组成的靖海刀阵; 武当真武七截阵七名组阵弟子虽非江湖名家大宿,但已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也断不容小觑,七人七剑,或剑意绵长,如流云恒天,或气机悠远,似大江东流; 或奔腾豪放、或飘逸轻柔,一片剑影灿然闪烁,熠熠生辉;几股意气萦绕流转,挥洒自如;直与那靖海刀阵叮铛相接; 这真武七截阵被誉为武林第一阵法,七人同时出手,则可敌六十四位高手,只是与那靖海刀阵甫一接触,却并未见到那靖海刀阵一触即溃的场面,反而有九名黑衣人挺盾上前; 那三十六名黑衣人身姿不算灵巧,却竟是不管剑影飞舞,挺身前突;刀法也并不圆融,却极是凶悍犀利,精钢圆盾格开一剑,便直向对方狠辣劈去;甚至内力也不充盈,却步步向前,哪怕被身则另一剑所伤,甚至杀死,也不退后一步,端得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刹那间,刀光剑影四起乱飞,那一名武当弟子一剑刺向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格挡不住,闪避已是不能,却是不管那剑刺向自己,狠辣一刀便劈向那武当弟子,如此以命换命之法,却是将那武当弟子心中着实一惊,急收剑闪避,而那黑衣人却只是一刀紧接一刀狠辣劈去,这时侧旁另一武当弟子已是一剑杀来,欲解救同门危难,却不料那黑衣人仍是不加躲闪,只管持盾向前,刀法狠辣猛劈; 而这武当弟子已是能一剑杀了那黑衣人,却也只得撤了回来,原来另一黑衣人也是对场中纵横辟阖的剑影不管不顾,只一刀猛扎过来,若自己杀了那黑衣人,则必被这另一黑衣人所杀,只能退避! 原来这东洲遗族靖海刀阵乃是军阵,这三十六名黑衣人,皆是战场上尸山血海之中厮杀出来的军汉,随便挑一个出来,刀口之下便都不下几十条性命,内力、刀法皆不如武当弟子,却个个都是不惜性命的人物; 那七名武当弟子虽剑术精妙,却也从未有杀人性命;真武七截阵阵法高绝,也是第一次实战,这实战与江湖高手武功对演却是大为不同; 着三十六名黑衣人皆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上这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劈杀对方的强悍之人,却是着实使得七名武当弟子有些乱了阵脚,心中惊疑不已,怎地会有如此换命的厮杀! 此时金刚伏魔阵、八门金锁阵及打狗阵皆与真武七截阵一般,四阵已于四个方向同靖海刀阵同时相触,你来我往,几番下来,却俱是被这靖海刀阵如此杀法弄的有些狼狈,直杀得四大阵法几次遇险变换阵形! 如此狠辣的对攻之下,只不多时,那三十六名黑衣人已有几人惨死当场,更有几人也是受了伤,却仍是厮杀不已,当真凶悍无比; 而那崆峒派八门金锁阵,飞龙门及醉门二位掌门却也是在互换性命之时受伤,其中飞龙门掌门被一刀劈在肩头,又被另一黑衣人盾牌撞在身上,被那精钢圆盾中心突起尖刺扎入侧腹,飞龙门掌门虽一枪将那黑衣人穿胸,又被身旁追魂门掌门双钩挑杀,可自己却已是无法再战,便只得由居中指挥的俞墨声补位上前,替了飞龙门的位置! 少林金刚伏魔阵已是有一名武僧刚一接触,猝不及防之下,竟与一名黑衣人互换了性命,眼见八大金刚便只剩了七人; 那打狗阵更是已有两人惨死,一人受伤,虽也换得四名黑衣人性命,但阵型却已是乱了! 霎时间便已是有七八名黑衣人惨死当场,带伤者亦是有七八人,可那四大阵法之中,金刚伏魔阵八大金刚已是只剩七人;八门金锁阵飞龙门已是退出,只得由掌派俞墨声补上,醉门掌门却也是带伤,阵法运转已不似原先般自如;真武七截阵虽强杀了一名黑衣人,但武当弟子也是有一人受伤;丐帮打狗阵更是已有两死一伤; 这三十六名黑衣人如此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狠辣暴戾,当真使场中群雄惊惧不已,眼见不多时,这四大阵法便已威势大减! 曲伶伦与萧观音夫妇见场中如此激斗,不由哀叹:“如此一场血战,定会名传江湖,那酒肆茶社之中的说书人,说不得便要以此添了故事段子,可谁能知晓多少性命丢在此间,多少鲜血流在此处!” 此时,但见远处乌云压顶,自天际滚滚而来,天色渐暗;那厚重凝实的乌云之中,几道闪电不断劈下,照耀万物;炸雷隆隆轰的天地都仿佛一震,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场中未动者,平铁云、心木老祖、殷老真人,只此三人而已! 十二章/第三节 这五大阵法因行姿布阵,比那名家大宿激战之时却是略晚一些,既无武林名家,也无江湖大宿,可这厮杀之惨烈,竟是比那一众高手还要惊险万分,皆是因为那靖海刀阵三十六名黑衣人悍不畏死的做派所致; 十数江湖门派,近千人将那三十六人团团围住,而内里更有四大阵法于四方堵截,与那三十六人厮杀,场面当真浩大,也不断有死伤之人被同门拖出场外,而那三十六人竟未有一人后退一步,俱是宁死也要前进厮杀; 那三十六名黑衣人当真强悍的令人发指,即便被对方或穿胸,或割颈,眼见不活之时却仍是猛地抓住露在身外的半截兵刃,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将对方劈死; 或临死之时猛扑上前,死死抱住对方,令其不得动弹,让自己同伴趁机杀死对方; 此两种情况竟不在少数,如此血腥搏杀,使得江湖千百之众竟将那区区三十六人看做凶神恶煞,索命无常一般,哪怕武功有成,也俱是不敢轻易前靠,深怕被换了命去! 如此悍不畏死的厮杀,也使得那三十六名黑衣人急速减少,不足一刻,便已是只剩了二十多人还在当场站立,不过也多半带伤,那靖海刀阵的圆环也是缩小了一半; 但阿柳已是将燕回尽皆释放于这靖海刀阵之上,九枚燕回在靖海刀阵上空盘旋翻飞,一时之间反倒令这刀阵威势不减! 四大阵法控阵之人心中俱是又惊又怒,原想在这江湖四大阵法之下,那三十六人岂能久撑,却不想虽杀了十几名黑衣人,但这边也皆是出现伤亡,而如今这靖海刀阵不仅撑了下来,反将这四大阵法打的俱已是有了残缺,当真凶悍至极! 也因为这靖海刀阵圆环正中,还站着一个平铁云,带着那种观天下苍生皆蝼蚁,视武林英豪为土狗的眼神,便只是冷冷挺立,眼神漠然,任白发飞舞于风中;并无任何动作,但那一招便将武林盟主郑秋寒打的重伤飞出的风姿却深刻众人脑海,无形之中给使得那四大阵法诸人心神倍感压迫,不敢全力逼前,生怕惊动了这位杀神一般! 而在外与十数位武林名家大宿厮杀的七位家臣,此时也是拼到了性起! 此时那乌云已是移来,顷刻间暴雨倾盆,由天际直泻而下,电闪雷鸣,白光阵阵,众人衣衫尽皆湿透,便仍在这雨中奋起拼杀; 熊希圣与武当三剑的太极阴阳阵已是激斗三百余回合,各自气衰之势已现,却仍是斗的难解难分;那熊希圣乃是高傲之人,却也不得不对着武当三剑刮目相看,王广陵与陆克定自是领教过熊希圣的武功,倒是赵玄衡心中颇觉震惊,这太极阴阳阵便是对上名宿大家、大派执掌,也必在百招内擒杀对手,这熊希圣枪法超群、内力雄浑且气机绵长,已是大战了三百余招,实是厉害难斗; 四人在湖上激斗正酣,赵玄衡与王广陵在前,手中长剑分划阴阳,剑尖突刺太极鱼眼,却不料陆克定眼见已是斗了这许久却未曾见功,性急又犯,在两位师兄身后忽地纵跃而起,挺剑强使出“破空一剑”,剑势凌厉无比,三尺剑气透剑而出,直向正在与赵玄衡、王广陵激斗的熊希圣迅疾刺去! 熊希圣已是激斗了三百余招,内气已是有些不继,这三百余招下来,已是摸透了太极阴阳阵的打法,正边斗边思寻破绽,大雨之中一道闪电突兀炸起,熊希圣眼睛猛然睁大,却不料那电闪雷鸣的同时,一支长剑带着三尺剑气已是当胸刺来! 熊希圣忽觉胸口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传来,直痛的得他紧咬牙关,皱眉瞪目,奋力挥出一掌打出,陆克定眼瞅一剑见功,正自心中暗喜,不待抽剑,却觉一股掌劲“啪”的一声拍在当胸,“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便飞了出去,那熊希圣已是脸色狰狞,猛地发狠将插在那胸口的长剑拔出,反手掷出,长剑直向空中的陆克定飞去! 赵玄衡与王广陵二人忽见师弟飞跃至二人身前,一剑刺入熊希圣胸口之时,那熊希圣也是一掌拍在陆克定胸口,顿时大惊,眼见陆克定飞了出去,便要落在湖中,赵玄衡急飞身直追,将已是昏厥的陆克定抱住,正待回头看时,却听王广陵大喊:“师兄当心!” 赵玄衡回过头一看,却见那长剑正飞刺而至,提剑格挡已是来不及,及提起飞旋身形,却仍是被那长剑插在肩头,赵玄衡忍住剧痛,抱了陆克定向湖岸疾掠而去; 而那王广陵只因回头大喊,提醒师兄小心,分心之下,却是被熊希圣一枪捅穿,熊希圣迅速将长枪自王广陵身体之内拔出,却不料王广陵竟是跟着熊希圣长枪向前,一掌拍在熊希圣正在流血的胸口,熊希圣大痛之下,便也是猛力挥出一掌,直将王广陵的身体从长枪之上打了出去,王广陵口中鲜血狂喷,摇晃几下便仰面躺倒,已是死去! 王广陵倒下之时,熊希圣也是手中长枪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于当地,生死不知;只见雨水冲刷二人周遭,遍地鲜血便如小溪般涓涓流入湖中! 殷老真人方才见陆克定生死不知,赵玄衡也是受伤将陆克定救回,心中大痛,身形忽地拔地而起,直向陆克定掠去,却不料身形未至,转头看时,却望见了自己的二弟子王广陵在雨中身死道消,登时便感道一阵眩晕,脑中“嗡”地一声,便已是空白一片,这殷老真人只有这三位弟子,赵玄衡虽是大弟子,武功也最高,奈何性子随荡,不爱羁绊;陆克定最受自己喜爱,是因这小徒儿与自己年轻之时脾性颇对,皆是性急如火之人;可这二弟子王广陵性子端重沉稳,已是自己定下的武当派掌教,此事连赵玄衡也颇为认可,便只待自己百年之后便可接任,却不料惨死在此,当真使得殷老真人备受打击! 悲怒之下,殷老真人长啸一声,不加掩饰之下,内气磅礴外放,直震的周围雨水激荡散开,随即一跃而至王广陵身旁,扶起自己的弟子的尸身,欲哭无泪; 忽地猛然抬头,望向了已是熊希圣,那熊希圣原已是生死不知,此时却缓缓抬头,眼神发狠的盯着殷老真人; 殷老真人悲怒已极,低头望望自己怀中的王广陵,眼神慈祥;忽地变的冷冽狂暴,猛抬头便欲一掌打死那熊希圣,不料却看到了熊希圣身前站着一袭白衫,正是平铁云;白衫白发,矗立在那里,眼神淡漠而平静的望着殷老真人! 而殷老真人身后,心木老祖亦是双掌合十,默诵佛号,站在那里; 大雨滂沱,三人衣袍未沾一滴! 十二章/第四节 峨眉派剑术起于先秦剑客司徒玄空,司徒玄空观峨眉山白猿而创白猿剑法;后峨眉派于南宋时,由白云禅师与白眉道人将功法整理传世,但此时仍未成派,是以峨眉山自居;直至郭襄由峨眉山之基创峨眉派,并传风陵、灭绝等人,直至今日已逾两百年,创派之初上百年威震武林,几执牛耳!如今却与武林各大门派一般,由于元朝的打压,逐渐式微! 峨眉派掌门静逸师太与总执静痴师太二人缠斗杜摩诘,静痴手中短剑已是被杜摩诘震落,早不知踪影,臂上也是中了一剑,静逸师太与杜摩诘猛对两掌,胸腹大震,气息已是不稳; 击斗正酣时,杜摩诘却见熊希圣中了一剑一掌,已是跪倒在地,心中担忧不已,顿时焦急万分; 而此时静逸一掌已是拍来,杜摩诘情急之下被静逸掌劲逼退之时,却是中了静痴一枚峨眉针; 静逸师太右手执长剑,身法飘逸灵动,剑术却凌厉之极,眼见杜摩诘退避之时臂上中了峨眉针,迅疾一招越女剑便直刺向杜摩诘当胸,杜摩诘轻轻侧身避过,却不料静逸左手已成三十六式天罡指,突兀疾点之下,一指点在了杜摩诘胸前,杜摩诘登时便感觉胸腹气滞,内气运用已是不甚流畅; 静逸师太一指点中,身形已是错了过去,身体一旋,便又是一剑自肋下递出,又是向杜摩诘刺去;此时静痴也是一招“倒踩金莲”向杜摩诘面门飞踢而至; 杜摩诘长剑挥去,“铛”的一声将静逸师太长剑格开,顺势一蹬足,便腾空而起,一腿踢向静逸师太,身体却凌空反拧,已是一招“回首剑”向静痴踢来的腿上削去! 静逸师太抬臂挡上这飞来一踢,未料杜摩诘这一腿竟是势大力沉,直将静逸师太撞的退了几丈余方才稳住;而此时静痴已是收势不及,眼看便被杜摩诘一剑削在腿上,情急之下,身形急旋,眼见便已是堪堪闪过这一剑,却不料听得身侧破空之声,原是杨永卿的一枝箭矢呼啸而来,便只得强行翻身,却仍是被这一箭刺入了左臂; 静痴一声痛呼未及喊完,杜摩诘趁杀退了静逸师太,便又一剑向静痴师太刁钻削来,静痴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肩头剧痛之下,右臂已是被杜摩诘一剑削断; 静痴惨呼一声,直痛的几近昏厥,静逸师太见师妹有失,心中大痛,飞身疾掠而至,手中长剑同时出手,那长剑在气劲催动之下,直飞向杜摩诘后心; 杜摩诘方欲一剑逼杀静痴,忽见静逸师太飞剑已至,急撤剑反挥,将飞来长剑格飞,未料身形未稳时,静逸师太已是杀到,右手寒气缭绕,运了寒梅掌一掌猛拍而来,杜摩诘急运气一掌对打过去,却不料胸口那天罡指点伤之处阻滞剧痛,竟提气不起,是以眼睁睁被静怡师太一掌打在胸口; 静逸师太心急之下全力一掌,竟也将杜摩诘打的翻飞后退十余丈,鲜血狂喷,却未想那杜摩诘在挨了一掌之时,已是将手中长剑斜挑,静逸师太退避不及,竟也被一剑挑在掌上,右掌两指已是断了半截! 静逸师太不顾剧痛,急奔到静痴师妹身前,扶住静痴,疾点静痴几处大穴,方才将臂膀之上喷涌的鲜血止住! 见静痴已是昏厥,静逸师太悲痛不已,右手两指已断,无法握剑;杜摩诘胸前被天罡指所伤,已是无法提气,又被寒梅掌打的口吐鲜血,内伤颇重,立于滂沱大雨之中,一时间三人皆已是不能再战! 严松年华山剑法险奇峻秀,周老泉打狗棒刚猛灵动,而那陆象生却左手持盾,精钢圆盾外翻内合,稳健刚毅;右手捉刀,长刀前刺斜劈,凌厉狠辣; 严松年与周老泉身形叠错交互,攻伐凌厉,怎奈那陆象生精钢圆盾或挡或护,冷不防之时却又猛然一刀递出,任那华山剑法再是讲究险中求胜,也是不敢轻易进逼;周老泉使一根碧玉竹棒飘忽不定,随着陆象生身形而动! 三人百余合仍是激斗不下,此时周老泉却是纵身一跃,已是跃至陆象生身后,与严松年前后夹击,却是变“缠”字诀为“转”字诀,竹棒迅疾点向陆象生后心“大椎”、“灵台”、“悬枢”各大要穴,若被点中,哪里还有性命。 陆象生见前后敌皆至,已是无法脱身,却是并不慌乱,猛然一刀自盾底刺出,身体同时急向前跃,脱离了后心之险,左手圆盾猛推,右手长刀直捅,身形直向严松年撞去,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刚烈打法! 严松年一剑“白虹贯日”将那长刀格开,便又是一掌“摩云手”递出,“咣”的一声拍在那迎面推来的圆盾之上,直溅的水花四射; 不想陆象生被破了招式,反狞笑一声,身形微微右转,左手一翻,那圆盾便已是向外翻侧,圆盾中心那根半尺钢刺便直向严松年左臂割去,“嗤啦”一声已是将严松年衣袖破开;陆象生右手长刀自盾下斜刺里挑劈,突兀而出,一刀便劈入了严松年腹部; 而此时陆象生身前已是大开空门,严松年被一刀刺入腹部,心中大恨,强使一招“破玉剑”猛地刺出,直刺入陆象生刺入脖颈,后面周老泉已是紧跟上前,一棒点在陆象生后锥之上; 陆象生眼见不活,龇牙裂目,右手松开刀柄,反手竟是死死抓住了周老泉打狗棒的手,周老泉挣脱不开,却见杨永卿的箭矢又至,情急之下一掌拍在陆象生脑后,那陆象生便立时气绝; 却不想人便是死了,那手竟也死死不放,杨永卿见陆象生身死,顿时悲怒交加,箭矢气劲便若连珠般狂怒射向周老泉,周老泉被掣制了身形,躲避不及,连中两箭,大腿与肩头俱是已被射穿,若非他处情况危急,便是连射也要射杀这老乞丐! 这等惨烈搏杀,直将外围众人看的心惊肉跳,眼见这江湖之中早已成名的武林名家大宿,一派之主,竟也落得如此下场;这等高手,平日里当真是一位都难得一见,今日这般却如此之多,江湖之中的高手仿佛一夜之间全部聚集此地,本欲讨伐东洲遗族,想来并非难事,却不料这东洲遗族怎生会有如此多的高手,竟能刚烈凶悍成这般惨烈摸样; 十二章/第五节 那竹林边上,张若虚动若脱兔,刀法诡变无常,李默藩稳似磐石,重鞭声若雷击,二人一动一静,与少林寺至字辈三位高僧斗杀在一处; 此时闷雷鞭李默藩胸前已是中了至空方丈的寂灭指,这寂灭指灌注内气,已是将李默藩内腑打伤,怎奈这李默藩凶悍刚烈,将口中鲜血生生咽下,手中镔铁重鞭却是不停,仍是砸击的风生水起,呼呼作响! 至空方丈内力雄浑,使禅杖硬撼了一回,却是被震荡的虎口裂开,口溢鲜血,内力气息大乱,心惊这李默藩当真力大无穷,待那镔铁重鞭再是砸来,便再也不敢轻易硬接这重鞭了; 李默藩直将这镔铁重鞭轮扫劈砸,若被打中,当真便有死无生;三位高僧俱不硬撼,只与腾挪闪移之间,不断出招;至空乃是少林方丈,武功之高自不必表,至正身为达摩院首座,身兼大力金刚指、龙爪手、须弥山掌、伏魔手印等数种绝技;至清身为罗汉堂首座,罗汉堂专修武功,更是多种绝技驳杂在身! 至空方丈精研杖法,与李默藩纠缠在一处,韦陀杖、无常杖、普渡杖、大文殊杖及达摩八法神禅杖这五般杖法绝技层出不穷,辅以袈裟伏魔功,间或腾身远离之时,便是寂灭指一指点出,指力破风便直戳李默藩周身大穴! 达摩院首座至正却是忽而须弭山掌一掌拍出,忽而大力金刚指,一道内劲直冲而起,随即便是变指为掌,捏了伏魔手印便势大力沉的拍击过去; 罗汉堂首座至清指力高深,内气充盈,使出定珠降魔无上神功;左手成指,摩诃指、澄净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不断点出,近身边是金刚般若掌与达摩掌, 这少林七十二绝技,平时一种都难得一显,却不想在此处三位至字辈高僧竟是接连使出十余种,当真使人大开眼界。 张若虚刀法精绝,角度刁钻,刀身之上白光莹莹外放,罡气冲起;身形不断游走,锋刃则随身而动,忽而内敛,忽而外放,捉摸不定;李默藩镔铁重鞭招式不多,直来直去,破风之声随着重鞭劈砸横扫,刚猛无比;二人与少林三僧直斗的难分难解; 杨永卿在远处也是不断拉弓,箭矢气劲不断疾射而来,直射向少林三僧; 只见五人战作一团,指力、掌劲、刀光、杖影、箭芒不断闪现,内力挥放之间,大气磅礴,气势如虹;在暴雨之中分外显眼! 至空方丈禅杖疾挥猛点,俱是碰在那镔铁重鞭之上,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激斗正酣时,至正忽地施展龙爪手,仍是猛地缚住了不断游走的张若虚,至清见状,定珠降魔无上神功运起,左手澄净指点出,右手金刚波若掌拍上,便趁张若虚被龙爪手气劲绑缚之际,两手绝技全力打了上去; 张若虚大惊,急于脱困,挥刀猛劈,刀罡冲杀而起,直向至正迎面劈去,此时杨永卿也是几道凌厉箭气杀到,分射向三僧;至正急忙撤身闪避,张若虚得以脱困之时,却已是晚了,那至清两手绝技已是杀到; 张若虚眼见已是无法闪避,心中发狠,猛地提气运掌,一掌对上了金刚波若掌,登时胸腹大震,而那澄净指已是点在自己胸上,张若虚登时便伤及内腑,立时便跪在当地; 李默藩见张若虚危险至极,心中也是大急,猛挥及鞭,“铛铛”几声将至空方丈震退,便是一跃而起,一鞭凌空砸向至清背后,至清闻听背后风起,急忙跃起闪躲,不料躲过了一道箭气,却猛见那镔铁重鞭已是如山般砸了下来,万般无奈之下,运气于臂,两臂竟是生生的接住了那镔铁重鞭,内力当真厚重令人赞叹,却不料身后张若虚强忍胸腹剧痛,一刀强横递出,直贯入至清后心,至清顿时便泄了内力,那镔铁重鞭扬起落下,只听得“砰”的一声砸在至清额头,将至清砸的脑浆迸裂、满面鲜血,登时气绝! 此时至空方丈却是凌空杀到,禅杖猛冲而至;至空方丈被镔铁重鞭逼退,又闪过几道箭气,眼见至清被一刀插入后心,急跃起杀到,却还是晚了一时,至清被李默藩镔铁重鞭砸死之时,至空方丈也是一招“大文殊杖”猛点在李默藩后背,又是“砰”的一声,李默藩登时便也扑飞出十数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张若虚此时已是将长刀自至清尸身之中抽出,一刀捅向至空方丈,而至空身后又是三道箭气射来,至空运起袈裟伏魔功,将箭气打散,却也是被张若虚长刀捅穿肩头; 至正此时也是躲过了箭气,杀到了张若虚身侧,张若虚对至空方丈一刀捅出,便松手弃刀,急向后飞掠直李默藩身旁,一把提起李默藩,强行奋力直向靖海刀阵之处逃去! 至正未及追赶,却是边急忙扶住了至空方丈,边查看躺身于地的至清,但见至清的尸身躺在暴雨之中,两位高僧也是身带轻重之伤,不由得悲痛不已,俱是低呼一声佛号,站立当场,也不再行追杀; 此时殷老真人与平铁云已是厮斗了起来,王广陵惨死,令殷老真人伤心欲绝,悲怒之下,竟是疯狂攻伐,与平铁云厮杀在一处,心木老祖眼见少林寺至清身死,同是佛门之人,不由大为悲痛,而场上几处伤亡,皆与那杨永卿的箭气有因,见殷老真人缠斗住了平铁云,一时不落下风,心木老祖便放开平铁云,飞起身形直扑杨永卿; 心木老祖凌空便大慈大悲千叶手直向杨永卿打去,一股气劲直冲而起,在暴雨之中竟裹挟雨水形成一股水箭,接连三掌,便已是有三道水直杀向杨永卿; 杨永卿接连箭气支援前方,此时内气已近枯竭,眼见心木老祖杀来,心中大骇不已,情知这心木老祖武功极高,自己断难抵御,可这水箭来势甚急,却也是躲避不过,只得强行运气,急拉弓对射; 只见几道箭气对上水箭,强行将前两道水箭打散,却是被第三道水箭直撞的口吐鲜血,正此时,心木老祖已是杀到,一招“礼佛指”直点在杨永卿脖颈,杨永卿登时便倒在雨中,命丧当场! 心木老祖站在雨中,望着不远处的阿柳以及那一众黑衣人,悲叹一声,飞身而去,直奔平铁云! 十二章/第六节 此时,暴雨之中乐声响起,那曲伶伦与萧观音见此惨烈厮杀,一众武林名宿大家或死或伤,远处战阵仍是惨呼不绝,不由得伤怀不已,悲凉凄厉的琴音与暴雨混作一处,使人心伤欲绝! 凤七七也是在侧观望,心惊不已,但她只是一心牵着叶知秋,几次叶知秋遇险,她俱是惊呼不已,若非知道自己武功不济,下场也是添乱,便要下场去帮叶知秋了,眼看叶知秋无碍,才便放下心来! 秦家兄妹等人便是心惊不已,便是与姜小星在旁照顾受伤的姜仲,秦白露望见凤七七如此挂怀叶知秋,心中又是悲叹不已! 李剑师对成法成空与叶知秋三人,上官仪珑飘忽在外围,闪现不定,一身轻功竟是出神入化! 忽然平铁云对殷老真人之余,顺势一掌拍了过来,成法方丈正刚闪过上官仪珑一刺,叶知秋已是向上官仪珑追去,成法正待上前杀向李剑师,却不料这一掌直拍在成法胸前,成法胸口顿时凹陷下去,肋骨已是尽断; 李剑师双剑同时杀到,一剑逼退成空,一剑便刺入成法方丈体内,成法方丈心中必死,一把握住李剑师的剑,另一手成掌,用尽全身气力猛地拍向李剑师,直将李剑师打的退了数丈,口中鲜血狂喷! 这一掌拍出,成法方丈一声气绝,成空见师兄身死,登时伤绝大怒,直追上前杀向李剑师; 此时上官仪珑也是将匕首刺入了成法后心,叶知秋也是伤绝大怒,天龙刀接连猛挥,直向上官仪珑劈去! 成空已是一掌接一掌,接连猛劈向李剑师,李剑师中了成法方丈气绝之前全力一掌,已是重伤,此时被成空猛劈几掌,身上骨骼尽断,便要身死之时,竟也抬起手臂将长剑指向成空,口中鲜血不断,脸上却带着笑意,成空不解其意,仍是一掌拍出,不料那长剑忽然炸裂,成空急是腾身闪跃,却仍有几片碎屑刺入了成空身体,顿时受了重伤; 李剑师也是又被自己的长剑碎屑刺入身体,眼见不活,但他见重伤了成空,脸带笑意,扑倒在雨中! 原来这李剑师便有一招“剑气尽”,便是与这手中长剑内气相通,主人身死,长剑炸裂,剑气已尽,伤人伤己! 另一处上,叶知秋已是一掌拍出,上官仪珑并不接掌,直是飞逃,但那千佛开碑掌岂是她能躲过,被一掌拍在后心,哀呼一声便“扑通”的落入湖中,那其余掌影便俱是拍在湖水之上,溅起数丈水浪;掌力被水波卸去,倒也救了那上官仪珑一命! 叶知秋也不管那上官仪珑自湖水之中强行飞逃而去,急回身去看,却又正望见成空被炸开剑片重伤,急奔到成空身旁,见他无性命之忧,这才稍安;又急望向成法方丈,却见成法方丈胸中插着一把长剑,低头垂臂,已是跪地身死,心中登时便觉肝胆欲裂,“扑通”一声跪于成法方丈遗身之前,痛呼一声:“方丈师兄......”便泪如雨下! 此时煌煌高天之上,滂沱大雨之中,殷老真人手执王广陵的无极剑正与那平铁云大战,心木老祖看到成法身死,成空重伤,心中顿时悲愤交加,此皆是因那平铁云的一掌而至,念头闪过,便直大慈大悲千叶手向平铁云猛拍,那平铁云一掌将殷老真人逼退,便又是一掌打出,“砰”地一声巨响,与心木老祖对了一掌,各自身形向后飘飞数十丈,气劲直震的周遭雨水纷乱四散! 三人落地站于当场,一僧,一道,一儒! 平铁云见二人联手,也是猛地将手中长剑抽出,一道红光闪过,那剑身竟是血红色,乃是平铁云机缘之下所得神兵,锋利无匹,内气并未灌注之上,却已是有剑光萦绕流转; 殷老真人一见此剑,心中顿时大惊:“血海剑!?” 心木老祖闻言也是一惊:“血海剑消失江湖一甲子,不想却是在你的手中!” “不想二位竟是识得此剑!”平铁云淡笑道; 殷老真人冷哼道:“既然血海剑在手,那你也该是身负沧海六式了!” 平铁云深望了殷老真人一眼,淡然不语! 心木老祖恨道:“便你身负沧海六式又如何,今日我二人必杀你!” 平铁云轻哼一声,冷笑道:“心木大师,可是心痛弟子死去么?若不是你去杀我家臣,我又怎腾出手来杀你弟子!?你们佛家最讲因果循环,此间因果你可是明了!?” 心木老祖闻言心中一震,哀念一声佛号,也不多言,身形一闪,便直向平铁云杀去! 殷老真人却是龇牙裂目怒喝一声:“我必杀了你这奸贼,替我徒儿报仇!”便也是飞身而上! 平铁云见心木老祖及殷老真人合力杀来,也不见身形动作,眨眼见却是不见了踪影,便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原是这平铁云速度极快,加上身在暴雨之中,本就有些模糊,众人却是以并未看到,只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武功高绝,却是看到了平铁云的残影,不想这平铁云竟有如此身法,心中俱是惊骇不已! 心木老祖身怀三大之高绝技,分别为“劫灭轮回神功”、“大慈大悲千叶手”及“礼佛指”; 此时已是运起劫灭轮回神功,在暴雨之中或掌、或拳、或指,与平铁云战在一处,但见周身雨水皆已是被心木老祖劫灭轮回神功气劲带起,宛若几条水龙盘绕在心木老祖周身,忽地又疾向平铁云冲去,雨水不断,水龙不绝,当真蔚为壮观; 而殷老真人只是用太极剑法,武当太极剑重意不重力,按太极、八卦变易之理,轻灵柔和,却绵绵不绝;剑无成法,避青入红,用剑之要诀全在观变,彼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中;随时变易,乃从天道! 武当派气功之法则为练精、练气、练神、还虚、合道五层境界,称为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还虚合道; 殷老真人身为武当派掌教,这位武林老神仙的道教气功功法已是身在合道境,但见他身剑合一,行如游龙,稳如山岳,动静相间,刚柔并济,气势连贯,错落有序。 点刺劈挂之间,剑光如乌云暴雨之中的一轮白日,分外耀眼,剑光飞舞、水光四溅! 平铁云则手执血海剑,每次挥出,便是一道血红光芒,但见水龙一条一条直扑而来,无极剑道道剑光纵横,场中血气、剑光、水龙飞舞纵横,交织盘错,三人杀在一起,直看得众人屏气凝神,惊心动魄! 殷老真人太极剑纵横辟阖,心木老祖劫灭轮回神功风雷阵阵,那平铁云身形诡异,一袭白衫于乌云之下闪烁在剑气掌风之中,激斗之中忽然变招,腾身踏在一条水龙之上,将那水龙复踏成雨滴,消散落下,趁机借力身形再次上跃,手执血海剑,一式“轻舟破浪”,高空之上一剑刺下,一道血色剑气直冲而出,透过雨幕向心木老祖激射而去; 心木老祖情知那“血海剑”乃是神兵利器,加之平铁云“沧海六式”,更是不可轻敌,急腾身闪避,却仍是被那血色剑气在脸上划开一道血痕,那一道血色剑气直射向远处竹林之中,随着那道剑气冲过,那竹林便如刀削一般,齐齐的倒下一片! 平铁云继而剑尖上挑,身形回旋,那一道血色剑气缭绕与白衫之外,被平铁云一掌推出,掌风带起雨水形成一片水幕,水幕之中又有血色剑气回旋,直向殷老真人叠叠而去;这一招殷老真人却是认得,心中一惊,道:“月照沧海!” 殷老真人身形未敢丝毫停顿,挥出无极剑,运起当派内功催动无数剑光向那水幕扫去,剑光冲入水幕,却是被那回旋的血色剑气悉数割裂,已不成气候,而那水幕却仍是直向殷老真人飞撞而去! 殷老真人见这一式“月照沧海”如此厉害,不敢大意,已是将无极剑负立在臂后,运起太极势,周身便气团萦绕,已是运起太极气旋功护了自身; 随即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压无名指与小指,集气与臂,一招“剑指”与那水幕硬撼了上去,却见那指前一团气劲不散,并丝丝缕缕直向那水幕极速缠绕而去,正合太极以柔克刚之理! 平铁云又是一式“惊涛拍岸”使出,剑气磅礴,竟不再有雨滴附着,却是直接割裂雨幕,对上了杀了过来的心木老祖! 心木老祖口诵佛号,大开大合之间,周身雨水成雾,身形岿然不动,袈裟飞舞,犹如暴雨之中翻飞的一片红叶,左手“大慈大悲千叶手”掌风带起水龙直向平铁云冲杀,右手已是“礼佛指”一指猛点而去! 众人只看见血色剑气忽然大盛,剑光水龙飞腾左右,只听得几声炸雷响起,直震的场中众人皆是心神大颤不已,却不知乌云成雷,还是三人内力互拼所致; 雷声响过,三人已是各自收手站定,殷老真人喷出一口鲜血,八卦袍破碎,手中无极剑也是寸寸折断,摇晃几下却不得支撑,只得勉强飞身落地;心木老祖仍是轻诵一声佛号,便直直栽倒,向地面坠落而去!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不想这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联手,却仍是败了,平铁云嘴角带血,却是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直将众人心胆俱都颤动! 这平铁云的武功比二人略高一筹,可二人联手,断不至于胜不得这平铁云,可现时仍被平铁云所伤,皆是因为那“血海剑”威势太盛,锋芒无匹所致; 平铁云神兵在手,有如神助,一人独战当世两大高手,暴雨之中,发丝飞扬,剑光如血,眼神若电,于高空之上飘然站立,俯视众生! 此时,琴声骤停,高天之上,白发胜雪平铁云! 十二章/第七节 叶知秋已是将成法方丈遗身及成空安置妥当,阿苦于成法遗身便哀哀哭泣,叶知秋正与凤七七、李遂等人忧心的瞧着半空大战的三人,凤七七紧抓了叶知秋的衣袖,却并非紧张,而是甚是羡慕的望着三人; 待三人分开,叶知秋猛然见心木老祖兀自坠落,顿时大惊失色,腾身纵跃而起,数十丈距离一掠而至,与空中接了心木老祖,便旋身飞回; 殷老真人也是落下,黯然望着平铁云! 待了落地,凤七七、李遂、阿苦及无禅寺众僧皆是围了过来,叶知秋一手扶了心木老祖,一手探脉,竟发觉心木老祖已是脉若游丝,情急之下,急忙由怀中掏出那枚“天罗定魂丹”便欲打开,却不料心木老祖已是缓缓转醒,一手请按住那锦盒,轻轻摇头道:“无碍,死不了!” 至正大师已是取出一枚大还丹交予凤七七,吩咐她伺候心木老祖服下,至正大师轻按心木老祖心脉,片刻之后起身,深望一眼那空中挺立,风姿如神的平铁云,对叶知秋摇头叹道:“心木大师内力深厚,性命当无虞,只是被剑气伤了丹田,这武功,只怕是废掉了!” 叶知秋闻言,登时心如刀绞,凤七七也是黯然落泪! 秦家兄妹心中悲愤不已,如今大仇不得报,反赔上了这许多性命,当真使得二人心力憔悴,悲怒的望着天空之上的平铁云! 此时那平铁云却是动了,只见身形一晃便已是杀到了那靖海刀阵上方,一剑接连一剑削刺而去,但见血色剑气直扫向那场中四大阵法以及围杀靖海刀阵的十数门派,立时便将那近千人杀的血光四溅,惨嚎四起; 那靖海刀阵的圆环之外,竟已是横七竖八的躺倒了无数尸体,竟有百余人之多,而靖海刀阵的圆环此时也是极小了,三十六名黑衣人而今只余了十几人,且皆是带伤,虽悍不畏死,也耐不得对方千人围攻,已是苦苦支撑不下,此时却平铁云却是杀到,这十余人登时精神大振,反借势冲杀了上去! 平铁云见自己东洲遗族众人也是死伤惨重,又见围攻的十数门派尽皆是当年鹧鸪岭牵事之人,心中生怒气顿生,一边言令靖海刀阵突围,命张若虚及阿柳等伤势轻微之人,将九家臣之中重伤及惨死之人围拢一处,一边运起沧海六式向那近千人狂杀了过去; 若方才矗立与高天之上,白衫白发,风姿如神的话;此刻的平铁云则血色飞溅,犹如恶魔,不断将眼前众人的性命收割掉,场中残肢断臂横飞,只不过片刻,众人脚下已是一片血色水沼,大雨冲刷之下,竟也不见血色淡去; 那近千人并无一合之将,平铁云直如龙虎下山,面对着土鸡瓦狗随意杀戮,直杀的那十数门派立时便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武林群雄眼见此情,皆是惊怒交加,怎奈死伤惨重,已是无力再战,便是强行杀将上去,也不过白白送了性命; 正此时,却见一道身影飞起,在雨幕之中宛若游龙,直向平铁云冲去! 原来叶知秋见心木老祖伤重至此,成法方丈惨死,成空也是重伤,再算上解刀山庄的灭门大仇,心中对那平铁云已是怒极; 此时又见他杀入人群,肆意屠戮,怒气更盛,一蹬足,提起天龙刀便直杀将过去! 凤七七见那平铁云肆意杀戮,犹如魔鬼,直惊骇的捂住了嘴巴,突然身边的叶知秋却提刀直飞了过去,凤七七惊叫一声,却已是来不及拉住叶知秋; 于此同时另一声惊呼声响起,凤七七扭头,却看到秦白露眼神焦急彷徨,正望着叶知秋雨幕之中的背影! 平铁云正杀戮的恨性大起,并未太过注意身后,待听到利刃破开水幕之声,急回头时,却见叶知秋已是杀到跟前,眼神一凌,急将血海剑旋身反撩! 只见叶知秋紧握天龙刀,一刀狠辣怒劈而下,刀罡不同以往的青黑色,竟已是漆黑如墨,黑色气息凌绕刀身,如墨刀罡直将一丈内雨水激发,由雨滴变作雨雾,那漆黑如墨的刀罡便如一条黑龙,吞天吐地般啸出一声龙吟,直向平铁云疾扑而去; 心木老祖心中一惊:伏魔心法第三层,长刀如墨! 那平铁云一剑回刺,一式“百川归海”迅疾而至,血海剑在杀戮无数之后,血色剑气更盛,但听的“铛”的一声巨响,那狠辣的黑色刀罡与凌厉的血色剑气便毫无花哨的直撞在一处; 平铁云登时感觉胸腹大震,心中暗惊之时,却见那使刀之人已是被自己震的凌空翻飞了出去,不由冷冷一笑,剑气化掌,一掌“覆海翻天”便直向叶知秋打了过去,叶知秋空中喷出一口鲜血,使天龙舞强稳住身形,便疯狂一般,不管胸腹已是受了内伤,伏魔心法强运,抬掌便是“千佛开碑掌”打了出去; 却只听得十余声响后,平铁云那一掌“翻天覆海”掌劲便已消弭无形,而“千佛开碑掌”剩余掌影却是直冲向平铁云; 平铁云心中讶异一下,略有意外之色,却仍是一掌接上那叠荡的掌影,众人只又听得十几下掌声,却看那平铁云只是身形退后几丈,虽未受伤,但眉头紧皱,眼露戾色,显然内腑极为难受; “二十七掌!”殷老真人惊讶道,这叶知秋盛怒之下,狂杀过去,竟是破了伏魔心法第二层! 众人皆是担心不已,这两招叶知秋已是盛怒之下全力打出,却只是使平铁云退了几丈而已,而现在看来,叶知秋危险之极! 果然,平铁云稳了下气息,淡然道:“这等年纪有此功力,当算的武林俊彦之中的俊彦了,可惜了......若能接下我这“惊涛拍岸”,便随你去!” 话音刚落,便是运起一掌猛然拍出,但见掌劲也是层层叠荡,与“千佛开碑掌”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气劲未化掌影,而是如大浪拍石一般一层一层叠压过来,竟将雨水全部逼开,雄浑无比,直向叶知秋冲去! 十二章/第八节 叶知秋见那“惊涛拍岸”来势凶猛。急纳气运掌,场中众人只听得隆隆作响,那惊涛拍岸滚滚而来,将叶知秋的掌影全部卷于其中,只前几掌稍稍将平铁云的雄浑掌劲滞了一下,便已全部无影无踪,那气劲便直向叶知秋打去! 此时场外忽然飞起一个身影,高声喊道:“叶大哥......” 原来便是凤七七,见叶知秋危急,大惊失色之下,便急飞身而去,欲挡在叶知秋身前。 却不料自己功力不济,眼见飞不到叶知秋面前,那掌劲便已是拍到,叶知秋强接了片刻,便已是撑不出了,胸腹之中翻江倒海,凤七七暴雨之中狂奔而至,正心中急切万分时,忽见一个身影闪过,瞬间远超了自己,已是挡在叶知秋身前,一掌便对上了那惊涛拍岸的气劲! 只见那人一袭黑色劲装,黑巾蒙面,只从花白头发之中能看出年岁已是不小,那人挥出一掌,将剩余气劲尽皆打散,再看叶知秋时,已是见他已是支撑不住,仰面倒下,恰被赶至的凤七七接住! 凤七七看叶知秋已是昏了过去,心中大为焦急,急将叶知秋带回救治! 平铁云等众人皆是望着那蒙面老者心惊不已,此人当是隐与竹林之中,却未被众人发觉丝毫,方才出手使出的武功内力,也竟是不输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平铁云心中惊疑,却不知此人是何来路,只冷眼道:“不想你中原武林竟还藏了后手,却不知是何人,竟不敢以真面示人!” 那蒙面老者负手而立,瓮声道:“老夫并非他们的帮手,哼哼,这帮人,还不配请得动老夫!” 群雄本来见这蒙面老者救下叶知秋,已是对上了平铁云,虽不知此是何人,却料想应是援手,却不想听那蒙面老者竟说的如此大话,心中皆是惊怒非常; 那蒙面老者指着叶知秋道:“你要杀遍此处之人,老夫无意拦阻,你且杀便是,只是在下与这位少侠有些渊源,所以此人你不能动!” 平铁云眼神猛地冷冽起来,冷笑一声道:“我平铁云但要萨杀谁,岂能由你!?” “哈哈哈”那蒙面老者大笑道:“平铁云,你我虽非一路人,但你这气概老夫倒是非常喜欢!” 顿了一下,将手一挥,众人突见竹林之中飞出几人,皆是黑衣蒙面,只看轻功身法,便知晓武功当真极高! 那蒙面老者却仍是负手在后,笑道:“你东洲遗族连番恶战,如今能战之士已是寥寥无几,却不知能不能再从老夫手中夺下几条人命去!?” 平铁云眼望东洲遗族部众,那靖海刀阵二十五人惨死,甚至尸身已是不全,只剩了十一人,且人人带伤,有三四人更是骨断臂折;九名家臣里,李剑师与杨永卿已是惨死当场,熊希圣被武当三剑打成重伤,杜摩诘中了寒冰掌,李默藩被少林至字辈三僧打的骨断筋折昏迷不醒,上官仪珑也是中了那叶知秋一掌,内伤颇重;便只剩了张若虚与阿柳二人只是轻伤; 平铁云心中轻叹,却傲气凌然,对那蒙面老者:“我平铁云一生敢作敢当,从不受要挟,至死不惧,既如此,且战便是!” 此时却见熊希圣挣扎而起,跪地抱拳,强撑着边咳边道:“主人要战,我等皆愿至死跟随,粉身碎骨亦无所惧,只是少主那边却如何是好,还请主人三思才是!?” 话一说出,众人只见平铁云脸色剧变,心中是明了,那少主对这平铁云而言,应是极为重要! 那平铁云脸色阴晴不定,片刻暗叹一声,恨道:“今日我东洲遗族已是杀戮无数,旧怨已是了大半!至于今日所添新仇,诸位有心报仇者但来就是,我东洲遗族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只见殷老真人便已站出,直视着平铁云道:“平铁云,今日我武当派认栽了,你东洲遗族杀我弟子,日后我武当必将讨还!” 此时却见少林寺至空方丈及达摩院首座至正,峨眉静逸师太,华山严松年,崆峒俞墨声等皆是站于了殷老真人身侧,皆道此仇必报! “哼”平铁云一声冷哼:“若非你等自诩名门正派,强自替人出头,又怎遭此惨祸!?日来要来寻仇,我东洲遗族尽皆接下便是!” 那蒙面老者闻言哈哈大笑,点头道:“说的好,平铁云果然英雄豪气!” 又是望向残兵败将一般的群雄,轻笑道:“只是老夫看来,现时无人有力再寻仇厮杀,你且走便是,我等绝不阻拦!” 话音一落,那几个蒙面人皆是撤开,至蒙面老者身后站定!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阴晴不定,忽见一人疾驰而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道:“前辈不可放过这奸贼,秦元庚恳请前辈出手,为我解刀山庄六十九口报仇雪恨,我秦元庚愿做牛马,终生供前辈差使!” 众人看去,原来却是秦元庚! 不想那蒙面老者嗤笑一声道:“你解刀山庄之事,与老夫何干!?” 秦白露见哥哥如此,也急是奔出,跪于秦元庚身侧,如一朵雨中海棠一般,哀哀哽咽道:“请前辈出手相援,为我父母报仇,我愿终生为奴为婢服侍左右!” 言罢便哀伏下去,那血红雨水便已是将她衣裙染的猩红一片! “简直荒谬”那蒙面人却是将手一甩,不再置理秦家兄妹! 平铁云深望秦家兄妹一眼,见秦白露在雨中哀哀伏身哭泣,秦元庚正自咬牙切齿的恨盯着自己,也不言语! 望了那靖海刀阵二十五人的尸身,却皆已是残肢断臂,哪里还寻的完全! 又是目光深邃望了一眼那蒙面老者,暗叹一声,挥手命东洲遗族残余部众互相携扶,只带了李剑师与杨永卿尸身,飞奔而去! 见东洲遗族已是远去,群雄心情复杂至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本是约了东洲遗族来此,聚集一众高手将其一网打尽,谁却想如今会如此凄惨! 郑秋寒强自起身向那蒙面老者打问,却不料那蒙面老者将手一挥,打断了了话头,只眼含轻笑,对群雄轻哼了一声,招呼了那几个蒙面人,便凌空飞逝而去! 一场惨烈大战落幕,雨此时也已是小了许多,各派众人犹觉一场噩梦一般,但看冰湖林岸边已是一派狼藉,残肢断臂、尸首倒伏逾两百余人;遍地破烂旗帜,皆已是被血染红,分辩不出原本颜色;残刀断矛,丢弃的四处皆是;血河流淌,分外刺眼,涓涓汇入湖中,将那湖水染的血红一片;而湖上竟是出现一道彩虹,横挂在这血湖之上,更显得凄惨诡异! 各派归拢弟子,皆是伤亡惨重,好一些的还有八九成帮众,惨如归胜帮竟已是死了过半;带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六义门掌门常海川浑身浴血,却皆是旁人的,自己却分毫未伤;归胜帮帮主也是中了一剑,伤势颇重;其余悬剑山庄、龙象门等十数帮派掌派人物,竟皆是在那平铁云血海剑下死伤殆尽! 众人再看那四大阵法,少林寺金刚伏魔阵八大金刚只剩下四人; 崆峒派八门金锁阵九人成阵,如今只剩了四位门主与掌派俞墨声,且俞墨声与飞龙门掌门皆是身受重伤; 丐帮打狗阵也是九人成阵,竟只剩了三人; 武当派真武七截阵也死了两名弟子,只剩了五人! 这一众阵法弟子带伤者众多,却皆是站立与各自掌门周身,黯然不语! 群雄皆是一身血污! 冰湖林弟子情况尚好,已是将一众名家大宿伤亡之人安置于云梦堂内,但见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至清大师、武当派王广陵及无禅寺成法方丈三人的遗身并列于地,旁侧一众伤者正在救治; 心木老祖武功已废;殷老真人也是骨断筋折; 潇湘剑客、武林盟主郑秋寒手臂已被平铁云一掌打折; 少林寺方丈至空、达摩院首座至正也皆是带伤; 武当派赵玄衡肩头被刺穿,陆克定已是被一掌打的昏迷不醒; 丐帮帮主周老泉被两箭穿了肩胛及大腿; 华山派掌门严松年腹部中了一刀,受伤颇重; 峨眉派掌门静逸师太右掌被削断两指,静痴师太右臂已是被齐肩削断; 无禅寺成空被碎剑射中,此刻已是昏迷; 寒星手姜仲胸前中了暗器,也是伤势颇重! 一时之间,群雄皆是无语呆滞,默然悲叹! 秦家兄妹已是被那三名身着便衣的锦衣卫扶了回来,秦元庚胸中气性郁结,双目怒睁,双手紧抓刀柄,脸色忽而惨白,忽而通红;秦白露已是止住了哭泣,只呆望着血湖上的绚烂彩虹怔怔不语! 十三章/无禅寺老祖传功 镇西府义军惊变 凤七七紧握着叶知秋的手,幽幽的守候在叶知秋身旁忧心不已,听得脚步轻响,抬头望去,却见秦白露缓缓走过,头发已是有些凌乱,面容憔悴至极; 秦白露嗓子已是有些沙哑,显是极度悲伤所致,轻声问道:“不知叶哥哥的伤势却是如何?” 话是对凤七七所说,眼睛却是怔怔的望着叶知秋的面庞! 凤七七本对秦家本已是满心怨气,若非叶大哥一心替秦家报仇,哪来的如此灾妄,便是前番几次受伤,也皆是为了寻这秦家兄妹所致,况且这秦白露一心便在叶知秋身上,对叶知秋甚是爱慕,嫉心之下,如何能不有怨气! 可如今凤七七望着一身血污的秦白露,一双大眼睛再无往日间的活泼灵动,已是憔悴至极,直看的人心疼不已,不由得心中轻叹一声,道:“武当殷老真人已替他查探心脉,只是心气郁积,加上怒而强发内力,在那平铁云一击轰击之下,导致内气紊乱所致,并无性命之忧!” 秦白露这才稍稍安心! “七七姐姐,我与大哥已经说好,一会便同回南阳府,叶大哥这边,还望你多多照顾!” 凤七七听秦白露如此说话,仿佛她才是叶知秋的心上人一般,心头便甚是不悦,语气转冷道:“我与叶大哥互相钟情,心有所属,我定会好生照料,你便不需劳心了!” 秦白露闻言一怔,眼神更加晦暗,嘴唇微微张了张,却什么也未说出口,只是轻轻点头,默默转身回去了! 凤七七见秦白露背影萧索,心中也是有些后悔方才言语重了些,不由得望向仍是昏迷不醒的叶知秋,心中又是一叹,七分甜蜜,却还带三分心酸,撇撇嘴幽幽轻道:“皆是因你这冤家啊”! 及至傍晚,未受伤的各派弟子已是将战死帮众尸身收拢,天气炎热,各派路途皆是遥远,只得在冰湖林后山之中尽皆各自火化,由于大雨刚停,湿气颇重,再者尸身众多,这焚尸大火竟是烧了一夜至晨方熄! 残肢断臂已是辨认不出,只得在山中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掩埋了! 那冰湖林一场腥风血雨之后,血腥之气冲天,旬日不尽;郑秋寒只得命人每日间屋舍瓦下,皆燃香薰,庭院房外,遍洒草灰,便是那冰湖之内,也用船投下了许多石灰,这才压盖得住,直盈月之后,那血腥之气才淡了许多! 几日后,各派弟子已是尽皆回归,轻者伤行路,重伤者或马或车,也均是用车拉了骨灰坛,遍插引魂幡,其状皆甚是凄惨! 这一战如此惨烈,那东洲遗族几乎将整个武林半数打残,随着各派弟子分路回归,必定会传遍天下,整座江湖都震荡不已,从庙堂朱门到酒肆茶铺,名士豪侠到贩夫走卒,俱都谈兴众起、议论纷纷,皆谓此惊世一战,百年不遇! 五月中,叶知秋与凤七七以及李遂与阿苦,皆是随无禅寺众僧将成法方丈遗骨护送回得无禅寺,前番已是派了觉安快马先行,提前禀报寺中众人知晓! 待众人行至羁縻山下石桥镇,成林、成悟已是率了无禅寺僧众前来迎接,石桥镇钱氏百姓听闻成法方丈圆寂,也已是自发列于道旁,接迎成法方丈遗骨! 与成林、成悟等众人相见,阿苦又是哭的泪人一般,李遂与凤七七不住劝慰,阿苦却只是不理,直带累了无禅寺一众小僧也是泣不成声; 众人默然无语前行,刚进的无禅寺山门,便闻听“铛”的一声钟鸣响起,是为“往乐钟”,钟音在山林之中层层荡开,缓慢却不断,每次钟声欲没之时,恰好另一声钟响便是接上,连续九声! 众人与钟声之中,皆肃身而立,默然低首,僧众们也皆是双手合十,轻诵阿弥陀佛经; 待钟声完结,众人将心木老祖与叶知秋等伤者俱安排妥当,已是请了山下师匠在山中开石造塔,准备安置成法方丈遗骨! 叶知秋待去看过了沈詹,却见沈詹起色大为好转,但却只是缓慢行走,还未可轻易剧动! 沈詹眼含笑意道:“你我二人最近是否走了霉运,隔三差五的便要受伤,看来是该在此处多多拜佛才是!” 二人一番说笑后,自是谈起此次血战冰湖林,沈詹听叶知秋细细说道,虽说的平静,却仍是倍感惊心动魄!而各大门派死伤惨重,也皆是唏嘘不已! 如此将养了几日,叶知秋身体已有好转,凤七七见此也是满心欢喜,但他的内劲气机被平铁云扰乱的厉害,却是一直无法调用内气,成林已是接了方丈法位,帮叶知秋看过,却也是无甚法子! 这日叶知秋去探望心木老祖,眼见心木老祖如风中枯槁般,心中难过不已,没想心木老祖却是呵呵一笑,轻对他道:“秋儿,不必难过,我身体尚好,再将养些时日便可无恙,只是功力无法恢复,那也罢了,我已是久不问世事,要那武功又有何用!?” 叶知秋点头道:“师叔身体无恙,便已是万幸,秋儿这才稍显心安!” “唉”心木老祖也道:“其实我与殷老真人看到那平铁云手中血海剑,便已知晓即便我二人联手,也未必能够得胜,血海剑乃是武林神兵,那沧海六式剑招,曾誉满天下,从未有过败绩,不想消失江湖百余年,竟是被那平铁云得到,想来他也自有一番际遇!” 顿了一下,心木老祖接着说道:“那平铁云不过四十余岁,如今却白发胜雪,心中魔障难消,也当真是可怜之人!” 叶知秋却忧心不已,轻轻叹息道:“未曾想到那平铁云竟如此厉害,只是这解刀山庄的大仇,恐再难得报......” 心木老祖盯望着叶知秋,片刻后道:“秋儿,报仇当报,魔障当消,你心中已有执念,不可偏废佛心,否则必成魔障!” 叶知秋闻言拜伏,却听心木老祖轻叹口气,让他起身道:“你的伤势成林已对我讲了,你不必忧心,过几日,我自有办法令你如初!” 叶知秋心中大喜,谢过了心木老祖,有些忐忑道:“师叔,等我身体将养无恙,便欲同凤七七下山去送她回去!” 心木老祖会心一笑,展颜道:“呵呵,凤丫头已是对我哀求过,盼我能让你二人相伴相陪,她说自己也想脱离义军,不再整日浑噩厮杀,然后便跟随你一生,你到何处,她便到何处!此次回去,便会向她义父辞行,秋儿,无禅寺此处,你不必担心,且去送你那凤丫头回去便是!” 叶知秋闻言一愣,不想七七竟已是如此贴心痴情,心中顿时感激不已; 心木老祖见他感念不已,点点头道:“以后你有何打算,我自不问,那凤丫头虽性如烈火,但心性率真良纯,又如此情痴与你,切莫相负才是!” 叶知秋自是应了,二人又谈了一刻,叶知秋这才告辞离去! 十三章/第二节 几日后,成法方丈的石塔已是建造完成,众僧诵经将方丈遗骨入塔安放完毕,心木老祖却是将叶知秋唤了去! 叶知秋依言去见心木老祖,却见成林方丈也在,心木老祖见他过来,轻笑道:“秋儿,今日我便为你解了那内气紊乱之忧!” 叶知秋心中感激不已,大喜道:“师叔需我如何做是好?” “呵呵,你盘坐便是,成林会用封穴法暂封你几道大穴,以困住你体内气息,我再注以无禅内气与你,之后成林会依次解开你的穴道,慢慢将你原有内气释放,你则需以无禅内气缓缓将你的伏魔内气引归丹田,融为一处便是!” 叶知秋闻言慌忙跪下道:“师叔若如此传授内气与我,岂不是会内力尽失,此事却是万万不可!” 心木老祖轻轻摇头,缓缓道:“我一身武功已废,所幸丹田还剩些许内力,却是留在体内也是无用,不若今日便让成林相助,渡了给你,也能解得你内气扰乱之苦!” “师叔年事已高,前番又受了重伤,怎可行此险事!”叶知秋急道。 心木老祖青袍微动,走下木榻将叶知秋扶起,“秋儿,这几日里,师叔已是做好了准备,况且你成林师兄也在,你自放心便是!” 成林方丈也是在旁规劝,只道无事,叶知秋见说辩无用,只得应了下来! 叶知秋与心木老祖对面盘坐榻上,成林方丈却是坐与叶知秋身后! 心木老祖双目微闭,轻对成林方丈微微颌首,成林方丈便出手运气,在叶知秋背心处交错轻推几下,叶知秋便感觉体内紊乱内气有被归导入中丹田之势,便也是运气开始配合成林! 待体内紊乱游走的内气全部导入中丹田后,成林方丈蓦地双掌变指疾点,封住了中丹田附近几处大穴筋脉,将叶知秋的伏魔内气全数封与中丹田之内! 此时心木老祖缓缓睁开双眼,抱掌于丹田,缓缓抬手于胸,左掌前伸,掌心向下导引督脉,压在了叶知秋的百会穴之上;右掌却不断在膻中穴、鸠尾穴、巨阙穴、神阙穴、气海穴、关元穴等任脉大穴冲点游走! 心木老祖双掌各压任督二脉,叶知秋感到百会穴之上的左掌发热,按心木老祖吩咐凝神闭目,引魂入体,立时便觉察一丝丝一缕缕的温热内气自百会穴轻柔灌注而下,却是绕开了身后封住伏魔内气的穴道,由督脉而进,沿任脉而游,直向腹部丹田汇集而去; 随着连绵不断的内气导入体内,叶知秋已是觉得周身发热,却并无汗水,只是周身雾气升腾,约莫一刻钟左右,叶知秋丹田内的无禅内气已渐成海,心木老祖轻对成林方丈点头,成林方丈却是以封穴法解开了叶知秋背心一处穴道,方一解开,便有一缕伏魔内气冲出,这股内气本来紊乱非常,便如一头小蛟一般四处乱撞,却因叶知秋几处大穴尽被成林方丈封死,导致这内气无处可行,被成林方丈沿任脉将其导引入了叶知秋丹田之内,那一缕伏魔内气便犹如小蛟入海般,却是融在了无禅内气之中; 那一缕伏魔内气进入丹田之中的无禅内气,叶知秋顿时感觉丹田大震,便如刀绞一般,浑身的汗水仿佛“唰”的一下猛地全部冒了出来! 如此成林方丈封穴解开,放出一缕伏魔内气,心木老祖便导引一缕入丹田;随着导入越多,叶知秋剧痛开始减轻,到后来便如老僧入定一般,已是昏昏沉沉的没有了知觉! 心木老祖与成林方丈直进行了有一个时辰,这才渐渐停手,成林方丈还好些,并无异常,心木老祖却便如虚脱一般,面色苍白,浑身大汗淋漓,青袍湿透! 成林方丈赶快一边扶了心木老祖休息,一边喊了已在门外等候的凤七七几人,帮忙服侍心木老祖与叶知秋休息! 待叶知秋转醒,已是第二日清晨了,他扭头望去,却见凤七七正伏身在床边睡觉,心中一动,知晓这丫头定是不放心,又守了自己一个晚上! 叶知秋望着她熟睡之时眉头轻蹙,长长睫毛微动的样子,心中暗道却不知她是梦到了什么; 想到这许多时日以来,凤七七时刻照顾自己左右,又不远千里孤身远涉寻到自己,心中感怀不已,伸出手臂轻抚她白皙面庞,却不想还未碰到,凤七七已是醒了! 凤七七睡眼朦胧转头望了一眼,看到叶知秋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便立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抓住叶知秋的手急问:“叶大哥你怎么样了,现在感觉身体却是如何!?” 叶知秋盘坐与床,将伏魔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呼吸吐纳间已是流畅无比,只是有些窍穴略感滞涩,想来应是伏魔内气与无禅内气还未充分相融的缘故; 丹田内气也偶有不受控制,但并非原先那边紊乱,而是因心木老祖渡了内气与他,导致内气大增,一时间雄浑无比,却反而不太适应罢了! 凤七七见他已是无碍,心中欢喜非常,叶知秋望着她满面喜色,知她心中所喜所忧皆因爱护自己所致,心中却是感念甚深! 凤七七见他眼神温柔,不由得有些郝然,娇嗔道:“又不是未曾见过,何必这样看!” “呵呵”叶知秋也便觉得有些郝然,忙问道:“师叔他如今可好!?” 凤七七见他焦急,忙点头道:“心木老祖没事,只是有些劳累!” 叶知秋这才放下心来,与凤七七说好一会便去拜谒探望心木老祖! 武功不仅复原,且功力大增,又有如此美眷相陪,叶知秋一时心情大好,玩笑道:“七七,昨日我所穿却不是这一套衣衫啊,难道你帮我换了?” 凤七七登时俏脸如霞,嗔怒道:“呸,你却是越来越坏了.....你那一身臭汗,谁才要给你换衣衫,是觉静觉安为你沐浴更衣的!” 叶知秋见她脸如红绯,娇媚无比,不由得伸手抱了凤七七,轻对她道:“等我们见过师叔,过几日便一起下山,我随你一同去见你义父!” 凤七七自是听得此话何意,心中甜蜜至极,直靠在叶知秋胸前点头不语; 叶知秋望着怀中美人,想起这几月来奔波厮杀,不由得感慨万千:“七七,在武当山时,殷老真人曾指点与我,与义军、与朝廷、与江湖皆是渊源颇深,终究难以自善其身,待得我们杀了那平铁云,为秦世叔一家报了大仇,我便与你隐老市井也好,耕牧山林也罢,再不理会这纷乱世事,只便你我厮守一生便好!” 凤七七闻言心中既是欢喜,又隐隐忐忑:“我也只盼那一天,只是那平铁云武功太高了,心木老祖与殷老真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何况手下还有那许多厉害人物!” 叶知秋也是心中暗叹,对凤七七柔声道:“我们且不说这些,任他武功再高,办法想来总会有的!” 凤七七点头,凝视着叶知秋轻道:“叶大哥,不论你到哪里,七七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轻柔的一句话又将叶知秋说的大为动情,眼望凤七七星眸含情,朱唇如兰,不由得伏身下来,凤七七嘤咛一声,便已是轻吻了上去! 一时间二人皆是心神晕眩,脑海空白,良久方分,凤七七心中直如小鹿乱撞,起身羞道:“你且先洗漱,我去取来斋饭,然后便去探望心木老祖!” 说完却是盯着叶知秋一笑,调皮的皱皱鼻子,便径自去了! 十三章/第三节 待二人相携见了心木老祖,叶知秋见他并无大碍,只是劳累委顿,才略感放心,与凤七七二人皆是跪拜道:“秋儿此番又是劳累师叔了!” 心木老祖含笑望着二人,轻道:“无妨,休息两日便是了,如今你内气可是稳了么?” 叶知秋将方才运行周天之情形说与心木老祖,心木老祖笑道:“这便是无妨了,伏魔心法与我无禅心法虽不一样,但内气趋于相近,你只需勤勉些,每日多行些周天,过些时日自然圆融无误!” “只是我渡了六成内气与你,再多之下,你丹田却是难以受得,即便如此,内气大增之下,你丹田却需勤加转圜,也需适应几番才好!” 叶知秋却直是面有忧色,心木老祖知他心思,面容慈祥的笑道:“秋儿,你且勿要为我担心,我只是武功废了,身子却并无大碍!” 叶知秋自是无法反驳,只是掏出那枚“天罗定魂丹”要留予心木老祖,心木老祖却摆摆手,只是不收,笑道:“此物虽好,我却是用不着的,倒是你行走江湖,但有不测,可保命所用!” 叶知秋只得收了起来,心木老祖道:“你们且随我出去走走” 二人跟在心木老祖身侧,一路沿山而行,长沟大涧,剑峰斧崖,青山绿水,白云苍狗;景色引人入胜,山风微动衣摆,水汽清凉面颊,令人心旷神怡,情绪大好! 行至一处僻静山崖,心木老祖对叶知秋道:“秋儿,你且运功练气,看看如何!” 叶知秋依言先将内气行了一个周天,但觉丹田磅礴,气海澎湃,可运用却不是那么自如,伏魔心法由周身大穴通行周天,便稳稳一掌向那山崖之外推出; 只见掌中一道内气雄浑而出,便若蛟龙出水一般,直将缭绕与山崖之外的云雾搅的翻滚升腾,令人惊心不已,却不多时便已是断了,便好似那无尾蛟龙一般,不待全部冲出,却已是内气骤停,叶知秋不由得皱眉不已! 心木老祖却是呵呵笑道:“秋儿,你随意一掌已有此威势,虽内气不稳,也不过是过些时日便好,你且再打千佛开碑掌来试试看!” 叶知秋闻言方才释怀,对心木老祖感激点头,便拉开架势,左掌上举头顶,作托天式,右掌竖立胸前做礼佛式,丹田慢运,内气行周天,猛地一掌打出; 此次却非是方才那蛟龙出水的景象,却如一片云海自掌内翻腾而出一般,掌影在云海内裹挟着迅疾前拍,带出呼呼的风声,打下悬崖之外,却见那方才在悬崖之外被蛟龙搅的翻滚升腾的云雾,便若遇到劲风一般,被猛地分开,远望去,竟能看到百里开外时间景象! 心木老祖笑道:“秋儿,你伏魔心法已是破了第二层,那天在冰湖林对那平铁云,千佛开碑掌便已是打出二十七掌,今日更是打出了三十掌;天龙刀法再行灌注内气,刀罡不同于原先青黑色,已是漆黑如墨,皆是进入伏魔心法第三层的明证!” 叶知秋心中欢喜,当下谢过心木老祖,却见凤七七一脸喜色,仿佛比较自己还要欢喜三分,心木老祖心中自是明了,当下朗笑几声,对二人道:“再过得几日,待你平稳了内气,便与凤丫头一起下山去吧!” 二人应了,却听心木老祖笑道:“以后你二人当相扶相携,共济此生!” 说着,心木老祖却是自怀中掏出一物,道:“凤丫头,我虽是秋儿的长辈,但也是出家之人,身无长物,给不得什么金珠宝玉与你,只这一块玉牌,却还是秋儿的师父所留,今日便赠与你,只盼你二人能平安厮守,福乐一生!” 凤七七脸色微红,情知这便是心木老祖要以作长辈的身份来定亲了,忙不迭的红着脸谢了心木老祖,接过了这玉牌! 心木老祖看着二人微笑点头,片刻又眉头轻蹙,对叶知秋道:“那日在冰湖林救下你的黑衣蒙面人,你可知是何人!?” “秋儿并不知晓,只看到当时有黑衣人替我化解了掌力,我便已是晕了过去!” 当下又把在丹江口被那舟子舍命所救之事说与心木老祖,心木老祖听完,眉头紧皱,对叶知秋道:“秋儿,恐你身后还有一个江湖势力在暗中活动,虽不知他们所为何来,但目前来看,至少他们对你应是没有恶意!” 顿了片刻,轻对叶知秋道:“秋儿,你师父心灯在江湖名声颇大,这些人若是你师父的江湖旧友,倒也罢了,只怕是来历不明,有什么阴谋,你需多加留心才是!” 待叶知秋应过,心木老祖又道“你虽心性稳健,但毕竟年纪尚轻,免不了有急躁之处,以后江湖行走,万事多加小心,切莫意气用事!” 心木老祖在一处崖边站定,山风吹来,青袍摆动,目光深邃眺望远处层林雾峰,良久方轻叹一声,对叶知秋道:“秋儿,这大好河山之间,万物共生;蝼蚁也好,帝王也罢,都在争夺自己的那方天地,当如何自处,皆心境所生,心向往地,但行便是!” 接着双掌合十,白须飘然念诵道:“无所惧,亦有所惧;无所扰,亦有所扰;无所相,亦有所相,当如是!” 高崖云瀑,老僧独立,青袍之后,云海之下,便是万里山河,此时闻心木老祖此言,叶知秋与凤七七皆是感念不已! 几日来,叶知秋每日勤加运行伏魔心法,已是圆融非常了,每日间与凤七七一道,或探望沈詹,或与李遂阿苦一道游玩,如此的逍遥自在,凤七七都有些不想下山了。 无禅寺自心木老祖以下,对凤七七如此爱憎分明的心性,与率真性子皆是喜欢,大概也是有对叶知秋的爱屋及乌吧,只是阿苦,却总是不愿与凤七七太过近了,也总是找机会向叶知秋提起秦白露,直弄得众人都无可奈何! 这日里,眼见已是进了六月,叶知秋与凤七七便打点行装,辞别了众人,下山直望镇西府去了! 十三章/第四节 之前五月间,湖广都司都指挥使兼湖广总兵李震,率万余官军进逼襄阳,却不想中了义军诱敌深入之略,义军据险设伏,在梯儿崖大败官军。 另一部官军于梅溪附近与义军交战,起义军大败李震所部湖广军,杀都指挥以下军官三十八人,声威大震。 随后,刘通会同苗龙、苗虎、王靖,掉头挥师西进,一举攻下房县城,返回梅溪寺。 在梅溪寺大本营休整数日后,兵分四路,汉王刘通率领主力过均州,经谷城,攻打襄阳。 王靖为主将领兵往两竹方向,占安康,进击汉中。 石和尚率部拿下石花街,长驱老河口,夺取南阳。 剩下苗龙苗虎,留守房陵,加固山寨,牵制官兵。 其时活跃于陕西渭南、河南内乡之地的小股农民军也俱都称臣归附,至此东起蕲黄汉沔,西到秦巴汉中,俱是战火纷飞! 如今荆襄大地之上,义军攻占之地,与官军所辖犬牙交错,南漳、保康、郧县、竹山、邓州、唐县及丹江口一线均已为义军所占,襄阳府及汉中府也已被义军攻占,石龙和尚则攻下邓州后,已是率军进逼南阳府。 两日后,梅子州城内,但见路上两人边逛边行,一人三十余岁,脸色蜡黄,身着武士劲装,肩上背负行囊,腰挎长刀,脸上有一道淡淡疤痕; 一人却是翩翩公子哥,一身皂色对襟袍,扎丹红镶贝带,腰悬定风玉坠,头戴紫金束发冠,手摇折扇,面色如玉,直引得路边小娘频频侧目; 二人显然是官宦人家公子随从,但仔细看来,那武士长随打扮之人却是叶知秋,那翩翩公子哥,却正是男扮女装的凤七七! 原来这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行至湖广地界,穿州过府时,却见各处衙署券门皆张贴了缉盗榜文,原本这缉盗榜文却是张贴不断,也无甚稀奇,不想叶知秋看过之后却是大惊,除了一些寻常贼人盗寇与义军首领,却不想自己与凤七七竟也是赫然在榜 尤其是自己那张缉盗榜文,竟是加盖了锦衣卫与京军大印,叶知秋心中一阵冷笑,这便无疑是那李文城所为了 凤七七却是湖广都司府大印通缉,原来是凤七七千里南下,寻找叶知秋之时,行至常德卫,不想却受官军骚扰,怒杀了那为首的常德卫指挥佥事,被官军列为流贼叛逆,缉拿海捕 凤七七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本就是流贼叛逆,却不想被这官军贸然强加的罪名,竟然阴差阳错的对上了号! 只是如此一来,二人便再不能公然穿州越府的行路了,只得乔装打扮,换了面目才得以继续前行! 一路但有官军盘诘,俱是凤七七扬起那块秦府的玉牌,才得以通关! 待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进了义军所据之地,因是有了黑铁令牌,倒也一路畅行无阻,只因并不着急赶路,二人一路游山玩水,直至六月中后,才行至竹山地界! 这日二人进入竹山镇,此地已是义军北路军占据,二人见天已近午,便寻了一家酒肆,饭食尚未上来,却听这酒肆之内的食客议论纷纷,仔细听来,竟是义军北路军帅府剧变,大帅张擒虎已被汉王收监,不日间即将斩首! 凤七七登时脸色剧变,便要起身盘问,却被叶知秋一把按下,示意她细细听闻便是,二人慢慢仔细听过,倒是说张擒虎反叛汉军,投靠朝廷,已是证据确凿,被锁入监牢,余党正自追查缉拿! 二人便再也无心吃食,凤七七心急如焚,叶知秋只好不断劝慰,直言此事道听途说,未必为真,便真是张擒虎被抓,叶知秋也必将其营救出来! 只因义军皆在追查同党,再往北行去,很快便是张擒虎义军所部,识得叶知秋之人不多,但识得凤七七之人却大有人在,倒是这妆容,须得再化妆才是,二人寻了一家客栈易容后,皆是扮作江湖豪客游侠,便匆匆往北而去! 待行至白河,却见各处路口已皆是有义军把守,几张告示也是沿途路口张贴,叶知秋与凤七七不动声色瞧过,心中却是惊骇不定,原来这几张告示之中,一张便是通告张擒虎父子勾结朝廷,反叛汉军,证据确凿,已是被汉王收监,不日押至青藤关处斩!逃匿余党悬赏通缉云云,其余几张皆是通缉画像,帅营护卫郭如怀、凤七七等人的画像皆是贴与当场,后面看来,竟连叶知秋与沈詹的画像也赫然在列,怎能使二人心中不惊骇连连! 看来这酒肆所闻之事已是确凿无疑,凤七七与叶知秋离开此处,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凤七七眼中便欲有泪水涟涟,直问该如何才是! 叶知秋提她拭去泪水,轻声安慰道:“七七,有叶大哥在,切勿忧心,即便是擒虎大哥被收监又如何,我们劫牢营救他出来就是!当务之急乃是先打探擒虎大哥被关押于何处,我们才好下手营救!” 凤七七闻言,心中安定不少,稍作冷静之后,对叶知秋道:“叶大哥,义父被收监,肯定是经由军法司,北路军军法司军监乃是林英德,便是前些时日在青藤关前拦阻你与沈詹大哥之人,我们只需潜入青藤关,寻得一处营所,抓了军法司的人一问便知!” 二人急匆匆赶路,入夜时分,已是赶至青藤关,但见青藤关券洞也是张贴告示,与之前一般无二,心中俱是焦急万分; 寻了一处客栈落脚,二人胡乱吃了些饭食,待到夜深,二人复了容貌,便直望青藤关义军大营而去,不多时,二人见一名军法司军校独自走过,叶知秋突兀而出,疾点了那军校穴道,凤七七匕首直刺抵在那校尉喉上,正待问过话,那军校却是轻呼一声“凤姑娘”,二人心中一愣,借着月色仔细看过,才发现那军校竟是郭如怀! 眼见郭如怀神色惊喜万分,叶知秋不待细想,解了他的穴道,却听郭如怀急道:“凤姑娘、叶少侠,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我来!” 郭如怀带着二人左兜右转,半个多时辰之后,却是到了一处院落前,郭如怀轻轻对那大门敲了三下,停顿片刻,便又是一下,接着又是三下,那院门便是轻开了一条缝隙,闪过一人向外看了一眼,见是郭如怀与凤七七,也是十分欣喜,忙让三人进内,便又赶紧将院门掩上! 十三章/第五节 待进入屋内,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七八人,叶知秋与凤七七俱都识得,皆是张擒虎的一众亲卫,二人见了这一众人等,甚是大喜过望; 那一众人见了凤七七也是惊喜不已,只是看到叶知秋,却是眼神怪异,甚者眉头已是皱起; 其中一人问道:“郭兄,是怎生寻到了凤姑娘与叶少侠的?!” 这人叶知秋却是认得,名叫何水龙,乃是张擒虎帅营护卫; 却听郭如怀对那一众人道:“方才我去刺探大牢,不想却是遇到了凤姑娘与叶少侠,就把他二人带了回来!” 郭如怀对叶知秋与凤七七道:“我等已是秘密联络了数十人,皆是与大帅素有恩义者,此处皆是大帅的亲信弟兄,我等聚集此处,便是要想办法营救大帅出来!” 凤七七对叶知秋道:“这皆是我义父的亲兵护卫,都是跟随义父多年的兄弟!” 紧接着向众人问道:“我义父现在如何了?为何会有这般事情,你们可是知晓!?” 那郭如怀一拳砸在桌上,恨道:“此皆因张集而起!” “师兄?!”凤七七一惊,失声轻喊:“怎会如此!?” 郭如怀却是望向了叶知秋,叹口气缓缓道:“张集近两月与那军法司走的很近,却是受了那林英德挑唆,四处网罗叶少侠与朝廷官军有染的证据,乃是朝廷派在我汉军的奸细,要致叶少侠于死地!” 叶知秋与凤七七闻言,皆是心头大震,原来那日凤七七更是为了叶知秋将匕首甩向了张集,若非沈詹出手及时,张集必然受伤; 眼见二人情投意合,却使得张集对叶知秋怀恨在心,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自是知晓,却不想这张集竟然如此歹毒,一心便想要杀了叶知秋,夺回自己的师妹! 此时一人却是霍然站起身,指着叶知秋冷道:“这姓叶的乃是朝廷奸细,这已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大帅落得这般下场,也全是拜他所赐,现在他既然来了,我等怎能放过于他!?” 说完便已是唰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 不待叶知秋答话,凤七七已是杏眼圆睁,怒喝道:“张云,把你那把废铁放回去,你凭甚说叶大哥是朝廷奸细!?” 张云却并未依言收刀,反对凤七七道:“凤姑娘,切莫被此人蒙骗,他前番在南阳府私会了白圭那老儿,还与锦衣卫瓜葛不清,这皆是证据确凿,已是被张集密告了林英德那狗贼,这才牵连了大帅!” “哼”张云怒哼一声,继续道:“张集那混账,与林英德狼狈为奸,被军法司利用,本想献上了这等证据,便能结果了这姓叶的小子,最不济也能使得你离开这朝廷奸细,却不料反被刘聪这厮用这证据诬陷大帅与朝廷有染,意图反叛!” 凤七七见众人皆对叶知秋眼色不善,心中大怒,恨声道:“枉你等还自称英雄好汉,叶大哥是何等为人难道你们不清楚么?他火烧永丰仓差点便将性命丢了,此事难道你们也忘记了么?他去南阳府,也是为了寻找那下落不明的义兄妹,说什么朝廷奸细,叶大哥乃是羁縻山无禅寺心灯大师门下弟子,我二人此次便是由无禅寺而来,难道连我也要怀疑了么?” 凤七七性如烈火,这些亲信护卫本就有些惧怕,此时一番话竟是说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哑口无言! 另一人却仍是梗道:“这姓叶的义兄妹不就是秦府子女么?那二人现在便是在南阳唐王府,与锦衣卫在一起,却又是作何解释!” 叶知秋见众人皆是不信,抱拳对众人道:“那秦府便也是解刀山庄,我义兄妹原也是江湖中人,只是阴差阳错为锦衣卫所救,叶某一介江湖草莽,并非是什么朝廷奸细,此次与七七赶到青藤关,也是为营救擒虎大哥而来!” 张云却冷哼一声道:“营救大帅乃是我等兄弟之事,与你无干,你如今嫌疑在身,倘若坏了我等营救大帅之事,害了大帅,反向朝廷邀功请赏!” 凤七七闻言登时怒不可遏道:“叶大哥武功高强,营救义父则更有把握,你们如此冤枉叶大哥,待救出了义父,且看义父如何说道!” 众人闻言皆已是不语,怔了片刻,郭如怀道:“弟兄们,此次我等最要紧之事乃是营救大帅,其它暂且不论,再说张集本就与叶少侠有隙,那些证据俱都是一面之词,反被刘聪那厮利用,那刘聪素来与大帅不合,捏造伪证构陷大帅也是极有可能!” 郭如怀如此说道后,众人这才稍安; 那张云冷对叶知秋道:“既凤姑娘与郭大哥皆为你做保,便暂且信你,如救出大帅,你这清白自然可证,到那时我张云甘愿赔罪,受你责罚,如若不然,便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叶知秋心中也是无奈至极,此事确因自己而起,但自己确又是如此无辜,当真好生郁闷,心中憋气不已! 众人已是知晓张擒虎便被关押于青藤关大牢,由军法司看守,当下便商讨如何法子营救大帅,! 这一众人等原先便是义军,因此对青藤关甚是熟悉,这大牢原先是朝廷关押军犯所设,义军攻占青藤关后,便由军法司接手,专门关押犯了军法的义军首领及原朝廷官将; 当下郭如怀便将青藤关大牢刺探情况说与众人,那大牢墙高两丈余,高强四周皆设有望楼,望楼之上皆有军卒哨望; 大牢分内外两院,外院皆是兵丁守执,以及大牢刑审等所在,将内院尽围其中; 内院便是大牢监押所在,所有监舍牢墙皆青砖叠垒,砖缝竟也灌注生铁水,监舍则是碗口粗细松木为栏,只余三寸左右缝隙,军法司兵卒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巡弋不定! 防备如此森严,监牢又坚固非常,直听得众人不断摇头皱眉! 叶知秋皱眉道:“这大牢如此森严,于此地营救十分困难,若能于行刑那日半路截杀,或直接劫了法场,虽兵卒再多,我也有把握将擒虎大哥救出!” 郭如怀却连连摇头,道:“那军法司手段阴辣,此次看来,那刘聪必欲致大帅于死地,若不等行刑那日,便将大帅在牢中害死,我等便悔之晚矣,因此营救大帅已是迫在眉睫,就在这两日,万不可再推!” 郭如怀却是轻笑一声,随即又肃然道:“这大牢甚难攻破,仅凭我们十数兄弟,断难成功,但那守卫军卒、刑狱牢头虽俱是军法司之人,可那牢中杂役却不是!” 郭如怀一指何水龙道:“恰好有一杂役与何兄弟交好,可做内应!” 那何水龙对众人道:“这杂役本是北路军军卒,名唤刘宝山,与我乃是同乡旧识,关系莫逆,只因几月前作战伤了腿,行动不便,伤好后便被派在了这青藤关大牢做了杂役,却是刚刚两月,如今大帅被关押在这青藤关大牢,这刘宝山正可为我所用!” 郭如怀点点头,对众人道:“前两日何兄弟已是见了这刘宝山,他原也是大帅麾下,自是愿意做了内应,接应我们营救大帅!”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大慰,若有内应指引,此事便易成! 十三章/第六节 郭如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在众人面前,众人瞧去,竟是这青藤关大牢的地形图; 郭如怀笑道:“这便是我今晚自刘宝山那边拿到的,有了此图,今晚我们便可商议一个法子,明晚便可营救大帅!” 商议了半宿,便已是妥当了一个法子,明日午后,由何水龙将一包蒙汗药交与刘宝山,由他将饭时稍稍拖延于戌末亥初时分,于饭食之中下药,将那休值之人药倒,只剩些巡哨值守后,众人再偷袭而进; 亥时一刻后众人开始袭杀外围岗哨望楼,清除完毕占领外院,控制进出门道,然后刘宝山以送酒食之名赚开内监大门,除控制门道之人,其余皆冲杀进去; 救出张擒虎父子后,由于青藤关以北镇西府,及以南的旬阳皆在义军控制,便只得出青藤关直望西去,进入茫茫秦岭深处,再作打算! 青藤关大牢外的街道路口,也都安排了人手,一边监视各处军营,防止救援大牢,一边等待接应营救大帅出城! 青藤关大门也是有人暗中埋伏,只待大帅出了牢狱,便袭杀守卒,接应大帅开门出城! 商议定了,第二日,众人便分头布置安排去了,及至酉时,各处消息传来,俱已是安排妥当,众人吃了些饭食,听得更鼓响动,已是戌时三刻时分,见夜色已透,便开始分头向那青藤关大牢围拢过去! 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随郭如怀等人一路潜行,避开夜巡兵丁,戌时将过之时,便已是在大牢围墙外隐蔽了起来,只待亥时更鼓便开始行动! 月色半弧,隐于流云之内,满处皆是漆黑如墨,远处望去,只有青藤关大牢之内的望楼之上,闪出点点火光,哨卒的身影在摇摆不定的火光之中忽隐忽现; 眼见时辰已到,郭如怀对叶知秋道:“叶少侠,那望楼之上的哨子就靠你去解决了,解决掉哨子之后,便开门放我等入内!” 叶知秋轻轻点点头,便要前去,却被凤七七一把拉住,叶知秋回头望看凤七七,却见她眼中星火璀璨,满是关切之色,柔声道:“小心!” 叶知秋轻轻对她一笑,点了点头,便是悄然潜至一座望楼围墙之下,抬头望了一眼,便腾身而起,那望楼之上的哨卒只觉一道影子闪过,眼前一黑,喉头一痛,却是一声便未发出,已是倒地死去! 叶知秋将那哨卒轻轻放靠在栏杆边上,便又是一个腾身,游龙一般直飞去十数丈,身形在朦胧的月色下向下一座望楼飘去! 郭如怀等人见叶知秋如此武功,不由得咂舌不已! 不多时,众人见叶知秋已是将望楼之上的哨卒尽数解决,便急向大门靠近而去,但听得内里悉悉索索轻响几下,那厚重的包铁大门却已是打开了一条容人大小的缝隙,众人急是鱼贯而入! 进得外院之中,却见大门内已是躺了三个军卒,叶知秋已是在内里等候了! 众人将那几个军卒拖入暗处,这时,侧房暗处跑来一人,身形摇摆不定,显有腿疾,急向众人挥手,正是刘宝山,郭如怀便留下四人把住大门,带领余众速向那刘宝山之处奔去; 刘宝山将众人领至一处偏僻房内,推开窗子指着外面道:“休值的人已是被我药倒,这外院与内院之间约三十余丈,乃是一片空地,无遮无拦,有几伍军法司军卒分别巡更,若想不大动干戈,便需先将那几伍军卒悄声杀掉!” 进得外院的共是二十余人,除郭如怀命把守大门的四人外,余众分作两队,分别趁就夜色,潜杀那四队巡弋军卒,众人分头行动,不到一刻,便皆已是回到房内; 此时青藤关大牢外院之中的军法司军卒,除了被蒙汗药药倒之人,便再无一个活口,内监的大门却是青铜铸成,只能由刘宝山端了酒食,以犒劳狱卒的由头赚开方可! 刘宝山却已是准备好了酒菜,径自到那内院门前,不见敲门,却是晃动门前一个把手,不多时,那青铜门之上一个窗口打开,里面之人见是刘宝山,传出一声喝骂:“刘瘸子,大晚上你不去睡觉,却来拉爷爷的铃铛!” 刘宝山赶紧笑道:“唉哟,二爷,今晚原是您值守哇,可算是运气好,林军监说这几日牢内辛苦,吩咐小人加些酒食给爷们!” 说着便将食盒提至窗口,打开一半盖子,谄笑道:“二爷您瞧,上好的青竹酒,林军监专门吩咐送来的!” 那二爷原本就是馋酒之人,几个牢子正自无聊,见有酒食送来,立时便提起了精神,只听那二爷说道:“原是这样啊,哈哈,还是林军监知道疼惜咱们弟兄!” 说着便欲由那小窗将食盒接进来,却不料那小窗太小,食盒却是进不去,便一边开门一边道:“也罢,咱们弟兄这几日也当真辛苦,那劳什子大帅关在此处,大人们天天训诫,便是睡觉也要睁一只眼睛......” 话未说完,青铜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只听“砰”的一声,便已是被郭如怀一脚大力踹开,只听那二爷“唉哟”一声,已是头破血流,倒地没了动静! 众人立马直冲了进去,内里四五牢子已是目瞪口呆,尚未反应,便已皆是被众人砍翻在地! 郭如怀却是制住了一牢子,命几人守住门口,刀架在那人脖颈之上,一边往监舍推搡,一边恶狠狠的直问道:“张大帅在何处?” 那牢子见这一众人进来便连杀带砍,立时便将自己的四五兄弟杀得血溅三丈,已是吓破了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直往后缩着脖子,脚步却不敢有分毫停顿,直带着众人往监舍里面而去! 待那牢子将众人带至一处监牢,众人隔着栅栏看去,正是张擒虎,旁边监舍便是张集,那牢子打开了牢门,郭如怀顺手一刀,便将那牢子劈翻在地! 此时叶知秋心中一凛,忽然大喝一声:“不好,中计了!” 十三章/第七节 此时却听的一声“桀桀”的笑声,仿佛便如夜枭一般,只听得众人浑身发毛,各处监舍的门俱已都是自行打开,六个监牢之中的各走出一人,六人俱都笑望着众人! 张云大怒:“你怎知中计?还敢说不是奸细?” 叶知秋却无奈道:“方才进来之时,我便觉得何处不对劲,却直跟随那牢子往里走,未及细想,方才却是猛然想起来,我等前来劫狱,这牢中囚犯本该俱都哀声张望,求有一线生机......” “可我们这帮“囚犯”却是一动不动,对也不对?” 一个尖细声音响起,那人披头散发,衣袍轻摆,内里仿佛若无物一般,身形高大消瘦,却看不清楚面目,那人又是“桀桀”笑了几声:“好心细的小子,可惜呀......晚了!” 话音一落,那人一挥手,六人之中便有二人直奔牢外而去; 郭如怀等人已是一身冷汗,他们虽有一身武艺,却只是寻常一般,遇到此类江湖人物,便断难胜过; 张云却是将刀一挥,怒道:“鬼一样的东西,还当爷爷怕你们不成,拼死便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爷爷还有的赚!” 却听那几人之中有人嘶声笑道:“大哥,他们这几个小娃儿说我们兄弟是鬼!” “桀桀......想不到他们倒是认得我们西山六鬼,那边还有一个水灵的丫头,待兄弟们尝过了鲜,便给老三你喝血,不论怎样,一定皆是美味至极!” 凤七七闻言立时怒不可遏,便要发作,却是被叶知秋一把按住! 叶知秋心中一惊,这西山六鬼的名号他倒是有所耳闻,本是湘西归家庄六兄弟,不想却个个练就了一身邪功,弄得自己人鬼不分,原本西山六归,也便被叫做了西山六鬼,老大噬魂鬼归山槐,善使摄魂功,扰人心神;老二恶煞鬼归山松,性子残忍,最喜一双利爪开膛分尸;老三吸血鬼归山杨,却是每日间吸食活人血,以补内气;老四索命鬼归山榆,性子乖张暴戾,不需一眼不合,只需看不顺眼便痛下杀手,当真杀人如麻;老五采阴鬼归山柳,生性好淫,专采处子滋养己身;老六欢喜鬼归山桐,却是笑面虎一般,不论何时俱都欢喜不已,却性子狠辣,便是杀人之时,也是一脸欢喜! 那只是“桀桀”一笑,便使人心中毛骨悚然之人,想来便应是西山六鬼之中的老大噬魂鬼归山槐了; 郭如怀此时眼神狠厉,轻声道:“叶少侠,此处你我武功最高,你与凤姑娘营救大帅,我去营救张集,张云、何水龙,你们护驾断后,拦住这几人!” 情知护驾断后,便是有死无生,那张云等人却倒答应的极是爽利,这郭如怀也不愧是护卫校尉,只要能维护大帅周全,兄弟乃至自己的性命便毫不吝啬,这一众亲卫当真是恪尽职守,不由得叶知秋心中敬服不已! 张云带了这十余护卫已是冲了上去,一时间便已是杀声乱起! 叶知秋当下也不推让,急与凤七七进了牢房,却见张擒虎只是直愣愣的望着二人,一声不语,叶知秋知他被封了穴道,急忙出手连解几处大穴,却不想张擒虎穴道刚解,便是哇哇“”的吐了几口血,不及说话,却已是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指向张集! 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赶紧转头瞧过,却见郭如怀刚扶住张集,不知怎地却是身形踉跄一下,双目圆睁,恨瞪着张集,腹中却是插了一柄匕首,张集飞起一脚,直踢在郭如怀当胸,将郭如怀踢飞出去,撞在墙上,倒地不起! 叶知秋与凤七七俱是大惊,凤七七怒恨交加,直气的浑身发抖,已不知如何言语:“张集,你...你.....!?.” 张集眼露狠辣,盯着二人狞笑道:“哼,可惜不是这姓叶的过来救我!” 张擒虎指着张集,奋声大喝道:“畜生!”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哈哈哈”张集疯笑一阵,随即嘶吼道:“我是畜生,那你呢?” 一指叶知秋恨声道“爹,我求你将七妹嫁我,你只是不肯,反对这一个外来的野小子比我还要好,究竟谁才是你的儿子?” 一阵嚣张后,张集便如浑身力气被抽干一般,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道:“爹,儿子不孝,我也不想,怎会如此,我也不想呀,我只是要杀了这姓叶的,怎知却中了圈套,反将你害了!” 几声哭罢,张集缓缓站起身:“爹,你已是必死,我还要活下去,便只能听命与他们!” 张擒虎看着自己儿子,目露悲伤; “张集,你这畜生”凤七七已是双眼通红,泪水狂涌,起身提了匕首便要过去杀了张集, 叶知秋见外厮杀的厉害,不能久留,急拉住凤七七,扶起张擒虎便欲冲出,却不料张擒虎一把拉住了他,边咳血边断断续续道:“叶...兄弟,他们...他们已喂我吃了...毒药,方才...封着血脉,不致发作,现在......我已是必死之人!” 叶知秋与凤七七闻言,心中登时便如刀割剑刺一般,凤七七已是泣不成声,直喊道:“义父,你......” 张擒虎缓缓自怀中掏出一团布帛,抵到叶知秋手中:“如可能,将此信...交予...汉王殿下! 言罢缓缓抓住凤七七的手,放在叶知秋手中:”如...不能,便好生照顾...凤丫头便是,俺老张..便将凤丫头...交给你了!” 说话间,便已是口鼻耳目皆已是污血流出,眼见不活,凤七七便已是哭得肝肠寸断; 叶知秋心中恨极,怒而一掌反身打出,只见木屑飞溅,张集那边监牢上那碗口粗细的松木栅栏竟是被打折数根,有几根已是伤了张集,叶知秋眼含杀意盯着张集,直吓的那张集急向后退; 此时凤七七却是止住哀哭,起身反拉住了叶知秋,对叶知秋轻轻摇头,然后恨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咬牙对张集道:“张集,你做下如此行径,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我念你是义父唯一的骨血,留你一命,只盼你日后好自为之!” 张集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忽又失声痛哭,状若癫狂! 十三章/第八节 叶知秋情知久留不得,急拉起凤七七,向外冲去; 此时监牢之内已是杀声乱起,张云带十七八人与那四人生死恶斗,,人数虽多,却处于下风,已是有四五人伏尸当场,这不大的监牢之中,墙上地上,鲜血已是溅的满处皆是;而那四人却如同耍逗十余孩童一般,鬼魅飘忽,直将这十余护卫视为玩物! 昨日间被张云冤屈,今日又见张擒虎惨死,凤七七哀伤欲绝,叶知秋心中已是怒不可遏,此时出门,见战况如此,眉目间怒火大盛,怒喝一声,便直接是“千佛开碑掌”打了出去,这一掌含怒打出,声势浩大,只听得监牢内不断轰然作响,掌影翻飞; 那四鬼正自耍逗,闻声猛然大惊失色,急急躲闪,这监牢如此狭小,却哪有闪避之处,几人但见此掌威力,不敢轻视,举掌硬抗,却不料立时内腑便如遭雷击,又仿佛巨锤扪心一般; 四人各抗了七八掌,除那领头的高大之人嘴角溢血,其余三人俱是鲜血狂喷,有一人更是未能抗住,一口鲜血狂喷着便飞了出去,仍是被随后的一道掌影凌空拍在胸上,身形直撞断了几根碗口松木,倒地不起,惊恐道:“老大,点子扎手”! 那西山六鬼为首之人心中大惊,奸细嗓音好似飘起一般:“不想这此处竟还有如此高手,倒是我西山六鬼大意了,我乃噬魂鬼归山槐,却不知阁下是谁?!” “西山六鬼?我是你姑奶奶,今日我便让你们都便成真鬼!”凤七七却是怒喝一声,手握匕首,飞身刺了上去! 那四鬼刚才已是受伤,心中摸不清楚这凤七七底细,那噬魂鬼急道一声:“此处狭小,撤出再战!” 说罢抓住倒地一鬼便飞身而出,四鬼皆是身形鬼魅异常,阴风一般,扎眼便已是出了监牢! 叶知秋见他们向监牢外而去,心中大急,若是那青铜门被他们从外锁死,便断难脱身了,急忙飞身跟上,那四鬼并未顾及青铜门,却是直飞到了外院之中,在空旷处站定了! 此时外院之中把守大门的四名护卫已尽皆被先前出来的二鬼所杀,竟是尸身四分五裂,残忍至极! “大哥”一人手中鲜血淋漓,想来便是老二恶煞鬼归山松,那恶煞鬼见那躺倒地下之人惊道:“五弟怎会受伤?” 噬魂鬼归山槐尖笑一声:“二弟,受伤的岂止五弟,我四人皆是带伤了!” 然后一指对面的叶知秋,尖厉着嗓音,偏偏是笑道:“不想此处遇到了这位小兄弟,当真是高手,只是一掌,便伤了我等四人!” 叶知秋不待这几人啰嗦,情知需要尽快冲出这青藤关,便要领着张云等众人飞身上前; 却不想此刻那外院大门却是大开,几百汉军兵卒蜂拥而入,皆是手持火铳或弓箭,为首之人叶知秋与凤七七等众人却是认得,正是义军北路军军监司军监林英德! 叶知秋心中暗道不好,这许多弓箭火铳,再有这西山六鬼,自己断难维护得了这一众人等,若自己强带几人冲出,只怕事情不成,自己也陷落在此! 张云此时却是喊道:“叶兄弟,我张云误会冤枉与你,望你莫要见怪,今日我等便已是难以走脱,请你速带了凤姑娘离去便是,切莫管我等,我等要为大帅报仇雪恨!” 说罢高呼一声“弟兄们,随我杀了林英德那狗贼!” 不待叶知秋答话,十几人便如飞蛾扑火一般,直冲了上去! 对面林英德却是面带讥笑,轻挥下手,立时便箭矢如雨,弹丸横飞,将张云等人打的四分五裂,立时惨死当场! 叶知秋大惊失色,急抱起凤七七,腾身而起,一手抽出天龙刀,向那一众义军猛挥,只见长刀如墨,龙吟凤鸣铮铮作响,一道黑色刀罡直冲下去,将十余弓手立地劈死,便又是一刀紧接而下; 两三刀劈下之后,下面一众义军阵型已是大乱,军卒皆四散躲避,弓箭火铳丢的满地皆是; 此时那噬魂鬼呼喝一声,西山六鬼除却老五之外,便是齐齐上了,五人各自施展神通,向叶知秋猛攻过去! 叶知秋见张云等人已是死伤殆尽,加上前番张集背叛,张擒虎身死,心头已是怒不可当,不断呼号大喝,一刀接一刀狠厉劈下,漆黑如墨的刀罡四处横飞,直杀得鬼哭狼嚎,此时见那五鬼上前,更是心头火起,天龙刀立时劈下,此时叶知秋已是接了心木老祖六成内气,当真雄浑无匹,便是对上殷老真人,怕也是不输几分,若是几大派掌门,便需退避三分了! 那刀罡便如黑龙翻腾,仿佛不是利劈而下,而是砸下来一般,将那五人攻势化解大半,只是那噬魂鬼的摄魂功直冲心神,顿觉脑海翻腾不已,直欲晕厥,叶知秋心道不好,却不料这摄魂功竟如此厉害,立时咬破舌尖,刺痛之下,心神方才稳了,心道此处万不可久留,当速走才是,天龙舞身法运气,身形猛地又是腾起十余丈,直向城西飞去; 可那黑龙压顶般的刀罡虽被化解那五人攻势,已是弱了六七分,可余势却仍是直砸了下来,那五人不想叶知秋内力如此雄浑厉害,急是运功抵挡,待几人抵挡过后,叶知秋已是带着凤七七远遁而去,几人轻功虽鬼魅无常,但却只是斗战缠身,若说飞天,便直拿叶知秋无甚法子了! 噬魂鬼归山槐轻哼一声,眉头皱起,尖声轻道:“失算了,失算了!” 却不料旁边老二恶煞鬼归山松急声喊道:“老五...老五.....” 噬魂鬼归山槐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方才五人只顾得抵挡那刀罡,却忘了老五却已是重伤倒地无力抵挡,急奔过去探查老五心脉,却发现五鬼采阴鬼归山柳已是气绝,心中登时大恨不已; 西山六鬼从小便在一起,虽俱都歹毒乖张,兄弟间却感情甚笃,见老五气绝,俱都恨怒交集,老六欢喜鬼归山桐因与老五年岁相近,感情最好,此时心中恨怒不已,猛地仰天长号,声音嘶戾已极,但脸色仍是一派欢喜,便如鬼祟一般,直看得义军众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此时林英德见叶知秋已是远去,却是站了出来,刚要言语,却见那欢喜鬼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林英德衣襟,一脸欢喜的怒喝道:“这帮人中有如此高手,为何却不见事先有报?!若只是这几十酒囊饭袋般的护卫,我五哥又哪里会丧命?” 林英德见这一脸欢喜笑容,却是如此狰狞言语,顿时惊恐万分,还未待答话,只觉身子剧痛,“嗤啦”一声已是被撕成几半,头颅带着前胸落地,眼睛仍是惊恐万分的眨了几眼,这才毙命! 原来是那西山六鬼老四索命鬼归山榆,心中不悦,不发一言便是徒手将林英德活活撕开! 那一众义军军卒,虽见首领被杀,却未见过如此恨毒阴辣之人,竟俱是不敢上前! 此时噬魂鬼归山榆尖声恨道:“此事必于石龙那秃驴讨个说法!” 顿了一下又目光阴毒尖声道:“也必不予那杀了老五之人干休,定将他抓住,尝遍咱们的手段!” 第十四章/血书艰险襄阳路 仇刃暗刺南阳府 叶知秋拥着凤七七疾速飞舞,直向城西而去,怀中凤七七紧抱了叶知秋,埋首于他胸前,尚自泪流不止! 张集害人害己,张擒虎惨死,郭如怀、张云等数十忠义护卫也皆是惨死当场,便只有自己带了凤七七逃了出来! 想到张擒虎的嘱托,却是伸手在怀中按了一下,那团布帛还在,心中略定;感觉到凤七七肩膀轻抖的抽泣,只好紧抱了她,提气快行而已; 此时半月在天,流云飘动,二人却只是胸含悲伤,一路无语! 等在一处山涧落下脚,叶知秋在淙淙潺潺的溪涧旁寻了一块平整大石,将凤七七放下,点了篝火,月色亦是偏西,天已近子时! 叶知秋怕凤七七饥饿,本欲去寻些吃食,却是被凤七七一把抱住,凄婉道:“叶大哥,不要走,只在此陪着我便好!” 叶知秋知她心中难过,伸臂将她轻揽在怀,凤七七啜泣道:“叶大哥,我娘早便离我而去,亏得义父收留,视我为己出;现在义父却又惨死,我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了!” 叶知秋心头暗叹,握住了凤七七冰凉的手,放在自己面颊,轻道:“七七,你还有我,叶大哥会一直在你身旁,此生都不离不弃!” 凤七七望着叶知秋轻轻点头,倚靠在他肩头闭目不语! 叶知秋轻笑道:“叶大哥也本就是孤儿,我们二人在一起,断不能使你孤苦无依;你又岂能忘了,你义父临终之前,已是将你许配与我!?” 凤七七登时有些羞赫,轻声驳道:“义父明明只说让你好生照顾我,哪里有甚么许配之事!” “七七,等过了这一阵,我们便寻一处山林隐居,厮守一生,再不管人间是非!” “嗯” 篝火映照二人脸庞,透过疏密相间的林间枝叶,淡淡的月色投映在溪涧,二人相互依偎,久久无语! 第二日,叶知秋被一阵喳喳的鸟语雀鸣吵醒,那篝火已是熄了,只剩灰烬之中淡淡的几缕青蓝细烟; 凤七七侧躺在自己身旁,脸上泪痕犹在,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叶知秋心中顿觉疼惜无比,只盼能便如这般一样与七七厮守一生,目光温柔的注视了一会,凤七七便若一朵紫色蔷薇花一般,美人在侧,一时按捺不住,轻轻向那俏美朱唇吻了上去! 软玉温香的感觉,让叶知秋即是忐忑,又是痴醉不已,却见凤七七眉头轻微皱了一下,睫毛轻颤,显已是醒了,却并未睁开眼睛,只是觉得心中有几分慌张,也有几分甜蜜! 二人一时间俱是觉得如梦似幻,腾云驾雾一般,叶知秋心知凤七七已是醒了,便伸臂将她环抱,紧紧拥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轻道:“此生定不负你”! 凤七七睁开眼睛凝望着他,脸上绯红未褪,眼中流波溢光,轻轻点头! 二人相拥着感受彼此心意和温柔,良久分开,相视一笑,俱是有些郝然,叶知秋起身将凤七七拉起,轻道:“你且先去溪边洗漱一下,我去弄些吃食来!” 凤七七柔声应了,自去了溪边;不多时,叶知秋已是回来,怀中捧着几个浆果,到凤七七身边于溪水之中洗了,二人便回身坐在那大石之上吃起,那鲜红的浆果竟是汁肉肥美,酸甜宜口,二人大快朵颐,时而互相喂食一口,恩爱无比; 。 不多时吃完,叶知秋从怀中掏出了那团布帛,对凤七七道:“这是你义父临终前交予我手的,要我想办法交予汉王,昨夜一路奔逃,来不及看,现在便打开看看是何物!” 凤七七见到此物,眼眶立时便有些发红,叶知秋轻柔的拍拍她的手,安慰几声,便展开了这团布帛! 那布帛方一打开,叶知秋顿时心中惊诧不已,凤七七已是泪水无法控制,唰地流了下来;映入二人眼帘的布帛竟是一封血书,一封由内衣之上撕下的棉布,再咬破手指,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书写而成的血书! 叶知秋见凤七七不能自已,便轻轻读了起来:“臣擒虎启:臣自随王驾,任以大责,未敢以寸功自骄;然臣子集,与人有隙,密折诬构,不意反为军监司所陷,人素知臣与其恶交,是以至累臣身......” 叶知秋边静静读过,凤七七在侧静静听过,二人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此信的内容加上青藤关大牢内张集所说,究竟为何张擒虎会被下狱致死,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心中便已甚是明了! 原来张集见凤七七与叶知秋情投意合,心中嫉火中烧,却情知自己远非叶知秋对手,父亲张擒虎原本便不愿为难凤七七强与自己欢好,偏又极是赏识那叶知秋,苦闷之下,却是常常借酒浇愁,倒是与那林英德熟络起来。 林英德见他苦闷,便自问怎生回事,张集酒后生恨,恨不能立时便将叶知秋碎尸万段,便将此事告知林英德; 那林英德却是教他一计,要他去搜集叶知秋与官军有染,甚至是朝廷派在汉军之中的细作等此类证据,如此,军监司便可帮他除了叶知秋,即便叶知秋武功高强逃走,凤七七也必不可能再与这朝廷细作两情相悦了! 张集闻计大喜,便开始四处搜集捏造证据,叶知秋与秦家的关系莫逆,这本已是路人皆知,而秦家兄妹却是与锦衣卫李文城关联紧密,因此便直说叶知秋与锦衣卫有染,但只此一说却略显单薄,难以成罪; 正此时,林英德却是告知他,叶知秋在南阳府私会锦衣卫及白圭,张集大喜过望,急网罗证据,什么南阳府之中的汉军暗子等人的口供,什么叶知秋被李文城带入唐王府等,并写作一处,便直递于了军监司; 岂不料风声突转,军监司统领刘聪却是拿着这证据呈递汉王,并将矛头直指向张擒虎,谗言张擒虎与朝廷细作过往甚密,已是被高官厚禄策动了,便要反叛汉军,投靠朝廷! 张集被军监司借刀杀人,反坑害了自己的父亲,父子二人皆是被汉王收监! 直在监牢之中,张集急无可奈,才将自己的所为告知了张擒虎,张擒虎怒不可遏,却也是无计可施,只得趁张集睡着,撕下内衣写下了这封血书,只盼能够送至汉王手中! 第十四章/第二节 二人心中俱是惊怒不已,凤七七泪流不止,恨道:“这张集,竟做下如此歹毒之事!” “那刘聪蒙蔽汉王,肆意歪曲诬陷,这血书,却定是要交予汉王见到,还了义父清白才是!” 叶知秋轻叹一声,点头道:“七七,你且放心,我必将此信交予汉王,待会我们便启程前往襄阳府!” “只是”凤七七忧心道:“如今汉军与朝廷皆在张榜通缉我们,这大路却是走不得了!” “嗯,朝廷那边尚且好说,这一路上大多是汉军所据,识得你之人众多,那点拙劣的易容怕也是难以掩饰圆全!” 叶知秋轻笑一声,接着道:“不过我们可以尽拣小路山道而行,避开那穿州过府,便应无妨,虽难走些,所用时日长些,但总好过一路厮杀来的!” 凤七七只是轻声应了,依偎在叶知秋身旁,满心感激,却情知不用说出口! 二人休息片刻,叶知秋便在这茫茫山林之中带着凤七七腾身飞跃,直寻找到一条山路,沿着崎岖山路直寻到几户人家,问清路途,便直望巴山方向而去! 而此时,青藤关汉军已是快马去向邓州,将大牢之事飞报军监司统领刘聪; 另一边则西山六鬼则变成了西山五鬼,已是出青藤关向西一路追杀叶知秋而去,同行却还带了两队汉军军卒,其中几人皆是山野猎户出身,最善察迹寻踪,这叶知秋与凤七七二人进入这茫茫山林之中,想要追寻端是极难,却是带了这几人察看踪迹,好便一路追寻! 叶知秋与凤七七一路南行,尽是走的或是崎岖蜿蜒山路,或是幽僻荒陌之地,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二人行了有三四日,已是到了大巴山,翻过大巴山,由神农顶乘舟,便可一路折向东去,顺水直抵襄阳。 这日,二人抵达神农顶山下,沿水行路,几日里风尘仆仆,已然是有些面容衣衫皆已是有些蓬垢,只得先寻了一家小客栈,沐浴休息一番,换了衣衫才好上路! 二人整装完毕,正自休息吃食,却闻听客栈之外忽然乱了起来,脚步颇杂,叶知秋往外瞧去,却看见是那西山五鬼已是跟了上来,竟也带着数十火铳手,已是将这小店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五鬼正自盘问那客栈店家。 叶知秋眉头一皱,心道这帮人还真是阴魂不散,来的好快! 当下便轻对凤七七示意,提了天龙刀,伏魔心法运势如海,灌注刀内,乌黑长刀猛挥,刀罡入龙,便在屋内直向外冲了出去! 那五鬼正自呼喝,要叶知秋这小子出来受死,却不料猛然间听道一声龙吟清啸,心中顿时大惊,未及反应之际,那客栈之中“咔嚓”声响,木质墙面猛地破开一个大洞,一刀黑色刀罡带着龙吟之声猛向这五鬼狠辣劈来! 客栈外众人皆是惊惧不已,纷纷大叫躲闪,正此时,那客栈屋顶也是被一刀劈开,叶知秋仍是环抱着凤七七,腾身直起,直跃十数丈高,猛地又是一刀向下劈向那五鬼一众,与凤七七二人带着清亮笑声,便直向远处疾掠而去! 这两刀虽未有多大伤亡,可却使得众人狼狈不堪,那五鬼惊怒已极,噬魂鬼归山松一挥手,这一众人等便急追了上去! 却说叶知秋疾掠不多远,忽然一道极强劲风袭来,叶知秋不敢大意,极运掌相对,却感到那劲风强横无匹,一掌对上,竟感觉手臂麻痛,惊望去,却见两个人已是在对面迅疾飞至,叶知秋不及多想,急欲转身飞逃,却不料又是一道劲风而至,叶知秋情知那二人俱是高手,他自己又抱着凤七七,想来逃走已是困难,索性便落了下去! 眨眼间,那两人已是落在叶知秋对面站定,俱是五十岁模样,一高一矮; 叶知秋心中一惊,却听对面那二人道:“小子,这几日才行到此处,这脚程也忒慢了些,让我们一番好等,是不是有美人相陪,每日间只顾着游山玩水了罢!” “你们是西山六鬼的人?” “西山六鬼?哈哈,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得差使老夫?!” “那就是刘聪派来的了?” “哼”那高瘦老者道:“刘聪又算得什么,小子,不必多问了,且看你能不能从老夫手下逃脱性命!” 说罢挥拳便打了上去,那低矮老者却只是站身不动! 叶知秋急提刀相迎,凤七七也是将两把匕首霍然拔出,与叶知秋一同迎上! 那高瘦老者拳法不甚精妙,却刚猛至极,拳风直带的周围草叶乱摆,若被打上一拳,立时便是骨断筋折,生死难料! 叶知秋见那高瘦老者双拳迅猛无匹的直打过来,各指向叶知秋与凤七七,毫无花哨,心知这高瘦老者应以硬功见长,怕是比过那悬空寺无畏狮子无嗔更要刚强许多,方才在空中只是接了一道拳风,已是震的手臂麻痛,急是将凤七七轻轻揽过,避开一拳,此时另一拳已是砸来,当下便未敢硬撼,却是双手推刀,以刀身迎向了拳劲。 叶知秋气沉丹田,灌注刀身,只听“铛”的一声,叶知秋直觉双臂大震,一拳之下,内腑翻腾不已,气息已是有些不稳,急轻退两步才减去些许拳势,心中惊骇不已。 那高瘦老者狞笑一声,轻身一跃,便又是一拳砸了上来,叶知秋刀身猛地一拧,这次不退反进,旋身而上,刀光乍现在身前,一招“龙跃鸿矫”使出,那高瘦老者只见七八道黑色刀罡分向自己劈刺而来,各指自己几处大穴要害,竟是有笼罩之势心中也是一惊! 身体急速摆动,双拳猛挥,呼呼风声侧扫刀罡,不断砰然炸响,高瘦老者向后急跃,站定之后,眉头一紧,低头看自己胸前,衣襟已是被刀罡划开,幸未伤及身体。 那高瘦老者轻哼一声,冷道:“想不到居然是个高手,倒是老夫小瞧你了,难怪非让我二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