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断龙之纹 - 洛淮 - dzpper () 时节已经是初秋,傍晚的天空灰蒙蒙的,两只燕子掠过满是枯败荷叶的池塘,向远处一座高耸的楼阁飞去。 “晴了这么久,也该变天了。”老者坐在二楼的窗边凝望东边翻滚而来的黑云,有些意兴阑珊。 “外公,外公,《天工开物》我已经读完了,给我讲故事!我要听应龙与沙蒙的故事,上次你才开始讲,就被刘叔叔给叫走了,你答应我读完《天工开物》就给我讲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头上扎着两支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扑进老者的怀里去揪他的胡子。 老者爱怜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哦?小西瓜你已经读完《天工开物》了?了不起了不起,外公小时候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读完的,你才用了十天,小西瓜将来长大后肯定要比外公更厉害。”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噘着小嘴说道:“可是,我不太懂书里面说的是什么。” “那里面记载的星辰名字,位置和运行轨迹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里面还有应龙双星,是外公故事里面那个应龙吗?” “记住了就好,等你长大了,读的书多了,自然就会明白了,现在不用懂,记住就行。小西瓜真是聪明,书里面说的应龙双星传说就是爷爷讲的故事里面的应龙死后变的。”老者眼中的惊喜隐藏不住略略的一丝黯然,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女子的面容,我的小西瓜,你跟你nǎinǎi和你娘一样聪明,只希望你的一生,不要像她们一样的结局才好。 小女孩却全然不知老者心中所想,听到应龙双星就是故事中的应龙死后所变,脸上不由得焦急起来,用力的摇着老者的手:“应龙他最后死了吗?爷爷,你快说啊,快把故事讲给我听!” 老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将小女孩抱在腿上:“上次外公讲到哪里了?” 小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向右上方转了转:“爷爷说洪荒年代,我们现在所居住的陆地上有一头身躯巨大,喷吐着红sè岩浆名叫沙蒙的怪兽,它盘踞在大陆的zhōng yāng,占领了所有肥沃的土地和森林还有河流。那时候的人类,被沙蒙当作食物,残忍猎杀。人类过的很苦,所以就向天上众神祷告,愿意永生为众神的仆人,供奉众神,只求天神降恩,为人类除去沙蒙怪兽。人类rì夜不停祷告的真诚感动了司战之神,他派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应龙带着自己无坚不摧的宝剑下界来帮助人类与沙蒙战斗。到这里就被刘叔叔叫走了。” “那我们接着说。应龙带着战神的剑下凡来后变成了一个人类男子的样子,见到了人类的首领。那时候我们人类还是以女人为尊,大小部落的首领都是女人,为了抵抗沙蒙而联合起来的所有部落的首领也是一个女人,叫楚若,她长得就跟你娘和nǎinǎi一样漂亮。应龙见到楚若后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于是他向楚若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来自偏远地方的人类部落,受族中长老所托来这里一起对抗沙蒙。楚若当时很为沙蒙头疼,没有怎么重视自称远道而来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名气的应龙,就把他安排给了自己手下的将军让他们去对抗沙蒙手下的六员大将。应龙很伤心,不过他还是负担起了他的责任,帮助楚若的将军把沙蒙的六员大将接连打败了三个。楚若这才发觉应龙非同一般,于是把应龙召回了身边。在他们的努力下沙蒙剩下的三名大将也都被一一打败,而楚若也逐渐喜欢上了应龙,可是这时候沙蒙亲自现身了,人类和沙蒙开始了决战。沙蒙把自己的身躯变得非常巨大,有我们小半个陆地那么大,人类在它的面前小的几乎都看不见,根本没法与它对抗。楚若看到许多的人类英雄都被沙蒙杀死了,却还是没有办法哪怕是伤到沙蒙,在悲愤之下准备亲自去跟沙蒙战斗。这时候应龙挺身而出,将战神的宝剑交给了楚若,自己变回了本来的样子,一条有着四只锋利爪子的金sè巨龙,楚若这才知道应龙是司战之神的手下。应龙将自己的体形变得跟沙蒙一样大,跟沙蒙展开了殊死的较量。他们直打了几天几夜都不分胜负。可是沙蒙生于大地,可以不断从大地中吸取力量而恢复自己的伤势,而应龙生于云霄雷电之中,在大地之上无法发挥自己全部的力量,最终沙蒙慢慢占据了上风,应龙眼看自己要被沙蒙打败了,想到自己失败以后沙蒙就要杀死楚若和人类,拼死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缠住了沙蒙的身体,呼唤楚若用战神的宝剑给怪兽和自己最后一击。可是楚若怎么忍心杀死应龙,她不停的哭泣可就是下不了手。应龙的力气渐渐要没了,他咬下自己身上一片鳞片扔到楚若旁边,告诉楚若,这是他送给楚若的定情信物,自己就算失去了生命,也一定会守护着她,让楚若为了人类的未来,杀掉自己和沙蒙。楚若听着应龙的咆哮,看着身边战死的人类,终于举起战神的宝剑,挥向被应龙缠住的沙蒙。沙蒙的身躯在神剑之威下被砍得粉碎,落到地上成为了死亡沙沼;而应龙也被砍成了两段,临死前,应龙巨大的金sè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哭泣的楚若,也流下了泪水,司战之神在神界看到了这一幕,非常感动,可是他已经无法再救活应龙,于是他就让应龙的双眼升上天空,化作了紧靠在一起的应龙双星,永远的在天上守望着他最爱的楚若。应龙被斩断的身躯在双眼升天成为星星后,也化作了碧落山脉和磐若山脉,将沙蒙身躯所化的死亡沙沼隔离在大陆的北方,保护楚若和她的人民不受其害,应龙伤口中流出的血形成了洛河和淮河,为楚若和她的人民带来生命的力量。可是应龙的身躯已经被楚若砍断,所以大陆上还是有一条路和死亡沙沼相通,那就是今天的大断龙口。至于那把应龙带下来的战神的宝剑,也在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中在剑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失去了神力,不过自那以后在洛淮流域的国度上世代相传,而且有了新的名字,叫作,裂纹。” 老者说完了故事,却见怀中小女孩嘴角一瘪,就哭了出来:“爷爷,我不要应龙死,应龙他为什么要死呢。” 老者举起衣袖给小孩子擦去眼泪:“小西瓜,应龙那么喜欢楚若,他自己又怎么会想要死呢,其实应龙才是最不希望自己死的人,不过,他更不希望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你看,就算天气不好的晚上,其他星星全部看不见了的时候,除非连月亮都被掩盖住,否则应龙双星都还在守护着楚若呢。” 小女孩还在抽泣,却扭头向东边乌云下两颗金光闪闪的星星痴痴望去:“那楚若后来怎么样了呢,应龙死了,她一定很伤心。” “是啊,亲人和爱人的离去,又有谁会不伤心呢。”老者也望着应龙双星,眼中的焦点却在更远处:“可是楚若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率领着残存的人类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只是,有时候想起应龙,她就会到自己和应龙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去望着应龙双星默默地流泪,时间长了,楚若的泪水聚集在一起成了一个湖泊,传说这就是现在东脊城的映秋湖了。后来,楚若年纪大了,也死了,死后葬在了映秋湖湖心的岛上。现在每到月圆的晚上,应龙双星金黄sè的星光都会照进映秋湖里,应龙和楚若他们最后终于在一起了。” 小女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真的吗,爷爷,你带我到映秋湖去好不好,我要去看楚若和应龙。” “爷爷老了,走不了那么远了,等我的小西瓜长大了,也找到了自己的应龙,然后让他带你去好不好?” “可是我怎么才能找到我的应龙呢?”小女孩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等你长大了,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按祖上的规矩出去游历四方的时候,在曦辰星的照耀下,一定会遇到你自己的应龙。”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不等老者回应一个黄衣青年就匆匆推开门走了进来,向老者一躬身,正要说话,却被老者眼sè制止。老者放下小女孩,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西瓜去找王婆婆吧,爷爷有事情要做,明天开始你可以看《万象星辰》了,等看完了爷爷继续给你讲故事。” 小女孩乖巧的答应一声,对黄衣青年甜甜一笑:“刘叔叔我先走了。”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听到小女孩推开外间门的声音,老者脸上慈祥的神sè转为严肃,对黄衣青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友渔,坐下来说。”刘友渔满脸焦急之sè,将一张字条递给老者道:“师父,二师兄他不知道听到了一些什么消息,留下这张字条就走了。”老者接过字条,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某惭愧,清远学识,未得万一,百般不愿,然而家国蒙如此jiān邪当道,不忍见之,即今出门,前弟子知行跪拜。”刘友渔忽然向老者跪下道:“二师兄素来得师父喜爱,这纸条上虽然落尾前弟子,但并没有称呼师父为前师,显然二师兄心中还是不愿脱离师父门下,师父你想想办法把二师兄找回来吧。如果洛淮真有巨变,二师兄这一去不但再无法入清远阁,而且肯定是九死一生。”老者闭上眼睛,轻轻放下手里紧捏的纸条:“友渔,到清远阁三楼去把陈知行的名字勾掉,然后把他出门的消息告知各位长老。”刘友渔眼泪夺眶而出:“师父!”老者缓缓摇了摇手:“去吧,清远阁中立的规矩不能变,既然出门,就没有回头之路,从今天开始,陈知行不再是清远阁的人。” 刘友渔知道向师父再求也是没用,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只听到背后传来低声的叹息:“即便是在墙壁最顶上洞口可以看到外面世界的蚂蚁,也仍旧还是蚂蚁,就算是墙壁两边的,想干涉墙壁里这些......”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微不可闻。 第二章 太子之死 - 洛淮 - dzpper () 新安位于洛淮都城昆定西南,依山傍河,无论是从昆定走淮水进洛淮最肥沃的淮南平原,还是从淮水上岸过洛水往宁界,都得经过这里,占据了如此得天独厚的交通枢纽位置,繁华自然不在话下。 新安最西边辖地湖县却跟新安其他地方都不同,在新安其他地方都还是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的傍晚时分,这里已经是一派乡村小镇的宁静安详,只有各家各户几盏昏黄的油灯从窗户里照出来和天上稀落的星星做伴。在历史上湖县也曾经风光一时,县名得于县东连通淮水的沉星湖,传闻这里是上古龙沙之战中穿云shè杀鼬狐之地,战后成为了某位英雄的封地。只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而且据说那位英雄来到湖县后深居简出作了隐士遁于山水,后来和这位英雄xìng情相近的一些闲云野鹤移居过来了不少,子孙两千年繁衍下来,逐渐就形成了湖县宛然世外桃园般的乡村气氛。 沉星湖旁一间民居里面的气氛和整个湖县显得格格不入,屋子的主人已经过了六十岁,人们都叫他应翁,跟自己的孙儿应劭相依为命,有个颇有才名的远房侄儿在新安城里开了间书画店子,生意不错,经常接济爷孙俩,rì子也就过得下去。今天不大的屋子里或坐或站的挤了七个人,一个身材高大须眉皆张的大汉更是走来走去,影子被油灯印在窗纸上晃悠个不停,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显得压抑。厅堂里有五张椅子,居中而坐的是一个面sè略显苍白的青年,约摸三十出头,身上的粗布衣衫却掩饰不住华贵的气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油灯,焦点却显然并不在油灯上。青年两边各坐一人,左手边一人抬头望着屋顶苦苦思索,右手边另一人闭着眼睛,原本相距甚宽的眉头已经完全皱在了一起。青年背后一年龄相若之人站姿挺拔,面无表情,只是按着腰间刀把的手上凸起的青筋透露出他并不像表现的那么淡然。 应翁爷孙两避在厅角,说是避,但是厅堂就那么大,也只是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青年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洛淮祖上,这次洛据是已经到了绝路,难道我做错了吗?”走来走去的大汉闻言停了下来,道:“太子殿下,你是错了,错在三年前没让我动手干掉那家伙,养成了今天的局面。”青年微微摇了摇头,用手扶住了额头。 “行了,老徐,没上没下。”洛据右手边的人睁开了眼睛,望向洛据,道:“殿下,不管我们实际上的目的是什么,对皇上而言,我们已经被定为叛乱,被下旨缉捕。所以现在要考虑的是目前该怎么走,而不是徒然后悔,这里并不安全,不管有什么打算,都要尽早。” “悔不该当初不依陈老师的方略早下狠手占据先机。只是现在,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呢?”洛据抬起头来无神的望着老者。“临机谋断,非我所长。为了你和跟随着你的人,殿下必须振作。”陈老师看了对面望着屋顶的人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洛据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望着屋顶的人,yù言又止。老徐却没有这好耐xìng了,跑过来一把拉过那人的肩膀,硬把他扯得看着自己,问道:“黄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作作好事,不要再老神在在了,想到什么办法快说吧。” 黄老似乎从走神中刚醒过来,先看了下四周,然后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将老徐的手挪开,对着洛据微微欠身,道:“殿下,目前我们既然未请旨就在京都举兵而且确实杀死了罗显,又不是去请罪而是逃离了京都,无论在事实还是事后处理上都坐实了造反一事。圣上虽然英明不会为杀罗显这件事迁怒太久,却不一定能容忍殿下有胆不知会他就私自行动。能而且敢在京都举兵等于殿下有了武力颠覆圣上皇权的威胁,所以,现在回京请罪是最险恶之策,与送死无异。如果不回京都,那我们还可以有四个方案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东脊联盟诸国,那里目前没有一个能在全联盟真正发号施令的人,虽然可能收容殿下,而且盟主谢元在圣上的要求下会发布在全联盟通缉殿下的号令,但他不会也不可能真的有能力在全联盟全力追捕殿下,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安全在那里是上选。之后可以逐步秘密聚集失散的人手,以我们的实力在东脊控制一个小国成功的可能xìng不小,至少富贵无忧。但是前往东脊的劣势在于我们不能有大的动作,比如大刀阔斧的改革以增强国力,或是与圣上联系以求谅解,一旦引起注意暴露身份,会引来盟主谢元和圣上什么反应难以预料,除非成为东脊盟主,否则我们没有丝毫自保的力量。不过就算能成为盟主,东脊的联盟xìng质和实力,能帮到我们多少很难说。”洛据缓缓道:“不能过快增强国力,成为东脊盟主那需要几十年,或者几代人,到时候周克明那条老狗早就老死了,有其他快一些的法子吗。” 黄老点了点头,道:“既然殿下如此急切报仇,那第四个选择遁于山林或者出海寻找未央躲避一阵子之后看情形再作打算自然是不用考虑了。剩下的两个选择都是凶险异常,一个是向北寻找沙蒙,假意投靠......”洛据坚定的打断道:“这条不用再说!唉,只剩下宁界了吗。”黄老微带赞许的道:“宁界与我洛淮向来关系奇特,边境时有交战,但是两国表面上又非常友好,实力也不在我国之下。只是殿下往投,凶险xìng实仅次于沙蒙,在一般来说,宁界会将殿下移交给圣上处理来明哲保身,但是宁界近两年来权贵朋党分立山头,其中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到愿意冒险帮助我们的人,赌的是殿下能不能与圣上最终和解,输了当然是身家xìng命不保,但是赢了,就可以多出洛淮未来君主这个强援从而在宁界群臣中一支独秀,只是这样会将殿下置于九死一生的处境,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洛据皱眉道:“看来只有宁界与东脊两者中选一个,只是一险一慢,让人难以决断,方将军,你觉得如何?”身后握刀男子闻言,凌厉有神的眼睛微动,上牙咬住薄薄的下嘴唇,沉思片刻,道:“庭威以为,东脊之法较为稳妥,即使最终失败,至少殿下能活着,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殿下去东脊暂时避难的同时庭威可以前往宁界打探消息,如果有机会,能尽快与圣上的释清误解,除掉叛贼。” 黄老道:“这两法子不能同用,往宁界本就是冒险之举,意在说服可能有此一搏心理的人,方将军独身前往没有殿下同行以彰显我方与圣上和解的信心并且作为人质,宁界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冒成为圣上死敌和授政敌以柄的险来用举族xìng命赌这个绝险之局,只会白白牺牲方将军并且非常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只要有人知道了我们决定要前往东脊,我们就永远也到不了东脊。殿下,当断不断,遗祸无穷,在周克明的事情上你已经错过了两次机会。为尊最重要的不在于是否作出了绝对正确的选择,而是能及时作出选择!” 猛然间屋外无数火把燃起,有人大喊道:“我乃新安令史李寿,奉圣谕请太子殿下及门下人等回宫面圣。”洛据只觉得全身冰冷,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同时心底不由得又有一丝不甘。应劭年纪幼小,吓的全身都哆嗦起来,应翁忙把孙儿拉到怀里,自己的手却也不停的发抖。方庭威迅速闪到窗边向外望去,外面火把下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官兵将这间屋子重重围困,最前面两排弓箭手都拉开弓对准了屋子,缓缓转向洛据,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洛据一声叹息。 “段其东这个狗娘养的,竟敢出卖殿下和兄弟们!”老徐盛怒下一拳将桌子砸得四分五裂。内室发出一声惊叫,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带着一个小他三岁左右满脸惊恐哭泣着的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洛据站起身来,过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道:“芸儿乖,不要哭了,”向年级大些的男孩问道:“文遥,文轩弟弟呢?” “父亲,我在这里,”稚嫩的童音答道,一个看上去比洛文遥稍小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芸妹妹的糖葫芦刚才掉了,我帮她捡起来擦了一下。” 见洛文轩把糖葫芦给了妹妹,洛据点了点头,回去坐下。文遥见到窗外的火光和屋内的气氛,脸上的惊慌之sè更浓,拖着身后的弟弟妹妹走到了应翁爷孙俩站着的角落,哄着被吓哭的妹妹,洛文轩静静的站在哥哥身后,望着地上。“其东这人虽然一向以利益为先,但还是讲些忠义的,不然不会一直跟我们走到现在,他不可能去告发我们。皇上颁下如此重令通缉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东应该是在打探消息的时候露出行藏被抓,既然抓到了他,自然就知道殿下在这附近,湖县就这么大,应先生与殿下有旧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有一些,想找到这里不是什么难事,其东是否招供没有太大意义。”方庭威咳嗽一声,淡淡的道。 洛据慢慢站了起来,颓然道:“纵不甘心,奈何,奈何。我这一生,就败在了优柔寡断上。今天的事,已无幸理,各位都是当世之才,本当扬名千古,可惜洛据不才,有负诸位,这里请受我一拜,若蒙不弃,来生世洛据仍愿与诸位再续今生之义!”说完拜了下去。老徐和方庭威忙上前扶起洛据,老徐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今天我们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殿下安然离开!” 洛据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徐将军,他们既然如此登堂入室的来,自然就是算好了我们一定逃不了,现在逃,还能逃到哪里去?”老徐瞪眼道:“难道坐着等死不成?”洛据走到应翁面前,面露坚毅神sè,道:“本想将来平反昭雪后再来报答应翁之恩,洛据今天已到绝路,看来是无望了。但请放心,洛据虽必死,却一定保你们爷孙安然无恙!”应翁满面惶恐,摆手道:“不敢,太子殿下,草民不敢。”应劭怕的厉害,又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只是缩在应翁背后瑟瑟发抖。 洛据走进内室,撕下衣襟下摆,铺在床上,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咬破右手食指,在撕下来的衣襟下摆上写着什么。 应翁看着洛据拿着叠起来的衣襟下摆走出来递到自己面前,忙伸出双手接过,只听洛据沉声道:“只要将这个交给圣上,必可保你二人平安。” 屋里气氛一时无比压抑,静的可怕。猛听到晃荡一声,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十多个官兵涌了进来,老徐大怒,顺手cāo起一条板凳冲上前去砸在那名踹开木门的兵卒头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板凳四分五裂,木屑纷飞,那兵卒头破血流,捂住脑袋坐倒在地,众官兵为他所摄,纷纷退出门去,老徐正要冲出门去,只听得洛据道:“徐将军,住手!” 老徐只得停下,回头望向洛据。洛据缓缓走到门口,冷冷的望向瘫软在地的那名兵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职?”那兵卒头昏昏沉沉的,血不断滴下,哆哆嗦嗦道:“小,小的张富昌,是湖县县卒......”洛据惨然一笑:“小小一名县卒,也敢破门而入来拿我。”不再理会张富昌,走出门外对带头的官员道:“你是新安令史李寿?”李寿上前一步道:“下官正是李寿。”洛据点了点头:“好,李寿,李寿,没想到最终这功劳落到你的头上。”李寿肃然道:“殿下说笑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rì之事,若非太子与皇上有了些许误会以致皇上降旨请太子回宫澄清,下官怎敢为难太子殿下,只是既皇上有此旨意,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让下官为难,皇上与太子乃是骨肉血亲,纵有天大误会也必能消解,下官区区一县令,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殿下都是吃罪不起。”洛据重重哼了一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或许说反了,是忠君之事,食君之禄吧?”李寿躬身道:“殿下见识高明。” 洛据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寿道:“真小人总胜过伪君子,”洛据回过身去,见屋内众人全都已经出来站在门口,指了指应翁和应劭,抬高声音大声道,“这两个人,他们知晓我这案子的重要机密,必须面禀父皇,此机密如若泄露或者到不了皇上那里,你的脑袋估计不会太安稳。”李寿苦笑道:“太子放心,这里近千人都听到了您的话,下官必会尽力保此二人xìng命。”洛据道:“你倒是痛快,”犹豫片刻,轻声道:“还有一事......外面都传闻我父皇收了母后的玺绶,此事可真?”李寿目露犹豫神sè,良久道:“此事下官不甚知情,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耽搁时间,这就让下官护送太子回京,回到京城,自然一切明了。”洛据见李寿眼神闪烁,正要追问,只听得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道:“李寿你何必欺瞒太子殿下,皇后被圣上收回玺绶后羞愤难当,又为殿下之事焦虑忧愁,已然自尽了。” 洛据立时脸sè大变,身子晃了一晃就要倒下去,洛文遥冲了过来,搀扶住洛据,惊呼道:“父亲!”洛据摆了摆手,见洛文轩默默地牵着抽泣的妹妹站在门口,回头死死盯住说话那灰衣之人,惨白的脸上再无丝毫血sè,颤抖着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放下,道:“你,你说什么,母后她,她怎么了?”那人仍是一副yīn诡的面容,道:“景皇后归天,此事在京城已然传开,莫非太子殿下尚未知情?” 洛据望向李寿,李寿垂头道:“此事只是传闻,圣上尚未昭告天下,想来必是......想来总是真假难测,下官也是昨rì才听到这个传闻。”洛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双膝一软,泪水夺眶而出,哭喊道:“母后!孩儿不孝,连累你了,周克明!你这个卑鄙小人!恨我无能,只杀得了罗显这条走狗,让你们两个给跑了。老天,你不开眼的吗,这种恶毒小人居然让他们活着为祸人间!” 灰衣人yīn测测得声音再度响起:“太子殿下请节哀,勿要因卫皇后之亡而心生邪魔,诬蔑镇东将军。”洛据站了起来,眼神就像要活吞了那人,咬牙道:“阁下何人?”灰衣人道:“区区卑贱之人,名字有辱太子殿下清听。” “清听你娘的屁!”一声怒吼在身后炸雷似的响起,洛据回过头,只见老徐和方庭威已经站在自己身后,老徐眼睛红得充了血似的,如果不是被方庭威死死拉住,早就冲上去拼命了,方庭威虽然拉着老徐,但是也已经把自己的单刀拔出拿在手里。洛据正要开口,猛然只觉得自己身旁一阵微风拂动,一道黑sè箭影向灰衣人迅急掠去。 只见灰衣人伸出左手两指,轻巧的夹住那支弩箭,弩箭上却因为惯xìng溅起一片细小的黑sè水滴散向灰衣人。灰衣人脸sè微变,急忙将弩箭扔在地上,扭头转身闪避。众人向弩箭来的方向看去,猎弩从洛文轩颤抖的双手中掉下,洛文遥赶紧将他拉到自己的背后,双眼中的惊恐更甚。 灰衣人转过头来,苍白无血sè的左边脸上多了三点墨绿的斑点,他看了看自己半截已经变成墨绿sè的左手食中二指,一个残酷的笑容浮上脸面。老徐见情形不对,正要冲上前去,灰衣人抬手就是三支袖箭,方延威见那袖箭锋刃上泛着蓝光,大喝一声,拉开老徐,单刀直出,挡开shè向洛据和老徐的两支,对第三支却已是鞭长莫及。 咚的一声,洛文遥咽喉中箭,连死前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洛文轩和洛芸一声哭喊,扑到哥哥的尸体上去。灰衣人看着洛文轩,眼中到了极点的怒意慢慢的消散开去,最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漫不经心地道:“湖县的五步青蛇之毒果然名不虚传。钦犯如果再负隅顽抗,立即放箭!”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淡淡的接着说道:“皇孙洛文遥公然拒捕,袭击钦差,被格毙当场。” 洛据怔怔的望着自己儿子的尸体,缓缓起身,一个趔趄,转身摇摇晃晃的向内室走去,喃喃的道:“我小的时候,父皇让舅舅告诉我,汝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yù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汝者乎?又说,父皇征战天下是做尽恶事,办尽难办之事,等以后你做了皇帝,就可以做一个清静皇帝,得享自在。” 灰衣人看了李寿一眼,李寿面漏尴尬之sè,心中暗暗懊悔,太子被通缉后在自己管辖境内出现,自己本打算先围困太子,好言相劝,至少也不太过得罪太子的情况下将太子带回京城请功,如果皇上当真要杀太子,那么太子已死,自无人再为难自己,平白得大功一件,而皇上如果赦了太子,太子传闻是大度之人,只要不是太过无理,事后加以赔罪,并以职责所在,不敢徇私以对,量来太子也不会逼死自己。谁想就在调集齐人马之时来了灰衣人这么个手握圣命的钦差,自己一介令史自然得罪不起只得让他同来,可他现在直接杀死皇孙,看来连太子也不会放过,事后多半还会将这些罪过全推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不管结果如何,调兵围捕太子全是自己一手策划,杀死皇孙的罪名是背定了,已经无法辩白。但是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只好咳嗽一声,道:“太子殿下请节哀,圣上圣谕催促甚紧,还请太子殿下这就让下官等伺候启程回京覆命。”洛据像没有听到一样,轻轻推开了过来搀扶自己的方庭威,话音中没有半点生人气息的说道:“容我更衣。”向屋内摇摇晃晃的走去,反手关上了内室的门。 场中一时间又静到了极点,只有火把的噼叭声。 内室中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想到了些什么,方庭威飞奔了进去。老徐一声怒吼,冲向灰衣人,一拳打了过去,隐隐有风雷之声,速度之快,弓箭手们竟然来不及反应。灰衣人冷笑一声,轻巧的避了开去,仍有闲暇的叹道:“倒有力气,不错,不错。”声音中透着一股见到心喜玩物的兴奋。“痨病鬼cāo你祖宗的!”老徐一通拳脚下来连灰衣人的衣角都没碰到,不由得更怒,全身都变得通红,拳脚的速度的陡然变快了一倍有余,灰衣人措不及防下险些中招。 灰衣人向后飘出一大段距离,抬头见到老徐的异态,神sè略微一顿,更是喜笑颜开,大笑道:“不想今rì碰到如此好把式,以后都不用废力气找人干那粗活了。”说完变戏法一样手上多了一把白sè折扇,边扇边说道:“这大块头,看你热的,小心中暑。” 老徐眼睛已经全是红sè,嘴里发出野兽的低吼声,两腿一蹬,瞬间来到了灰衣人的面前。灰衣人也是一惊,不想老徐速度会到如此之快,但看老徐膝不抬肩不动,正疑惑接下来老徐会如何出招,只见老徐头颈一伸,一张嘴,竟然是直接向自己咬了过来。灰衣人脸上首次显出凝重的神sè,头一低,用额头撞在老徐的额头上,这一借力,同时加上后跳之力,险险躲过这一咬,只听嘎擦一声,老徐那一咬咬空后上下牙相碰发出一声大响,嘴里喷出血来,想来满嘴的牙都已经碎裂。 灰衣人脸上怒sè一闪而逝,又回复了那一副yīn惨惨的表情,不等老徐从刚才一震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疾冲向前,竟然比老徐刚才动作更是要快几分,老徐只觉得有人靠近,本能抬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头上一片yīn影飘过,已经被灰衣人用折起的扇子敲中后脑,虎吼一声,倒了下去,刚从内室红着眼出来的方庭威眼见老徐倒地想冲过去救人,对面的弓箭手这次却是有了准备,一顿乱箭shè出,方庭威只得回身护住洛文遥尸体旁边的洛文轩和洛芸。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方延威回头看时,却是应翁背上连中五箭,抱住应劭倒在地上,看到陈老师和黄老因为站在两边没有被波及,方庭威心中稍安,再看老徐时,已经被灰衣人身后两名手下拖进了官兵中去。 灰衣人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下将昏迷的老徐捆得结结实实的抬走,正要下令继续放箭,却听黄老大声喊道:“且慢,阁下莫非是洛淮京都巷子里的人?” 灰衣人本就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着黄老,苍白的左脸上新添的三点墨绿疤痕更增了几分狰狞,收起手中扇子,道:“如此广闻博识,这位莫非是少傅黄豫黄老先生?”黄豫道:“不敢,正是老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灰衣人道:“打过交道的人都称在下知客。黄老的灵蕴之学向来为家主所推崇,不知有何指教?” 黄豫不答,转头向方延威道:“太子殿下可是已经归天?”方庭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握着刀,缓缓的点了点头。黄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下颚的白须不停颤抖,闭上眼睛再用力的睁开,对知客道:“阁下既然是京都巷子里的人,那这次的事情应该是受圣上所托,圣上才是客人?”知客点头道:“不错。”黄豫直视着知客的眼睛,道:“那,要活的还是死的?”知客道:“虽然有人想要死的,但是圣上既然找我们来做这件事情,那他的意思,自然也是死活都可以。” 黄豫抬头仰望天空,道:“那,老朽有一个请求恳请知客先生。” 知客道:“黄老请说,某且试一听。”黄豫道:“老朽希望能见贵主人一面。”知客断然道:“黄老虽然是主人推崇的人,但是事情就是事情,我们的规矩不会改变。”黄豫道:“知客先生误会了,老朽总算是少有虚名,在谋略和决断上也有一些心得,如今身为败军之将,只希望面见贵上一面,看胸中所学能否为贵主人看中,成为贵主人这次事情的报酬之一,得以苟延残喘。不论贵上如何决定,老朽从此刻起再不是太子府的人。” 方庭威怒道:“黄老,太子尸骨未寒,你怎么能在他面前背主求荣,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黄豫指着星空的zhōng yāng道:“中天星宫虽为烟云所扰,但是星基隐而不蔽,新星孕而待显,正是还有无限盎然生机,然而我这一代的人已经过了最亮的时刻。从太子五岁起成为少傅,看着他长大,二十九年了,我已经是风中烛火,却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所以我很怕死。”转头对知客道:“知客先生不知是否能答应老朽的要求?”知客沉默片刻,诡笑道:“主人应该有兴趣一见。黄老倒是有趣的人。” 黄豫对知客拱手为礼,道:“请借刀一用。”知客示意,身后一名蒙面手下递上一把匕首。黄豫端正仪容,向屋子内室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在脸上横划三刀,道:“从今起无颜再见天下之人。”不顾满脸血污,随知客的蒙面手下而去。 知客撇嘴道:“如此迂腐的人怎么创出灵蕴之学的。”对陈老师和方庭威道:“有话没?” 陈老师淡淡道:“太子虽然软弱寡断,总是个温厚待人之主,不能无人追随。”坐倒在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吃了下去。 知客示意一名手下看着陈老师,望向方庭威。方庭威回身看了看拉着抽泣的应劭和洛芸走到屋内默默站着的洛文轩,低矮下上身,两道剑眉微微皱起,将刀指向知客,自然的散发出一股稳如磐石的气势,坚定的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就让我见识一下阁下的手段。”知客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yīn然一笑道:“久闻太子卫队长太保方庭威金钟罩神功和迅影刀法是京都一绝,虽然看起来还差些境界,但收拾你绝对是个废力气的活,”停了片刻,将扇子向方延威一指,吐出两个字:“放箭!” 洛淮以武立国,即便是地方州府的军队也都不可小视,虽然眼前太子自尽,皇孙被杀变动巨大,但蓄势已久的近两百弓箭手闻令仍然毫不犹豫地自动分成几批轮流向方庭威放箭。一瞬间在火把的映照下方庭威只见无数黑影如蝗飞来,急忙挥刀护体,内息流转,运起金钟罩神功,全身皮肤立时如同jīng钢,漏过刀网shè到他身上的箭羽纷纷断折落地,不片时在他身周就已积下厚厚一堆断矢。 二十多轮箭雨过后,方庭威挥舞的刀光明显的慢了下来,身上也开始渗出血迹,但他虎吼一声,竟然向箭手们逼近了七八步。知客哼了一声,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个袋子,打开来,向方庭威扔了过去。方庭威在漫天箭雨下已是看不太清,见一个黑影急速飞来,本能就是一刀砍去。布袋当即碎裂,白sè粉末四散飞舞,方庭威顿时眼前一黑,跟着只觉得胸前和小腹奇痒后一麻,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挺扎手的,”知客看了看插着两只袖箭和六七支箭矢的方庭威,“居然这样都没死。多加几条链子,琵琶骨也要穿了。” 李寿看着知客的手下熟练的拿出铁钩和铁链,不忍的转开了头,向知客道:“大人,剩下的怎么办?”知客看了极力掩饰着惊恐看着自己的洛文轩和抽泣着的应劭洛芸一眼,道:“你看着办吧,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李寿偷偷瞄了知客脸上的疤痕和墨绿的两根手指一眼,惊疑的道:“做完了?”知客摸了摸自己脸上那三点绿疤痕,又将左手的墨绿手指拿到眼前看了看,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好杀的人,只是个知客,只是我也要吃饭,既然收了钱就要做足够的事情,每次被主人弄出来做事我都会很烦躁,而唯一解除这种烦躁的办法只有杀人。一份,两份,事情够了。其他的带回去留给客人自己解决吧。” 第三章 惊魂一夜 - 洛淮 - dzpper () 新安州府,暴雨。 东院居中的一所大房子四周站着十名灰衣蒙面大汉,除了门口两人背朝门并排站立以外,其余八人都是两人一组在屋子的四个角落互相背靠而站,身上的衣衫已经近乎全湿,虽然仍然是jǐng惕的注视着周围,但是头罩露出的眼睛中在这种天气里还是带上了一份懈怠。 门口左边稍矮一名蒙面男子叹了口气,双眼直视前方,仿佛自言自语道:“洛淮就是这鬼天气不好,夏秋之交的暴雨说来就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都四天了,看来淮水又有地方得决堤。”见旁边的蒙面男子不说话,稍矮男子又叹了口气,道:“四哥,出点声好不,还得一个多时辰才到二哥他们来换班,外面是这鬼天气不变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里面一个女娃哭得比这鬼天气都久,两个男娃一个除了吃饭以外就躺着一个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再这样下去我非疯掉不可,宁可去刺杀淮侠或者洛鬼什么的。” 右边的四哥眼皮微微耷拉下去一些立即又抬起,道:“这里属于淮侠的地盘,不要乱说话。淮水决堤跟你有什么关系。”矮蒙面男子见四哥虽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总算还是搭腔了,眼中略微的倦sè一扫而空,道:“当然关系重大,前年好不容易在长阳李铁手那里订到的jīng钢剑下个月该可以拿到了,订金以外还得再给三千两银子。据说洛淮近几年国库很是吃紧,前年沙蒙犯边,去年跟宁界洛西作战,今年淮水要是决堤皇帝老子又得赈灾,再加上这次京都内乱,这次事情给巷子里的钱估摸着得拖一段时间,下个月到时间给不了银子的话那jīng钢剑可就是别人的了。下次能轮到不知道又得哪年。”说完微微的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副可惜的神sè。 四哥道:“知道了,我借给你。知客去筹措太子尸体防腐的材料不在,虽说太子从属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不要放松。”矮蒙面男子虽然仍然望着前方,眼角却都笑得弯了起来,道:“总是四哥对十五最好。唉,怎么还不到二哥他们换岗的时候。”四哥不再答话,十五也不再出声。 屋内。 洛文轩躺在床上,直直的看着屋顶,耳边仍然不时传来洛芸的抽泣声,但他对妹妹的抽泣听而不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应劭也想哭,可是摸了摸怀里太子的血书,想到爷爷临死前的话,深深吸一口气,把悲伤的感觉压了下去。觉得坐的腰背有些累了,应劭站起来,拿过一条手绢,走过去递给洛芸道:“小芸,不要哭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可以说的话,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自己哭的时候爷爷来安慰自己,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用爷爷安慰自己那些话去安慰洛芸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见洛芸果然和前几次一样只是接过手绢仍然在抽泣,应劭的眼圈不禁也控制不住的红了,他赶紧走到东边窗口打开窗子向外望,让雨水溅到自己脸上。“这只是雨水,爷爷,阿劭听你的话,不哭了,自己会坚强。”应劭安慰自己,嘴角边微微有些温暖的涩意。 “阿劭。”洛文轩突然在床上开口了,并且示意自己过去。“嗯?”应劭用衣袖擦干脸,走到窗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跟洛文轩一样镇定。 文轩又直直的看向屋顶,轻声说道:“你说,我们能逃出去吗?”应劭默然,虽然知客和李寿并没有把他们关在牢房里,而是在新安州府给了他们三小一个大房间,但是却不许他们出门,外面rì夜都有人把守,以他们三个,应劭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可以逃出去。洛文轩见应劭不答,继续轻声道:“那个看起来是头领的知客在南边的房间,从前天晚上起都是外面的人换班他来看过我们之后回去才有灯火,然后就是捣药的声音,到三更才停。知客每次来看我们的时候身上都是湿透的,应该是外出弄药做什么事情了。李寿也只有每天中午来一次向我请安,每天看着我们的人只有外面的十个,另外十个人应该都在知客住的周围那里的房子休息,一更天换班。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在他们换班知客回来前救出方叔叔和徐叔叔,以他们的身手拖住这十个人一会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我们可以在另外十个人和官兵赶来前跑到东边墙下,从那个婢女倒垃圾的槽沟里爬出去。”应劭瞪大了眼睛,小心的看了看房间四周,也轻声道:“可是我们怎么救出方叔叔和徐叔叔,而且万一那个槽沟太小我们钻不出去或者外面围墙下有人怎么办?”文轩轻皱眉头道:“洛淮河流众多,除了洛水和淮水两条主流还有无数条支流和dú lì的河流,所以洛淮边临河水的城市一般都有槽沟直通向河流方便垃圾处理,如果这里的槽沟跟昆定的一样大小的话我们两应该刚好可以钻过去。可能因为我们屋子有这十个人看守和这样的暴雨天气,所以李寿把本来在院内看守槽沟的卫士也给撤了,槽沟在院外的那边按惯例是没有人看守的。” 应劭偷偷回眼看了看红着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俩的洛芸,道:“我们俩?那小芸怎么办。”文轩道:“你自小和你爷爷渔猎为生,身体强健,我从小也有少傅教我习武。芸妹她身体却一向不是太好,我们带着她肯定跑不掉,反而会是害了她。父皇自幼疼她,她又是个女孩儿家,跟着知客和李寿回京都也许反而安全些。” 应劭只觉一颗心仆仆直跳,脸上发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含糊道:“可是为什么要带着我?”文轩坐起身来,两手扶住应劭肩膀,道:“我父亲和你爷爷都死了,天下之大,能互相依靠的也就我跟你两个人而已,父皇在他的封地长阳藏有一笔钱财,我们逃出去后偷偷去起出来,然后逃到东脊,这一世荣华富贵。阿劭,去京都是必死,我们一起逃!” 窗外传来一阵长笑,接着一个身影从应劭刚才打开的窗户翻了进来,一身雨水灰衣蒙面,身形略矮,正在刚才站在门口的十五,紧接着房门也被推开,四哥缓步走了进来。洛芸一声尖叫,缩在角落,应劭和文轩也惊得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十五捡起洛芸掉在地上应劭刚才给她的那条手绢,擦了擦露在头罩外眼眉间的雨水,道:“四哥,这洛文轩年纪小小,心思居然如此慎密,如果刚才不是这个叫应劭的小鬼推开窗户我过来看看,说不定他还真敢按他说的干。”四哥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墙下的槽沟,道:“破绽太多,环环都易出错。”十五赞赏的看着站在床边咬唇不语的文轩,道:“你我如果只有十四五岁又没什么高深武功,被困在这里,好像也难想出更好的办法。”四哥耷拉下眼皮,沉默一阵,在屋内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再言语。 文轩看了应劭一眼,躺回床上。应劭见到文轩的眼神,羞愧的低下头。十五却又闲不住了,对文轩道:“那应小鬼只是无意推开了窗户而已,你何必这样生气,就算他不推开窗户,你的计划难道就能成功,徒然招来我们一顿拳脚。”文轩猛地从从床上跳下,大声怒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不能成功!”十五在桌边坐下,将头罩从下推至鼻尖,随手端起婢女之前送来的一盘烧鸡,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道:“首先,你那个老徐用了沸血法之后内力全失,估计半年以内都会昏迷不醒,就算醒了,没了内息的他又使不出沸血法,我就算绑着一只手都可以轻易收拾,而且......总之,目前他的实力跟这州府里随便一个卫兵也差不了多少。那方庭威倒是个人物,坦白说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惜被穿了琵琶骨,又中了知客的毒,连吃饭都要人喂。你觉得这样两个人足够阻挡我们到你们两跑到槽沟那里又钻出去吗,这还是假设不许走出这间房间的你们能成功在满府卫兵和我们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他们这个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万一成功可能的事情能发生。” 文轩脸上阵红阵白,最终咬牙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办法。”十五正吐出一根鸡骨头,闻言夸张的道:“这位小爷真够嘴硬,好好好,就算你有办法。难道你以为钻出去就安全了,全新安有人敢收留你们吗,你们两个屁娃娃在这暴雨天能跑到哪去躲着?”文轩眼中如yù喷出火来,克制了五天的泪水终于不再受控的涌出,坐倒地上,双手抱膝,嘶哑着声音吼道:“既然已经被你们撞破,说出来也没什么。我进来的时候见到墙外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就是东连淮水的新安渠,下了四天暴雨肯定不会有人出船,两岸所有的船一定都是拴在岸边,这四天一直刮得是西北风,只要跑到河边抢到一条船,应劭他是湖县打鱼长大,在这样的风浪中也不是没有机会顺风闯过目前应该只有人远望监视的新安渠口进入淮水,只要进了淮水,再随便找个地方上岸,凿沉船只,在这样的暴雨天气里,谁敢说能找到我的踪迹。” 十五闻言有些愣神,半晌道:“我是真服了。”看了应劭一眼,“看来你是认为就算在暴雨的淮水中不船倾人亡的这不到百分之一的几率也比回京都活命要高。不过,这可就泄了你底了。” 四哥一直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没在听,此时突然道:“难得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已经这么周全。十五,不要说了。” 十五做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窗外突然传来一个深厚的男音道:“确实已经足够了。”暴雨中传来迅急的破风声,似乎有数十人同时向屋内发shè弩箭。四哥和十五听得风声中各有十多股从不同方向朝自己而来,无奈下急往屋门方向退去,刚退到屋门口,七八支泛着绿芒的劲箭扎在了他们刚才呆的地方,同时屋外有灰衣人站立处也都传来锐器相撞或箭矢扎进墙壁的声音。从窗口向外看时,只见一道青sè人影越过东边围墙,直向屋内而来,正要抢过去制住文轩,那青衣人左手一挥,又是一轮不同方向的劲箭袭至,速度方向角度之巧妙使得他们不得不再次向大门外退去。转眼间青衣人已快到窗口,四哥厉声尖啸,十道灰影从南边屋子中破窗而来,青衣人左右手同时挥舞,破空声中,更密集的一轮箭雨将四哥十五和八名灰衣人又逼得向南边又撤出一大段距离的同时也将从南边赶来的十名灰衣人shè退回去。 青衣人趁此机会穿窗而入,抬手向屋门处扔出两颗黑乎乎的弹丸。两声轻响,弹丸喷发出大股的浓烟迅速吞没了了屋门一带,两名冒死冲进屋门的灰衣人顿时被黑烟包裹住,猝不及防下连声咳嗽,立即退了出去。四哥和十五想从屋子左边和屋顶包抄到东边窗口,刚跳出墙壁的掩护,在屋内的青衣人已经听到他们脚踢地发力的声音,右手连挥下,大雨中看不见的地方各有三支箭矢分取四哥和十五和他们继续前进的路线。四哥和十五挥刀护住自身,箭矢碰到刀锋,却爆炸开来,发出黑烟,虽然在大雨中很快消散,还是惊出他俩一身冷汗,再不敢随意暴露身形。 文轩见青衣人带着一个可怖的面具走近,正要反抗,青衣人两手已经抓住他领口,道:“钻槽沟!”直接把文轩从窗口扔了出去,紧接着又把应劭扔了出去。看到屋角的洛芸,青衣人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正拉着应劭向槽沟跑去的文轩,将一颗药丸塞进洛芸嘴里,反手将三颗黑弹丸扔在屋内,从窗口跳了出去。 李寿闻得东院异响,带着大队弓箭手赶到,四哥见到弓手,立即喊道:“派人包抄东墙外!封锁新安渠!朝东墙放箭!”话音未落,前后同时十多道破空声至,两片箭矢在他们头顶相撞爆炸,一片黑云被暴雨冲刷而下,弓箭手中一片哀号之声,乱成一团。 应劭不停用手抹去弥漫在眼前的雨水,天象破了个窟窿一样往下倒着瓢泼大雨,自己虽然是淮水边长大见惯了这种天气,可是在被雨水淋得眼睛都难以睁开的暴雨里能看到的距离也已经超不过十丈。脚下的淮水象煮沸了一样不停的四处翻滚,随时随地都可能将这条小船吞没。 青衣人两脚像生根一样钉在小船上,两手扶稳应劭,让他可以放心的cāo舟,文轩趴在船板上,随着船上下颠簸,已经撞得鼻青脸肿,但两手还是牢牢的抱住青衣人的腿。 青衣人的声音传进应劭的耳朵:“我们现在在新安的哪个方向多远了?”应劭茫然的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从天而降的雨水还是雨水,什么都看不到,只好大声喊道:“不知道。”话说出去才发现连自己都听不大清楚,但是那青衣人却显然听到了,摘掉面具扔进水里,像在应劭耳边说话一样清楚的道:“这暴雨明天早上应该就要停,我们这船目标太明显,必须弃掉。” 即使青衣人摘下了面具,雨下得实在太大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应劭被他雨中坚挺的身形所感染,不知怎么的对青衣人有着无比的信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青衣人又俯身对文轩说了一遍,示意应劭抱住自己,在船板上敲了敲,松开一只扶着应劭的手,嘭的一声硬扯下一大块船板来跟自己的包袱和文轩应劭紧紧地捆在一起。 青衣人抽出一支钢箭,拿起船板上三根用作撑船用的长竹竿,用钢箭稍稍瞄了一下,从竹竿的一头用力贯下,钢箭透过竹竿另一头而出,将中间的竹节打通。将三根竹竿全都打通以后,青衣人两手将三根竹竿紧紧抓牢,让竹竿朝下得一头在三人嘴边,道:“用嘴将竹子堵死。”抱着三人从船上一跃而下,小船上没人以后很快沉没在淮水中,淮水上唯一的船只就此消失不见,只有没人能看见的三根竹竿的一小截露在水面。 在淮水下风浪倒没有水面那么大,三人顺水而飘,每隔一段时间青衣人就会带着二小靠边休息一会,应劭的嘴边因为用力堵着竹子和长时间浸在水中已经破了一层皮,青衣人和文轩也好不了多少。好在个许时辰后天亮时雨势如同青衣人所料的渐渐小了,于是青衣人带着文轩和应劭靠边上岸,让尚未完全停下的暴雨冲刷掉自己三人上岸的踪迹。 岸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青衣人带着文轩和应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树林中去,虽然只是初秋,酷暑的炎热尚未完全散去,但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又在暴雨中赶路,文轩和应劭就算身子强健也不由冻得瑟瑟发抖,唇青脸白,体力不支下摔了好几跤。又走一段,雨慢慢的止住了,天上yīn云也慢慢变得稀薄,任谁都看得出来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下,青衣人见二人都已是摇摇yù坠,只是勉力跟着自己向前走,不由得心中默叹,在这种条件下赶路自己都大感吃不消二人却还能用意志力跟上自己,见前方有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便道:“到前面休息一下吧。” 三人走到大岩石下,文轩和应劭不顾地上的泥泞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岩壁大口大口的喘气,青衣人从包袱中掏出一壶酒,灌了一大口,扔给文轩道:“暖暖身子,冻病了就难办了。”走了开去。 文轩连喝了几大口青衣人的烈酒,大声地咳嗽,抹了抹嘴,将酒递给应劭。应劭闻到壶口的酒味已是辛辣扑鼻,喝了一小口只觉无数把小刀在自己嘴中到处乱戳,正想将酒吐出来,文轩道:“喝下去,不然冻病了在这种地方很难活下去。”说完站起身到一棵树下捡回几根较为粗壮的树枝撑在地上,将全身脱个jīng光,用力拧了拧衣服的水,挂在树枝上。应劭强忍住胃里翻腾呕吐的感觉,又喝了几口酒下去,也学文轩脱了个jīng光把衣服挂在树枝上。两人重新背靠岩石坐下,看着天上正在散开着的yīn云,一时无话。 青衣人提着两只兔子回来,见到两人jīng光的屁股和挂在树枝上的衣服,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将兔子扔在地上,拔出腰边的佩剑砍下两根枯枝,甩干剑上的水开始削枯枝上带水的外皮。文轩和应劭这才第一次有机会用神打量青衣人,只见他约摸二十仈jiǔ岁年纪,双眉斜飞入鬓,眼睛明亮有神,鼻沟很深,下嘴唇较厚,在下巴上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褶皱,使得他看起来给人以坚毅沉稳的形象。青衣人削去带水的树皮,拿过一块粗糙的石头,将较为干燥的枯枝内部刮成木粉。 文轩忽然道:“你的衣服为什么是干的?”青衣人指了指地上的兔子道:“运动了一下,自然就蒸干了。”文轩顿了顿,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们。”青衣人将刮好的木粉聚拢成堆,拿出在一块火红的布中包的严严实实的火折子,放在木粉边轻轻一吹,木粉就慢慢燃烧了起来,道:“殉主的太子少师陈德是家父,少主可以叫我知行。为公,草民是洛淮子民,值此圣上被蒙蔽之时应当挺身而出;为私,草民子当承父志。圣上子嗣不多,而且年纪已老,太子以外更没什么能成大器的儿子,孙辈中目前看来以你最有可为,只要避过目前圣上一时雷霆之怒,将来圣上百年之时继承大统人选你并不是没有希望。洛淮的希望和家父的昭雪都在你的身上。”文轩点点头,把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拿过来火边烘烤,道:“陈少师是人臣典范,对我父亲从一而终,如果能有机会,我决不会让他和家父蒙此不白之冤。只是知行叔叔,当时放箭掩护你的那些同伴呢?” 知行将火堆生旺,把兔子去皮掏去内脏放在火堆上炙烤,伸出两手,扯下缠在手指上的数十根已经断了的鱼线,扔进火里,道:“只有我而已。我到新安已经有两天了,一直在借暴雨的掩护观察他们的岗哨安排,运气好的是领头的那个人这两天正好经常出去到城外办事,方便了不少。这两天我都在夜晚偷偷在东院外树木和高些的楼层处安装连环弩,目的是从东边窗口救出你们然后掩护你们从槽沟逃出墙外,但是怎么让你们相信我在我发动攻击后立即开始逃走和逃出围墙后再怎么带你们逃出新安却一直没有想好。昨天中午我看雨势有衰竭的迹象,暴雨停后一两天内巷子肯定要带你们赶路,那时大队人马护送而且失去暴雨的掩护我更加没有把握救出你们。所以我从下午起就一直躲在墙外一棵枝叶浓密的树上等待机会,打算实在不行也只有冒险强攻带你们从州府正门硬闯出去然后乘准备好的马车直杀出新安。” 文轩道:“那知行叔叔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们从东墙翻出去呢。” 知行道:“那墙有两丈高,我一个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带着你们中任何一个就翻不过去,如果把你们从墙上扔过去,一来我得两手一起全力才可能扔到足够的高度,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无法发动弩箭掩护,二来从那么高摔下来难保你们不会摔伤腿,会大大降低逃走的可能。所以当时那个十五跟少主的话顺着风向吹过来的时候一下子解决了我一直没有把握的两个难题,我决心立即动手。天幸运气站在我们一边,应劭你的cāo舟水平也不负文轩所言,虽然叫你们吃了不少苦头,总算是成功了。” 文轩道:“知行叔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再叫我少主了,直接叫我文轩吧,听着也亲切些。”知行用剑将烧好的兔肉切给两人,笑道:“既然文轩如此谦逊待人,我恭敬不如从命。现在我们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跑了一晚上也该饿了,来,先填饱肚子。”两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接过兔肉放怀大嚼,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却连文轩也觉得平生从没吃过如此美味。 吃完兔肉后两人的衣服也烤得干了,填饱肚子后穿上暖烘烘的衣服,回想昨天一整晚的奔波和又冷又饿的感觉,两人都有了一点夫复何求的感慨。文轩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芸妹妹怎么样了,希望他们不会为难她。” 知行道:“巷子里的人虽然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可是却从来不会杀没有意义的人。芸公主是个女孩儿家xìng子又柔弱,我们直接的抛下她显示她在我们心中没有可以要挟的价值,巷子里的人杀她就没有任何意义。太子和大皇孙已死,文轩你又逃亡在外,太子虽然在圣上眼中谋反但多少总还有些父子之情,芸公主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太子唯一的血脉,巷子把她交给圣上是最聪明的做法。” 文轩眼神一黯,轻声道:“我知道这些,只是芸妹妹现在已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还是会有些担心而已。” 知行道:“多想也没有用,先好好睡一觉恢复体力再说。”到一个积满雨水的水坑弄来水将火堆浇灭,挖了个坑埋掉灰烬和兔骨头,又在附近设置了几个简单巧妙的示jǐng陷阱,缩进大岩石下,抱剑靠着岩壁睡去。应劭和文轩这时放松下来,才觉得疲累如同山崩一样的袭来,闭上眼睛,不片时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断然抉择 - 洛淮 - dzpper () 从深沉的熟睡中醒来时已近傍晚,天上乌云尽数散去,雨后鲜红的的夕阳分外清新。文轩将几个野果递给应劭,道:“饿了吧,见你睡得死没有叫醒你。知行叔叔到周围找路去了。”应劭伸手接过,才发现胳膊酸疼不已,抬手都感到莫大的痛苦。啃着野果,应劭低下头,道:“对不起,文轩,我那时候推开窗子,差点害得你逃跑的计划失败。”文轩自嘲的一笑,道:“十五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的计划根本就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自杀计划而已,要不是知行叔叔赶来,我们两的小命现在肯定已经没了。而且现在看来,要不是你推开窗子,我们的谈话就不会被知行叔叔听到,我得多谢你才是。” 应劭抬起头,发现文轩正直视着自己,像在新安的屋子里时一样把双手放在自己肩上,但眼中带着那时候没有的真诚,道:“在新安的时候我想带着你跑,只是想利用你cāo舟的能力,没有你,我跑不了。十五当时点了出来,相信你也听懂了,可是你没有怨恨我,还是一路上帮着我,而且一直为当时推开窗子那个根本不是过错的事情而内疚。我洛文轩不是无义的人,我说过,我父亲和你爷爷都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能互相依靠的也就剩我们两个人,当时这话候至少有一半是假的。现在,我要郑重地向你再说一次,我父亲死了,这已经无可挽回,我大哥也为保护我死了,但是从这一刻开始,阿劭,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兄弟,从今往后,无论什么时候,我洛文轩都将和你同甘共苦!” 应劭不由得被文轩从心底透出的真诚所感染,微微挺胸道:“我从小没有父母,虽然县里的乡亲们都很照顾我,可是有很多同龄的小伙伴们经常嘲笑我,从来都不跟我玩。你和小芸是同龄的孩子们中对我最好的,我只是想既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如果有困难我一定要全力帮助你。你现在既然肯把这些都说出来,就是真正的把我当作了好朋友,以后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也都会愿意帮你。”文轩断然道:“不,我们以后都不是好朋友,而是亲兄弟。” 知行回来的时候丝毫不知道就在他不在的这半个时辰自己救回来的这两个今后能影响洛淮甚至整个天下的重要人物已经建立起了一段彼此亲密无间的信任。见应劭也已经醒来,嘴向身后努了努道:“吃饱了就上路吧,这里离淮水还是近了点。”文轩和应劭看了看已经暗了下来的天sè,默默地起身跟随知行向树林深处走去。知行找来三根较为结实的树枝作为三人的手杖以节约体力,不时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确定方向。虽然经过了一天太阳的暴晒,但是在这样的密林中仍然是泥泞难行,文轩和应劭两人更是走得磕磕绊绊,全靠知行不时伸手拉上一把才不致摔的太惨。走到半夜,来到一座黑蒙蒙的山脚下,知行见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便道:“今天在这里休息,夜里赶路毕竟太危险。”很多树枝都已经晒干,这次篝火很容易就生了起来,知行拿出白天采摘的野果三人围着篝火草草果腹。应劭问道:“知行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知行道:“如今文轩被我救走,圣上就算之前有一点恻隐之心,现在也应该完全被愤怒盖过。我们在洛淮寸步难行,必须先找个地方藏一段时间。”文轩道:“我们现在到底在哪?” 知行拿起用作手杖的树枝,在篝火前的地上勾画出一副简单的地图,道:“白天的时候我四处探查过了,新安以南全是这种高大树木面积又如此之广的森林据我所知只有一个,我们应该是在碧落山脉西面的迷雾森林向南探进淮南平原的一截。看来我们昨天应该是在水下的时候被冲进了淮水分出的一个支流所以才到了这里。虽然昨天晚上上岸后我们乱走一气而且因为暴雨没有星星帮助辨别方向,以致连到底往迷雾森林的中部走了多远现在也弄不清楚,可是既然现在连续两天都没有见到起**雾的迹象,遇见的野兽也只是些常见的豺狼虎豹,就证明我们还没有走到迷雾森林危险的腹地。昨天我们的速度不到平常的二分之一,所以我估计我们现在离这一带森林边缘的淮水支流最多只有半天的路程。只要我们一直向着正北走就不会深入迷雾森林东边的危险地带,也可以避过现在应该正沿淮水全力向南追捕我们的人,我算了一下如果全力赶路的话应该四天之内就可以看到碧落山脉的裂龙峰。” 应劭奇道:“知行叔叔你怎么会对迷雾森林的地理情况这么了解的,据说在迷雾森林向里走两天以上的人从来没有活着走出去过。”文轩道:“应该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幸运的人从代表死亡的腹地走出去过,不然谁来告诉大家两天路程的界限和**雾的传说。十年以前我曾经奉师命从最北端的云梦岭一直沿迷雾森林的边界走到最南边的淮南平原,绘制最新的迷雾森林边界图,以跟清远阁中所藏进行比对更新,其中还进来过不少次,虽然最远一次也没有超过两天的界限,但是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这里面。以清远阁的记载来看迷雾森林最近六百年都没有过大的变化,所以依我十年前的记忆来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文轩道:“原来知行叔叔你是清远阁的学生,难怪陈少傅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知行半晌没有说话,良久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古人云,父母在,不远行。年少轻狂时哪里懂这些,等到明白时,却已经是子yù养而亲不在。” 应劭和文轩听得各有所感。文轩知机的不再提这个话题,道:“那我们到了裂龙峰以后再去哪里呢?” 知行道:“能成功看到裂龙峰就可以确定迷雾森林的边界这十年来没有太大的变化。那时我们也应该完全抛开了追捕我们的人,他们就算以后想到我们可能逃进了迷雾森林也不会在没有我们的行踪时冒着动辄全军覆没的危险进来大海捞针。我刚才跟你们说过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这里面,其中有一次就是在云梦岭一带。我在进来迷雾森林确定边界的时候被一头刚刚冬眠醒来的熊瞎子发现了,那时候我武艺还没练成,慌乱中跑进了迷雾森林的深处,虽然运气好最后甩掉了那头熊瞎子,可是却迷路了。在里面走了一天一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就算在迷雾森林里面入口也可以算非常隐秘的地方。我在那个地方休息了两天恢复体力后四处探索发现了一点点......有人活动的痕迹,借着那痕迹才走出了迷雾森林。阿劭,据我推测那个地方跟你还有一些联系?” 应劭不解道:“跟我?” 知行道:“对,你不是湖县人吗?” 应劭点了点头,知行道:“据我所知湖县的湖指的是连通淮水,据说是上古龙沙大战时穿云使用星沉地动和鼬狐同归于尽时被东岳星也就是代表死神星星的力量砸出来的沉星湖,对吗。” 文轩接口道:“是啊,全洛淮都知道湖县的这个典故,这有什么问题吗?” 知行道:“问题就在于,真正的沉星湖,可能在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地方,而不是湖县,湖县得名的湖则可能是当年云容和穿云相识的云家湖,因为也和穿云有极深的渊源所以到后来被误传成为了更加有名的沉星湖。” 虽然家乡的传说被质疑,但是应劭这两天已经完全的信服了知行,只是惊奇的追问道:“为什么呢?” 知行道:“传说中穿云的星沉地动是以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交换借来死神东岳星的力量给了鼬狐致命的一击,那么沉星湖就应该是被东岳星的力量撞击形成。湖县的沉星湖却是生机勃勃,盛产鱼虾,一点都没有死亡的气息。而我在迷雾森林中发现的那个地方的湖,就叫它地动湖吧,湖水常年温热如同温泉,湖中毫无生命迹象,湖zhōng yāng还有一个由黑土组成的光秃秃的小岛,那种黑土非常奇怪,除了自然剥落的以外硬如jīng钢,完全无法撼动。对了,救你们的时候用的会冒黑烟的黑球就是我后来经过研究用那些黑土做成的。” 文轩沉吟道:“这样说起来,确实知行叔叔说的地动湖更像是真正的沉星湖,可是,只是这一点并不足够证明那里就是沉星湖吧,迷雾森林里面一向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和传说,也许是什么其他奇怪的力量导致也有可能。” 知行道:“我当时也这么想过,不过,我在那里得到了另外一件东西,才让我肯定了那里是沉星湖的想法。”说着从怀中掏出了昨天夜里拿出来过的那块包着火折子的火红的布,扔到了篝火上,在应劭和文轩轻声惊呼中,知行从篝火上拿回那块布,抖了一抖,只见一点烧损的痕迹都没有。 知行解释道:“那是我第三次去那里时发现的一只奇怪的动物,全身火红,有一百斤重。当时它见到我吃了一惊,失足掉到了湖里,居然立即就死了,我把它拖上来,发现很像是清远阁中记载的火光兽,为了证实,我剥下它的皮用火试烧,最后得到了这块火烷布。” 应劭和文轩伸手摸了摸火烷布,只觉得入手温暖,象在太阳下晒过一样,不由得啧啧称奇。知行将火烷布包好火折子,收进怀里,道:“传说中鼬狐属火,是邪火的主宰者,而火光兽这种及其罕有遇水即死的异兽居然出现在一个湖边,当时就不能不让我联想到了那湖中间的黑岛下面极有可能镇压着鼬狐的尸体所以吸引了火光兽。” 文轩道:“地动湖就是知行叔叔说的我们要去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的地方吗,我现在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到那里了。” 知行笑道:“那个地方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因为怕你心切报仇不愿意先到那里躲起来才多说了这么多,但是看起来你比我想的要更有耐心。” 文轩道:“我现在的力量并没有办法复仇,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地动湖暂时避开危险的时候还可以向知行叔叔早晚请教,我的能力只会一天天强起来。周克明已经是过五十的人,只要别老死了,时间每过一天,都只会对我更加有利。” 知行道:“洛家血脉的子孙果然不凡,难怪能统治洛淮六百年不倒,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迷雾森林太过危险,必须要保持好体力,今天已经太晚,休息吧。”站起身来加了几根树枝,将篝火弄得旺些,又检查了一遍四周的陷阱,在两人对面抱剑睡去。 依靠陈知行十年前绘制迷雾森林边界图的记忆,三人有惊无险的在三天后看到了裂龙峰高耸入云的朦胧身影,又花了两天时间小心的沿着迷雾森林的浅层外围进入了迷雾森林在碧落山脉西边的主林区。进入主林区后三人不断的遭遇比之前来的更为凶险的情况,就算有知行这识途老马的带领,应劭和文轩还是受了几次重伤,几乎有生命危险。好在迷雾森林虽然凶险重重,也盛产各种草药,知行的医术也相当了得,而且季节开始逐渐进入深秋,无论什么生物的活动都少了起来,使得三人最终还是在四十多天后走完在平地上十五天的路程,进入了迷雾森林的云梦岭段。进入云梦岭段后已经是初冬时分,知行对云梦岭迷雾森林外围的情况要比其他地段熟悉的多,各种野兽毒虫出没的也急剧减少,三人换上了路上遇到的各种野兽的兽皮做成的衣服,看着飘下来的第一场大雪,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在知行的带领下,穿过好几处从近处也丝毫看不出有道路可过的隐秘谷口,三人最终来到了一个被峭壁所包围着的山谷。四周峭壁并不是太高,只是陡峭异常,决不是常人可以攀爬上去的,中间的地动湖zhōng yāng如同知行所说的一样是一个黑sè光秃秃的小岛,湖水虽然清绿却是死气沉沉。 应劭环顾四周一遍,道:“知行叔叔,这里好像是被硬砸出来的一个凹坑似的。” 知行点头道:“确实如此,这四周的峭壁这样陡峭而且角度这么奇怪,根本就不像是天然形成,如果说是经受东岳星的冲击而成就解释的通了,这也是我判断这里才是真正的星沉湖其中的一个原因。这湖水里面充满了死气,没事最好不要接近,我们先解决在这里住宿的问题,搭几间茅草屋起来,否则天气转坏下起雪来可又要吃苦头了。明天开始,我会教你们我剑术和武道的基础。” 第二天早上知行将文轩和应劭带到湖边的一片林地,让二人找来一堆长短粗细不一的小树枝,相对而坐,道:“我的剑术称为镜反剑术,是清远阁中对龙沙之战时出现过的武道仅有的拥有详细记载的两种之一,据传是来自沙蒙手下第一大将血剑断崖的剑术。断崖本是血魔族人,对血气的洞察之敏锐远超过常人,而且他天生拥有能看透人体内气息流转的魔眼。同时拥有能看透对手劲力和内息这两种对武道来说得天独厚的优势,再加上魔族的优异体质,断崖才能在龙沙之战时被称为近战第一,最终应龙和楚若也只是侥幸用计成功才在斩除他的时候避免了不可承受的牺牲。魔眼这种传说中的异宝和血魔族的血统在龙沙之战后都再没有出现过的记载,所以,虽然镜反剑术的记载在清远阁的武典中已经算是比较详细的,可是以前却从来没有人练成。直到两百年前出现了一位来自宁界的奇人,在清远阁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研究出了一种理论上可行的方式来弥补这两种缺憾,可惜他因为那三十年的透支,自己没有真正的开始修炼就过世了。我虽然算作是断崖后第一个练成镜反剑术基础的人,但是也只能说是在得证前辈的理论上小有所成。今天传授给你们后,也许将来能真正将这种当年沙蒙麾下血剑魔王的剑术发扬光大的会是你们也说不定。” 文轩站起身来,道:“知行叔叔,我非常感谢你愿意将自己最得意的剑术教给我。昨天我想了一夜,以我目前的情况,花费全部的jīng力和时间去学习一门像镜反剑术这么高深的武道可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也很遗憾错过了这个将来可能登上武道巅峰的机会。但是就算淮侠洛鬼,又或其他几位顶尖高手的武道,在不计自身xìng命下最多也只能做到杀掉我的仇人,而不能为我父亲和大哥平反昭雪,要做到这些,我必须抓住你曾经说过的那个机会,在......当今圣上百年之后能够继承大统。知行叔叔你是陈少傅的儿子,又是洛淮选往清远阁的弟子,我希望你能像你的父亲陈老师教我父亲一样教我,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皇帝和做好一个皇帝。” 知行听完,紧盯着文轩,道:“你确实已经决定了吗?”文轩坚定的道:“是的,知行叔叔。” 知行道:“家父给我取名知行,其意在知易行难,帝王之术也是如此。我能教你的只是我在清远阁所读和家父所传,经过无数先人积累和记述下来的历代帝王的故事和做事的方法,但是具体能学到些什么,如何加以利用,就得完全看你自己的领悟了。”见文轩点了点头,知行接着道:“要做成功的帝王必定劳碌非常,一个强健的身体必不可少,即便不学镜反剑术,也不能停止对体质的锻炼。我看你本身也有一些上乘武道的基础,以后你每天上午自行练习,我给阿劭讲解镜反剑术后会去给你上课。” 文轩道:“是,老师。”自行走了开去。 知行听到老师两字微微一愣,很快恢复过来,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应劭道:“镜反剑术确实是威力奇大的剑术,不过我目前也只是达到第五层境界并且想到了一个可能突破第六层境界的方法而已。再往上,除了当年传说中的血剑断崖外,恐怕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该是什么样的,怎么修炼。”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在清远阁读到过一些比较容易学成的武道,能熟练掌握的话也足可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你可以自己选择。” 应劭道:“知行叔叔,我并不可能也不需要成为皇帝,而且,文轩已经放弃学习镜反剑术了,我一定要学会镜反剑术这门强大的武道,才能在需要的时候有力量去保护我重视的人。” 知行喃喃道:“为了保护重视的人吗,希望你将来不要忘了这句话,变得像我一样迷失一切,直到没法后悔的时候才醒过来。”见应劭有些茫然,把心事抛开,道:“镜反剑术的jīng髓,外在体现在一个圆字上。圆是宇宙间最致秘的奥理,太阳是圆的,人身体上最重要的部位头也是最接近圆形的,手掌握成最接近圆形的拳头打出去才最有力。敌人一剑挥来,你只有用圆形的方式招架卸力才能最完美的把他攻过来的力量全数吸收到你反攻的一剑中去。” 知行拿起一根长树枝,示意应劭拿起另一根,道:“来,全力攻我一下。”应劭知道自己就算怎么用力也不可能伤到知行,而且拿的又是树枝,咬牙两手拿住树枝从右上全力向他挥去。只见知行也两手握着树枝,但是却显得不快不慢的迎上自己的树枝。两枝相碰,应劭只觉得自己敲在了一张渔网上,一时无论向前挥还是收回来再蓄力都无以为继。看应劭的树枝时,发现他手中的树枝好像被应劭的树枝这一下震的向后退去,然后知行手腕反转,树枝迅捷无比的从知行的左肩外侧由下向上划了一个圆,从自己的右上方袭来。应劭勉力抬起树枝抵挡,却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树枝拿捏不稳,被打飞出去。 袭来的树枝及衣而止,知行收回树枝道:“刚才我并没有使出比你攻过来这一下更大的力气,只是看准你挥过来的角度和力量用化解了你一部分力气,又借被你树枝攻来的大概五成反震之力,通过圆形的轮回再加上我加送的跟你攻过来一样大的力量,达到了你力量的一倍半,你自然是招架不住。不过等跟真正高手对阵的时候,能借来一到两成就已经是非常好的情况了。” 应劭奇道:“知行叔叔,我年纪小又没有学过武道也没有内息,所以你可以看准我的角度和力量来化解,可是如果碰到相当的高手,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知行道:“血剑断崖使用的是天赐的魔眼和血魔之身,而你我凡人要解决这一点,就必须使用那位来自宁界的奇人想出来的办法了。简单来说,就是强化自己的感应能力和了解对手的身体特质。” 应劭道:“那该怎么做呢?” 知行道:“首先是强化自己的感应,内息必须抛弃一千五百年来的主流储气修炼法,而改为修习通气的龙息术。可以这么说,你练成第几层的龙息术,才有希望练成第几层的镜反剑术。” 应劭道:“什么是龙息术?” 知行道:“现在的武道内息修炼方法都是储气之道,提炼我们人体本身生命jīng源的生育之力,炼jīng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达到体内灵气不外泄,从而固本培元,内息在体内流转不休。但是同时外界的灵气也就基本没办法吸纳。因为生育之力是这种修炼方法的源头,所以很多道派都有不得婚育的门规。但是这种修炼方法并不是一种进步的产物,而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变通。”指了指周围的树木,接着道:“我们常说山川rì月都有灵气,并不只是一种比喻。在龙沙之战和龙沙之战以前的很多古文献上明确的记载着那时候包括武道在内的各种修身之道都是以通气之道的修炼法为主。通气之道和现在的储气之道不同,讲究人与天地之间灵气的互通,纳天地为我用,修炼到极致者甚至可以白rì飞升,羽化为仙。储气之道提炼自身的生育之力,封闭与外界的灵气交流,同时也就损耗了人自身身体和感官的发展,而通气之道顺乎自然,讲究与自然间的灵气互通互用,不损耗自身生命之力发展体质的同时还可以提升与自然的协调和感应,所以上古修炼通气之道的人在灵觉方面都异于常人。我们通过修炼通气之道,可以尽量弥补人体感应能力和血魔之身的差距。” 应劭道:“那到底为什么现在都不再使用通气之道而改为储气之道呢?” 知行叹道:“我说过,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变通。根据清远阁的记载,大概一千九百多年前,也就是龙沙之战后不久。天地之间的灵气急剧减少,好像突然之间灵气之源被人掐断了一样,最后低到已经和人本身体内灵气充实程度相差无几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修炼来自自身体内的同源同质的灵气自然比吸纳天地之间的灵气要有效的多。修炼同样多的灵气,炼化自身灵气的时间只有修炼吸纳自天地之间灵气的一半,这样一来,虽然通气才是符合自然之道的修炼之法,但是储气快上一倍的进展速度和一力降十会的武道理论兴起,加上自那以后再也没有通气之道飞升的传说甚至没有出现过通气之道的高手,使得通气之道逐渐被遗忘。”说到这里,知行不禁有些感慨,半晌没有说话。 应劭小心翼翼的问道:“龙息术就是通气之道吗?” 知行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将要教给你的龙息术并不是原本的龙息术。你知道,应龙在传说中是来自神界的五爪金龙,神界和魔界是世界上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神界之龙的修炼之术自然也是合乎天道的通气之道。应龙来到人界后为了提升人类的战斗力而对抗沙蒙,根据人的体质结合自己炼气之术创出了龙息术传授给资质最优秀的一些人类英雄,像穿云,洛方远和肖一逢都得到了龙息术的传授,所以才能跟沙蒙手下那些半仙半妖的魔将抗衡。不过可惜的是,应龙和得传龙息术的几位英雄最终都没有活下来,所以龙息术并没有被传到后世,我要教你的是由那位奇人翻阅各种古籍查找到有关原本龙息术的一鳞半爪结合龙沙之战以前的一些通气之道自己思索出来的法门,因为他本来的目的是重现真正的龙息术,所以这种通气之道最后仍然被他命名为龙息术。” 应劭不由得问道:“那位宁界的奇人真是让人敬仰,他是谁呢?” 知行正要说话,忽然眼前一层金黄sè的光芒掠过,渐升的太阳越过了面西而坐的应劭背后的一颗大树,照到了他的眼睛上,虽然在初冬颇有些温暖的感觉,可一时之间眼睛还是不由自主被刺激的眯了起来。 应劭见到阳光晃到了知行的眼睛,连忙捧起面前的小树枝堆换了个方向,和知行南北而坐。知行赞许的看着应劭,只见清晨的朝阳在应劭的脸庞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心中一动,道:“你也姓应,这个姓在洛淮可不常见,说不定是应龙和楚若传下来的血脉中的偏支也说不定。两千年后应龙的后人,修习来自应龙的炼气之道,世事不会这么巧合吧。阿劭,你后背心有没有一颗金黄sè的胎记?” 应劭不明白知行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的答道:“我没有胎记。那种胎记有什么特别的吗?” 知行呵呵一笑,道:“看来是我想多了,应龙是拥有神格的神龙,据说他的后代中能够得到他神格遗传的人后背心就会有一颗金黄sè的胎记,两千年来每次出现都会成为那段历史上的一个传奇。至于你刚才问的那位宁界的奇人,嗯......他的自传就藏在清远阁的七楼,等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自己看好一点。”应劭抿抿嘴,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知行想了想,道:“他虽然是一位奇人,但是一生走的很坎坷,几番起落,最终藏身清远阁中探寻镜反剑术为寄托,直到死前都没能解开自己的心结。你现在还小,知道太多他的事不好。应龙生于云霄雷电,是天龙,他的修炼之道比较侧重阳光和云彩中的灵气,现在朝阳初升不久,正是修炼龙息术基础的好时间。我先教你基本的口诀和行气之法,再打通几个基础的关键气穴,可以省却你不少时间。可是之后,就得完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和天分了。” 应劭恭敬磕头道:“谢谢老师。” 第五章 苦难磨砺 - 洛淮 - dzpper () 文轩无jīng打采的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一遍遍击打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知行在远处默然不语的观察了一会后,缓缓走近,道:“方庭威的迅影刀法集快准狠于一身,着着抢攻,他又有家传金钟罩护体,每每在对手因为招架不住他的快刀而选择以攻对攻时凭借金钟罩硬挨对手一击的同时击倒对手获胜,无论威力还是实用xìng都是第一流的。知客当时是怎么打败他的?”文轩停下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平缓一下,道:“知客没有跟庭威叔叔正面动手,先让弓箭手不停齐shè耗费庭威叔叔的体力,然后用毒迷晕了他。”知行点点头,道:“确实是最保险和安全的做法,不愧是巷子里的人。” 文轩道:“老师已经教完阿劭今天的剑术了吗?” 知行点头。文轩道:“我有一些奇怪,那些小树枝是干什么用的,跟剑术有什么联系?” 知行道:“镜反剑术需要极强的反应能力和感应力,人的体质在普通情况下无法达到要求,所以需要特别的方法来弥补。那些树枝是让阿劭造和拆通天塔来训练逻辑能力?” 文轩皱了皱眉头,道:“老师,能不能简单的解释一下。” 知行道:“你学过武道,应该知道通常情况下,如果我肩膀一沉,就可能是在蓄力将要发动攻击。这就是武道中的逻辑能力,镜反剑术需要非常强的逻辑能力来提前判断对方的意图从而用正确的力度来借卸对方的力道。所谓通天塔就是用那些随便找来的小树枝为支柱把它搭成一个尽可能高的小高塔,因为树枝的数量有限,所以要更高就要不断地减少每一层的树枝数量,而又要保证高塔不倒塌,其中的角度和树枝本身的重量就要反复思考,每新添一根树枝都要考虑到和之前下面的树枝还有之后上面的树枝如何配合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只是镜反剑术最基础的训练之一,这个训练到以后还要将建成的小高塔从最下面一层开始拆,在保证不倒塌的前提下尽量从最靠下的地方先把树枝抽出来。” 文轩道:“如果是我的话,拆塔直接一脚踢散不就最简单了。”见知行只是一笑没有接话,道:“看来镜反剑术的深奥果然是穷一生也难以得窥全豹。老师请开始给我讲今天的课吧。” 知行在文轩对面坐下,道:“那今天就先从挑选太子说起。陈朝景帝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喜欢领军打仗,作风彪悍,常年驻守在边疆,得到军中元老的支持;二儿子温文儒雅,才华横溢,为天下文人景仰,年年科举都是主试之一;三儿子沉默寡言,但是在景帝召皇子们议论朝政时见解独特,并且门下有近百奇人异士,在景帝遇到头疼的麻烦时总能巧妙的解决;四儿子交游广阔,最得人心,无论自家叔伯,朝廷官员还是民间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至于最小的小儿子,虽然身体孱弱无法修习武道,但是心机深重jīng于计算,很能把握利益,总是能及时地发现对自己有帮助的人和事而且不遗余力。这五个儿子的故事,相信你也听过,知道景帝最后的选择和之后的结果,那么,你觉得,假如......嗯......当今圣上百年之时,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文轩低头沉思一会,道:“记得当初我父王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解释是,景帝在位期间一直延续的是休养生息的政策,而且风调雨顺,所以当时正是国力强盛,边境也没什么大的战事和边患,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四儿子,认为他得了人心,能平服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也就能平稳的延续和继承自己的施政方针,起码在景帝能看到的未来里,陈朝不会有衰落的迹象。如果是当今圣上的话,北有沙蒙之患,东脊和宁界也都在左右两端虎视眈眈,宫内又发生了如此大变,必然是需要一个强悍的继承人来震慑四方,在文轩看来,虽然大儿子以武力和统率而言居于众子之顶,但是毕竟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将才,应该还是会选小儿子。” 知行微微点头赞许,道:“马上能打天下,却不能治天下。除了开国君主以外,除非是大厦将倾,兵祸连连,否则皇帝们都不会去选一个在儿子们中仅以武力闻名的人来作继承人。但是无论是景帝还是圣上,都是绝不会选小儿子的。” 文轩奇道:“为什么?” 知行道:“每一次君权的变动都是一场没法预测结果的角力,就算最后是和平过度,其中涌动的暗流也是不可想象。小儿子身体孱弱,这就是他的致命伤,就算他其他方面再优秀,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突然驾崩,到时候剩下其他四个儿子和一些有异心的大臣还有异族,就算景帝和圣上自己当时还在世,也没有把握能收拾那种局面。” 文轩正容道:“我懂了老师,明天开始我会把身体的锻炼当作和权术的学习一样的功课来做,请你放心。” 知行道:“你的想法和行为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似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逆境,就算一时被击倒,都能很快地重新抖擞起jīng神来面对,而且虽然很有自己的主见,却能在思考后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加以改善,坦白说,就算是现在比你多经历十多年的我,也做不到这样。” 文轩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因为我相信上天给我苦难,是让我证明什么是坚强,就像寒冬和酷暑,是为了让人体验到chūn花秋实的可贵。” 知行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犯这种小看你的错误了,今后,我都会把我的意思坦白直接的向你说出来。” 文轩道:“你是我的老师,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在教我的时候,我就只是你的学生而已。老师继续为我讲解景帝五个儿子选太子的故事吧,我想知道老师对景帝驾崩太子登基后战乱四起,导致陈朝灭亡的看法。” 文轩道:“我说过,我只能讲历史故事和当中皇帝的做法,至于你能学到什么,要靠你自己,我对其中事情的见解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要记得只能看作是其中一种参考的思路。景帝的父亲仁帝只有两个儿子,而且深受仁帝清静无为之道的影响,景帝的弟弟沉迷画道不爱权势,所以景帝的太子之位和之后的正式登基之易古今罕有,这也深深的影响到了他对太子的选择和之后的手段,使得他犯下了大错。景帝最大的幸事和不幸,就是同时拥有五个有足够实力在历史上留下笔墨的候选继承人,这使得景帝无论选择谁,其他四个落败者都不会信服。而景帝在选定四儿子后并没有下手除掉另外四个儿子或者是清除他们的势力,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在景帝过世后另外四个皇子都有实力威胁新皇的统治,所以景帝过世太子登基之后发生了五子之争。大皇子联合二皇子起兵作反,五皇子说动三皇子发动手下门客刺死新皇后又杀死三皇子自己篡权登基,与大皇子和二皇子联合的势力集团对峙,天下战祸连绵数十年。” 文轩道:“嗯,按照知行叔叔的讲解,如果是我的话,就封大皇子为镇南王,调去最南边的不毛之地让他自生自灭,至于二皇子没有了大皇子的配合之后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不用理会,三皇子门下能养那么多奇人异士如果杀了他以后定然是寝食难安可以把他的手下和家眷严密监视不许离京同时都给与高官厚禄但是没有实权,然后派他出去各国进行外交远离京都和门客,至于五皇子......”文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略微的悲伤,没有说下去。 知行看在眼里,也没有追问,继续道:“世事无常,我们可以做的只是根据形势想出最优的策略,然后坚决的实行,至于是否正确,很多时候都确实是在于老天怎么决定。你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成功,要等到真的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去做了才知道,但是就我看来,已经是兼具仁与威的上乘之法。洛淮太祖说过,帝王必须让臣属同时敬与怕,恩威并施,但是如果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让臣属怕自己比敬自己对帝王本身来说要安全得多。” 文轩忽然道:“知行叔叔你的见识和才能这样高明,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假设一下,如果你做皇帝,会是一个千古帝王吗?” 知行闻言一愣,盯着文轩的眼睛,半晌,自嘲一笑,开口道:“我也不用对你隐瞒什么,十年以前,我甚至认为自己武比应龙,文盖钟真,天地虽广,唯我一人而已。”见文轩不由得也微笑起来,继续道:“可是,之后我发现,眼睛长的比手高的太多,就像天上的太阳,每天都可以看到,但是永远也触摸不到。我虽然算得是博览群书,粗通武道,不说有多少事情是我做不到甚至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就算是很多东西,明知道该怎么去做,可是受制于感情,能力等,最后的结果还是做不到。所以今天你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我最多能做到一方诸侯,这已经是理想情况下我能力的极限。” 文轩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景帝的时候,虽然几乎没有过战事,但是四方诸国似乎年年朝贡,从来不敢犯边,而且极为敬重陈朝,为什么五子之乱一起,边境那些国家全都一拥而上侵略陈朝,而没有一个国家愿意帮助陈朝拨乱反正呢?” 知行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的观点是,景帝的时候,四方宾服并不是因为四方诸国不爱兵争诚心敬爱陈朝。世界上无论哪个民族和国家,都是渴望能拥有更富饶的土地和更广阔的疆土的,至于会不会因此对外发动战争,取决于这个国家自身和对手的实力,景帝一朝四方安定只是因为仁帝前期对外残酷打击给四方诸国留下的威慑力,加上景帝自身修养生息使得国富力强,虽然没有什么对外的战争来震慑外敌,但是权衡利害下边境各国都不敢对陈朝轻言兵事。五子之乱一起,陈朝分裂为东西两国势不两立,国力极大的衰弱,边境各国此时也已经从数十年前仁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见到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报复仁帝的征伐和扩张自己的领土。每个国家都是这样,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是没有错误的,因为他们只是在报复和夺取生存的空间,陈朝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双方实力对换了,所以受害者也换了。我们现在的国境基本都是继承自陈朝,所以感觉上自己也亲近陈朝,自然会觉得是边境各国和势力在侵略我们。这个问题没法彻底弄清楚,但是我们也并不需要完全弄清楚,因为我们只是洛淮的一个人,并不是超越一切的神。洛淮的国境是我们的土地和家园,无论谁要夺走,都是对我们的侵略,除非他们已经融入洛淮,否则犯我疆土,必然诛灭。” 文轩道:“知行叔叔你的意思好像就是说,谁的实力强,谁就有更多的生存空间,就像老虎一样,谁的个头大力气大,谁的地盘就大,能找到的食物就多。” 知行微笑道:“也算是这个意思吧,不过这么说就有点太露骨了。说到食物,现在天sè也不早了,你去找阿劭把火生起来,我想办法弄点野味,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入冬了以后就基本只能吃干野果,趁这两天多打打牙祭的好。” 一个冬季就在文轩和应劭各自的刻苦修习中过去,在第二年的chūn天到来的时候,两人都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知行见天sè转暖,三人身上的兽皮衣服也已经破乱不堪,在做好准备后偷偷进入迷雾森林外的兰陵城购买一些rì常用品以及打探消息。知行颇为用心的易容一番,将眉毛修短修细,又把泥灰撒在身上和脸上,扮作个柴夫,可是在进城的时候却并没有受到留难,城中也没有见到通缉三人的布告等物事。从城中茶馆的谈话中得知当今圣上在太子叛乱之后因皇后和太子先后丧生而抱病无法亲政,在下令不许再提太子叛乱之事后宣布暂由大司马淮光主持朝政,太子叛乱一事的风波就此完结,但是却并没有立下新的太子。知行有些茫然,但是仔细一想,当时如果不是另想妙法,就算自己三人有传说中神偷夜来香的水下功夫,在那种暴风雨中存活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处在皇帝的位置,渺无消息半年之后也只能认为文轩已经死了。既然太子和他的生母还有两个儿子,同时也是自己的儿子,妻子和两个孙子的四个人都已经丧命,皇帝已经是个老人,这种悲伤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过去越好。 知行回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和想法告诉文轩应劭二人的时候,文轩默然不语,应劭为了分他心神,问道:“夜来香是谁?” 知行道:“夜来香是传说中的神偷,每隔一百年左右会出现一段时间,据说没有她偷不到的东西,她专偷各种最珍贵的药材比如千年人参,成型的化龙草根和雪蟾之类。她的传说流传了有近两千年,在传说中她只有两次被人见到过真面目,一次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穿云和云容七岁的重孙病重,一百多岁的云容向夜来香借凝玉果,夜来香送凝玉果的时候看到云容的重孙重病痛苦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泪,擦泪的时候蒙着的纱巾滑落被云容和她的女儿看到了真面目。另外一次就是陈仁帝的时候夜来香偷被称为六百年内最接近仙人的当朝国师叶封珍藏的金sè龙形化龙草根被叶封的陷阱困住,在跳下洛水逃脱之前被风刮掉了面纱而被叶封看到。这两次前后相隔有一千年左右,虽然两次都没有留下画像,不过两次的目击者对夜来香容貌的描述都惊人的相似,略显红sè的头发,容貌极美,但是皮肤白的没什么血sè而且带着病容,看上去是个十仈jiǔ岁的少女。我想夜来香应该是一个隐秘的组织或者家族,代代相传,描述中她们都带病容所以她们偷珍贵药材的原因可能是为了强身治病,而且她们明显跟显赫的云家有关系所以很有可能并不是像我们现在一样藏在深山老林里。因为几乎没有人见过她们,所以就算在大街上面对面你也可能不知道对方就是夜来香。” 应劭在知行说的时候似乎发了一会呆,然后喃喃的道:“云容?” 知行道:“怎么,你听说过云容吗?” 应劭道:“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却记不起来。” 知行道:“云容是穿云的恋人,只要讲到应龙和沙蒙的故事大多都会提起他们两个人的。” 应劭释然道:“可能小时候听过,没记住吧,”抓了抓脑袋,接着问道:“夜来香的水xìng非常好吗?”知行道:“当然了,夜来香被叶封差点抓住那次,在跳水以后叶封调集了当时近乎半个陈朝的船队和两个州的州军在那一段的洛水和洛水沿岸围捕她,据说好几次都只是毫厘之差而让她逃过。当时有形容她在水中根本不浮上水面,速度极快,就像海外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虽然叶封当时下令不许放箭想用渔网活捉她,但是能在那种情况下仍然安然逃脱,不能不说让人佩服。以致后来都有人把她称为洛水的水神。” 应劭听到这里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道:“那可比我强多了,我要是潜在水里最多只能一炷香,再长就憋不住了。”知行笑了笑,正要说话,文轩突然开口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知行敛起笑容,道:“现在没有再通缉我们,但是我们出去还是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圣上一向身体健硕而且淮光向来有忠正的声名,这次应该是圣上自己的意思想要恢复一段时间,如果这时候泄露你的行踪会发生什么祸福难料。我还有很多要教你的东西,阿劭的镜反剑术也只是刚完成基础的练习,我们应该再多等一段时间,然后再根据情况的变化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文轩道:“那还要多久呢?”知行想了想,道:“一年左右吧,以你的学习进度,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应该能将我所知关于帝王之道的学识全都教给你,到那时候阿劭顺利的话也可以达到镜反剑术的第二和第三层境界之间。而且,到一年以后,以圣上一向表现的坚忍也应该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亲政,在这之间,我隔一段时间会到兰陵去打探消息,如果有什么变化,随时可以调整我们的计划。” 文轩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 chūn来秋去泉东泻,芳颜不似前潇洒。在三人躲在地动湖的第二年秋天,文轩终于开始学习为政之道,而应劭也艰苦的完成了通天塔的基础练习,知行却在传授他基本的镜反剑术原理后,转而开始教他医术,虽然大惑不解,但是知行只是以笑作答,应劭也就不再问,只是专心学习。 期间知行数次外出兰陵打探消息和购买rì常用品,在得知洛芸因为知行救走文轩和应劭的时候被放的黑烟熏坏了眼睛而被大司马代理政事淮光以国礼送往杨东脊处求医时,三人在安心之余又不免多了一丝新的担忧,知行心底更是隐隐有一份歉疚,同时向应劭介绍杨东脊本名叫杨川泽,是当世第一神医,因为救人无数而为众人称道,在东脊姓杨的没有第二个人能跟他相提并论,所以被尊称为杨东脊。 文轩道:“原来杨东脊本名是叫杨川泽,以前一直都没有人提起过,就以为他本名就叫杨东脊了。难道,川泽入海的故事就是说的他吗?” 知行露出欣然向往的神sè,道:“东脊神医是这世上屈指可数能令所有人包括沙蒙都礼待有加的人。他不但医术神乎其神,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而且医德崇高,品行高尚,不问贫贱贵富一视同仁,所以盛名和尊敬之下,大家都称呼他为杨东脊。他的本名杨川泽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了,以致于很多人都知道东脊神医和川泽入海的故事,却大多并不知道其实这是一个人。” 应劭道:“川泽入海是什么故事,我没读过什么书,爷爷教我识字的时候也没有讲过。” 知行道:“杨川泽出身东脊世家,小时候是个纨绔子弟,横行乡里,是当地的一害。他父母送他到当时有名的王老夫子的私塾去念书,谁想到他在王老夫子的私塾跟几个同样的世家子弟臭味相投,更加飞扬跋扈,被王老夫子说教几次后,竟然暴起行凶,把王老夫子的左腿给打断了。杨川泽家家大业大,他母亲又对他溺爱,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只是王老夫子之后都不再管他。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杨川泽大概会和很多纨绔子弟一样碌碌无为锦衣玉食的虚度一生,永远也不会成为杨东脊。老天似乎在这个时候也看不过去杨川泽的恶劣行径了,杨川泽的父亲因为犯案被抄家,在忧愤中病逝,家道中落,只剩他母亲dú lì支撑。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劳累和忧虑下他母亲也患病倒下,没有医生能治得好。本来亲近笼络杨家的人这时候也都纷纷疏远了他们,杨川泽别无他法下又恨世上众多庸医害人,只好去求王老夫子,向他借《楚若内经》,想自己学医治好母亲的病。他当时是为了母亲实在别无他法下抱着权且一试的想法去的,希望王老夫子痛骂甚至打断自己双腿来解气后能可怜自己而借书给自己。没想到王老夫子听完他的来意后,只是阻止自己提着棍子出来的儿子后把书给了他,并且在他说自己抄写一遍后立即奉还的时候告诉他这本书送给他了。杨川泽当时是什么感受他没有跟人提过,但是最终在杨川泽医术学成前他母亲还是亡故了,之后王老夫子也病逝。杨川泽对庸医已经是深恶痛绝,记得王老夫子在课堂上曾经说过包括楚若的医术都是源于海上的未央,于是独身出海寻找未央,后来学成医术归来,悬壶天下,成为了杨东脊。川泽入海既是说杨东脊冒险入海寻找未央学成医术,也是指他迷途终返归于正道,从一个为恶乡里的纨绔成为天下人人敬仰的神医。” 应劭道:“这位东脊神医确实是让人敬佩。” 知行叹道:“可是恐怕在杨川泽心中,有王老夫子在,自己是永远也当不起东脊这个名号的。”见一旁的文轩神sè间怨愤之sè已经消散不少,接着对应劭道:“如果以后你见到杨东脊而且有缘能够得他传授医术,对镜反剑术的修习会大有裨益,可惜我一直缘悭一面没能向他请教。” 应劭道:“老师,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学医术,现在又说向东脊神医学习医道可以助益镜反剑术的修行,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知行道:“本来我想等你在医术入道以后再讲明其中的原因,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不rì就可以外出,离开这里以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尽早告诉你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失散了你也可以自行修炼。龙息术是弥补血魔之身对于气力的感应和发掘人体内与外界联系的潜能,而医术可以让你了解人体内经脉的分布和内息的运转,配合龙息术的感应,从而达到预知对手内息分布的目的。通气之道讲究顺应自然,如果过早告诉你这些,你在学习医术的时候就可能会着迹的向预见对方的内息流转方向发展,结果适得其反。千万要记住,通气之道最重要的,就是顺其自然。” 文轩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去哪里呢?” 知行想了想,道:“这个我完整的考虑过,现在只需要根据你们学习的进度略为调整就可以。冬季由于天冷大家都会穿比较多的厚衣服,那样我们盖住头脸就不太会惹人起疑,如果能配合下雪的天气造成的堵塞和混乱就更加理想,所以初步定在十一月初洛淮降下第一场雪以后。我们先去兰陵,补给一些必需品的同时看情况有什么新的发展,然后我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最好的情况是圣上已经亲政并且彻查太子谋反一案,那就表明圣上心中已有悔意,我们可以前往北诺防线的安阳,找到赵老将军,在这种情况下我有把握说服他出面带文轩回昆定面见圣上以洗清冤屈。如果圣上已经亲政但是揭过此案不提,这是极为不利的情况,表明圣上准备无论真实情况怎么样,就算是冤案,为了朝政的稳定也将错就错就此定xìng,那我们必须立即避开所有城市,只走小路离开洛淮,之后怎样,只有听天由命。” 文轩道:“如果圣上他还没有亲政呢,我们就继续等?” 知行沉声道:“这对洛淮来说是最危险的情况,圣上一向英明果断,勤于朝政,到十一月的时候就是整整一年没有亲政,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圣上已经被这次打击彻底击垮,但是这种可能xìng并不大,另一个可能,就是圣上被周克明和叛党所困,甚至已经被害,淮光也极可能牵涉其中。无论哪种可能,安阳的赵老将军都只能遵守北诺誓言不参与此事。我们唯有前往清远阁,找我刘师弟通过他家在宁界的关系帮我们设法与宁界皇帝取得联系,想办法取得宁界皇帝的帮助通过国家间的外交手段确定圣上久不亲政的真相。一旦确定圣上确实被困或者被害,就可以联络洛淮地方诸侯王和各州州军勤王,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甚至可以使用巷子和洛淮太祖的约定,启动两百年一次的死杀条款刺杀周克明。” 应劭问道:“什么是死杀条款?” 文轩接口道:“死杀条款是巷子和洛淮太祖洛临渊在洛淮建国之时定下的约定。临渊祖上能建立洛淮,巷子在其中出力不少,他本来想在建立洛淮后把巷子改成自己拥有的秘密组织,但是却在巷子的领导人坚决的反对下失败了。临渊祖上在用尽手段仍然不能收服或者消灭巷子后,说了句很著名的话,他说一棵树越是高大茂盛接近太阳,它地下的根就越是深入黑暗,但是如果没有那些黑暗中的根,外面繁茂的枝叶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他跟巷子的首领定下了誓约,巷子可以在昆定的西大街拥有一个自己的据点,任何属于洛淮朝廷的势力都不得进入,但是巷子所有的行动除了受到洛淮当朝圣上的委托以外,都不得在昆定城内或者对有着洛家血脉的人进行,至于不在这两条约定内的事情,双方各凭本事解决。但是巷子为了得到这个约定,每两百年必须接受洛淮正统君主或者在没有君主的时候有第一继承权的洛家血脉对一个目标不死不休的刺杀委托。当时临渊祖上肯这么退让也是因为清远阁一向表现得比较亲近宁界,所以洛淮必须也培养一个能广泛吸纳世上所有能人,虽然没有国界之分但是能比较亲近自己的组织加以抗衡。” 知行道:“当初临渊太祖定下死杀条款,除了为自己拉拢一个dú lì发展的潜在盟友外,也是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不过,还是希望情况不至于那么恶劣。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第一场雪以后我会再去兰陵一次,如果没有意外那之后我们会立即有所行动。你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专心学习了,剩下的这些时间一定要抓紧。” 第六章 夜来延香 - 洛淮 - dzpper () 洛淮冬天的第一场雪如同往年一样在十一月初落下,应劭呆呆的坐在茅草屋的窗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面前摆放着整理好的包袱。 知行在两天前已经出发前往兰陵,根据计划他会在四天后回来,然后根据最新的消息,决定离开这里后下一步的行动,所以他走前就让文轩和应劭先收拾好包袱随时准备出发。 从新安逃出来已经有一年多,除去在逃亡路上的几个月,近乎一整年的时间应劭都是在地动湖这里的湖边度过,每rì和文轩在知行的指导下修习,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新家。突然之间要离开了,才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自己对这三间简陋的茅草屋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就连这两天睡觉的时候都觉得有阵阵清香环绕。 文轩推门而入,见到应劭发愣的样子,道:“舍不得这里吗?” 应劭点头道:“嗯,确实有些舍不得,从小到大,我都没离开过湖县,这里是我出生以来除了湖县待的最久的地方了。” 文轩笑道:“既然没离开过湖县,自然也没在别的地方待过,就算只在这里待了一天,也是你最久的地方了。” 应劭也笑道:“我确实是个土包子,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 文轩收起笑容,道:“你这两天晚上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应劭心中一动,道:“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原来你也闻到了吗?” 文轩皱眉道:“我小时候吃过来自未央的稀有异兽以各种毒物为食的风蛇的肝,从此不惧一般毒物和迷药,但昨天晚上在睡梦中闻到一股清香,想起来看看但就是睁不开眼睛,这股香味实在厉害。今天我特地在屋子四周查看过,现在是冬季,没有多少存活的植物,有的全是认识的种类,也没有动物活动的足迹之类的。” 应劭道:“这里是迷雾森林,难道是某种会飞的异类?” 文轩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了,chūn夏秋冬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异类,知行老师多年前也在这里住过不短的时间,如果他遇到过这种事情应该会告诉我们。那就是说如果是异类的话,除非是新近偶然到这里来的,这可能xìng不是没有,但是我觉得有一个可能xìng更大。” 应劭低声道:“你是说,是人?” 文轩凑过头来也低声道:“你记得知行老师跟我们说过吗,他第一次是迷路到这里来的,后来发现了有人活动的踪迹才跟着那踪迹走出了这里。” 应劭点头道:“如果是那个以前在这里出现过的人,这人下迷香迷住我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文轩沉声道:“这个我现在暂时没想到。实际上我虽然知道自己被迷香迷住了,但是能保留的意识也仅此而已,至于那时候那人有没有进屋子来,是不是做过什么,完全都不知道。” 应劭眉头微皱,仔细回想昨天晚上自己是不是还记得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昨天夜里自己睡着后发生的事情清晰的在自己脑中显现出来,不由得一时愣在了那里。 文轩见应劭的样子以为他也是想不起来,便道:“想不起来也很正常,那迷香非常厉害,连风蛇肝都没发抵抗,看来就算修习多年上乘内息也很难抵抗,好在似乎那人目前对我们没有恶意,不过知行老师还有几天才能回来,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清楚那人的目的,不然这样太危险了。” 应劭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文轩,不是想不起来,是太清楚了,好像发生的一切我当时都醒着在看一样。” 文轩也一愣,才道:“你是说,你昨天没有被迷晕?” 应劭道:“不,我昨天也被迷晕了,不过之后的事情我却全都知道,这应该是龙息术的效果。知行老师说过,人的脑袋里面能容纳的东西是有限的,所以我们的脑子采取了暂时xìng忘记的方法来保证重要的记忆能得到更好的保存位置。修习龙息术这种通气之道增强的感应能力同时对自身也是一种负担,所以也会顺应我们脑子的这种自然特点把不那么重要的记忆和感应封存在脑中的休眠部分,等到需要的时候才把这些记忆和感应唤醒以供所需。” 文轩奇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重要的记忆和休眠部分?” 应劭道:“知行老师打过个比方,比如吃饭,吃完以后你会一直记得自己吃过了饭,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某种需要仔细回想的话,你不会记得你吃了些什么东西,是怎么吃的。龙息术的感应也是这样,在学成第三层以后就会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感应能力,但是这种感应能力同时也会带来大量的记忆负担,所以超常感应到的那些没有危害或者是自己无意识的觉得不那么重要的的东西会封存在脑子中平时处在休眠的部分,当需要的时候通过仔细回想,这些休眠的部分才会被唤醒。所以提起昨天晚上被迷晕,我才在仔细回想以后唤醒了这些本来处在休眠的记忆部分。只是知行老师说过现在天地间自然灵气稀薄所以龙息术修炼很不容易,我之前也一直在第二层的临界点没有突破,没想到自己已经达到了第三层境界。” 文轩道:“虽然我不是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按照我的理解,你在无意识状态下觉得那人用迷香迷住我们但是并没有对我们不利的想法所以不通过回想的话你才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是吗?” 应劭想了想,道:“嗯,可以这么说。” 文轩道:“可是我们最好还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昨天你被迷住以后发生了什么。” 应劭脸微微一红,咳嗽一声,道:“那人是个女人。” 文轩不由得愣了,跟着重复了一声:“女人?” 应劭点点头,道:“嗯,蒙着脸,不过应该很年轻吧,她从窗户那先观察了一会,接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放迷香迷住了我们。然后她钻进我房间,从我手腕的经脉探查我的内息,又突然奇怪的盯着我看了很久,那种眼神,我形容不出来,好像很悲伤,又好像很高兴,有种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某种东西的感觉。”说到这里应劭抿了抿嘴,脸上一红。 文轩自小在太子府中长大,府中伺候他的侍女大多都是年轻美貌的女子,见到应劭的表情也不以为意,沉吟道:“如果对我们没有敌意不是敌人的话,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看中了你通气之道的内息,知行老师有没有说过有什么邪门功法借助龙息术的通气之道可以提高自身修为或者可以得到别的什么好处?” 应劭仔细想了一会,道:“没有,通气之道是与自然和谐之道,修炼的灵气跟绝大部分人所修炼的储气之道都并不能兼容,而就算是现在还有同为通气之道的修炼者,因为自然之道是损有余以补不足,所以除非比只修习了一年的我内息基础还要差,否则就算有互通之法也只会将他比我深厚的灵气传给我。” 文轩皱起眉头,明亮如星的眼睛低垂下去,道:“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我们对那人的目的完全没有头绪。知行叔叔虽然告诉过我们去兰陵大致的路,但是我们现在去兰陵的话不一定找得到他还极有可能和他走散,万一那个女人意图对我们不利,知行叔叔回来后不明就里下也许会着她的道。而且她如果真是那个多年前就来过这里的人,对迷雾森林的了解肯定比我们深,从这里走出去大概要两天的路程,我们没有多少机会摆脱她。” 应劭见文轩愁眉不展的深思,也不由得开始重新仔细思索这件事情,忽然脑中一闪,道:“她也许并不是留下知行叔叔十年前发现的踪迹的人。” 文轩奇道:“为什么?” 应劭脸上又一红,道:“嗯,因为我虽然没见到她的脸,但是似乎很确定,她不会超过二十岁,那十年前她最多只有十岁。” 文轩见应劭不断的脸红,有心调笑一下,又觉得不是时候,道:“似乎很确定,虽然听起来有些不知所谓,但是我却偏偏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能几乎不被我们察觉的迷晕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的我们,我们在之前对此丝毫没有jǐng觉,对这里环境的熟悉最少是不弱于我们,而且我们也只是不到十五岁就跟着知行老师来了这里。必须把这种不利的形势扭转过来,否则如果她对我们有恶意,而只是觉得时机不成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没有下手的话,以她昨天的行动表现出来的对我们的了解,而我们却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实在是太危险了。” 应劭道:“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她并没有恶意而我们行动过于激烈的话,会平白树敌,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深浅,有没有同伙。” 文轩道:“既然我们完全处在下风,逃又逃不掉,只有赌一赌,希望她真的没有恶意,不过我们至少得保留一点底牌。” 蒙面女子轻轻推开应劭房间的窗户,向里看了一眼,微一惊诧,旋即轻巧的跳了进去,点亮桌上的松脂灯,面朝床坐下,用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开口道:“起来吧,装睡不难受吗,本来睡这里的那个呢。” 文轩推开被子,露出缠着湿布的脸,下床将房间的门打开一些,才面带着看起来柔和纯真的笑容解开自己脸上的湿布,到蒙面女子的对面坐下,道:“可能起夜吧。” 蒙面女子道:“外面挺冷的,让他小心些,别冻着了。” 文轩咳嗽一声,道:“多谢关心,这位姐姐,既然我都主动以真面目视人了,你是否也可以,这个,让大家坦诚一些呢?” 蒙面女子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文轩。 文轩一阵尴尬,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道:“姐姐你既然坐下来了,自然是有跟我交谈的意思,那至少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吧,不然万一以后我跟人提起你时只能以什么黑夜魔女,蒙面娇人,窗外幽魂之类的外号来称呼姐姐你就有些太不尊敬了。” 蒙面女子淡淡道:“你觉得你有命活到那时候吗?” 文轩听得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更盛,见屋内已经没有残余的香味,便先去关上了门挡住屋外的寒气,顿了一顿,把蒙面女子进来时关上的窗户撑开一小截,然后点燃屋角的火堆,才坐回蒙面女子的对面,似乎长出一口气的道:“本来觉得不一定有,现在最少有八成把握以后我宣纹可以跟人传颂姐姐你这位喜欢蒙面从窗户钻进屋子的娇人的风采了。” 蒙面女子眉头微皱,道:“你可以叫我延香。” 文轩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知道延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昨晚使用迷香迷晕我们有什么目的?” 延香露在面纱外的漆黑眼眸微微向下斜视,似乎想了一下,忽然隔着面纱捂嘴轻呼道:“他,跟你昨晚都没有晕过去?” 文轩心知自己的武道底子应该瞒不过对方,道:“我自然是着了你的道,不过你那点迷香对阿劭根本没用,只是见你没有恶意才将大部分灵气收束起来假装昏迷看你想干什么。” 听到文轩的话延香眼神闪烁不定,向没有完全关上的窗户打量一会,忽然双目中杀机大盛,双手接住袖中滑出的两把短剑,隔空向文轩刺去。 文轩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发觉延香双眼中露出凶光的时候已经知机的向后倒去,堪堪避过延香刺来的两剑,双手撑地,向后翻了一个跟头站直身体。 只见延香右脚在桌上轻巧一点,腾空而起又向自己扑来,忙从腰间掏出两个黑sè小球向延香扔去,延香双手连挥,两把短剑准确无误的在两颗小球边缘轻轻一拨,两颗小球便像长了眼睛一样改变方向从微微打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黑球没有爆炸使得文轩感到心中一沉,立即利用延香拨开两个黑球争取到的一点时间跳向床上,顺手又掏出两个黑球往床前的地上扔去。怦怦两声,黑烟瞬间弥漫了半个屋子,咳嗽声中,文轩抓起窗上的被子,用力一拉,向黑烟中扑出来的人影扔去。延香穿过黑烟,迎头便是文轩扔过来的一张大被子挡住了所有视野,见识过文轩会爆炸产生黑烟的黑球,延香不由得小心翼翼坠下身形避过上方扑面而来的被子,刚落到地上,只觉得脚下一空,向一个大坑掉了下去。 文轩眼见延香踩空掉进了床前仅以树枝和一层沙土覆盖表面的大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变戏法一样连掏出五个黑球向坑中用力扔去,一阵绳索木头刺耳摩擦声和黑球爆炸的怦怦连响后,屋内弥漫的黑烟已经让蒙上涂药湿布的文轩也有些抵受不住,桌上那盏松脂灯的光芒更是完全不见,整个屋子一片漆黑。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文轩的喘气声和寒风吹进来的声音,黑烟慢慢从窗户露出来的一小截向外散去,床前的坑里仍然毫无动静。文轩将浸满药水的湿布拿开,用力呼吸了几口空气,正要去坑前看看延香的情况,忽然只见一道淡红sè身影从坑中闪出,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左肋下一股冰凉的刺痛,全身一阵虚脱,直挺挺的向身后的床上倒了下去。 延香将右手的短剑从文轩左肋下抽出,左手捂着面纱的手上不断有鲜血渗出,她放下左手撑住床的边沿,身上传来一阵阵无力感。正要坐下,床板忽然翻了起来,将床上躺着的文轩也掀翻在地,一道剑光迅急袭来。延香眼神陡厉,不退反进,冲入应劭剑光中,右手短剑转瞬间如萤火飞舞般在应劭剑身上击打数十次,应劭拿捏不住,手中长剑飞了出去,只得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空手对敌,延香却将手中短剑向被抛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文轩掷去,沙哑着声音道:“他没死。” 应劭硬生生用左脚向后踢飞了延香的短剑,只觉得脖子上一紧,一只冰凉细软的手轻轻的捏住了自己的咽喉。延香漆黑的双眼闪烁的盯着应劭,应劭虽然觉得自己喉咙上的手并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仍然一动不敢动,紧张的看着面纱上已经全是血的延香。 延香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弱,用衰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的剑上有毒。把我泡在烧开的龙涎草里。”脸上沾满血的面纱掉在地上,向应劭倒了下去。 应劭扶助延香,只见她脖子上一道伤口和嘴角都不断冒出微微泛黑的血,小巧的鼻子上也满是血迹,在没有面纱遮掩而露出来的苍白肤sè映衬下尤为显得触目惊心。一时间来不及仔细观察,应劭将被自己掀翻的木床翻了过来,将延香放在上面。给地上的文轩止血后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暂时没有危险的征兆,于是抱起文轩准备也放到床上,看到躺在上面的延香,想了想,跑到文轩和知行的屋子拿来两条被子垫在地上,将文轩放了上去,关好门窗,在飘落的雪花中借着雪光向外奔去。 延香恢复知觉时鼻子里全是龙涎草的气味,她轻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和衣泡在一个大桶里。被滚热的水气蒸的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延香想探起身来,微一用力,喉咙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得叫出声来。应劭的声音从后传来:“你醒了,文轩的陷阱里并没有锐器,只是一些设法困住人的绳子和木头,我仔细看过了,你用短剑插在坑壁上并没有掉下去,触动下面陷阱的是你扔下去的一把短剑,我好像也没有伤到你的脖子,怎么会有那么大一条伤口的。” 延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脖子上伤的原因没有转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旧伤了。他不是自称宣纹吗,看来是假名字。不过现在我受了重伤在你们的掌握中也用不着隐瞒了。那黑烟是不是用这里湖心岛上的岩石为原料做的?” 脚步声从后走近,应劭端来一碗药汤递给延香,延香接过看也不看就喝了下去,虽然药汤很温和,还是刺激得延香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剧痛。 应劭接过空碗放在桌子上,在桌边坐下,道:“我没有问过老师,不过他好像这么提过一次。” 延香忽然轻轻的抽泣起来:“又是东岳星的毒,难怪我的恶化的这么厉害。” 应劭有些慌神,道:“不要伤心了,你是因为东岳星的毒所以伤才这么严重吗。老师给我讲医理的时候说过,这种伤确实是很难治好,但是你可以去找杨东脊,他可能会有办法。” 延香喃喃的道:“伤心?这不是伤心,我这伤都习惯了,一二十年内也要不了命。这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轮回吧。” 应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一双鞋子从桶里扔了出来,接着延香在桶里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挂在桶边上,不由得脸红道:“你在做什么?” 延香沙哑着声音轻笑道:“你见过有人穿的这么整整齐齐的泡在水里的吗,难受的很。” 应劭脸更红了,道:“但是,但是,这个。” 延香在桶里转了个身,变得面朝应劭,道:“别但是了,我现在没有备换的衣服,你不帮我把衣服去烤干了我待会一样不能出来,还愣着干什么。” 延香脸上的血污已经洗净,漆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微微泛红的湿发紧贴着脸庞,苍白的肌肤在水气的笼罩下显得更加娇嫩,虽然因为失血嘴唇显得更加没有血sè,但已经是应劭从没见过的艳丽女子,应劭吞了口唾沫,低垂着头矮着身子走过去拿过延香的衣服,到屋角的火堆旁仔细烘烤。延香忍不住大笑起来,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右手轻轻捂住脖子道:“开始的时候躲在床底下,现在又跟作贼似的,你到底在怕什么,那个文轩中了我剑上的毒,就算他是你们洛淮引以为傲的洛鬼淮侠现在也醒不过来。就是说现在只有我跟你而已,只要我不说,你做什么都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我做什么?”应劭奇怪的问道,接着脸上一红,道:“文轩中了你的毒,我看过了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如果不尽早给他解毒的话对他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延香道:“解药我带在身上,一会给他解毒就是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把我就这么扔进这里,我的那个小盒子呢?” 应劭面朝火堆道:“我抱你过去的时候看到你怀里露出了一个盒子的小半截,当时就想可能是解药所以就拿出来了,”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没有碰到你。” 延香脸一红,不过应劭背对着她所以没有看到,过了一会,忽然气冲冲的道:“烤干了没有,在那里磨磨蹭蹭的,我要出来了!” 应劭慌道:“好了好了,你等一下。”就那么背对着延香把她的衣服放在桌上,冲出屋子,反手关上门,逃命一样的跑了出去。 延香看着应劭跟被咬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绷着的脸上不由得现出笑意,但是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显得若有所思。 延香叫应劭进去的时候已经缩在床上的被子里,右手按在露出被子的一小截脖子上不时轻声咳嗽。应劭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把你伤的这么重。” 延香道:“你把我盒子里绿sè的药丸碾碎,割开他的伤口撒上去再包扎好,以他的根底明天晚上应该可以醒过来。” 应劭按延香的吩咐给文轩上完药,又探了探文轩的脉搏,安心后回去自己房间把药盒送还给延香。见延香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应劭轻轻把盒子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延香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不问问我到底对你们有什么企图吗。” 应劭道:“你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有对文轩下杀手,我相信你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你现在又伤的这么重,好好休息吧,我在后面文轩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叫我。” 延香眼睫毛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应劭给屋角的火堆加了些柴,看了床上的延香一眼,掩上门走了出去。 第七章 地动星离 - 洛淮 - dzpper () 文轩醒来听应劭说完昨晚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用一种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来回看应劭,直看得应劭心里发毛,问道:“怎么了,你看什么?” 文轩端起桌上的碗把药一口喝干,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延香对我没两句话就拔刀子出来,对你却好像,恩,好像......” 应劭脸红道:“好像什么?” 文轩叹一口气道:“阿劭,直说好了,我自小在太子府长大,十三岁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坦白来说,我自认为在对女人的吸引力,恩,至少是经验上比你要足。可是从昨天的谈话和行为,那个延香都似乎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可以称为偏爱吧。” 应劭的脸更红了,仔细思考了一会,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这是为什么呢,我以前也没有见过她。” 文轩神神秘秘的凑到应劭耳边道:“也许她是个风月场的高手,玩腻了男人,想找个雏尝尝鲜,看到你见猎心喜,你要小心别被骗掉童子身。” 应劭将刚喝进嘴的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咳嗽连连,指着文轩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看到文轩带着微笑的脸上微皱着眉头,显然是触动了左肋的伤势,想到这可能才是他的真xìng情,只是一直被仇恨压抑着所以表现的冷酷无情,也不怪责他的玩笑,佯装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来骗我的身子,简直太期待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只是文轩笑得时候嘴角有些抽搐。 房门伴随着一阵冷风被推开,蒙上面纱的延香走了进来,盯着文轩走到他对面在应劭的右手边坐下,一言不发。 文轩见延香的眼光中对自己神sè不善,面纱昨晚粘上的血迹斑斑点点,赶紧道:“延香姐姐你好,昨晚在下实在是鲁莽,因为老师告诉过我这黑烟只对体质特别弱的人身体才会有较大危害,没有想到触动了姐姐你的旧伤,你大人有大量,请饶了在下吧。” 延香见文轩一字不提自己昨天对他出手在前,心中怒意少减,道:“不要叫我姐姐,看你们应该是十六七岁,我的年纪跟你们差不多。你们老师是那个十年前来过这里的小子吗?” 十三至十九岁正是人身体成长最快的时候,几乎一年一个样,两人一脸信你是十六岁我们就只有六岁的表情,又见她称知行为小子,应劭正在心中盘算多少岁的人能称知行老师作小子,文轩道:“延香姑娘明见,知行先生确实是我们的老师,十年前曾经到过这里几次。不知道延香姑娘是什么人,以前见过我们老师吗。这个,之前晚上路过我们房间有什么原因?” 见延香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问题,文轩又奉承道:“听阿劭说延香姑娘是举世罕见的美人,不知道为什么蒙面呢,这样多可惜。” 应劭知机道:“是啊,延香姑娘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人,既然现在大家并没有敌意,为什么不坦诚相见呢,而且我们弄脏了这面纱,于情于理也该帮你洗干净。” 延香眼角微弯,显然心中很是高兴,解下面纱放到应劭面前,平静的道:“天冷防寒而已,记得洗干净后仔细烘烤别烧坏了。” 文轩见惯美女也不由得被延香容貌清新的气质一惊,暗暗可惜过于苍白和没有血sè的肤sè破坏了这本来应该是完美无瑕的佳人。扫了一眼延香脖子上隐隐现着的一条淡淡疤痕,道:“延香姑娘果然是倾国绝sè,我们俩能见到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大感不负此生。” 应劭对文轩露骨而肉麻的奉承有些发冷,看了看延香的脸sè,又心想果然文轩说的对,无论再漂亮或者再丑的女人,你说她美貌她永远都是最高兴的,怕脸上神sè被发现,急忙低下头去,看着面前延香的面纱,不由得又心中嘀咕,这面纱用来防寒只怕六岁的小孩都不会信。” 延香似乎也有些受不了文轩越来越明显的马屁,转头对应劭道:“你修行的似乎是来自应龙的龙息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应劭见她一语就点破了自己内息的来历,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了解,小心翼翼的道:“据老师说,这是后人根据古代文献和资料上的记载自创的,和原本的龙息术有很大的区别。” 延香点点头,问道:“你现在的修为到了第几层?” 应劭低头道:“本来一直在第一和第二层之间徘徊,但是昨天突然突破了第二层的瓶颈之后直到了第三层。” 延香捂住嘴干咳一声,道:“看来可能是我用龙涎香制成的迷香反而催发了你体内的潜力。” 应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文轩,又看了看延香,低头恩了一声。 文轩插口道:“不知道延香姑娘为什么对阿劭修炼的龙息术这么关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而我们又能做到的,大家都是朋友,但说无妨。” 延香自动忽略了文轩最后一局话,道:“我受伤时因为死神东岳星的毒侵入了经脉而无法痊愈,上古采集来自自然生机灵气的龙息术大有驱除东岳死神邪毒的可能。不过以你目前这套基本是后世自创的功法,算起来必须要有至少再多五层的境界才行。” 应劭道:“能够帮你治好旧伤我当然愿意帮忙,只是连天赋惊人的老师都只是停顿在第五层的境界一直难以突破,龙息术向后修炼的困难是以倍计,我恐怕自己到达第八层只是个奢望。” 延香想了想道:“龙息术这种通气之法讲究顺应自然,并不是一定天赋高就能修行的容易。你老师是个凡人中的佼佼者,不过他开始修习龙息术的时候已经太晚,而且想来当时已经不是童子身,所以终究进境有限。可是你不同,并不是没有希望。” 应劭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如果以后我能够做到的话,一定帮你治好伤势。” 延香诡异一笑道:“那就谢谢你了,不过我必须看着你功法的进展,这可是我xìng命攸关的大事。” 文轩一惊,道:“你要跟着我们,可是我们并不会在这里久住。” 延香没好气道:“不盯牢你们到时候谁知道去哪找人。我知道,文轩,洛文轩嘛,一年前太子谋反时在洛水遇难的皇孙。放心,我跟巷子没什么交情,跟朝廷官府的关系也并不是太好,你们要做什么尽管做,也许我还会帮你们。不过,如果洛文轩死了,应劭关在牢里,也许对我来说更加方便一些。” 文轩赶忙道:“当然不方便,我死了阿劭又关在牢里,他一定没心思修习龙息术,对你大大的不利。我们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的老师......” 延香轻笑道:“你们老师那里交给我好了,这不是问题。” 文轩拉过应劭到一旁,道:“看来只好先答应他,至少从昨天的情况来看,她不是对我们有敌意的人,对我出手也应该只是为了把你引出来,只是事情后来发生了意外。如果她和巷子朝廷都没有关系的话,我们和她之间就没有什么仇怨和利益冲突,现在不答应她万一翻脸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应劭赞同的点头道:“我看过她脖子上的伤确实是因为严重的东岳邪毒所以不能痊愈,那么她说需要我的龙息术来治疗从道理上可以说的通。她如果想害我们,确实昨天在刺伤你后又控制住我的时候机会比现在要好的多。一切等知行老师回来后再由他决定怎么办好了,那时候我们冲突起来对付她的把握也大些。” 延香不耐烦地道:“商量完了没有,我先回屋休息,一会晚饭送过来。” 应劭叫道:“你住了我的屋子,我住哪?” 延香回头一笑,道:“你可以跟我一起,或者跟这个所谓宣纹挤一挤也行,我猜你会跟你见过最漂亮的美人一起吧。” 文轩右手从后扶助应劭的肩膀道:“阿劭,我很羡慕你。” 应劭看看文轩又看看延香,叹了口气道:“我去老师的屋子。” 延香强占了本来应劭的屋子后当天晚上便拿回来一个包裹正式宣布了自己对屋子的所有权,应劭只有看着笑而不语的文轩默默叹气。但两人在暗中提防延香的同时,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年龄相差不是太大的美丽女xìng到来也有些高兴,对近一年沉闷的荒野修行生活来说,确实是渴望一些新鲜的刺激。 三人在不时的争吵中度过了两天,再过一天就是知行预定回来的rì子。延香却已经受不了每顿都吃风干野果的生活,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两条鲜活大鱼,让应劭加上一些肉干和一点没有在冬天枯萎的野菜煮成一锅汤。文轩和应劭入冬以后也很久没有尝过新鲜的肉食,晚上三人围坐在文轩的屋子里大快朵颐。 文轩叹道:“可惜没有酒,寒冬之时煮一壶黄酒,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应劭道:“我家地下还有两坛我和爷爷亲手藏了十年的花雕。”说到这里,停住没有说下去。 文轩也停住筷子,脸sèyīn沉下来,但不一会便又挂上了微笑,道:“酒在那里不会跑,等我们报了仇,再用来庆祝,现在别想太多。”应劭也将烦恼抛开,向锅里寻找肥美的鲜肉。延香对两人的谈话似乎听而不闻,毫不文静的放怀大吃,只是不时地捂住喉咙皱眉咳嗽几声。应劭见了,忍住问她到底怎么受伤的冲动,只是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帮她摆脱这种伤痛。 一大锅汤在三人的扫荡下就要见底的时候,延香忽然紧紧地盯着关着的屋门。文轩和应劭一惊,停下手中的筷子,跟着延香的视线看去。不一会听得有沉重的脚步声接近,门被猛地推开,半身是血的知行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坐倒在地。正要说话,见到文轩和知行旁边的延香,以剑柱地,立即站了起来,只是体力不支,手脚不停的抖动。应劭和文轩见状,赶紧过去扶住知行,jǐng惕的看着延香,顿时气氛紧张起来。延香神sè不变,淡淡道:“这就是你们的老师?伤成这样最好是先坐下。” 文轩对应劭使个眼sè,自己扶着知行在床边坐下,一边轻声将近几天延香突然出现的事情简略的告知知行。知行仔细的打量延香,眼神一动,张了张口,又闭上。延香好像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自顾自的站起身向应劭的房间走去,正好碰到取药出来的应劭略带jǐng觉的冲自己点点头。延香笑了笑,没有说话。 应劭仔细的给知行的伤口敷上药,拉过旁边文轩的一件衣服扯成一条条的绷带包扎好。知行向一边的文轩不断追问这几天发生事情的细节,等文轩给自己包扎好的时候,紧皱着眉头道:“巷子里的人耐心太可怕,看来是散布人手在淮水沿岸的所有大小城镇寻找了我们一年多,之前我就应该被发现了,不过那时他们准备不足所以没有动手,这次设好了陷阱而且有知客带着高手亲自坐镇,如果不是他们可能要追问文轩的下落没有下杀手让我侥幸逃脱,嘿嘿。巷子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躲在迷雾森林里,我受伤太重沿途留下了不少痕迹,虽然这里非常隐秘但是现在已经不能保证安全,休息一个时辰恢复些体力后我们必须立即离开。目前的情况下别无选择只能赌一赌相信她,如果她真的需要龙息术为她治伤而帮助我们,那逃走的可能xìng会大大增加。”看了应劭一眼,轻声道:“巷子上次失手之后吸取教训,这次来的实力远超上次,以他们的决心来看做好准备后不计损失的冒险进来搜索这一带的迷雾森林是早晚的事。阿劭,你去设法弄清楚她的想法,如果她有单独离开的意思,立即动手,我和文轩会马上过去合力控制住她,好在黑球是她脖子上旧伤的克星。” 应劭接过文轩递过来的三个黑球仔细收在怀中,拿起地上知行的佩剑挂在腰间,见文轩做了个这里交给他的眼sè,推开门向自己屋子走去。 延香正坐在应劭的床上悠闲的晃荡着双腿,见应劭进来,拍拍身边的位置道:“你老师回来不能住他的屋子了吧,来,快坐下,今晚跟我一起睡。”见应劭脸刷的一声就红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应劭想到现在情况的危险,咳嗽一声,肃容道:“不知道延香姑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延香奇道:“什么打算?对了,你不可以叫我延香姑娘,要叫我延香,恩,我就姓水吧,不然叫我水妹也可以。” 应劭拿她没办法,远远的在桌边坐下,看着坐着都可以看出比自己要明显略为高出一线的延香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猜到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逃走,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延香叹口气道:“我怎么知道。” 应劭紧了紧放在腿上的手,道:“你不知道?” 延香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应劭腰边的剑,用一种幽怨的口气道:“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又身带只有应大哥你才可能治好的重伤,早就说过以后都要跟着你们,而且做好了痊愈后以身相谢的打算。你不管要把我带到哪去,我都只有认命,所以我怎么知道自己怎么办,你看包袱都准备好了。” 应劭被应大哥三个字震的眼前一黑,差点坐不稳木凳倒翻下地,不过心中却是一轻,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丝微笑道:“现在情况真的很危险,你要做好准备。”站起来转身准备出去,忽然低下头,轻声道:“如果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你不用管我们,记得自己能活着就好。天下这么大,你的伤并不是只有我这一个不一定成功的希望。恩,大家分散能逃走的可能xìng也会大些,只要活着,我答应你一定会练成龙息术帮你治好伤。” 延香道:“现在就走吗?” 应劭在门前停下脚步,道:“知行老师需要一个时辰恢复些体力,我们应该在一个时辰后出发。” 延香道:“那陪我聊会吧,你老师那里有文轩照看着不会有事,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应劭想要拒绝,但看到延香的眼神却说不出口,只好告诉自己知行的伤势确实现在用不着自己,而多知道些延香的身份也有好处,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去。 延香走过来坐到应劭身旁,直盯着他,道:“你是哪里人?” 应劭一愣道:“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延香笑道:“洛淮的礼仪,问别人的身份前要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吧,而且还是一个男子问一个女子的身份。” 应劭只好老实道:“我是湖县人,就是据说古代英雄穿云shè杀鼬狐的星沉地动形成的沉星湖旁边,不过根据老师的研究可能这里才是真正的沉星湖。” 延香哼了一声道:“英雄?穿云做过唯一一件好事也就是把鼬狐shè杀后永久镇压了它的灵魂和尸体而已。” 应劭见她对穿云似乎非常不屑,辩白道:“穿云也是为这个世界牺牲了生命的人,能够称作英雄吧,而且他和云容的故事也都是代代相传。” 延香声音中怒气更甚:“什么穿云云容,应龙楚若,都不过是后人加以美化的结果罢了,穿云如果真的喜欢云容,最后为什么离开她跟着应龙走了。应龙跟楚若的所谓千古之恋更是个笑话。真相总是残酷的,而人们又喜欢追求美好和希望,所以才有了传说,让那些人们不愿意去面对和承认的故事变成大家都乐于接受的结局。” 应劭道:“都过去两千年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传说就一定是假的呢?” 延香道:“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破坏能给人希望的故事而已,不然这些谎话早就被人拆穿了。就说应龙和楚若,应龙死后楚若的楚朝也持续了好几百年,可是除了楚若的大儿子以外,其他两个背后有金sè印记的应龙传人都是来自民间而不是皇族的血脉,楚朝皇室族谱史和书保存的非常完整,所有皇室血脉除非断绝否则即使成为庶民也都记载在列。你觉得那两个应龙传人是怎么来的呢?” 应劭一时无言以对,道:“这个毕竟一千多年了,也有当时记载疏漏的可能。至少总不会所有传说中的英雄都名不副实吧,即使他们的人格没有传说中那么完美,但是至少他们做到了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我们也多少因为他们做到的那些事情得到了好处。” 延香道:“人格完美的人当然也是有的,云容就是一个。”顿了顿道:“至少就我所看过的记载和听过的传说里面,她从来都只表现出了善良。” 应劭偷笑道:“可是她却喜欢上了你偏偏看不起的穿云,是不是说明穿云为了人类的生存离开她而去跟沙蒙战斗在她看来实际上却是对她的爱呢?” 延香怒视应劭一眼,旋即眼中又变得充满温暖之意,道:“穿云能得到云容的心只是运气好罢了。” 应劭道:“在我家乡的传说里,穿云以渔猎为生,有一天打了一尾大鱼,用绳子穿着准备去卖,云容的弟弟看见了那鱼不停的流血觉得很可怜,就求姐姐,所以云容去问穿云可不可以把那条鱼卖给她,穿云把鱼给了云容,但是没有要钱而是要求云容听他吹一次笛子,云容听过后就爱上了他。那条鱼结果牵了两人的红线,现在我们湖县要娶新媳妇,男方都要送女方一条大红鲤鱼。” 延香怪怪的看着应劭,道:“嗯,那我送条大红鲤鱼给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应劭这几天总是被她这样戏弄,这次突然想看看延香的窘迫表情,用非常认真地表情看着延香道:“好啊,我等这句话很久了。” 延香一愣,抿住嘴看着桌上。 应劭看到延香的表情,暗暗后悔,心想延香一定是有过什么不愿意回想的过去所以才经常拿自己开玩笑,而自己刚才的话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谁想延香抿着的嘴嘻嘻一笑道:“哎呀,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明天我就把大红鲤鱼送给你,你可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新媳妇生不出娃娃来有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 应劭立即暗骂自己简直是爱心泛滥,听到要自己生个大胖小子出来,更是从脸红到了脖子。 好在这时文轩敲了敲门,走进来,看到应劭的大红脸也不以为怪,道:“知行老师让我们作好准备,马上出发。” 纷纷扬扬的雪下得更大,应劭呼着白气望着三间茅草屋。文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阿劭。”向知行问道:“不烧掉这三间屋子吗?” 知行看了看应劭道:“重要的东西刚才我都已经让你在屋里烧掉了,而且这三间茅草屋如果烧起来就算在这种大雪的夜晚火光和黑烟也会传得很远,也许会把巷子的人引来。人不在这里了,就算巷子能找到这里也不会闲得放火烧屋。只要活着,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回来的。” 应劭伸手拿过知行的包袱背在身上,关切的道:“知行叔叔你伤的那么重,还能赶路吗?” 知行对着应劭点点头,道:“我的伤都没有伤到筋骨,刚才让文轩全部都加一层绷带固定住了,再困难的情况我也经历过,只是赶路的话不会有问题。巷子这次来的人非常多,以他们谨慎的风格会先大致划定这一片迷雾森林在**雾外的范围,然后分散人手设计好路线仔细搜查。巷子的人都是追踪寻觅的高手,我们必须在他们完成包围圈前逃出去,不然就算是在迷雾森林里也很有可能被他们找到。倒是文轩,我看你左手好像有些不方便,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文轩沉声道:“只是皮外伤,差不多快好了。伤口的位置有些麻烦,走路的时候容易拉扯到,不碍事。” 延香道:“伤口只有半寸,旁边没有什么重要的血管或者脏器,就算你扯破伤疤除了疼不会有严重的后果。” 文轩苦笑一下,没有答话,加紧几步跟上知行,丢下应劭在后面应付她。 延香正要调笑应劭几句,忽然喉咙间一阵剧痛,不由得皱眉扶住脖子。应劭从旁边靠了过来,延香转头看时,只见他把之前让他洗的面纱递了过来。伸手接过时,应劭又顺手将延香的包袱接了过去,对着她微微一笑,道:“只有我没伤。”看着手中洗好的面纱,延香微微一怔,将面纱对叠一次,围在脖子上,没有蒙住脸。 应劭抬了抬头,只看得到铺天盖地的雪花夹杂着狂风而来,连月亮和应龙双星都没了踪迹,向前方的知行道:“老师,我们这是在朝哪个方向走?” 知行道:“地动湖东边就进入了起**雾的范围,西边是兰陵城的方向,巷子的人从那边过来,北边是碧落山脉围住的窄地难以摆脱追踪,所以现在只能从我们来的路向南走,只要能赶在巷子的人之前过上谷进入洛水以北卫王的封地,我们逃脱的可能xìng就可以大很多。” 文轩道:“卫王?他前些年不是病死了吗,朝廷还要收回他的封地,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直没有解决。” 知行道:“不是病死,是被巷子刺死的。” 文轩惊诧的看着知行,但随即点头道:“难怪圣上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做个了结。老师你的消息是清远阁来的?” 知行点点头,道:“卫国原本的封地最西边离清远阁只有几天的路程,卫王又是个喜好典籍的人,跟收藏大量古书和记载的清远阁关系向来亲密。他无缘无故突然暴毙,清远阁自然产生了怀疑,以清远阁跟巷子的微妙关系,虽然废了一些功夫,但还是查到了是巷子下的手,只是没有查到客人是谁。现在看来,以周克明的嫌疑最大,卫王一向跟他政见不合,又是个有担当的人,如果他还活着,太子那件事他一定不会坐视。” 文轩皱眉道:“原本的封地,收回封地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知行道:“是三个月前的事情,淮光处理的。当时因为没有想到会突然暴露行踪所以我的计划是从北边出迷雾森林沿碧落山脉向西取道洛淮和宁界边境,没有在意这件发生在西南边的事情。卫国的土地被划作了三份,西边的一半收归朝廷暂时由洛西营副统领赵国立看管,东边那一半分为南北两份,分别给卫王洛重的两个儿子洛明房和洛明堂。洛明堂继任卫王的头衔,洛明房封为卫南侯,虽然名义上洛明房的卫南划归在洛明堂的卫国里面,实际上完全是两个dú lì的封国。” 文轩道:“卫王之死是巷子下的手他的两个儿子知道吗?” 知行道:“因为清远阁和巷子的微妙关系,只能是告诉他们卫王的死有些可疑,具体他们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文轩道:“卫王的两个儿子都勇猛善战,自己又是文武全才,手下能人不少,虽然年岁已高,但就算是巷子想杀他也并不容易。” 知行道:“不错,听到淮光处理封地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思在怎么从北边进入宁界,没有时间细想这件事情,现在听到你的提醒,看来我们的路线必须又要略微调整一下。” 文轩笑道:“走路途远一些的卫南是吗老师?” 应劭在后面不解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文轩解释道:“以卫王洛重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内jiān的话巷子根本是不可能刺死他的。现在的结果他的小儿子洛明堂继承了王爵,而大儿子只得了一个侯爵,封地在名义上还归于自己弟弟的封地之下,谁勾结外人让巷子刺死卫王就呼之yù出了。假设洛明堂勾结的真是周克明,我们走洛明堂的卫国就是羊入虎口,一旦被发现可能会被直接灭口。而去卫南虽然可能要多花几天时间,但巷子是洛明房的杀父仇人,他弟弟勾结的周克明也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既没有通缉我们的通告,芸妹妹又被以国礼送去杨东脊那里医治,洛明房大有跟我们同仇敌忾的理由,至少我们也有说服他对我们保持中立的可能。圣上已经一年没有临朝,巷子手上现在不可能还有洛淮皇家正统血脉继承人捉拿我们的圣命,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在洛明房得到他的杀父仇人是巷子,而且巷子的人出现在他的地头上的消息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知行道:“巷子现在应该仍然紧跟着我们,而且发现了在迷雾森林想追上我们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现在知道我们在向南逃,应该会把重点放在我们离开迷雾森林之后,在我们前路上所有可能会去的方向设下埋伏,离开迷雾森林后到进入卫南前是非常危险的一段路,我们必须先做好详尽的计划才能成功的到达卫南国的广武。” 第八章 南北之争 - 洛淮 - dzpper () 知行四人改变目的地为卫南之后,放弃了本来取道上谷的计划,在迷雾森林中继续向南,一直走到了洛水出迷雾森林的北岸,之后知行和文轩应劭简短的商议过后就先行和文轩离开了迷雾森林。 知行和文轩离开后只剩下应劭和延香,气氛陡然怪异起来,延香轻声地哼着小曲,不时地斜眼看应劭几下,那神情就好像在看一块案板上待宰的肥羊。应劭战战兢兢的蹲在河边一块石头上一直磨知行以前在兰陵买给自己的佩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开口道:“你怎么总是哼这首曲子?” 延香笑靥如花得意洋洋的道:“你没有听过吗,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曲子才对,青山环绕的小河边,悠闲的牛儿青青的草,牧童笛声那么的悠扬,清秀的少女微涩的笑......”说着开口唱了起来。 应劭眉头微皱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穿云容》,可是你不是很不喜欢穿云吗,还有,在我们家乡这就只是曲子没有歌词,清秀的少女应该是说云容,那个牛儿和牧童是谁,我记得穿云是捕鱼打猎的,云容也只听说她绣的花特别好看就像正在盛开一样,没听说他们两有谁放牛,难道牧童是云容的弟弟?” 延香扑哧一笑,向应劭走了过去,应劭见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横剑在胸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延香挺直了酥胸走到应劭面前,直逼得应劭的剑贴到了他自己的胸口,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哎,穿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曲子是曲子,又不是他作的,而且这曲子里不是还有云容吗。另外我真的怀疑你们湖县的人识没识过字的,穿云会打猎捕鱼怎么就不能放牛了,你会做饭cāo舟还不是会游泳,不是一个道理吗。不过你说那牧童是云容的弟弟也不是没有道理,云容被穿云拐骗后觉得凭空让穿云把那条鱼给她的弟弟不好,就让她弟弟之后每天帮穿云放牛。你看穿云那种家伙也真是厚脸皮,鱼本来又不是他的,只是被他强抓而去,要我说,云容的弟弟救了那鱼的命,那鱼应该是云容弟弟的才对。” 应劭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打猎捕鱼放牛和做饭cāo舟游泳之间的联系,但知道开口问了会惹出更大麻烦,只好恩了一声,摸了摸头上被延香拍过的地方,继续闷声磨剑。 延香扯了扯应劭的衣袖,道:“别磨了,知道你耐心好,不用磨根针给我看。那个知行和文轩怎么先走了,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商量半天肯定没什么好事。” 应劭只得尴尬的把已经jīng光闪亮的剑送还入鞘,道:“刚才也没有不让你听,是你说累坐那不过来。哦,我是说没有主动告诉你实在是我不对。他们先去林口,这样即使那里有陷阱也不会全军覆没。我们一个时辰后再出发跟他们会合,这样到的时候如果没有看到他们留下表示安全的暗记就可以知道有他们有危险,然后再想办法救他们。” 延香奇道:“那怎么文轩会和知行先走,他不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吗?” 应劭心中闪过文轩当时侧眼看延香时毅然的表情,咳嗽一声,道:“本来知行老师计划是让我跟他先去的,不过后来。恩,想到才过了一年多巷子里的人应该还认得出我和文轩,如果是我和知行老师,他们就能猜到文轩没有出迷雾森林,会把重心仍然放在迷雾森林这边,留在这里的你和文轩会更危险。巷子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知行老师一年前给巷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巷子又在兰陵伏击过他,应该是已经查到了他是陈少傅的儿子,文轩是他们主要的目标,他们两先出去,假如不巧被发现的话,因为我对他们的价值不大,就算他们不认为我在这一年间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太重视一年前都没有开始修炼武道的我,有你的帮助,真的发生意外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接应他们脱险。” 延香道:“你们说的卫王洛重又是什么人?” 应劭奇道:“你不是连两千年前的传说都知道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和野史吗,怎么对洛淮这么有名的卫王却不知道,连我还在湖县的时候都听说过他。” 延香不屑道:“我最近一些年又没去过卫国,而且那地方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干嘛要知道卫王是谁。”斜眼看看应劭,怪笑道:“不过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想知道的就多了。” 应劭知道这方面永远说不过她,赶紧打断道:“卫王本来姓李,叫李重,祖上是开国功臣,世袭卫候。在明威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父皇当政的时候又立下奇功,加爵为卫王,赐姓洛,之后都称他为洛重。几十年来他都自领卫国事,可以在卫国境内任免官员和征税,几乎成为了洛淮的国中之国,直到前年他据说因病而逝。按照当年封王时的诏书,洛淮在他死后应该收回卫王一衔和封王时增封代狩的土地,但是他两个儿子极力抵制,而且手下都拥兵数万,所以朝廷也不好用强就一直把这件事拖延了下来。” 延香打了个哈欠,捡起些小石头自顾自的向水里丢去。应劭见延香的样子知道她对卫王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知机的住了口,看了看天s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林口并不大,从东边来的人如果去卫南都会选择直接顺洛水继续往西在卫南的兴泽上岸。即使去卫北,也有大部分人会选择到了兴泽再向北走,花费的时间比从林口上岸走陆路远不了多少,但是可以坐船节省一大段脚力。虽然现在并没有通缉应劭和文轩知行的布告,但是因为巷子的追踪,选择在几座不远不近相邻城市其中之一的林口稍作补给,再从几条通往卫南的路中挑一条,自然比只能一条路在兴泽上岸的水路要安全的多,至少巷子在这边布置的人手至少要多上几倍才能保证跟在兴泽一样的效率。 应劭和延香到林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冬天的夜黑得早,而且又是天寒地冻,就算是内息修炼已有小成的应劭在迷雾森林赶路的这些天在夜晚也感到冷的难以忍受。城门口只有几个缩着脖子把手放在怀里的守卫在一个队长的带领下对一队赶着几辆马车的商旅进行例行的盘查。商旅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模样的老年人对面容严肃盯着马车的队长不停赔笑着,但那队长并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回应一下手下向他示意马车内没问题的报告。 应劭探头从城门望进去,看到城里一颗树上知行留下的安全暗记,于是耐心的站在马车队后面等待。延香就没那么好心情,嘟嘟囔囔道:“总是要先做一堆没用的表面文章,直接来关键的不就得了,这老头子真是麻烦,谁看不出来拉车这几匹都是上好的东脊**。” 应劭留神细看,只见那几辆马车拉车的马果然个头都非常高而且鼻孔特别粗大,鬃毛很长,不时不耐烦的踢着前脚和打响鼻,带着一副野xìng难驯的感觉,道:“原来这群人贩的不是马车上的货,是这几匹违禁的好马,看来他们想过关不那么容易了。” 延香笑道:“那我们打个赌,我说他们最多半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进城,怎么样。” 应劭道:“洛淮律里面良种**过境出境都是要有兵部通文的,他们这明显是打着普通货物的名头偷运,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人不被扣押下来就不错了,马肯定要没收的。” 延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做一件事情。” 应劭忙道:“我没说答应跟你赌啊,你要我做的事情肯定是倒立着学狗叫之类。而且就算是我赢了,我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可以要你做。” 延香诡笑道:“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而且如果你赢了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在地动湖的时候那天晚上你不是跟文轩说有件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简直太期待了吗。” 应劭微微脸红,尴尬的转头看着仍然在赔笑的商队首领道:“那只是说笑而已。” 延香揪住应劭的耳朵把他脸扭回来,瞪着他道:“反正就这么说定了。你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进城吧。” 应劭揉了揉耳朵,回头看去,只见商队首领仍然陪着笑,靠近守卫队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双手紧握住队长的手,一副请多多关照的样子。队长神sè一变,叹了口气,将被握过的手放进怀里,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对手下下了放行的命令,商队首领拱手连声道谢,带着马车队走进城门去。 马车队过去后剩下的都是些带着简单行李的人,守卫们高声吆喝着后面的人赶紧进城准备关闭城门。延香边走边对着应劭得意洋洋的道:“这种事情我在东脊和洛淮边境就见过好多次了。而且你看那老头子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肯定是有背景的人,连东脊和洛淮边境他们都能过,这种洛淮境内小城的守卫又算什么问题。记得,以后得替我做一件事。” 应劭知道肯定说不过她,干脆也就不去想延香会让自己做什么事,转而若有所思的道:“可是洛淮和宁界的边境还有现在的卫国都是属于洛西营的地方了,据知行老师说洛西营统领薛守义在军中是足以和安阳赵老将军并称的国柱,所以当年赵老将军的儿子赵国立不能在安阳一线的北诺防线参军之后就去了洛西营,想过薛将军那一关并不容易。” 延香饶有兴致的看着应劭皱眉思考的表情,道:“你想设法让他们用运马的路子帮我们进宁界?” 应劭点头道:“虽然现在完全没有头绪该怎么做,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安全到达宁界的捷径,等见到老师他们再说吧。” 当下两人到知行所留暗记约定的客栈投宿,却发现正好那个马车队也在这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客栈投宿,使得客房只剩下了一间,应劭为难的看了看延香,硬着头皮要下了房间。两人在小二的带领下走上二楼,在路过一个房间时,文轩和知行“正好”从那里开门去楼下吃饭,文轩装作sè迷迷的不停回头看延香,看到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不由得一愣,在知行的催促下才带着诧异的表情赶紧跟着下了楼。 应劭见延香进房间后就坐在桌边左手托腮的看着自己,在小二走后赶紧拿起自己的包袱准备走出房间。手刚摸到门上,只听得后面传来利器刺穿木板的刺耳声,转头看去,只见延香右手的食指按在插在桌上的短剑柄上。看到应劭回头,延香带着异常温柔的微笑咬着牙道:“去哪?” 应劭紧盯着那把泛着锋利光芒的短剑道:“我去文轩和知行老师的房间。” 延香娇笑道:“这不是始乱终弃吗,刚才还跟小二说十几年的童养媳什么的,那么神采飞扬。” 应劭赶紧道:“这个,延香你看起来确实要比我,略为成熟一点点,这么说也是不让人生疑,不要生气。” 延香把短剑从桌上拔起,拿到面前,眯起左眼瞄了瞄,幽幽道:“童养媳哪敢生气。过来,坐下。” 应劭看到那短剑瞄向自己的哪里,就觉得哪里冒出一股寒气,只好依言到延香对面远远的坐下,道:“我确实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们身在险地......”见延香表情毫无变化,咬了咬牙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不生气。” 延香马上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这就是答应替我做第二件事情了,其实我完全没有生气,你这又是何必为难自己呢,不过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了不让你难做,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 应劭跟她相处了这么些rì子已经有些虱子多了不痒,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拿起包袱去推门。 延香在背后咳嗽一声道:“你去哪?” 应劭转身疑惑道:“不是说过了我去文轩和知行的房间吗?” 延香肃容道:“你这不是自己招人生疑吗,一对夫妻里面丈夫住进客栈后丢下妻子跑去另外两个男人的房间住一起,你觉得这种事情得有多奇怪?” 应劭闻言坐了回去,困惑道:“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然我去跟他们商量后我们换家客栈。” 延香故意道:“什么怎么办,这么晚你跑出去换家客栈别说有没有地方,就这冷风我可是再也不想吹了。你要去就丢下你的童养媳一个人去吧。” 应劭一时语塞,愁眉不展的道:“那,我睡地上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口。 果然延香听到这里,突然显得jīng神一振,仿佛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探身到应劭跟前道:“绝对不会什么,你居然心里还想着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应劭恨不得抽自己几下,把心一横,道:“第三件事。” 延香满意的坐了回去,舒适伸了个懒腰,道:“真是乖孩子,好了。我也给你点好处,这种天气睡地上就算你的内息已经有相当的根基也难保不生病,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能有人生病或者受伤,你也睡床上好了。” 应劭道:“不行,怎么能让你睡地上,而且难道你睡地上就不会生病吗?” 延香瞪大眼睛道:“谁跟你说我要睡地上,这张床这么大难道睡不下两个人吗。你今天在城门那里可是为了在地动湖期待的那件事情连命都豁出去的跟我赌,我这不是看你可怜好心给你机会吗,不过,”延香拿起自己的短剑,娴熟的在两手间耍弄了几下,“能不能把握到就看你了,可得小心别受伤。” 应劭见她又扯到这方面,知道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而且自己搞不好就要被弄得答应她第四第五件事情了,心想到睡觉还有些时间慢慢再想,延香应该只是故意捉弄自己,看她这么毫不在乎的样子肯定是已经另有办法。就算真的怎么样,自己好歹是个男子汉大不了拿被子垫着在地上一躺,延香虽然嘴头上不饶人却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当下道:“我们下去吃晚饭吧,老师和文轩已经等着我们有些时间了。” 到楼下大堂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因为住店的客人多所有的桌子都已经坐上了人,满是各形各sè的旅客吆喝吵闹之声。应劭扫视一圈,见知行和文轩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空着的两个位子上放着两人的斗笠和佩剑,所以新来大堂的人看到别处还有位置拼桌都没有过去他们两那里。应劭带着延香装作素不相识的上前跟知行和文轩拼桌,文轩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后在知行的眼sè下不情不愿的将两人的斗笠和佩剑拿开给应劭和文轩让开位置,应劭连忙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小二端来应劭和延香点的饭菜后,文轩端起碗遮住嘴轻声对应劭道:“阿劭,恭喜。”冷不防见一旁的延香巧笑嫣然的向自己看了过来,忙夹起一大筷子菜放进碗里,拼命的扒饭。 应劭皱着眉头看了知行一眼,低下头也端起碗,面朝延香道:“知行叔叔,情况怎么样?” 知行喝了一口酒,嘴唇几乎看不见的微动道:“我们进城很顺利,目前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还是要小心,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算巷子不足以在这一带每个城市都撒下足够对付我们的人手,但是全都布下眼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一点有人监视的迹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巷子失去我们的行踪或者是放弃了,就是他们布下的人手让我们完全没有察觉。” 文轩插口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呢?” 知行抬头望了一眼大堂中间正在越来越大声激烈争论的两人,道:“现在不知道巷子的行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们还是以一个时辰为界分成两批赶路,互相有照应,记得万一发生什么事情,随机应变最后在广武会合。延香姑娘,你见的世面多,阿劭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延香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捂着脖子对桌上饭菜动手。 知行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望向争吵已经吸引到全大堂人注意力的两人。应劭也回头望去,见其中一人正是那马车队的首领,依稀记得他在城门跟守卫队长交谈的时候自称姓林,便轻声道:“那个年级大些的似乎是从东脊偷贩**到宁界的,姓林,应该是个管家或者执事。” 知行神sè一动,自言自语道:“东脊运马姓林的,难道是清水海边林家堡的人。” 应劭曾经听知行介绍过清水海是东脊最大的一个湖,因为大得一眼看不到对岸,湖水又清澈甘甜,所以得名清水海。湖边水草丰盛,依托这里以养马为生的林家势力极大,远近闻名,虽然加入了东脊联盟,但是从来不以国自居,所以外界都称他们为林家堡,但是由于林家产的马赫赫有名,甚至可以和沙蒙的“金毛狮”一较高下,所以连洛淮和宁界也都对林家礼敬有加,想到这里应劭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知行眼角余光看到了应劭的神情,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应劭的想法,道:“林家虽然在全天下都吃得开,但是也从来都不犯各国之大忌,所以各国才对他们的走私行为睁一眼闭一眼,想得到他们的帮助确实是不可能。不过我们眼前的困境能解决的话,将来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今天能见到他们的人,多少可以先了解一些他们的做事方法。” 只见那秀才模样的穷酸文士刚说完一大堆慷慨激昂的陈词,面红眼赤,狠狠的瞪着林管家,道:“不知林先生对于某这一番话又有何不同见解?” 林管家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于秀才你文采出众,引经据典,不过全是废话,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于秀才闻言拍案而起,道:“古人圣贤的话怎么全是废话,你倒是说清楚了,不然今天我们没完。” 林管家伸手示意于秀才坐下,道:“圣贤讲究温文儒雅,于秀才你动不动就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岂不是有辱斯文,先坐下听老朽慢慢解释。你说南方清秀,孕育文人墨客,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说北方蛮荒,穷山恶水处净是未开化的刁民,以北统南就是历史的倒退,说的难听点,这是放屁。你以沙蒙为例说明北方民风彪悍没有礼仪,而且根据你的形容,北方不光是人,就连山水都是险恶的。你的先哲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敢问一句,于秀才你去过大断龙口以北没有?” 于秀才脸上阵青阵白,道:“以北尽是蛮人沙蒙未开化之地,文化湮灭之所,有什么可去的,我可从没听过北方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有什么诗词歌赋。” 林管家道:“那就是没去过了。好,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谈异族沙蒙,只说洛淮境内裂龙峰为界的南北之异。”沉思片刻,林管家举起手中的茶杯道:“我就以茶为例,虽然南北都有人喜茶,但不可否认,喜茶的南方人要明显多过北方人,这是为什么呢?” 于秀才想了想,道:“茶乃是文雅之物,自然不是北方蛮野之人所能品味。况且南方水多,更容易寻觅到优质的水源从而泡出好茶。” 林管家点头道:“后面一句还有点道理,不完全是屁。” 于秀才怒道:“你!”想到刚才林管家说的有辱斯文,终于还是坐了回去,只是气呼呼的瞪着他。 林管家慢悠悠的道:“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茶是奢侈品而不是一种生活必需品,虽然说来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是一般都只说柴米油盐而省略掉了酱醋茶。因为酱醋茶有,固然是好,但是没有,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而柴米油盐只要少一样,大家就要活不了了。北方的地理气候在产粮的数量上有着天然的劣势,无论是水,气温,都比南方要差。当今之世,南方水稻大多可以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而北方即便只是想种出一年两熟来,都几乎是难比登天。试问如果连柴米油盐能不能填饱肚子都还有问题,又哪来的心情去追求酱醋茶呢?” 于秀才满脸得意地点头道:“林管家说的倒也有理,所以我说北方蛮夷,岂是我南方人杰地灵可比。” 林管家道:“于秀才书读得多,想必也听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寒梅香自苦寒来这两句诗,不知道觉得可有道理?” 于秀才一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此言不错,甚为有理。” 林管家轻笑一声道:“古人还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南方多熟,满足生存的粮食问题就较容易解决,所以更有心情去追求奢侈品的茶,这就叫死于安乐,北方的粮食生产难于满足吃饱肚子的要求,自然就没那么多心情去追求茶了,而是一心在想如何生存下去,这就是生于忧患。困境最能磨砺人,材质最好的顶梁木和船的龙骨大多都是产自北方苦寒之地,因为北方树木虽然因为气候寒冷而生长缓慢,但是一旦长成,其木质绝非南方木材可比。就算是猛兽,南方的清野虎在北方哮林虎面前也就跟一小猫似的。人也一样,北方大汉,不是说说而已,无论彪悍的jīng神,体型力量还是吃苦耐劳,整体上都不是南方人能比的。所以......”林管家拉长了语调,“自来南北分裂后争霸于裂龙峰一线,都是以北方击败南方而告终。” 于秀才满脸涨成猪肝sè,道:“那陈朝为何又是以南胜北,且延绵三百多年呢?” 林管家闻言看了于秀才一眼,招呼小二添了一壶新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满,细心的盖上杯盖,在于秀才表情好像要要上去对着他的脸来上两拳的时候,才放下茶杯,道:“我说的是对峙双方还没有融合,尚属于差异很大的两个民族之时的争霸,不是说由南方开始生长蔓延的势力推翻都城处于北方的政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南方北方,都是一样的人,生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气候地理的差异从而发展出各自的特sè,北方人到了南方,能轻易吃上一年两熟三熟的水稻了,自然也就不仅满足于材米油盐,而开始追求酱醋茶的享乐。在南方rì久,北方恶劣条件下生成的勇武彪悍和吃苦耐劳的jīng神都流失在了南方的安乐窝里,此时南方人反而在欺压下变成了当初生存条件恶劣的北方人。角sè互换以后,南北再次开战,丧失了自己所有优势的北方人自然就不是拥有了以前北方人优势的而且还占有自己家乡地利的南方人的对手了。” 大堂中大半都是居住在裂龙峰以南的人,但听了林管家这新奇的观点也都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于秀才却仍然不肯罢休,道:“我们洛淮境内同源同种,自然稍南或者稍北的人都没有太多的两样,但是如果是沙蒙,难道也是一样的吗?” 听到残忍成xìng的沙蒙和洛淮是不是一样的问题,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想听听林管家会怎么说。只见林管家喝了一口茶,叹道:“这个问题我没法说。”顿了顿,接道:“不过我问过你去过大断龙口以北没有,如果你能在那边住上数年,回来以后应该会有一个自己的见解。本来是大家饭后闲聊,见于秀才你一味贬低北方人我才根据自己亲见亲闻对一些不能苟同的观点有所辩解,再谈下去大家就伤了和气。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不要再打扰还没吃晚饭的客人们,今天就此作罢。” 于秀才脸上仍然满是恼怒之sè,忽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正上楼的林管家道:“你难道在大断龙口以北沙蒙之地住过数年?”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虽然近数十年来沙蒙已经没有大型的南下进攻,但不时的侵扰从没有间断,北诺一线连年烽火,除了神医杨东脊外,几乎没有听说过什么非沙蒙族人去过大断龙口以北的沙蒙腹地。林管家在楼梯上停住脚步,没有回答于秀才的问题,忽然问道:“不知道于秀才是为了什么而读所谓圣贤书呢?” 于秀才一愣,半晌才道:“读书自然是为了明理晓事,是谓浊世独醒。” 林管家嘿嘿一笑,道:“难道不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于秀才傲然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要以胸中所学造福世人,进入庙堂自然是最有效的方法,为地方官则可庇佑一方,为朝中臣则可辅佐天下。若不为官,就算广传弟子,一生百年也不过能助区区数百之众,怎及天下万民之数,渴望科举扬名又有何过错?” 林管家肃然道:“想不到于先生有此大志,倒是叫人好生钦佩。只是为人过于迂腐不化,只看得到表面和书上所说而不能去自己去实际看一下,总是难成大事。不过如果读书人都有先生之风,天下想来也会安宁的多了。”转身和一众商队护卫一起上了楼。 于秀才看着楼梯怔怔的发愣,忽然大喊一声,一口把面前的一壶酒全都喝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头,趴在桌上便睡去了。 大堂众人见热闹已散,吃完饭的也都各自回房休息。知行趁周围客人起身噪杂之时低声跟应劭和延香说了第二天赶路的计划,便先和文轩上了楼。 应劭见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便算了饭钱,正犹豫间,耳边传来一声轻哼:“都没戏看了,还不回去睡觉。”延香从旁边先走了开去。应劭抿了抿嘴,低头跟在她身后走上楼去。 进房以后应劭正胡思乱想之时,延香到床边把被子和床整理好,指着应劭道:“外衣脱了,难道还要我伺候你吗?” 应劭啊了一声,装作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延香没好气道:“叫你脱就脱,不脱怎么睡觉,快点,我可困死了,再不脱我就动手了。” 应劭一咬牙,将外袍全脱了下来,延香在一边接过后细心的挂好。应劭还是第一次在异xìng面前只穿着内衣,涨红了脸看着地上,又止不住偷偷的瞄延香。只见延香掀开被子,道:“进去。”应劭便乖乖的钻进了被子。延香将应劭的被角塞好,拿出自己的两把短剑在手上转了几圈,用异常柔媚的声音道:“现在可千万别眨眼睛。”边说边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便开始脱外衣。 应劭吞了口口水,觉得脸上一片寒气,紧紧地闭住了眼睛。但听着延香宽衣解带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想偷偷瞄一眼,谁知道刚有一点点动作,眼皮上忽然传来一点刺痛,冷冰冰的锋利剑尖抵在了自己的眼珠上。当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虽然剑尖很快移开了但是再也不敢哪怕放松一下紧闭的眼皮。 过了一会,一条被子被扔到了床的里面,然后传来吹熄烛灯的声音,一阵夹着淡淡清香的微风飘过,床的里面一沉,延香轻巧的跳上了床掀开刚扔进去的被子钻了进去。 应劭鼻子里闻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觉得自己今晚一定很难入睡,但奇怪的是心中一片宁和舒适,像回到了自己湖县家里一样,不一会就安静的睡着了。 第九章 漫天雪行 - 洛淮 - dzpper () 穿云和云容相识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在云容家吃过云容亲手做的晚饭以后才回去,两人的感情rì益深厚。应劭眼看着两人每天离别时的依依不舍之情,想着穿云应该很快就会迎娶云容过门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充盈着一种幸福感。但是这一切从那个身上带着淡淡金黄sè光芒名叫凌勇的人出现后就开始变了,穿云来见云容的次数渐渐减少,每次来的时候也是行sè匆匆很快就走,虽然可以看得出来他走的时候也非常舍不得。云容在穿云不来的时候只有怔怔的看着池水中那条两人定情的红鲤鱼发呆。 终于有一天,穿云带着行囊来到了云容家的门前,告诉她自己要离开这里,不一定还能回来,穿云转身跟凌勇一起走的时候显然是哭了,肩头不住地抖动,但是直到消失在云容的视野里也没有回过头。 从此以后云容再也没有见过穿云,只是听说外面战事纷起,沙蒙的军队几乎不可阻挡。直到有一天,有人类联盟的信使来到这里告诉全村的人必须离开去深山里避难,沙蒙手下大将鼬狐马上就要打来了。云容强打起jīng神带着父母在信使的带领下和村民们一起离开村子,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和穿云定情的鲤鱼还在自己家后面的小池里,将父母托付给乡亲以后发了疯一样的朝已经有沙蒙军队出现在村口的家里跑去。应劭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云容,自己冲向云容家的小池,捞起那条红鲤鱼向不远处的湖边跑去。刚跑到湖边,一阵疼痛感从胸前传来,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吐在了手中的鲤鱼身上,比红sè的鲤鱼更加鲜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应劭全身一抖,猛的一挣扎,手拍在身下的床板上,惊醒了过来,发现原来自己在做梦,一抬头,发现延香正在对面看着自己拥被而坐。应劭见延香两眼发红,眼圈泛黑,似乎没有睡好,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昨晚好像做了好几个梦,是不是害你没有睡好。” 延香微一愕然,道:“手舞足蹈的四处乱挥,谁知道你是真的做梦还是借机想做什么事情。不过有一头sè中饿鬼在旁边,我也早做好了没的清静的打算。” 应劭见她说到sè中饿鬼,四处乱挥的时候脸上居然难得的有些羞sè,不由得心下揣揣,难道自己刚才做梦的时候碰到了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抬起双手放在眼前发愣。 延香忽然道:“看什么看,你刚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了,跟有人追杀你似的。” 应劭惊醒过来,不由得心里更加确信自己一定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她。低下头,眼角余光在延香可能被自己碰到的地方扫来扫去,暗自估算情况的严重xìng以及会发生什么后果,一时没有说话。 延香见他低头在自己盖在被子下的腿上猫来猫去,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和之前的形象简直辨若两人,胸中不由得起来一股无名之火,左脚伸出被外踹向应劭胸口。应劭没有留意,应脚而倒,哎哟一声惨叫,忽然想起了什么,捂着胸口坐起来道:“刚才做梦的时候原来是你踢的我胸口。” 延香咬紧雪白的牙齿,yīn沉着脸道:“还有脸说,突然坐起来张开两手就抱过来,踢两脚算轻的,没活剐了你算你家山有福。” 应劭闻言脸上微红,道:“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做梦梦到云容为了躲开鼬狐离开村子,然后她忘了定情鱼要回去,情急下就拉住了她去帮她把那条鱼放进湖里,结果被鼬狐追,就跑啊跑,无意识下才做出那种举动的,你要是不解气的话再踢我几脚吧。” 延香低头沉默片刻,喃喃道:“因为前几天我跟你聊多了他们的传说所以你今天才做梦吗。” 应劭想了想,点点头道:“应该是吧,rì有所思夜有所梦,前些rì子文轩跟我说起他很挂念小芸,我晚上也梦到小芸了。” 延香抬头道:“小芸是谁?” 应劭道:“小芸是文轩的妹妹洛芸,也就是前些rì子大司马淮光以国礼送去请杨东脊医治的芸公主,他们两在我家那几天,恩,我们经常一起玩。” 延香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如花美眷,又是公主之尊,难怪应大少爷念念不忘。” 应劭道:“不是的,她是我关心的好朋友,又很久没见了我当然会梦到她,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昨天第一个梦就梦到你了。” 延香奇道:“你梦见我,梦见我什么了。”忽然咳嗽一声,“如果是乱七八糟的就别说了。” 应劭听延香这么说,嗯了一声,低下头。 延香见应劭这个样子,抬手指着应劭的脑门道:“你,你居然真的,你,你,你......” 应劭赶忙摆手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我只是梦到你半夜突然披头散发的起来挖我眼珠子。” 没想到延香听完后怒意更甚,一脚将应劭踹翻下去,恶狠狠的道:“不许睁眼!” 应劭直等到听到延香开门出去的声音后才敢睁开眼睛,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带上两人的行囊下楼。延香独自坐在一角,见应劭下楼,也不搭理他,自顾自豆浆汤包毫不文静狼吞虎咽。应劭到她旁边坐下,有心缓和一下气氛,道:“延香,我很奇怪,为什么从来不见你节食,可是却不会胖呢?” 延香头也不回道:“rì食三餐是天定之理,又不是好吃懒做。” 应劭听她说到天定之理,想起了知行当初教自己龙息术的时候所说的通气之道的顺应自然,便问道:“对了,你也是修炼的通气之道吗?” 延香道:“不用你管。” 应劭连碰了两个钉子,很是有些没趣,但转念一想,如果延香也是修习的通气之道那怎么还会需要自己练成龙息术后为她驱毒,这问的确实是有些不知所谓,见一时无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只好改而学延香一样专注于面前的早点。两人沉默的吃完饭,看看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冒着仍然在飘着的小雪开始赶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除了呼呼的风声,只有脚踩上松软积雪的咯吱声。应劭忽然停步道:“今天比昨天还要冷不少,看这样子,该要有一场暴风雪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行程。” 延香毫不停步的从应劭旁走过,道:“巷子也是人,我们走不了的天气他们未必走得了。如果真有在冰雪封路到我们完全不能上路的时候还能追上来的高手,好天气的时候照样能追上我们,再说现在不是没有泄露行踪的迹象吗。” 应劭见延香口气有缓和的迹象,赶紧几步追上和她并排而行,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梦,正想多问一些云容的事情,忽然听见一声低鸣。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翅膀极宽大的灰sè大鸟从空中掠过,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灰sè小点,奇道:“这里居然也会有白隼,我还是在地动湖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这种鸟,以为只有在北方才能见到。” 延香不屑的看他一眼,道:“白隼虽然又被称作雪隼,喜欢在寒冷的北方生活。但现在是冬天,今年又特别的冷,云梦岭和地动湖一代没有多少动物还活动,它们自然要飞到南一点的地方来觅食,有什么好奇怪的。” 应劭见她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至少不是冷冰冰的语调给自己钉子碰了,道:“延香你对各地的动物和植物这么了解,却对很多地方的人并不是那么关心。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那天晚上你说过要告诉我的。” 延香闻言停步转头瞪向应劭,应劭以为她又要突然动手,吓得向旁退开一步,紧张的看着她。延香忽然嘴角微微一笑,道:“你真的那么关心吗?” 应劭点点头,道:“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我当然希望多了解一些你的事情。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的。” 延香思索片刻,继续向前走去,道:“你不怕我乱说一通骗你吗?” 应劭心想你乱说的还少吗,不过转念一想延香好像也从没真的骗过自己什么,乱说的都是些一听就知道的假话,道:“只要是你说的,我当然相信。”硬把该相信的这四个字吞了回去。 延香狡猾的一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只好告诉你我真正的秘密。听好了,其实,我是,女人。” 应劭一呆,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低下头赶路。 延香一把拉住他的背心道:“难得我下定决心告诉了你一个这么大的秘密,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吗,”忽然暧昧一笑,“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应劭道:“不是,我只是想着这个秘密太惊人,想着隔,隔什么有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免得别人知道了。我当然相信,不用证明了。” 延香脸sè一板道:“你为什么会相信,难道,快说,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就知道你不老实,毛手毛脚的,果然还偷看我,难怪做梦梦到我挖你眼珠子,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应劭被她一番抢白得哑口无言,偏偏她还能把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有理有据的联系起来让自己yù辩无从。看着延香板着的侨脸下掩藏不住得意的jiān笑,正想着是不是认栽答应她第四件事情算了,,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和马嘶声。 延香神情一动,应劭赶紧道:“不知道什么事情,我们快去看看。”也不等延香答话,就快步向声音的来源而去。 延香没想到应劭变得这么滑头,一愣神间他已经去得远了,露出个没好气的表情,只好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见到林家的两辆马车停在路中间,大的一辆旁边围着四五个人,林管家站在一旁指挥着,看来是马车陷进了坑里。 延香走到停下来的应劭旁,看了眼他的神情,轻笑一声,也不说话。 应劭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赶紧走到林管家旁边道:“原来是林老先生,你的马车陷进雪地里了吗?” 林管家远远就见应劭走过来,一直看着他,道:“嗯,是啊,你是昨天客栈里坐在东边角落那桌的小兄弟吧?” 应劭没想到他居然认得自己,道:“老先生居然记得我,在下宣武,昨天进城的时候碰巧就在老先生后面,后来又有幸得闻先生跟于秀才辩论南北之别着实jīng彩。老先生怎么只有两辆车了。” 林管家仔细打量一番应劭和站在后面的延香,道:“他们有些事情要办,应该快赶上来了。” 应劭醒悟自己打探过多引起了对方的怀疑,恭敬道:“老先生不要误会,在下和,内子只是要去广武省亲凑巧和老先生在这一段同路。老先生的车陷住了不如让在下出一把力吧。” 林管家道:“那就多谢宣兄弟了。” 应劭将包袱和佩剑交给延香,挽起衣袖,走上前去。车轮陷进的坑并不是很深,不过马车实在太重,所以四名家丁没办法把车推出坑外。有了应劭这个年轻力壮的少年加入,一个家丁把后面稍小马车的马也牵了过来和大马车的马一起往前拉,剩下三名家丁和应劭在马车后合力向前推,两边一起努力了几次后就将马车推出了坑外。 众人不免一阵欢呼,应劭擦了擦额头的汗,向林管家道:“老先生,车已经推出来了,您请先走吧。” 林管家微微欠身道:“多谢宣小兄弟了,不过我的同伴们应该马上就到了,我要在这里等一下他们,你们先走吧。” 应劭从延香那里拿过行囊和佩剑,跟林管家告别后继续赶路。延香道:“好心没好报吧,别人当你是贼了,大家明显同路还下着雪我们又帮了他们,五个人两辆那么大的马车都不说带我们一程。” 应劭只是笑了一笑,道:“他现在只有四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家丁的人在身边,那六匹马又值不少钱,小心些也是应该的,反正我帮他也不是为了要搭车。” 延香怪笑道:“恩,是啊,为了什么呢。在碰上他们之前我们说到哪里了来着。” 应劭赶紧装傻道:“不太记得了,刚才那马车可真重推的累死了。对了,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宜郡,到宜郡以后要三天才能进卫南的国界而且都没有城镇可以住宿了,要是真下暴雪的话就只有在那里停下等雪停了。” 延香哼了一声道:“顾左右而言他,男子汉应该敢做敢当,一口一颗钉,哪有像你这样的。” 应劭委屈道:“可是你老设套让我钻,还给我钉子碰,男子汉的头也不比其他人硬多少,碰钉子了也要头破血流的。” 延香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应劭的头,道:“原来我们的小男子汉碰破头了,晚上给你些枣子吃就是,别哭,乖。” 应劭郁闷的挪开头道:“给枣子的意思就是棒子也跑不掉,还是敬谢了,都答应你三件事了,就饶了我吧。” 延香见到应劭的表情笑的直弯下腰去,应劭见她笑得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也感到一股由衷地高兴,心想,她还是现在笑的这个样子最好看。 延香止住笑,回头向后看去,应劭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却什么也没看到。过了一会,才传来一阵车轮声,林管家的两辆马车出现在视野里。应劭拉了拉延香,两人向道旁让了让等林管家的马车过去。 两辆马车却在两人面前停下,林管家从大的那辆上掀开车帘走下来,对两人道:“两位现在是要去宜郡吗?” 应劭不明所以,点头道:“是的。” 林管家微微欠身道:“那我们是顺路,两位不介意的话,到老头子的马车里陪一下老人家怎么样。虽然雪景难得,不过看起来越下越大,万一冻着宣小兄弟的夫人就不好了。” 应劭还在犹豫,延香赶忙道:“那就多谢林老先生了。”几乎是连拉带拽的把应劭推上了林管家的马车。 马车内烧着炭盆,门和窗都挂着厚厚的帘子,虽然有些颠簸,不过已经远胜外面冷酷的风雪。两人在林管家的对面坐下,仔细的打量车内的环境。 林管家递过两条毛巾,道:“两位看起来也不像凡夫俗子,想必能体谅老头子刚才的小心之处,先让我谢过援手之德。” 应劭擦了擦脸和衣服上化的雪水,道:“老先生客气了,出门在外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何况老先生现在带我们一程免受风雪之苦,说起来是我们占便宜了才对。”见延香肩膀处有一大块雪花,抬手想帮她擦掉,但觉得有些无礼,手停顿一下,改成擦了擦自己左手的袖口。 林管家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大家总算有缘,不要叫得那么客气,就叫我林管家好了,不见怪的话我就叫你一声小武。两位看起来像是都有一些武道基础?” 应劭只好胡编道:“内子姓水,我们两家是世交,家传都有些功夫,强身健体而已。”想到延香连自己都没听过她的名字和知道她是谁,所以也就直说了她的姓。 林管家道:“我们是东脊林家堡的人,不知道两位是从哪里来?” 应劭一愣,他除了湖县以外对其他地方并不熟悉,只是听过知行的一些介绍,想来瞒不过面前这个明显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老江湖,正犹豫间,延香插嘴道:“我们是长阳人,他家是行医的,我家开着一家小布庄,就在衙门旁边的兴阳路上。不过他娘去的早,他爹又四处行医,带着他在新安待过几年,不久前才回来,所以算是在新安长大的,弄得一口新安口音。”说最后两句话时从洛淮的官话换成了不同的口音。 林管家点头道:“姑娘的长阳话说得很地道。长阳是个好地方,我也去过几次,现在都很怀念长阳的鸭肠和腊鸭腿。” 延香笑道:“可惜这次是出的远门,鸭肠和腊鸭腿不能长放没有带,不然就送些给林管家你了。下次林管家有机会去长阳一定要到我们家来,管叫你吃够。” 林管家也笑道:“那真是可惜了。有机会肯定是要叨扰的。”却也没问两人的家具体在兴阳路上的哪里,转向应劭道:“去年新安出了件大事小武你知道吧?” 应劭心里一震,丝毫不露心事的道:“恩,洛淮没有不知道的,太子谋反,在新安被围后自尽,两个皇孙遇难,只有芸公主一人得免,因为这件事的打击所以圣上到现在都据说没有亲政。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已经搬到长阳好几年了,所以也并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都是后来听说的。” 林管家道:“不过传闻洛淮皇帝不亲政不是因为这件事的打击,而是身体抱恙。前段rì子我路过昆定的时候正好在举行国祭,看到洛淮皇帝露面了,但是好像身体非常不好,只是主持完拜祭大礼就走了。现在昆定那边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你们的皇帝等身体稍微好些,可能很快就要重立储君。大司马淮光和镇东将军周克明为此争吵不休,不知道两位有什么看法。” 应劭心中震惊更甚,但弄不明白林管家到底只是闲谈还是有别的意思,只得含糊道:“我们只是小民,这些事情就是神仙打架,看看热闹罢了,哪能有什么看法。” 林管家叹了口气道:“也不怕两位见笑,身为一个东脊人,我倒是希望淮光能够掌权,不过以现在周克明的镇东军实力,你们皇帝的身体又......看来淮光能继续拖着周克明就算不错了。” 应劭一时也不知道林管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看向林管家时只见他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的给炭盆中加炭,一副懒散的样子。感觉到应劭看他,抬眼跟应劭目光相对,应劭只觉得两道如炬的目光从那双混浊的老眼中直看到自己心底,不由得一惊,却发现旁边的延香拿起手绢伸向自己的脸颊,道:“林管家,你这炭肯定是从东脊北边的森林里砍的木材烧制的,真是好炭,这种天气下都可以暖的流汗。” 林管家呵呵一笑道:“老了,怕冷,热得出汗才觉得舒服。忘了你们年轻人受不了这种闷热了,我把炭火弄小些。” 应劭忙道:“不要紧,林管家,这温度挺好的,我们是年轻人,出些汗有好处。” 林管家还是把炭弄出来了一些熄灭掉,道:“年轻人就是有志气,跟这几天老出现的那几只白隼一样,不畏风雪的飞行,我这样的老头子是比不了了。这才坐了一会就倦了,我睡会儿,你们随便,有什么需要的话吩咐赶车的阿才就可以了。”拿过一个枕头塞在脑袋后面向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延香撇撇嘴,头一歪靠在马车的车厢上也开始睡觉,只剩下应劭一个人满怀心事的坐在那里望着炭火发呆。 颠簸的车厢里实在不是适合睡觉的环境,但应劭看过去时发现林管家和延香都睡得香甜,他摇了摇头,捏捏眉心,把车窗的帘子打开一线让外面的冷风清醒一下自己因为缺氧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林管家就睡在对面,现在叫起延香来商量肯定不行,自己一时却实在想不出林管家刚才那些话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总觉得透露出一种危机临近的感觉。 在应劭的忐忑不安中,两辆马车向着风雪弥漫的前方继续前进。 随着驾车的阿才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应劭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惊醒,拨开窗帘望向窗外,只见到漫天的风雪,虽然还是白天,但是远处一片灰蒙蒙的,以他现在异于常人的视力也只能勉强见到一个城镇的轮廓。 林管家睁开眼睛,也拨开窗帘看了看,对应劭和延香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分手了。”站起身来,走出了车厢。 应劭见延香起身就要下去,忙道:“等等,外面现在很冷。”从自己的包袱中翻出一条红sè的短围巾递了过去。 延香接过用手摸了一下道:“火皖布?” 应劭看了眼她脖子上围着的纱巾道:“恩,知行老师在出迷雾森林之前给我的,他说他那块布本来就小分成两块只能拜托裁缝做成这种短围巾了。我脖子太粗围着不方便,送给你好了,应该很暖和的。” 延香歪了歪嘴角,道:“我并不怕冷的。”不过还是细心的围在了那条纱巾的外面。 两人下车的时候站在车旁的林管家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应劭大是过意不去,道:“林管家你赶紧上车吧,已经送了我们这么远一程路,雪下这么大您还下来别冻着了。” 林管家抖了抖身上的雪,道:“跟两位很是投缘,可惜我还得趁这大雪封路前赶到别处去,所以不能送两位进城了。好在已经不是太远,两位一切小心,以后如果有机会路过清水海记得来看看老头子。” 延香古怪一笑道:“我们如果路过一定带些鸭肠腊鸭腿去,不过你可得卖两匹好马给我们。” 林管家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道:“到时候我亲自挑两匹好马送给你们。” 应劭忙道:“林管家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随便说说,你们是做生意的不能坏了规矩。” 林管家把身上又积的一层雪抖落,道:“在林家堡里的马就好比在长阳城里的鸭肠,并不如在别处那么珍贵。何况我只是从自己府里的马棚中挑两匹送给有缘的朋友,怎么能说是坏规矩。不过两位放心,老头子自己养的马绝对都是好马。今天实在是时机不对,客套话也不就不多说了,两位,我们就此别过。” 应劭忙拱手为礼,林管家一挥手,转身上了马车,阿才虚抽一鞭,两辆马车钻进了无边的风雪中。 第十章 宜郡之变 - 洛淮 - dzpper () 地上的雪漫到了小腿的中间,斗笠上已经完全变白了,应劭只得不时摘下斗笠把上面的雪都弄掉,延香身上虽然也有不少雪,但是几乎一直就是那么松软的一层,不见变多。应劭第五次摘下斗笠后终于忍不住故意拖后少许仔细的盯着延香看,发现她走路的时候显得非常有规律,身体随着每一步的跨出都轻微的抖动一下,震落掉不少身上覆着的雪花,而且除了衣服上一些褶皱之处外,很多雪花根本没有飘近就被震开了。 应劭觉得新奇不已,便也学着延香的样子每一步跨出的时候身体借着那力量抖动一下,却发现几乎抖不掉什么雪下去。连试了好多次都不成功以后,应劭在右脚着地的时候用力一踩,谁知道正好拌在雪下一根凸起的树根上,当下一个嘴啃泥的姿势就向前摔去。还好他平时练习刻苦通气之道也已经有了小成,虽然在内息修炼上速度非常缓慢但身体协调和感应都已经异于常人,空着的左手在地上一撑,一个跟头翻了过去。 正暗呼好险之时,只见延香站在面前怪怪的看着自己,道:“你这是表演狗熊翻跟头吗?” 应劭脸一红道:“我只是看你走着走着身上的雪就都弹下去了想学一下而已,谁想到一脚下去绊到了。” 延香转身继续向前走,道:“你那哪是抖动,是在砸地皮,就是头牛像你这么走也要活活累死了。” 应劭跟上道:“原来你一直在看我出丑,怎么不告诉我窍门是什么。” 延香露出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你又没问我,我怎么好腆着个脸去教你。不过这个真要说我也教不了你,就是要自然,像你学走路和游泳一样,身体知道要这样做了,也有足够的能力学会,就自然而然的会配合内息的游走总结出最合适的动作来。很多轻微的感觉你自己并不知道但是你的身体知道,比如身上经常有很多小伤口但是感觉不到疼直到你看到已经结好了的伤疤才发现。还有很多感觉你的身体会比你的大脑先知道,比如你的手被针扎了手会先缩回去然后你才感到手指疼。以你现在的修为想做到我这样非常难,你要在内心里告诉你的身体,让你的身体自然的去做而不是自己有意的这样做。就好比面前有一个苹果,你要想吃,就自然吃了,而不是告诉自己,伸手过去,拿起来,放到嘴边,啃一口,咀嚼,吞下去,再啃一口这样的麻烦。” 应劭被她一番话弄得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好像看到了一盏灯火,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灯火到底在哪个位置。于是在心里不停的想我要做到她那样,结果发现身上的雪还是越来越厚,想到延香说自己现在的修为想做到并不容易,而且似乎越用心的着意去做就越难做到,只得作罢。 这么大的雪在洛淮也是有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道路难行加上像刀子般的冷风直往身上割体质稍弱的人时间久了都会抵受不住,而且还有雪崩和其他各种的危险,只要不是实在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大部分人都选择暂时停下手头的事情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应劭和延香直走到宜郡的城门下都没有再看到别的行人,守卫也都缩进了城门通道的守卫室里烤火取暖,只是在他们进城的时候从打开的窗口扫了两人几眼,连惯例的问询都好像懒得出来做了。 应劭进城后皱了皱眉头,将斗笠又拉下了些匆匆拐进了左边的一条街道,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道:“没想到雪会下得这么大,本来约定标记具体位置的方法现在都不能用了。知行老师只在没雪的城门通道墙上留了一道划痕告诉我们他们进了城,现在要沿进城后最左边的街道找看到的第一家客栈。” 延香没有回话,停住脚步朝四周望了望,似乎在盘算什么事情。 应劭疑惑的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延香突然靠近应劭挽住他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道:“没有啊,长阳从来都不下雪的,虽然也去外地见过两次雪,可没想到还能下这么大。”手上暗暗用力捏了捏应劭。 应劭知机的将头靠向她,装作亲昵的样子小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延香一声轻笑,似乎应劭刚才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害臊受不了的话将头躲开一些,但很快又靠了过去,轻声道:“刚才城门的守卫有人不太对劲,我们应该是已经被发现了。” 应劭仔细回想一遍刚才进城的细节,愕然道:“我怎么没注意到什么异样。” 延香轻哼一声道:“刚才我们过城门的时候守卫房的那几个人都转头看起来很随便的看了我们几眼,但是其中有两个人却是看你的时间要多一些。” 应劭皱眉道:“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呢?” 延香没好气道:“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我问你,当初你那个小芸到你,”突然住口,顿了顿,“如果你现在只是宜郡的一个平常百姓,对面走过来了文轩和你的那个小芸,你当然不认识他们了,会看谁多一些?” 应劭一愣,抿了抿嘴,道:“我谁也不看,如果不认识他们的话看他们干什么。” 延香手上加紧狠狠捏了应劭一把,拖着应劭慢慢的继续向前走,道:“不肯老实说就算了,又不是问你我跟你的小芸走一起你看谁多,那么羞羞答答干什么。看那文轩长得还凑合,他跟你的芸公主是亲兄妹,想来你的芸公主自然也该是个俏丽的小姑娘,你一个男人,如果不喜欢看可爱的女子而喜欢看文轩那家伙的话,除非你是断袖分桃之辈。” 应劭点点头,道:“这分析的,咳,也有些道理,可是总觉得有点牵强,也许他们只是随便看两眼,会不会是多心了。”脸微微一红,朝向一边,“小芸不是我的芸公主。” 延香轻笑一声道:“对对对,当然不是你的芸公主了,她在你面前肯定放下公主架子只是做你的小芸了,叫得都这么亲热。”见应劭有些挂不住了,脸容一肃,“本来这确实没什么,可是加上今天林管家的那些暗示,就不一样了。” 应劭道:“我也觉得林管家的话里有话,听他的意思不是太喜欢周克明,而且好像知道巷子在追我们,至于其他的我就完全猜不出来了。” 延香道:“周克明是镇东将军,手下镇东军的实力在洛淮几乎是直追北诺军,这些年来一直对东脊各国保持着高压的政策。即使他跟太子之间发生的事情不是真的想造反自己做皇帝,就算只是让他在洛淮朝廷里得势,对整个东脊来说就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了,所以林管家作为林家堡的人是有帮助周克明敌人的理由的。但是林家堡离洛淮边境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处在镇东军直接攻击范围内,所以真的和周克明撕破脸皮的话如果有什么万一那后果就很难逆料。” 应劭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果然还是你和文轩,知行老师的见识广,我只是最近一年跟知行老师学习才知道了一些外面的事情,对这些情况就有好多并不清楚。可是他到底暗示了些什么,而且他怎么猜到我们是什么人的。” 延香道:“他并没有确定我们是谁,不过以林家堡生意做遍天下的手段,肯定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网。而且他们卖的是最好的马,就算是周克明的镇东军和巷子,也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肯定知道一些一般人都不知道的关于周克明和巷子的秘密。林管家在林家堡有自己的马场,地位一定不低,再加上他的年纪,这么些年下来必定是个不简单的人。巷子既然下决心从迷雾森林开始一直追我们,出动的人手不会少了,就算再怎么秘密行事,以林管家这样的人,身在这一带肯定可以察觉出一些动静。你和文轩的年纪差不多,林管家联想一下最近两年巷子最大的动作就是去年追捕太子,偏偏你当时又表现得不敢给名义上你的妻子我擦雪,他自然犯疑。这一切放在一起,就只有一个结论,你非常有可能就是皇孙洛文轩,而巷子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你。” 应劭惊道:“原来那时候你看到了。” 延香白他一眼,道:“对面的林管家都看到了我能看不到吗,你做事情就是思前想后的太多,当时你就算再怎么样,只要不是,恩,我还能当场给你怎么样吗。他既然起了怀疑就顺口打探了一下我们的口风,偏偏你的口音又露出了破绽,虽然我最后给圆了,但是林管家这样人老成jīng的自然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不过这人实在太谨慎,说话的时候仍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猜的不对,那些话在一般人耳里不过是些勉励后进和发发牢sāo罢了,即使里面对周克明的不满,无关的人谁会无聊到专门跑去告诉周克明这些不好听的话,而要是猜对了,以我们对周克明的敌意自然也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他,虽然就算让周克明知道了也不是什么没法解决的问题,因为那些话都可以另作解释。” 应劭恍然大悟道:“确实是我的错,如果林管家是巷子的人那可就完了。” 延香道:“好在这次错有错着,不然今天我们可能要吃大亏,现在我们至少从他那里知道了三件很重要的事情。” 应劭道:“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圣上最近在祭拜大典上出现过和他有意在我们脱离现在的困境后有机会的时候联手对付周克明,还有一件是什么?” 延香道:“这个老怪物算盘打得响,几句完全置身事外的话就设置了一个可能得到诺大的利益的赌局,而且还是输了什么损失都没有,赢了的话最多两匹马就可以在洛淮朝廷里给自己笼络到一股强大的势力。不过你说的这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就是他不看好周克明,觉得周克明很可能没有好下场,所以他才要笼络到时候有机会能够平反的太子的儿子文轩。他提到洛淮的皇帝出面了,淮光拖着周克明,应该是暗示双方现在正在胶着状态,皇帝的情况也在逐渐的好转,说不定哪天就可以亲政,让事情出现转机。” 应劭思索片刻,道:“那应该有一件是淮光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再其他的话我确实是想不出来了。” 延香道:“这第二件确实说对了。第三件事情你想不出来很正常,那就是我们已经被巷子盯上了,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们巷子是怎么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做到的。” 应劭道:“难道是那些白隼?” 延香道:“林管家说那白隼老出现,而且不畏风雪的前进,一方面把我们比作白隼,这几天顶着大雪赶路,已经被人注意到了。另一方面,我在北方待过不短的时间,对白隼有特别的了解,就算是这种不畏风雪的鸟,除非是饿极了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大雪时在外飞行的,这种天气下根本就找不到食物,而且还是连续几天,除非是有人特别养的。” 应劭停步道:“因为我们暂时甩下了巷子在迷雾森林里那一批追在后面的人,所以巷子在我们出迷雾森林后短时间内没法集中足够的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现在每经过一座城市,巷子撒在城里的探子为了不引起我们怀疑完全不跟踪我们,只是以白隼向外传递我们的行踪。然后秘密调集人手,在前面将网收紧,最后在一个地方把我们堵住?” 延香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巷子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做好各种准备等着我们。以巷子的能力,他们极有可能把这暴风雪的天气也算计在内,那么就确定了我们最有可能停下来落脚的时间和地点。同时这也是能让我们逃跑的可能xìng降到最低的时机,无论天时地利,宜郡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知道巷子一直紧跟在后面,但是已经一年多没有直接和巷子接触过,应劭心里直到这时才猛然体会到了深刻的危机感,不自觉的舔着自己的嘴唇,喃喃的道:“那可怎么办,现在这种天气就算能逃出城外,往前走也至少要四天才能到卫南境内可以投宿的城镇了,很可能会冻死在野外,往回走又是自投罗网。”说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延香歪了歪脑袋,道:“你很怕死吗?” 应劭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稍稍去除一些烦躁,让自己冷静一些,道:“谁又不怕死呢,而且我答应过我爷爷,要好好地活下去。” 延香微微一笑,道:“我本来也很怕的,但是现在不是太怕了。你怕死是因为你有未了的心愿,或者你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恐惧源于未知,如果你最大的心愿达到了,而且你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自然就不会怕了。” 应劭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问问延香是不是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突然看到了前面拐角立着一面客栈的招牌,立时想起了现在的处境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用神一看,立即在客栈二楼一间客房的窗户下面发现了约定的暗记,不由得有些筹措不定。 延香看了看他的神情,道:“他们在里面?”应劭微微点头,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接近,转身看时,只见一身灰衣头却没有蒙面的十五正笔直的朝他们走来。当初在新安的时候除了知客没有蒙面外只有十五拿下过蒙面的头巾,虽然过去了一年多但应劭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满脸微笑的十五走到两人面前五步的地方停下,向左边的屋檐示意了一下,道:“雪这么大,到那边避避怎么样,大家好歹算是老相识了。” 延香笑得比十五更甜,拉了拉应劭对十五道:“既然是老朋友,不如到前面客栈里喝一杯好了。” 十五仔细看了看延香,露出欣赏的表情,对着应劭道:“小哥,既然美人都这么说了,给个面子吧。” 应劭看了看延香,紧握住腰边的剑柄,道:“十五兄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干嘛老气横秋的叫我小哥。” 十五装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身朝客栈走去,道:“唉,打扰了别人风花雪月确实是在下的不对,为了表示歉意,在下先去张罗座位,还请两位千万给个面子。” 延香道:“巷子的人大部分不都是蒙面的吗,你怎么会认识他。”旋即笑了笑,“以他这种xìng格,想蒙面怕是比要他的命还难,巷子能收他也算是一个异类了。” 应劭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道:“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见我们,不知道想干什么。” 延香脸sè微变,猛然一拉应劭向左边闭着门的屋子冲去。应劭不明所以,不过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决定相信延香,拔出剑紧跟在延香身后。延香来到屋前,伸手到应劭怀中掏出两颗黑球,一脚踹开大门将一个黑球扔了进去。 门后出现的三名灰衣蒙面人惊讶的眼神立即被滚滚黑烟遮盖住,延香尖声叫道:“救命!山贼来放火杀人了!”拉着应劭向城门方向跑了几步,指了指旁边的围墙,跳起来攀住墙头,手上一用力斜飞而上翻了进去。 应劭没有延香那么敏捷的身手,靠在墙壁上踢了一脚借力才翻过墙头。进去时只见延香已经将这间屋子里被她刚才的尖叫声惊动出来看究竟的一名女子弄晕在地,向应劭示意进屋,手中变戏法一样掏出两把微微泛蓝的钢针向两人翻墙进来时落地的附近一撒,瞬间细长的钢针分散淹没在地上的雪里。应劭进屋后心神稍定立即感觉到有仅可微闻的踏雪声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向这间屋子包抄过来,延香紧随其后的进到屋子里反手锁上门,将墙上的几件冬天的厚棉外衣扯下扔进桌子下的炭盆,微微凝神倾听,提起一条板凳砸破了后进的窗户,当先掠了出去。 应劭跟着一个鱼跃钻出了窗户,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不少雪水钻进了发间和衣领内,斗笠也被窗户挂住掉在了屋内。延香一手抓住应劭的背心帮他迅速站了起来,看了看街上各个屋子内都开始有人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两声微弱的的痛哼声从他们刚钻出来的那间屋子方向传来,延香回手将手中另一个黑球朝屋顶扔去。 十五见两名先跳下墙的同伴被延香布置在地上的毒针伤了脚,又听到屋后窗户破裂的声音,立即从墙头直接跳上屋顶,猝然间见到一个黑球似乎有预见一样直扑自己面门而来,无奈下右手向后挥出,一条带着铁抓的绳索勾住墙头,又将自己拉了回去,才避过了被黑球迎面炸伤之厄。怎么知道黑球像经过计算一样砸在屋顶边缘爆炸开来,黑sè毒气刚升起就被雪花压住,变成黑sè的毒雪降下。 十五一咬牙,不顾退后的同伴,跳过门边从昏迷中醒来一脸惊恐的屋子的女主人,用披风护住全身撞破门冲进了前面已经开始冒出浓烟的屋子里。 应劭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迅速观察一下四周,发现身处在跟刚才看到的街道相隔着一片屋子的另一条平行的大街的正中间,一队官兵被延香刚才的尖叫声惊动又发现这边冒起黑烟正从城门处赶来,街道两头也各有三名灰衣人向自己和延香迅速逼近。应劭看了一眼延香,延香低声道:“刚才的客栈,现在那里的敌人应该都不在了。”张开两手握住短剑,迎面向客栈方向那三名灰衣人冲去。 延香转身的时候,应劭觉得一点温热,似乎有什么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伸手一摸,只见掌心处是一小块血迹。猛然想起黑球的东岳毒会引发延香脖子上的旧伤,她刚才连用了两个,虽然接触到的毒素不多但还是触动了伤势。应劭心中暗恨自己刚才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些。手中的剑一紧,掏出怀中仅剩的最后一个黑球,用上暗劲扔向身后追来三名灰衣人的上空,急步向已经和前面三名灰衣人距离不到三丈的延香追去。 延香双手短剑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直直冲向当中一名灰衣人,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原本在街道两边向两人靠近防止两人故技重施又钻进民房的两名灰衣人见状忙向中间的灰衣人靠拢,想合三人之力以硬对硬将延香一个照面下直接击倒。延香将左手短剑横衔嘴中,又从腰间解下一条短鞭,猛的加速,速度又突然变快了一截,似乎打算赶在三名灰衣人合拢之前不惜代价先重创中间的灰衣人。两边的灰衣人见延香在已经是他们生平罕见的高速身法中还可以再次提速,速度之快前所未见,以这种身法如果不考虑自身xìng命下一心以命换命,自己的同伴不躲开几乎是必难幸免。不及多想下纷纷扔出飞刀袖箭等暗器希望能争取得一些时间,同时左边的灰衣人改变方向略为靠后,显然是作了万一中间的灰衣人在右边灰衣人不能及时支援到位的情况下被迫退避延香锋芒时自己做第二轮阻击的打算。 居中的灰衣人在延香在原地启动一步之后就爆发到了极快的速度已经是暗吃一惊,但看到延香的武器是短剑又是个年轻女子时推测对方应该是因为女子先天力弱所以扬长避短专于身法而且天赋异禀所以在速度上有如此造诣。想自己的身法也有独到之处所以他并不是太在意,只是把手中长刀往身后又拖了一些以便在两人相遇时能爆发出更强的速度和力量让对方避无可避的与自己硬对一刀从而以绝对的力量击退甚至是击倒对方,甚至没有放缓前进的速度来等待两边的同伴过来支援自己。 但延香突然又爆发出的惊人速度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子拥有这么惊世骇俗的身法,加上对方左手多出来的可弯可绕的短鞭凭空给两人即将爆发的生死一刻在直兵器的交锋外陡然增加了无穷变数,再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在与延香错身一刀的时候占得上风。电光火石间中间的灰衣人硬生生停下前冲的脚步横刀身前改为采取守势,期望能守下延香的第一次攻击拖延她前冲的势头再会合马上就可以过来支援自己的两名同伴,到时候没有了速度冲击助威的延香想来就算有身后的应劭增援,能和自己三人成纠缠之势已经是相当理想,也许在他们身后己方的十名同伴赶来前就能收拾掉他们。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次呼吸之间,然后在应劭和包括十五在内的其他十名巷子的人眼前,发生了他们完全没有想象到的一幕。延香身形微晃闪过了所有的暗器来到了居中灰衣人的面前,似乎被居中灰衣人的长刀透胸而过,然后从灰衣人左边的肩膀上穿了过去。一道血箭飞起,正越过居中灰衣人向他身后飞去的延香在半空中直直的改变了方向,用力扯动缠在对方右脚上的短鞭,一脚踢在居中灰衣人的脖子上,弹向居中灰衣人左边的灰衣人,在对方不能相信的眼光中贴着对方刺出的长刀直撞进对方怀中。同时居中灰衣人就像被一块万斤巨石从旁砸中,身体不自然的从直立变得横空而起,带着脖子上冒出的一道血雨,直直的撞向自己右边的灰衣人,距离过近下这名灰衣人只能本能的两手推向飞过来的居中灰衣人肩膀。 两声惨叫几乎是同时响起,延香一把推开看起来像是抱着她的灰衣人,冲到不远处抱着居中灰衣人倒下的那名灰衣人旁,从居中灰衣人尸体的头发中拔出刺进原本站在尸体右边灰衣人胸前的短剑,捂着被火红的火烷布围巾围着的脖子强忍住咳嗽,拉了一把才刚赶到面前一脸震惊的应劭,向已经在不远处的客栈赶去。 第十一章 赤血白雪 - 洛淮 - dzpper () 从倒下的三名灰衣人尸体处到客栈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在身后的十五和九名愤怒的巷子刺客看来前面的两个人几乎是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借助客栈墙壁上的几个凸起处钻进了二楼的一扇窗户,但被延香拉着逃过这段路的应劭却觉得生命中从来也没有这么漫长过,又有两滴温热的血撒到了自己的脸上,其中一滴撒在了他的嘴边,一丝咸咸的味道渗了进去。 应劭握剑的右手抖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脱离身体飘上半空,注视着在漫天大雪下的这条街上逃跑的一男一女。猛然间觉得手上一阵疼痛感传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低头看时,原来是延香在自己手上划了条小口子,正怒视着自己,道:“这时候发什么呆,想死吗?” 看到延香拉着自己顺手在烂醉如泥到居然在这样吵闹的时候都没有醒来的这间房的房客趴着的桌子上割下一块桌布又包了一层自己的脖子,一脚踹开房间的大门,嘶哑着对外面大喊山贼来杀人放火了,应劭似乎才真正从刚才不可理喻的灵魂出窍中回到了现实。抹了一把脸,轻声道:“你先走,我马上来。”挣脱延香的手,应劭跑回房间内,正好看到身上衣服有不少焦枯的十五穿过他们刚才进来的窗户头下脚上以刀柱地落在自己面前不到一丈处。 十五微微一愣,刚才看到自己同伴踩上毒针后只过了一小会就倒地哀号让他把进来时防备的重点都放在了脚下和可能袭来的暗器上,没有想到应劭居然还会在这个房间里,而且正好向自己冲过来。耳听得身后窗外传来衣衫拂风声,自己的第一个同伴就要从窗口进来了,向后退不但会两人相撞而且这一下让应劭脱离自己视线不知道又会被布下什么机关陷阱。十五当机立断,欺应劭一年来进步怎么神速也不可能有正面硬撼自己一击的能力,而且自己佩戴有jīng钢护腿,不怕什么利器,就借手中长刀在地下一点之力,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来到应劭头顶,两腿屈起撞向应劭的头顶。 应劭见到十五来得这么快也吃了一惊,但见到十五进来时古怪的姿势时马上改变了自己本来砸桌上的酒坛放火的想法,抢前两步,手中长剑向下斜划,想在十五落地前改变他手中长刀的方向和力量使他在空中失去平衡。应劭这一年来感觉自己进步极大,应该已经有了挡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十五一段时间的能力,但见到十五加快落地速度抢在自己之前变招攻来才发现真的面对十五时和一年前在旁边看巷子和太子的从人们交手的感觉完全不同,自己如果能挡十招已经可以算是侥幸。 十五的双腿携带着一股劲风袭来,应劭已经向下斜划的剑圈只得略偏,点地而起,手腕急转,长剑从右向下到左划了半个圆圈来到头顶,左手扶住剑面,斜斜迎上去。 十五的双腿碰到应劭的剑面时,应劭却完全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的感觉,惊觉有异时,只见十五在双方接触前略向前低的头猛的向后一仰,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长剑当即断裂开来,半截剑尖打着旋直向应劭的胸口飞来。这种结果让应劭惊得面无血sè,本能的按照着镜反剑术闪避的诀窍借着十五右腿比左腿使出来稍大的力量身体从左边向后转闪开断剑和十五继续下踢的双脚的同时化解刚才那一次交锋中从十五腿上侵袭过来的力量。 当应劭转第一圈对着房间门口时,他发现已经出去了的延香回到了门口扶着门边捂着脖子喘气,然后他被十五的力量带着继续转了半圈看到已经落地的十五手中的刀锋正向自己颈边划来,再次对着门口时已经不见了延香的踪迹,然后身后传来了利器交锋的声音,到他转完第二圈勉强稳住身形时,正好看到延香蹒跚着勉强避过十五几乎是贴着她头皮掠过的一刀,手中短剑脱手而出,划过十五胸前,将正准备穿过窗户跳进来的一名灰衣人逼退出去。 十五用手一摸自己胸口,只见手掌中有一条血痕,紧接着他脸sè剧变,身形一晃,有些站立不稳,眼珠转动两下,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大喊道:“只剩那小子了。” 应劭一把扶住直跌下去的延香,正要看看她的情况先,窗外又传来几道衣衫拂动声,当下使劲两脚踹在醉汉趴着的桌子上那两大坛酒上,两坛酒一坛砸在窗边,一坛已经喝了一半的从窗口直飞出去。彭的一声酒坛被打破的声音伴着几声闷哼传来,几名想要从窗户硬闯进来的灰衣人被延香的毒针和应劭的黑球所慑,以为那坛酒水也是什么有毒的东西,不得不再次放弃了飞身进来的机会。 应劭掏出火折子丢向窗户边洒下的酒水里,宜郡的酒着实烈,遇到火折子几乎是马上烧了起来。顿时把窗口包围在一片火海中。 应劭这才有时间转头看向延香,只见她掏出一颗血红sè的药丸吃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血sè,虽然有些颤抖但很坚定的站了起来,紧了紧加固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桌布,向应劭使了个快走的眼sè,转身跑了房间。应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用手中的半截断剑在屋中醉汉的手臂上划了一剑,在那个连屋里惊天动地的打斗都没弄醒他的醉汉跳起来捂着手臂哭爹喊娘又怪叫着救火的时候紧随着延香跑了出去。 出到房间外面到处都是听到延香的叫声又看到客栈外面不远处一片房屋着火,真的相信有山贼来杀人放火,拿着包袱哭爹喊娘逃窜的旅客,一楼有几名城卫军喊着不要惊慌想控制住出口,但是被逃命的人群一挤立即就被冲散。延香看到楼梯旁边有一个哭喊着妈妈的小女孩,拉过一块客栈放在楼道里装饰用的布包住头,走过去抱住那小女孩,低头装作哄她的样子跟在一群慌乱的妇女后面向客栈的门口涌去。应劭见状也偷偷扔掉了自己的断剑,夹杂到几个看起来像是家丁的人中间。 应劭和延香到一楼的时候已经陆续又有几名城卫军感到,并且开始逐渐控制住客栈里涌动的人cháo。一名满脸肥肉的中年人正边推搡着拦在客栈大门中间的两名城卫军边高声叫骂,自称是膘骑将军的亲戚,再堵着门万一自己的家人出了事要他们全家抄斩。 先到的这十多名城卫军都只是些巡逻的低级士兵正好路过这里所以才能这么快赶到,稍微有些地位和官职的都因为这暴雪的天气躲在营地里,现在还在听到有山贼当街杀人放火引起民变后赶来的路上,所以他们之中并没有人有得罪膘骑将军亲戚的担当,而且洛淮军纪向来以保护民众为最重要的事情,再加上客栈里三楼四楼新下来的一群人用力一推,这十多名把守客栈门口想找出肇事者的城卫军也就只能被人流给无可奈何的冲到了两边。 延香和应劭跟着客栈的人群来到大街上,本来在暖和的客栈里面待着的旅客们被盖头盖脸的大雪当头一砸,显得更加混乱,纷纷向城卫军的驻地跑去。雪已经大的严重影响了远处的视线,延香示意应劭跟好自己,慢慢的落到人群中稍微靠后的地方,趁没有人注意把抱着的小女孩放在了街边一间主人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布庄里,在客栈正门街道上新增援来的一队城卫军还在可以看清的视距以外时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里。 延香拉着应劭躲在小道里一颗大树的后面看着增援的城卫军从前方的岔路口奔向刚才的客栈,过了片刻,拉着应劭衣袖的手突然滑落下去。应劭忙扶住延香才没有让她跌倒,这才发现延香在客栈房间里吃过那颗药丸后那种不健康的血sè已经完全退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笼罩着黑气的死灰sè。 延香不等应劭说话,就声音微弱但是斩钉截铁的道:“这附近有一间屋里没人,我现在,现在已经没,没法知道是那间了。”应劭把延香的一只手拉在自己肩膀上,扶住她另一边的肩头,凝神片刻,但是心慌意乱下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感应能力,不由得用头在树上狠狠一撞。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应劭一惊,心道自己千万要冷静不能乱来,否则只会害了延香,抬眼四周环顾,只见左边的一扇门前挂着一把大锁,心里大呼感谢老天,忙扶着延香走了过去。 走到门前,应劭掏出自己靴子中的匕首,准备强行破门,却被延香阻止。延香用右手从头发中抽出一根钢丝,让应劭拿住锁,插进锁孔里摆弄了几下,啪的一声轻响,锁就开了。 应劭把延香扶进门,在一旁靠墙坐下,脱下她的鞋子,把一边窗户的锁扣打开,然后走到外面把大门的锁重新上好。平静下心情,确信四周暂时没人后,应劭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段城墙边上,然后背身踩着自己的脚印边走边用延香的鞋在旁边印出一排脚印的走了回来,从窗户跳进屋子,锁上了窗户的锁扣。 延香已经从刚才应劭离开时的靠墙而坐变成倒在地上,应劭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探她鼻息,发现虽然微弱但是还在,略微轻松了些,抱起她轻轻放在内进房间的床上。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延香急剧的咳嗽几声,似乎吸不上气,应劭只觉得自己也呼吸不畅,拨开延香额前的乱发,发现她脖子上缠的那块割下来的桌布已经完全浸红了,应该是被血水一泡发涨所以挤住了她的脖子才让她吸不上气,忙帮她解开。只见一块厚厚的桌布吸满了血变得入手沉重,桌布下的火烷布倒是没有沾上血发涨,却有血不时的从里面渗出来,然后沿着火烷布的表面划落。应劭觉得嘴角又有股像延香冲向灰衣人时洒在自己嘴角的血滴那种咸咸的味道泛起,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他不敢再解火烷布,害怕会见到下面伤口的血喷涌而出,但延香不醒他虽然懂一些医术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的东岳毒伤。 仓皇无措的像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晚上,面对巷子对自己爷爷和朋友的杀戮,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哭泣。应劭狠掐自己手臂一下止住泪水,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苦思对策。 既然延香选择了从客栈门口出来一直带自己走到外面的树下才藏起来,就说明她认为一直到树下为止都没有被人发现。而自己刚才进屋放下延香后再出去到回来的这段时间感到自己的灵觉在一心想要救延香的心境下几乎已经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换言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屋子里应该算是安全的。可是在进屋锁好窗户锁扣的同时应劭有了一些安全和如释重负的感觉,完全脱离了那种极致灵觉的心境。 而且就算能继续保持那种心境可以感应到周围的一切从而能到外面去,应劭也根本不知道知行和文轩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所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可是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应劭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被他仍在一旁那块粘满了血的桌布,那种颜sè触目惊心。 应劭突然心中一亮,想到了在客栈那个房间时延香吃下的那颗血红sè药丸,当时延香比现在也强不了太多,但吃下那药丸后却像没事人一样的坚持了不短的时间。可是想到那药丸的效用时间过后延香现在的情况和她脸上那不健康的血sè应劭可以肯定那药丸是有副作用的,以延香现在的情况也许直接就会承受不住。 应劭小心的打开延香不大的包裹,很快就找到了那种药丸,他在屋里找不到水,就拿了一个碗,确信外面没人后打开窗户装了一碗雪。 用手把雪捂化成水,应劭想了想,把药丸掰开了四分之一大小的一块就着雪水喂到延香嘴里,想来是失血过多后口渴,雪水入口延香在昏迷中也本能的连带着药丸吞了下去。 看着延香吃下药丸后脸sè又泛过一阵笼罩着黑sè的殷红,应劭的心仆仆直跳,带动得他的肩膀也一上一下的颤抖,血气上涌得头也有些胀痛。他拿出匕首,看着延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延香就这样醒不过来,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想了。就在这时,延香睫毛微动,眉头紧皱,哼了一声,睁开眼来。 应劭紧张的看着延香,道:“你,你怎么样,我刚才实在没有办法,又喂你吃了一小半你在客栈的时候吃的那种药丸。” 延香剧烈的咳嗽起来,想伸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但左手抬到一半终究没有力气,又摔了下去。应劭顾不得许多,忙帮她轻抚被火烷布包裹着的脖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延香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应劭忙将耳朵贴了上去,才听到延香用很微弱的声音道:“我的胳膊好疼,快放开。” 应劭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捏住了她的胳膊,不知不觉下已经用上了几乎全身的力气,慌忙松手,道:“对不起,我,我还是没用。快告诉我怎么样能救你。” 延香凄然一笑,道:“你怕疼吗?” 应劭几乎和她是脸贴着脸,闻到她说话时呼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再看到她更加惨白的脸sè,心里一阵抽动,怕她的药xìng过后再次昏迷,忙道:“我要怎么做?” 延香无力的闭上眼睛,道:“把手伸过来。” 应劭闻言虽然有些不解但毫不犹豫的就把手伸到延香的面前,延香张开嘴,轻轻咬住应劭的手腕。应劭想来延香应该是要吸自己的血来补充一些血气,但等了一会却发现延香并没有咬下去,低头细看时,发现延香的嘴角微微颤抖,似乎没有力气可以咬下去。 延香抿紧嘴唇,拔出匕首,割开自己左手的手腕放在延香嘴边让血可以流进去。血流到延香嘴里时应劭看到她的眼皮很明显的抖了一下,但随即将流到嘴里的血艰难的吞咽了下去。手腕上割开的伤口不久就开始慢慢的凝结,应劭只得再割一刀让血可以快些流出来。 在伤口第三次开始凝结的时候应劭感到了一股眩晕和无力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次割开,延香突然把头扭开道:“够了,不要再割了。” 应劭只觉得自己每多流一分血让延香喝下去心里会觉得好受一分,虽然延香的脸上惨白之sè已经好了不少但那股黑sè的死气却还是笼罩不去,见延香仍然虚弱的闭着眼睛,咬了咬牙,抬手又向自己手腕割去。 延香猛的睁开眼睛,盯着应劭,应劭的手停在半空,默默地低下头,从怀中拿出伤药敷上后在床单上割下一小块包扎好伤口,静静的坐在床边。 延香呼吸慢慢变得悠长,好像已经睡去。应劭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到了棉被,小心的帮她盖上,自己在屋角颓然坐下,把头埋在圈起双膝的胳膊里。 天黑了下来,屋外的sāo动声也慢慢沉静下去,看起来城卫军在客栈明显是没有什么发现,在这种天气下也没法逐家逐户的搜查,扑灭在雪天里本来就只能是徒有其表的火后决定还是安定人心为上,只是不知道大街上那三具被延香所杀的巷子的尸体会不会产生什么难料的后果。 虽然不敢点亮屋子里的油灯,自己的火折子也丢在了客栈里,但透过关着的窗户映进来的雪光使得屋子里对应劭来说仍然是很明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床上的延香。也许是光线的原因,延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那种泛着黑sè的死气。 应劭看着面容平静的延香,心里也只感到一片宁和,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失血后的无力感和口渴在放松下来后如同cháo水一样的袭来。 想到延香也许还会需要自己的血,应劭站起身来,仔细在厨房内检查了一遍,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走了没有多少天,桌椅上只有很薄的一层集灰。但是进到厨房后应劭发现里面不仅是水,也没有剩下可以吃的东西,失望之余也不由得有一些如释重负,看来这里的主人并没有短时间内回来的打算,为了防止食物坏掉所以没有留在厨房,这让他不用再挣扎如果主人突然回来是不是立即杀掉对方。 应劭把窗户小心的打开了一条缝隙,发现外面的积雪看起来都已经到了膝盖的高度,白天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掩盖住了。雪虽然已经变小了些但还没有停住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冒险,只站在屋檐下没雪的地方在雪地的边沿刮了一层雪放进嘴里。虽然冰冷的雪刺得他嘴里有些发疼但却有一种惬意感,趁着雪还在下,他回去找出两个桶在地上仔细的刮了满满两桶雪。 回到屋里应劭关好窗户的锁扣,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以后装了一碗雪,捂在怀里,又拉出一张棉被围在身上,在墙角半睡半醒的闭上眼睛。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完全的睡着,但是应劭的脑子里面还是不停的晃过白天的画面,就像是做梦一样,昏昏沉沉的直到听见外面的鸡鸣声响起。 他站起身来,扭了扭有些发酸的后颈,向延香看去,发现延香正看着自己。应劭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走到床边,道:“你醒了多久了,渴吗?” 延香虚弱的恩了一声,应劭用左手的臂弯轻轻的抬起她的头,把水递到延香的嘴边。延香嘴唇碰到水的时候顿了一顿,然后把整碗水都喝了下去。 应劭仔细的帮她重新躺好,正想说话,自己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一阵咕咕声。刚躺下的延香不由得忍着疼痛笑出声来,应劭大感不好意思,道:“这屋子的主人好像出远门了,我在厨房里找过了实在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延香沉默下来,沙哑着声音道:“以你现在的身手和感应能力在寻常人家根本不会被屋子里的人发现。”见应劭沉默的看着自己,换上了招牌的诡笑,道:“我可是也饿得很了,你得想个办法,对了,地窖里找过没有?” 应劭一愣道:“厨房里好像没有地窖。” 延香没好气道:“这里也可以算是属于北方了,谁离得开酒,你给我喝得是雪水那肯定是没有找到酒水了。” 应劭暗道,就是有酒你伤这么重也不敢给你喝啊,不过看着延香比在地动湖受伤那次要虚弱得多的样子,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延香叹了口气,道:“这间屋子不算小,看起来主人的生活应该不错,多多少少会备着些好酒的,要藏酒只会是藏在地窖里。地窖不在厨房,你就不会到别处找找吗。这种过冬的季节除非没打算回来了不然肯定要准备一些蔬菜瓜果,那也只会放在地窖里。” 应劭虽然被她数落了一顿,不过见到延香说话的时候中气比昨天晚上足了不少,明显是大有好转,心里却只有高兴。加上从昨天中午以后都没有吃过东西了着实饿得有些厉害,笑了一笑,转身就要挖地三尺的去找地窖的所在。 走到房间门口时,听到延香在背后轻声道:“唉,真是蠢的厉害。水......很暖和。”应劭回头,却发现延香已经闭上了眼睛。 应劭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很快就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储藏间的柜子后面找到了地窖的入口,进去一看,除了几大坛酒以外果然还有不少的蔬菜瓜果米面肉干。当下拿出一袋肉松回到厨房,怕冒烟被人发觉,只好用烤火用的木炭生的小火就着雪水慢慢的炖开,先端给延香喂她吃下两碗,这才自己连吃了三碗,只觉肚子里暖烘烘的,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吃完后应劭收拾好碗筷,坐在延香的床边怔怔的发呆。延香睡了一整晚jīng神恢复了不少,见应劭又开始出神,奇道:“填饱肚子了发什么呆,难道是饱暖思**,又在想你的小芸公主?” 应劭正在想几个弄不明白的问题,一时没有用神在延香说的话上,随声和着恩了一声,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忙道:“不是。什么饱暖思**,说的真难听。”见延香脸上有一些血污,取过毛巾用煮肉松时顺便烧的一点温水浸透后拧干,轻轻的给她清理。 延香紧盯着给她擦脸的应劭,看到他左手手腕上包扎着的伤口,眼角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把还准备取笑他几句的话吞了回去。 应劭见延香这么近距离的盯着自己也不由得有一些不自在起来,脸皮有些发烫,但他努力装作镇定平常的样子仔细擦拭血污。 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贴近延香,不过当时心里惊慌担心得根本没有心情仔细的观察,现在给她擦脸才有机会细细的偷看。脸上清理干净的延香肤sè虽然仍然苍白但已经有了一些血sè,让他想起了在地动湖把她泡在龙涎草里的那一次,不过那时虽然自己也偷看了几次但是因为距离所以完全没有这一次看的感觉。 应劭心里一动,不知不觉地道:“眼前就有可以思的,我又何必想那么远。”话出口才发现不对,触电一样的跳开,慌慌张张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说,我并不是想要,反正我不是你想得那个意思。” 延香古怪的看着应劭,就像在看一个耍猴的小把戏一样,等他结结巴巴的说完一大堆不清不楚越描越黑的话后,才示意了一下他刚才坐的位置,道:“过来。” 应劭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道:“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延香轻轻一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了不成,让你过来就过来。我脖子上火烷布下面的纱巾上好像被血凝住了,怪难受的,帮我解开一下。” 应劭仔细的看了一会延香,想确定她脑袋里在转什么主意,但想到自己从来都没有明白过她到底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走过去轻轻的帮她解开火烷布,下面的那条纱巾已经紧紧的贴住了她的脖子,应劭伸手固定住延香的颈部,本以为会让延香应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破裂,没想到很轻松的就把纱巾拿了下来。应劭奇怪的一看,原来纱巾下面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那些疤痕仍然还在,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额外的显眼。 应劭呆了片刻,想开口问延香这些伤痕的来历,但想到她几乎从不说自己以前的事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手从延香脖子上拿开后才觉得刚才触手处温软细滑,应劭赶紧走开几步,把纱巾和火烷布放到盆里,背对着延香洗干净后晾在关着的窗边。 觉得自己稍微平静了些,应劭转过头,见延香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走过去道:“你在想什么呢?” 延香没有看向应劭,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有的人永远都不会变呢?” 应劭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人?” 延香眼睛的焦点似乎透过了屋顶,道:“很特别的人。” 应劭更加迷惑不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悦耳好听的声音:“严格来说,不能算人吧。” 第十二章 桃花驿马 - 洛淮 - dzpper () 应劭心中一惊,跨步转身退到床边,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正猜测刚才的声音是不是从屋外传来之时,那个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屋外没人。” 应劭剧震转身,差点撞到坐在床边的一个人身上。要退后时,一眼看到那人正抓着延香的手腕,应劭硬生生的止住退势抢上前去一拳袭向那人的后脑。那人还来得及回过头来对着应劭露出一个微笑,才微微偏头躲开。 应劭一拳落空,随即左脚横扫向那人腰腹之间,希望能先将他逼离延香身边。那人左脚从下面伸出,勾向应劭支撑身体的右脚踝处。 应劭眼见对方想要勾倒自己,立即右脚跳起离地躲避。但对方伸出的脚在半空中突然跟着应劭右脚如影随形的改变方向,准确的挑中了应劭腾空的右脚踝,应劭当即失去了平衡,摔向地下。 应劭腰间用力,顺着去势将横摔下去的身体变得头下脚上,左手在地上一撑,向后翻了个跟头重新站稳,两手手臂竖在身前准备应付可能会紧接而来的攻击。 但等到他做好防守姿势时却发现那人仍然坐在床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追击的打算。 应劭见他放开了延香,似乎没有恶意的样子,心里虽然奇怪,但是因为对方离受伤的延香太近,而延香却是躺在那里仍然在熟睡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被对方控制,当下不敢轻举妄动,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杂乱的发间一对好像没有睡醒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应劭一番,道:“你不是皇孙洛文轩。” 应劭有些诧异,但丝毫没有显露在脸上,道:“我本来就不是。” 那人点点头,道:“不过你......” 床上本来闭着眼睛的延香突然打断他道:“别装神弄鬼了,罗奇星。” 那人沉思片刻,挑了挑眉毛,道:“好久没听过有人叫这个名字,连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应劭还是第一次听到罗奇星这个名字,而且弄不清这人和延香之间的关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茫然。 延香见了应劭的神情,道:“他是洛鬼。” 应劭浑身一震,没有想到身为传说中代表洛淮武者顶峰一鬼一侠的洛鬼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由得仔细的观察面前号称天下第一厉鬼的剑客。只见他双眼无神,埋在杂乱无间的发下,乍一看就像一个瞎子一样,脸颊上没有什么肉,形容枯槁,鼻子细而且长,将略显黝黑的脸分成匀称的两半,虽然看上去显得很苍老,但却又总让人觉得他应该只有三十出头,最让应劭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手,手指特别的长,而且让人一看就有一种非常刚健有力的感觉,就像新开锋的剑刃。 洛鬼见应劭像每个第一次见到他的年轻人一样用崇敬的目光仔细的看着自己,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也仔细的打量起应劭来。 洛鬼的双眼依然还是那种没睡醒的样子,但应劭只觉得随着他的眼光移动自己的身上像被冰冷的钢刀刮过一样,而且心里越来越觉得厌烦yù呕,一股寒气直冲上脑海,连思想都好像正在被冻结。延香见应劭的样子有异,撑起身体,看了看洛鬼的眼睛,对着应劭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应劭闻言本能的道:“没,没有。”这一错神,顿时从那种全身如坠冰窖偏偏又燥热难受直想呕吐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全身出了密密的一层汗,他醒悟到自己刚才被洛鬼引动了内息的流动,却没有发觉其实自己实际上是差点被洛鬼弄得走火入魔而死。只是心里暗暗惊呼好险,盛名之下实无虚士,洛鬼不用接触就可以引动别人的内息,至少在气的修炼上,已经达到了知行给自己讲到过的人可以做到的顶峰,而且他还有一个称号是厉鬼剑客,想来是以剑法成名,那他剑法的修为必然更在内息之上。 洛鬼生xìng不是大jiān大恶却也绝非善类,虽不至于滥杀无辜但只要是可能会妨碍到他的人都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所以才会被冠以厉鬼的称号。刚才他本来只是想探查一下应劭的内息底细,但是发觉这个少年的内息居然比寻常练了一两年基础炼气之法的孩童还要差,在以气御剑作为修行之法的洛鬼看来,说应劭毫无内息也不为过。 因此当洛鬼发现自己的探查可能会引得应劭走火入魔而死的时候也并没有收手,就像在路上看到一文钱在面前的地上他不会绕开或者捡起来而是一脚踩上去继续向前走一样。但就在他认为应劭必死的时候延香似乎是随便一句话就让应劭轻易的脱离了出来,而且并不是强行切断了自己的控制,而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似乎如果自己能继续引动应劭的内息反而是一件有违天理的事情。 他再次想引动应劭的内息,结果又惊奇的发现对方体内的气息对自己的引导突然变得毫无反应,如同在一个瞎子加聋子的旁边再怎么跳和喊叫对方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一样。但应劭明明是有一些极微弱却足够自己利用有余的内息基础的,只是突然间在气的层面上,他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 洛鬼的沉思被一股危险的感觉所打断,他诧异的回过头去,只见延香的眼瞳化成了一股燃烧的冷焰,而自己的身形恍惚间陷进了那团冷焰之中无法脱离,以他这种修为的人也不由得心里一惊,咳嗽一声,道:“为什么?” 延香眼中的冷焰跳动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洛鬼好像知道延香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转朝应劭招招手。 应劭的身体现在本能的察觉到洛鬼全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直觉告诉他应该远离这个人。但他见延香只是盯着洛鬼,没有向自己说明她跟洛鬼的关系,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咬了咬牙,走到洛鬼的面前。 洛鬼略为理了理遮挡住眼睛的乱发,看起来jīng神了些,至少不像个病怏怏到快死的瞎子了。他伸出手,示意应劭把手掌给他。 应劭望向延香,没有把手伸出去,洛鬼也不着急,就那么等着。延香眼中的冷焰闪烁几下,消失不见,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不是人,你小心点。” 洛鬼笑了笑,接过应劭伸过来的左手,道:“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看来你非常紧张。就算是自己都已经确定了,还是愿意从哪怕一个像我这样的鬼这里知道更多一点的东西。” 延香闭眼躺下,道:“反正你不是人,也无所谓。” 应劭满脑子疑问,但知道不是问得时候,只好盯着面前在自己手掌上不时划弄的洛鬼,心下有些揣揣不安。 洛鬼皱起眉头,顿时显得更加苍老,道:“这条疤怎么来的?” 应劭顺着洛鬼的手指一看,发现他正指着一条竖着穿越了自己掌心的疤痕,仔细一想,似乎是昨天逃脱巷子追杀时自己突然走神被延香划的那一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对方,但应劭眼神闪烁中无意的瞟了延香一眼。 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离洛鬼的眼睛,他重新把目光放到应劭的手掌上,道:“你的生辰八字?” 应劭心想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是文轩那告诉他也没什么,便据实说了。 洛鬼放开应劭的手掌,沉思了一会,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延香,道:“有意思,真的奇怪。” 应劭闻言愕然,延香也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洛鬼。 洛鬼道:“你手掌上那道伤疤但正好在这时候出现,应该是天意,或许是老天不想泄露你的命运,所谓道法自然,我也不能强逆天威。至于你的八字......”洛鬼顿了顿,“我只能说,你的一生,都伴随着桃花和驿马,而且还......你这种命格也算是罕见。” 延香插口道:“桃花是什么意思?” 洛鬼右边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奇怪之极的笑意,道:“他的桃花神煞非常奇特,生命中会出现很多的女人,但他们的命运线最后却大多都是转向不同的方向,可是无论结果怎么样,那些或长或短的交汇却都是恩怨纠缠,至于驿马......” 延香露出诡笑,道:“果然是sè中饿鬼之相,这回证明了吧。” 应劭已经逐渐适应了她有事没事要拿自己取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实际上有他不明底细的洛鬼在场,因为怕说错话应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各自有着自己的想法,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洛鬼看了看延香,又看了看应劭,走出房间,就像他出现的时候一样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了屋子里。 房间里只剩下延香和自己,应劭顿时感觉轻松了一大截,望了望房间的门外,轻声道:“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延香嘴角带着轻笑道:“洛鬼既然光明正大的表示他出去了,就不会躲起来偷听,何况他感兴趣的事情,也许根本没有答案。” 应劭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下了肚子里。 延香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今天不想说谎,而且关于洛鬼有很多事情我也还没想清楚,或者说我并不比你清楚多少。昨天晚上你好像在想一些事情,不如说出来听听。” 应劭本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何况是一直强势的延香,听她这么说,便暂时将洛鬼的事情放在一边,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不该问的,不过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而已,不方便的话你就当我没问过。” 延香装作害羞的样子道:“我们之间还怕什么呢,我还没有许配人家,而且对男方比我小不介意的。” 应劭顿时有种说书先生在声sè并茂的讲二十八孝故事的时候旁边有人杀猪的感觉,轻咳一声,捂住脸,缓和了好一会的情绪,才道:“这个我,我也很关心。不过,不过。”想来对方多半还是敷衍过去,不问也罢。 延香一副小女子得意的表情,道:“好了,不跟你胡扯,你到底昨晚在想什么,先说好,如果是我们的芸公主那我可帮不了你。” 应劭见延香嘴里以前自己的芸公主现在变成了“我们”的芸公主,心里知道说起这个她的话又该长了,不如不提,索xìng装作没听到,道:“我是奇怪,上次在地动湖的时候,你受黑球的东岳毒好像比这次要深的多,但是为什么这次你的伤恶化的比上次厉害的多,而且恢复的也慢得多呢?” 延香咳嗽几声,脸上涌上了一些血sè,看了应劭好一会,才道:“人又不是一直不会变的,而且......你现在不是也比那时候强了很多吗,再说当时周围有不少新鲜的龙涎草可以用。” 应劭听她这么说,扭头看着房门外想了一会,叹了口气,道:“当时除了担心你以外,我也在想知行老师和文轩他们怎么样了。” 延香道:“憋了这么久看我死不了终于敢说出来了?” 应劭看着延香的眼睛,缓缓的道:“昨天晚上,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虔诚过,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来任何神佛或者妖魔的保佑。我第一次这么的想做到一件事情,希望自己可以成功,因为我真的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当时我虽然心里也记挂着老师和文轩,但是直到你后来睡着以后我才敢去想他们。” 延香没想到应劭会说出这些话来,咬着下嘴唇呆呆的看着应劭,半晌才又挂上了诡笑,道:“算你还有良心。你的知行老师无论智计身手都是上乘之选,文轩又是个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家伙他们没那么容易出事的,搞不好现在正在哪里大吃大喝呢。” 应劭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也想过了,巷子昨天堵截我们的只有十三个人,而且从他们的身法看来除了我以前见过的十五以外其他只有三个人是跟他一级的高手。当时十五还一心想要把我们引到埋伏里面去好借助地利,明显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作的万全准备。老师和文轩应该比我们先到一个时辰,按道理说他们在老师手里吃过大亏如果动手的话会安排主力去对付他和文轩,可昨天那十三个人正常情况下是没有多少把握可以留下他们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老师和文轩最少是逃到了城外,所以巷子目前在这里能聚集到的人手中的主力都出城去追他们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的实力而且我对他们不是太重要,所以只是按对我一年前的印象做了推断留下了这十三个人对付我们。” 延香赞赏的点点头,道:“想不到你也能想这么远了,我们进城的时候城里没有什么异常,这说明知行和文轩可能发现危险没有进城,或者是巷子的人根本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借城里的地形逃脱在城外直接发动了进攻。寡不敌众下他们也不知道城里是不是更危险连留下暗号给我们都来不及就只能往荒野里逃跑而且至少是暂时成功的摆脱了追踪,巷子也因此发现我们更擅长在荒野里逃命所以才把对付我和你的地点定在了城里。” 应劭沉声道:“我太大意了,还是没有仔细通透的考虑我们的处境,巷子既然是世上第一的暗杀组织对于暗记之类的必然有独到的研究,都怪我。” 延香道:“后悔也没用,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毕竟我们现在跟有周克明支持的巷子比,无论在人手,信息,各个方面的差距都太悬殊了。你现在还是把心思放在我们之后到广武去的路上才是正事。” 应劭止不住的一阵烦躁,发泄似的轻声嚷道:“我就不明白巷子这样帮着周克明有什么好的,就算周克明再怎么样难道还能让巷子成为国教什么的不成,而且现在周克明形式也不见得就好。” 洛鬼悦耳的声音在应劭身旁响起:“小孩子脾气。” 应劭吓了一跳,以他现在龙息术强化后的感应能力就算是十五那样明显高出他一截的人屏息凝气下只要到了他身周一丈左右就算隔着障碍物没露出身形都会被发现,而洛鬼已经两次很自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到半尺处而自己毫无察觉,前一次还可以说是延香受伤后自己心慌意乱,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应劭感觉到了对方的深不可测。 洛鬼把一个酒坛递给应劭,道:“想不到这家主人居然藏有不错的黄酒,可惜不知道他这是女儿红还是状元红,反正是留不到他儿子中状元或者女儿出嫁那天了,”朝门外努了努嘴,“外面桌上有两只烧鸡,我看地窖里还有不少腊牛肉,都去收拾了,天冷得紧,正是煮酒吃肉的好时候。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应劭看了眼延香,接过酒,又看了眼窗户,才道:“应劭。” 洛鬼不解的看着应劭看窗户的动作,等看到他回头时眼中担心的神情,才醒悟到他是怕自己被人跟踪,心里骂了几声后不由得好笑,对这个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少年突然多了几分好感,道:“敢跟踪我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应劭把酒和肉都拿到厨房,忙碌起来,间歇的好像听到洛鬼在和延香说话,不过仔细一听又没有声音,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将酒和菜收拾好后端进房去,搬进一张桌子在床边摆放好,又在桌子下燃起了一个炭盆,应劭这才给自己和洛鬼一人搬了个凳子,然后扶延香坐起来。 洛鬼看着应劭扶延香坐好,忽然道:“你不会看上了这个屁娃娃,想要养他做小相公吧?” 应劭惊诧的看着洛鬼,心想真是不愧他洛鬼的外号,说出来的话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延香毫不文静的往嘴里塞进一只鸡腿,含糊不清的道:“他至少比你年轻。” 应劭更是一头雾水,难道这个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实际上应该怕是有五十岁的洛鬼竟然和延香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 洛鬼用手撕下一块牛肉,道:“二十多年前你娘说在找人叫我滚蛋,两年前你也说在找人叫我滚蛋,你们到底都是在找什么人,难道是找这样的小嫩娃子。我罗奇星一生就对两个女人说过要娶她,偏偏你跟你娘都叫我滚蛋。” 洛鬼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恨意,而且明显有一部分冲着应劭而来,应劭再傻现在也明白了延香和洛鬼之间大致的关系,想到洛鬼追求延香的娘失败二十多年后碰到可以做自己女儿有余而且明显知道自己和她娘之间事情的延香居然仍然毫不忌讳的再次表白心迹,不由得默叹这是一笔什么糊涂账。 延香继续示意应劭给她倒一杯温热的黄酒,道:“滚蛋就是滚蛋,你少女人吗?” 洛鬼一拍桌子道:“因为你跟你娘都够直,对我的胃口,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所以被人骂不是人,是鬼。你跟你娘不喜欢我就叫我滚蛋,就算我告诉你们我是谁,有多有钱,从来没有对别的女子动心过,而且让你们看到我清理干净以后有多好看,你们还是只有一句滚蛋。” 延香不再看洛鬼,专心对付桌上的食物,道:“就算你再活二十多年,碰到我,还是只有一句滚蛋。” 洛鬼闭上乱发下本就像瞎了一样的双眼,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道:“也许,我喜欢上的不是你们,而是那句滚蛋。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延香不耐烦地道:“知道就好,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到现在才想通这个问题。” 洛鬼睁开眼睛,道:“事不过三,已经有三次,足够了。”开始默不作声的吃菜喝酒。 应劭见气氛有些压抑,道:“罗前辈......” 延香打断他道:“叫他洛鬼。” 应劭看了眼洛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小心的道:“这里属于洛水流域,是你的地盘,所以知道我们和巷子在这里的事情很正常。可是洛鬼前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洛鬼盯着应劭看了一会,道:“你们有一个受伤了,出城外逃的可能xìng很小,躲在城里如果是有人的房子会有很多不方便,必须要制服房子里的人,有人的房子突然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容易引起怀疑,你们的选择必然是躲在没人住的房子里。没人住的房子并不是很多,看看屋顶的雪融化的细小差异就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有人待在里面,总是要比空屋子暖和些的。” 应劭心悦诚服的道:“前辈果然见识过人,还好你不是巷子的人。我还想问一下,你之前说我命里除了,桃花还有驿马,那代表着什么呢?” 洛鬼道:“驿马代表旅途,一生伴随着驿马是四处奔波之命,主你一生极难安定。”略顿了一顿,继续道,“根据我的推断,你掌纹上被伤痕遮盖住的地方,应该是你一生的转折,因为那条疤痕的左边和右边,掌纹的纹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应劭听到自己的一生在某一刻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很想追问会发生什么,不过洛鬼没有解释更多。想到他说也许是天意不愿泄露自己的命运,或许连他也不知道,明白问也没用,不由得自己沉思起来。 延香突然插嘴道:“别信他的,他连我的身世都看不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 洛鬼皱眉道:“我确实看不懂你的手相,不过就星相之术而言,当今之世敢说独我一人而已,就算是叶封再世也不过是和我伯仲之间。而且你不肯透露你的八字,这样的情况下我认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延香不屑的哼了一声,并不搭理洛鬼。 洛鬼转向应劭,道:“应小子你实在了得,她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我洛鬼一生自信任何方面都不比人差,只有在女人这里,我输给了你和她爹。” 应劭本想解释一番,但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什么也没说。 洛鬼倒出酒坛里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似醉非醉的看着应劭,道:“巷子这次来的都是参与过围捕太子的人,不过你们可以放心,进广武前都不会再出事了。” 应劭正在咀嚼这两句话的意思,洛鬼已经起身走出了房间,忙追出去道:“我的老师和文轩他们怎么样了?” 洛鬼背对应劭道:“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应劭眼前一花,洛鬼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面前窗户的锁扣已经被打开。 回到房间,延香已经在床上拥被而坐的想着些什么,应劭收拾好碗筷,也坐到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延香似乎知道应劭在想什么,道:“雪是不是停了。” 应劭恩了一声,道:“刚才看好像快要出太阳了。” 延香道:“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我明天应该就可以赶路了。” 应劭看了看延香,道:“你还是多休息两天,既然洛鬼说我们进广武前不会再出事,那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延香奇怪的看了看应劭,道:“洛鬼据说倒是从来不说谎。你在吃醋。” 应劭一愣,避而不答的道:“雪要化完怎么也还得一天,我们后天再出发好了,有三天左右不会有城镇了,我也得把路上的食物和一些必备的东西准备好。” 延香笑了起来,道:“你居然会吃醋,还吃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老男人的醋。” 应劭脸红道:“我只是奇怪他居然被你娘拒绝后碰到你又立即追求你,这实在是有些......他说有三次足够了,看来你和你娘一定长得很像。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爹是什么人?” 延香似乎发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止不住的捂着脖子大笑道:“干嘛,听了洛鬼的话你想找他说的那个输给的另外一个人,我爹,去讨教一下吗?” 应劭看着地上道:“我随便问问罢了。” 延香躺了下去,盖好被子,道:“可惜,不管是哪种,你都不可能找得到我爹。” 应劭奇道:“为什......”随即想到延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她爹已经过世了,赶忙住口。 延香望着屋顶,轻轻的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应劭看到延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便站起来,钻出窗户去买帐篷和一些赶路的时候会用得着的东西。 等应劭在屋外关上窗户后,延香睁开了眼睛,望着应劭的方向,道:“可是我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第十三章 古城闲话 - 洛淮 - dzpper () 虽然洛鬼说暂时不会再有事发生,但应劭想到买东西时会见到很多人还是做了些准备,帽子和围巾把脸遮去了大半,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装束在外面最近这段rì子以来初次露脸的太阳下反而让他显得有些怪异。不过似乎旁人也只是当他比较体弱怕冷,丝毫没有多留意。 城里的居民完全没有受到之前sāo乱的影响,随着太阳的出现宜郡这座城市彻底的从冰雪中醒来,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在城中为快要到来的新年做着准备。 应劭走了一段以后看到有个茶馆,里面很是热闹,便抱着打探消息的心理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茶馆里这次sāo乱自然是最热门的话题,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穷酸秀才们都在议论纷纷冲突双方到底都是哪里来的一些山大王或者流窜犯。应劭留神细听了一阵,这才知道巷子那天被延香所杀的三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因为大雪的影响没人看清厮杀双方的模样,城卫军也就没有了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由于各方面看起来都只是一起普通的仇杀,而在崇武的洛淮这种侠者以武犯禁的事情并不少见,一般江湖人物都恪守着不伤及无辜这条底线,官府往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这次烧了两座建筑而且有一名醉汉受了轻伤过了一点,但既然查无可查,官府也就只出了几张“前rì流民械斗,元凶已然外逃,必将绳之以法,民众无需惊慌”云云的布告了事。 知行当初介绍路线时专门叮嘱过这一带地形复杂而且过往商旅众多有盗匪滋生让应劭小心,但同时也说除了在城外路上偶尔会被打劫财物以外还没有听说过有敢入城抢劫杀人的。应劭记起延香在喊着山贼进城杀人的时候客栈里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到城卫军的营地去,证明民众对城卫军保民护城的能力非常有信心,这样一来布告出了以后除了这茶馆里忧国忧民的秀才们抨击官府以外普通民众确实没有什么继续关注这件事情的理由。 又听了一会,见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讨论的话题也已经开始转到了其他的方面,应劭便走了出去,顺手撤掉了帽子和围巾。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应劭找准一个周围没人的时机迅速的穿过窗户进到屋内。放下背着的包裹,看到延香坐在房间的窗户边发呆。 应劭见房间的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道:“你怎么不多休息。” 延香回头看着应劭,带着一丝平静的笑意道:“我已经没事了,从来都是你做饭,今天我突然想做一次,敢吃吗?” 应劭坐到桌边,夹起一块牛肉吃了下去,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但还是微笑着道:“很好吃。” 延香也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好的酒,望着应劭道:“怎么个好吃法?” 延香看起来怪怪的,应劭认识她以来从没有见过她保持现在这种文静的样子这么久,仔细地又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吃下去,应劭道:“其实刚才我说很好吃是骗你的,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不过我现在觉得,真的很好吃,有一种,家的味道,就像无论客栈的房间多么富丽堂皇,还是只有平凡的家才永远是最温暖的。你做的菜吃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让我感觉就是永远吃也不会腻。” 延香笑道:“想不到你才十五六岁就已经这么懂哄人开心了。” 应劭急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延香自己吃了一口,轻轻的道:“真的还是那种感觉。” 应劭见她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延香看了看应劭,突然道:“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做多少件事情了?” 应劭一愣,支支吾吾的道:“好像,好像,是三件吧?” 延香左手托腮,右手用筷子在桌上慢慢的点来点去,好像在考虑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应劭见了她这个样子,脑门一热,冲口而出道:“其实,只要是我做得到又不会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多少我都会帮你去做的。” 延香冲他一笑,道:“你看你连到底答应了我几件事情都有些记不清了,这才几天,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应劭道:“到底多少件不是太要紧吧,但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我答应过你的。” 延香道:“我现在在这里而且还有能力帮助你,你当然记得了。哪天我不在了,或者变得又老又丑,也许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应劭急忙道:“怎么会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延香一笑道:“那你就做到这件事吧,至少这辈子,不能再忘记我了。” 应劭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紧张的道:“难道你要走了?” 延香拿筷子敲了一下应劭的脑门,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难道是听洛鬼说了你有不少的桃花会上门,嫌我碍着你了!” 应劭摸了摸额头,心里却顿时一轻,委屈的道:“我只是听你说的好像要离开的意思,所以着急而已。” 延香白他一眼,道:“世人总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是只要你真的不想散,除了东岳那个老混蛋,又有谁真的能让人分开呢。” 应劭听她提起死神的名字毫不忌讳的就骂,想到她的伤势,心想难道这次她的伤恶化的非常严重,所以才有那些话,不由得愣愣的看着延香的脖子。 延香发觉到应劭的眼光,诡笑道:“你在看哪呢?” 应劭想着心事,只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延香见应劭这个样子,也有些无趣,接下来想调笑他的话全都落了空,两个人第一次沉默的一起吃完饭。 收拾好碗筷后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刻,冬天天冷人容易嗜睡,虽然今天出了太阳要稍微暖和了一些,但宜郡不少人也因此赶着奔波了一整天比较疲累反而比前几天提早的休息了。虽然延香的伤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应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搬了两张矮桌在房间的角落当床守着。 窗外热闹的声音逐渐静谧下来,恍惚间应劭有一种回到湖县的感觉。似乎这是湖县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自己有这种宁静的感觉吧,应劭面朝着紧闭的窗户想着,就算屋外寒风刺骨,至少现在自己暂时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不过不同的是,那时有一个照顾着自己的爷爷,而现在爷爷不在了,却有了一群新的同伴,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 虽然在同伴中无论智计武勇现在应劭都在最末端,而且在修炼一年多以后还是接连被洛鬼和十五轻松击败,但现在的洛鬼以武道而言是站在整个世界顶峰的人,所以应劭从没有为此感到沮丧,反而有些为能够一睹他的真面目而惊喜。和十五的交手虽然当时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够追上十五的可能,甚至在延香受伤后一度有些自暴自弃和轻生的念头,但延香伤势无碍后今天又晒了晒冬天里难得的太阳,让他觉得自己的jīng神状态似乎比以前明显提高了一个层次,想到了很多以前忽略掉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和十五的交手过程。 当时自己在机缘巧合的占尽地理优势时满以为虽然不敌年岁相差不大但可能比自己要多习武七八年的十五,但应该相差不是太远足以缠住他。可是实际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毕竟七八年是一个非常大的差距,而且十五明显修习的是储气之道,在目前的内息和搏杀方面的的jīng进速度本就不是自己的通气之道可以比拟的。所以自己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一击落空并且落往下风让自己的自信产生了非常大的打击,严重到影响了判断力,使得在面对腾空撞来的十五时有一种对方是无法战胜的心理,觉得能挡对方十招已经是侥幸。 在这种情况下以自己优异的灵觉和观察力居然都没有发现十五隐藏的并不是太好的肌肉预先收力动作,直到他快要和自己的剑锋相遇时预先收力动作完成做出了大的蓄力动作时自己才发现。可是为时已晚,在准备不足下不但没有发挥出镜反剑术的察敌入微先敌预动的jīng髓,而且连最为基本的卸力借力都没有用出来就直接跟十五硬拼一记,双方内息的巨大差距在这种情况下注定了结果只会有一个,如果不是自己这一年刻苦修习得来的身体自然反应躲开了断开的剑锋甚至会稀里糊涂的当场毙命。 可是白天想到这里时应劭的心情已经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并没有自怨自艾,而是仔细的把这个过程思考了好几遍,以至于在买东西时都忘了给钱差点被店家当作骗子围殴。不过应劭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目前肯定不是十五的对手,可是这次交手自己因为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高手导致的心理紧张和有些不愿意太多去想的原因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如果现在模仿当时再动手一次的话,自己甚至能清晰预见到在十五第一招膝撞自己卸力后退后双方的整个交手过程,确定通过房间的桌子,床,板凳等等的帮助,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肯定可以挡住他最少一炷香的时间。 应劭一共没有和十五见过几面,算上在新安府的时候也就见过他动手两次,可是奇怪的是似乎已经知道了十五很多最可能使用的招式和套路,而这其中的大部分自己却可以说完全是凭空想出来的。应劭困惑不已,这究竟是心情大好下自我安慰的空想还是龙息术带来的奇特功效,不过目前所知唯一比自己对龙息术修习更深的知行现在和文轩一起下落不明,自己如果想不清楚没什么人能帮得了自己。 想到这里应劭觉得有些头疼,而且保持着这个姿势太久身体都有些酸了,于是把微微蜷曲的双腿尽量伸直,然后让整个身体都在被子里放松下来,准备不再想这件事情,这时延香粗着嗓子憋出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芸妹妹,我好想你啊,想的我现在都睡不着了,你在哪,是不是也在想哥哥我呢。” 应劭现在心情大好,于是翻了个身细着嗓子也学延香的声音道:“洛鬼叔叔,有人欺负我,帮我打他。” 侧身支着头的延香一愣,道:“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应劭也支起头,道:“你才是呢,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吓我。” 延香一时没明白应劭说自己吓他是什么意思,见他看着自己只是笑才明白过来是说她跟女鬼一样突然在背后怪声怪气的说话,联想到前几天还说梦到自己半夜披头散发起来挖眼珠子,轻轻一笑,把被子掀起一角,道:“来,到这里睡,女鬼都需要阳气的才能存活,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应劭苦笑一下,道:“延香姐姐你不要老逗我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延香本来想再说sè中饿鬼在伺,但听应劭叫了声姐姐,便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应劭奇道:“我只是伸了伸腿,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我呼吸频率还有身体状态基本都和睡着时是一样的,难道不会是做梦翻身吗?” 延香道:“你睡着时只会平躺,侧身一般都是在想问题,而且你睡得很死,一般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应劭正想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突然醒悟到自己跟她同床睡过,虽然两人连盖的被子都几乎没有碰到,但已经不由得有些脸红。 见应劭没有接话,延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昨晚和今天我睡得够多了,现在睡不着。” 应劭道:“我也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睡,那我们聊点什么呢?” 延香想了想,道:“反正我现在不想说些烦心的事情,比如你的文轩和周克明之类。” 应劭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去想他们,总觉得既然后天才出发,到出发前再去想这些好了,后天早上之前,我只想做一下宜郡城里普通的居民。” 延香道:“好,后天早上之前最后几句。你是有些累了,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渔民,突然变得要勤学苦练还要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和yīn谋,动辄有生命危险。目标虽然很远大,想达到却是千难万险,难得有了点柳暗花明兆头的时候,又碰上了这次的事情。而且你一直以来的主心骨老师陈知行现在也不知所踪,所以你很迷茫,之后一段时间需要你来扛起之前你老师帮你担负着的责任,你觉得压得你有些喘不过气,想要逃避。这都是很正常的,真的面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事情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应劭看着延香,从眼神中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点了点头,放开一切的道:“就当休息一下吧,我看你好像能走动了,不如明天我们出去外面玩,多走动一下应该也有好处。” 延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今天你在外面逛了那么久,宜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城,估计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应劭仔细的想了想,今天走在路上思考时被自己忽略的路边情景逐一掠过,道:“出门往左走过两条街右拐不远有家宗北面馆做的是打底的卤面,我路过的时候闻着很香,应该很好吃,明天我们去试试,恩......对了!我还隔远看到城南好像有一个叶封庙,香火挺旺的,可以去逛逛。” 延香皱眉道:“那个什么陈朝国师,自己吹牛号称六百年内最接近成仙的叶封?” 应劭道:“那不是他自己吹牛吧,是后人公认的,我听过他的不少故事,”想了想,觉得依延香的一贯表现来看还是先确认一下的好,“你知道他?他不会在你那里是跟东岳神和穿云一路的吧?” 延香诡笑道:“我当然知道他,这种名声大实力小的家伙总是会比那些低调的能人要被无知愚民膜拜和提起的多,想不知道都难。不过也就名不符实罢了,比起东岳和穿云这两个混蛋他简直都可以算圣人,去看看也没什么。” 应劭暗中抹了把汗,道:“那就好,那就好,夜也深了,还是早点休息明天好有力气出去玩吧。” 延香道:“瞧你这出息,去个叶封庙跟什么一样,好像就怕去不了似的。等等,你不会小时候跟一群小屁孩过家家打架什么的时候就喜欢大喊着我是叶封吧。” 应劭轻声道:“村里的孩子一般都不跟我玩得,只有爷爷会陪我玩。”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假扮叶封而爷爷装作自己麾下小兵走卒的事,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好在没有点灯,虽然有雪光映照进来,但就算自己看延香也是模模糊糊,应该不会被她发现。 延香甩了甩支头的手,似乎有些麻了,把头躺回枕头上,道:“你困了吗,可是我还是睡不着,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先睡着。这样吧,你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讲满一百件你就可以睡觉了。” 应劭啊了一声,不过见延香盯着自己一眨不眨,无奈的想了想,只好从自己记事的三岁跟隔壁家一条几个月大的小黄狗打架开始讲起,不过毕竟这两天没有延香睡得那么久,那阵兴奋劲一过已经觉得疲倦的都有些睁不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屋子里没有了延香的踪迹,应劭心中一惊,胡乱披上外套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出房间。看到窗户的锁扣已经打开,应劭不由得怔怔的有些发呆,似乎回到了湖县那晚爷爷抱着自己闭上眼睛的那刻,知行和文轩现在也都不知所踪,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而已。 浑浑噩噩的走回房间,应劭颓然在桌边坐下,手却触碰到了一张纸,抬眼看去发现上面有字。应劭如获至宝,赶紧拿起来细细一看,只见上面是两个清秀的大字“面馆”,旁边还画了头在太阳下睡觉,肥嘟嘟的赖皮小猪。这字条应该是本来就放在这张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因为比应劭睡得那两张桌子要高,所以他躺着的时候没有看到,坐起身后六神无主的就直接去了房间外根本没有注意到。 当下到床后一看,延香的小包袱果然还在,应劭心下大定,想了想,将字条揣进了怀里,洗漱一番,等到屋外没人的时候熟练的翻窗而出。 冬rì已然高照,虽然雪还没有化完但走在太阳下面的时候非常的暖和,应劭有了昨天的教训没有再穿的跟个粽子似的。前一天的忙碌似乎耗掉了宜郡人不少的气力,街上的人少了不少,正好显得热闹又不拥挤,暂时抛开了一切又知道延香在前方等自己的应劭走在街上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 一些不畏严寒的松竹种在这条主街道的两旁,店铺装修也都是古sè古香,衬着一些还没有化尽的残雪,很是有一些史册中千年古城的感觉。应劭对宜郡了解不多,只知道它是前往卫国的几条路中比较好的一个选择,但在城镇建设上有这样的内涵,显然不是商旅过路税费多官府可以在资金方面放手作为就可以做到的,宜郡的城官一定是个极有文化底蕴的才子。 不过应劭虽然一向都很喜欢各地的文化,但是因为家境贫寒只是得到了好心私塾先生的允许不时能站在堂后听一些课,还得受那些学生的白眼,因此对文化方面根本说不上有多深的了解,感叹一会后,就想起了如果被延香知道自己在街上突发风sāo志观察这些东西累她久等会被怎样讥讽和对付,当下加快脚步走向已经在不远处的面馆。 眼看再过一个拐角就是约定的面馆所在处,忽然听到左边一间食馆里传出喝骂声,应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到十岁,满脸漆黑脏兮兮的小男孩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提着背心,一脚蹬翻在食馆外的地上,抬起脚就踢,一边踢一边骂:“狗崽子居然敢到爷爷这里来抢东西,老子踢死你个没娘教的狗rì的。” 地上的小孩一边护住身上的要害一边把手里的几个包子拼命往嘴里塞,同时还含糊不清的还骂:“杀千刀的老王八,小爷我千辛万苦的受累入你娘亲,才有了你,你居然打老子,简直是反了,小心天打雷劈!” 那伙计听他骂得比自己更恶毒,本来还因为对方是小孩有些忌讳,盛怒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着脚处尽朝小孩身上的头胸等要害踢去,才几脚地上的小孩鼻子嘴边就渗出血来。 围观的人虽然纷纷指责那伙计下手太重,但那小孩骂得着实恶毒,伙计也长得满脸横肉的样子,所以并没有人上前去阻止。应劭见小孩被踢了这么多脚也不见有同伴来救他似乎是孤身一人,本就心中不忍,而且被勾起了自己的身世,当下几步上前去,在那伙计狠狠踢下来的一脚上轻轻一带,那伙计踢向小孩头部的这一脚就落了空,堪堪擦过小孩的左耳踢在了地上。 那伙计全力一脚踢在碎石地上,脚被反震得一阵发麻,抬头一看一个比地上的小孩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大怒之下也没有想到应劭穿着虽然不是富贵但是非常整齐根本不可能和小孩是一路的人,只当是小孩的同伙来救,反手一巴掌就朝他扇去,喝道:“又一个小狗崽子,找死吗?” 应劭低头躲过,在对方腰间一带,那伙计就失去了平衡,滴溜溜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应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孩,见他满不在乎的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饿鬼一样的把剩余的包子全塞进了嘴里吞下,然后怒视着那伙计。 应劭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哥,这小孩偷东西是不对,不过他应该只是饿急了。而且你已经把他打成这样,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不如他那几个包子的钱我来给,就这样算了吧。” 那伙计转了两圈又摔一跤,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过也知道了自己不是应劭的对手,实际上他刚才也是一时怒起冲昏了头脑,在洛淮私自打死人就算是小偷也是要进城卫军营的。接过应劭塞到手里的一串钱,那伙计又恶狠狠的瞪了小孩一眼,走进了食馆。 那小孩对着食馆的门口呸了一声,对应劭点点头,道:“小哥,谢了,老子以后出头了定有回报。”转身便走。 应劭见他摸着头上的伤口,走的一瘸一拐的样子,赶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正要说话,那小孩回头就不耐烦地看着应劭道:“干嘛,我可没钱谢你,想因为我救了你就骗我让我帮你干什么勾当去丢命也别做梦,没别的事别挡着小爷发财。” 应劭微微一笑,掏出自己的钱袋,打开来掏出一块足有五两的银子递给他道:“小弟弟,我看你也是家世不幸才会沦落至此,这个拿去,先治一下伤,之后......”说到这里,才想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小这么多的小孩能做什么谋生,只好顿住,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 那小孩低下头,突然抱住应劭大哭道:“我方无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哥哥,你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最好的人。” 应劭一阵感触,正想跟他说,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我比你幸运的是有人曾经对自己很好,所以现在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对他好一点,却听得背后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冷冷的道:“可是小无邪啊,你却对你哥哥不太好。” 应劭回过头去,只见延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背后,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捏着方无邪黑兮兮的小手,那黑兮兮的小手上正拿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钱袋。 一惊之下应劭忙去摸腰畔,果然钱袋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低头看着额头上仍然在流血的方无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无邪被延香捏着手拿回了钱袋递给应劭,拉到一边站定,仍然满不在乎的道:“小娘子生的不错啊,多少钱,来陪小爷玩玩。” 延香看着他,只是冷笑不语。方无邪也不在乎,晃头晃脑的四处乱看,突然惊讶得呆在了那里。 应劭正要随他的目光转头去看,眼角余光中却见方无邪没被抓住的一只手迅捷无比的向延香胸前摸去。延香哼了一声,抓住方无邪的右手放开,在他右边肩窝一点,又回去抓住了方无邪的左手。 方无邪肩窝一酸,整条右臂都完全使不上力气,伸在半空中就无力的斜斜垂下,怒骂道:“老娘们儿你把小爷的手怎么了?小爷拿这个小白脸的钱关你屁事,你是他娘吗,看你这么丑也生不出这种还算白净的儿子来,看来肯定是你这个老娘们儿这么老了还养这种十几岁的小白脸,不要脸!” 纯以相貌来说应劭虽然不属于丢进人堆就没人认得出来的那种,却也只能说是五官端正,而延香即使放在昆定城里也肯定会被算上是有名的美人,唯一的遗憾是脸上总带着病容。而且两人虽然看起来就知道延香要比应劭大上几岁,但远远不至于到当妈的地步,应劭年纪本来就不大即使看起来比应劭大上好几岁也顶多只是刚到二十,一般人看来他俩就是姐弟的差别,方无邪这么说明显是想要激怒延香了。 谁知道延香完全没有露出怒意,只是保持着那种冷冷的笑容看着方无邪,道:“我是不是他妈,他是不是我养的小白脸你不用知道,但你很快就要知道你姑nǎinǎi是谁了。” 方无邪眼珠急转几下,突然大喊道:“人贩子拐卖小孩了,救命......呜。”喊到一半已经被延香把一个他刚才掉在地上没发现的包子整个的塞进了嘴里,顿时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路人虽然也有听到的,但大多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延香看起来娇弱,也不像会伤天害理的样子,于是反倒都希望她能好好整治一下这个骂人恶毒的小贼。 应劭正要求情,延香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已经到嘴边的话自然再也说不出来,只好静静的看着延香会怎么做,心中揣揣如果真的太过份的话,自己要不要阻止。 延香到旁边一个摊贩那里借来条布带,把方无邪的两只手捆住,吊在刚才那个食馆旁,让他脚刚好可以着地,然后诡笑得看着他,道:“你叫我一声姑nǎinǎi我看你年纪小就放过你。” 方无邪以为她要把自己捆在这里挨冻,怒道:“爷爷不叫,你个不要脸的老娘们儿!” 延香突然对着方无邪甜甜的一笑,道:“那就对不起了。”手伸到方无邪的腰间一动,方无邪的裤子就掉了下来,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方无邪又羞又怒,道:“你,你个老,你干嘛脱我裤子!” 这时应劭见到方无邪头脸都是漆黑,偏生屁股却是白白的,而且在冷风中两腿不停的发抖,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想起方无邪毕竟脸上还在流血,这样不合时宜,忙收住笑。 谁知道方无邪被应劭一笑更怒,他不敢再骂延香是不要脸的老娘们儿,一肚子火便全撒向应劭,道:“笑什么笑,没见过小爷这么雄伟的话儿你自卑了吗,这老,她是不是每天就这么脱你裤子的?” 应劭脸一红,见延香脸sè不善,忙道:“算了,别管他,不值得。你先去面馆等我,我买几个包子就来。” 延香凑近脸红得通透的方无邪旁,柔声道:“小弟弟,这下服了没有。恩,我知道你还不服,不过姑nǎinǎi不跟你玩了。”说完高高扬起手掌。 方无邪以为她要打自己嘴巴,咬牙决心绝对不叫出声来,结果那巴掌却落在了他的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到了,又是一阵哄笑,方无邪头低得恨不得钻进裤裆里去,偏偏手被绑住,再不敢说话,只怕延香再让自己更丢人。 第十四章 近仙者封 - 洛淮 - dzpper () 延香专心的对付着面前的一碗蘑菇肉片的卤面,桌上已经放了三四个空的海碗,旁边几个大汉看得惊叹不已,应劭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坐到她的旁边。 延香指了指仍然放着没动的两碗卤面道:“一碗牛肉一碗牛肚,都是给你的。” 应劭小心的道:“为什么都是跟牛有关的?” 延香白他一眼,道:“你不是跟巷子有仇吗,牛好像是巷子的图腾,他们不许吃牛肉的。” 应劭心道现在好像是你跟我有仇,但心里毕竟虚,不敢多说,只把面碗拉过来开吃。 延香吃完面前的卤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家店果然不错,分量和做法都很地道。” 应劭道:“你喜欢就好,晚上我们再来吃。” 延香忽然道:“放走了?” 应劭一愣,想到肯定瞒不过她,便道:“嗯,毕竟是小孩子,,这种冷天吊久了会生病的,还被打得那么惨,不快点医治的话也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我知道你也只是教训他一下,不会真想让他冻死在那里的。” 延香脸上看不出喜怒,道:“还送了银子给他?” 应劭沉默的点了点头,有点怕这样被她不冷不热地逼问,便使出对付延香最常用的办法,转移话题道:“你当时怎么会在我身后的?” 延香看了他一眼,道:“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人,听见有吵闹声就去看看,正好见到你这个傻子被人摸钱袋,还号称灵觉异于常人,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应劭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停下了筷子,思索片刻道:“他当时装的太像了,我实在没想到也就没留意,而且偷钱袋似乎不是能威胁到我安全的事情。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你,不然恐怕马上要被老板提着丢出去踢的人就是我了。” 延香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笑,加上本来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便不再提这件事,但见应劭才吃了半碗面,想了想,又让伙计给自己加上一碗卤面,讲明应劭付钱后道:“叶封庙在哪里,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应劭看了看延香新端起的一个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的面条,道:“不就在城南那个顶上飘着一面黄sè旗子的杆子那里,全天下的叶封庙门口都有那种旗子,在面馆门口就可以看到。” 延香说话间新上的那碗面又没了一半,看到应劭终于勉强算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碗,摆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道:“我怎么知道,又没有去过,不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说来也奇怪,叶封这家伙不是据说没有成仙吗,为什么还会有他的庙。” 应劭把第二碗面吃了几口就已经觉得全饱了,很想问问延香为什么平时也没见她食量怎么惊人,但是一碰到觉得好吃的东西却总是可以让人惊叹不已,不过想了想方无邪的事情还没有算完全过去,现在这种让她喜怒难料的问题还是放一放的好,便道:“你对叶封知道的有多少?” 延香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对周围几个已经完全合不拢嘴的大汉摆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才道:“叶封,叶封,好像是个什么国师,权力很大,修为也不错,在东脊有一次曾经听人提起是说在一个什么山顶什么会之后就突然不见了,之后还有一些传闻,不过我没仔细听。” 应劭又吃了几口,虽然这店做的卤面确实非常好吃但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放下银钱,示意似乎仍然意犹未尽的延香边走边说,逃难一样的走出了面馆,直到拐过了一条街,才装作没有看到延香一脸坏笑的道:“叶封是陈朝仁景之治中仁帝的国师,文武双全。前半生在南方戎马征战,平定南蛮诸族之后拜为丞相,兼领镇南将军事,推行改革鼓励生产,整顿吏治为仁景之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后来沙蒙北方为患陈朝连战连败连大将军洪庞都战死,几乎被突破了北诺防线,他又挂上大将军印前往安阳镇守了三年,一直到沙蒙因为领军的流沙亲王中流矢而亡退却才回到昆定。不过在仁帝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上他却突然吹奏了一曲后就借酒醉提前退宴,然后挂上官印不辞而别流浪于江湖,就算仁帝下了六道圣旨寻他都没有再回去。现在大家提起出将入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延香听罢,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个叶封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你好像有点遮遮掩掩的,而且也没回答为什么他没成仙却会有庙。” 应劭道:“我虽然以前都几乎没出过湖县,不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去过新安两次。有一次是新年前,在叶封庙里玩了整整一天,那次正好有一个书院的夫子也带着学生们去学习先贤风范,一路跟着听他给他学生们的讲解才有了这些认识。”指了指前方,“很多东西现在说透了就没有意思了,要配着叶封庙里的画像听才有意思。” 延香在听到应劭说小时候被爷爷带去新安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面sè如常,便道:“有那么有趣吗,现在吹得这么神,要是我进去了只想睡觉你可就完了。” 应劭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在自己腰带那里摸来摸去。延香奇道:“你在干什么?” 应劭摸出一些铜板,道:“你有没有铜板,每个人要三个,我这里只有四个。” 延香嘟了嘟嘴道:“干嘛,难道进去还要收钱?”不过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应劭。 应劭把一个铜板放进了延香的手里,道:“不是的,每年第一次进去前可以在塔池那里许愿。丢三个铜板,如果能丢进塔池中间那座塔最上面的窗口里就可以让叶封帮你达成三个你默许的愿望,很灵的。” 延香没好气道:“叶封帮我达成,不是又说他没成仙,我帮他还差不多。你说的就是很多人围着的那个池子吧,就那么点大,只要那窗口不比这铜板小,闭上眼睛我也能扔进去。”虽然这么说,还是揣着三个铜板跟在应劭后面走了过去。 应劭笑道:“看来你果然从没有进过叶封庙,这个塔池的由来等待会进去了再跟你说。塔池中间的塔只有一个窗口,而且借助塔底流水的力量在不停的转动,丢之前必须边绕着塔池走边看着自己手中的铜板,每一个都全神灌注的许下愿望,等许完的那一刻什么都不想的把三个铜板立即向塔扔去。所以虽然那个塔的窗口不小,但是能不能扔进去完全只能看运气而已。” 延香嘟囔道:“搞这么多古怪,你准备许什么愿望。” 应劭一笑,道:“丢之前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先过去了。”说完右手摊开,掌心托着那三个铜板,跟着人群一边绕着塔池转圈一边凝神默想。 延香见应劭那么虔诚的样子,加上周围的人都纷纷拿着三个铜板去试自己的运气,便也托着三个铜板加入了绕池的人群里。 默默的许完了三个愿望后,应劭闭上眼睛,心念着:“叶封保佑,至少前两个愿望,一定要实现。”抬手就把三个铜板扔了出去。 只见其中一个铜板直直的就飞进了窗口里,引来周围的人一片叫好。第二个铜板飞的稍慢,但也进了窗口,却在塔内壁上弹了一下又跳了出来。第三个铜板本来看轨迹也要进窗口,横里突然又飞来了三个铜板,应劭的第三个铜板跟飞来的三个铜板一撞,掉进了塔池里,那飞来的三个铜板中的两个也被撞开了去,不过剩下的那个却正好飞进了窗口。 应劭一声可惜,往那三个铜板飞来的方向转头一看,发现延香也正惊奇的看着自己,心想不会这么凑巧吧,走到延香面前,还没开口,延香先道:“那个撞我的铜板是你丢的?” 应劭一愣,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 延香诡秘一笑,道:“对不起就完了?我辛苦的三个愿望啊,这样就被你废掉了两个,你得告诉我你许的愿望的都是什么,不然,你自己看着办。” 应劭心中愧疚万分,想到一直都觉得延香有些什么不愿提起的心事,加上她的伤,虽然这个许愿不一定作准但如果刚才她的三个铜板能进去最少在心理上对她也是个安慰,便道:“我前两个愿望是你的伤能好起来和文轩能成为古往今来最好的皇帝。” 延香沉默片刻,随即道:“我的伤都能跟你和洛文轩的梦想相提并论,你骗我的吧。” 应劭忙道:“不是的,其实如果真要我说的话,你得伤比文轩的帝业更重要,因为如果你的伤不好,你就会......而文轩的理想就算完成了,也只会死几个可能本来就该死的人,并不能救到什么不该死的人。” 延香微微点头道:“虽然,恩,算你有良心,第三个呢?” 应劭脸一红,道:“那个只是小事,而且跟这些都没有关系的。” 延香好奇起来,一把拉住想往庙里走的应劭,道:“不行,你如果不说我就过去跟那边那几个小姑娘说你看上她们了,想花钱娶她们做小妾让我去做媒。” 应劭脸更红了,不过脸一扭道:“别的什么都可以,这个我真的不想说,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能告诉我你得三个愿望都是什么吗?” 延香闻言回头看了看塔池中仍在转动的塔,嘿嘿一笑,道:“那还不容易,不过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告诉我?”见应劭点了点头,便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某人不能赖皮,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应劭听到某人,道:“什么事情?” 延香道:“我只记得有人说过一定会练成龙息术治好我,又记得有人答应过我替我做很多数不清的事情,我希望他如果赖皮的话就跟今天那个方无邪一样的下场。” 应劭听到她前面一句时心想果然她最挂念的事情还是那伤,但听到后面那句时不由得想起了她今天整治方无邪的手段,不禁一阵恶寒,赶紧道:“这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那你还有两个愿望是什么?” 延香用手卷了卷自己的鬓发,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见应劭一脸茫然的样子,指了指塔池中的塔,“我三个愿望都是一样的。好了,快说你的第三个愿望。” 应劭张大了嘴,愕然道:“那岂不是说你第一个铜板进去后已经实现了愿望,第二第三个铜板带着的相同愿望本来就作废了进去不进去都无所谓?” 延香面容一肃道:“谁说都是一样,你吃一碗面和吃三碗面都是吃了面,效果能一样吗,赶紧说你的第三个愿望。” 应劭想起她吃面时的样子,闭上眼睛静了静心神,低头看着侧面道:“男子汉成家立业,除了跟文轩一起完成他的目标以外,我当然就是想在十年内能有一个家,娶到一个漂亮的老婆。” 延香盯着应劭看了一会,转头看向塔池的池底,道:“可惜,你的第三个铜板掉下去了。” 应劭恩了一声,虽然看不到延香的表情,但想今天还是多拍拍她马屁的好,文轩在地动湖时用的那一招似乎很有效,便道:“十一年后也不错,或者叶封是想告诉我可以娶到不止一个能有延香姐姐这样漂亮的老婆。” 见仍然没有动静,应劭心下揣揣难道拍到了马脚上,提心吊胆的走到她的侧面偷偷一看,只见延香似乎盯着塔池中间转动着的九层铁塔若有所思,心道原来她看出了塔池的大致原理,难怪会没注意到自己的奉承之词,真是白废了半天劲,讨好的道:“塔池里面铁塔的底座都是模仿叶封在昆定时亲自做的定星盘所造的,据说以一年为一个周期,每年初一子时整塔顶的窗口都会正好是面向正东方,然后受到rì照水流风向等等所产生的影响而自行调整旋转速度,从而合乎某一种天地间的至理。在周围按照从北到西再到南和东的方向转圈时,许愿人的执念会被铁塔底的定星盘感应到,然后通过叶封根据星象之术所设计的脉络纹路进行一种复杂的计算,再反馈到许愿人身上,影响到他丢出铜板的时间和力度角度等等,达到预言愿望能不能实现的效果。不过据说即使是昆定叶封庙里的那个他亲手做的定星盘也因为在安阳时有过损毁而产生了偏差,灵验度相比之前大为下降,这些仿制的就更差一些了,但即使这样也还是相当灵的。本来我想进去之后看到了叶封定星图的时候再告诉你的,不过你好像都已经自己看出来了。你看,塔底那个八边形的底座就是定星盘。” 延香似乎被应劭指向塔底定星盘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惊了一下,啊了一声,看了看应劭,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塔的底座,道:“叶封这家伙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看来洛鬼说自己跟他伯仲之间只是吹牛而已。”轻咳一声,“难怪我看着这底座的转动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我可不太在行这种东西,我们进去吧。” 应劭见她脸上微惊的神sè一闪而逝,又挂上了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想她果然见到叶封留下的这些东西后也跟自己一样的为叶封的惊才绝艳所震惊了,不禁很是有些得意,当下道:“里面像塔池这样的东西应该就没有了,新安那里也是只有塔池一个,据说只有在昆定城的叶封庙里才保存有其他叶封留下的事物,因为那些东西没有太多吸引游客的价值所以也就没有仿制。不过如果那个夫子没有说错的话,每个叶封庙里都和新安的一样有钟真的徒子徒孙们临摹的叶封十二奇壁画,新安庙里那个是谁画的我不记得了,虽然已经有了破损,但还是连那时候完全不懂画的我都觉得非常jīng美。” 延香不屑的道:“说得好像你现在就懂画了一样。” 应劭被她这句话噎得不轻,不过一向饱受打击的他只是微微一笑,率先跑到庙内正殿前的一面石墙前,兴奋的向延香招手道:“快来看,果然这里也有叶封定星。” 延香慢慢的从后踱步过来,无可无不可的看着应劭所指的那幅叶封定星。图中一个作文士打扮的男子侧身面窗而坐,即使是晚上一个人在屋子里头发和衣着也都是一丝不乱,窗外群星闪烁,最显眼的应龙双星和曦辰隔空遥望,在一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凹坑来表示大多时候暗淡不可见的东岳死神,文士左手拉着右手袖子,右手反持一把刃面上有一条黝黑细纹的长剑,剑锋抵在固定于面前的一个八边形金属盘上,似乎正在沉思该怎么刻画下一道纹路。 整幅图刻在石墙上一块经过打磨的光滑之处,看起来应该是先用炭笔勾画出大致轮廓,然后让石匠粗略加工,再仔细着画后涂上简单的sè彩。因为年代久远sè彩几乎都已经掉光了,不过画者明显在最后画完后又用利器沿着线条进行了一番仔细的雕琢,所以仍然看起来栩栩如生。 “没想到画的还挺像的,似模似样,钟真的徒子徒孙都有这样的功夫。可惜没机会让他给我画一幅,不然挂在什么楼上,看得人肯定比叶封这家伙多。”延香最终点了点头,不过显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工的技巧上,最后几句更是有些不伦不类。 应劭小心的道:“我只听宣纹说过昆定最有名的,的,尘香院里有姑娘们把画像挂在楼上让下面的人们出银子,谁出的多就可以拿下,延香你......” 延香皱眉道:“什么尘香院,我说得是你老师的清远阁,他们主阁的七楼上面有一座小楼挂着一些所谓龙沙之战至今最出类拔萃的人的画像,一般据说五十年以上才会出现一个有资格挂上去的,哼,不过是一些无谓之人搞得一些无聊......”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盯着应劭,看了看周围,“那个洛,那个宣纹说的?那家伙能吐出什么东西来,他说的尘香院是什么地方。” 应劭的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道:“是,恩,是一家书院,京都所有的,那个,才女们都在那里,所以他说京都的才子们都喜欢到那里去花钱。” 延香狐疑的看了看应劭,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才道:“那为什么要挂画像?” 应劭把心一横,微笑道:“宣纹说京都里最近一些年流行自画像,所以那些才女们最好的作品也就是自画像了,而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才女有限,所以才子们有一张那些才女的自画像聊寄相思也是好的。” 见延香似乎还想再追根究底,应劭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到那面石墙的背面,指着背面那副保存的异乎寻常完好的壁画道:“你说叶封在什么山顶后就突然不见,就是这幅曲终人散。对了,他最后吹得那曲就是《穿云容》,你很喜欢的。” 延香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道:“奇怪,这幅画好像常年有人上蜡,对面那幅残破褪sè成那样这边的居然保存这么完好。” 应劭四面看了一下,突然轻轻的拉了拉延香,示意她让开一下。延香不解的看着应劭对她偷偷的指了指右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少女挽着一个竹篮正走过来。看那少女容sè颇为秀丽,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应该是哪户的小姐。 延香疑惑的看着应劭,应劭却只是笑而不语的用眼神让她看下去。延香见他吊自己胃口,想要出个鬼点子给他点教训,但那少女已经走到了旁边,一时不好发作,便只有看下去。 只见那少女先双手合十对着壁画拜了三拜,才掀起竹篮上盖着的布,拿出一块看起来就是专门用来保养壁画的上好蜂蜡,细细的涂在那幅壁画上,看那神情似乎比她自己平时梳妆时还要细心。 延香好不容易才满肚子疑问的等那少女涂完了蜡,正想等她一走开就逼问应劭,没想到那少女看到微笑着避在一边的应劭时,居然红着脸走了过去。 应劭一时也有些蒙了,不明白这少女想干嘛,只好愣愣的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 那少女低着头,声细如蚊的道:“这位公子,能帮我把蜡块分开一下吗。” 应劭这才发现那少女的左手上拿着一块未开封的蜡块,专门制作来保养壁画的蜡块都非常珍贵,而这少女手中的显然更是上品,严密的封在一个木盒中,想要打开很是要些力气。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柔弱异常明显没有力气打开,想到自己的紧张失态应劭在旁边延香带着不屑的冷笑中赶紧帮那少女打开了蜡块递给她。 少女轻轻的接过放进了自己的竹篮中,转过身去微微抬起头准备走开,突然满脸通红的又转身低下头对应劭道:“公子贵姓?” 应劭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正想回答姓应,但眼角余光见到延香在一边微微的摇了摇头,忙改嘴道:“在下姓宣,能帮上姑娘的忙非常荣幸,不过我跟,恩,内子已经逛完了叶封庙,现在正准备出去,就不打扰姑娘的雅兴了。” 那少女惊异的抬起头看了应劭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延香,突然露出一种好像如释重负的表情,微笑道:“多谢宣君,恩,那也不妨碍你们了。” 应劭施礼告别后忙带着延香赶在那少女身后跟着的家丁过来前走出了叶封庙,才到塔池边,只听到身后有有人窃窃私语:“王兄,原来今天就是张小姐第七百七十七次拜叶封庙和上蜡了啊,真是可惜,我当时怎么就不在那里呢。” 另一个声音道:“李兄,别说你,我都在后悔呢,不过也没办法,谁也不知道张小姐跟他爹来宜郡前去过多少次叶封庙。这小子真是狗屎运,不过还好,他已经有媳妇了,看背影还好像挺俏的,难怪对张小姐毫不动心。” 应劭回过头去,只见远处两个一看就知道是酒sè过度的纨绔子弟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周围的人也都看着自己议论纷纷。那两名纨绔子弟似乎没想到离这么远也会被应劭听到,不过见应劭看向他们,自恃在宜郡家世显赫反而怒视着应劭,一副吃定应劭不敢找事的样子。 应劭已经大致猜到了刚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不宜在这里被过多关注,正想赶紧离开,却看到延香巧笑嫣然的向那两名纨绔子弟走了过去。应劭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但想到延香向来比自己冷静和仔细,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不过既然她没有招呼自己,于是就站在原地看她想干什么。 只见延香走到那两名纨绔的中间,两人见到延香的面容赶紧装出一副浊世才子的样子跟延香见礼。延香看了一眼应劭,偷偷的诡秘一笑,跟那两名纨绔走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这样一来应劭就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不过看他们不时对自己视如牛粪的怒目而视,却对一脸委屈表情的延香指天顿的样子,而且毫不掩饰对这个自己名义上“妻子”的兴趣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 等了一会,只见延香用手捂着嘴对那两个纨绔偷偷说了些什么,那两个纨绔立即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之下手舞足蹈的走了。应劭心里犯着嘀咕,走回来的延香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应劭诡笑一下,领头便走。 好不容易等走过几条街,见旁边没有什么人,应劭实在憋不住了,问道:“你跟那两个人说什么了,他们怎么那个样子?” 延香先看应劭一眼,然后突然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到莫名其妙的应劭决定还是不问了转身继续走的时候才跟了上去,道:“我现在可算是相信洛鬼的星象之术绝对不在叶封之下了。” 应劭奇道:“怎么了?” 延香正sè道:“他的桃花神煞非常奇特,生命中会出现很多的女人,但他们的命运线最后却大多都是转向不同的方向。” 见到延香学着洛鬼的表情和声音说出这段话应劭突然本能的感觉到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看了看周围道:“现在看来我们最好不要再露面,那间卤面馆是去不得了,好在屋子里还有不少食物。” 延香似乎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接着道:“我都帮你打听清楚了,那小姐叫张豫思,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她爹就是这里三年前上任的太守。她曾经在叶封庙的塔池发愿为所到之地的所有叶封庙壁画上蜡七百七十七次后,希望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且据说他爹早年丧妻所以非常疼爱这个女儿,跟他的同僚闲谈时说过只要不是大jiān大恶心地歹毒之辈,只要他女儿喜欢不管是女婿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在乎,等于是认了他女儿这个心愿。那张小姐从来到叶封庙都是不跟人交谈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看来应该是正好满了那七百七十七次之数,据那两个家伙说算起来好像确实是差不多。想不到那么多富家子弟和才子在那里蹲候张家小姐的七百七十七那么多次都没有等到,你居然无意去了一次就撞伤了桃花。” 见延香边走边笑东倒西歪,应劭皱眉道:“哪有这么巧的,按你说她才不到十八岁,就算她十三岁就发这个心愿也只有五年时间,七百七十七次的话不是两三天就要去一次叶封庙,以她那种大家小姐就算她爹再怎么豁达也不会让她这样抛头露面的。” 延香怪怪的看着应劭,拍了拍他的头道:“按你那么算人家姑娘头发白了还没完成心愿呢,还是你告诉我那壁画总共有十二幅,称为叶封十二奇的,去一趟全上一遍就是十二次,算起来刚好一个月左右去一趟。” 应劭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想到刚才张豫思的秀丽容sè,却也不禁有些心动,但转即轻叹了口气,道:“就算怎么样也好,我都从没有见过她。婚嫁是一生的事情,虽然我不否认更喜欢漂亮的姑娘,但如果双方合不来,在一起也是不会快乐的。” 延香歪了歪头,道:“这话老气横秋,不像你说得出来的,宣纹那家伙更不可能,难道是陈知行教你的?” 应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道:“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连山珍海味吃久了也受不了,再漂亮的容颜就算不会老去时间长了也会看腻,到时新鲜感过去如果双方xìng格爱好什么的合不来的话最终只会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延香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个陈知行还能体会出这个道理。不过你今天也太不留后路了,以那张小姐的身份肯定是不会做妾的,那杨说她搞不好就对你死了心,岂不是连增进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应劭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只是挤出了一点笑,把注意力转到了街道两边的松竹上。 延香见到应劭的表情,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别苦着个脸了,我知道你想说你跟她家境差别太大双方很难有共同的话题,何况那小姐今天只是因为发的心愿才来试着跟你搭话,听到说你已经成亲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放心好了,今天你的第三个铜板也可以勉强算是我撞飞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这个愿望。” 拐过一个拐角,过卤面馆而不入的向他们现在藏身的那间屋子走去,应劭随手在路边抓起一小块还没完全化掉的残雪把玩,看着已经发硬的雪块在自己手中慢慢化成水滴下,突然道:“谢谢你,昨天你跟我说得很有道理。放松一天以后我突然觉得应该长大了,以前我一直以一个弱者自居,躲在别人的庇护下过活,总觉得还是一个孩子,遇到无法面对的困难时就会不知所措,寄希望于一个足够强的人比如爷爷或者老师来帮我解决,以后我不会在心里说怎么办这三个字了。” 延香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习惯xìng的想拍拍应劭的头,但想了想,改作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你能帮助文轩成功,作为他的患难之交必然是他最信任的心腹,高官厚禄扬名立万都不在话下。全洛淮有名的美人会踏破你府里的门槛了,到了那时候恐怕你想只娶一个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为了帮你找回愿望,我会一直帮助你们的,不过......” 第十五章 再次起行 - 洛淮 - dzpper () 应劭见她语气一转,道:“不过什么。” 延香诡异一笑,道:“进去再说。” 应劭满腹狐疑的和延香打开窗户上加装的一个小暗扣,钻进了屋子。走了大半天实在有些累,两人习惯xìng的在房间里各自的床上坐下,喝了几口水后,延香在两人的饭桌上单手撑着头道:“为什么叶封庙里同一堵石墙上两面的壁画待遇会差别那么大,你那时候还没说呢。” 应劭没想到她突然岔到了这个问题上,道:“其实不止正面的那一幅,所有的叶封十二奇除了作为本来作为叶封结局让人在离开叶封庙时看的石墙背面的曲终人散以外其他的壁画都破败的很厉害。” 延香道:“你那时候很怪的让我看那个张小姐,难道她比较与众不同,或者年轻的姑娘小姐们都是只给那幅曲终人散上蜡的?” 应劭点头道:“那得从那幅画的含义说起,不过我也是照搬当年那个私塾先生的说法。对了,那幅画什么样子的你记得吧?” 延香略为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大概就是远景一座山上,很多人围着篝火高歌,近景是山下的叶封手里拿着一根笛子迎面走来。” 应劭道:“叶封在安阳镇守的第三年,沙蒙退却,他荣归京都,于是仁帝在昆定城外的天柱山上为他庆功,这时候的叶封已经封过相拜过将,造出了定星盘,除了没成为皇帝以外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可是在这一次他作为绝对主角的庆功宴上,当仁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却说只想要一点时间,然后在山顶上用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吹奏了一次曲穿云容》,因为曲调婉转哀伤,勾起了所有能够保全xìng命回来的将士对死去战友的思念,近半数铁血沙场的军人号啕大哭,到最后整个天柱山上的人包括仁dì dū一起跟着叶封的曲调和声而唱歌。不过等到大家最后缓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叶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名他的亲兵告诉仁帝叶封不胜酒力先请辞回去了。就在这时山脚下响起了叶封一声如同山崩一样的呼喝。叶封用的是沙蒙的语言,当时只有御史沈中粗懂一点,于是他立即上奏仁帝叶封刚才喊得话意思是永远深爱沙漠草原的风光,接着他又密奏早就风传在北诺叶封不趁沙蒙退却时追杀是跟沙蒙有约定一起颠覆陈朝所以为免打草惊蛇沙蒙才退却,请求仁帝立即把叶封抓起来问讯。仁帝本来不信,不过禁不住沈中外又有几名大臣轮番相谏,就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派禁卫军首领去把叶封请来,结果禁卫军只在叶封的府里发现了一张告辞的奏折和叠得整整齐齐的官印官服还有各种仁帝赏赐他的金银珠宝,叶封唯一带走的只有仁帝还不是太子流落边境与他相识时送他的一个酒壶。正好当时北诺七镇中一名一直跟随着叶封同时也是仁帝心腹并且懂沙蒙话的将军回京述职,仁帝才解开了叶封留下的这个谜团,原来叶封在北诺的时候抓住了一名沙蒙的俘虏,因为是个女人而且会说陈朝的话所以叶封一时心软没有杀她,结果那名俘虏桀骜不驯,每天骂叶封和陈朝,叶封觉得她的观点很新奇就在军务之余跟她辩驳,却总也说不过她,最后连叶封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陈朝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的。命运就是这么奇怪,这两个人每天的互相辩驳中居然产生了感情,不过他们严守着界限,互相间的谈话后来都不涉及到沙蒙与陈朝这次战斗的相关。最后与沙蒙的决战中流沙亲王亲冒矢石攻击安阳城墙时中流矢身亡,沙蒙退去。叶封这里回到府里准备释放那名俘虏,才发现她已经自尽身亡,看了她的遗书才知道她是流沙亲王的女儿,从叶封亲兵那里听到了她父亲阵亡的消息。北诺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加上这名沙蒙郡主还是皇帝的心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差点把她杀死才亲手抓回来的,于是包括他在内就一直没有人向皇帝提这件事情。叶封在天柱山下那句话在沙蒙的语境中理解意思是他永远都深爱着那个女人,沙漠草原的风光是那名女俘虏沙蒙名字的含义。仁帝知道自己错怪了叶封,当下就处斩了沈中。叶封一曲《穿云容》终了后走了,所以这幅图称为曲终人散,也同时象征他和他所爱的人最终生死相隔。因此很多年轻的女子都喜欢这幅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像叶封一样文武双全又能一辈子倾心爱自己的人。” 延香撇了撇嘴,道:“沈中这个人太悲哀了,做了皇帝的替死鬼。我看过不少他修正和补完的各朝各代史书杂记,不但下笔公正,而且讲究真凭实据,连野史的旁边都注明了一番考证,这样的人怎么会仅凭一句话就诬陷别人造反。按你说的当时明显是叶封功高震主,皇帝要杀他,结果叶封正好出走了,皇帝拉不下面子又不能留人把柄说自己没有容人之量,于是就杀了沈中把罪过都推到了他身上。” 应劭抿了抿嘴,道:“也许吧,反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谁也没办法找到真相。” 延香道:“这还不容易,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去翻翻陈朝史书,看看沈中有没有后代,如果有的话是不是官运亨通。这仁帝听你说的不像个昏君,在不得不做出这种亏心事之后,必定不会就此灭掉沈家,而且之后肯定会有所补偿,不然他怎么能收拢人心。这种亏心事不是人人都看不出来的。” 应劭道:“看来如果延香你去做皇帝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什么都能一眼看出来而且找到解决的办法。” 延香诡笑道:“你见得多了也就和我一样了,哪朝哪代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到最后你会跟我一样连他们的名字和谁做的哪些事情都要记不清,因为他们所有的所作所为从根本上看完全没有区别。恩,对了,你不是问过我跟那两个家伙说过些什么吗?” 应劭不知道延香怎么突然转回了这里,道:“嗯,是啊,你应该不认识他们吧,怎么说了那么久,难道就是打听了一下那个小姐的事?” 延香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道:“我确实还跟他们说了另外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应劭想着是祸躲不过,硬着头皮道:“你如果愿意说的话我当然想听了。” 延香恩了一声,道:“我跟他们说,我是那边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的童养媳,经常被他欺负和打骂,现在他正要带我到昆定一家叫什么尘香院的地方去,说要卖什么。然后我问他们昆定的尘香院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的。” 应劭只觉得额头有冷汗流下,心想难怪那两个纨绔看自己的眼神表现得那么大义凛然,以他们的品xìng,那种地方就算因为太远没去过也肯定是知道的,心里打鼓的同时斩钉截铁的道:“那些都是文轩说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延香两手十指交叉相叠托着下颚,微皱着眉头,奇怪的看着应劭,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认账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拿他没法,便道:“听你讲了以后现在觉得叶封这家伙倒是挺有趣的,可惜我的兴头才起来就被你的豫思给打断了,这个你总不能否认吧,说说该怎么办吧。” 应劭知道论起耍赖皮就算十个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想了想道:“我已经应承了你无数件事情,不多这一件吧。” 延香作出一个如梦初醒的表情,微微颔首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那这次我要点东西好了。” 应劭见她上上下下的不停打量自己,似乎势利妇人在市场屠户那里仔细观察一头整猪考虑该买哪块肉一样,强作镇定道:“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延香不屑的道:“我还没开口呢就哭穷了,你师父陈知行好歹也是清远阁的弟子,他们刮钱可比巷子都要厉害。再说今天你掏银子给那个方无邪的时候我可看清了,那袋子里面的钱最少够寻常人家过两三年的。” 应劭有些无奈的掏出钱袋,直接递给了她,道:“老师虽然给我了,但终归不是自己挣的,所以我并没有把这些看作是我的钱。不过上次我看你的袋子里面全都是金子,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延香诡秘的一笑,将他的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道:“你也知道我的钱袋里都是金子,那把你这只有这么点钱的钱袋拿出来居然还装出这么一副割了肉的表情。” 应劭委屈道:“可是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延香从怀里掏出一颗白sè的小石头,放进了应劭的钱袋,丢回给应劭,道:“你现在确实是没钱没权,不过还是有宝贝的,这块火烷布如果拿出去卖,最少都是价值千金。” 应劭看了看延香从脖子上解下来的那条火红sè的小围巾,委屈的道:“我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 延香见他拿出自己塞进他钱袋的那颗小石头随便看了看就塞了回去,笑道:“果然是不安好心,还好我早有防备,说你怎么无缘无故就送给我。不过我现在给你的可也是绝世珍宝,这下就扯平了。继续说吧,如果你以后有权有势了送点什么给我,古人都说**倾国,我肯收礼物可是你的荣幸。对了,那石头记得收好,绝对不能被火烧到,可别以后弄丢了然后又跟今天一样不认账。” 应劭虽然听她又开始各种胡拉乱扯,不过至少肯定自己钱袋里看起来毫不出奇的小石头肯定不会是什么凡物了,他知道如果延香没有主动说那就多半问不出实情来,仔细的想了一会,道:“倾城倾国,国和城好像不太可能,不过以后能做到的话,我愿意送一条街给你,让你给那条街取名字。” 延香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次这个点子倒是不错,挺有新意的,嗯,那条街叫什么名字呢,”低头思索片刻,“就叫铭香,你记得让人把这两个字用一块石碑刻好立在街道的入口。” 应劭低垂下眼睛,低声道:“香,铭?是什么意思。” 延香脸上微红片刻,但转瞬就恢复如常,往身后的床上一躺,道:“肚子饿了,快做饭去,今晚要早睡养足jīng神。” 应劭哦了一声,想到明天开始又要面对未知的路途,把刚才谈话之间泛起的一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到厨下简单的弄了一锅汤水。两人还是没有点灯,好在窗外透进来的皎洁月光下以两人的目力和白天也没有太多差别,加上都有些心事,草草一饱后便无言的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将屋内和窗户的锁扣收拾一番,扮作曾经有贼人为财入内过的样子,然后才最后确认了一下行囊。 站在窗外街上,应劭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看着延香从屋后过来示意自己出发,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延香神秘的一笑,看了屋子一眼,转头道:“如果你以后能把这条街送给我的话,你就会知道了。” 应劭自嘲的笑笑,当下两人并肩向城门走去。 已近新年,在宜郡这种主要是过路商人活动的城市里人流本就不多,又经过了两天的晴天释放了久雪的抑郁之情,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早上,城门处除了几名终于不得不从暖和的守卫房里出来外面执勤的城卫军以外什么人都没有。应劭隔远装作漫不经意地观察了一遍,然后和自己脑海里进城时的印象作对比,发现都是丝毫没有印象的面孔,想来一来洛鬼说过不会再出事,肯定是巷子因为某种原因至少暂时放过了自己和延香,再者城卫军应该是轮流值勤,进城时包括巷子眼线在内的那几名城卫军今天没有当值。 走出城门后应劭正略松一口气,忽然心中一动,回头朝城门上方看去。城门上方的墙头上只站着一褐一绿两个身影,但应劭几乎是吓得立即回过了头。 延香本在不知道想着些什么的愣愣出神,察觉应劭有意,奇怪的回过头去看了看,再看应劭时,脸上就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直到两人转过一个路口,把宜郡可以看到的最后一截城墙挡在一座小山之后,应劭才满脸尴尬的看着延香道:“这没什么可笑的吧。” 延香难得的一脸正经道:“当然不可笑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开心,老丈人看女婿那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据说女婿第一次上门基本都是要被老丈人用扫帚打出来的。” 应劭无奈的往旁边看了看,想避开这个话题,延香却不肯放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了,这还不是生离死别就这么没jīng打采的。你猜你那个太守老丈人和你的张小姐是不是在那里等你?” 想来再怎么不说话这种情况下延香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应劭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不是没追兵也没什么鸟啊猫啊狗什么的跟踪我们,就算真的是想看看我什么样子也就那样了,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趁雪没有完全化完之前欣赏一下清晨的雪景。看宜郡的市政建设,这个太守应该是个风雅之人,也没什么出奇的。” 延香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的看着应劭道:“你居然还能看出风雅这种东西来,看来果然是......”见应劭似乎连敷衍的兴致都没有,不由也觉得有些无趣,转道,“不过那太守穿着官服毫不掩饰自己,就算是有意冲着你来应该也是没有什么恶意,那就别管他了。” 两人突然都有些不是太想说话,只是踏着融雪后软绵绵的土地向前走着。 太阳逐渐高升,气温变得暖和起来,路边的树林里间歇的也会传出几声鸟叫,给这寒冬寂静的季节带来一屡生命的感觉。延香闲极无聊,就又习惯xìng的哼起歌来。 应劭突然停下了脚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很疑惑的问题,延香也停下脚步,朝四周仔细的看了一遍,奇怪的看着他道:“怎么了?” 应劭轻轻摇了摇头,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延香的眉头好看的皱起,但看他苦苦思索的样子,怕打断他的思路,只是轻轻的跟在后面。 猛然间前面的应劭又停了下来,延香侧身一滑从旁边掠了过去才避免撞到他,这次还没开口就见他满脸困惑的看着自己,神不守舍的问道:“你刚才的曲调是《穿云容》吧?” 延香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却只见应劭脸上的疑惑之sè更重了,他喃喃的道:“奇怪,为什么我从小就老听这首曲子,也知道这曲子的名字,却从来都不知道,不,是没有想到过这首曲子里面就有云容呢。而且小时候爷爷也给我讲过穿云的很多故事,可是我几乎从来都不记得云容这个人。” 延香一愣,仔细看了应劭一会,若有所思地径自向前走去。 应劭见她似乎也被自己的问题给弄迷糊了的样子,使劲的摇了摇头,想把这个问题抛开,但是脑子却不听使唤一样一直的想着,只觉得一片混乱。就像一件事情明明自己已经认真的全部做完了,可就是达不到想要的结果,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是肯定可以成功的,但是自己就是找不到错误到底出在哪里。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都有一些这样的,嗯,可以叫作盲点吧。”延香没有回头的道。 应劭赶紧加快几步走到她旁边,急切的道:“盲点,这是什么意思?” 延香微微抬头思索了一下,看着前方道:“比如你养了一条狗,叫黄二,你跟它关系很好当成兄弟一样,从小一起长大。有一天,这条狗丢了。你去找,也许你就会问别人,你看到黄二没有,它大大的眼睛,左边脸上有一条疤,右耳朵缺了一块等等,可是却偏偏忘记了告诉别人它是一条狗。因为在你心里,它是条狗这件事情就像你是个人一样已经因为太明显而忽略了,而忘掉了别人却是没有见过它的。只听到黄二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都会默认为你在找的黄二是一个人。” 应劭想了想,痛苦的道:“是不是就像有时候找一件东西,找了很久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拿在手上一样,只是忽略了它。或者说我想找的东西已经在我心里变成了另外一个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样子蒙蔽了自己,即使已经无意中看到了,也因为心里想的是要找到我心里想的那件东西的样子而没有发觉。” 延香仍然看着前方似乎自言自语的道:“这种盲点很难说清是怎么产生的,是习惯xìng的忽略,或者是因为内心不自觉的刻意回避,又或许是因为在追寻一件东西的过程本身,自己的内心已经变了吧。” 应劭想说你也有过这种时候吗,却想起洛鬼曾经对她说,也许,我喜欢的不是你们,而是那句滚蛋,心里不知道怎么的闪过一种像空了一样的感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但想到洛鬼,他临走前的几句话突然浮上心头,这两天一直在逃避,导致当时自己就已经颇多疑惑的那几句话都没有去仔细的想明白,现在却似乎心神一动,觉得在其中隐含着另外的一些意思。应劭小心的看看延香,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心头毕竟挂念着前方可能的危险,硬着头皮道:“你觉得,洛鬼的话都可信吗?” 延香看了他充满意味深长的一眼,明显从应劭的这句话联想起洛鬼和自己之间的事情而且看穿应劭也想到了这一点,紧闭的嘴唇左角微微后缩,但仍然不带喜怒的答道:“这家伙行事无常,不过就像他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说谎的。” 应劭见她面sè不善,但无奈之下还是郑重其事的小心问道:“那他临走前关于巷子的那两句话你觉......可信吗?” 延香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不耐烦的道:“我跟他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这种怪物我怎么知道会不会突然心血来cháo就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说完后就几步走到前面。 就算从没见过延香真正生气是什么样子的应劭也明白她现在心情已经非常差了,虽然继续旁敲侧击应该还是可以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可应劭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并不是怕延香发怒后会对自己怎么样,而是因为已经把她当成了最亲的人,就如同文轩和知行,无论怎么样,都不想做出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于是他默默的跟在后面,仔细的一遍遍过滤从那个自己最不愿意回忆而且也相对来说最模糊的夜晚开始一直到洛鬼离开前的每一件和巷子还有周克明有关的事情,想从中找出自己脑中对洛鬼临走的那两句话中一闪而逝那个没有抓住的东西。 猛然间,如同平静的湖面中冒出一个小水泡,泛起一圈涟漪,应劭从这许许多多的信息中发现了一句似乎是无关痛痒的话,“虽然有人想要死的,但是圣上既然找我们来做这件事情,那他的意思,自然也是死活都可以。”这句话是知客在湖县那天晚上说的,其中想要死的的有人,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周克明,但巷子之所以接下这单事情,他们的主顾还是皇帝,毕竟知行在讲到死杀条款时说过对洛淮皇族正统血脉的相关事情只有洛淮的正统国君才能委托,否则巷子是不许接受这一类事情的。假设巷子没有因为什么非常特别的原因违背这个几百年来的承诺,那其中一定是因为周克明许下了什么好处,或者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巷子才在国君委托的界限之内下手格外狠辣,着着都以逼死太子为目的,但即便如此这次巷子负责的首领知客也仍然留足了余地,没有杀洛芸和导致他毁容的文轩。 这件事情本应在太子洛据自杀,知行救自己和文轩逃出新安在暴雨之中的淮水失去踪迹被认定遇难后就结束了,但直到知行带着自己和文轩在地动湖躲避一年之后仍然被巷子追查到,然后一路逃到这里而且秘密调集了大量人手进行围捕,这就值得深入考究了。虽然巷子在洛淮各个稍大的城镇都安有一些人手,但知行的遇伏应该不是简单的运气巧合就能解释的。最大的可能是,在湖县那晚之后,由于某个出乎周克明,也许还包括了巷子在内都没有想到的原因,使得他们之间又有了某种新的秘密协议,巷子才会费尽心力务求连太子唯一还活着的儿子洛文轩也不放过。 如果巷子仍然保持着湖县时的办事方式和所站的界限,在皇帝委任主持朝政的淮光以国礼送洛芸往杨东脊处治病以后肯定注意到了目前的朝廷名义上代表皇帝意见的主导者在太子死后对他子女态度的微妙转变,那么于情于理发现了知行的踪迹后也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到自己的委托者皇帝文轩可能仍然活着的消息,那么除非是皇帝已经冷酷无情到了决定立即杀死文轩来让这一件太子谋反案直接掀过去不留下痕迹以免引起局势的动荡,否则从送洛芸求医的态度上来看怎么都该会对现在的文轩有所表示。可是目前各地都没有缉捕文轩的公告或者议论皇孙可能幸存的消息,证明朝廷仍然还认为文轩已经死亡,这种结果只有一个可能,办事一向老练的巷子这次令人意外并没有把文轩和知行仍然存活的消息先行设法传达给皇帝就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在这里又有一个最微妙之处就是皇帝身染重疾已经一年多了都无法亲政,如果因为心伤太子之死以至生这么严重的病,那皇帝对太子毕竟还是有亲情在的。太子和大皇孙都已经身亡,而且也过去了一年多,文轩当时又年幼,跟所谓太子作反一事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只因为是太子的儿子受到连坐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可以说亲手夺去爱子生命的老人,既然孙女都能爱护有加的送去治病,那赦免一个孙子又算得了什么呢。而如果皇帝并不是真的因为太子之死而生病,却一年多不理朝政,那这其中巷子和周克明肯定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应劭仿佛感到有一盏明灯就在不远处,可是自己的双眼却被蒙住怎么也找不着方向,而现在,再仔细回想洛鬼的话,一道细小的缝隙从黑布之下露了出来,让自己对巷子和周克明现时的关系作出了一个新的推断。 巷子和周克明肯定是有着纠缠不休的关系,由于周克明的某种许诺,巷子在太子事件中受到皇帝委托时在不影响到自己和洛淮之间约定的范围内让事情向着周克明期待的方向发展,那就是一心想要杀死周克明的太子必须在回到昆定之前死去。巷子相当完美的做到了这一点,太子因为在突然得闻生母噩耗的同时又亲眼看到儿子被杀死在面前,经受不住打击而自杀,如此一来,巷子既没有违背和洛淮之祖的约定,又完成了周克明的目标。同时巷子也为此在皇帝那里给自己留足了余地,即便被文轩毁容,在一时之怒后,见达到了逼死太子的目标,知客也最终还是放过了他。但是应劭可以想象到,巷子当时必然是得到了周克明的保证文轩回到昆定后还是会难逃一死。因为可能为这件事情翻底的人只有两个,皇帝是本来的委托人,就算以后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到时因为形式的发展也只能为了继续得到巷子的支持而不得不埋在心底,因为毕竟说到底是自己让巷子去的,而且巷子并没有违反自己的委托,对一个几百年来都是以平等的态度靠拢洛淮朝廷而且相互之间根源极深的隐秘组织和助力,没有一个非常得力的理由和能够把它连根拔起的实力,让它继续保持目前的阵线无疑是最理智的做法。可是文轩不同,亲身父亲和大哥惨死当前,这种仇恨会深种心底,如果让他活着,那么即使只有极小的可能,在将来巷子也必将面临报复,虽然目前看来还没有任何势力有能力彻底铲除巷子,但巷子肯定也看到了文轩将来成为洛淮之主的可能,在复仇的驱使下,推翻巷子和洛淮几百年来之间默契的底线而对之展开无限的打击也是巷子不愿意承受的,毕竟巷子能发展到现在的实力,和洛淮一直在背后的暗中支持是分不开的。 如果没有遇到洛鬼,那应劭的推断也只能到此而止,但洛鬼一句“这次来的都是参与过围捕太子的人”却让现在的应劭又产生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新想法,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才能弄清楚。洛鬼虽然是个草莽,但无疑是能惊动天下的草莽,他这有意无意的话必定是有所指。巷子人手众多,洛淮境内的各地,有着远远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围捕太子这样的大事抽调的肯定都是jīng锐,但那些人应该不会是就地召集的,因为到了新安以后,或许是觉得有新安州军的护卫,或许是因为巷子内部的事务,除了领头的知客以外只有二十个人留了下来,而走的那些人中有四五个虽然因为蒙面没有见到长什么样子,但是从知客一路上对他们的态度来看在巷子的身份地位都不会比他低,如果他们是巷子在新安和附近几个城镇就地召集的,那算起来巷子总共应该拥有几百个这样的人物,只要他们跟知客一样每个人有二十个左右的一流高手下属,那么巷子就会有近万个体素质极强的战斗力,根据知行偶尔的透露,巷子最大的对手清远阁的实力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而且这还只是算了主要战斗力中的jīng锐,如果加上其他一般人员和眼线等等的众多人手,巷子的力量恐怕足以轻易战胜洛淮军队,所以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宜郡和新安有半个洛淮国土的距离,巷子居然会全部派的还是那时的人手,似乎只有当时在新安抽调的主要就是这边的人手这个解释,但应劭总觉得实情并不是这样,自己仍然忽略了什么,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怎么样都找不出到底遗漏了哪里。 就在这里应劭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乎体内的气息在胸口受到了什么阻碍,顿时全身燥热难当,偏偏脑海中又是觉得有一股寒气四处乱窜,情形和那晚被洛鬼扫视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更为甚者是这次连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难道我突然瞎了吗,应劭心里冒出了这个可怕的想法,不由得惊恐万分,虽然强制镇定地压制住了这个想法带来的又一阵眩晕和呕吐感,但也仅仅是暂时阻止了形势的进一步恶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无助感时时刻刻都在吞噬着自己,应劭想大声哀号却发现好像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胸口郁积的气息逐渐向上聚集,那种鼓胀yù裂的感觉也随之开始向全身蔓延,就在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控制不住就要死去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清香传进了鼻子,虽然全身的情况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但应劭心底莫名的就安心了下来,紧接着脑门上传来一阵剧痛,终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第十六章 仙魔之秘 - 洛淮 - dzpper () 看着旁边延香一脸严肃的表情,应劭摸摸头上被她打过的地方,发现起了一个不小的包,轻轻一碰都是生疼生疼的,但还是装作没事的笑道:“想不到你力气挺大的。” 延香却没有笑,而是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协韵的?” 应劭奇怪的道:“什么是协韵?” 延香仔细的看着他,认真的道:“气的修炼者最终的目标根据修炼上的一些差异分为成仙或者成魔,协韵是修炼者达到成仙或者成魔之道最基础但却是异常艰险的一步。因为仙魔和人从根本上来说最大的差别不是力量是时间,仙魔寿命以千万年记而人不过百年,一个人想要修成仙魔,首先必须跨越的就是时间上的鸿沟,否则百年一过灵魂还没有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就又要消散一切重陷轮回。仙魔可以比作是初步掌握了时间奥秘的生灵,因此得到了远胜于人类的轮回时间,从而可以聚集更强的力量和探索更深的时间奥秘,来达到不灭的目的。而人唯一可以近似认为影响时间的力量只有思想,因为只要你还是一个人,你就无法影响到过去,也无法看到未来,但是你却可以通过思想来怀念过去或者憧憬未来。协韵就是将一个人所有的力量包括感觉在内都集中到思想上使思想的力量尽可能的去接近和碰触时间的奥秘以期产生共鸣,从而延长自己生命轮回的长度来让灵魂聚集到更多的力量。当一个修行者在他一次轮回之内成功的让思想和时间的奥秘产生共鸣,将自己的这一次生命延长到灵魂聚集起一定的力量,那么就可以算作拥有了初级的仙魔之体。” 应劭道:“那不是共鸣成功就成仙了?” 延香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只要吃了饭,哪怕只是一粒米就一定不会饿死?共鸣也是分程度的,上古的时候有很多活了一千年以上被称为散仙地仙的半仙就是成功产生了共鸣但为资质或者其他各种条件所限到了某一时刻后没有再突破而重入轮回。” 应劭皱眉道:“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协韵使思想和时间的共鸣成功后,就会延长寿命,而延长的寿命又聚集更多的力量来增加共鸣的深度,循环不休?” 延香叹道:“世间万物无不都是在追求永生不灭,可是即使是掌握了时间奥秘的仙魔,也不过是在苦苦挣扎中活得比凡人长罢了。” 应劭见她神情低落,转念想到肯定是被这个生灭的话题引起了心头一直挂着的情绪,便道:“可是凡人虽然力量弱了些,通过轮回不也是不灭的吗,只不过是方式不同。” 延香看了他一眼,幽声道:“可是轮回以后就会忘了前生的事,拥有的东西,谁又愿意舍弃呢。上辈子辛苦挣得千万家财,下辈子投胎作了乞丐,且不说即便这辈子是乞丐,也会有一些自己所珍视和不愿放弃的东西,或者说,也会有人不愿意放弃你。” 应劭心里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又想起了文轩和他的大哥,父亲,他们舍得自己和文轩吗,或者说,自己和文轩舍得放弃他们吗。叹了口气,应劭偷偷斜瞅了落寞的延香一眼,她的心里,又是不愿意放弃谁或者不愿意被谁放弃呢。 回头望了望天上暖和的冬阳,应劭不免也被延香的情绪所感染,心里默默的问自己,现在在这世界上,谁会是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最舍不得和舍不得自己的人。 延香抽了抽鼻子,罕见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对应劭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什么时候学会协韵的?” 应劭脸上微红一下,似乎才回过神来,道:“我只是刚才想到了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于是我就集中jīng神仔细去想,慢慢的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似乎脑袋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想什么都特别透彻,然后突然我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全身又冷又热的发涨,就跟洛鬼上次看我的时候那种感觉一样。对了,如果这就是协韵的话那我是不是很有成仙的可能?” 延香扑的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道:“想必你的知行老师教你龙息术和镜反剑术的时候跟你说过吧,天地间的灵气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不足以支持通气之道的正常修炼了,灵气是灵魂力量的根源,所以就算你可能因为......碰巧的领悟了入门的协韵,至少今生也不太可能飞升了。而且就算是领悟了协韵,也不代表就能产生共鸣,协韵者中能够产生初级共鸣的几率根据龙沙之战以前的记录大概是百里无一。不过你能自行领悟协韵也算不错了,因为在普通修行者中能学会协韵的几率也只有三十分之一而已。但是目前你绝对不可以再进入协韵,因为这对身体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现在来说即使你的龙息术到达圆满的境界,使用协韵都很可能导致生命力量耗尽而亡。” 应劭恩了一声,道:“这次还好有你在。延香你为什么什么都懂,很多事情连出自清远阁的知行老师恐怕都不知道。” 延香故作神秘的道:“知识需要时间的积累,清远阁也不一定就是天下藏书最丰富的地方,至于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嗯,是个秘密。奇怪,为什么我告诉你说你不可能成仙你一点都不沮丧?” 应劭道:“因为听你说了以后我发现成仙和轮回只是两种将生命延长的不同方式而已,”说着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站了进去,“轮回就像这个圆,从一个点开始,转一个圈,再次回到开始的点循环往复。而仙魔只是在这个圈里面使劲跳一下,也许还是会落回原点,也许可以跳出圈外,但是事实上最终还是和这个圈一样都是在这块土地上。能到圈外看一看当然好,可是留在这个圈里也没什么,并不是将来就没机会再出去了,况且每一个新的圈都并不会和前一个一样,我又何必失望。我对协韵最大的兴趣是它可以帮助我察觉和思考到更多的事情,即使不能再进入那种状态,我现在也觉得自己无论感觉还是思维都敏锐了很多,相信以后肯定可以更加进步,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延香诡笑道:“你的想法,对了,你刚才说想到了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是什么事情。难道,是将来怎么安排你的芸公主和豫思小姐的大小位置?” 应劭正要否认,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对了,就是这个!” 延香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不会是刚才被我打傻了吧,难道真的在为她们谁做大谁做小烦恼?” 应劭四周看了看,折下一根小树枝走到边上一块平整的泥地上,画了几个大小不等的圈,指着最大的一个圈对一脸疑惑的延香解释道:“我是想到了某个可能,但是一直差一点点支持和推断的依据,所以没有彻底想明白,但是你刚才说到小芸提醒了我某些东西。这个圈代表皇帝,右边这个是周克明,下面的是巷子,这两个小一些的圈一个代表我们,一个代表杨东脊。” 延香若有所思的道:“你具体想说些什么,是不是这之间的关系有问题。” 应劭点点头,道:“我尽量详细的说明,首先是巷子对文轩的态度,在湖县的时候我推测应该是送文轩回昆定,然后让周克明鼓动皇帝把他定罪处死。他们总体的底线是不让太子活着回去就行,也许根本巷子就没把文轩放在眼里,当时认为文轩构成不了任何破坏,留他一条命还可以在皇帝那里留下万一的余地。这样看来至少在那时候,巷子并没有完全站在周克明的一方,只是在某个可以容忍的界限以内偏向他,也代表看好他能在当时对太子的斗争中获胜。” 延香仔细的想了想,缓缓说道:“这应该和实际情况不会偏差太远,可是你从这里面看到了什么呢。” 应劭从巷子的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周克明,代表支持,然后道:“可是在我们失踪被认为遇难都过去一年了,巷子仍然找到了我们的踪迹,立即调派大量人手,并且没有通知朝廷和皇帝的迹象,联系到朝廷目前对小芸的态度,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代表现在的巷子完全站在周克明一方对朝廷隐瞒了这条消息。” 延香道:“如果他们通知了朝廷的话,在宜郡的时候就应该是设法让我们都进城以后调动城卫军一起围攻,而且不会因为城卫军的出现就立即退却,当时的他们似乎比我们更怕被城卫军识破身份。” 应劭把先前的箭头擦去,在画了一条线分隔开皇帝跟巷子周克明的圈,表示巷子和周克明联合了起来,然后指着皇帝的圈沉吟了起来。 延香道:“是不是觉得皇帝这个变数最多,害怕自己一旦想错了某一步会导致前面的辛苦全都作废。不要紧,反正是一种推测,你就当说出来做个参考好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应劭点点头,道:“我拿不准的是皇帝现在发现了周克明才是太子谋反案中真正的谋反者没有,因为我的推断都是设立在他已经有所察觉的基础上。但现在突然又有一个疑惑让我觉得皇帝应该没有察觉这些,如果皇帝知道了周克明才是真正的谋反者,即使洛淮南方的军队距离太远而且偏弱,他也大可下旨给这种情况下不受北诺誓言约束的赵老将军带着北诺的军队南下以应付周克明jīng锐的镇东军,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拖着让形势一直无法明朗。” 延香道:“我在东脊听到过一个传言,也许可以解释你的这个疑惑。周克明可能是陈朝的沙蒙战俘之后。” 应劭狠狠的将代表巷子的圈用一条线一分为二,道:“那皇帝察觉到周克明谋反的可能xìng应该有七成了,这样的话我几乎可以肯定,巷子现在已经分裂成了两部分,或者说巷子现在主动分成了两种态度,并最终会视情况是不是舍弃掉一部分。” 延香打断道:“我想知道这跟我提你的芸公主有什么联系。” 应劭咳了一声,道:“我推测,皇帝虽然因为太子谋反和身亡受了打击身体状态不太好,但不至于一年多都不能亲政,实际上皇帝应该是中了毒,这种情况下,主持朝政的淮光也就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现在看似平和,其实洛淮国境内已经是暗流汹涌,只是双方都不敢先动手。但是你提到小芸让我想到淮光送小芸去了杨东脊那里,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是纯粹的治眼睛而已,因为是用国礼送去的,这让我想到小芸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带着能治好皇帝的方法。如果皇帝的身体好起来,双方现在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周克明不想输得话就必须出手,抹去皇帝方面的这个优势。” 延香笑道:“果然不愧是你的芸公主。你想说的是周克明动手的地方就是他布下了好几年的棋子卫国吗。” 应劭点头道:“恩,这也解释了皇帝为什么不调动洛西营,除了防范虎视眈眈的宁界,也要靠洛西营看着卫南卫北这总计近三万jīng锐的动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巷子不是没有能力在宜郡至我们于死地,而是专门营造一种形式逼我们更快的逃往广武,从而可以给攻打卫南一个窝藏谋反钦犯这样名正言顺的借口。只要能迅速攻下靠近卫南卫北国边界的广武,周克明就等于掌握了洛淮西边仅次于洛西营的强大军事力量,足以抵消皇帝亲政后带来的影响。甚至我怀疑知行老师说的宁界前几年朋党林立也有他着意策划的原因,目的就是拉拢宁界的势力让洛西营现在动弹不得。” 延香轻轻在应劭头上吹了几口,又摸了摸,直到应劭脸都红透了,才道:“看来你这次无意间的协韵收获不小,这下也没白挨,还疼不疼?” 在说这种严肃话题的时候延香却突然做出这种哄小孩一样的事情,让应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又不敢有所反对,只得把头一低向后退了一步摆脱延香的魔手,却发现延香在摸自己头的时候脚是微微踮着的。在应劭的印象中延香比自己要高小半个头,所以每次当逗小孩一样摸自己头顶的时候都是很轻松的站着就可以了,可这次为什么会踮起脚呢。 应劭童心忽起,向前跨出一步跟延香面对面的几乎贴身而立,直直的盯着她看。可是虽然早想到延香不会被自己吓到但见她只是看一个稀罕事情一样毫不惊异挂着一丝诡笑淡淡的看着自己还是让应劭有不小的挫败感,自己的脸居然先红了,转过头咳嗽一声,用脚抹掉地上的几个圈,含糊道:“休息了这么久,都有点冷了,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延香点点头,稍稍走在应劭身旁的后面一些,道:“所以你这么多的推测都是来源于洛鬼那两句话的启发?” 应劭有些无神的道:“嗯,其实我一直在奇怪的是洛鬼为什么要说这两句话,除非......” 延香打断他道:“别除非了,洛鬼确实是巷子的人,还是上一代的五侍之首,不过因为跟这一代的行者有间隙所以跟巷子划清了界限,自己单独闯出了洛鬼的名头。这件事在巷子里面也属于机密,就算是和他同代的人也没几个知道他的身份。” 应劭惊讶的看着延香,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延香斜他一眼,没有回答。应劭马上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只好不再提这方面的事情,无奈的道:“你为什么不问刚才我看着你干什么?” 延香果然脸sè缓和下来,一副吃定他的样子,道:“我害羞。” 应劭嘴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只好看向路的另外一边。延香笑了笑,一脸得胜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道:“明知道你憋不住,我又何必问你呢。说吧,刚才又是怎么了?” 应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口舌上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抿了抿嘴,道:“我觉得好像长高了,这里又没有尺子,所以跟你比一下。” 延香一呆,拉住应劭站定,肩并肩的仔细比了一下,发现应劭的个头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额头,如果站远一点看,两个人几乎已经是一样高,自言自语道:“怎么长这么快,记得在地动湖的时候你才到我眉毛上面一点。” 应劭得意的道:“是啊,现在我也长大了,你以后不能再拍我的头了。” 延香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看向应劭。应劭心里发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看什么,我只,只是说不要再拍我的头,而,而已。不,不过,你喜欢的,的话,也还是可,可以拍的。” 延香怒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大少爷你还真能长啊,这从林口到现在不到五天吧,你就长了这么多。” 应劭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好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说从地动湖见到你到现在我发现我长高了一些,都有两个多月了,可能是一直在不停的奔波,锻炼所致吧。” 延香哼了一声,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朝另外一边看去,从牙缝里挤道:“在林口的时候不是说我看起来比你大很多,所以是童养媳吗。” 应劭只觉得背心冷汗直流,一时却也想不到该怎么办,四周看了一圈,确认不会再有上次的林管家来救自己之后,把心一横,扯了扯延香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我错了,我有眼无珠,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你看,我答应了你那么多事都没办,还答应了送你一条街也还没做到。就算你说的刮钱无比厉害的清远阁的阁主从我这里也肯定是不可能再搜刮到什么好处了。你再生气万一多了皱纹什么的不又是我作孽吗,要是我作孽太多东岳那,那个,那老混蛋!如果把我早早的招了去,那之前答应你的好处就都泡汤了。” 听到应劭第一次跟着自己一起放胆把死神称作老混蛋延香脸sè顿时缓和了不少,想了想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到了广武后你打算怎么办,你的推测看起来虽然像是毫无破绽,可毕竟都是推测,现在还当不得真。” 应劭思索片刻,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广武我们应该可以和老师还有文轩会合,到时候先听听老师的意见。如果......找不着他们,我会先去清远阁找老师提起过的那位刘师叔,见识一下被称为举世无双的清远阁是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的话读一读重现龙息术的那位来自宁界奇人的传记。之后如果没有文轩和老师就我一个人已经做不了多少事情,但我最后一定会去昆定,即使太子留下的血书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我也要带到皇帝的面前。” 延香看着他,道:“至少,我们还可以看看昆定的叶封庙有什么特别的。” 应劭全身一震,但从延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把头扭到一边,轻声道:“其实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等以后有机会你一个人去看就可以了。” 延香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我以后再也不拍你的头了,这是最后一次。其实,这不还没到广武吗,人总要活在希望里的,虽说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但也要做最好的努力。而且我觉得你的推断完全没有问题,巷子是不会让他们进广武前死掉的。记得我说过的吗,文轩就是那种祸害活千年的,没那么容易死。与其在这里想来想去,不如加快脚程早点赶到广武去。” 应劭长长出了一口气,眺望着远方重叠的山岚,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的却是处于洛淮宁界国界之间,传说中广博天下学识,悬立于暗礁环绕的孤岛之上的清远阁,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能让天下无论文人武者都趋之若鹜。但转瞬就醒悟到现在不该是想这个的时候。默念了几遍广武,那里到底是自己这一段旅程的转折,还是终结。 第十七章 洛西之珠 - 洛淮 - dzpper () 广武离卫南卫北交界处不到五十里,本是卫国最鼎盛之时因为原本的政治经济中心长明古城过于靠近北方,为了发展当时南方还地多荒芜的国土而新建的都城。广武兴建正逢卫王李重新赐姓洛,圣眷方浓之时,所以一应物质都由全国抽调上品输送过来,而且卫国之地本来就颇富庶,是除淮南平原外洛淮最重要的税收支柱之一。金钱物质都富裕有足的情况下,工程历时五年的这座新城一建成就获得了洛西明珠的称号,之后洛重强行移居大量富商巨贾至此,减免数年赋税,使广武的发展只能用一rì千里来形容,到现在已经隐隐有超越原本的卫国第一城长明之势,而且带动了兴泽等一大批卫南城市的兴起。 广武兴建之时的洛西营只有一万多人的建制,当时洛淮的重心都在北方想要南下的沙蒙,根本无力顾及西边只是意在夺取两国一直争夺不休的一片土地的宁界,也不可能想到后来宁界会内乱,洛西营统领薛守义能趁机带领洛西营联合卫王洛重一举为洛淮占领了那片土地。因此广武在建设时充分考虑到了当时作为洛淮西部边境城市对宁界可能来袭的长羽弓手的防御,城墙高五丈有余,全是以桐油,糯米和石灰等物搅匀成浆后粘合整块的岩石所成,墙上垛口密集,供守城的矛手和箭手攻击的同时给予了最大的保护。而且城门深凹,两边的护墙特别的高,以期阻碍攻到城下的敌方远程攻击手向上的视野,远远看去,广武的城墙就像一个缩着脑袋张开肩膀举起双拳护住面部的大汉,足以承受任何凶猛的打击。 现在应劭和延香就站在这个大汉的双拳之间,虽然暗记已经被巷子破译是确定的事实,只是多少的问题,但是看到所有约定处连一个暗记都没有还是让应劭心头一沉,在城门前徘徊不定。眼前的城门就像一个巨兽张开的大嘴,吞噬着应劭心底已经不多的希望。 延香打了个询问的眼神,见应劭微微摇头,前面排队进城的人多的跟赶集一样,索xìng在一边找了块干燥的地方坐着晒太阳。应劭木着脸走到一旁,无奈的道:“我从没有想到过,在劣无可劣的绝境下看到一线希望,然后现在这希望却好象无以为继,自己居然除了有些意味索然外并不是很痛苦。” 延香捂着嘴神情可爱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说到底只是因为你没有信心,一直就觉得事情的发展并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信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通过一次次的成功慢慢积累起来的,没有过无数次成功的经历而有着极强自信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天才,有史以来好象只有过那么三四个,还有一种就不少了,有个专门的成语,叫夜郎自大。” 应劭也在石头上坐下,两手向后撑把身体彻底的舒展开来,眯着眼看着天上像个鹅蛋黄一样的朝阳,嘴角露出一丝有些泛着苦味的微笑,缓缓道:“可是我现在对未来却仍然很有信心,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成为一个自大者的潜质?”不等延香回答便接着自言自语的道,“也许是因为我从那天晚上开始之后一直做的事情大部分并不是我喜欢做的,只是因为不得不做。而明知已经没有希望后,虽然最终还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是在那之前我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时间。” 延香把垂下的几缕长发甩到肩后,跟应劭一样双手后撑,闭上眼睛道:“你吃饱饭会觉得舒服是因为你饿,如果你刚吃饱再吃饭就不会觉得是享受了。不然你以为那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什么会做出很多让人没法想象的希奇古怪事情来,他们没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把旁人一辈子才能体会到的新鲜有趣的事情几年就体会完了,要找新的刺激。等你做什么全都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也就不会特别的想做什么了。皇帝权利大,可是古往今来的皇帝,最大的乐趣恐怕就是偷偷溜出皇宫微服私访,因为这也许是唯一会有人不许他做的。” 应劭转过头,正好看到延香发下露出的耳后和脖子的一截肌肤,因为没有什么血sè所以显得比常人额外的白皙和娇嫩,一时不由得没移开目光,幸好在延香有察觉的反应前迅速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道:“那么你呢,你对什么感兴趣。我除了延香这个你用来给我做称呼用的名字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有时候都在想,你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妖怪,连洛鬼那种人和巷子里的一些机密你都认识和知道,却偏偏又对很多平常人都感兴趣的人和事情一无所知。” 延香抬起手,在应劭以为刚才的小动作还是没有瞒过的时候取下了他头上沾着的一小截枯草根,随手扔掉,道:“胡说,至少你不是还知道我是个女人吗,我亲口告诉你的,你还偷偷亲眼验证过。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用一副受冤枉的样子。你没有怀疑我,可是免不了有一点点疑惑,我跟巷子可以算上的唯一关系就是你知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至于我感兴趣的......连我自己现在都没有完全想明白所以只能放着。” 应劭见她这么说那是把洛鬼也算在跟她的关系之外了,又不自禁的被她后一句话所吸引,听她的意思好象指的竟然不是她的伤,便追问道:“你感兴趣的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延香看着他,默默的出神想了一会,道:“我一直都在等一个人。” 应劭轻声问道:“谁啊,要等多久?” 延香看向一边道:“不知道。” 应劭想到“铭香”,于是道:“那你等了多久了?” 延香皱眉捂着脖子轻咳几声,沙哑着声音道:“很久,很久。” 应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就是度rì如年吧。小时候爷爷骗自己说明年过年爸爸妈妈就会回来的时候,自己也曾经有第二年chūn节前的每一天都这么漫长的感觉,直到后来慢慢的长大和懂事,知道了真相而渐渐的淡忘,可是延香想来已经是没办法像自己一样淡忘了。 延香忽然起身道:“人好象少了些,我们进城吧。” 应劭一楞,似乎才回过神来,没有听清她刚才的话,“啊?”了一声。 延香拍拍灰尘,略微整理了一下,道:“这几天路上你把进广武后几乎所有可能都仔细研究过好几次了,不会是没打算进去吧,而且不过是没暗记而已,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在我面前就别藏了,你不进城我可不想今晚在外面冻死。” 应劭想解释刚才只是出神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但本来的想法确实是自己一个人进去看看情况,于是也站起身来,小声道:“我们小心些。” 虽然按知行的推测巷子和现在的卫南侯洛明房应该是不对路的,不过经历了宜郡的事情后,现在知行和文轩也都下落不明,应劭对巷子是不是会在广武采取什么行动再没有任何信心。 在兴泽上岸和在林口选择宜郡以外路线的旅客最终都还是要先到达交通发达的广武再取道各自的方向,加上新年已经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希望能赶在除夕前回到家中,即使现在已经过了第一批入城最拥挤的时候,在略有些焦躁的心情下人群还是推推攘攘的。应劭把延香护在前面一堆旅客中的几个女眷身后,走到城门口时,虽然是冬天也出了一头的汗。 看到应劭偷偷低垂着眼皮观察周围的情况,却不时因为旁边的人靠过来而被挤得动倒西歪有些狼狈的样子,延香虽然忍受着脖子上不断传来的痛苦但还是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应劭见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紧张的样子,心里的不安也消去了不少,正想提醒她待会过城门的时候记得留下告诉她的备用暗记,忽然见她神sè有异的向队伍后面看去,紧接着听到一阵马蹄和车轮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心神震动下转过头去。 只见一辆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出现在队伍的末尾处,驾车的一名青衣少年直接将车赶到了广武城卫军维持的进城队列之外直直向城门方向而来。本就嘈杂的队伍变得更加混乱,不少人纷纷低骂起这个明显是想插队的不速之客来。 应劭和延香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把脸转向了另一边,就算车厢的外面换了罩布,他们也几乎立即认出了这是他们坐过的林管家的马车,何况拉车的四匹马都是神骏的让人过目难忘。虽然在到宜郡的路上跟林管家还算相处的融洽,但现在的情况下明显还是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行踪的好。 本来站在一旁看着手下盘查应劭和延香身前那群旅客的城卫军队长皱着眉头看马车在靠近城门的人群几丈以外停下,车上的少年还挥手示意他过去,脸上怒气上涌,但还是强忍住没有发作,看了眼旁边的一名城卫军。那名城卫军甚是机灵,带上四名同伴就呈包围之势的向马车走去。人群因此不得不暂时停止进城,又惹来一片不满和低声喝骂。 应劭偷眼见那名被队长派过去的城卫军和那少年低头交耳几局就神sè严肃的招手把队长叫过去在驾车少年仔细的遮掩下进了车厢,但是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于是便想问问延香听不听得到,却发现延香正在揪前面那堆旅客中一个女眷抱着皮球的小儿子的脸玩,还跟那女眷有说有笑的。再回过头去时,那队长已经又在驾车少年仔细的遮掩下出了车厢,亲自走过来在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给马车硬是疏散开了一条路。 这时应劭心里好奇心起,林管家在林口时对这种城门的关节都是亲自来疏通的,这次车厢里的人却这么神秘而且驾车的少年也没有见过,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里面不是林管家。可会是谁呢,应劭侧着脸仔细的观察从旁边驶过的马车,想在上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或者是车厢严实遮掩中的疏漏,却听旁边砰的一声轻响,马车猛的颠了一下,车厢的窗帘也抖了一抖,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延香看到脸sè吓得惨白的那个女眷在城卫队长的呵斥下连儿子的皮球也不敢去捡的连声道歉,也装作害怕的样子缩回应劭旁边,却发现现在几乎已经是完全背对着已经进城的马车的应劭脸sè比那个女眷还要难看,她刚才弄掉那小孩皮球的时候背对着马车所以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悄声问道:“怎么了。” 应劭却没有回答,拉住她的袖子,就想往城外走,正好这时城卫军队长教训完了他们前面那名女眷和她的同伴,见两人看起来都很面善又只有简单的随身小包袱,便挥手让他们进去。虽然心底打鼓,应劭还是只好勉强掩饰住心情跟延香进了城。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确认没人尾随后拐进一条小巷,躲在一堵墙壁后面,不等延香开口,应劭就皱眉道:“车厢里面是张豫思,而且她好象看到我了。” 延香脸sè也是一变,但旋即恢复,追问道:“她怎么看到你的。” 应劭仔细思索道:“我当时是跟驾车的那个少年平行的位置,她在里面面对前方坐着。车厢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她当时正跟对面坐着的那人说话,窗帘露出的缝隙进冷风吹到了她所以她下意识的从那道缝隙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延香挂上诡笑道:“我记得你当时该是侧身的,怎么能肯定她看出你了。” 应劭早已对她在这种时候还会出现这种表情见怪不怪,认真的道:“我一直侧身盯着车厢,她虽然只是在那一刹那掠了一眼,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明显动了一下,具体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也说不清楚。” 延香摊摊手道:“这大概就是所说的身无彩蝶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我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这次可不一定能运气好到跟在宜郡一样有个空屋子白住。” 应劭皱了皱眉头,突然呵了一声,道:“恩,今天进城的人那么多,不快点的话估计很难找到两间客房。” 延香奇道:“你怎么突然就不担心了。” 应劭想起她在城外又咳嗽过,伸手把她的包袱接过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她,一时过于紧张了。反正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如果她跟周克明或者巷子有关系想抓我们,早在宜郡或者在我们出宜郡的时候就动手了,如果她跟巷子和周克明都没有关系,还要抓我们,那就只能代表她是皇帝的人,正好可以从她那里查探一下皇帝现在的消息。再说从来都没有过有关我和你的画像或者通缉令,她凭什么知道我们是谁。” 延香不怀好意的笑道:“也许她把你认成是文轩,认为做一个皇孙的老婆也是大有前途,这是千里追夫来了。” 应劭无奈的笑了笑,道:“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她为什么要这样秘密的进城,到这里来干什么,而且车厢里她对面的是谁。” 延香走到外面的大道上,道:“这就吃上醋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按你说的留了暗记,现在该怎么去找客栈?” 应劭往街道的两头打量一番,道:“那暗记只是说我们进城了,如果......他们看到就会再留暗记给我,而且这次的是新暗记想来他们即使本来不知道现在也能猜到我们的暗记被识破了,所以下次会也以没用过的新暗记跟我约时间地点。我们的暗记有几套,只要知道被识破了,那接下来每次都用新的也足够再次联系上。恩?奇怪。” 延香见他又皱起眉头,顺着他眼光往城门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围的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还有人过去,然后又往回走。应劭见一个客商模样的人从城门那边垂头丧气的走过来,忙上前去道:“这位大叔,我们正要出城,怎么见你们都回来了,不会是城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那客商长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那城卫军是发什么疯,不但谁都不许出城,而且只要是想要出城的还都必须接受盘问从哪里来,到哪去,说不出来的全都抓了起来,外面想进来的也是这样,盘问清楚了是住在城里的人才许进来,其他的一律不许进。也不许问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听说刚才还好好的,我还要赶回林口家里过年呢,可怎么办啊。” 应劭作出焦急的神sè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也赶着回家呢。大叔你知道卫南侯府或者能管这城门事的地方在哪吗,我是第一次来卫南,想去打听一下消息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告示。” 那客商摇摇头道:“卫南侯府在这里直走到底的北门那里,不过是从来都不出告示的。这种开闭城门的事一向都是城卫军在管,广武的城卫军营就是卫南城卫军的总部,离这里不远,前面那个黄sè旗帜的地方左拐没几步路就到了。但是看今天这情况,现在去看应该也是没什么结果的。” “哦,那就没办法了,哎,居然会碰上这种事,希望只是暂时封城吧,谢谢大叔了。”应劭作礼感谢那客商,看他走远了,对延香道:“看来肯定跟张豫思有关系,按时间来算她居然都没有先去卫南侯府就直接到城卫军营找那里的长官封了城门。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急,而且城卫军的指挥怎么就会信任她,连卫南侯都不通过就直接立即下了命令,难道......” 延香突然转过身去,沙哑着声音道:“难道什么难道,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去北门大喊豫思妹妹我来了,一是找个地方住下来先。” 应劭被她这么一抢白,很是有些不是滋味,只得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先安顿下来也好。” 延香却没有回话也没有转过身来,仍然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这让应劭有些莫名其妙。 应劭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动静,正想走到延香面前去看看怎么回事,耳边突然又听到了车轮声,他大惊之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熟悉的那辆马车正从街尾驶来,驾车的青衣少年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方向,明显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延香仍然没有转身好象还没察觉的样子,应劭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身后街头方向也正有一队城卫军正从城门赶来,急忙从背后一把拉住延香的胳膊,转身就想逃进刚才两人出来的小巷子。一拉之下应劭发现延香轻若无物,几乎是被从原地拉起来撞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应劭不自觉的放开手楞在了那里,仔细看时,发现延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初次见面时的面纱,急剧的喘着气,面纱外的眼睛无力的低垂着,透过面纱可以明显看到脖子那里一片殷红。 延香抬头看着应劭,眼神微动,明显在极力压制,但还是捂着脖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到她扶住旁边的墙,整个身体都在抖动,应劭的脑海才从刚才一瞬间的空白中清醒过来,把延香挡在身后,紧紧的盯住似乎不紧不慢而来的马车。 城卫军看到马车停在两人旁边后并没有再靠近,只是严密的封锁了街道的入口,把想要围观的人群驱散。 青衣驾者看了一眼应劭,回身掀起马车的车帘,一个魁梧的身形从车厢里一跃而下,一晃也不晃的牢牢站在地上,就象生了根一样。 这人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全身都裹在jīng致的紫貂皮大衣里,火红sè的狐狸毛皮斗篷系在胸前,没有带帽子,露出头顶镶满珠玉的紫金冠,本是贵族王公之子儒雅的打扮,可脸上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彪悍之气,细长的双眉有如利剑般笔直,眼睛不是特别大,看人的时候却像在怒目而视,鼻梁直挺而起,如同巍峨的山峰,加上他的体形特别魁梧,应劭有一种面对山洪中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的感觉。 这人先是看了看应劭身后背对着的延香,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的神sè,然后目光才到应劭身上打了个转,却没有说话,转回身子去,从车厢里又扶了一个人下来。在城门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张豫思在里面,所以看到她在这人相当君子的牵引下走出车厢应劭没有任何的惊讶,仍然把大部分注意力牢牢的锁在给他巨大压迫感的贵服青年身上。 看到街尾处也出现了一些封锁道路的城卫军,应劭知道装作无辜百姓已经是多余的行为,戒备的看着对方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贵服青年脱下自己的狐皮斗篷给张豫思披上,像没有听到应劭发问一样细心的整理好了在张豫思身上显得格外宽大的斗篷,指了指应劭的背后道:“丁平。”马车上的青衣少年默不出声的将车赶到延香的上风方向,掀开车帘,见延香闭着眼没有理会自己,对贵服青年摊了摊手,摆出个无奈的表情。 贵服青年洒然一笑,轻按想要说话的张豫思肩头,然后露出一个才听到应劭刚才的话的表情,轻哼一声道:“本来我还想让你自己跟我走,不过既然你问我的名字,”语气一转,透出一股森杀之气,“除非是女人,否则在我枪下连十合都撑不过的人不配问我的名字。” 对方的个头比应劭明显高出一大截,伴随着话声脱下貂皮大衣露出衬里的一身武官软甲劲装和黄sè英雄巾。他接过车厢上的青衣少年丁平扔出的一杆银sè长枪,略微摆开架势,立时由贵族子弟的狂野不羁变成了沙场死神般的残酷无情。应劭只感到一股惊涛般的气势汹涌而来,压迫得他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直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起来。 如果换作在宜郡之前的应劭,本身对方实力就胜过他,又是在战场上真正的血腥和死亡中厮杀磨砺而来,初次接触单是这股气势就几乎能压迫得修行时间还只有一年多而且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他动弹不得。但有了在宜郡和洛鬼碰面的经验还有与十五的交手和之后的反思,虽然在实力上没有什么飞跃,但见识过洛鬼这样真正站在天下顶峰的气势后,自身修行的龙息术又在控制自身内息流转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对方这种距离洛鬼还有一段距离的气势已经不再能真正的影响到他。 应劭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把周围的一切包括延香都排出自己的主要感觉之外,对方传来的那种有如狂风般的压迫感顿时风消云散。应劭紧紧的锁住眼前的贵服青年,通过他呼吸和心跳展现出的一些细微的动作推断他的力量和内息流转。贵服青年一步步的缓缓走近,长枪如霜雪般的刃面不断的随着他手腕的的扭动而旋转,似乎随时都会呼啸而来,绞碎应劭的身体。 应劭突然向前跨出一小步,道:“等一等。” 贵服青年蓄势的一击正要发出,哪知道一直似乎被自己的气势震慑得一动不动的应劭偏偏在这个时候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等一等,顿时说不出的难受,就象瞄准以后鼓足了力气举起斧子想要劈开地上的木材,在正要劈下的时候突然有只蚊子在自己胳膊上叮了一口,虽然几乎不会对自己劈开木材造成任何阻碍,但本来完美的一击偏偏出现了这么一点瑕疵总是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贵服青年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却已经是久经沙场,丝毫没有放松jǐng惕下缓缓把刚才憋住的一小口气轻轻吐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应劭。 应劭迎着他凌厉的目光,翻了翻自己空着的手道:“我看你是个将军,如果想看我能不能挺过你十招的话,起码得让我有把剑吧。” 贵服青年点了点头,应劭只听得旁边呛的一声,转过头去,丁平抽出一柄长剑向自己抛来。长剑在空中似缓实快的由下而上转着圈,应劭正要伸手去接,却发现当长剑从右侧飞到自己身前时正好会是剑尖向着自己,就在这时,身前的贵服青年出现了一丝只是仅可微查的心跳加速。以应劭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分辨出这一点心跳加速是因为贵服青年看到长剑的旋转后需要经过一些计算才能确定最好的出击时机,从而脑部瞬间需要增加供血而引起的,而且由于应劭的镜反剑术本就是以圆为最根本的核心基础所以他在长剑出手的瞬间就jīng确的在脑中模拟出了那把长剑完整的飞行轨迹,当他发现贵服青年的这一点异动和长剑到自己身边时是剑尖向着自己时本能的就立即把几乎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回了贵服青年身上。 在长剑还有一圈就会到应劭身边时,基本只要学过武的人现在都可以看出要顺利的握到剑柄接剑必须向右迈出一步半或者向左退,再不然就是转身背对以左手接剑,所有感觉都紧锁着贵服青年的应劭现在已经可以明显察觉到对方正逐渐蓄积提升的内息和气力马上就要到达顶峰,而且不用猜也知道对方会在自己因为长剑剑尖要接触到自己而不得不闪避或者移动后接触到剑柄的瞬间发起迅猛的攻击。 第十八章 阳下立者 - 洛淮 - dzpper () 在战场上虽然也有以德着称的名帅,但即使是最为世人所称道的陈朝大将军洪庞和沙蒙流沙亲王两人在北诺相持时长达十年的君子之交,最终也在沙蒙势力的不断崛起从而引发的对北诺的攻击中以洪庞的战死而结束。战场上没有什么真正的信义,从来都只有一条真理,兵不厌诈,胜者为王。洪庞和流沙亲王十年的君子之交只是因为双方当时都奈何不了对方,主动攻击只会引来失败的后果,而且在对方的蓄意作势下,如果表现得不如对方坦荡只会降低己方士兵对自己的信心,从而打击士气,给对方可趁之机。所以等到曾和洪庞并称的两名陈朝军中支柱先后病逝,那一年又恰逢洛水泛滥之时,流沙亲王立即就毫不留情的攻击了北诺的安阳,而洪庞对此也早有准备,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自己,也绝对会这么做。 贵服青年可以算是军旅出身,而且对胜者为王这一信条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以至于即使在沙场以外也毫不例外,所以他完全不会因为在丁平的帮助下趁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应劭接剑之机发动攻击而感到耻辱。就算他之前因为应劭的话而暂时停手也只是因为当时应劭上前的那一小步破坏了他原本完美的一次攻击,甚至他觉得自己让丁平给应劭一把长剑已经是一种超乎自己尺度的仁慈,至于应劭拿不拿得到或者说会不会因为接剑产生什么后果那就是应劭自己的问题了。 应劭虽然不知道对方的xìng格和想法但却明白无误的知道对方将要发动攻击,但他仍然没有动,保持在一种心静如水的状态中,似乎在悠闲的等待着迟来的情人,或者是在享受冬rì午后的太阳。 贵服青年除了自己的师父以外从没有见过别的人能在和他的对决中表现得像应劭一样淡然,他的师父能不为所动是因为绝对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明显不会有如同自己师父一样的修为。他并不知道应劭修行的是在现今世上已经几乎绝迹的通气之道中的龙息术,在心境和自身情绪上有着无可比拟的强大控制力,即使是应劭现在的修为,除非是洛鬼那种级数的绝顶高手刻意而为,否则心境极难出现大的波动。经过数次的突破应劭甚至已经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临敌之时,把意识抽离出身体之外,从上方俯瞰,掌握到周围一片区域里自己觉得最重要那部分的每一个细节。 但贵服青年虽然有一点的诧异,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出手的决心,为了防止应劭再像刚才一样在自己出手的瞬间作出怪异举动,他刻意保留了一部分力量以备在攻击发出后随时调整角度和方向,力求一击放倒眼前的对手。实际上他虽然表现得悠闲,却还有不少急迫的事情等着去处理,并没有太多时间,必须速战速决解决掉应劭两人。看着长剑的剑尖由向着应劭而转到向上,如果应劭要向右一步半接剑就应该这时迈步,这样等剑尖向后剑柄向他时刚好他可以到达剑旁,可是应劭却没有动。 贵服青年不断加力的雪白枪刃旋转得犹如夏天原野中的蝴蝶翅膀般扑闪,由于这次留了三成左右的力道,足以在全力发动攻击后还有一些调整的空间,所以见应劭没有动他耐心的控制住自己手中的枪继续保持蓄势待发等着应劭在长剑再转半圈后的向左退步。顺着剑的来势后退接剑可以借助长剑的惯xìng在后退时退得更远一些,比起上前接剑在防守上确实有一些优势,在他看来应劭已经看穿了自己将要趁他接剑时发动攻势,所以选择了后退接剑,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做法,贵服青年在内心里对面前这个少年的评价现在已经由不入眼变成了有一些意思。 应劭果然身形微动,准备去接剑,可却是向右迈出了半步左右,迎向剑尖正由下而上撩来的长剑,贵服青年眼中jīng光一闪,虽然不明白应劭的想法,多年锻炼的反shè神经却毫不犹豫的驱使手中如雪花般明亮的枪刃在蓄势已久后急剧旋转着向应劭左腰追袭而去。 应劭身体略向后移避开剑锋,右手像猿猴般一抄已经虎口向着剑柄把长剑反握在掌中,这时身后的枪刃已经距离他的身体不到两尺,他向长剑来的方向顺势又退了一步,转过身来面朝着贵服青年,左手手心握上剑柄末端,手腕转了个圆圈,双手以一个按剑而立时用的姿势将平指着贵服青年的剑刃强行按往刺来的枪刃上。 贵服青年没想到应劭上来就是以命相搏的态势,本来他留有余力可以错开应劭的这一次硬拼利用枪的长度先将自己全力的一击刺进应劭的身体,但却突然瞧见应劭两眼直视自己的心脏位置,细看之时,应劭左手手心的姿势随时都可以把手中的长剑由下压之势改为平推而出shè向自己胸前。虽然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在全力前冲的情况下长枪刺中应劭身体的瞬间硬直后还是可以闪开应劭平推出的这一剑而不会受伤,换作平时的战场之上以贵服青年的个xìng肯定会拼一下这个赌局,但偏偏现在的情况他身上还担负着重任绝对不能受伤,而且对方只是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又是在自己心仪的少女面前,所以心里再怎么怒意上涌贵服青年也只有用上留下的那三分力气,把长枪的直刺之势改为上撩。从应劭的步法和身型上贵服青年百分百肯定他的膂力比起自己有相当巨大的差距,虽然不能一招之内击败对手,但这一下已经不可能再有改变的力量比拼自己一定会占到压倒xìng的优势,从而在接下来的两三招后续追击中击败对手,甚至应劭可能会被自己这虽然留有余力和中途变势而只有大概七成左右力量的一击直接震伤手臂落败。 应劭在接剑到下压剑锋之中一直并没有真正的用上力量,只是因为他的内息特别所以对方无法察觉,这并不是因为他现在的灵觉已经强大到了在激烈的战斗中还可以准确的判断出对手下一步的所有动作知道贵服青年一定不会直刺过来。实际上他分心应付贵服青年的攻击以后已经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推断对手的内息和力量运转情况。但是他不得不赌一下,因为对方明显以力量见长,自己本就修炼不深而且聚集灵气速度远远低于储气之道的内息和力量肯定不足以跟对方硬拼,再加上处在对方营造出的有利环境下,如果不赌这一次来扭转形势自己肯定连一招都挡不住。想到上次在宜郡那家客栈二楼跟十五交手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原因产生的那些后果,这次应劭毫不犹豫的就用自己的xìng命做了这一次的赌注。 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自己的计算之中但应劭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次枪剑之交才是自己能不能暂时摆脱被击败厄运的关键,他把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手中的剑上去,就像在广武路上的那一次。时间似乎慢了起来,四周的景物由模糊变得漆黑,声音也在耳边渐渐沉静下去,贵服青年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应劭眼中只剩下了正在互相接近的剑锋和枪刃。 应劭的以长剑的刃面平触到枪刃的瞬间,就似乎被旋转的枪刃弹飞了开去,向后微微弯曲着荡了一下,但在应劭紧接着加上的力量下又荡了回去,然后再次被荡开,在一吸之间连续来回荡了九次,每次被荡开后枪刃的旋转速度都会慢上一些,到第九次以后,应劭嘴角一紧,咬牙把剩下的所有力量都使了上去,剑面向下与枪刃狠狠的撞了上去。 贵服青年只觉得自己的枪刃连续穿透了九层坚韧的厚牛皮,到最后已经有一种刺进泥沼的感觉时,才终于觉得枪上传来的压力陡然一重,似乎终于在泥沼中刺中了一块石头,被压抑了多时的力量瞬间爆发而出,要全部发泄在那块石头上。但他却发现在火花四shè中枪剑的相交并没有发出一声巨响,而只是一种石头在刃锋上摩擦的刺耳噌噌声,好象终于在泥潭中刺中了一块可以爆发力量的石头,却又从边缘滑了开去。贵服青年惊奇的发现眼前应劭的长剑按在自己枪刃上已经弯成了一个半圆的形状,眼看就要断裂,他却双腿一曲,就借着剑刃弯曲的力量向上高高的飞了上去,自己的枪刃在他鞋底迅猛的擦过。 应劭听得耳边呼啸的风声,感觉逐渐回到了身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放开已经几乎没有知觉的手中的剑,否则立即就会是被击败的时候。好象向上飞了很久,应劭才感觉到自己开始往下落,向下一看,自己已经飞起了有两丈多高,而贵服青年正在自己下方双手握住枪的后段准备在自己落下去时再度发起攻击。应劭深吸一口气,在下落中调整身体的姿势为头下脚上,右手握剑,左手手心再次按在剑柄上,对准下面的贵服青年直坠而下。 贵服青年双眼怒睁,这次虽然自己不是处在前冲之中,但应劭携着两丈多高的急坠之势而下,要是脱手掷出长剑,势必比刚才更难避开,他无奈之下直接退开到三丈之外。看着应劭落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贵服青年心底已经是怒极,将自己的金黄sè英雄斤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双手握枪,跳起来狠砸向地上,砰的一声石屑纷飞,碎石铺成的路面被他砸出了一个长长的大坑来。他心里急噪之意稍减,看了眼应劭,正想再次上前,却突然觉得全身一凉,一股极端危险的感觉笼罩着自己,向右看去时,只见一个蒙面女子扶着墙,露出纱巾外的双眼没有任何感情sè彩的看着自己。 延香全身仍然在微微的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瘫倒下去,但贵服青年总觉得她看自己就像看着一个在极度危险的异兽面前肆无忌惮耀武扬威的小孩一样,让自己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当下退开一步,jǐng惕的看着延香。 应劭见他注意力转到了延香身上,飞步跑到他和延香之间,横剑前方,眼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之意。 贵服青年双肩一沉,就要前掠,之前被他阻住没能说话的张豫思突然开口道:“淮将军。”贵服青年闻言顿住身形,却没有改变攻击的姿势,只是微微向左转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她,示意自己在听着。 张豫思走到他身旁,望了应劭和他身后的延香一眼,扯了扯贵服青年的胳膊,贵服青年眼神一闪,略微思考后好看的挑了挑眉毛,收起长枪旁若无人的走到马车旁,对车上的丁平努了努嘴,割断其中一匹马套在车上的绳索,跳上马背,倒提长枪向城门方向而去。 应劭不解的看着贵服青年在封锁街头处的城卫军那里吩咐了几句,接过一副弓箭挂在背上,丝毫不顾城门处惊慌躲避的人群,就那么疾驰出城。回头再看张豫思时发现丁平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到她的背后,用一种好奇的表情看着自己,他现在脑中充满了疑惑,只好什么也不说的看着对面的张豫思。 秀丽的张豫思被应劭这么紧紧的盯着,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一个年轻男子这样盯着她直视这么久过,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在jǐng惕着自己和身后的丁平,不过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身后的丁平轻咳一声,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失态,看着应劭身后的延香道:“宣君,我看这位姑娘好象病的不轻,不如带她到卫南候府休息一下,卫南候有不少从清远阁得来的药石,相信一定会有所帮助。” 应劭见张豫思说的客气,而且丁平就站在她身后,既然刚才的贵服青年敢放心离去自然是对他有足够的信心,便打消掉了本就不太情愿的挟持她做人质的想法,把注意力转到丁平身上,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想怎么样?” 丁平见应劭的目光从张豫思转到自己这里,似乎猜到了他刚才的想法,上前一步,但还是微微落后于张豫思一些,以示双方的身份。 张豫思没有觉察到刚才应劭差一点就会出手掳掠自己,但应劭不再直盯着她让她恢复了常态,沉稳的道:“我们只是想请两位暂时到卫南候府做几天客,事关重大,还请两位不要拒绝。” 应劭知道她是不会在这里透露更多的东西了,回头看去,延香已经又转向了墙壁,虽然没有再颤抖,不过仍然扶着墙,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丁平道:“别不知好歹,张小姐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否则我第一个杀了你身后那痨病的女人。” 应劭只觉得脸上一麻,一股血气上涌,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般的动起来,猛冲到丁平的面前,双手握剑借助跑动的力量从背后抡上半空,再狠狠的向他砸下去。丁平虽然做了应劭可能发难的准备,但没想到他的速度突然比刚才自己旁观的时候快了几乎一半,直到他冲到自己面前时才反应过来,勉强拔出两把挂在身后的腰刀交叉在胸前。 当的一声脆响,应劭的双手像被贵服青年震上半空那次那样没有了知觉,胸口气血翻腾,再看丁平时,发现他已经退出了一丈开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神情狰狞,双眼一片血红。 眼看着双方就要生死相搏,街头处的城卫军也向这边赶了过来,张豫思心底暗叹一声,却见应劭脸上野兽般的表情逐渐舒缓下来,低下头,把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转身向自己行了一礼道:“到卫南候府路上请借马车一用。” 张豫思有些不明所以的恩了一声,见应劭不再看丁平一眼,走回去扶住延香,坐进了马车里,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向如同一头饿狼一样看着应劭的丁平笑了笑,道:“还要麻烦丁大哥赶车了。” 丁平恶狠狠的还刀入鞘,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先前平静的容sè,拔起应劭插在地上的剑,恭敬的道:“小姐和主上一样叫我丁平或者小丁就可以了,只是他们坐到车上,小姐现在骑马也不合适,请等我到城卫军那里再弄辆马车来。” 张豫思伸手拿过丁平手里的剑,微笑道:“不用麻烦了,现在时间紧急,我跟他们挤一挤。淮将军好象是把这剑放在车厢座位下面的,我来放回去好了。”走到车厢边,停下来看了看厢门处的车帘,掀起来钻了进去。 丁平看到张豫思进车厢后,一个凶狠残忍的表情闪过,然后摇了摇头,对在过来路上的城卫军中那名今天守卫城门的队长摆了摆手,跳上马车,向左歪着头看着前方坐在驾者的位置上朝卫南候府的方向而去。 延香虚弱的闭眼靠在厢壁上,应劭低着头坐在她旁边看着车厢底,对面的张豫思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不自在,便把玩起手中本来要放到座位下的长剑,这把剑虽然sè泽yīn暗,但锋口处磨痕比较新,剑体也没有多少磨损,显然不是因为铸成rì久的原因,而是铸剑的材料让它并不像别的剑那样明亮照人。张豫思的父亲喜好收藏各种兵器,所以她耳濡目染下也了解不了少,仔细看手中这把剑时,只见剑刃两侧都只有剑尖的那一半开了锋,锋口处的纹路柔和自然而且并不是非常锋利,显然是用上好的泉水在珍品磨刀石上打磨而成,这样的构造虽然不如一般的刀剑锋利,却胜在不易损坏,可以作为攻坚之器使用。刃身有一些小的缺口,应该是经过一些跟其他兵器或硬物的对砍留下的痕迹,但她仔细看时,发现大部分的缺口都是往一边翻转而不是缺掉一块,这说明这把剑材质极其坚韧,这种品质长剑的铸造者一定是举世名匠。 这剑铸成不会很久,而当世铸剑名师只有两人,张豫思不由得好奇起到底是出自谁手,她看了看剑柄处,发现并没有镶嵌青中带黄的龙尾宝石,那就不是出自龙脊山一脉,虽然长阳李铁手从来不在铸剑上留下印记以至难以分辨,但推断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铁手所造了。张豫思再仔细看剑身时,发现剑刃靠近护手处有个小小的“五”字,她忙翻过剑身,见另一面也有一个小的“十”字,随口道:“五,十,十,五,什么意思。” 对面的应劭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十五?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张豫思吓了一跳,看到应劭毫无表情的脸,小心的道:“我只是看到这把剑上面刻着这两个数字所以念出来而已,十五是一个人吗?” 应劭仔细的看着她道:“你不认识十五?” 张豫思摇了摇头,再次问道:“他是谁?” 这次轮到应劭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 张豫思想了想,掀开车帘问道:“丁平,淮将军这把剑从哪里弄到的?” 丁平看了车厢里的应劭一眼,回头看着马车前方道:“去年主上路过长阳的时候去看望老主人的朋友李铁手,刚好他帮人铸的这把jīng钢剑到时候了别人却没有去拿,所以就卖了主上一个面子,五千两银子转给了他。” 张豫思点点头,放下车帘,三人又陷进了沉默中。好在林家堡名扬天下的骏马不负盛名,虽然只是一匹也很快就到了卫南候府,丁平等三人在卫南候家将的护持下下车后,向张豫思告罪一声,又赶着马车离开了。 一名家将首领模样的人跟张豫思远远的避开说话,只见张豫思犹豫片刻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那首领显出一副丧气的样子,不耐烦的对手下挥了挥手,这边围着的几名家将就准备押着应劭两人到别处去。张豫思又拉住那首领说了些什么,那首领虽然恭敬却明显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对着这边做了个手势,张豫思这才看了两人一眼后匆匆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应劭扶着延香被五名卫南候家将带进了一间窗户和门都是以铁制成的房间,屋子中一应器具齐全,甚至有暖炉和一壶热好的茶。等延香在床上睡熟以后,应劭静下心来仔细的感应四周的情况,发现屋外近处都没有人看守,但想到刚才进来时的地形便心下明了,这里的设计完全可以说是匠心独道,应该是用做软禁之用,要想出去有几个地方是必经之地,守卫们肯定都集中守在那些重要的位置远远监视,这样在防止有人逃走的同时也可以减轻这里的人被囚禁的心理感觉。应劭把墙角堆着的木炭多放了一些到暖炉里,关好门窗,坐在桌边看着那壶茶怔怔的发呆。 到中午时分,一阵轻巧均匀的脚步声伴随着沉重的靴子声响起,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张豫思像在宜郡初见的时候一样手挽一个竹篮在门口那名家将首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将竹篮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摆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了看那名家将首领,那名首领明显心不在焉,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关上门急匆匆的走了。 张豫思平时也是大方得体之人,不过在自己许愿的七百七十七次叶封庙之行后碰到的却正好是应劭,虽说两人现在只是见过两面而已,而且还处于敌友不明的状态,不过在面对他时多多少少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应劭见她说了句请用饭之后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告声得罪,小心的把放满饭菜的桌子搬到床边,坐到床沿,轻轻的摇醒了延香。 延香睁开眼后看了张豫思一眼,随即用虚弱沙哑的声音对应劭道:“我没力气吃饭。” 应劭脸上微红,小心的扶起延香,让她靠在自己右边肩上,左手拿着碗,细心的喂进她嘴里,延香虽然看起来虚弱,但胃口仍然很好,连吃了两碗饭才又躺下。应劭却没有多少心思吃饭,胡乱扒了几口就放下碗,却听到一声轻笑,这才记起张豫思还在房里,看过去时发现她正掩嘴看着自己,虽然她马上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不过还是咬着嘴角道:“宣君,你左边脸上有两粒饭呢。” 应劭忙伸手一抹,手掌中果然是两粒白米饭,想到自己刚才脸上沾上饭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眼里,不由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张豫思止住笑,看到应劭略显狼狈的样子让她那种异样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走到桌边坐下,拿出一条手绢,想了想,递过去道:“擦一擦吧。”应劭在还不知道对方来意的情况下本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好回绝对方的一片好意,于是接过来,象征xìng的擦了擦自己的右脸,还给了她。 张豫思见他擦的是没有沾上饭的一边,知道他仍然对自己保持着jǐng惕,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双方气氛已经融洽了不少,于是开口道:“宣君,我们也算是见过两次面了,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到广武来做什么吗?” 应劭通过在街上遇到他们到现在的所见所闻现在心里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但却不明白张豫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那名自己本以为是洛西营副统领赵国立却听她称为淮将军的贵服青年是什么人,对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不由有些犹豫不决,又由那辆马车想到了林管家,只好敷衍道:“我们到广武只是路过而已,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如果我们能帮到你们的话一定帮忙。” 张豫思见他反而先打探自己这边的底细,略想了一想,却也没有生气,因为本就是自己起了疑心所以才去把他们抓了来,却还连到底为什么都没有告诉对方,于情于理来说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在控制之下,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道:“我们在找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你就是那个人,可却不是。宜郡的那场sāo乱应该是你们引起的吧,可以让巷子出动这么多人手还死了三个人你们却仍然逃脱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应劭一惊,这才想到巷子被延香杀死的那三个人的尸体应该是落到了官府的手里所以才能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自己和延香正好又在叶封庙撞到了张豫思。看起来她在庙里许愿的事情宜郡应该是尽人皆知,而自己当时的表现明显不是本地人,又和延香是一男一女,当时被巷子追杀的时候目击者虽然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但肯定看到了是一男一女,所以才引起了她的怀疑。这样看来自己和延香离开宜郡的那个早晨张豫思跟她的父亲宜郡太守出现在城楼之上也绝对不是偶然了。结合到他们发现了当时冲突的一方是巷子,应劭已经有九成的把握肯定她说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文轩,只是他们当时都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所以只是不动声sè的远远看了自己一眼,或者说也许以宜郡太守的年纪应该见过太子,所以见到自己跟太子长的一点都不像以后就没有采取行动。直到这次张豫思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广武又在城门那里见到了自己,这才起疑之下带着那名淮姓贵服青年来找自己,而她在卫南候府对那名家将首领摇了摇头,显然是确定了自己不是文轩。 这样看来张豫思来找自己时带的人中肯定是有认识文轩的,而张豫思应该并不认识,丁平也不像,就只可能是那名淮姓的贵服青年,能认识文轩又这样年轻还出身豪门而且看起来地位和官职不低,应劭在心里过了一遍文轩和知行跟自己提过的人的名单以后就确定了他是谁,直视着张豫思的眼睛道:“那个淮将军是淮光的儿子淮昱?” 张豫思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正在考虑他既然不是皇孙,淮昱平rì又极少见人,怎么会被认出来的,应劭突然又直勾勾的看向了她的背后,她狐疑的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正奇怪时,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跑了过来,丁平推开门,恶狠狠的瞪了应劭一眼,才道:“豫思小姐,主上受了重伤,听说你医术高明,快去看看吧。” 不止张豫思,连应劭也是一惊,他跟淮昱的交手虽然只算是打了个照面,但清楚明白知道自己目前跟他相差很是有一段距离,而且当时淮昱是骑着林家堡的**出去,以他的武艺又骑乘良马,一心想走的话应该是没有多少人能留得住他,怎么会变成身受重伤而回。 张豫思向应劭点点头,准备跟着丁平出去,这时一直躺着的延香突然沙哑着声音道:“等一等。” 丁平眼中血光一闪而逝,咬牙道:“痨病女人你有什么废话?” 张豫思见应劭脸上神情陡变,忙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应劭片晌之间恢复了常态,向张豫思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动手,走到延香身旁听她要说什么,转身时传出一句好象闲话家常一样的话:“你说出第三次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 丁平两眼一翻,就要再说一次,但看了看张豫思的表情,想到淮昱仍然在危险之中,只得强行忍住,催促道:“豫思小姐请马上动身,府里的医生虽然已经在诊治,但都没有什么效果,主上还是昏迷不醒。” 张豫思看了看应劭,急步就跟着丁平走了出去,才走出不远,只听得后面轻微的脚步声起,应劭已经赶到自己的身后,道:“我也粗通一些医术,想跟着张小姐观摩学习一下。”挑衅的看了丁平一眼,接着道:“我只站在门口,你不会怕吧?” 丁平见张豫思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他本来的想法只得作罢,当先领路而去。 第十九章 卫南侯府 - 洛淮 - dzpper () 应劭坠后少许,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本想隔在张豫思和自己中间却因为要引路而不得不只是略为落后她半个身位防备着自己的丁平后面,小心的默记卫南侯府的地形。在经过几个拐角时,应劭明显的感觉到有几道敏锐的目光从不同的方向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证实了他之前对于卫南侯府内部jǐng卫方式的猜测,而在路过那几个有暗哨盯防的地方时,身前的丁平虽然心思明显并不集中,但还是有意无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几眼。 当丁平带着张豫思到达目的地时应劭只能大概的估摸眼前的这间屋子应该处在整个卫南侯府中间靠西,屋子四周站着不少人,都是便服打扮,虽然面带忧sè,但仍然给人一种富有纪律xìng的感觉。只是在看到丁平带着张豫思出现时脸上紧绷的表情明显的轻松了一些,向两人微微低头示意后便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应劭。 应劭见左边不远处一队卫南侯府的守卫似乎刻意的跟屋子外守着的这些人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再联系这些人对丁平的态度,推断这些人应该是淮昱的亲信。丁平打开屋门,张豫思急匆匆的进门走了几步后却停了下来,记起什么似的转身为难的看了应劭一眼,见应劭早已停住脚步站在门口两名在丁平眼sè下跟在他身旁的淮昱亲信旁边向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跟丁平一起走进了屋子的内进房间里。 应劭听脚步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应该是卫南侯府上的医生,屋子内外进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而且因为内进的人低声交谈的缘故,以他的耳力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看了看在丁平暗示下满怀敌意看着自己的两名淮昱的亲信,应劭突然蹲下身去。那两名亲信在应劭这突然的举动下本能的把手伸向了腰刀,却见他只是蹲在那里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在用一根针试探地上的一小摊血迹。 在两人狐疑的紧盯下应劭将手上的针在鞋边仔细的擦干净,收了起来,沉思片刻,道:“你们将军被箭伤了肝附近吗?” 在掩饰不住的惊诧之情中,其中一人压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应劭在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了下去,又想了想,才道:“这血应该是你们将军的,从地上的土跟血的反应看这些血是属木的肝附近流出来的,而且败坏的这么快,我想是被属金的利器所伤。从血迹的大小来看伤口不会很大,那就不是长兵器,只有可能是铁箭头的箭了。淮,昱,昱字面结构是站在太阳下,太阳属强火,姓的淮字又是从水,水克火所以名字中以昱这样的强火来补,你们将军的生辰八字应该是五行缺火。缺少火来抗铁箭的金,又让金伤了属木的肝,看来这伤很严重。” 在两名淮昱亲信震惊的眼神中,只听得屋外不远处传来一声喝彩:“想不到我府上居然有一位对清远医术有这样高深造诣的客人,洛明房深感荣幸。” 应劭微微一惊,他刚才虽然从脚步声听出有一些人正朝这间屋子走过来,而且其中一个人的脚步声特别沉稳厚重,每两步的间隔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却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卫南侯洛明房,于是起身站了起来。 在一名长相异常文雅的中年官员和一名少妇的陪同下,统领整个卫南国的洛明房跨步而入,应劭不卑不亢的微微低头见礼后便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卫南侯府的主人。洛明房看起来应该只是三十左右,但因为蓄了浓密的胡须所以给人一种相当老成稳重的感觉,双眉上扬,看起来英气勃发,但显而易见的抬头纹还是泄露了他生活中的饱经风霜。洛明房看到应劭时眼神中露出一闪而逝的一丝惊诧,似乎没有想到发表刚才一番话的人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他左手扶了扶束着的兽吞口牛皮腰带,右手轻摆回应闻声出来的丁平,对应劭道:“你是清远阁的学生?” 应劭摇了摇头,道:“不是。” 洛明房皱眉思索道:“洛淮上一次送学生往清远阁主的时候我正好超过了一岁,那次记得最后只有两个人通过了入门测试,”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是陈少师的儿子教你的?” 应劭没有想到他突然就推断出了自己的老师是知行,在心中极快的考虑了一番,道:“是的。” 洛明房点点头,道:“伯然。”他身后的文官欠了欠身,当下洛明房不再管应劭,和少妇一起在丁平的引领下走进了内进的房间。 这次虽然仍然因为淮昱受伤的原因内进房间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洛明房本身说话特别响亮自然而然的也带得他们的声音要大了些,里面的交谈应劭已经可以勉强听清,不过都是些他已经从地上的血迹中推断出来的伤情和洛明房的关切之意,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身旁被洛明房叫做伯然的文官咳嗽一声,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应劭被他这么一打断,加上内进的说话中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把心神放回到眼前的人身上,道:“我叫应劭。” 文官直直的盯着应劭的眼睛道:“我姓黄,名字相信你刚才已经听到了,叫伯然,是卫南相,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黄先生。你......好像是淮昱他出城之前让丁平和豫思小姐请回来的,我记得是豫思小姐亲自安排你住在东边客房的。” 应劭见他虽然说的客气,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不提,但明显是代替因为旁边两名淮昱亲信对自己的看守而产生疑惑但目前不方便亲自询问的洛明房盘查自己的底细,也直直的盯着对方道:“我的朋友身体不太好,想借些药,但是现在在府上走动不太方便。而且无功不受禄,所以听说淮昱将军受伤了,希望能尽点绵薄之力。” 黄伯然哦了一声,道:“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药?” 应劭道:“龙涎粉,要四两。” 黄伯然还没有回答,应劭身旁的两名淮昱亲信已经忍不住露出不屑之sè来,龙涎草在北方碧落和盘若山脉附近虽然都算不上是什么珍稀的草药,但地处中部的卫南这种草药根本无法生长,而且龙涎草的药效正常情况下在采摘下来的一天之后就会完全消失。只有伴以几种极其稀有珍贵的药品制成龙涎粉才能较为长久的保存下来。但制作龙涎粉的几种其他材料本身就是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药材,而且加工过程又极其繁琐jīng细,这样一来制成的龙涎粉也是非常罕有,完全可以用无价之宝来形容,四两龙涎粉的价值几乎相当于洛淮一个小的城镇半年的税收。 黄伯然本来想笑一下,但应劭坚毅的神sè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恍惚间,他觉得应劭的眼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应劭见黄伯然似乎正要说话,但两只细小但却非常好看的眼睛中的焦点却发散开来,陷进了什么思考中,于是诚挚的道:“黄先生,这对我真的非常重要,如果你能给一些意见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黄伯然的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但马上用一个抚摸长须的动作巧妙的掩饰了过去,应劭虽然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这个细微变化但却没法知道刚才黄伯然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少年的身影,于是他也并没有太在意。 黄伯然借由刚才的小动作已经把心中的小波澜抚平,伸手对应劭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做个请的手势,然后示意那两名跟在应劭身后的淮昱亲信先出去。应劭见那两名淮昱的亲信虽然眼神中不愿意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施礼退了出去,道:“黄先生看起来不像是习武之人,难道不怕我挟持你吗?” 黄伯然呵呵一笑,道:“我看得出你到这里来是很不情愿的,而且以你当下在这里仍然不明朗的身份更是难能可贵。但为了你那位生病的朋友你却强迫自己认真的做这一切,包括在察觉到卫南侯和我们走近屋子而故意显露医术,这足以说明你那位朋友在你心中的分量。淮将军既然放心让丁平和豫思小姐请你来当然有他的理由,而卫南侯的悍勇即使在整个洛淮都是出名的你不会不知道,也就是说即使你真的暴起发难在这里也最多只能挟持我一个人而已,每个人心中都有最珍贵的部分,不会为了任何东西甚至xìng命就肯拿来冒险的。而且你真的想这么做的话,在丁平一个人面前挟持豫思小姐不是容易的多?” 应劭沉默下去,当时在丁平说淮昱受伤让张豫思过去的时候延香叫住他确实是想让他在淮昱受伤整个广武包括卫南侯的心思都被暂时转移的时刻挟持张豫思逃走。但虽然她让应劭先逃出去再找机会救自己,应劭却看出来延香是因为近段rì子的连续受伤和奔波引得旧伤复发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拖累。应劭的心思虽然不如延香细密,但也很快就明白了卫南侯和淮昱急于寻找文轩和跟文轩有关的自己的另一种可能,在那种可能下丢下旧伤复发而且医治耗费极大又没有太多利用价值的延香在卫南侯府几乎肯定是死路一条,延香那么说只是想让自己能抛下她逃出去。所以应劭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心的帮她塞好被角,然后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来赌一赌两人的命运。 黄伯然似乎看透了应劭心里在想什么,淡淡的道:“看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对目前的情况了解的多得多,我是卫南国的国相,并不能说什么。如果要说的话,必须由你来说。” 应劭抿了抿嘴,道:“我确实是跟皇孙洛文轩一起出逃的,太子当时就是在我家里被逼身亡。” 黄伯然点了点头,道:“这说明了你的身份,基本和我们的推测相差不远,实际上如果不是巷子行事过于隐秘又有不少东西绊脚,也不会直到刚才卫南侯猜到你老师是谁的时候我们才能完全肯定你的身份。” 应劭双眉皱起道:“你们?张豫思,宜郡太守,卫南侯,淮昱,洛西营,淮光......”最后硬生生的把东脊林家四个字吞了回去。 见应劭的脸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但马上又咬了咬牙盯着虚无缥缈的前方苦苦思索,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表达着绝不放弃的意思,黄伯然眼前又闪过那个少年的身影,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岔开话题道:“豫思小姐跟淮将军初次见面就很谈得来的样子,对你又好像特别的好,真是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应劭正在想着怎么样才可以打动对方,听到这句话,虽然完全没有心情在这上面,还是下意识的答道:“淮将军年轻有为,我只是张小姐心地好所以承蒙照顾罢了。”说完才发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黄伯然,见对方仍然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说过话。应劭站起身来,恭敬的一礼到地,露出一丝虽然细微但异常真挚的感谢之意,也不说话,坐了回去。 黄伯然对屋门外招了招手,一名卫南侯府家将走进来躬身施礼。 黄伯然站起身来,道:“侯府上侍卫人手和巡逻班次现在开始再加一倍,所有家将都要住到府里,淮将军的亲兵们既然都到了这间屋子周围你们也就不用管了。马上到我家一趟,让我夫人把家里那几钱龙涎粉拿来。”转过身去,又对应劭道:“你在这里等侯爷出来。”推开门走进了内进。 应劭一直看着那名家将领命而去,在走道中消失在墙壁之后才移开目光。 过了没多久只听得推门声又响起,丁平满脸忧sè的打开门,身后卫南侯洛明房在黄伯然和那名少妇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对少妇吩咐道:“阿妍,你看着这里,无论有什么需要,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做到。丁将军请宽心,你家将军生就福相,体格健壮,肯定不会有事的。本来我应该亲自守着,可惜现在......”后面的话是向着丁平说的。 丁平忙拦住道:“侯爷这么说我家将军实在受不起。小人现在有些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请侯爷以大局为重,这里有小人看着就行了。” 洛明房握住丁平的双手道:“等淮将军好了以后我再好好向他道谢,现在先告辞了。有任何欠缺的跟贱内说一声就行。淮将军是为我卫南伤的,就算拆了广武给他祭祀祷告我也在所不惜。” 丁平连连施礼,但等洛明房终于转身时却对应劭露出了狠毒的目光,才关上门走进了内进。 洛明房听到丁平关上门的声音后便开始若有所思,直到走出了屋外才微微侧身,指了指仍然在屋内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去的应劭,又向前走去。 那名被洛明房称作阿妍的少妇很快就在一个拐角走开了,应劭跟在洛明房和黄伯然身后,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门口有四名卫南侯家将把守的屋子前。推开门后洛明房摆了摆手,屋外守卫的四名家将便远远的退开了,黄伯然等应劭进去以后在屋外关上门,屋里就只剩下了应劭和卫南侯洛明房两个人。 应劭向四周环顾一眼,发现这应该是洛明房的书房,但屋子的角落却也摆满了兵器,不失卫国自洛重封王以来能征惯战的名声。 洛明房走到屋角兵器架前,背对着应劭摩挲着一杆大刀,道:“陈知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劭脸上微露惊诧之sè,想了想,恭敬的答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老师无愧这个称号。他不要求我......们跟他的道和业一样,说的最多的是,我只是表述先贤和我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先贤的观点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我的就更不用说了。即使是在武道上,也不一定就要遵循我所教的,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方法更好而且使用起来确实是这样,那么你不但要坚持自己的做法,还要告诉我,让我也能从中受益。” 洛明房转过身,见应劭站得笔直,脸上是一种和他年龄不符的庄重神sè,好奇的仔细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道:“看来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没有见过面。” 应劭听他似乎本来有莫大的兴趣却突然轻轻的揭过了这个话题,细看他的神sè,猜测出了洛明房要直接进入正题的原因,道:“老师是现在我最尊敬的人,你向我问起老师,我作为他的学生回答的时候自然就代表着他,这和我自己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洛明房没有料到他看出了自己刚才觉得他过分恭敬的表情和姿势是想借由和知行的一点点渊源拉近双方关系,继续下去可能会不利于后面的正题所以决定中断这个话题,饶有兴致的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察言观sè的本领已经这么了得。” 应劭道:“侯爷过奖了,我只是有幸跟老师和皇孙一起生活了一些rì子,耳濡目染而已。” 洛明房笑了一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所以你真正想说的是是这才开始吗?” 应劭努力平静心绪,用沉稳的声音道:“我只是个后生晚辈,侯爷身份尊贵又见多识广,想来可以在您这里聆听一些教诲。” 洛明房闭上眼睛道:“卫国从来都是广开言路,不过现在形势有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卫兵就会进来报告一些情况,不管你的话是什么,我都不一定有时间听完。” 应劭轻轻出了一口气,咬咬牙,道:“侯爷前些年的时候应该从清远阁得过一些有关巷子的消息。”洛明房没有睁开眼睛,表情也没有变化,但应劭敏锐的感官还是捕捉到了他心跳的变化,于是继续道:“侯爷在现今的情况下一定是见到了一个能让你深感威胁的人,所以才会有些举棋不定,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这个人会是谁。” 洛明房用很低但是却非常清楚的声音道:“据我所知,太子旧部最得力的几个人,段其东投降了周克明,目前在镇东军本部,黄老先生和徐将军在被押回昆定后虽然失踪不过肯定脱离不了巷子的控制,方庭威重伤关在天牢里面,陈少师自杀。除了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的陈知行,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你怎么还会知道这么多?” 应劭道:“这都是老师和文轩在一些街头巷尾议论的消息再加上我们来广武路上的所见所闻中推断出来的。” 洛明房道:“能被清远阁主选中亲授的人果然是人中龙凤,连他的学生都有这样的见地。不过你进广武后应该没有再和皇孙他们见过面了,又是怎么推断出我见过一个人?” 应劭听到这句话信心大增,知道关于洛淮现今形势的推断大致上都没有出错,而且当时灵机一动突发奇想猜测出洛明房现在态度的原因打动了他,让他有了进一步听自己说话的想法。只是在周克明如今不可能离开昆定和镇东军太远情况下,会是谁来见洛明房的才能让这样一个雄踞一方的人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能感受到威胁而认为周克明和巷子,或者说是部分巷子的联盟能取得胜利,他仔细斟酌一番后才道:“我和老师还有文轩进广武后确实没有见过面,只是既然连我们都能推断出现在的形势,侯爷你肯定还要比我们清楚明白很多。知行老师分析过,洛淮南方军队数量很少而且一向过于积弱,防范南方蛮族都有些力不从心可以忽略掉,而镇东军属于周克明,所以现在的形势看似平和,实际上却大致分中北西三个方向同时处在胶着的状态。在中部的昆定周克明虽然看起来占据了主动,但随着芸公主从杨东脊那里回来,圣上病愈的希望会越来越大,他目前凭借着镇东军营地距离昆定近而对昆定守备的铁甲旅的优势会越来越小;至于西边最主要的力量就是卫国和洛西营,洛西营要防备近些年意图诡异的宁界,所以侯爷和......卫北就成为了西边决定局势的核心,但即使最坏的情况洛西营也足够防守住西边不至于让周克明从这边得到什么助力,这样一来西边周克明的形势也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在北方......”应劭眼睛一亮,而洛明房像察觉到了似的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应劭直直的盯着洛明房的眼睛,道:“侯爷你见到了沙蒙的人?” 洛明房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淡淡的道:“你刚才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应劭吞了口口水,压下从小就被灌输的沙蒙如同恶鬼一样的思想带来的一丝异样感,道:“北方虽然有北诺誓言的约束,但圣上如果能好起来,最jīng锐的北诺军也就有了南下的可能,即使沙蒙有传闻因为......有侵袭的意图,在那种特别的形势下,东脊和宁界都大有同仇敌忾援助洛淮和昆定的可能,形势也许反而对周克明更不利。这样从三个主要的方向来看其实周克明现在正在逐渐走向下风,所以我想侯爷一定是见到了某个人,而这个人给侯爷的感觉是有他和他身后的势力站在周克明一方,完全可以扭转这个形式。本来我觉得周克明能够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肯定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和气魄,是他阵营里面说服侯爷的不二之选,只是他现在似乎没有到这里的可能......” 见应劭适时的停住静静看着自己,洛明房也不带任何感情sè情的看过去,两人就这么如同泥雕一样一站一坐的一动不动。 第二十章 陈年旧事 - 洛淮 - dzpper () 敲门声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外面道:“报告侯爷,紧急情报。” 洛明房盯着应劭答道:“去跟黄相说,让他处理。” 门外脚步声响起,毫不迟疑的远去,洛明房在脚步声消失后突然对应劭一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对这种紧急情况都可以毫不理睬?” 应劭道:“看来侯爷和黄先生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洛明房道:“听伯然说你当下的目的是龙涎粉?” 应劭躬身道:“是的,如果侯爷能割爱感激不尽。” 洛明房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道:“你还是先住在豫思小姐安排的地方,我会派两个人保护你,如果没必要的话,先不要出门好好休息几天。” 应劭鞠了个躬道:“谢谢,不管将来怎么样,侯爷的恩情我一定记得。不过龙涎粉需要外泡,还请侯爷安排一个侍女。另外,淮昱将军的伤势我还是想去尽些力。” 洛明房微微皱眉道:“外泡,这么严重,难道是东岳毒侵入过深只能缓解拖延了。”见应劭脸sè有异,轻咳一声,“伯然家不远,他夫人出身杏林世家,你放心吧。常业!” 一名家将片刻之后推门进来,洛明房在他耳旁细密吩咐一阵后挥挥手,常业走到应劭面前微微一礼,叫上了屋外不远处的另外一名叫徐任的家将护持着他离开。 洛明房皱起眉头,背负双手,在书房内转着圈子,不时的看看屋角那柄大刀。敲门声轻轻的响起,洛明房道:“伯然,进来吧。” 黄伯然推门进来,又转身关好,向洛明房行了一礼。 洛明房先叹口气,才道:“黄叔叔,你帮了他。” 黄伯然看着洛明房,道:“也许是在帮我们自己。” 洛明房奇眉头略舒,道:“可是你少有会关注一个还不太了解的人的。” 黄伯然道:“明房,记得我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洛明房微微一怔,道:“一个做了很多坏事的好人。” 黄伯然道:“你这样的人多一些的话这个世界也会有趣些,这也是当年我最终决定帮助你的原因。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那年,你也是用那种坚毅的眼神来见我,为了......让我帮你,即使你的目标希望那么渺茫也绝不放弃,他和你很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事实已经证明我当初没有选错,你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即使周围环境和身份地位再怎么变化,你心底的那一点纯真和执着从没有变化。一个肯为朋友不顾一切的人严刑拷打是没有用的,即使我们用他的那个朋友来威胁他也不一定会奏效。再说,就算能奏效,我们和他会成为死仇,也就是和洛文轩甚至可能还有圣上成为敌人,那我们找到了洛文轩也只剩下选择周克明的唯一道路,可是你真的想这么选择吗。” 洛明房颓然道:“我不知道,坐到这个位置以后我要考虑的太多,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就像现在,如果我不是卫南侯,而只是李重的儿子该多好。” 黄伯然拍拍他的肩膀,道:“但你已经是卫南侯了,虽然偶尔会在我面前颓丧,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达到你爹的成就。刚才阿妍让卫兵来报告,淮将军醒了一会。” 洛明房扶额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刚才的颓丧之气已经一扫而空,示意黄伯然继续说下去。 黄伯然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幅地图,铺在洛明房面前,指着上面的一点道:“根据淮将军描述的推断,他大概是在广武的这里遇袭的。对方不出意外应该是你弟弟手下的聂双......” 洛明房抬手打断黄伯然的话,道:“可信吗?” 黄伯然轻抚长须,道:“一切都似乎很巧合,巧合到整件事情都就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我侧面盘问过那个送他回来的小孩,虽说他满嘴脏话而且脾气很大,但这个小流痞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不过他从宜郡来而且刚巧豫思小姐认识他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 洛明房不假思索的道:“这个无关大局,如果真的是计划好的,那么让一个在广武扎根几年的人来做不是更方便,从东边到广武的路说多也并不是太多,这人从宜郡来也是很正常的。想必你已经跟宜郡里我们的人联系了吧,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 黄伯然道:“如果认识这小孩的人多一些的话最迟后天晚上就会有准确消息回来,一般来说这种小地痞应该不难查。淮昱中箭的部位非常危险,府上的医生说箭簇都几乎贴到了肝脏,而且带有剧毒,让他们一筹莫展。豫思小姐当时也有些举棋不定,如果不是,”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那个名叫应劭的少年把对淮昱伤情包括他名字对应五行的详情推断说出来而明房你又转告给豫思小姐,她可能现在都会因为无法确定用药和治疗方式而不敢拔出箭来。” 洛明房敲了敲门前的桌面,沉声道:“淮光派淮昱护送豫思小姐来我们这里,他要表达的意思,虽然我没给豫思小姐开口的机会但也想得到。淮光无非是说他现在是代表和拥护皇帝,让我们卫南和卫北表态站在哪边。他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既然让他们来了,应该带着最能打动我的部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和洛西营的关系在将来就会成为问题。” 黄伯然的眼光在地图上缓缓扫视了一轮,把拳头慢慢的捏起道:“早在那块封地被划分给洛西营的时候,我们跟洛西营的关系就已经改变了,这也是皇帝的目的。不考虑现在的情况,就当年来说,洛淮西边我们和洛西营是最强的两股力量,而且先王又和薛将军是血水中打拼出来的xìng命之交,如果我们联合起来就战力而言可以说不输于北诺军,圣上必然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继续发展,所以......” 洛明房粗横的打断黄伯然的话,虽然压低着声音但仍然是狠狠的道:“所以他就可以眼看着我为他卖命了一辈子的父亲被人杀死,而且在尸骨未寒之时就狠狠的再踩上一脚吗?” 黄伯然看了一眼角落的那柄大刀,呼出一小口气道:“这件事情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处了,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你是卫南侯,不仅是洛重的儿子,想的必须是卫南的将来。而且一个是默许杀死你父亲的人,一个是最有可能yīn谋杀死你父亲的人,就算单独一个你现在也对付不了何况同时两个,这不应该影响你现在的判断和决定。” 洛明房闭上眼睛道:“黄叔叔帮助了那个应劭,是觉得皇帝的一边对我们比较有利吗?” 黄伯然用一种慈父般的眼神着眼前这个外人看来光鲜无限的卫南主人,道:“淮昱受伤这件事情虽然疑点重重,但其实一切疑点都可以落到一个人身上,就是那个叫应劭的少年,前几天有消息传来说豫思小姐在宜郡第七百七十七次去叶封庙时遇到的少年居然落荒而逃引为一时笑谈,我想那个少年就是这个应劭,然后淮昱这次出城前跟豫思小姐一起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也是这个应劭,让淮昱这次的伤势最终脱险还是这个应劭的一句话,还有其他所有的疑点,仔细一想都跟这个应劭有关系。所以只要搞清楚这个应劭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就可以知道淮昱说的是真是假了。” 洛明房道:“黄叔叔觉得这个应劭可以相信。” 黄伯然道:“你不是也这么觉得吗,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但至少给了他恩惠留下皇孙这条皇帝那边的后路。所以淮昱受伤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是故意策划的,而且淮光除了淮昱以外只剩下淮玥一个女儿所以不大可能会拿他来冒险。” 洛明房脸上肌肉微动,道:“查一下谁是内jiān。” 黄伯然道:“是。”见洛明房仍然没有睁眼,顿了顿,“明房,不管是哪边你都要早下决定,卫北这次要求跟我们联合增援洛西营,无非是两个打算,如果我们加入他们,就打着增援的名号一起进攻洛西营,或者还有来自宁界的一些帮助,如果我们表现的犹豫不决,他们就会趁逼近我们边界的机会直接进攻广武,一举拿下卫南再图谋洛西营。” 洛明房沉声道:“即使淮昱的事真是他们做的,也无非是效仿古时击杀敌国使节来逼第三方加入自己的老故事罢了,作为他们本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何况既然淮昱死不了,我们加入皇帝那一边他们自然也不会怪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黄伯然默默收好桌上的地图,走到门边,背对着洛明房道:“其实,关于你父亲的事,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但是没法说,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学会了从敌人的立场来看问题,我也就可以说了。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当时也可以说是无可厚非的,如果是你,现在卫南有一个你的好朋友又不像我一样年老无子唯一的养女还是你的妻子,他的势力不断壮大威胁到了你的地位,当你知道有人想要杀他,你会怎么做呢?洛淮高祖跟巷子的约定里面只是规定了不得针对洛家的血脉,而先王虽然赐了姓洛毕竟没有血脉关系。况且那件事巷子即使知会过皇帝,而且皇帝要想保住你父亲,也不一定做得到。他不推翻跟巷子这么多年的约定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在保有巷子的支持同时消灭一个可能的威胁和一个好朋友之间,真的很难抉择。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这一点平时根本不必理会的事情不如就把它放大些作为暂时忘记那些仇恨的理由吧。毕竟,你让他们两败俱伤对卫南,洛淮甚至宁界和东脊都没有好处,万一洛淮最强的洛西营铁甲旅跟镇东军和宁界发生火拼,从而引得北诺驰援导致沙蒙南下,你就......” 在听到黄伯然说出他想让双方两败俱伤的真正意图时洛明房明显的全身抖了一下,闭上的眼睛显得更加用力,但黄伯然的话最终没有说完,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rì头已然开始西斜,应劭默默的看着东方的天空,太阳是从那里升起来的,可是就如同自己的过往一样,在这一天结束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自己的这一生,是不是也再找不回那些朴实中夹杂着快乐的rì子,在那个方向千里之外的湖县,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回去。得知张豫思仍然还在为淮昱治疗后应劭不想再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自己不顺眼的丁平起冲突,于是就在屋外不远处一面布满枯败爬山虎的墙边一个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等,那两名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家将常业和徐任也不管他,好像真的只是两个保镖一样远远的跟随。 在应劭已经考虑是不是先回去看看延香然后第二天再找张豫思的时候淮昱屋子的门终于被推开,夜sè下丁平提着一盏灯笼打开门,引着满脸憔悴的张豫思走出来。应劭从石凳上站起来的动作马上引起了丁平的注意,见到是他,丁平原本殷勤的脸sè瞬间木了一木,紧紧的盯着应劭。 张豫思这才从丁平异样的行为中发现了笼罩在卫南侯府挂上的灯笼火光之外的黑暗中的应劭,随即看到了远远向她施礼的常业和徐任,她伸手从丁平手中接过灯笼低声说了几句话,丁平看了看常业和徐任,这才带着威胁狠狠的瞪了应劭一眼转身进门。应劭走上前去,接过张豫思手中的灯笼,在她右边三步开外为她照着路。张豫思微微一笑,向徐任招了招手,看了应劭一眼,才走开些对徐任轻声吩咐,于是应劭也没敢留神细听她说的什么。 徐任走开后只剩常业一人在不妨碍两人交谈的范围外跟随着,但张豫思只是不说话的向前走,应劭也就没法开口,心里又牵挂着延香的伤势,于是只好满怀心事的跟在一旁。 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应劭才突然醒觉似的发现了什么,停步看了张豫思一眼,张豫思也停下来,微带着羞sè道:“应君心里记挂着朋友,一直等在哪里想必还没有吃过饭,凑巧豫思也有些饿了,到你房里不会打扰到你朋友吧?” 应劭见她叫自己做应君该是黄伯然已经告诉了她自己的真正名字和身份,但言语中微带些嫉妒之意无意中把双方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正想说话,突然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不由得沉思起来。张豫思见应劭这个样子也奇怪的看着他,暗想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片刻之后虽然还是没有想到哪里不对但应劭强迫自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面带歉意的道:“实在对不起,豫思小姐,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件私事,所以走神了一下。” 张豫思轻笑道:“不知道应君想到了什么事情,能不能让豫思也分享一下呢。” 应劭尴尬的一笑,因为谈话的时候突然想到别的事情极不礼貌所以心里有些虚,不敢跟她对视,习惯xìng的往左边看去同时想着怎么应对,却看到了因为两人停住脚步而缓步从后面跟了上来的常业,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自己觉得不对的是什么,于是往四周迅速的打量了一番。 常业见到应劭怪异的举动,略一思索马上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他跟应劭不同,是卫南侯府家将中的首领之一,虽然不像应劭一样灵觉奇异可以不经意间发现这里没有了jǐng戒,但熟知府中jǐng卫安排的他在应劭行为的提示下也马上发现了这一点,而且他不会像应劭一样考虑这个拐角的固定jǐng戒点突然没有了人是不是岗哨变动的关系,而一定是有问题。 见到常业的脸sè和手握上腰畔剑柄的动作应劭也马上知道了这里的jǐng卫突然消失并不是岗哨变动的缘故,正当他想提醒一旁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应劭和常业如临大敌的张豫思时,一股危机的感觉如同尖刺钻入骨髓般传来,应劭不假思索的迈步上前,一把拉住张豫思的胳膊把她拖向自己。 三支细长的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穿过刚才张豫思站立的位置消失在黑暗中,传来了扎在木头上的刺耳声。应劭将张豫思推向躲在一根廊柱后的常业,将手中的灯笼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一闪身钻进了走廊旁的花丛中,随即从中响起了几阵破风声,走廊上挂着的几盏灯笼也随之熄灭。常业把张豫思护在身旁慢慢向后退到拐角处,利用拐角处的地形严实的把她的身形遮挡住,然后轻轻将剑解下,放进衣袖里,仔细的在自己腋窝处撕破一个小洞把剑鞘毫无声息的抽出,利用衣袖遮挡住剑刃防止反shè天上朦胧的月光,一切准备停当后他不敢发声求援暴露张豫思的位置,于是眯着眼看向刚才应劭隐没的花丛处,以他的眼力却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一声尖啸从常业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立即引起四周的sāo动,原本就戒备森严的卫南侯府家将的脚步声从四周向这里迅速的涌动而来,常业心里一宽,却听到几处破风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金铁交鸣声。这时在逐渐接近的大片灯笼火光中常业已经能勉强看清那片花丛黑暗中的事物,只见应劭手持一把短剑正跟一个脚步虚浮的灰衣蒙面人交战,那名灰衣蒙面人左腿似乎受了伤,几次想要脱离战团都被应劭死死的缠住,而在应劭右边不远处则是一名黑衣少年在跟两名灰衣人游斗,黑衣少年脚步异常轻灵,每当那两名灰衣人想要近身时就远远的跑开,而当两名灰衣人回头想要支援跟应劭缠斗的伙伴时却又回过身来投出一两把飞刀,虽然都没有击中对手但总能封死对手的意图,而那两名灰衣人所发shè的弩箭更是完全被他闪避了过去。 一队卫南侯府的家将从常业的身后赶了过来发现了他和他身后的张豫思,常业立即让这队人分出一半把张豫思团团围住,自己带领着另一半人迅速向花丛中激斗的五人赶了过去。 花丛中的三名灰衣人发现了常业这群家将,与黑衣少年游斗的两名灰衣人立即开始轮流抬手向黑衣少年shè出弩箭并同时后退,退到一面高墙边时两人看了仍被应劭缠死的同伴一眼,其中一名灰衣人在墙下站定托起另一名灰衣人翻了过去,翻上去的灰衣人在空中从衣袖中抛下一条绳索,站在墙边的灰衣人一把拉住,shè出最后一支弩箭后将手弩扔在地上,就那么在绳索上也借力翻了过去。 黑衣少年见对方都消失在高墙后,看了看在那面墙下陆续增援而来分做两股互相托着翻墙和抄路而去的家将,转过脸向常业点了点头,飞身而去。常业带着三名家将把跟应劭对战的那名灰衣人所有的退路都封住,慢慢的合围上去。那名灰衣人的伤口本就已经毒发,见两名同伴又丢下了自己而去,一口气一松,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应劭见常业看着自己手中的短剑,便收回了衣袖,向地上的灰衣人走过去,道:“他只是中毒昏迷,我借着黑暗近身偷袭得手,不然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揭开灰衣人的蒙面布一看,赫然竟是十五。 常业见应劭手中那短剑线条细滑明显以轻柔和速度见长应该是女子所用,又想到和他一起被抓来的另一名似乎是受伤的同伴是个女子,并且因为是淮昱抓来的原因卫南侯府的家将也不方便对她进行搜身,见应劭收了起来明显不打算交出来,便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上面,看到应劭见到灰衣人真面目的神sè,道:“你认识他?” 应劭点点头,道:“是巷子的人,他叫十五,追杀过我很多次。” 这时张豫思在一众家将的保护下走了过来,对应劭一福道:“多谢应君。” 应劭微微一笑道:“是我有求于豫思小姐帮我的朋友诊断所以你才会走这段路,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张豫思一怔,但马上明白了应劭话里的意思,便道:“即使今晚不走这条路他们也始终会下手,所以还是要谢谢应君,以后应君就叫我豫思吧。”转头对着常业,“现在卫南侯应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要去看看应君的朋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卫南侯问起的话常将军就请跟他说让他先处理公事吧。” 常业立即明白了张豫思是有话要跟应劭单独说,这件事情不是自己能拿得了主意的,便道:“我会加派守卫在应君的房间外远处仔细看守,侯爷来后我必定转达豫思小姐的意思,不过以侯爷的个xìng,或者他会尽速的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立即去向豫思小姐致歉。” 张豫思点点头,应劭突然问道:“刚才那个黑衣少年是谁?” 常业不知道应劭有这么一问是因为那名黑衣少年一直到应劭偷袭十五后出手拖住另外两名灰衣人他才发现,这种潜藏的功夫似乎只有跟他一样的通气之道才做得到所以起了兴趣,于是看了面露羞sè的张豫思一眼,道:“那是淮昱将军的人,我只在他们进府后见过一面,而且他一直站在其他人的后面,非常不显山露水,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应劭见常业先看张豫思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到说那名黑衣少年是淮昱的人,再见到张豫思脸上的羞sè,霎时间明白了常业话里隐藏的意思,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淮昱最忠心的心腹丁平为什么会对自己抱着那么大的敌意,所以才会在刚才张豫思拒绝他同行后暗中派出这名潜行跟踪的高手跟在自己和张豫思身后。想到这里,应劭虽然心里并没有什么,却也觉得脸上一阵发烧,但旋即醒悟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把这一丝不该有的感觉排出脑袋,在袖中紧紧的握了握那柄短剑。 第二十一章 暗下交易 - 洛淮 - dzpper () 张豫思看了看被加倍点起的灯火照的通明的卫南侯府上空,叹了口气,却见旁边提着一盏新灯笼的应劭也是满怀心事,不由得起了兴趣,问道:“应劭,你在想什么?” 应劭抬头看了看因为刚才的事情常业所派出前后左右严严实实的围在自己和张豫思的周围的二十名手下,抿了抿嘴答道:“我是在想,刚才那三名刺客的目标明显是豫思小姐,但是谁会知道你今晚一定路过那里所以提前消灭了那个岗哨的守卫埋伏着呢。” 听到应劭的话,不但张豫思,连周围那些卫南侯府家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张豫思心里一动,问道:“你有什么头绪?” 应劭摇摇头道:“只是推测而已,从刚才常将军的表现来看卫南侯府的岗哨制度应该是非常严谨的,巷子一定提前得知了你会经过那里而动了那个岗哨的手脚,否则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想在卫南侯府控制一个岗哨非常困难,所以卫南侯府应该有一个站在巷子或者周克明那边的人,那个人确切的知道你今晚大概刚才那个时间会经过那里,说明我在淮将军屋外等你到我们离开前他出现过,所以知道你会跟我一起往这边走,那个人还必定在卫南侯府的守卫系统里有不低的地位所以才能带着巷子里的人jīng确的控制最佳的袭击地点。” 张豫思见应劭没有说下去而是转过头来好像未卜先知似的看着想打断他的自己,突然想起就自己的了解来看应劭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懦弱但实际上是个很坚强和谨慎的人,立时抚平心中的一点慌乱,明白了应劭在旁边家将面前不好说出口的话,他并没有怀疑洛明房和黄伯然,因为如果是他们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的安排这场戏,只是找个跟卫北和周克明联合的理由有的是办法,况且他们一直手握着一个在人情上非常占上风的理由。这时张豫思才醒悟到应劭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和心思,甚至掌握了目前卫南侯府中众人间的关系,虽然不知道和淮昱在广武街上跟他见面时似乎还一无所知的他怎么突然了解这一切的,了解到了多少,但张豫思现在明显感觉到待会跟应劭的谈话中自己已经渐渐的失去了上风。不过目前在周围家将面前不是说这一切的时候,于是她用平静的声音道:“应君你觉得那个人是谁呢?” 应劭从张豫思的称呼变化和眼神的微小闪烁中已经明白了她要传递的信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前面那名似乎是领头的家将。 前面那名家将察觉到了应劭的目光,却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应兄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侯爷一向主张广开言论,不要说卫南侯府,就算是广武和整个卫南,也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因为说错话而治罪的人。”顿了顿续道,“不过这指的是有理有据的话,如果只是毫无根据的诽谤谩骂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应劭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而且他并不习惯这样时时找机会表现自己,不过他现在虽然被软禁可仍然代表的是文轩的人,只有得到更多的尊重和认可才能提高文轩的身份和身价从而争取到更多的优势,所以不得不在洛明房和张豫思可以看到和听到的地方处处露出锋芒。默默把整件事情又仔细梳理了一遍,应劭开口道:“淮将军现在的情况下他的人没有什么可能找到理由离开,丁平只派出了那个黑衣少年事实也表明他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如果那个黑衣少年不是发声示jǐng引来守卫而是从后偷袭的话刚才的后果就很难料了,而且淮将军的人不太可能了解卫南侯府的岗哨设置,所以他们可以排除。我在淮将军屋外的时候一直到和你离开前旁边所有能看到我的守卫都没有离开,当时也没有别人过来过,我想侯府的守卫应该是不到换班时间不许随便走动,最主要的是,当时连我都不知道豫思小姐你之后会到这里来,他们不可能仅仅因为猜测你可能来这边就预先控制刚才那个岗哨,除非整个岗哨所有的人都被收买,否则无论从风险xìng和之后的后果还有控制这个岗哨所要花费的时间来算都是不可能的。” 领头的那名家将声音虽低但充满着傲气道:“我们的岗哨都是在每天到岗前才临时通知哪些人去哪里,姑且就算能做到收买那里的所有人,想预先完成的话除非是黄相,那还不如说是叶封复生提前一年算出来会是哪些人会被选到那个岗哨的可能xìng更大。” 张豫思听到这里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应劭又低下头,良久才传来了声音:“常将军比我们更了解侯府的事,我们能想到的,他一定想得到。只是你当时让那位将军帮忙预先准备饭菜的时候常将军隔的远,恐怕没有听到说的是什么。” 张豫思见前面那名家将身躯微微一动,然后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身后家将的脚步声中似乎少了一个,不由得对应劭微微一笑,心里对他的兴趣又变多了些,旋即发现再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应劭现在被软禁的房间,眉头又皱了起来。 显然因为刚才的刺杀事件让卫南侯府面对张豫思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亏欠,所以那些家将在跟延香和应劭被软禁的房间门口的一队卫兵确认安全事宜后就按之前常业吩咐的都避到了能保证安全的最远距离。应劭推开门,一阵龙涎粉特有的香味夹杂着一股水气扑面而来,他这才想起刚才就察觉房间里面除了延香以外还有两个人,应该是带来龙涎粉的黄伯然夫人和丫鬟,那样的话延香可能仍然还泡在龙涎粉里,脸上略略一红,忙低下头去。好在眼角余光扫视下发现延香已经安稳的睡在床上,一名看不出年纪的妇人和一名看起来年纪非常小的姑娘正在收拾。 那名妇人不施粉黛,穿着也很是朴素,看起来就像一名乡下农家人,见到应劭和张豫思进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也没有说话,草草的收拾好了房间就向外走去。这让本来准备道谢的应劭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躬身一礼,那妇人仍然只是礼貌xìng的一笑,便走了出去。 应劭看了看张豫思,见她也是带着疑惑看向自己,于是问道:“她是黄相的夫人吗?” 张豫思摇了摇头道:“这可真不知道了,我也是第一次到广武来。” 这时那名丫鬟关上门走了回来,到两人面前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道:“我们夫人不能说话,你们不要见怪。”指了指延香对应劭好奇的道,“那是你的......姐姐吗,怎么会伤的那么重,连我们家夫人看了都只是摇头,吩咐我留下来照顾她。” 应劭勉力答道:“谢谢你和你家夫人了。”走到延香床边,见她脸sè虽然比前些rì子更是苍白了很多,但并没有在宜郡时的那种死灰sè,而且鼻息均匀,已经睡着了,他伸出手去,又顿在半空。本来是想把一把脉看看延香的情况,但想到自己现在虽然也算是医术小有所成,却连老师知行都不是太清楚东岳毒的学识,自己把脉也是徒然,应劭暗叹了口气,习惯xìng的轻轻搬过一张凳子在床边有些颓丧的坐下。 张豫思见状也跟那名小姑娘在一旁坐下,向她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怎么这么小你们夫人就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那小姑娘先摆了一个大人才有的无奈表情,才道:“我今年就十二岁了。哎,姐姐你就叫我窝头吧,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我,我也听习惯了。” 张豫思不禁莞尔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你窝头呢,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吗,那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叫你的名字好了。” 窝头两手托起有些肉乎乎的下巴道:“还不是房叔叔传出来的,大概是七八年前的时候我在河边玩,不小心掉下去了,房叔叔正好路过把我救了起来。后来他就跟老爷说,我掉下水以后就像个秤砣一样都不带浮上来一下的,水上只看得到一个水涡,要不是他仔细看还真找不着我掉哪了,所以以后他都叫我水涡,后来觉得水涡叫着不顺口,就变成窝头了。姐姐你就叫我窝头好了,反正我是夫人带大的,本来也没名字。” 听到窝头的讲述应劭也微微一笑,心情缓解了些,他看了看张豫思,张豫思便对窝头道:“窝头妹妹,听你这么说经常来这里吧。” 窝头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道:“来是来过很多次,姐姐你有什么要问的吗,不过我年纪小,很多东西都记不住。” 张豫思笑道:“姐姐只是有些饿了,你能不能去帮姐姐弄点吃的到这里来,你告诉府里的下人是张小姐要的,他们就知道了。” 窝头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应劭,道:“好的,姐姐你可能要稍等一会,厨房离这里有些远。” 张豫思看窝头起身向外走去,又叮嘱道:“谢谢你了窝头,对了,记得找几个外面的叔叔跟你一起去,今天府里来过坏人,不太安全。” 窝头乖巧的答应一声:“嗯,姐姐放心。” 等张豫思确认窝头在几名黄夫人留下来的卫兵保护下走远以后关上门坐回桌边,应劭开口道:“不用担心,卫南侯府现在戒备森严,而且他们的目标明确,窝头这种小丫鬟完全不会有危险。” 张豫思点点头道:“窝头虽然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太多心机,不过在黄相那样的人家中,也学会了察言观sè,这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应劭起身到桌子对面的凳子上跟她相对而坐,正好捕捉她眼睛中一闪而没的异样神sè,感触的道:“我老师说过,如果无法改变环境,就只有适应环境,人的一生虽然经常会想如果我当初不是那样该多好,但是如果真的仔细思考,在过去的某一个时点不是做了那样的选择,固然现在很多事情会变得不一样,但很多美好的回忆也就从此失去了,先不说过去的事情根本是没法回头的,就算真的能改变过去,也不会知道现在会变成怎样。或许窝头长大后也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多好,但是当她想到黄夫人时,或许就不再有这样的烦恼了。” 张豫思沉默片刻,忽然道:“应君对现在的情况到底了解多少?” 应劭有些不太明白她这么说的意思,于是只好答道:“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请豫思小姐为我解惑。” 张豫思道:“你跟皇孙到底是什么关系?” 应劭既然已经对黄伯然坦诚过,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话,然后觉得应该体现出自己的诚意,于是补充道:“我现在暂时跟他失散了,不过我们有约定的暗记可以保持联系。” 张豫思追问道:“他进广武了没有?” 应劭知道如果说其实已经跟生死未卜的文轩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过了不知道张豫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于是道:“豫思小姐,你不觉得他现在在不在广武都没有区别吗,巷子要的只是这样一种形式或者说是借口,圣上为了稳定住周克明所以一直冷处理太子的案件没有通缉文轩但也没有赦免他,所以在明面上他还是谋反案的牵连者。但现在形式已经形成,卫北完全可以以巷子的名义公开在宜郡的那次行动,从而引导出我们是要到卫南来,那么只要他们说看着我们往卫南的方向逃窜卫南就怎么都脱不了干系。在圣上还没有任何举措的现下全洛淮都默认巷子是圣上的半个亲卫队,在宜郡的事情又是事实,那么不管文轩现在是不是在广武,卫北都有了足以可以站得稳的正当借口说文轩在卫南而以卫南通联谋反者的理由进攻。老师给我详细的讲解过卫国的地理,虽然因为广武邻近卫南卫北边界的缘故所以一向驻有重兵,但因为有洛西营的关系广武的兵力只是牵制卫北突袭的程度,战略是卫北在旁有洛西营的前提下不可能突然大举入侵,势必会在跟洛西营的交界处先有一番大的调动,那样必定会被卫南的探子察觉,广武驻扎的兵力目的是延缓攻势和借助坚固的城墙消耗卫北的士气兵力等待卫南其他地方力量的集结形成反扑再进行决战。但我们在宜郡遇袭只是几天以前的事,你和淮将军也是今天才把消息传过来,卫北却因为计划已久的原因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充分的准备,也得到了足够发起攻击的正当理由,你现在如果还考虑通过牺牲文轩来拖延卫北的进攻给说服卫南侯争取更多的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太现实。” 张豫思没有想到应劭只是因为自己对他的处置方法就把她父亲给她交代的底限策略都猜了出来,掩饰的道:“我们都是洛淮的子民,虽然皇孙暂时牵涉谋反一案但也只会请他回昆定由圣上定夺,怎么可能作为地方诸侯之间的筹码和牺牲品来看待,应君这样说实在是把豫思和家父想得太大胆了些。不过你说的对,卫北根本现在已经拥有了强硬的战争借口和充足的准备时间,即使卫南侯愿意与他一战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应劭见张豫思话语间虽然有些松动但神情中心思并不全在,显然还在考虑,于是摇头道:“不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是甚至没有可以一战的把握。” 张豫思皱眉道:“卫南虽然不如卫北基础雄厚,但在南北分家之时双方军力并没有明显差距,而且卫南经济实力雄厚,应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应劭不答反问道:“豫思小姐你的父亲受圣上委托到卫国门口有些年了吧?” 张豫思想到应劭现在猜到这个并不足为奇,便道:“家父任宜郡太守有近十年了。” 应劭道:“那洛淮西边的事情小姐应该很清楚,不过不知道小姐想过没有,淮将军为什么会在去洛西营的路上遇袭呢?” 张豫思一惊,倒并不是因为应劭猜到了淮昱当时急匆匆出城是为了去洛西营,而是想到了应劭所点出的事情,道:“卫北已经把广武包围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宁界......” 应劭见她终于像知行当初初步掌握全国形势之时一样发现了宁界几年以前的朋党之争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进而想到了卫北可以通过完全不理会洛西营的方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拔除卫南探子的同时极速的抽调兵力从而在卫南得到消息之前完成集结,不由得心中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真正的打动了她舍弃掉以文轩为牺牲品来争取卫南的想法,虽然还没有让她最终下定决心,但至少看到了希望。 只见张豫思脸上神情数变之后突然直直的盯着应劭,站起身来平静的道:“或许你并不知道,家父所有的行动都是由圣上直接授权,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现在也只能根据形势作出最有利于洛淮的选择。我家蒙受圣恩,即使为圣上而牺牲xìng命和名誉,也是无关紧要,宣君,你不也是为了一些人可以牺牲自己的所有吗?” 应劭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直到听完她的最后一句话才明白了她现在心中的最后一个结,抿了抿嘴道:“当时在街上我不敌淮将军的时候也想过挟持你,不过最后没有动手,但这并不代表我现在还会这么想,我想你现在也不会仅仅因此而觉得我是敌人。文轩作为一个皇孙有他自己的理想,而且一直在努力着,因为他的真诚所以我不自觉的被他吸引,从最开始的形势所至变成现在的亲如手足,我相信我的老师也是这样的,但是文轩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需要更多的朋友和支持者,你和你的父亲作为圣上所倚重的人比我更了解这些。一个目的并不自私而且只是可能的选择虽然胸怀大志者不会介怀,但总会留下一些刺,朋友间也有善意的谎言,希望你相信我,豫思。” 张豫思盯着应劭的眼睛听着他说完这些话,等听到最后一声豫思时把目光移到了他身后躺着的延香身上,过了良久,才如同一个绷紧到了极致的弹簧慢慢松开般又坐了下去,望了望窗外道:“窝头这小姑娘好像去了很长时间了,不知道饭菜还要等多久,对了,应劭,你的......嗯,叫什么名字,还没有介绍过呢。” 应劭长出了一口气,也回头看了延香一眼,道:“谢谢你相信我,豫思。她叫延香,是我的,算是姐姐一样的朋友吧。” 张豫思脸上微微一红,道:“真是有些羡慕。”起身到床边看了看延香露出被外的一小截脖子上的伤口,叹了口气,坐到了桌子上应劭的右手边,“坐等也是无聊,给我讲讲 你提起来的时候就显得非常尊敬的那个老师吧。” 应劭见她没有回应自己的道谢,便知机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提起这件事情,当下挑了几件遇到知行之后生活中有趣的事情讲给张豫思听。 第二十二章 女人心思 - 洛淮 - dzpper () 张豫思见应劭说来说去都只是在那个没有透露具体地点的地动湖边居住时的事情,便试探道:“你的老师是清远阁出身,你的医术已经这样了得,难道他这一路上对延香姑娘的病也没有什么办法吗?” 应劭轻轻摇头道:“老师也只是说东岳毒可能是自古以来最神秘的一种,大家都知道传说中穿云使用星沉地动召唤来东岳死神陨星之后东岳毒就开始出现,以吞噬人身体中的生命力量而逐渐使人生机尽绝。唯有传说中应龙断开的身躯所化的碧落盘若两座山脉一带长出的龙涎草能克制,但也只有极轻微的症状才有治愈的希望,一旦中毒过深,就只能通过外泡龙涎草来抑制每次发作时的症状,这虽然是种病理和药理都非常清楚的病状但却偏偏无法医治。如果不是因为出现的非常少,也许会是所有人最可怕的梦魇,可能也因为出现的少没有研究的样本,自古以来所有的名医都对这种毒束手无策。豫思,我觉得我们应该向前看,现在暂时不要再想已经发生的事情。” 张豫思暗里一惊,醒悟应劭早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仍在旁敲侧击,只是为了表现诚意所以一直耐心答复自己,但刚才的话题触及到了他不愿提及的地方因此提醒自己应该适可而止。她本是已经决定答应联合应劭确保洛文轩的利益,然后设法拉拢洛明房,但想到这一个决定会牵扯自己父亲和身后的很多人,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不知不觉中下意识的就想从应劭那里知道洛文轩所有的底牌,至于这到底是为了寻找到推翻自己决定还是加深对决定信心的东西,她也说不清楚了。有些彷徨中她不由得想起了淮昱,为避人耳目父亲派她跟淮昱一起来到广武,进城以后立即控制了掌握皇孙洛文轩这个重要筹码线索的应劭并且被洛明房邀请住进了卫南侯府,本来信心十足顺风顺水,但就从淮昱交代了她一些细节和底限之后前去联络洛西营以加强对洛明房压力的时候开始,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淮昱重伤而回,接着洛明房虽然礼数周到却一直以事务繁忙为由回避与她见面,现在又在应劭的提醒下发现了事态的严峻超乎想象,这才让她明白她父亲放心派她来不是因为觉得她能独当一面,而是对淮昱有信心所以只是让她作为一个淮昱的随员和卫国东面这些皇帝心腹城镇势力的代表。可当她现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情况却是淮昱昏迷不醒,卫北极可能已经对广武形成包围之势,洛明房随时会作出最后的选择,自己必须采取行动。 应劭心里着急起来,他好不容易才让张豫思的想法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慢慢偏斜,可在刚才实在忍不住的一句过于明显的提醒下对方突然发呆起来,现在他根本捉摸不透张豫思到底在想什么,心中默默踌躇后,有些患得患失的应劭觉得自己之前表现的有些过于强硬,退一步也许可以稍稍缓解一下,仔细思考了几遍用辞后开口道:“豫思小姐,我只是想为我们大家争取一个机会。你大可以先让我一试,等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这可以说已经完全是出于无奈,在目前淮昱受伤的情况下张豫思在广武就是昆定朝廷意志唯一的代言人,如果她不点头那作为皇帝或者淮光这次低头中给洛明房筹码的洛文轩就会被定死为牺牲品,完全失去机会。但如果她肯冒险牺牲一些朝廷的诚意先不摆明以洛文轩的xìng命来使卫北失去进攻卫南道义上优势的的话,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不过应劭并不知道昆定朝廷和张豫思父亲这个牺牲洛文轩的策略对洛明房的意义,除了是降低卫北对卫南进攻的可能和除掉道义优势以外,也是以洛文轩作为皇帝血脉,对洛明房父亲之死的一种心照不宣的补偿。 应劭说完后以一种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沉静心情看着对面的张豫思,丝毫不让自己内心如果张豫思仍然否决这个提议后立即挟持她换取延香安全离开的想法流露出来。张豫思在听完后脸上却突然出现了宜郡跟应劭初次见面时的羞涩表情,轻声道:“你误会了,豫思只是在想我们该以什么策略说服卫南侯所以走神。我说过,家父是朝廷的臣子,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们都会把皇孙安全护送回昆定再请圣上来裁决一切,而且会尽一切力量让皇孙和圣上冰释前嫌。” 应劭没有想到张豫思的态度又有一个这样的突然转变,她的话明确表达了代表她父亲这一支的皇帝亲信从此以后会跟洛文轩站在一起包括度过眼前这次洛淮国内剧变后的支持,而不是刚才在应劭保证不跟洛文轩提起牺牲他xìng命的底限时那种留有后路的保守回答。他一时间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无论表示谢意或者质疑对方这个决定的突然xìng现在都觉得并不合适,只得顺着张豫思的口风道:“豫思小姐觉得该采用什么样的策略?” 张豫思见应劭虽然仍旧狐疑但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突然作出决定脸上的羞sè稍稍退去,她现在全身都有一种如山的压力终于卸去的感觉,作出刚才的决定前其实也耗费她几乎全部的身心气力做了一番仔细的计算,并不是意气之举。淮昱的伤情已经没有大碍却肯定不可能在短期内康复,而跟洛明房甚至卫北洛明堂的事情都是近在眼前一触即发,张豫思知道在这许多情况的突然剧变下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应付,但她目前在广武别无他援,丁平等一众淮昱亲信虽然武艺出众却并不长于智谋,剩下的就只有洛明房和代表洛文轩的应劭。洛明房现在飘忽不定,即使用洛文轩作为筹码以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也并没有把握能得到他的支持,而应劭至今的表现无论智谋武艺都是现在张豫思能争取到的最优人选,只是因为目前他身后的洛文轩身份尴尬暂时没有太多力量作为支持才向自己求援,如果让他拥有了自己现在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作为背景,那么再加上他本身皇孙亲信的身份会比自己更能胜任应付洛明房这个任务,而且只要能保证对洛文轩的支持,双方的利益就会完全一致,合作中不会产生分歧。应劭提出的那个新提议对张豫思有非常大的诱惑,因为那个提议几乎是没有任何风险,但心思细腻的她却想到了另外一层,就是如果那样做的话,应劭不可能会完全的相信自己,而且在面对洛明房时也无法得到自己身后的势力作为支持,这样做的结果无非只有两个:如果应劭失败,一切自然还是那样,自己还白白损失了面对洛明房时的一部分诚意;如果成功了,应劭即便仍然信守之前的承诺,这件事情也无疑会成为rì后双方的关系中无法弥补的裂痕,而洛文轩和应劭这次如果成功必然会成为他们在朝廷发展的极好资历基础,再加上洛文轩的皇孙身份,即使他最终没能成为皇帝,在今后的洛淮也会是一股对自己家族来说极其危险的力量。无论答应应劭的提议后,这次洛明房作出怎么样的选择,张豫思发现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在以女人的细心通盘考虑完所有情况后,张豫思眼下就变成了很简单的两个失败结果一样但成功之后利益有差别的选择。彻底牺牲洛文轩,自己单独一人配上洛文轩这个较充实的本钱去应付洛明房,在说服他并谈好条件后一起应付卫北可能的进攻,或者是彻底支持洛文轩,在失去洛文轩这个本钱的条件下获得应劭的智谋和他身后眼前虽然并不起眼却其实不可忽视的力量帮助以跟前者应该相差不大的机会说服洛明房,之后在未来的朝廷里为自己家族赢得一派强大的亲密盟友,甚至是在未来继续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亲信心腹,让家族在朝廷里的势力更为巩固。在这样成功机会近乎一样但成功后利益差别明显的情况下张豫思已经不用再犹豫,不过她突然脸红却是因为发现把应劭当成了受伤昏迷的淮昱的替代品来为依赖,所以迅速整理了一下心情,细声道:“按理我遇刺卫南侯一定会来探慰,待会我会当面表明我们的立场,之后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黄相似乎特别看重你,这也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在和张豫思简单交换了一下目前双方的部分情况和消息后,应劭比对自己的推断,对现今洛淮全国的局势和卫南的战略重要xìng更是有了深切的体会,他伸手沾些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奇怪的形状,然后对张豫思道:“丁平刚才到了外面,你让他把这个图形挂在各个街口,嗯,城墙和城门口也挂一些。我跟他合不来,还是不见面的好。” 张豫思见他虽然语调不变,但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偏到了一旁没有看自己,脸上又是一红,仔细的记下了那个图形。她推开房门,向应劭说的地方招招手,一身黑衣的丁平果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听完吩咐后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走了。回到房门旁,张豫思正想着要不要掩饰一下以免尴尬,又觉得这样似乎更着痕迹,有些拿不定主意,却见应劭走了出来,轻声道:“卫南侯来了。” 张豫思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不一会,沉重的皮靴声响起,洛明房在黄伯然,常业和家将的陪同下从一个拐角出现。 见应劭和张豫思站在房门口,洛明房扫了应劭一眼,隔远对着张豫思哈哈一笑道:“豫思小姐此时还能安然自若,实在是巾帼英雄本sè。相比之下某府上一群饭桶,可就让豫思小姐笑话了。” 跟在洛明房身后的常业上前单膝跪下道:“常某实在该死,居然没能发现敌人安插在身边的jiān细,还请豫思小姐恕罪。” 张豫思扶起常业道:“要不是常将军舍身相救,豫思已经被歹人所害,万万不要如此。真的是徐将军吗?” 常业叹口气道:“可惜八年兄弟之情,没有想到。徐任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才。” 他虽然都是称赞,但张豫思知道这并不是开脱之意,反而是当众揭示两人之间感情,必定不会手下留情的意思,于是安慰道:“常将军不必自责,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应劭他也是侥幸无意间留心到一点端倪,看来那徐任隐藏功夫做的相当了得。” 洛明房听出她话语中对应劭名字的直呼大有深意,当下微微冷笑,也不接口,常业知道自己不是主角,现在的情况下追杀叛徒徐任的事情也不会是主题,谦虚几句后就退到了洛明房身后。 洛明房和黄伯然跟张豫思和应劭四人之间没有障碍后八目相投,都没有说话,这时洛明房身后一众家将中一阵sāo动,气喘吁吁的窝头提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大食盒钻了出来,大喊道:“房叔叔你都不帮我提的,累死我了。” 洛明房哑然失笑道:“我不是让王叔叔和李叔叔帮你了吗?” 窝头把食盒轻轻放在地上,靠着墙道:“他们两个粗手粗脚的,怕是还没走一半路,吃的都全摔坏了,你们又走那么快,要不是半路碰上兰儿姐姐,我就只有回去找夫人了。” 黄伯然呵呵一笑,看了看后面也提着一个大食盒的丫鬟,摸了摸窝头的头道:“好了好了,窝头辛苦,下次让夫人给你做蜜汁糕饼吃。” 洛明房看了看也被窝头逗得莞尔的应劭和张豫思道:“我跟黄相也还没有吃饭,两位不介意的话不如一起如何?” 张豫思道:“有侯爷相陪不甚荣幸。” 黄伯然看了一眼应劭,转头道:“兰儿,把饭菜拿去前面的那件厢房。窝头你留一份饭菜在这里用炉子热着,如果房里的姐姐饿了小心服侍。” 窝头和兰儿答应一声,应劭感激的看了黄相一眼,在对方的伸手示意下并排跟在前面的张豫思和洛明房身后向另外一间房走去。兰儿把酒菜安排好之后,四人以主客坐定,由于确实都有些饿了,因此饭席间心照不宣的只是闲聊些各地风土和广武卫南的风光,草草一饱。 兰儿给四人在内进的房内泡上一壶香茶,和另外一名侍女将杯盘收拾出去。内进房间明显是设计作为秘密会议使用,隔音效果非常好,两排椅子相对靠墙摆放。洛明房和黄伯然在东面坐定后,张豫思有意无意间坐在了西面下首和黄伯然相对的位置,而让应劭坐在了洛明房的正对面。 称赞了一番卫南侯府的饭菜后,张豫思转入正题道:“侯爷不知道查出来刚才行刺的是什么人没有,据应劭说,他抓住的那个是巷子的人?” 洛明房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张豫思又看了看对面的应劭,然后端起茶杯道:“我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审问都是黄相进行的。” 黄伯然肃然道:“施刑没有任何意义,巷子的训练让他们在面对严刑抵受不住时也只会自尽求死,现在留着一个活口总比死的有用得多。到目前为止,那名刺客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丁平当时也去过,奇怪的是丁平好像不认识那名刺客,那名刺客却一直盯着他。” 应劭开口道:“那名刺客叫十五,或者只是个代号,对付过我们很多次。” 洛明房道:“应小兄弟能不能说一下跟那个十五照面的具体情况,当时还有些谁,发生了什么,让我们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对方既然装傻,应劭也没法直接说刺客的目的就是让你不能再有选择皇帝的一方的机会只能投靠周克明,加上又已经承认了身份,于是把前几次跟十五碰面时的情形简略的说了一遍。 洛明房听完后装作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看来这次巷子的目标还是应小兄弟你,豫思小姐凑巧在旁被波及,只是一场意外。” 张豫思接口道:“这件事情确切目的很难说,除非让那名刺客开口才能证实,我们目前再想也只是徒劳。不过侯爷,您现在对抽调卫南军前往北诺增援抗击沙蒙的圣旨可以有明确回复了吗?” 黄伯然道:“豫思小姐当时还带来消息说疑似皇孙在卫国以东出现,而卫北对此可能有所行动,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确实有些异常,准备和筹划的时间不得不稍多一些,具体计划也因此不得不推迟。不过现在既然皇孙的亲信应小兄弟在这里,豫思小姐又是身负圣命的人,是不是可以请两位先帮我们解除一下皇孙和前年太子谋反一案以及现在皇孙和朝廷的关系这里面的一些疑惑,好让我卫南先知道在这件事上如何自处。” 面对黄伯然直接的询问,应劭不自觉的看向张豫思,却发现张豫思也看向自己,道:“这里面具体的情况就让应劭来向侯爷说明好了。” 这是张豫思清楚明白的向应劭表达对双方合作的诚意,同时也给了应劭最大的方便来跟洛明房周旋,应劭先看了丝毫不露内心想法的黄伯然一眼,才把目光转到洛明房身上道:“皇孙确实在前年牵涉进了太子谋反一案,但此案至今还没有下达最终定论,圣上也没有......”正想说文轩并没有被通缉时应劭突然发现对面洛明房的下巴几乎微不可查的向上扬了一点点,这是在身份地位上自觉比对方高上一等的意思,虽然是出于无意间但应劭略为思索马上由此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继续说文轩仅仅不是被通缉的犯人那么文轩就是一个没有定罪的逃犯,一个父亲以谋反罪名被围捕后自杀自己目前身份又难以界定的皇孙在一方诸侯面前跟一个草民相差不了多远。以这种身份定位文轩的话不仅是自己,会连带现在故意把主导位置让给自己的张豫思都会在地位上比洛明房矮上一大截,下面几乎就不用说下去了,他忍住先探询张豫思一眼的想法,正视洛明房的眼睛继续道,“圣上在也没有在太子明志后再宣判他为反臣。太子蒙冤后皇孙也被巷子的jiān人所害,本应自尽以殉父母,苟全xìng命只为忍辱负重洗刷冤屈,之后遇见豫思小姐才明白朝廷中对此案也还存有很多不明白之处,皇孙作为当事人受豫思小姐之请决心返回昆定昭雪沉冤,相信以圣上天人之聪,即便一时被小人蒙蔽也必然无法长久。但周克明所领镇东军在当初太子谋反冤案受圣上调集之后现今一直借故盘踞昆定不回驻地藐视圣威,北方又沙蒙为患告急,再者以圣上慧眼,胸中现在定然已经对所谓太子谋反一事通透明了,只是一来皇孙被谣传殒命,二来疾病缠身时更不能再添忧愁,所以为太子平反一事暂时押后。在这种情况下皇孙和太子虽然冤屈,但事有轻重缓急,一人一家的得失名利怎么能和洛淮举国的危急相比,所以现在皇孙决心先保护好豫思小姐完成这次使命,等大功告成之时再在豫思小姐陪同下返回昆定协助圣上拨乱反正,这样才是忠孝两全之道。” 张豫思没有察觉到洛明房那个细微的动作,听应劭平述文轩和太子谋反一案时突然辞锋一变,把自己陪洛文轩一起回到昆定平反一件本来完全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而且用辞小心,在表明双方密切关系的同时将文轩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为国蒙受冤屈还处处以国家社稷为先的皇家血脉,比平常的皇孙在地位上又是高出了一大截。最为关键的是只说从张豫思这里知道朝廷里觉得太子谋反一案疑点众多希望重新彻查,又说皇帝圣明心中雪亮,却也没说皇帝心中是什么样的雪亮,这样避免了捏造圣意的同时即使这番话将来传到皇帝耳中也只会是变成张豫思和宜郡太守公正忠心不放过每一个案情疑点,而不是质疑皇帝当初追捕太子是否正确。 洛明房知道应劭这番话里面虚多实少,可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而且满篇那些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话都联系到圣上圣明,自己除非想要被扣一个谋反或者污上的罪名否则就没法质疑其中任何一条。他那句一人一家的得失名利更是有所指代,见张豫思点头附和,只得也微微拱手道:“希望果如应小兄弟之言。不知道现在皇孙在哪里,卫北动静诡异,如果皇孙发生什么意外我洛明房一定会抱憾终身。” 应劭还礼道:“皇孙他察觉卫北有异,所以亲自跟老师一起去探查详情,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还请侯爷吩咐一下城门处给予方便。” 洛明房也敷衍道:“皇孙果然英武神勇,广武城门虽然暂时封闭,但坐镇之人向来谨慎细心,相信不会对知行先生和皇孙的的入城造成麻烦。” 张豫思见应劭已经完全的理顺了自己,洛明房和他所代表的皇孙三方之间的关系,而以调集卫南军北上北诺为由说服洛明房对抗周克明的圣旨毕竟是由自己亲口向洛明房宣示,现在改由应劭来发起追问并不合适,于是重新拾起话头对黄伯然道:“黄相,既然现在对应劭和皇孙已经没有疑问了,是不是可以继续回到圣命的问题上了。” 黄伯然抚须道:“北诺抗敌卫南责无旁贷,只是现在的形势豫思小姐也看到了,我们卫南卫北从几年以前就不太和睦,如今圣上龙体欠安,卫北趁机sāo动。万一卫北趁卫南北上空虚之机作出什么胆大包天目无君上的事情来,这叫我们如何是好。不知道北上北诺之事豫思小姐向卫北提过没有?” 卫南卫北虽然从洛重死后就已经泾渭分明但正式分封只是大概不到一年前的事情,黄伯然说几年以前卫南卫北就不和睦自然是隐隐透着洛重被刺之事的意思,卫北的事情张豫思还没来得及跟应劭细说,再者根本没去过卫北的应劭也没法在这件事上的发言上定调,她只得模糊的道:“负责卫北事宜之人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所以暂时不知道卫北王的意思,不过......” 洛明房截断道:“豫思小姐还请见谅,既然卫北还没有消息,以某的看法,这件事是不是请回复圣上暂时押后一段rì子,给卫南一些时间做好军力调动和后勤的准备。” 见洛明房虽然以软钉子把张豫思碰了回去,但听到卫北王三个字的时候他和黄伯然的神sè都明显有些不自在,应劭立即接口道:“北上北诺之事今天天sè已晚又发生了刚才的事情确实不太适合讨论,豫思小姐不如请侯爷明天安排时间再行计议,也许到时会有卫北的新消息传来而不必我们妄自猜测也说不定,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详细研究。淮将军是在去洛西营的路上遇伏,这件事情有不少古怪之处,侯爷熟知卫南情况,我有几个疑惑不知道能否赐教?” 这话话在座的人都听得出有作为钦差的淮昱在卫南国境受袭洛明房脱不了干系的意思,但他说得客气,而且有张豫思的支持,洛明房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强硬,只得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情本侯也很是在意,想彻底弄清楚,应小兄弟有不明之处但问无妨,本侯言无不尽。” 应劭听他两次自称本侯来jǐng告自己,立即斟酌了一下语气和用辞来附和自己揣摩出的对方底限,道:“侯爷和黄相仁爱无双,赐药之恩我是永志不忘的。在下也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弄清楚淮将军遇袭的真相,以免有不明事理的小人传出什么谣言影响到侯爷。淮将军在洛淮没听说过有什么私仇,他是为防备宁界从卫南去往洛西营时遇袭,最可能出手的人应该是卫南和洛西营的敌人,卫南和宁界不远,不知道宁界有些什么人最有可能潜入洛淮刺杀淮将军。” 本来洛明房听到应劭说要问淮昱遇袭的事情以为他是想证明这件事是卫北所为陷害卫南,淮昱醒来的那段时间张豫思就在他身边,他们两肯定能猜出动手的人属于卫北或者巷子,现在张豫思和应劭既然摆明了站到同一阵线应劭自然也确认了这一点,通过这件事把卫北划进卫南和朝廷的敌方,从而逼得自己不得不跟卫北划清界限,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他的应对之法就是继续装傻,即使张豫思说是淮昱亲口所说也认定是淮昱伤重胡言,反正唯一可能的目击者在进城时就已经被自己控制而府上医生已经报告过淮昱短时间内都很难再次醒来,目前的情况对方毫无办法。但应劭却就是不提卫北,反而在说刺杀淮昱的人是卫南的敌人之时指出对方是宁界,这不禁让洛明房的眼睛眯了起来,揣摩起应劭话中的真正意思。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跌宕 - 洛淮 - dzpper () 黄伯然见洛明房没有出声,知道他身为卫南侯在这种无法揣摩对方用意的情况下贸然说话很容易掉进陷阱,自己必须再次接过话头,那么即使说错话被抓住破绽也可以由洛明房这个真正拿主意的人通过斥责自己而加以弥补。现在他心底不由得有了一些对应劭指出应该联合张豫思的暗暗后悔,本是把应劭作为一个实现自己心底让卫南和洛明房作出正确选择的机会,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突破了自己的预料,应劭和张豫思联合后的效果已经开始慢慢破坏黄伯然为洛明房预想中倒向皇帝一边借这次叛乱在平定之后的复兴卫国之路。这种想法让黄伯然有些惊悚的感觉,他无奈下只得调整自己在四人中的定位,否则如果让对面的应劭和张豫思继续发动攻势一旦占据绝对上风就只会有两个结果,卫南在得不到什么利益的情况下倒向皇帝,或者洛明房直接无法忍受而决心投向周克明,这对卫南和洛明房都是最坏的选择。 于是他充满深意的看着应劭道:“宁界的资料一向由老夫整理,如果说有实力能伤到淮将军的人,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着实可以找出不少,应小兄弟想要在这方面寻找线索的话,我明天可以让人把相关资料整理后送来。” 由于之前在淮昱房间的谈话和龙涎粉的关系,应劭实在是没法跟他针锋相对,本来拟好的锐利说词怎么也出不了口,只得迂回道:“只要知道了敌人来自哪里,慢慢查探总会找到是谁。我由此想到的是宁界为什么要这么做,本来卫国和洛西营是洛淮西边最强盛的力量,即使是宁界也不敢轻易有所异动。宁界现在采取这种手段当然是为了改变与洛西营和卫军在边境争夺中的形势,只要洛西营和卫国就此有了摩擦,就可以借机逐渐增大双方的矛盾,最终利用洛西营和卫国互相削弱。” 这些话中的影shè之意虽然有些晦涩在场的人却都是听得懂的,虽没有提到卫北,但处处都有着卫北的影子。卫国西边土地划归洛西营造成洛西营和卫南卫北的嫌隙,明为宁界暗指卫北的和洛西营卫南之间复杂的关系,其实应劭只是把话中的卫南换成了卫国,卫北换成宁界而已。黄伯然轻咳一声,想把话题转回到袭击淮昱的确切凶手这个现在暂时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来进行一下缓冲,洛明房却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终于又开口道:“洛西营和卫国都属圣上,即使有些许观点在小方向上并不一致,只要圣上明断下达,必然一齐恭聆圣诲,就算宁界再如何挑拨,也只是枉然罢了。” 洛明房用应劭之前的办法把卫南卫北洛西营和宁界之间利害关系的讨论硬生生终止在了皇帝处,同时终于第一次隐晦抛出了他心底真正想说的话,那就是皇帝在他父亲卫王的事情上并不明断。应劭看了看张豫思,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显然对这个问题虽然花费过不少心思却并没有找到好的解决方法,这时他才了解到宜郡太守为什么会想到以文轩作为代价来解决这个问题,除此以外确实难有他法。应劭不禁有了一点跟现在完全不相关的异样情绪,习惯xìng的就想逃避开去,但转瞬他就回到了现实,知道自己现在有资格坐在这里,是因为张豫思放弃了尝试以文轩来解决这个问题,自己必须想办法来解决,他咬咬牙道:“圣上虽然是受天之命,却降生为凡人之躯,也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洛淮之人莫不是圣上之子,就如同卫国之人莫不是卫王之子,想必卫王一定希望卫国之人都能得到侯爷的仁爱,就如同圣上对太子和太子对皇孙的期望一样。现在圣上为病魔所扰不能亲政明断已久,正是需要侯爷作为国之脊梁挺身而出的时候,相信即便外贼再如何挑拨,在侯爷的英明果敢前也是豪无用处。” 张豫思见洛明房脸上yīn晴不定心里突突打鼓,应劭虽是指代但仍然说出皇帝错了这个事实,暗示洛明房能因为皇帝也错误的害死了他自己的儿子失去了亲人而在卫王的问题上有所松动,同时,卫国之人能得到侯爷仁爱这句话除了卫北以外把划归洛西营的那片曾经属于卫国的土地也加进了事后讨论的范围,这已经是在让皇帝自己打自己耳光了,提到卫王洛重卫南侯洛明房和皇帝太子皇孙之举更是大胆妄为。她几乎忍不住就想出声驳回这些话,但应劭直盯着洛明房的坚持眼神和镇定的神情让她清醒了过来,事已至此,自己和应劭早就都没有了退路,除了行险一搏别无他法,况且这些话只有这里的四人知道,自己和应劭当然不会如实说出去,而洛明房如果被说服的话把这些话说出去也对他没有丝毫好处。至于仍然无法说服洛明房后的结果张豫思现在反倒抛在了一边,洛明房和应劭远远超出她预料之外的表现让她明白自己应付现在的局面确实是力有未逮,如今除了选择相信应劭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所以她下意识中起了一种小女孩的懈怠撒娇心理,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没法可想,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一切有应劭担着就好。 现在四个人中最矛盾的却是黄伯然,本是担心应劭表现太过优秀的他现在却发现了应劭不成熟的一面,甚至也许是致命的弱点。虽然应劭给出的条件跟黄伯然所计划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还有超出,却不应该由他以这种方式提出,不要说洛明房,就是对应劭有相当好感的黄伯然现在都没法相信应劭的诚意。洛明房和黄伯然是知道应劭被淮昱和张豫思怎样带进侯府的,在了解到应劭身份后也对淮昱和张豫思的想法有了一些揣摩。黄伯然虽然是对应劭有些好感但实际上也是在淮昱突然受伤后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希望一切能再有所改变才暗示了应劭希望他能改变和张豫思的关系。但他不知道应劭使用了什么办法使得张豫思突然完全跟他站到了同一边,这就使得一切的发展跟他的计划显得谬以千里。 如果卫北的封锁包围行动不是这么快速导致淮昱受伤,在他快马回来时黄伯然就会想办法让洛明房开始谈判,以淮昱之能和他淮光之子的身份,再加上他可能会从洛西营带来的北诺赵老将军之子赵国立,黄伯然相信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这次会谈会以协议事后卫北并入卫南收场,甚至有可能包括赵国立现在所代管的那一块原本卫国土地的一部分。有现在朝廷的代表和头号重臣淮光之子淮昱,军方实力最强的赵老将军之子而且目前领地正好包括原属卫国土地的赵国立两人在场,洛明房肯定不会质疑他们是否能兑现给出的条件。至于其他的任何事情,就可以尽都推给淮昱和赵国立,不管再发生什么,洛明房都没有责任,这一切在黄伯然看来是完美无缺的。但淮昱突然受伤,这在提醒黄伯然卫北的行动比经过张豫思示jǐng后的自己想象的更快的同时也完全的破坏了他的计划,所以在见到应劭后,一方面为了补救自己的计划,一方面也因为他的恻隐之心,他选择了让应劭去向不足以说服洛明房的张豫思求助,在他的想法里,应劭应该会让张豫思产生犹豫而拖延向洛明房摊牌的时间,这样在随时可能到来的卫北大军的压力下,以洛明房刚毅的xìng格极可能反而会与卫北决裂。如果淮昱及时醒来最好,否则黄伯然就会私下跟张豫思会面,告诉她以她的身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在打动洛明房的同时又不会怀疑她兑现承诺的资格,虽然卫南最终得到的结果可能不如本来的设想,但在情况有变下也是可以接受了。黄伯然和洛明房不同,他敏锐的看到了卫南只有选择皇帝一条路可走,不仅因为他看出皇帝在这场争斗中赢面更大,也是因为即使卫南投向周克明而且最终赢了,洛明房也还需要面对一个早已投向周克明而且跟对方阵营关系更为密切的洛明堂。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向洛明房提过,但一心为父报仇和受过太多背叛的洛明房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所以他只能暗地里推动事情的发展,来为卫南和他的女婿谋划一个未来。 应劭跟张豫思这代表着皇孙和皇帝的两个人关系出乎意料之外的联盟战线让黄伯然有些措不及防,但之前应劭的表现让黄伯然意外之下也有些暗喜,应劭和张豫思看不出来但黄伯然知道洛明房已经有些动摇了,只是应劭突然就抛出了以他和张豫思的身份完全不可能保证的条件,无疑让对背叛深恶痛绝的洛明房立即产生了反感。黄伯然知道这也不能怪应劭,一个并非官宦世家出身十多岁的少年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这让黄伯然都有些暗暗可惜,没有经历过真正政治洗礼的应劭自然不会了解以他或者说张豫思来说,开出那样的条件只会让洛明房甚至黄伯然有一种“反正不会兑现的承诺,给多少都无所谓”的感觉,那么以此猜测皇帝给他们的意思也就是暂时把卫南拉过来应急,等完事了再收拾掉。这对洛明房来说正好就是他最痛恨的发生过两次的背叛,而且现在连黄伯然也弄不不清楚到底实情确实是这样还是只是应劭没有经验说的话让人误以为如此,眼看着洛明房轻敲椅子扶手的右手逐渐握成拳,黄伯然知道接下来洛明房的举动将是自己无法阻止的,一种徒劳心力却最终落空的沮丧感涌了上来。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像要爆炸的气氛,洛明房缓缓松开了指节都已经凸显的分明的右手,用一种极力压抑的声音道:“进来。” 开门的是常业,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屋内紧张的气氛,再见到洛明房的神情,立即打消了请他出去单独说话的念头,快步走到洛明房身旁俯身耳语几句。 虽然不知道刚才洛明房变得极可怕的原因,张豫思也直到现在才敢暗暗的喘出了一口气,看向应劭,发现他鬓角也有汗水渗出,但脸上的表情露出的意思却让张豫思有些迷惑不解,因为她发现那就像自己决心跟应劭合作后觉得身上一轻放下了所有担子一样,应劭现在似乎也在透着一种他终于卸下了肩头重责的意思。 洛明房看着应劭,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但最终还是向常业点了点头。常业退出去后房内的四个人表情各异,张豫思有些不安的捏着衣角,应劭垂头看着地上,黄伯然面无表情的端起了茶杯,而洛明房又开始了以右手手指敲击椅子扶手的习惯xìng动作。 应劭过人的耳力听到了刚才常业的耳语,所以他跟洛明房都心照不宣的暂停了这次看似闲聊实则关乎洛淮西面大势的谈判,黄伯然虽然不知道常业说了什么,但他从洛明房的反应明白事情应该是又有了一些转机,至少现在看起来可以有一些时间来让自己为下一步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做些准备。房内只有张豫思坎坷不安的如坐针毡,她有一种孤身困在荒山绝顶的感觉,虽然偶有苍鹰飞过,却都是高高在云端对自己毫不理会。 这种让张豫思非常难受的感觉似乎持续了一辈子那么长,又好像是没有过多久,就随着应劭的起身而突然消去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张豫思在应劭的示意下也起身而立,洛明房仍然坐着没动,但从应劭的举动已经大概猜测到是什么人会来的黄伯然作为国相却必须配合洛明房的抬高身价而备足礼仪,所以也站了起来。 在常业三声轻声的敲门声后,一名青年跨步而入,长眉入鬓,五官犹如雕塑般棱角分明,在应劭的上前迎接下微微一笑,缓缓在屋内各人身上扫了一圈,对张豫思和黄伯然还礼后停在洛明房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沉稳的味道。应劭压抑住询问文轩近况的想法,先介绍道:“老师,查到卫北什么新消息了吗,淮昱将军经过豫思小姐的治疗已无大碍,尽可放心。这位是卫南国相黄先生,这位是卫南侯。” 知行随着应劭话中意思先对张豫思道:“有豫思小姐,淮将军那是必然无忧的。”然后才拱手道,“陈知行久仰黄相学究天人,侯爷英武非凡,今rì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张豫思知道说得越多越可能被洛明房和黄伯然看出自己和这个应劭还只是跟她简略提过的老师陈知行根本不认识,于是只是一笑没有答话。洛明房在见到进来的是陈知行后虽然没见过他但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在知行说完客套话后微微欠身:“知行先生客气了,请坐。” 应劭走到张豫思的右手边以一个恭迎长辈的姿势站定,知行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走到原本他坐着的西边上首位置,屋内的五个人重新坐定。 对面的位置换了人,现在不据主位的张豫思和应劭并不合适开启话端,陈知行才到并不了解原本四人之前谈话的情况,洛明房又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黄伯然向知行道:“原来阁下就是应小兄弟提及的他和皇孙的老师,皇孙不是和阁下一起的吗?” 知行洒然一笑道:“皇孙年纪虽小但胆识过人,他另有要事在身,只是现在广武有燃眉之急,所以派我先来。” 见洛明房抬手阻住黄伯然,将身体靠向椅背,一脸冷漠的看着知行,应劭尽量不着痕迹的对知行道:“我从豫思小姐这里也只是知道她和你们宜郡相会后因为巷子的埋伏而失散,然后她就因为圣命不得不停止对你们的寻找和淮昱将军一起来到广武,之后老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番表示关心的话在防止知行冷场的同时向他点明了张豫思的身份和应劭所虚设她跟知行文轩之间的关系,虽然并不详细但是以知行的智慧已经足够,知行先向张豫思以熟人的口吻感谢关心,然后转向洛明房道:“我们在宜郡城外突遇巷子的埋伏,在对方优势实力的包围下只能逃进雪林,借助几个猎人捕猎的陷阱才得以逃脱。但巷子的人却一直在后追赶,逼得我们只能向广武逃避,这本不奇怪,因为宜郡一带因为那一带地形的原因只有广武和林口两个方向可以选择,奇怪的是他们虽然穷追不舍但总是差我们一步,使得我们不得不全力向广武进发。这时皇孙回想起在雪林的一个细节,他在巷子的人之前也踩到了一个陷阱,因为当时没有触发机关所以误认为是运气好那个陷阱已经损坏了,但仔细思考下他发现这很可能是一个yīn谋。”见洛明房微微冷笑知行看了看应劭,立时明白了这些对洛明房已经不是秘密,于是面露微笑继续对着应劭说道,“之后我们想办法在广武城外让巷子误以为我们要直接去洛西营甩掉了他们,转而去了卫北,所以现在才到。” 应劭暗中用左手晃动了一下椅子扶手,旁边的张豫思心领神会的接口道:“陈先生,原来那次你和皇孙出城寻找应劭突然失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说广武有燃眉之急,难道是有卫北最新的情报?” 知行转回去看向洛明房,见对方面容不变但眼神中多了一些无法掩饰的兴趣,以肘部撑在扶手上两手相握道:“卫北的兵力已然完成调集,虽然我和皇孙突然的改变行踪拖延了一些时间,但他们及时的改变了作战策略,据我推断,为了阻止卫南集结到足够的防御力量,最迟明天中午就会发动对广武的进攻。” 洛明房终于开口道:“卫北一向对我卫南有不轨之心,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卫北如此明目张胆的情况下,陈兄,豫思小姐带来的圣命恐怕我卫南现在是没法执行了。” 应劭没想到知行会这么快就到而且是在这种卫南主要人物洛明房和黄伯然都在场的情况下,虽然解了自己刚才和洛明房谈判中的险境,但所有知行该知道的消息现在都只能通过动作眼神或者暗语传过去,可是张豫思的圣命问题现在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方法,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不经意间看了应劭一眼,知行轻咳一声道:“豫思小姐的皇命应该是我和皇孙在宜郡外遇袭后才到达宜郡,这种事情太过机密,而我跟阿劭这段时间只通过暗号联系。不知侯爷是否方便透露?” 洛明房目光如炬的直盯着知行缓缓道:“圣上要卫南北上增援北诺防线。” 知行眼皮微垂立即抬起道:“原来如此,可是卫北异动和北上北诺这并不矛盾,侯爷说没法执行可就让人费解了。” 洛明房冷哼一声道:“还请陈兄赐教如何并不矛盾。” 知行收起笑容道:“可能需要在侯爷府上借住一些rì子,在下想先请教侯爷几个问题,还望侯爷不吝如实赐教。” 洛明房在知行到来后首次露出虚假的笑容道:“陈兄远来是客,我卫南一向有好客之道,陈兄无论住多久都是可能的,如果有什么疑惑处但问无妨。” 玩味着可能两字,知行与洛明房相视一眼,自信的道:“在下只有三个问题,首先是广武城外附近农田秋收之后的稻草麦秆是否都运进城作保暖之用,其次,明天广武会有多少jīng锐守军,最后......是洛明房还是洛明堂或者是没有人继承了李重的荣耀。” 洛明房勃然sè变,紧握成拳的右手带动得整条手臂都不时发出骨骼作响之声,应劭张豫思和黄伯然都大感不妙,提心吊胆的看着似乎有火花在两人间噼啪作响的洛明房和陈知行,都紧张得不敢发出声音。应劭见到张豫思脸上再次出现刚才自己向洛明房许诺条件时的表情,这才了解到她那时的感受,如果自己当时不是赶鸭子上架,而是跟现在一样作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旁观者,怕是也不敢直接说出那种话的。 知行仿佛对洛明房狠辣的目光和急促的呼吸毫无察觉,似乎自言自语道:“卫北在卫南之北,卫南要前往北诺自然可以借道卫北,值此履行皇命之时,忠于圣上又与卫王交情极好的洛西营只要侯爷打声招呼肯定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方便。正如侯爷所说,卫北如此明目张胆目无圣上而且有皇孙和豫思小姐亲眼为证,作为卫北王的亲哥哥侯爷也脱不了干系,圣上一怒之下极可能会有惩处比如收回赐姓。但侯爷同时忠心为圣上办事有功只罚是不行的,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圣上必然有所补偿,至少不太会让侯爷在向北行军之后除了洛姓之外再上交其他东西。侯爷能成功的话皇孙和豫思小姐也就能完成使命,这份功劳可以说全拜侯爷所赐,对侯爷定然感恩戴德。现在侯爷可以回答我的,两个问题了吗?” 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后,仍然紧张无措的张豫思发现旁边的应劭偷偷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丝微笑。见张豫思仍然一脸茫然的样子,应劭又偷偷给她使了个眼sè。顺着应劭的眼sè看过去,张豫思这才明白了应劭会露出微笑的原因,对面的黄伯然虽然仍然配合着洛明房不露丝毫表情,但看着知行的眼中已经清楚的流露出一种夹杂着满意,欣赏,甚至还有些感谢的神采。应劭和张豫思当然不会明白黄伯然的感谢是因为知行让他为之付出艰辛努力的心愿和计划最终没有落空,但应劭对黄伯然是最了解洛明房的人这个判断却没有丝毫错误,果然洛明房的右手渐渐松开,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道:“陈兄可能不知道,你去清远阁的那年,我因为年龄的原因没有去成,一直引以为憾,觉得洛淮最优秀的人才没有被送往清远阁。但现在看来,只是年少轻狂罢了。陈兄对我卫国的生活习惯研究的很透彻,虽然有豫思小姐的及时示jǐng,但为了保证援军到来路上的安全,明天中午之前,加上城内本来的守军,大概可以有三千五百人左右。在后方安全地点聚集到可以一战的实力,则最少需要二十天以上。” 知行道:“侯爷过谦了,在下枉费天赐良机在号称天下学府的清远阁学习十年,最大的所得也只是跟侯爷一样知道了当年的自己年少轻狂,这绝不是取笑侯爷的意思,而是在下真实的感悟,明白以前的自己多么幼稚,才能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什么样的进步。侯爷自己就能领悟这条人生的真谛,可比在下高明得多了。卫北从军营和行军集结时间等各方面资料综合来推断,去除截断援军的兵力,围攻广武的主力该在两万至两万二之间,因为豫思小姐的及时示jǐng卫北应该没有了派大量jiān细潜入广武奇兵破城的机会,借助城墙,三千人守卫十天绝无问题。” 黄伯然奇道:“如果只是十天的话从卫南各地集结的兵力并不足以配合广武反攻,一旦广武城破卫南就有覆灭之虞。而如果想在十天之内集结完毕根本不可能,即便援军不顾一切的赶路也要十五天以上,而且到来之时已经是疲惫之师不说,卫北只需要围住广武把目标改为各处援军必然可以使卫南军队整体实力大损,之后的决战卫南会因为兵力不足而失败。而且卫北肯定已经有一些jiān细潜伏了进来,豫思小姐刚才的遇袭就是证明,再者卫北既然筹划已久,必然攻城器械充足,以广武的兵力能不能守十天都是问题。” 知行笑道:“攻城器械庞大不便于运输,即使卫北这次准备再多,从离广武最近又可以隐藏的卫北城市运来也需要不少时间。卫北这次本来的打算是奇袭,以轻快为主,我观察过广武附近,没有多少树木,卫北军也就没有就地制造的可能,即使有足够木材,制造也需要时间,也就是说最开始的三到五天之内,广武不需要面对威力强大的攻城器械。再者以天象来看,十天之内必定会有一场大雪,只要大雪降下城外天寒地冻卫北军能坚持多久。最主要的是,卫国的人民都是怀念卫王的,洛明堂他对自己的亲哥哥,卫王本应袭爵的大儿子侯爷发动战争,这根本不会有人支持,他才需要找被污蔑为谋反的太子之子皇孙在卫南的理由来让这场战争冠冕堂皇,同时他也知道这个理由随时有可能被揭露,因此采取了急行军奇袭的战术。所以说,豫思小姐和阿劭及时赶到广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在广武本来完备的守城体系外,再加上一点小计策来确保胜利。” 知行和洛明房,黄伯然再商议了一些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寅时,洛明房决定先行休息,为随时到来的大战准备充足的体力。 在其他三人先出去后,洛明房突然对知行道:“你和豫思小姐之前其实没有见过吧?” 知行笑道:“这并没有区别,当皇孙在卫南面对卫北的进攻还击出第一箭的时候出现在侯府时,就没人会在意这件事了。” 张豫思本就在卫南侯府安排有房间,加上还要看护淮昱的伤情所以先行离开,黄伯然给应劭和知行安排好房间之后也跟洛明房一起走了。本来应劭觉得知行会有很多话问自己,但知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你做的很好后就让他先好好休息。 见知行进房后房间的灯没有亮起应劭才想起知行这些天在被追杀后一路带着文轩从宜郡逃到广武,然后那些卫北的情报收集肯定又是花费了极大的功夫,而且在看到自己的暗号后这么短时间可以立即赶到卫南侯府想必是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广武的各种情况,这些事情想起来都知道有多累,知行现在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没有jīng力再跟自己详谈了。他把手放在黄伯然安排给他房间的门上,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向拐一个弯就到的延香休息的房间走去。 应劭本想在房间外看一眼安心后就回去,却意外的发现在原来刚才自己看到的灯光不是外面的灯笼而是延香房间里映出来的,他轻轻敲了敲门,发现门没有锁,于是轻轻的推开。屋内一片暖意,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应劭环顾之下,窝头在一个临时支起的小床上和衣而卧睡得正甜,延香静静的缩在被子里。应劭见床前的凳子还在自己摆放的位置,轻轻的坐了上去,凝视着延香恬静的脸庞。延香的脸sè比起昨天在街上被张豫思淮昱截住时已经好了不少,但却明显比在地动湖时要差的多了,虽然暂时有些红晕,应劭却知道这只是龙涎草的药效和热水熏泡的结果。 见延香没有咳嗽,应劭心里舒服了些,轻轻的站起来,闭着眼的延香却轻声开口道:“到哪去?” 应劭一惊,小声道:“我吵醒你了?” 延香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道:“我本来就没睡着,刚吃过东西。” 应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后只是难受的道:“老师来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延香没有传来回应,这让应劭恍惚间觉得刚才她是不是在说梦话。又站了一会,应劭走到桌前,想了想,没有吹灭灯火,而是把灯移到了屏风的侧面,使灯光不会直接照shè到延香和窝头,然后轻轻的走出去,关上了门。 第二十四章 观花有时 - 洛淮 - dzpper () 应劭在并不深沉的睡眠中突然感到一阵阵的烦躁不安,耳边不停传来让他不舒服的声音,他本能的想要利用对身体机能的控制力隔断这种感觉,让自己异常疲惫的身心能够得到休息,却发现这种感觉似乎是直接钻进自己的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不知道跟这种感觉缠斗了多久,应劭发现这种让他不舒服的嘈杂中好像夹杂着一个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而且非常耳熟,他细辨发现是张豫思的声音,一惊之下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户没有打开的原因看不到天sè,但身体却在恢复全部醒来感觉的瞬间告诉应劭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张豫思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应劭,你没有什么事情吧,我让丁平进来了。” 应劭答应一声,急忙起床穿衣开门,把身后跟随着丁平的张豫思让了进来。丁平目光中的狠毒之sè少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却似乎是一种嘲讽的意味,应劭不明所以的告罪一声后不顾仪态的匆匆洗漱。 见张豫思看到自己的样子有些想笑,但又想到了什么收起了笑容,应劭胡乱的抹着脸道:“豫思有什么事情吗?” 张豫思还没开口,丁平已经冷笑道:“应公子真是好雅致,还能睡得这么香,连这震天的战鼓和厮杀声都吵不醒你。” 应劭一愣,这才想起耳边这种被他在睡眠中无意识间阻断了大半的烦躁声音意味着什么,顿时脸上羞愧无比。张豫思看了丁平一眼,却并不是之前那种带着一些求恳意味的眼神,转头对应劭道:“黄相把你划进了军医里面,不用上城墙,等广武守军发生伤亡人手不够的时候去帮忙就可以了,这把剑你拿去防身。” 接过丁平一声冷哼后抛过来的两个包子和长剑,应劭把包子塞进嘴里后看了看手中的剑,道:“这不是淮将军借给我用过的那把剑吗。卫北到的这么快,现在战况怎么样了。现在去伤员那里吗?” 张豫思见应劭出门后虽然发出了一堆问题但仍然不忘看了拐角一眼,别过头去看向广武的正门方向道:“现在侯爷除了心腹家将外还抽调了一队预备队的守军保护侯府,黄相也让窝头住在这里叫我告诉你不用担心。卫北确实来得比预想中要早一些,好在广武的准备虽然并不是非常充足但卫北预设的大部分安排也都被破坏了,侯爷和洛明堂围绕皇孙的道义之争在皇孙出现在城门楼上时就以各执一词收尾。今天卫北初来乍到虽会立威,但既然侯爷没有屈服,奇袭的计划又被破坏,安插的内应也被拔出了大半,剩下的只有以兵力优势强行攻城这一个选择,但就像知行先生预料的那样卫北因为急行军的缘故攻城器械并不充足,而且军士劳累,真正的总攻应该在明天才开始。现在卫北的进攻看起来很有声势,实际上只是试探而已,并没有出现多少伤亡,只是广武城中接连发生了几次针对军中将领的暗杀事件,说明城中仍有一些卫北和巷子的jiān细没有拔除,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黄相想到你对那个巷子的俘虏了解的比这里其他人要多一些,所以想让你去试试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应劭脸上微红,但听到文轩已经来到广武的消息时又止不住兴奋道:“我尽力而为。文......皇孙他现在在哪?” 张豫思道:“皇孙现在城墙上以鼓舞军心,他不顾侯爷的劝说坚持要求跟守城的军队一起住在靠近城墙的民房里,让你晚些过去一趟。” 谈话间三人已经来到王府的地牢,门口守卫的是常业特别安排的一名副手,昨天晚上时跟应劭和张豫思都照过面,向三人微微点头示意后便在前面带路。十五的牢房处在整个地牢最靠里的部分,而且手脚都被固定住,应劭想到黄伯然昨天的话,不合时宜的突然好奇这到底是为了防止十五逃脱还是自尽。 十五听到声音抬起头,神sè虽然有些萎顿但全身确实看起来并无伤痕,他看了看来的四人,难得还有心情的对应劭笑了笑。 应劭停住脚步回头对张豫思问道:“黄相有什么交代没有?” 张豫思摇摇头道:“他让我们自己拿捏。” 应劭向左边走了一步,让张豫思挡住丁平的视线,对她使了个眼sè道:“那只能随机应变了。” 张豫思会意应劭是想让她支开丁平,作为淮昱派来贴身保护她又xìng格执拗的丁平因为十五昨天晚上对张豫思的袭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sè,他在场的话确实难保不会像之前对应劭一样不理会大局做出一些事情来。想到这里张豫思脸上有些发烧,微微侧身轻声道:“他昨天的目标是我,现在可能难免尴尬,应劭不如就你跟他两个人,也许效果会好些。淮将军的伤势还需要照料,我跟丁平先告辞了。” 应劭略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丁平眼睛里投过来的讥笑之sè,点点头道:“也好,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尽快通知你。” 张豫思道:“侯爷黄相他们现在都在正门附近的临时指挥中心,你去见皇孙的时候直接向他们报告就可以了。我可能要等明天才会去军营帮忙,到时候再听你的好消息。” 应劭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关心的,于是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小心些。” 张豫思也点了点头,跟丁平退了出去。那名带他们进来的常业副手昨天晚上见到过应劭的身手,再加上十五仍然全身铁链,于是在应劭的要求下把钥匙交给他后也走了出去。 应劭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对面被铁链锁的跟粽子一样的十五倒先笑了起来:“小哥,我说你还真是风流成xìng,这几天没见,又勾搭上一个,不过人家好像名花有主了。”见应劭没有说话,十五笑的更欢,“原来你知道啊,不会就是刚才跟她屁股后面那个奴才吧,那你可就输得有点惨了。” 这副神情口吻让应劭想起了宜郡时遇到的那个小无赖方无邪,他心中一阵烦躁,坐到十五身前不远处的地上,看着墙壁道:“你和你剩下的同伙全部都可以活着出城,其他的话不用多说你也明白,做不做得到?” 十五收起笑容道:“为什么你不问我愿意不愿意,而是做不做得到?” 应劭抿了抿嘴,看向十五:“你不是那个知客,我和你并没有生死之仇,虽然你在宜郡想杀我,但昨晚我也砍了你一刀,现在的情况,我们扯平了。在宜郡客栈的二楼,如果你是个不怕死的人,当你中了短剑上的毒时只要再冒险缠上我们一小会等你的同伴进来一,两个,我就肯定跑不掉。但你的第一选择是逃出窗外,可见你很珍惜xìng命。你们现在还在广武的人只是困兽之斗,留下来或许可以造成一些破坏,但肯定没命离开,所以问你做不做得到让他们立即停止任何行动,离开广武。” 十五沉默片刻,又露出了笑容,出乎应劭意料之外的道:“把剑给我看看。” 应劭道:“那把剑不是我的,我今天没带在身上。” 十五不屑的哼了一声:“我说你现在手上这把,拔出来给我看看。” 应劭想起丁平所说的这把剑的来历和剑身上的十五两个字,拔出剑放到十五面前,奇道:“你昨天一直盯着丁平看,是因为他拿着这把剑?这把剑上有十五两个字,难道本来是你的。” 十五仔细的让应劭把剑两面都翻了几遍,呼出一口气道:“剑给我,明天早上之前我会回来见你。” 应劭不由得有了一些犹豫,这把淮昱的剑肯定是因为张豫思的原因丁平才肯借给自己,如果就这样直接“还”给十五,虽然现在的情况下这只是一件小事却多多少少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十五见应劭不说话以为他信不过自己,冷哼一声道:“说起来这把本属于我的剑落到别人手里也跟你有一些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说句话,不想死可不是代表怕死。” 应劭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站起身来双手握剑劈向十五的铁链,没想到剑锋虽利却没有能一下砍断手指粗的铁链,应劭撇了撇嘴,将剑向后拖,从身后挥了一个圆圈准确的击中了刚才在铁链上砍出的裂缝。十五得还zì yóu的右手接过手指有些发麻的应劭丢过来的钥匙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镣铐和铁链,然后拔起应劭倒插在地上的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在刚才留下什么缺口,心里暗暗庆幸长阳李铁手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这才还剑入鞘,跟在应劭身后道:“小哥你虽然出手挺快挺准的力气却不怎么样啊。” 应劭没有答话,跟地牢门口的守卫打过招呼后带着他一直走出卫南侯府,才看了看已经将近黄昏的天sè,对十五道:“我在正门的军营。”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城门走去。 十五忍不住又把剑拔出来看了看,才收进衣内,走到一个拐角,四周看了看,翻过一堵墙,消失在广武初上的灯火中。 广武正门附近的民房已经被临时征作军营和指挥场所,一队队的家将和士兵严密的jǐng惕着任何的靠近者,虽然卫南侯府到这里也算不得远,但这样做更多的是表明一种姿态。 战鼓和厮杀声意外的停息下来,想来是因为入夜和天气寒冷的原因,攻城器械尚不充足的情况下卫北不想徒增一些不必要的伤亡打击士气。从城墙到现在应劭所站之处一箭距离的 街道和房顶上稀疏的散落着shè进来的箭羽,一些城中的居民正在广武守军的指挥下进行收集。 守在临时指挥营门口的常业走到应劭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理解的道:“战争就是这样,我第一次的时候只是在后面听到几千人的喊声就吓得站不起来了。听很多人说过这是人所能做出最不像人的事情,不过见多了以后就会跟我一样变得习惯和麻木。” 应劭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没有见过战争,但知道道义和伦理上的谴责对已经不可避免的战争没什么意义。我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害怕,虽然我现在都根本不知道在今天的城墙上发生了些什么,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从侯府走过来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在走向死亡,要不是半路上卫北停下了攻击也许我都不敢走到这里。现在离这么远看到这一点残留的战争痕迹,我突然在想会不会有一支冷箭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然后带着铁锈的箭头刺破皮肤扎进我的肉里,然后几百几千个敌人冒出来会用各种方法从各个方向来想要我的命。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能耐再大也没法保护哪怕自己一个人,一想到要面对这种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我心里,真的很害怕。” 常业向远远招呼他过去的一个手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对应劭道:“说出害怕的人不会真正的害怕,就像喝醉酒的人从来都是说自己没醉,没有喝醉的人往往却出于各种原因装醉。侯爷和皇孙都在二楼,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应劭惭然道:“也许我不该把这些说出来,常将军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常业点头道:“在我卫南,绝不会感到对面的万千之众无法抗衡,因为身边会有愿意托付xìng命的强大兄弟一起面对和前进。” 应劭听到常业的话,心中不自觉的就出现了文轩和知行的面容,胸中流过一股暖意,有了一种迫切见到他们的渴望,向为他打开门的守卫点头表示谢意后,直接穿过站着不少卫南将领的一楼向二楼走去。 二楼房间的走廊四散站着洛明房一直带着的几名贴身护卫,听到上楼梯的声音都转过头来,见是应劭,除了领头的一人示意了一下靠中的一间房间外其他人都仿佛视而不见的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应劭推开门,不大的房间里只有洛明房,黄伯然和知行文轩四人围在一张铺着地图的圆桌前讨论着什么。一袭黄衣的文轩抬头见到应劭,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急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应劭搂个结实,用力捶了捶他的背才放开,声音中掩饰不住激动:“阿劭,真是太好了。” 在洛明房和黄伯然面前应劭不好对身为皇孙的文轩表示得太过随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便放开,微低下头对洛明房道:“侯爷,我放走了十五,但还不知道是不是管用。” 黄伯然看了洛明房一眼,洛明房会意道:“你只管尽力就好,城内安全现在是常业负责,如果还需要什么支持直接跟他说就可以。皇孙,陈兄,那就定在二更时分。伯然,我们先去做好准备。” 洛明房和黄伯然出去后,这间作为目前卫南最高级军事指挥中心的房间只剩下了应劭知行和文轩三人。文轩拉住应劭在桌旁坐下怪笑道:“我就知道你对付女人有一套,每次闷声闷气却暗底下不知道用些什么手段总能把对方弄得服服帖帖,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勾搭上那个张豫思的?” 应劭没想到他出口就是调笑,没好气的道:“这话千万不能再说出口了,否则会出大问题,你很可能一下失去淮光和宜郡太守两个强援。” 文轩微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装出沉痛的表情道:“你这次的牺牲太大了,等将来我一定送你百八十个美人作为补偿。啊哟,不对,我还是送你些银子你自己去找好了,否则有人醋坛子翻了找我算账可吃不了兜着走。” 见应劭的笑容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已经从张豫思那里得知了应劭进城后发生事情的知行道:“先不要想其他事情,我们应付眼前的局势才是最重要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洛明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可以视作我们今后的盟友。张豫思暂时还没有单独的机会所以我们只是简单的跟她进行了一些沟通,不过她的意思是让我们还有什么疑问都问你就可以了,在宜郡我们失去联络以后你这边发生了些什么。” 应劭把从宜郡遇袭到知行出现前的事情简单的阐述了一遍,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张豫思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从她的圣命和淮昱来看,我推断应该是那一带圣上所布置下用来看守卫国势力的负责人。她,应该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知行仔细的看着应劭,问道:“你确定?” 应劭犹豫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知行点头道:“你一向谨慎,我相信不会看错人。那我们的形势可以说一片大好,得到了三股强大势力的支持,将来无论怎么样都肯定有一番作为。阿劭,你这次真的做得很好。” 应劭道:“可是因为一些误会,淮昱的心腹丁平对我非常敌视。” 文轩撇撇嘴笑道:“至少确定了洛明房和张豫思的支持,现在比几个月之前可以说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淮光那边,起码有了一层关系在,让我和老师去做后面的事情好了,总不能所有功劳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应劭装出惶恐的表情嗫嗫嚅嚅的道:“小的知错,老师说过,功高震主是大忌,以后再也不敢了。” 文轩跟知行一起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对了,今晚老师给卫北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会非常jīng彩,绝对不能错过。” 应劭看向知行,有些犹豫的问道:“我......是什么礼物?” 文轩神秘一笑:“卫南侯既然敢让我参加,你就放心好了,养足jīng神晚上一起让卫北看场好戏吧。” 卫北军营最中间的营帐中,jīng制的牛皮隔绝了寒风,加上四角点着的火盆,使得帐篷里相比外面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相貌与洛明房几乎完全一样,只是略为清秀一些的洛明堂居中而坐,紧绷的面容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他并不愉快的心情。他下首左边靠后的一名便服青年男子把手从额头上的旧伤疤处挪开,露出干净整洁的脸庞,理了理散开的几根长发,冷冷的开口道:“王爷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的更清楚些,让我等三人好据实回报各家主上。” 洛明堂怒视着对方,恨恨的道:“宣若镜,我不满的只是你一个人,你尽可以把我的原话带给周克明。” 宣若镜冷然一笑,把双手放在腿上全身靠向椅背,傲然道:“王爷不满宣某一个人不要紧,只要确实是有理有据,不用知会周镇东,宣某束手待缚。只是宣某不明白,王爷不满宣某这次的行动真的不是因为有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心思吗。” 洛明堂怒道:“本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宣若镜你现在就在知客先生和易将军面前把话说清楚了。” 见到宣若镜摸自己伤疤的习惯xìng动作,对面一直在垂头不语的知客也不由得手动了一动,想要摸一下自己脸上那几点绿斑,但最终还是忍住,只是用力的搓了搓同样是绿sè的两根左手手指,沉静的开口道:“大家现在是同舟共济共同进退,都死了不少手足兄弟,并不只是王爷损失了聂双将军,何必为此动气。不过易将军,我有些奇怪,既然你说洛明房见过你之后已经都确定要投过来,怎么又突然誓死相抗了呢?” 被称作易盘之人身形健硕,位置在左边宣若镜的前面,虽然是坐着,但已经和一般人站着的个头也差不了多少,闻言双眼一翻,将手中一把装在镶金刀鞘中的宽背弯刀重重顿在地上,用一种像破了口子的帆布被烈风刮过的声音道:“这就要问你们巷子了,我一直坚持以我们沙蒙的方式做事,上广武见洛明房时直接了当让他当场表态,敢说半个不字就立马结果了他。是你们三个一定要求给他一些时间考虑,说什么逼得太紧狗急跳墙,还有什么让道义公理站在我们一边,得道多助,安排下那么多事让那个皇孙小娃和他的人进了广武,现在有脸来问我。” 知客闻言重哼一声,yīn测测的道:“我以为沙蒙的人都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豪杰,没想到不过如此,花了那么多力气和时间,还不如自己看不起的两个小娃娃一天的功夫来的有效。” 易盘右手一紧就要拔刀,宣若镜在他右手正好触到刀柄的瞬间咳嗽一声,看向他的腰部。因为宣若镜坐在易盘左边的缘故,左手拿着竖立地上刀鞘右手握着刀柄的易盘现在左腰处的破绽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易盘右手放开刀柄,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宣若镜,大有随时向他和知客两人同时动手之意。 宣若镜摇了摇头道:“易将军,我只是不想大家现在内讧,别无他意,还请你见谅。”又叹了口气,站起来转向洛明堂行了一礼,“聂将军的死在下确实责无旁贷,但淮昱骑shè天下闻名,坐下又是是林家骏马,当时除了聂将军的快马神箭,实在也没有别人有把握能留得住他,我虽然尽力尾随其后,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此事已然至此,还请王爷节哀,本来我见王爷数次延迟出兵卫南确有误疑王爷自留后路摇摆不定之意,现在王爷爱将聂将军神勇追击shè伤淮昱,自然一切误会冰消瓦解,知道事实是军力调度需时,而非推诿之言。还请王爷看在镇东将军的面上,暂且压下此事,等镇东将军大事成后,宣某必然登门领罪。” 见洛明房脸sè数变,易盘哈哈一笑,松开了手中的刀,看了知客一眼,知客知道他的意思,举起手中茶杯,两人隔空相敬,各自喝了一口。虽然表面上洛明房是这里的头领坐在主位,但他知道身居下位的三人现今的形势下都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宣若镜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暗藏的心思,又成功的稳定住了各自间的矛盾,洛明房虽然不愿但心里也清楚发泄应该到此为止,他举起面前的杯盏,从右至左向三人敬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宣若镜身上道:“宣将军,本王心痛爱将,刚才失态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喝了这杯茶,大家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宣若镜见对方见好就收,刚才为了大局忍气吞声的怨气也消了不少,想到四人间的矛盾重重,只得暗叹一口气,挂上虚假的笑容,准备说一番大义之词,突然眼前火光一闪,喧闹和喊杀声从帐外传来。 第二十五章 十五月圆 - 洛淮 - dzpper () 洛明堂迅速起身冲出帐外,正撞到一名军士略显惊慌的跑上前,洛明堂抬手阻住了他的说话,趴到地上仔细的倾听。 宣若镜跟其他两人紧随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敏捷的攀上了挂着卫北王旗的杆顶,环目四顾,只见卫北军营外围起了不少火头,星星点点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里看上去威势很是惊人,远处与之相对的广武却是一片漆黑,连一个火把都没有,形如一座鬼城。他跳下旗杆,发现站起身来的洛明堂脸上的表情异常沉稳,完全看不到刚才在营帐中的冲动懦弱,心底一凛,暗想卫国不愧以军功封王,身为洛重之子的洛明房这种处惊不乱的本领就不是一般将领能比拟的,语气中不由得多带了三分佩服,道:“王爷,火势散乱,看来是以强弓远shè火箭,只是火头分散所以看起来威势较大,卫南来的人应该不多。” 洛明堂点头道:“宣将军说的不错,卫南是看准我们远道兼程而来急需休整所以以扰为主,都算不得袭。传令下去,前营立即分一千骑兵和一千弓箭手推进到城下,不要轻易放一个今晚来放火的人回去。其他各军回去安歇,后营挑三百骑兵加大巡视范围,见到敌人不许交战迅速回报。”跪下的军士领命而去。 宣若镜笑道:“王爷高明,这批人必定都是卫南弓手中的jīng锐,如今只要能阻断他们的回城之路,卫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洛明堂闻言缓缓摇头道:“他一向爱惜士卒,这批人如果进不了城肯定会就地四散逃离,不过只是让攻城战中卫南少一些能挽强弓的shè手已经对我们相当有利了。今晚不会有什么大战,三位不如尽早安歇。” 易盘摆摆手转身道:“说的有理,明天才是我动手的时候。” 知客冷然一笑道:“明天是易将军显身手的时候,今晚这种隐秘追杀之事就是在下的特长了。”言罢隐没在了军营的黑暗角落中。 宣若镜走到洛明堂身旁,和他一起看向广武笼罩在黑暗中的高大城墙,道:“宣某另有要事,注定要错过已经开始的这场热闹,王爷看来今晚必定不会休息,不如就让宣某作陪以表歉意。” 洛明堂闻言转身面朝宣若镜,带着愠sè道:“不知现在洛西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值得宣将军关注。” 宣若镜没有转身,叹了口气道:“换作之前的王爷,我会说是镇东将军有要事召我回昆定,现在我却决定告诉你,我要去宁界。” 洛明堂露出惊讶之sè道:“宁界?你的意思难道是......” 宣若镜点头道:“刚才王爷的指挥若定才让我真正的认识了你,以王爷的人才,在镇东将军成就大业后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弘股之臣,所以我才能对你说实话。镇东将军现在仍然牢牢的在昆定和洛淮东面占据优势,但这次我们在卫南的失策让洛西出现了一些隐患,同时皇孙那群人还有淮昱不约而同的选择西边作为打破目前局势的突破口,这让我必须重新审视这边的形势。王爷虽勇,但如果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需要同时面对卫南和洛西营甚至宁界的话,也必然有双拳难敌四手之危。” 洛明堂一震道:“你是说宁界可能出问题?” 宣若镜看向洛明房的眼睛道:“不,以策万全而已。镇东将军筹划多年,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件事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其一是皇孙在新安逃脱,其二就是洛明房的卫南誓死抵抗。据我推断皇孙本来的去向应该和淮昱一样都是宁界,现今的情况我不得不加倍的小心谨慎,即使只有一点点可能,也必须马上亲自去宁界彻底断绝掉任何危险的苗头。有王爷在此坐镇,也就不需要宣某摇旗呐喊了。”他心里还有不敢说出口的一个令自己都很惶恐的想法,卫南一事本来发展顺利,却正好在皇孙到达广武后突然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这两件偏离了原本计划的事情其实都跟洛文轩有关,如果让洛文轩到了宁界也许真的会再发生些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不过宣若镜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这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让他非常不好受,所以才下定决心放手广武,尽快赶往宁界。 洛明堂听完这番话后把目光上移到没有一点光亮的夜空,喃喃的道:“人生一世,就是要把自己最强的一面展现给历史和后人看,当年我作出那个选择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宣兄尽管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些无法得知的东西。 应劭背靠着一个垛口,把身形全都隐藏在城墙之后,手里拉着两根绳子不停的收放,旁边不时传来整理箭矢的卫南守军夸张的叫喊声。知行小心的露出半个头观察着城下追来的卫北军和远处卫北军营的动静,又抬头看了看天sè,对身旁的一名卫南将领道:“差不多了,把东西全部收上来,停止放箭,只要卫北没有察觉明天晚上还可以再用一次这个计策。” 文轩小心的从地上的一个草人身上拔下箭整齐的放到一边,抬头道:“老师,明天他们肯定有防备,再下去人的话恐怕就上不来了。” 知行道:“明天不用派人下去,我们直接把全部的草人吊在城墙上晃动,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文轩哈哈一笑道:“那就只有认为我们胆大包天,算定他们以为我们知道他们有了jǐng觉而不会再去sāo扰,反而采取大军突袭劫营的行动,结果不巧被他们发现后堵在城墙下面,乱箭尽数shè死。其实如果后天他们发现是草人不管的话我们又可以真的派一些人下去偷袭,让他们难辨真假。” 知行转头向矮着身子走过来的常业道:“下去的兄弟们怎么样?” 常业伸手拨倒旁边垛口竖着的全身插满箭矢的草人,答道:“那些绊马索和刺桩很好的吸引了对面骑兵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有伏兵争取了不少时间。七十三个人回来了五十六个,已经非常理想了。前来的卫北军不知道我们到底下去了多少,只看到城墙上竖着的和用绳子吊在半空的草人,加上我们冒充掩护的稀疏shè击,以为全都是真人所以shè的非常狠。我已经按计划吩咐他们马上把淋油的木材草料扔到城下让卫北以为是准备明天他们攻城时放火用,掩盖掉下面没有多少尸体的破绽。” 知行道:“常将军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你还得准备天亮以后的正式交战。” 常业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陈先生,很庆幸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应劭把拉上来的两个穿着卫南军服的草人放在地上,喘了几口气道:“老师,没想到这些本来取暖用的稻草和桔梗还能有这样的妙用,只是稻草人插满箭以后居然会这么重。” 知行道:“我也是从古书上看到过类似的事情,根据现在的情形加以变通运用罢了,广武目前兵力有限。攻城时箭矢是最有可能对我们产生杀伤的东西,必须设法降低一些这种威胁,何况还可以让卫北不得安睡,我们则只需要动用少量士兵。” 文轩把一支箭拿在手里把玩,笑道:“还有不少箭支作为额外附送,不过这些箭跟卫南所造的有一些区别很容易辨认,为了防止他们提前察觉,待会我去跟卫南侯说一下这些箭暂时先不要动用,免得明天晚上卫北不肯上当了。” 知行小心的又从垛口观察了一会远处的卫北大营,轻轻摇了摇头道:“卫北灯火旗号不乱,除了到城下的这一部分军队以外主力都没有再动过,洛明堂远比想象中要高明。我本来是打算通过今晚的夜袭疲惫卫北全军,急行军后如果整晚不得安睡天亮时军士必然没有足够的体力攻城,士气也会大受影响,这样应该可以给广武再多争取一两天的时间。现在看来,只有指望老天爷提前降雪了,否则即使能守住广武的守军也会损失殆尽。” 应劭看了看周围才小声道:“老师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守住广武?” 知行把从草人上拔下来的箭放在地上的箭堆中,拍了拍应劭的肩膀道:“打仗没有必胜的,卫北这次的兵力是我们的七倍以上,虽说只需要坚守十天左右,但广武建成以来从没有经历过战事,守军并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我今天上午才知道,卫国原本的那些老兵都在卫北洛明堂的手里,广武几乎所有的军队都是卫王死后洛明房在卫南这几年就地征集的,他们都没有杀过人,见过血,称得上jīng锐的也就是洛明房从卫北带过来现在由常业所率领的那几百家将了,所以形势要比想象中严峻得多。” 文轩见应劭听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地上,安慰道:“阿劭,不用害怕,老师的意思只是没有先前以为的那么大优势了而已。只要我们自己不出纰漏,卫北是没有可趁之机的。” 应劭摇头道:“我是在想,我今天来的时候也非常害怕,可是跟常将军他谈过以后现在心里就平静了。这些士兵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们该做些什么来消除他们心里的恐惧呢?” 知行闻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应劭道:“如果在地动湖的时候,你遇到现在的情况,只会想该怎么避过这个问题,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勇于面对,还想找到方法来解决。阿劭,这段rì子你成长得很快。” 文轩笑道:“再过五天就是阿劭的十七岁生rì了,老师你可不能老把阿劭和我当小孩子看。” 应劭知道自己虽然比文轩大几个月但一直都是被当做弟弟来看待,知行也没有把成熟老练的文轩当成小孩子,文轩那么说完全是顾及自己的感受了,这时再想起常业所说绝不会害怕对面万千之敌无法抗衡,感触的道:“希望今年老天下场雪给我做生rì礼物吧。” 文轩抬头看看乌黑的天空,充满信心的道:“老天给这个面子的话,我们还来得及在卫北退军以后安安稳稳过个好年,到时候再一起给你庆祝一下。” 知行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道:“剩下的这些交给士兵们吧,现在离天亮卫北发起进攻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机会休息,等真正开战以后敌众我寡,是不可能轮到多少休息时间的。” 应劭又从旁拉过一个草人道:“军医天亮以后应该没有士兵们那么辛苦,我晚些再休息。” 知行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沉声道:“阿劭,把你编进军医是黄相和我的意思,侯爷也很赞成。我说过,以后跟你们说话绝不拐弯抹角,虽说这有你没上过战场又不像文轩可以起到jīng神支柱作用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战场指挥能力的你,作为医生会远远超过你作为一个普通士兵的价值。我知道你明白这些,但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 应劭疑惑的问道:“老师你为什么要特意说明这个?” 知行一愣,露出一个略有些古怪的表情,但很快恢复如常,道:“看来因为你第一次面对战争,我有些多虑了。” 文轩憋着笑站起身来,见应劭疑惑的看向自己,想了想,等知行走开一段距离后悄声道:“这个,我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记得老师经常说自己以前年少轻狂吧,刚好卫国一直跟清远阁很有渊源,卫南侯当年没去成清远阁之后也专门打听过老师,我私下问了问,虽然卫南侯没有明说,不过听得出来老师当年是相当风流的,完全当得起少年chūn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范。这次我们进城之前老师不经意间提起过几次你的事情,大概是以他的经验来看,第一次处在这种情况下的男人都会产生一种世界尽在脚下的信心,而认为驰聘沙场才是男儿本sè,也许会对成为后方支持这种事情有一些想法。” 应劭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本能的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模糊间他只觉得那是一个他现在不愿和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问题。如同珍爱的东西传来了细微的裂开声,可是却一直不敢去看,如果不看,那么在心里可以当它根本没有坏掉,一但看了,虽然心爱之物也可能仍然完好无损,但要是真的裂开了,那种痛苦是无法承受的。 见应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天空中唯一隐约可见的应龙双星,文轩知道这是他不想继续话题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动,暗想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玩笑,因为无论年龄还是xìng格应劭和延香都是不会让人想到一起的两个人。不过转即文轩就自嘲的一笑,想到自己在进广武之前又何尝想到应劭能成功拉拢到张豫思所代表的一派势力,这样看来自己连应劭都不敢说真正的了解,何况更是刻意保持着神秘的延香,也许这两个人真的发生什么也不一定。他年纪虽然不大,却因为出生皇家,所谓的初恋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知道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实情到底是怎么样,应劭不主动说的话自己最好还是保持旁观不要介入。现在的情况下大家并没有多余的jīng力放在这种事情上,何况目前也只是捕风捉影。想起当年最终被送出府的那个喜欢害羞的小侍女,文轩的心在这个严寒的夜晚莫名的暖了起来,虽说那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注定是不可拥有这种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的感情的,不过即便最后变成一段只能永远埋藏在心底的回忆,也要比从来都不曾拥有过要幸福得多了。文轩加紧几步追上知行,在下城墙的拐角处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最好兄弟的背影,张口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即使离他只有两步距离的知行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黑沉沉的夜空中除了应龙双星透着一点点光亮之外就只剩下了曦辰星偶尔闪烁,应劭在被刚才文轩勾起的心思下直直的看向额外显得漆黑如墨的一小块天空,但任凭他怎么运足目力,东岳星仍然毫不可见。除了轮回rì以外,只有死前才能看到东岳星,几乎所有人都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应劭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转到正以他为目标靠近的一名军士身上。 那名军士见应劭站起身来看向自己,作礼道:“应......公子是吗?”见并不习惯这个称谓的应劭点了点头,接着道,“军营门口有个自称叫乐元的蒙面人找你,说是皇孙的人,跟你约好相见的。” 应劭心中一动,这个时间跟自己约过的人只有一个,乐元应该就是取谐音月圆的十五,他既然换了化名又刻意隐瞒身份极可能是事情有变化,对那名军士道:“常业将军现在在哪里休息,我刚才发现了城防上的几个小漏洞想跟他说一下。” 那名军士道:“常将军战时一向是睡在军营里,应公子在那里找守卫一问就知道,小人还有任务在身,恕不能带公子前往。” 应劭道谢之后匆匆走下城墙向军营而去,隔远就发现一名全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站在军营门口,见到应劭,从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从斗篷里露出一截剑身,迅速的又藏了回去。应劭会意,走到他身边时故意道:“乐兄,皇孙交代的事情查出眉目了吗?”只从头罩上两个小洞中露出眼睛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应劭向旁边负责轮值家将中一名面容熟悉的问道:“请问将军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 那名家将道:“请跟我来。”带着应劭和黑衣人来到一间周围没有其他建筑和帐篷的小屋子前,施礼道,“这里本来是城卫军审讯的地方,目前暂时空置着,应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将就着用一下。” 应劭示意黑衣人先进去,然后为难的开口道:“将军还请见谅,在下希望不会有人无意间过来,因为事情有关皇孙的私密......” 那名家将会意,道:“在下会在这里给两位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请放心。” 应劭道一声谢,走进屋后仔细的关好所有的门窗,凝神确认周围除了远处那名家将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后开口道:“可以脱掉面罩了。” 十五仍然没有除掉任何遮掩的意思,把声音压得极低道:“你现在必须立即帮我解决一件事情。” 应劭jǐng惕的道:“什么事情。” 十五直盯着应劭的眼睛,道:“我们意见不合起了冲突,死了一些人,需要一个有动机的凶手。” 应劭道:“说清楚一点。” 十五沉吟片刻道:“进广武的人除了我们还有一些来自镇东军和沙蒙。” 虽然十五没有说明细节,但应劭能够想到被困在广武的这批刺客里面生xìng勇悍的沙蒙和作为周克明嫡系的镇东军在听到十五带回去的消息后,为了断绝掉巷子的人跟卫南妥协换取生路的想法想要杀死十五却被察觉,双方冲突之下沙蒙和镇东军的人被杀死。如果这是真的,那对卫南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以一举解决掉两个大问题。应劭谨慎的问道:“你想我怎么做?” 十五平静的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目前能想到的只是抵死一搏,或者会有生的机会,就算是死,也胜过其他的下场。” 应劭明白十五心中的计较,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十五又打扮成这样到这里找自己,巷子的人必然不会是想选择跟卫南鱼死网破这条路,只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后路和之前对卫南造成威胁的本钱,所以必须做出这种姿态。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证实这件事情和稳住十五,于是到屋外让那名家将把常业叫醒请来,然后才回到屋里对眼中已经有些焦急之态的十五道:“有没有漏网的?”见十五肯定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笑容道,“无论是你们那边,沙蒙还是周克明,现在跟卫南都是敌人,在放掉你后皇孙派一个叫乐元的神秘探子跟踪你找到了你们的藏身之处,然后调集人手前往剿灭,攻其不备的力战之下沙蒙和镇东军的人全部身死,巷子的人......或者有些损失,其他全部逃窜。” 十五露出一丝狡狯之sè道:“小哥你这办法想的果然周到,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些别人可能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因为跟镇东军和沙蒙的人是夺取城墙配合破城还是刺杀卫南侯意见不合分成两派各自行动,在发现你们围剿沙蒙和镇东军时知道形势有变不顾一切的从一小段看守有纰漏的城墙逃了出去,在这过程中,不但死了几个人,我还被守城军抓住了。” 应劭心想我只是说出了你们预先计划好的安排而已,你虽然没明说出来但已经暗示的非常彻底,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他还必须设法让十五更加信任自己,于是道:“现在的问题只是,沙蒙和镇东军有多少人,实力怎么样,我们必须安排适当的人手,太少的话会被怀疑,太多事后保密的难度又会大大增加。卫南的牢房中现在对你来说倒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以后看形势变化再决定怎么办。” 十五神sè间有些黯然,叹口气道:“我现在觉得能够相信你了,实话跟你说,这次不管是巷子,镇东军还是沙蒙都不会放过我,我也是把宝押在你们身上,如果这次周克明输掉的话,那我就有机会活下去。他们一共是六个人,两个为首的比较厉害,其他应该跟我在伯仲之间,我们也是靠着人多的优势才能干掉他们。” 应劭很想问十五周克明输掉的话镇东军自然不再是威胁,而沙蒙少了内应想必也不会花大力气在追杀十五这种小事上,可是巷子那边到底会是因为跟着镇东军一起覆灭,还是因为如同自己所想的已经分成两派在支持周克明的一派倒掉以后另一派为了表明立场而放过十五这个会被看作导致广武这些人暴露藏身地的根源。不过现在问这个并不适合,因为从十五的话语间应劭可以猜测到那些为了他肯不顾一切跟沙蒙和镇东军的人以命相搏的同伴中肯定有人已经死了,所以十五才想出这个牺牲掉自己保全其他同伴的办法,让他们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开去。 虽然十五所说的这件事情种种迹象都表明不会有假,但在最终确认前,应劭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如果这是个yīn谋会有什么目的和如何做好防范上。 常业来的比应劭想象的要快很多,虽然眼中满是红丝,但在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仍然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十五中听完应劭的话后脸上的疲惫神sè已经是一扫而空,沉吟道:“城墙那边好安排,计划好时间和地点后只需要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就可以。另外一边我们最少需要七个人才行,但我手上发生徐任的事情后实力足够同时绝对可以信任又能调动的目前只有三个,除掉城墙那边一个,就是说算上我和你还有知行先生我们也还要再找两个符合要求的人。” 应劭知道常业想到这么细完全是顾及到自己刚才的话中给十五的保证,否认肯定不会仔细推敲这些危险xìng都在对方身上的小细节,于是开口道:“我有办法,十五兄你先听常将军给你安排好具体细节,我很快就回来。” 第二十六章 人性根本 - 洛淮 - dzpper () 应劭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发白的天sè,在军营中借了一匹马,一路向卫南侯府飞驰而去,好在广武现在已经是处在战争状态,倒也没什么人有清梦可扰。 在卫南侯府下马时,应劭犹豫了片刻,他并不知道张豫思的房间在哪里,目前黄伯然和洛明房都不在府内似乎只有去向那位卫南侯夫人打听,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跟那名被卫 南侯称作阿妍的妇人虽然见过一面但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以一个少年男子的身份在这种时间求见即使是从权也让应劭有些觉得不是太好。不过应劭很快就在门口守卫的家将疑 惑的眼神中还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把缰绳交到其中一名家将手中后说了句常业有急事托他来找张豫思便匆匆走进门去。 侯府内除了灯火点得多了很多之外表面上丝毫没有其他异常的迹象,完全是偏僻小镇上大户人家寻常时节的气氛,虽然应劭能察觉到实际上暗哨比昨晚已经严密了许多, 但身处这种环境内,还是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种束缚自己不去破坏掉这种氛围的感觉。好在他的身法虽然在其他方面或许算不上高明,潜踪匿形上却已经是有了不浅的造诣,当下 加快脚步,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沿着走廊迅速的前进,又恰到好处的让自己暴露在途经的所有暗哨jǐng戒范围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淮昱休养的屋子周围卫南侯府的家将数量比起昨天晚上多了一倍有余,不过仍然和淮昱的亲兵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应劭放慢脚步,向屋子门口的一名亲兵问道:“丁平将军在 吗,常业将军托我找他有广武的公事。”显然这名亲兵昨天见过应劭也知道他跟自己主人和上司间微妙的关系,即使听到应劭搬出广武公事也仔细打量了他不少时候才沉默的向里努了努嘴。 应劭知道对方是当朝权贵子弟的亲兵即使在地方上一般的小官也只有巴结他们的份,主子和顶头上司又跟自己有着不少芥蒂,自然是不会给自己好脸sè,所以虽然心里有些气也并没有太 在意,更何况有求于人,于是道了声谢,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才推开走了进去。屋内外进比起昨天多了一些凳子,有几名淮昱的亲兵睡在上面,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都jǐng觉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其中就有那名昨晚使飞刀的黑衣少年,应劭想到昨天在这里偷听里面的谈话时似乎内外进的隔音效果很好,于是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丁平果然很快就从内进打开门走了出来,眼中掩藏不住的恼怒。应劭心底暗叹一声,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环境才能把一个人变得这么极端,只是因为自己的主人喜欢的女人或许有可能仅仅是并不讨厌另一个人就把那个人视作生死之仇,不过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办妥十五那边的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很多,所以看了看几名睡着的亲兵单刀直入道:“我是受常业将军所托为广武的事来找你的,不知道......丁兄是不是方便跟我到外面详谈。” 丁平听到应劭称呼自己的方式明显并不喜欢,不过应劭开头表明并不是来找张豫思的话让他脸sè稍微显得不那么yīn霾了些,虽然xìng格执拗但丁平也知道自己主人到广武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应劭即使不提到常业他也明白应劭不是为了公事在自己一直清楚表明厌恶态度的情况下是不会来自找没趣的,于是对屋内的几名亲兵道:“你们到附近巡视一圈,尽快回来。” 见几名亲兵立即起身边整理衣着边毫不迟疑的向外走去已经见识过这群人果断作风的应劭还是把钦佩之情露在了脸上,指着那名昨晚使飞刀的黑衣少年道:“这位......将军还请留下。” 丁平向黑衣少年点点头道:“尹卓,你继续休息。”于是黑衣少年就真的走了回去在凳子上继续闭上眼睡觉。 应劭见此也放弃了本来残存的一点点跟丁平修好的打算,直接了当的摊牌:“我本来是想通过豫思小姐来找你,不过那样似乎有借豫思小姐威的意思,而且会引起某些不必须要的误会,虽然将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但就现在来说,我才见过豫思小姐不过三四次而已,老麻烦她也说不过去。常将军现在在解决广武城内刺客的问题,缺少两个能绝对对内情保密的人,常将军觉得......你,如果肯帮忙的话再好不过,这位尹卓既然能被派去保护豫思小姐忠诚和武艺也不会有问题。”应劭见丁平的表情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吃定自己的样子,口气一转,“时间紧迫,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城门军营外复命准备行动,淮将军的安全没问题的话你们能来最好。”说完不再看丁平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军营时,知行已经等在门口,十五和常业却不见身影。知行把应劭拉到一边解释了一遍常业定下的具体计划,并告诉应劭常业已经带着手下和十五先秘密前往预定地点进行布置和刺探,这样即使有诈至少也可以保证安全,然后看了看应劭,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应劭道:“我已经尽量淡化了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把选择权丢给了丁平,等一炷香吧,要是还不来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稍微补救一下,如果来的话......” 知行接道:“就代表至少有解决你和淮昱之间问题的机会。阿劭,这件事情你考虑得非常周到,即使是我,也是在知道你去哪里之后才知道你想做什么。” 应劭低头道:“这只是因为我更清楚淮昱和丁平跟我的矛盾在哪,文轩没有来吗。” 知行道:“以他的身份,这种不必要的以身犯险对他的影响只会适得其反。而且他虽然也有一些基础,到底没有持续的修行,体力远不如你我,现在不抓紧休息我怕他以后几天会支持不住。再说了,一个国家治理得好,历史会把英明算在皇帝那里,卫南这次打赢以后,战功必然记在洛明房头上,所以只要文轩的爪牙你我表现足够神勇,功劳还是他的。”应劭露出一个微笑,心里却在想,至少这一次,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有一些小小的私心,想到了文轩成为皇帝后,自己能够借助他的权力去做到一些想做的事情。 知行见到应劭眼神中的闪烁知道他另有心思,虽然只是几天没有见面但他感觉跟自己这个学生间似乎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实际上应劭仍然对自己非常尊敬,但知行就是感觉他有一些烦恼却总是没有开口。以己度人,知行觉得现在应该是一个合适的环境,自己主动询问的话或许可以帮助自己的学生解决一些问题。不过知行的注意力却在这时被迅速接近的丁平和尹卓的马蹄声吸引了过去,所以他只得在应劭告诉了他两人中谁是丁平以及尹卓的姓名后定叮嘱了应劭不要说话,然后迎上前去。 丁平从应劭所站的位置推断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淮光身为人臣不敢说跟皇帝同辈但毕竟已经是两朝臣子,太子生前也并没有登基而且背上了反叛的罪名所以只能算作跟淮昱同辈,那么在目前的形势下虽然并没有官职但身为皇孙老师的知行怎么算丁平都该以岁数相仿的淮昱的礼数来对待。他跟知行是头一次见面,因为应劭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太多恶感,见知行站在那里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应劭更是让在一旁,于是在三丈外下马上前一礼:“在下大司马府丁平,拜见知行先生。” 知行正要还礼,却见对方已经站直了身躯,于是微微一笑,也收起了客套话,负手道:“丁将军客气,听说贵上这次为国奋勇杀敌寡不敌众不幸负伤,一直想前往探望,可惜敌寇压境未能得闲,不知贵上现在伤势如何?” 丁平一拱手:“多谢先生关心,少主所中之毒效果特异以致仍然昏迷不醒,不过得豫思小姐妙手已无大恙,相信不久即可康复。” 知行点点头道:“贵上为国尽忠,实在是我等楷模,这次有幸与丁将军同行,相信必能从将军身上得窥贵上忠贞大义一二。” 丁平道:“徐将军和广武有求,我大司马府上下义不容辞,至于鄙主风范卑鄙之人实在不敢仰望。” 知行饶有兴味的看着丁平:“下属已然如此,贵上风采可想而知。等广武大事既定后,某必定要前往拜访,到时还要麻烦丁将军劳苦通传。” 丁平yù言又止,半晌才道:“不知道常将军现在在哪里,听......说这次行动时间紧迫,我等来路上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希望没有耽误大事。” 知行见好就收,看了丁平身后沉默的尹卓一眼:“常将军业已出发,两位将马匹放在军营后我们马上启程,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两位的保证。” 丁平道:“我们都不是多话的人,常将军清楚这一点。” 知行摇头道:“这次有一点特别,虽然是为常将军办事但小徒在其中答应了别人一些事情,我们当然都不会怀疑两位,只是想请两位最好对贵上也不要提起所以......” 丁平看了应劭一眼,道:“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前提下我没法答应先生这件事,但如果先生告诉了我,我到时就已经没法从中抽身,先生这个要求让在下有些为难了。” 知行笑道:“当然不是为难丁将军,我只是说最好不要提起,并没有强迫的意思。两位不妨听过之后自行判断,如果觉得贵上确有知情的必要,那也没有关系。淮将军磊落之人,如果不是小徒作出了承诺,我等也不会多此一举,还请两位见谅,这里毕竟人多噪杂,大家不如边走边谈如何。” 见丁平虽然有犹豫之sè却最终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应劭放下了心底在广武有关文轩的最后一块石头。知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诱导丁平进了套,现在不管丁平事后会不会告诉淮昱这件只需要在洛淮内乱平定前保密的事情,他跟尹卓都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向文轩的方向拉了一小段距离,虽是不起眼的一小步却已经足够作为后续发展的基石。如果丁平不告诉淮昱这次清剿刺客的真相,那么他就跟代表文轩的自己这方一起信守一个淮昱也不知道的秘密,无形中在拉近丁平的同时让他稍稍的疏远了一些淮昱,而如果丁平告诉了淮昱,那么他在心底就会觉得有所亏欠,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虽然都是喜欢占便宜不愿意吃亏,但只要他真的觉得有所亏欠的时候就会不舒服,总是记起和提醒自己去把这个亏欠补上,而这个亏欠归根结底是为了淮昱而亏欠到了文轩一方,最终的效果跟丁平把真相不告诉淮昱是一样的。丁平心理上的这一点点小变化虽然看起来只是无关痛痒实际上却是非常重要,淮昱在将来必定是文轩需要拉拢的对象,到时作为淮昱心腹丁平心理上的这一点点小变化能在其中产生多大作用谁也说不准。应劭本来的计划只是想利用双方一起行动来淡化掉丁平对自己的敌视,但知行无疑把这个计划修改的更为完美,很好的利用了人xìng的特点,应劭知道这是现在还欠缺人情世故经验的自己设想不出来的好棋,能做到的只是配合好老师,于是特意堕后少许,而且尽量远离丁平,四人一起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在知行的带领下向目的地赶去。 张豫思走出门外时意外的发现早上一定会替淮昱守在自己门口的丁平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三名淮昱的亲兵,奇怪的向其中一人问道:“丁将军呢?” 那名亲兵恭敬的道:“常将军有事相召,丁大哥一时回不来,所以让小人等保护小姐安全,小姐但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 张豫思点了点头,先去探望了一下淮昱的情况,又向亲兵叮嘱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前往府内的药房找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药物和工具,准备前往大门处的军营。在把收拾好的包袱交给一名亲兵后,张豫思走出药房,无意间发现不远处就是自己前天晚上遇袭的地方,她心里一动,沿着前晚的道路走去。 虽然张豫思起的比较早但探视淮昱和做完一些准备工作后现在已经将近巳时,她示意跟着的几名亲兵留在原地,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发现是开着的,于是推开走了进去。有着一头微微泛红长发的女子正坐在桌边把玩着一条纱巾,抬头看到她,显得有些诧异,不过马上被诡秘的笑容覆盖,招呼道:“原来是豫思,快来坐下,窝头有事回相府了,我正无聊呢。” 张豫思挤出一个回应的笑容,走到延香对面坐下,想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好些了吗。” 延香收起手上的纱巾,用一种张豫思觉得有些不怀好意的神情看着她道:“你别介意,我听应劭叫你豫思,就也跟着他这么叫了。”见张豫思脸sè果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在意,张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张豫思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四周环顾了一圈掩饰一些不自在的感觉,道:“还是叫我豫思好了。听淮将军的亲兵说应劭没有回来过,卫南侯府一切照顾周到但你初来乍到,我多少在这里说话要方便些所以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没有。” 延香打量了一下张豫思的神情变化,偷笑一下,转了转眼珠道:“老呆在这里有些憋气,我想出去走走,就是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张豫思知道她指的是不太清楚现在的形势是不是需要作为人质留在这里,犹豫道:“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广武现在可以说兵荒马乱,并不太适合游览观光,而且延香姑娘你的身体又不是太好,我现在也有事在身......” 延香看了看门外亲兵手上的包袱道:“豫思这是要去哪?” 张豫思答道:“我现在是军医,需要到军营待命。” 延香站起身来道:“那我跟着你道军营走一圈再回来,胜过坐在这里气闷。” 张豫思想到她在卫南侯府虽然现在已经是贵客,却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应该是想要到军营见一见应劭文轩和知行,答应道:“那也好。” 两人坐上马车后气氛有些怪异,张豫思不是不擅交际的人,但面对延香就是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好像完全看不清楚对方。跟人交往就是一个寻找共同语言的过程,或许是共同的爱好,或许是共同的厌恶,总之是找到一个双方都有兴趣的话题才能继续下去。在文轩这一系的四个人当中,排除掉各种利益关系的话,张豫思觉得知行是最容易打交道的,或者是因为老练的原因,他总能给人一种可靠和信任的感觉,同样意思的话在他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非常具有说服力,让人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很多事情往往你才刚开口他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并且会仔细分析你的想法提出改进的意见,属于那种让人觉得永远不会有所遗漏的人;而文轩则比较沉默寡言,张豫思知道这是身处他的位置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必须对外人表现出的姿态,这样才能保持神秘感,产生一种领袖的感觉;应劭是张豫思在四个人中最早接触的,虽然由于某些原因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着一段距离,但他是四个人中张豫思最信任的,应劭做起事来比起知行显得稚嫩许多,但却有一种知行不具备的诚实,会真正的为别人着想,如果是盟友张豫思肯定会找知行和文轩,但如果是同伴的话张豫思却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应劭;唯有对延香,张豫思觉得无所适从,好像不论开口说什么都显得是很多余的废话。 延香看出张豫思有些局促不安,于是掀开车帘看向外面,虽然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并没有什么可看还是饶有兴味的就一些街道布置跟张豫思交换看法,好在张豫思虽然以前没到过广武却从书籍上对卫国地理有所了解,两人不长的路途上才不显得尴尬。 当马车在军营门口停下时张豫思不自觉的轻轻出了一口气,对延香道:“你稍等一会,我先下去打个招呼,不然马车不能直接进去。”没想到延香先她一步走下马车,诡秘一笑道:“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现在就回去了。”接着在张豫思耳边小声道:“我现在进去只会造成麻烦,对了,不要告诉他们我来过。”言罢不等张豫思有反应身影就消失在了街道对面。 第二十七章 豫思欲思 - 洛淮 - dzpper () 张豫思一愣神间,延香的身影已经走得远了,她忙向一名亲兵想要吩咐什么,话到嘴边又摆了摆手:“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转过身时,正见到黄伯然和洛明房出现在视野中向门口这边走来,张豫思加快几步上前见礼:“侯爷黄相安好。” 洛明房抬手止住道:“豫思小姐,大家现在可算是患难之交,以后不要多礼。”张豫思点点头:“多谢侯爷。”旋即疑惑道:“侯爷这是要和黄相上城墙吗?” 洛明房道:“卫北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我跟伯然是准备出来等一个好消息,豫思小姐可有兴趣一起?” 张豫思道:“什么好消息?”洛明房神秘一笑,岔开话题道:“刚才跟你一起下来的延香姑娘怎么走了。” 张豫思望向延香离开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她的身体......”回过头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洛明房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皇孙一行人中知行兄和应劭都可以猜出来历,只有她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来说一个人应该是除了秘密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身边人知道 的,可是我确觉得她刚好相反,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以外,似乎全都是秘密。” 明白洛明房言下之意的张豫思也有些无可奈何,坦白道:“我觉得就连跟她关系看起来最好的应劭也不是很了解她,不过既然皇孙他们都信任她,我们只要信任皇孙他们就可 以了。倒是侯爷,我有一个可能很私人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洛明房哈哈一笑:“想不到洛某人身上还有能令豫思小姐感兴趣的地方,请但问无妨。” 张豫思看了看黄伯然,才道:“虽然主臣有别,可妍夫人是黄相的养女,算起来黄相是侯爷的岳父,侯爷对其他人称呼都凸显谦逊,为什么独独对黄相直呼名字呢?” 洛明房一愣,看了一旁的黄伯然一眼,微笑道:“还是让黄叔叔来告诉你吧。” 黄伯然开口道:“豫思小姐有所不知,内人父母早早亡故,是由姐夫在对宁界作战中牺牲而守寡的长姐一手辛苦拉扯长大,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内人无兄无嫂一向是 把她的长姐当做母亲一样。可惜天不佑人,内人嫁与我后她的长姐终于因为积劳成疾也不幸离世,只留下孤女阿妍托付给内人,因为年岁相差并不太远的原因内人一向把阿妍看作 姐妹,只是此乃内人生平伤心事不愿提起,阿妍生xìng温婉体贴知道内人心中所想也并不分辨,所以外人大多并不知道阿妍其实是内人的侄女。而我跟侯爷虽然年龄相差十岁以上且 份属翁婿,但却是平辈相交。内人与侯爷的夫人名为母女情同姐妹,我跟侯爷又是忘年之交彼此以姓名直呼惯了,叔侄之称,只是侯爷小时候才有的事情,至于翁婿更是除了侯爷 婚礼上例行公事的那次以外再没有过。” 张豫思叹道:“原来如此。” 洛明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淮将军伤势恢复得如何?” 张豫思脸上一红,道:“淮昱他体内的毒素大多都已经解掉,余下的残留已只能靠自身身体机能慢慢消除,不过总体情况比预想的好得多。我想他应该这几天就会醒来,只是 外伤完全恢复恐怕还需要半个月左右。” 洛明房闻言缓缓点头,抿了抿嘴,像是想说什么为难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看黄伯然。黄伯然微微一笑,道:“侯爷,差不多是他们回来的时候了。” 洛明房一怔,随即看了看张豫思,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露出个让张豫思觉得有些促狭意味的笑容,抬头看向西北方道:“还真是合适。” 夹杂着刀剑的厮杀声适时从那个方向传来,张豫思一惊,疑惑的向洛明房道:“这就是侯爷等的好消息?” 洛明房凝神细听,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我跟伯然只是出来巡视一番,撞上这番异动也并不知道是为何。”提声喝道,“来人!速去查探发生了什么事。”几名卫南军士领 命策马而去。 被洛明房派出去的几名军士还没有走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以常业和知行为首,应劭,丁平等人出现在军营门口,见到洛明房,常业出列行礼大声道:“得皇孙手下密 保,末将同知行先生等已然成功剿灭卫北入城刺客,共计击毙六人,无一逃窜。” 洛明房上前扶起常业握拳道:“卫北无义进犯我卫南,行此宵小之径,殊为国贼,着实可恨。常将军辛苦了,不愧为我卫南男儿。” 常业回身接过一个盒子,双手呈递给洛明房:“侯爷请看,这是知行先生在其中三人尸体上找到的。” 洛明房接过盒子,看清里面的物事后,勃然变sè:“无耻洛明堂,竟然勾结沙蒙。我洛明房在此宣誓跟你断绝兄弟情义,不代先父清理族中败类誓不为人!” 听得沙蒙之名,军营中所有军士无不动容。洛淮,宁界和东脊诸国都是以应龙楚若所率领的人类联盟后代自居,对象征异类妖魔的沙蒙除了恐惧就只有仇视。不管任何人,只 要挂上勾搭沙蒙之名,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本来广武城中的卫南军士心中都有一些此战是卫王的两个儿子间夺权内战的想法,这时猝然听得卫北军中居然有沙蒙的存在,虽然卫国 一向以跟宁界作战为主,但从小听着应龙沙蒙故事长大的他们还是对卫北的勾结外族额外多了一种敌视心理。 黄伯然看了看洛明房手中的盒子中的三根兽爪,惊道:“这爪子尖端涂以金sè和黑sè,竟然是鬼牧!传闻沙蒙军中鬼牧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嗜杀之人,人数不过数百却个个都能 以一当十,彪悍善战悍不畏死,在战场上集群作战时更是勇不可挡,向来归属沙蒙军中地位最为尊崇的流沙亲王统帅,即使是叶封当年也吃了大亏。” 洛明房闻言不由得看了黄伯然一眼,高声道:“本侯向来以为,唯有安阳抵御沙蒙的赵老将军才当得起军人的楷模,只是地处南方无缘其麾下效命。今rì能稍偿夙愿,此生何 憾。传我命令,我卫南无论是谁,但有能击毙一名鬼牧并上交其黑金兽爪者,赏黄金十两,能击毙三名以上者,除各赏黄金五十两外立即晋升三级!来人,取赏金。”几名军士当 即从军帐中取出三十两金子分发下去,等众人谢过后洛明房昂声道:“常业听命,你成功剿除内患,又率先为我卫南击杀沙蒙鬼牧三名,从现在起,你就是广武执军,统领广武全 城所有军队!但有勾结异族者,我卫南与他绝不共存于天地之间!” 军营中所有人齐声道:“恭喜广武执军!”执军相当于掌握了一城所有的武装力量,包括驻扎其范围内的军队,城卫军,公差,位高权重,可也正因为这样,一旦执军起了二 心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卫国,因为崇尚军功,卫王父子都能征惯战,都城一向不设执军。洛明房到卫南后在广武也沿袭了这个习惯,相当于自己兼任了广武执军一职。这次突然 把常业推上执军一职固然是奖励他一直以来的忠心,其中却也包含了振奋军心的意思。 常业完全没有想到洛明房会因为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封赏,如此一来自己作为卫南甚至将来整个卫国的都城广武史上第一名执军必然会在卫国留名后世,激动的高声道:“属下 必定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这时只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众人的噪杂中清楚的传出来:“卫南侯刚才的话我可有些不明白了。” 军营中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洛文轩旁若无人的朝着洛明房走来,笑着续道:“卫南侯也是卫南的人,而且勇武过人,还是卫南所有军人的首领。 不说现在你属下的常执军已经击毙了三名鬼牧,即使是你自己在此战中亲手格毙鬼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到时你准备怎么封赏自己,我以为侯爷不宜言出不践,难道只能 做历史上第一个自己篡自己位的了。” 所有人立时发出一阵大笑,洛文轩跟洛明房见礼过,对着卫国旗帜给常业使了个眼sè。常业会意,领头高呼道:“侯爷诛除叛逆,继卫王遗志!” 等常业领头高呼过三次后,洛明房见已经士气振奋可用,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环顾一圈,正要开口说话,一阵鼓声从城外传来,先前被他派出去的几名军士滚鞍下马来 到他面前道:“禀告侯爷,有一群不明来历之人突然从城内对城墙西北角发动攻击,守军奋力搏杀击毙四人俘虏一人,但仍有七人借助绳索逃出城去。卫北军营发现我方有此变动 前军压进,中军也正在开拔中。” 常业闻言跪下,洛明房抬手道:“常执军不必自责,城墙之前并不属你负责,这是本侯的漏失。卫北细作纷纷外逃,哼,算他们识相,知道此战无望。我卫南必胜,常执军, 立即准备迎战。” 在常业躬身领命时黄伯然给应劭暗中使了个眼sè,两人来到僻处,黄伯然道:“应小兄弟,这次可以说其实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可惜你不是我卫南的人,卫南侯不便封赏, 还望你不要在意。” 应劭拍了拍腰边钱袋笑道:“卫南侯已经赏赐过了,除了老师不要以外我们每人分了五两黄金。黄相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是有关淮昱受伤的事情。”见应劭缓缓点了点头,黄伯然咳嗽一声,看了看远处正向张豫思答话的丁平和尹卓,“淮将军不是自己回来的,但是为了慎重我们给送他回来 的那个人单独安排了一个住处至今。” 应劭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知道黄伯然担心的是送淮昱回来的人可以算是淮昱的救命恩人,而卫南以当时的立场出于某些可以想象得到的原因把他关了起来,如果一直不处理这 件事情等淮昱醒过来再问起时双方肯定会多少有些不愉快,虽然在现今的形势下无关大局但总是会有影响。卫南和淮昱是当事的双方,而文轩这边在这件事上处在两方的中间处理 起来会比较有利。淮昱一方现在又隐约以原本其实分属两股势力但已是关系复杂的张豫思为首,文轩这边算起来目前在私底下跟张豫思和卫南关系最好的都是自己,自然是处理这 件事的不二人选。想到当时是联合张豫思争取卫南的联合,现在在这件事上又可以算是联合卫南去“对付”张豫思,应劭不禁暗叹一声这转变实在来得太快。 见应劭点了点头,而城外传来的战鼓声愈发紧凑,黄伯然想了想补充道:“这件事想完全瞒过去并不容易,不过如果你能取得豫思小姐的首肯,再由她向淮昱说明应该就容易 得多了。”又招手叫来一名家将,密密嘱咐一番,指着应劭道,“黄群,各处的兄弟还不认识应兄弟,你跟着他。”言罢匆匆而去。 应劭见黄群跟黄伯然很有几分相似,都是长的异常文静,问道:“你......跟黄相?” 黄群道:“黄相是我的表叔,但军中无父子,黄相吩咐我一切听从应兄的安排,请不要有所顾忌。” 应劭见他年纪看起来应该比自己要大一些,点点头谦虚几句说叫我应劭就好,回头望向张豫思那边,见她仍然在跟丁平谈话。正想着是该想个办法在在丁平不察觉的前提下找 上张豫思还是直接让丁平一同前往,张豫思却像有所感应一样也看向了应劭这边,然后跟丁平说了句什么,径直一个人走了过来。 以为是张豫思察觉到自己有事找他的应劭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就两个人私下先谈一谈比较好,于是向黄群告罪一声,迎了上去。没想到还没有开口,张豫思抢先道:“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但是延香姑娘坚持要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应劭一愣:“延香?你在说什么,她来这里了?” 张豫思也是一愣,看着应劭道:“你不是从黄相那里知道延香姑娘的事情想问我吗?”当下把之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可是我看她走的并不是回侯府的方向,而且她叮嘱 我不要告诉你们,所以......” 应劭静了静神道:“广武城内所有的刺客应该已经都肃清了,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找你是另有一件事情,有关淮将军......”见张豫思脸sè古怪,“你没什么事吧?” 张豫思忙道:“没什么,淮将军他怎么了。” 应劭想了想还是觉得直说更好:“淮将军受伤的时候是被人救回来的......”见张豫思一声轻呼,缓了缓道,“救他的那个人一直被软禁着,当时我们和卫南之间的情况你知 道。后来事情发生得太多黄相就忘了这件,现在他和侯爷希望在淮将军醒过来前解决好这件事情,以免对大家好不容易达成的同盟造成不好的影响。” 张豫思见他说话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便道:“那个人现在在哪,我先去看看情况。你还是去找找吧,她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复原。” 应劭心底暗叹,她既然让你不告诉我们我就绝对不可能找到她,可是这却不能说出口,只得道:“她想走走也好。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你看,这件事,丁平和尹卓?” 张豫思回头看了看望着这边的两人,道:“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淮昱应该都不会反对,但是他醒过来以后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数谁都没有把握。现在还是 一切小心为上,你跟侯爷借辆马车从前门出去绕到军营后门等我。” 应劭有种无奈的感觉,虽然他自觉跟张豫思之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但在丁平的刻意而为下两人每次为公事见面和行动却都变得有种在监视下偷情的感觉。应劭叹口气,跟黄 群说了马车的事情,黄群点点头,走出军营去,很快赶回来一辆马车。身后丁平紧盯的目光让应劭很不舒服,他迅速钻进马车放下所有车帘将车厢遮得严严实实,直到听到黄群扬 手空挥出的鞭声后感觉马车开始前进那种不舒服才逐渐消退。 黄群将马车赶到约定地点后张豫思几乎是立即就跳上车来,这让应劭有些吃惊,不禁奇道:“你怎么脱身的?”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过于直白的透露了自己对张豫思跟淮昱关 系以及丁平的看法。 张豫思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应劭本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岔开话题,没想到张豫思还是轻声道:“你,不在军营以后,就容易多了。” 应劭立时觉得无比尴尬,虽然张豫思低着头他还是下意识的伸手遮住整个发烧的脸的大半,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些什么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后我会注意尽 量不给你添这种麻烦的。” 张豫思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说出来。虽然我想你也知道......不过......” 应劭勉强控制住情绪,沉声道:“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会比较容易说出心里话,比如在雨天的屋子里,会产生很多平时没有的想法。我以前不懂这些,只是最近经历了一些 事,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是想找到互相的依靠,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时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也就会更容易的选择对方去作为依靠。我想,当年叶封的那段感情也 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产生的吧。” 张豫思抬起头,见应劭脸上任谁一看都是一副尽力装出的老学究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珠转动,又莞尔道:“那你和......”旋即醒悟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及时 的住了口,又想起自己跟淮昱最初的互有好感也是始于两人在从宜郡到广武一路的马车上,脸变得更加红了。 应劭笑了笑,虽然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没有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偷偷的问过自己,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或者,就跟其他曾经弄不懂的事情一样,等到几年以后 ,自己长大一些,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自然而然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应劭虽然想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却发现一向能很好控制情绪的自己这一次并没有能阻止自己继续想这个问 题。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同时陷入了沉默,直到驾者位置上的黄群一声吆喝下马车停下才惊醒过来,不由脸上都是一红,刚才两人在莫名的情绪下说出了许多深藏在 心底的话,浑然忘了不远处还有一个黄群。 应劭掀开车帘跳了下去,然后站在车旁伸出胳膊让张豫思扶着走下来,张豫思对他很自然的一笑,应劭也还以一笑,这才发现自第一次见到张豫思至今从没有过现在这种双方 完全没有任何隔阂的感觉。 面前是一座很寻常的人家,黄群对着街对面一名似乎在懒洋洋晒着太阳的中年人打了个手势,便将马车赶到了远处钻进了车厢。 应劭和张豫思还没有进门,里面就传出尖利的骂声:“你们这群piáojì都偷钱的下贱货,要把小爷关到什么时候。小爷我......” 第二十八章 卓尔不群 - 洛淮 - dzpper () “方无邪!”应劭虽然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但还没有想到是谁,正眉头微皱思索间身旁的张豫思却先脱口而出。见应劭一脸惊愕的看向自己,不知道他见过方无邪的张豫思以为他想问方无邪是谁,觉得一时说不清楚所以只是摇了摇头,脚下加快几步敲了敲门。 开门的家将见到两人愣了一愣,虽然露出jǐng戒之sè但看了看屋外哨戒的手势并没有多话就把两人让了进去,房间内并不是张豫思想象的那种铁链炭盆的场景,不过连嘴都被塞住捆在一张凳子上身量瘦小的方无邪在几个虎狼之躯的家将中间的境况还是显得非常凄凉。应劭拉住张豫思的袖子阻止她贸然上前以免产生误会,拿出黄伯然交给他的令牌:“我们是奉黄相之名来释放这位方无邪兄弟,这里有黄相的令牌为证。” 几名家将中为首之人接过令牌确认后还给应劭,点点头:“这位小兄弟很面生。” “在下是皇孙的人,这位是豫思小姐,是黄群黄将军送我们过来的。”见对方露出询问的眼sè,应劭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隙给他指了指马车的方向,“这件事情,黄相特别吩咐由在下和黄将军保护豫思小姐前来,以期不要让方无邪对之前对他的特殊保护产生什么误会。” 黄群明显在马车中透过车帘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那领头之人看过去适时的拉开车帘露了一下脸。在亲眼从黄群那里确认应劭和张豫思的身份后,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出现在那领头之人脸上,先向张豫思行过礼,对着方无邪的方向抬起手,在半空顿了一下,改作向屋外挥了挥,示意手下人都先出去,然后把应劭拉到一边,叹了口气道:“不瞒小兄弟说,黄相本来的吩咐是好生款待,不过这方无邪那张嘴实在是太厉害,从进来就开始骂,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停。”见应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他也深有体会,“这件事情黄相又吩咐了要隐秘行事,为了塞上他的嘴只得把他捆起来,这才除了每天三顿饭的时间以外大家能落得个清静。” 虽然没有明说,但深知方无邪xìng子的应劭可以想象得到这几个家里两千年来所有沾亲带故的亲戚都已经被骂了几遍的家将开始只是实在忍受不了,打算让方无邪识相所以蒙住了他的嘴作为jǐng告并没有捆他的手脚,哪知道方无邪估计是想也不想的就一把拉了下来继续骂,才落到了现在五花大绑的待遇。 张豫思虽然不知道那领头之人拉住应劭说什么,但对方既然当着自己的面肯定是一些不太不方便直接跟自己说想让应劭转达的话,再联系到方无邪的满口污言秽语,也大致猜到了会是些什么,于是也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屋内的家将都跟自己作礼告辞之后应劭重新关上了门才赶紧去给方无邪松绑。 才将方无邪的双手松开,他已经一把把自己嘴里塞着的布抽出来,指着应劭的鼻子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死癞蛤蟆,怎么又敢死不要脸的跟在豫思姐姐旁边,小爷跟你说,迟早有一天,小爷把你跟你那个......”突然脑袋一缩,四周看了一圈,才壮声道,“那个娘们一起剥光了撒上石灰,浸到粪坑里去!” 这副神态跟在宜郡里的那次几乎没什么两样,虽然恶毒却让应劭想起了几天前的时候,只是张豫思这样一个少女在旁应劭觉得不能让他这么继续粗俗的骂下去,于是咳嗽一声,一声不响的看着屋子紧闭着的门。 果然方无邪全身一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吞了口口水,似乎那门外站着什么可怕之极怪物的模样,不敢再继续骂下去了。这下连脸红着的张豫思都好奇起来,应劭到底是怎么凭一个眼神就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流氓习xìng的小光棍闭嘴的。延香整治方无邪的手段有些不雅,应劭不想在张豫思面前提起,见方无邪也安静了下来,问道:“豫思,你也认识他?” 张豫思还没开口,一直往门那里偷偷摸摸看着的方无邪脖子一硬:“什么叫也,小爷什么时候认识你这个喜欢混狗屁脂粉里不男不女的了。豫思,豫思,豫思姐姐的名字是你叫的?豫思姐姐你千万要小心,这家伙生就一副天庭塌陷小眼尖牙鼻孔朝天的短命相,还一肚子烂水谁碰谁晦气,我就宜郡见了他一面倒血霉到现在了还没缓过来。他还跟一个恶毒狠心上了年纪的老娘们一起,简直是一对jiān夫yín妇,我看他跟着你一定不安好心。” 啪的一声清响把正滔滔不绝的方无邪和不知如何是好的张豫思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张豫思疑惑不解的看着应劭,却发现方无邪的脸sè都变了,直直的盯着应劭怒道:“你拍什么手?你那双溃烂流脓的手拍一下一股恶臭一年都消不掉,熏死小爷了!” 应劭心底也实在是有些无奈了,这方无邪从拿掉塞嘴的布能说话开始到现在就没消停过,故意不理他看着张豫思道:“豫思,我记得你说延香无聊着所以出来四处走走的是吧?” 方无邪这一次没敢插嘴,张豫思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应劭对方无邪露出一个笑容:“小无邪啊,你觉得是不是该去陪一陪你的姑nǎinǎi解闷才好呢?” 方无邪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哼了一声,缩到张豫思身后。这却叫应劭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以他印象中方无邪的xìng格是绝不可能作出这种小孩撒娇的行为的。张豫思掏出手绢给方无邪擦了擦脸,方无邪虽然一脸纯真的表情,应劭却发现他借着小动作脑袋晃来晃去似乎很不经意的在用脸在张豫思手上蹭了几下,由于不知道他们两的关系应劭也不好多说,只得心底暗叹,这小混蛋见了自己两次就骂了两次sè鬼可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过,反倒这小混蛋两次都在极尽所能的占在场两名女子的便宜,虽然上一次的对象太过厉害他自己吃了大亏。 “豫思,他,到底是什么人?”看到方无邪终于暂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应劭觉得还是正事要紧,不过方无邪这小孩脸sè瞬间变幻的滑头本sè让他觉得还是先弄清楚底细比较保险,而且看眼前的情况张豫思跟方无邪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谁知方无邪一听应劭问起自己又蹦了起来:“豫思姐姐,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他在宜郡对两个姑娘家耍流氓,被我坏了好事恼羞成怒打了我一顿,绝对不是好人。” 见张豫思偷偷给自己使了个眼sè,应劭会意的微微颔首,走到屋外,本想直接先去军营,但想到之前针对张豫思的刺杀行动,于是站到街道对面的墙角下。 “这小子居然能叫贾刚他们都受不了,豫思小姐一个人能行吗?”黄群驾着马车过来,招呼应劭坐上去。 “不怕黄兄笑话,我可以算是被他灰溜溜的轰出来的。本来想的是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现在看来,如果不是豫思小姐来了,我还真对付不了他,这家伙邪门的很。”应劭无奈的笑笑,接过黄群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 “那我还是继续在这里等吧,免得进去自讨没趣。” 对方回答得异常聪明得体,应劭不由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黄相表侄产生了些好感,把水壶还给黄群,随口道:“刚才那几位呢?” “那几个都是闲不住的货sè,一心想着升官发财,这里还没完事呢,马上就嚷嚷着跑去杀敌建功什么的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只可怜了我们两要蹲在这里受冻。”黄群的话就跟黄伯然一样,不管说出来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总能让人听着感觉很舒服。 应劭知道现在广武人手吃紧,那个领头名叫贾刚的人一定是看这里有人接手于是立即赶往军营支援。虽然知道广武必然会爆发一场战事,区别只是早晚和在与卫北还是洛西营之间,但已然跟卫北展开交锋的当下,应劭还是有一种这场战争是自己带来的愧疚感,装作漫不经意的道:“黄兄,你对卫北怎么看?” “不知道,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虽然现在我全家都已经搬到了广武,但还是有不少亲戚。”黄群没有看应劭,“不过,我相信侯爷和黄相,他们的选择是不会错的,不然我爹也不会毅然带着全家跟随他们来到这里。” “是啊,家乡。”应劭的眸子动了动,摆摆头将心里泛起的那圈涟漪甩开,突然心中一动,抬头向天上看去,一个灰sè的小点逐渐变大,向卫南侯府的方向飞去。以应劭的眼力已经看清了那是只雪隼,不过毛sè呈灰黑,跟之前路上所见纯白的那几只不同。 “出来了,这小子就是方无邪吗,看起来挺老实的样子。”黄群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只雪隼的样子,饶有兴致的在观察跟在张豫思身后那个看起来肤sè很黑身体瘦弱的小孩。 “看什么看,信不信小爷剜了你眼珠子拿去喂狗,跟这个天生挨三刀的蹲一起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不过方无邪跟形象完全不搭调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当做没听见,跳下车迎接张豫思跟方无邪进了车厢。 有张豫思的看管加上应劭很知趣的跟黄群一起坐在外面御者的位置上,方无邪一路上倒是安静无事的到达了卫南侯府。在门口等待张豫思安排方无邪时应劭看到几乘马急匆匆的离去,不禁想问旁边的黄群有关雪隼的事情,但想来一来黄群未必知道,二来这也并不合适只得忍住。 见应劭仍然跟自己并排坐在马车前面的位置上等着,黄群看了看侯府的大门:“应兄,方无邪既然不在,我想你还是坐到马车里面吧。” “嗯?” “有些事情虽然不一定要告诉侯爷但但黄相想知道的清楚一些。” 应劭明白过来自己和张豫思与方无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旧相识,可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却不一定会在之后应劭和张豫思描述整件事情结果的时候告诉洛明房,他也不会关心。黄群毕竟是黄伯然派来的人,作为卫南的管家黄伯然不能像洛明房一样只抓结果而必须事无巨细,黄群只有通过这样暗示让应劭待会在马车内通过跟张豫思的谈话让他至少了解一个大概,这种情况下比之直接问应劭或者张豫思得到的情报可信度会高得多。本来是件相当惹人反感的事情不过黄群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反倒让应劭并没有什么被人刨根究底的不快,点点头:“不知道广武哪里有不错的馆子,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希望能与黄兄一醉。” “希望能够快些结束吧,到时一定我做东。” 两人明白此时算作是彼此为公因此不再多话分别在车内车外坐定,张豫思回来的比想象中快,见到应劭在车厢里时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道:“方无邪这孩子,对不住了。”顿了顿又道,“延香姑娘已经回来了,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只在门口见了她一面,没有进去。” “我在宜郡看到方无邪的时候他衣衫破烂境况不佳,你爹既然是太守,看起来的话你跟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吧?”应劭心下大定,加上自己也确实对张豫思跟方无邪的关系很好奇,尽量小心的问道。 张豫思看着车外道:“这孩子祖上是卫南还没开发时从昆定流放的,一起过来的传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他了,据说是几代人以内都只许行乞,不过他跟我爹都没告诉我是什么罪名,只是宜郡太守府里有昆定发来加盖金印的圣旨,所以我也不能怎么帮他。这孩子很有志向,这样的身世居然能毫不自暴自弃,还每天坚持到我爹开放给所有城民的书馆里看书。我有时候偷给他些银子他也从来不要,说什么肚子事小面子事大,总有一天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方无邪的名字。这次说是想去清远阁看看,才意外的救了淮昱。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真话,我爹书馆里他最喜欢的那些兵书还只看了一半,他绝不会就这么半路突然离开的。对了,应劭,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说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应劭心知肚明那次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裤子一定严重打击了方无邪的自尊心,所以才离开宜郡。他这才明白刚才张豫思给方无邪擦脸时他故意用脸去蹭张豫思的手并不是想占便宜,而只是一种孩子对母亲爱抚的渴望,“他很喜欢清远阁吗?” “天下学府,只要是真正想追求知识的人,谁不喜欢呢。”张豫思的脸上露出一种欣然向往的神sè,“即使是家父,也常为当年年轻时在清远阁阁主那里最后一关没过而耿耿于怀,引为平生憾事。对了,你师父就是清远阁出生,方无邪......” 虽然张豫思没有说完,但应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知行最讨厌的就是粗言秽语,只得抿了抿嘴道:“老师可能不会收他,不过我会尽力。” 见该说给黄群听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应劭突然想起之前前往释放方无邪路上的那些话肯定也都被黄群听去了,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多嘴说出去,不过也觉得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因为丁平等还在军营的原因,因此应劭还是让黄群把马车驶到后门,让张豫思先下了车,然后自己才坐到黄群旁边又转到正门进入军营。至于方无邪那边,以他对张豫思的尊敬应劭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来到军医营时铺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丁平和尹卓守在两个营帐入口处,虽然看到应劭丁平如常的没有什么好脸sè,但知道军医在军营中重要xìng的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或者行为,至于尹卓则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甚至连表情也没有。这还是应劭第一次面对血淋淋的伤员,之前在地动湖时只是在自己身体上比划和处理过一些小动物尸体,延香的伤他也从来没有能仔细看过,远不如现在真正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对一切伤痛有这么直观和触目惊心的感受。好在军营中的军医知道应劭的身份,黄伯然也关照过他虽然医理jīng深却可能没有什么实际处理伤员的经验,这些军医也都是从新手过来的,于是先挑选了一个受伤较轻的伤员给他处理让他慢慢习惯。一开始时应劭还有些心跳加速和紧张,但当他完成这个手臂中箭伤员的拔箭和包扎后看到对方真心露出的感谢神情心底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这才身有体会的明白了一个医者能为另一个人驱除痛苦是件可以让人多么高兴的事情,又不由得对身在旁边营帐的张豫思面对这种血腥时的反应产生了好奇感。自己身为一个习武的男子都只能勉强忍受住呕吐的感觉,张豫思应该也是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她能受得了吗。 到夜间时城墙方向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应劭猜想今天卫北应该已经停止攻城,自己所在的营帐中送来的伤员一共三十多人,除了几个伤在要害的以外经过处理都已经没有大碍。从伤员的交谈中应劭知道卫北到目前为止能使用的攻城工具都还只有长梯和弓箭,并且数量并不充足,而广武守军在昨夜对卫北的袭扰和今天早上清除城内刺客的行动后士气高涨,因此卫北觉得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草草收兵。 帮着军医们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应劭洗了手,靠着一根支起帐篷的柱子在地上坐下,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上城墙放草人后,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又跟常业行动,然后去释放方无邪回来就开始处理伤员到现在除了喝了黄群两口水外一直都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下肚,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几名军医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应劭表示没事只是休息会后便都出去了,伤员另有住处,整个营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耳听得附近都没有声音旁边营帐的人应该也都趁着这机会去吃饭休息了,想到丁平,应劭知道张豫思在走前肯定是不能来跟自己打招呼的。正一个人享受难得的清静,一个极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接近,应劭不情愿的转过头,一身黑衣有如幽灵的尹卓出现在自己面前。 “知行先生和皇孙在找你。”见应劭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尹卓便也就那么站在那里像自言自语一样。 应劭奇道:“你?” “方无邪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这里没有点灯皇孙和知行不知道你还在这里,他们在指挥所。”尹卓说完便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应劭发出一阵笑声,笑完才对着营帐门口道:“豫思小姐想来现在已经在丁平的护送下回侯府看望淮将军,尹兄怎么还没有走的意思。我看丁平对豫思小姐比淮将军还要着紧,居然连我都要派你盯着。” 尹卓没有再次出现,只是声音从帐外远处传来:“多谢。” 看来这个沉默寡言又面无表情的尹卓相比丁平倒算是个正常人,至少懂得找理由逃开盯梢自己这种无聊的事情,应劭心底又笑了笑,疲累一时去了大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向军营中间的指挥所走去。 文轩和知行围在桌子上就着几盘小菜扒米饭,见到应劭进来,文轩指了指搁在一旁的碗筷,用一种毫无生气的语气道:“我到现在才明白,在肚子饿的要死的时候,能吃上两碗白饭是多么不容易。” 应劭也不说话,把其中一盘已经吃的不剩多少的菜盘端起,用饭勺挖上几勺米饭在上面,就地一坐,几乎把半个身子斜在地上的往嘴里倒饭,引得文轩哈哈大笑,一时连仪态都顾不得的就那么把一口还没吞下的饭含在嘴里,指着他道:“老师,我还以为我们两已经算得是饥荒难民了,你看阿劭完全就是饿死鬼投胎。” 知行露出微笑,虽然没有说话,但应劭看得出他眼中蕴含的勉励之意。在三人都终于觉得这顿米饭小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足慰平生之后,知行才端起一个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阿劭,文轩从黄相那里听说了方无邪的事情,就想到你肯定没顾得吃饭。这时候恐怕在军营里想找点吃的也不容易所以才把你叫来,你到底去哪了,门口的兵士都说你没出过军营,要不是碰上那个尹卓还真找不到你。” 尹卓,应劭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想起了他临走时那句多谢,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尹卓老是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沉闷的样子,但这家伙实际上太jiān猾了。丁平最开始是派他暗中保护张豫思,给主子保护心上人这也没什么,现在居然派他暗中盯着我,这家伙不肯干这种掉份的事情,所以就故意找了个被我发现的理由然后跑回去了。” 文轩哈哈大笑道:“难怪他说他能找到你,还让我们不要告诉别人,原来是不肯干这种无聊事。你今天到底都又做了些什么被人家这么惦记,不会是真的跟那个张豫思出外偷情了吧。” 应劭摇摇头,把方无邪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然略过了跟张豫思之间的一些对话,然后看着知行道:“老师,我觉得这个方无邪就心xìng来说是个不错的孩子,又有倾慕清远阁之意,你如果愿意教导他一定可以在将来培养成一个可用之人。” 知行微微一笑道:“他有什么缺点你就直说了吧。” “他,因为身世的原因,并不太懂得礼貌。” “你都觉得不懂礼貌,那他,看来是很难改掉这个毛病了。今晚已经决定只使用草人不派人下去,阿劭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卫北应该会有第一批攻城器械运到,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云帆济海 - 洛淮 - dzpper () 这回答并没出乎意料之外,应劭便不再提,道:“我想回侯府一趟。” 知行目光微闪,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学生出门去了。文轩给知行的茶杯加满,把窗户打开一线,看着楼下应劭远去的背影道:“老师,其实我一直想问却没有说出口,你到底怎么看延香。她来历不明,虽然没有什么惹人生疑的举动,但我一直觉得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因为自己的兴趣跟着我们。坦白说,我现在有些担心阿劭。” “她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动机,虽然我也并不怎么相信她所谓的将来借阿劭修习的龙息术疗伤的说法,但目前为止始终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其他目的,豫思小姐也证实了阿劭所说她在宜郡舍命救他的事。”知行转了转茶杯的盖子,左手伸过去关上窗子挡住了文轩向外看的视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如果是我们的敌人,以她的身手和这一路上的机会,我们不可能走到现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要没发现她有对我们不利的企图,就应该信任她。至于阿劭,我本来也有些不放心,但是现在看来,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们过多担心。” 文轩忽地一笑道:“老师,我看延香实际上也比阿劭大不了几岁,等两三年后阿劭有二十了,他们看起来也不一定就不般配,你说她会不会是真的看上阿劭了。” 知行端起茶杯凑到嘴边,闻言愣了一愣,然后微笑着吹了吹茶水:“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冬天黑得早,加上广武现在是战争状态,虽然还只是一更天,全城却都已早早的没有了什么光亮,使得军营这边的灯火显得额外刺眼。天气有些越发的冷,军营里面除了轮值的哨兵以外也都躲进了屋子或者营帐里,洛明房为了让卫南的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即使在这次对抗卫北的实战中也并没有让处身城内的军队住进民房,而是身先士卒就地扎帐篷宿营,整个营区内的砖瓦房都只供给后勤和伤员使用,唯一的例外就是指挥所的那栋两层的房子,不过也只有身为客人而且身份特殊的洛文轩和知行两个人住在那里。 “常将军。”应劭远远看到军营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打了个招呼,“我记得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没有休息过,现在还要值守吗?” “哦,本来按惯例今天上半夜执勤的家将首领应该不是我,不过那个人现在不属于卫南了,身为广武执军,这班岗当然必须我来负责。”常业将话轻轻带过,“应小兄弟这个时候是要去哪里?去给应小兄弟牵匹马来。” 应劭忙推辞道:“只是回侯府有些私事,今天打了一天,难得现在广武的百姓能安静会,侯府也并不算远,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常业把缰绳硬塞到他手里:“那也牵着吧,万一有什么事要临时再找匹马就麻烦得多。再说明天可能会更累,回来的时候能省一些力气也是好的。” 应劭眼角瞅到对面有个红sè身影闪过,心里一动:“那就多谢常将军。”一拱手,牵着马走了出去。等到转过街角隔开了军营的视野,应劭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坐在一户人家围墙上的女子,道:“好汉这是要拦路打劫吗?”延香嘿嘿一笑,跳了下来:“天冷,又累,走不动了,孤苦小女子只好蹲在这里,看看有没好心人搭一把手。” “可是我只有一匹马。”应劭想起她跟张豫思说过不许告诉自己她出过门,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要不你等等,我回去再找一匹来。” 延香好像没听见他的说话一样,走过来轻巧的翻上马背,一脸悠闲的驱马向前走去。想到连见谁都敢随便开骂的方无邪也怕她,应劭一咬牙,几步赶了上去,轻咳一声,拉过缰绳,走在前面牵马,心底无奈之下却又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到底谁才能制得住她。仔细思索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自己肯定无论武力还是口才均是完败,老师知行或许能在说理上不落下风,可延香偏偏是一个女子,最终还是肯定会在她胡拉乱扯下无奈退让,而方无邪的蛮不讲理开口就骂虽然可以避过延香的伶牙俐齿,偏偏在拳头上犹如老鼠撞到大猫,而且延香还是个完全不讲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猫。想到身边的人即使是自己的老师知行做事也有自己的准则作为约束,应劭不由感叹延香这种完全没有天敌的人是怎么产生的。 “她还是跟你说了吧。” “什么?”应劭马上明白了延香言中之意,也知道想瞒她是白费力气,“她也只是怕......担心你。” “看看你的豫思小姐到底对你有多好,亏我再三叮嘱,都还是向你告密了,哎......” 应劭没好气道:“如果她没有告诉我的话,你就该说,看看你的豫思小姐到底对你有多好,为了你把担忧一个人藏在心底。” “你!”延香没有想到应劭这次完全猜透了自己的想法,右腿抬起放到左边侧坐在马背上对着应劭,哼哼着道:“真是世风rì下人心不古,没想到现在的人都是见sè忘义,居然帮着一个才认识了不到十天的女子,只是因为贪图她的美sè。” 这都哪跟哪,应劭心里嘀咕着,但知道跟延香说道理自己永远不是她胡搅蛮缠的对手,岔开话题道:“那你到底去哪了,广武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没瞧着,我想起兵荒马乱的时候弱女子该足不出户谨守妇道,所以就回去了。”应劭能感觉到身后的延香坐在马背上轻轻的荡着脚,知道这肯定不是实话。 两人进了一条巷子,外面的风声都被隔绝了开来,抬起头,今夜的天空格外晴朗,漫天的星星就像随时会一起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应劭心底升起了一种就想在这条静谧宁和的巷子中牵着马永远走下去的感觉,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应劭,你说,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身后的延香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见应劭半晌没有回话,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用右脚轻轻踢了踢应劭,“我想起来了,你有很多宏伟之愿,比如金砖银瓦,妻妾成群,子孙满堂,还有你的芸公主和豫思小姐,光是安排好她们的大小座次并且让她们不吵架就够你追求的了。” 应劭不理她的胡扯,把目光从曦辰星上收回来,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道:“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想起了小芸,很奇怪的,我原本并不认识她,然后过了那一天,我跟她就认识了,成了朋友。可是过了那一天,发生了那些事情以后,我们就又不能见面了,而且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就像现在,我跟你......老师,文轩每天都可以见面,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们也不能见面了,到时候除了偶尔怀念以外,我们现在的相识又算什么呢?” 背后延香晃着的脚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才听到她的声音:“有那么一些人,在你的生命中路过,在离去的时候,也许会留下深深的烙痕,也许你都不会注意到。但在那些人离去很多很多年以后总有那么一个宁静的夜晚,你会突然想起他们,追忆逝去却无法抛弃的点点滴滴。这种悲伤远比自己身体的损伤还要难受,不过,人往往在这个时候都只会想到自己是怎么样的思念那些不在身边的人,却不会想到那些不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在这个夜晚同样的思念着你这个也不在他们身边的人。只要大家心里都记挂着彼此,即便有万水千山的阻拦,又有什么关系。” 应劭这时已经走到巷子出口处,耳边传来了冷风吹动枯枝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追求的目标又在哪呢?” 延香笑了笑道:“我当然有自己的目标了,而且太多,所以我都有些弄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更重视哪些。比如某人答应我的很多事,答应我的一条街。所以你放心,就算以后你失踪了,只要我想起这些你欠我的东西,有了找你兑现的心,都一定会找到你要债的。” 应劭低下头:“会找到吗,放心,我一定做到的。”拉了拉缰绳,走出巷子来到了侯府前的大街上。到广武的那天从马车里路过时听到外面无比热闹的这条广武主街道在这个战时的夜晚不仅空无一人,而且长长的整条街上除了尽头的卫南侯府外连一点灯光都没有,显得有些诡异。侯府门口的家将领班已经见过应劭好几次,知道他第二天还要赶往军营后,接过缰绳交给一个手下让他好生就把马在门口附近安顿,应劭道了声谢,跟在延香的身后向府内走去。 人在刚到一个新地方时因为陌生的原因总会错觉比实际大出很多,之后随着对环境逐渐的熟悉同样的地方在心里又会变得越来越小,第一次跟张豫思和淮昱到卫南侯府时应劭感觉在里面走了很长时间,但这次却似乎没多久就到了。延香进门后,应劭想起了自己的疑惑追问道:“你刚才到军营那里去是做什么?” 延香微微一笑:“本来有事的,不过后来就没了。”说完低垂下眼皮,关上了门。 应劭一头雾水的走回自己房间,躺到床上,虽然心中有些疑问没能弄清,但两天的困意涌上来,很快就抵不住沉沉睡去。这一觉,应劭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掺杂着过去记忆的各种破碎片段交织在一起,自己似乎在其中寻找追逐着某团光亮,直到最后,他站在岸边看着那团光亮沉入了海底,跟着纵身一跃跳下去时,才突然惊醒。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应劭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只觉得心里阵阵的发虚,脸上的肌肉也一颤一颤的。一股冷风流过,下意识的看去发现是窗户被打开了一线,在正下方的地上还静静的躺着一只淡紫sè的小袋子,一惊之下跳下床快步走了过去。小布袋是一个四方形的香囊,正面绣着一个金sè的“香”字,上方用红sè的线绳束口,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翻过去背面是一片空白,应劭打开窗户向外看去,一抹红sè的背影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袱,脸上有些惊诧的表情,但转即变成了一个带着一丝诡秘的熟悉微笑,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将面纱上拉遮住脸庞,轻轻的挥挥手,就那么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里。 应劭愣在了那里,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直到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才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顾不上全身的酸疼和眼前文轩惊异的目光,翻窗而出,跑向前面拐角处的房间。 本没法下定决心敲门的应劭把手放到门上时却发现并没有锁,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门。屋内的一切摆设跟两天前的晚上并没有什么差别,就连灯火都仍然在上次应劭移到的那个屏风后面的位置,只是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有一些线头和碎布片。文轩紧随着进了屋,走到他身边。 “她走了。”文轩还在看着手握香囊发呆的应劭想该怎么开口询问,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般告诉了自己答案,随后打开了那个香囊,抽出一小块绢布,仔细的读着上面写的字。 见应劭略转了下身子侧对自己,文轩知道这是他不想自己看到上面内容的意思,便走开一些在房间里检查起来。 “她是自己走的。”应劭又打开香囊仔细的向里面看了一眼,才舒了一口气般把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掏出一颗晶莹通透的rǔ白sè小石头小心的放进了香囊,然后把那一小块绢布也塞了进去,束好口,本准备系在腰间,想了想,最后挂在脖子上塞进了衣襟里。见文轩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应劭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干什么,这好像是她留给我的生rì礼物。”然后似乎才察觉到天sè仍然还是黑的,神sè如常的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文轩本来想问的一大堆问题全都在应劭平常得有着反常的举动下出不了口,不过以他对应劭的了解知道对方应该是确实不知道延香的去向,否则即使不愿意说出来也不会说不知道,而会用类似她去处理私事之类的话来暗示自己他虽然知道但是不想说出来。本来就为另一件紧急的事情来找应劭,这边又出了这件事情,文轩强压下心头的焦躁道:“你现在还能撑得住赶路吗?” 应劭一愣,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雪隼,强压下情绪点点头道:“没什么问题,到底怎么了?” 文轩定定的看着他,终于一咬牙道:“周克明的人昨天已经启程去宁界了,我们现在必须立即赶往宁界防止周克明占得先机,否则宁界一旦插手洛西,即便卫南能拖住卫北,形势也可能变得非常不利。”见应劭只是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转过脸来看着自己,文轩为分他心思,补充道:“情报非常奇怪,署名处是北诺的标记,用的却是朝廷给各地巡查人员的暗语,亏得有豫思小姐在才能看懂,但大家都想不出来会是谁送来的消息。老师和豫思小姐认为这可能是个陷阱引诱我们在被卫北包围的形势下贸然突围进行截杀,但侯爷和黄相觉得淮昱本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出使宁界以期改变洛西形势,只是意外受伤所以拖延了下来,如今广武被围困胜负难料,不管这消息是不是真的,也应该尽早派人前往宁界。” “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想尽早解决宁界的问题让洛西营来驰援,避免卫南在和卫北之战中损耗过大伤及元气。站在他们的立场,虽然大家现在是同一阵营,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应劭轻声道。 文轩看了看天sè:“我也这么觉得,不管周克明是不是已经派人往宁界了,我们能早一天到云州弄清楚宁界的形势和态度,都是有利无害的。现在收到这个消息,我们更要宁可信其有,只是淮昱仍然没醒过来,而且老师和黄相也都不赞成我现在冒险突围。最后只能决定由尹卓代表淮昱,黄群代表卫南,你代表我,今夜先行突围出去联系洛西营,再通过清远阁老师的师兄进云州做前期的接触和准备并拖住周克明在宁界准备实施的计划,等下雪卫北退兵后我会想办法跟淮昱和豫思小姐兼程尽快赶到。” “先离开也好。”应劭看着窗外,并没有问尹卓是不是也同时代表着张豫思,“什么时候出发?” “天亮之前在西南角城墙那里,还有一点时间,老师和黄相已经安排好了详细的计划,阿劭......” “我们之间不用多说,我明白的。广武现在也很吃紧,老师和你出发的时候还需要保护受伤的淮昱和不懂武艺的豫思小姐责任更重。”应劭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而且,暂时不用见丁平已经很不错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文轩沉默着点点头,知道他想要独处一下,不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而去。 床前的板凳还在,应劭坐了上去,闭上眼睛。只听得一个细小的脚步声走到门口,轻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站起来,应劭转身对着那个矮矮的的小姑娘:“窝头,你怎么来了?” 窝头露出一副呆呆的表情看了看应劭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道:“相爷家里有急事我回去了一趟,所以现在才回来,姐姐呢?” 应劭把手放在胸前轻轻的按了按,向屋外走去:“姐姐家里也有事情,回去了。” “你是不是惹姐姐生气了,”窝头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前天晚上我好像听到姐姐哭了,还边哭边咳嗽,不过我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没能起来,第二天早上却看姐姐睡得很安稳,好奇怪。” 应劭双唇向内抿紧,低下头,摸了摸窝头的脑袋,走出屋外,看着天空中一样闪烁着的曦辰星,突然觉得比前半夜离自己遥远了许多。 “你没有再问清楚具体的情况吗?”知行对跟他一起单独站在一个角落的文轩问道。 文轩摇摇头:“老师,坦白说,我跟延香虽然实际上算不得熟,但突然一走,心里也很不好受。而且看样子阿劭确实也不知道更多了,我相信他,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一定会说出来。但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知行闭目沉思片刻,带着一丝无奈点点头:“我们都是才知道不久,她不可能知道那封密信的内容不存在告密的可能,如果这是个陷阱她是内应的话更不会现在离开惹我们生疑,所以我相信她的离开跟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时机太过凑巧又是不告而别,别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待会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如果有人问起就以延香另有要事去办搪塞过去。” 文轩点点头,顺着知行的目光转过身来,只见一身黑衣的黄群正走过来见礼道:“皇孙,知行先生,应兄怎么还没有到。不知道他需要一些什么武器和护具,我们好提前做准备。我听说应兄一向是使剑,但在马上还是多备件长兵器要方便些。” 知行道:“我还没有机会教他马上作战的方法,就连骑马也只是教授了一些要领他自己来到广武后才学会的,你就帮他准备一杆长枪和弓箭吧。阿劭没来过洛西这边,一路上还要劳你多照顾。” 黄群笑道:“知行先生太客气了,我与应兄一见如故。应兄少年老成,才是此行担重任者,我也就是因为熟悉地理充当向导之用罢了。” 看着转身去准备的黄群和远远站在一棵树下独处的尹卓,知行轻声道:“这黄群过于世故,尹卓又是孤僻无比,不知道阿劭跟他们这一行能不能顺利。” 文轩原本也有些紧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指着前方道:“老师你看阿劭的样子不也是古怪之极吗,他们三个现在都算是怪里怪气,正好是凑一起了。” 只留下文轩一人无论是在广武还是下雪后前往宁界的路上对比其他几方目前的同盟势力都会显得势单力孤并不合适。而在淮昱伤势完全恢复仍需时rì,洛明房和黄伯然因为身份和年纪已大又是文官的原因都并不适合离开卫南的前提下,之后第二批前往宁界的正式使团又必须要有知行这个文武双全的人物牵头,所以这次己方中让应劭跟黄群尹卓先行出发已经是没有其他选择的结果。知行知道文轩这么说只是减轻自己的担忧,但心底还是放心不下,走上前去把一个小包袱递给下马的应劭,嘱咐道:“这里面有给我师兄的亲笔信和到了洛西营,清远阁还有云州以后该做些什么的大致计划,你到时候根据形势自己做些考量。只要雪一下下来我们就会立即出发直奔云州,路途上的耗时应该会比你们少用两三天,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八天以内降雪的话,在你们到云州后五天我们也就到了。” 见应劭神sè如常的接过包袱仔细检查一番后缚在背上,知行又看了看天sè,轻声道:“阿劭,多加小心。这次是你打头阵,我又不在,宁界不比洛淮,是另一个国家,一切小心。延香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跟文轩都会说她出去办事了。” “老师放心,我会在云州等你们的。”应劭答应一声,又对文轩道:“十五还关在牢里,文轩你记得让侯爷在你们走后过几天把他放了,反正他现在已经无足轻重,我答应过他的。” 文轩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只听得北边城墙那边传来一些微弱的火光和喧闹的鼓噪呐喊声,几骑马从侯府的方向奔驰而来,为首者赫然是洛明房。下马与众人见礼后,洛明房对知行道:“陈兄,可以开始了。常业已经按计划以火箭和草人在北城门诱敌,现在让他们和马一起借助绳索从城墙上吊下去,然后割断绳索趁黑先向南再向西,这里是墙角没有城门又没有灯火卫北不会有什么防范,应该可以顺利突围。” 知行点点头,跟洛明房一起带领众人上到城墙顶,早有六十多名jīng选的大力军士准备好了绳索,三匹裹足勒口的纯黑健马身上还布满了牛皮以分散绳索的受力以免勒伤。众人都看向城北,只听得鼓声渐起,突然一声整齐的呐喊,城北似乎被点燃一般一股星星点点的火光向空中一冲,原来是近千火箭齐发。洛明房看到火箭信号,一挥手,六十多名军士分作三组默不出声的最后检查了一遍三匹马身上的绳索,然后抬起,小心避开马匹因为突然悬空而产生的惊慌引起的胡乱踢踏,一点一点将马匹先放了下去。应劭尹卓和黄群早已各自抓住一条固定好的绳索,向洛明房和洛文轩一点头示意,飞快的滑下城墙。三人落到地上,立即小心的仔细观察确认周围没有异状后,才拔出涂黑的小刀割掉马匹身上的绳索和牛皮,牵着马尽量隐蔽着身形向前走去。 洛明房看着三人牵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上马在黑夜中飞驰而去,转瞬不见身影,跟身旁的知行对视一眼,道:“我看着他们走远,却感觉有希望正在走近我们。” 知行一笑:“是他们正在为洛淮向西边寻找新的转机。” 第一章 西宿星芒 - 洛淮 - dzpper () “不要再说,退下。” 统领冷冷的转过身去掩住了自己的脸sè,但韩充知道插在案上那柄尚在摇晃的佩剑代表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眼见对面一众愤愤不平的将领中几名领头者脖子一硬上前几步,立即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有再敢妄论此事者,重打二十军棍!” 门外的卫兵涌了进来,韩充又向对面几名平时交好的将领使了眼sè,虽然他们的脸上写着并不情愿,但明白跟统领真的起了冲突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劝说着那几名脾气暴躁者退了出去。 “从本地选一些将领进来希望能加快融入看来并不能算作是个正确的决定,我们还是不能完全收服这些人心。”统领坐了下来,接过韩充拔起递来的佩剑,轻抚剑身,“这些人心里仍然是向着卫国,视我们为外来侵占者,虽然平rì里并没有表现出来。” 统领眼神中那一闪即逝的杀机让韩充心里一寒,暗自庆幸刚才及时的把那些人强行拖走,小心的道:“统领,毕竟他们加入我们的时间还不长,而卫国是他们从出生以来就一直有的认同,这次卫南卫北开战,等于是自己的家中自相残杀,有这种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卫也只是洛淮的一块土地,并不是另一个国家,以后不要再说出这种话。”统领还剑入鞘,“皇孙的事情查实了没有?” “据说几天前洛明堂围攻广武时在城下有一名自称是皇孙的人在城头对他加以斥责,近几天因为双方正式开战的原因那边的交通不太方便,最新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但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这个人是皇孙的可能xìng应该有七成。” “有淮昱的消息吗?” “还没有,属下猜他是困在广武了。” 统领挥挥手:“加派侦骑,另外尽快把广武那边这几天的情报弄来。” 韩充领命而出,刚跟手下吩咐几句,就看到不远处刚才被斥出的那些将领聚在一堆,都显得义愤填膺。“快去办吧。”韩充按了按太阳穴,向那群将领走去。 刚才几名想上前挑战统领的将军站在正中间,不时窜出几句粗口,即使看到韩充走近也没停住的意思。韩充慢慢踱到其中一名高过自己有一头的将领面前,微微抬头看着他:“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骂赵国立的爹娘。” “老子骂的,怎么了,缩头乌龟不就是狗娘养的,占着老子们卫国的地,拉我们卫国的男人入伍,现在却不管广武的事,难道老子骂他爹娘骂错......唔!” 韩充旁若无人的拍了拍自己的靴子,完全不理周围一圈把手放到剑柄上的人,看着那名捂着肚子趴在地上不停呕吐的将领,又重重一脚踹在他的头上,才挥手止住要赶过来的卫兵,道:“就算是卫王洛重,也不敢骂赵老将军是狗,**算什么东西。打过几天宁界了不起了,废物一个。” 周围一群将领不禁脸上变sè,刚才只顾着撒肚中怨气,全然没有想到统领赵国立的父亲就是坐镇北诺安阳的赵老将军,看着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同伴,都只得垂手而立,闭口不语。“大家也是熟人了,统领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都是洛淮的军人你们不要让我难做。何况......”韩充顿了顿,“就算统领认为现在是参战的时机,你们准备帮哪边?抬去军医处吧,醒了以后让他自己去领棍子。统领考虑的敌人在洛淮外面,你们最近都消停点。” 看着就连平时与自己交好的几名本地将领也都没有任何表示的转头而去,韩充摇了摇头,自己就差把揣摩出的统领意思直接说出来了,这些人却还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看来果然卫国的能人真的是全都留在了卫南和卫北。否则卫王当年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手下都是些自己在卫西找到的这种将领,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他们中并不是没有人听懂,只是能听懂的那几个人都不想听懂,年轻人是比较难打交道一些的。”轻咳一声,一名俊秀的将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背后。韩充转过头去,旋即脸上换上了笑容:“你接下来不会是想说‘想你当年比他们还倔’吧。” 俊秀将领笑了笑,算是默认,正sè道:“统领在老巢吗?”韩充也收起了笑容,道:“刚被他们闹过,应该还没有离开,有东边的新消息吗?” “那正好,我们一起进去吧。”俊秀将领向后挥了挥手,韩充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三名盔檐拉低的亲兵。 五人走进被内部戏称为统领老巢的大帐内,韩充见正在读书的统领已经抬头注意到了自己一行人,便走到统领左方下首面向剩下的四人站定。俊秀将领躬身道:“属下杜云归参见统领。” 杜云归停下不再说话,他身后三人也只是跟着作礼却没有出声,而且遮掩下露出的面容眼生得很,统领知道他必然是有机密要事,对韩充吩咐道:“去外面看着点,特别是刚才那几个人。” 等韩充领命而出,杜云归才上前几步拿出一个盒子轻声道:“统领,他们是从广武突围而来的皇孙,卫南侯以及淮昱将军的亲信,属下恰巧巡营在门口撞见他们,这里有信物。” 统领示意他拿上前,接过来抬眼道:“广武形势怎么样了,为什么派你们三个生面孔过来。” 三人中显得孤僻无比没有多少表情的人上前一步道:“回统领,广武目前形势极危,卫北势大,我卫南仅靠城墙苦撑,援军受卫北半路阻击迟迟未能集结。我家淮昱将军身受重伤目前行动不便,丁平大哥也在照看他暂时无暇分身,常业将军身负守城重任,所以特让我等三人冒死突围而来,希望赵统领尽速发兵救援。这位是皇孙心腹应劭,有关皇孙事宜统领尽可以问他。” “皇孙,洛文轩?他现在的情况......虽没有定罪,却也暂时不能以皇孙看待,他们知道的还真不少了。”统领一皱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手止住对方的说话,看向入口道,“韩充,抓到的那个沙蒙jiān细招了没有。” 大帐内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入口处,那里却是空空如也。异变突起,本在统领前方垂手而立的三人突然暴起同时向统领冲去。杜云归面sè陡变,拔出佩剑便迎了上去。三人伸手在脑后一摸,头发立即披乱了下来,紧接着互相几个换位,都双手握拳散开,看来是要绕开杜云归直扑统领。 “钢丝!云归退后!”统领一声大喝,站起身来将之前放在案上的那个装信物的盒子踢向三人中间的那人脸上,那人头一低就要躲过,不想统领随后脱手连鞘掷出佩剑正中盒子,爆裂声中一声惨叫,盒子就在中间那人头顶上四分五裂,一股黑sè的毒烟中夹杂着几根钢针扎在了他的额头上,立时毙命。“剑鞘给我!”统领贴住左边墙壁冲向袭来之人,杜云归回过神来,将剑鞘抛向统领前方,自己持剑也贴住右面墙壁向前攻去。 统领比杜云归先一步与敌人接触上,飞起身一脚踢在杜云归扔过来的剑鞘中间,剑鞘就那么保持着竖直的状态疾速旋转着飞向来人的左手边,接着在空中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顿了一顿,转速略微一缓。统领面前的敌人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招,左手明显不受控制的向后扯了扯,统领抓住机会左脚在帐边一根柱子上一踢,瞬间借力加速撞进他怀里,双手握拳砸在了他胸口,那人就像撞上了墙壁似的向自己左边倒去,半路上身子不自然的扭动几下,倒下时身体已经成了好几段。 这时杜云归才迎上来人,那人眼见两名同伴已然身亡,双拳突然张开向左右无序的击出,借着返回的一点点力量停住前冲,转身向后跑去。由于一时看不清对方所抛出钢丝的轨迹,统领和杜云归都只得先行后退,眼见那人被异响惊动进来的韩充堵住招招杀着形同拼命随时都可能横尸当场,杜云归急切之下大呼道:“留活口。” 韩充闻言缓了缓,对面那人抓住机会便冲出了大帐,只听得帐外传来大喊:“韩充和杜云归造反杀了统领,快抓住他们!”接着整个军营都传来嘈杂之声。 见韩充已经追了出去,杜云归知道那人应该是跑不了了,将手中佩剑倒插在地上,向统领双膝跪下,低头不语。 “起来吧,把帐内收拾了,弄得乱七八糟。”统领留神细听帐外动静,摇头道:“这兵没上过阵果然还是不行,卫西新招的左营已经完全乱套了,搞不好那家伙真能逃出去。” “我开过那个盒子,那里面的确是大司马淮光的信物......”杜云归还是没有起身。 “这次不是你的错,都打开过那个盒子了,任谁看到了大司马的信物都会把人带来见我的。这东西设计的不错,第二次打开的时候才触动机关,看来是巷子的手笔。”统领把自己掉在地上的佩剑捡起来,擦拭干净剑鞘上的血渍挂回腰间。杜云归这才站了起来,走到毙命的两名刺客尸首旁,仔细的检查。“别看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能拿到大司马的信物看来他们说的淮昱受伤应该不是假的。所以你刚才根本不必让韩充留活口来证明你的清白。”统领听外面的嘈杂声虽然小了起来但终究没有停歇,又摇了摇头,示意杜云归赶紧收拾一下。 杜云归听声音也知道应该是韩充对刺客的追击有了结果要回来了,叫进来两名卫兵把尸首拖了出去,然后亲手收拾刚才弄乱的地方。 “就我们知道的方面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推断下来在我们不知道的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多假话以免露出马脚。所以淮昱受伤,皇孙心腹的名字和广武形势这些情报都可以供我们做参考,不过可惜,他们拿不准广武够资格来这里的人我们是不是都认识,领头的就只能冒充淮昱的人,试想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情洛明房就算再怎么人手吃紧又怎么会不派个至少跟我见过面的人来呢。现在是广武找援军,领头来这里跟我说这件事的却是淮昱的人,这够可疑的了。”统领看出了杜云归想问现在又不敢问的话。 “可是万一广武真的形势太过危急派不出合适的人手只能让淮昱的人领头呢?”杜云归小心的道。 统领冷酷的一笑:“他们是来求救的,注意力该在我身上看我怎么回答,而不是着紧的盯着那个盒子。就算他们是真的,我身为洛西营副统领别说是他洛明房和淮光,误杀了圣上的人又怎么样。再说如果广武真的这么快就到了连派个合适的人都做不到的地步,我还用的着给他们面子吗?” 脚步声响起,韩充带着一队卫兵将刚才逃出去的刺客押了回来,那刺客腿上插着两把飞刀,紧闭双眼。“也是条汉子,给他个痛快的吧,跟刚才两个一起埋了。”统领看了看那两把飞刀,等卫兵把刺客拖出去以后才又开口道,“这两刀的位置很巧,我们军中还有这样的飞刀高手吗?” 韩充看了看杜云归,犹豫道:“不是我们军中的人。” 统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军中远程杀敌向以弩箭为先,没有jīng通飞刀者也不奇怪,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韩充再看了杜云归一眼,才道:“是黄相的侄子,黄群,也是三个人,跟刚才三名刺客的说法一模一样。” “这倒有趣了,让他们进来。”想了想又对进来的卫兵道,“你们都到外面去,三个人而已,没的在淮光和洛明房面前掉了我洛西营的威风。”明白统领脾气的卫兵们便都出去了,韩充见杜云归站到了统领的右下方,于是也站到了刚才自己统领左下方的位置。 应劭进来的时候只见刚才在门口遇到的韩充和一名俊秀的白袍将领分列左右,护卫着当中一名着黑sè软皮甲之人,身形极为高大,虽然帐内仍有搏斗过的痕迹和血腥气,却面sè如常,随着他的目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猜着这应该就是洛西营副统领,暂总领卫西事,安阳赵老将军的儿子赵国立,见身旁的黄群率先跪下,便也和尹卓一起行礼。 “想不到居然会是你,你爹和你叔叔黄相可安好?”洛西营副统领看起来跟黄群见过面,而且跟他的父亲还有黄相还颇为熟悉。 黄群起身后再次躬身作礼,答道:“谢统领关怀,家父和表叔都很好。家父时常怀念跟统领并肩作战的rì子,不过现在身体不便,只能在家静养。” “黄兄当年飒爽英姿,人中龙凤,忠心为国直到而立之年因伤退役后才成婚生下你这个独子,至今想起令尊风采,都是不胜感慨。距离上次见到你已经有三年了,现在故人之子已然成为洛淮英挺少年,令尊有后如此,可谓将门虎子,天不负英豪。”统领话语中透着真切,但是却并没有其他进一步的亲切表示,似乎在刻意的保持着公私之间的分明。 “统领过誉,黄群愧不敢当。”黄群谦逊一番,一侧身,“我来给统领介绍一下,这位是淮昱淮将军亲信尹卓,使得一手飞刀绝技,这位是皇孙......” “应劭是吧?”统领打断到,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应劭和黄群没想到统领居然也会知道他的名字,猝不及防下都是一愣,应劭才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子默默无闻之辈,统领居然也知晓贱名,倍感荣光。” 这下不但是统领,连韩充和杜云归都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不过杜云归毕竟刚漏放了刺客进营行刺统领,马上又绷住了脸,韩充只好解释道:“刚才你们帮忙擒住的那名刺客就是号称皇孙心腹名叫应劭。” 统领一挥手:“虽说是巷子一路追杀对皇孙手下了解较多,不过小兄弟能被选出作为冒充对象必然也是有独到之处。不知三位从广武突围路上是否泄漏了行踪,另外大司马信物落在他们手里,淮昱将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群道:“我们三人黑夜突围,又有卫南侯和知行先生安排的惑敌之计,加上吸取了淮将军遇伏的教训,一路小心谨慎,应该是没有人发现我们。”接着目视尹卓,示意由他来说明淮昱的情况。 黑衣的尹卓用平缓的声音道:“我家将军到广武的第一天就想跟统领联系,没想到卫北突然撕破脸面公然袭杀,不幸受伤,据救回将军的人所说他把将军的随身物品作为误导追兵之用,所以大司马的信物应该是落入了卫北手中。” 韩充问道:“淮将军骑shè之功举国闻名,卫北能伤他之人难道是聂双?” 尹卓道:“他应该已经死了。” 韩充面sè一动,叹道:“当年聂双如果听我之言留在洛西营,今rì就是友非敌,淮将军也就不必与他两虎相争。尹兄,抱歉,聂双跟我是旧识,突然听闻死讯有些感慨,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尹卓点点头,恢复了沉默。统领听了尹卓和黄群的回答,正待说话,应劭突然向前走了一步,犹豫片刻道:“统领,我们路上可能是被人跟踪过一段。” 不光是统领,连黄群和尹卓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应劭的身上,应劭又仔细的想了想,才道:“只是可能,我猜我们在离开卫北驻军的巡视范围后被知客缀上过,不过后来又有一个人也跟了上来,接着他们两就都没有跟了。” “巷子的知客?”统领疑惑的重复一遍,”另外一个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朦胧中感觉有这个可能,不过那之后我们都是一路快马,就算是当时被发现了踪迹他们也不可能临时派出三个人赶在我们前面。也许只是我多疑了,所以也没有跟黄群和尹卓提起过。”应劭有些动摇,便把话说得活了些。 这件事情现在并不算太重要,加上没有任何可供推断的条件所以统领也就放在了一边,转向黄群道:“贤侄rì夜奔波前来应该很辛苦了。韩充,云归,先带黄群和尹卓去安顿休整一下,晚上再给三位接风。应小兄弟还请少留片刻,关于你们路上之事我还有些细节想问。” 虽然时间紧迫,但黄群和尹卓知道自己三人确实已经快要到身体的极限了,无力再兼程赶路。统领的意思显然是在晚上的正式会谈之前要先在应劭处摸一摸洛文轩这个牵扯到谋反大案,目前还算得是钦犯的皇孙底细,至于自己和尹卓代表的淮昱,身份和立场明确自然是不需要这道程序,向应劭递了个一切小心的眼神,跟仍然没有任何表示的尹卓先行走了出去。 洛西营副统领赵国立的“老巢”内就剩下了两个人,统领伸手让应劭搬过一个板凳坐下,开口道:“刺客腿上那两把飞刀是刚才的尹卓的?” 应劭点点头:“我们正好在营外求见时遇到刺客冲了出来,尹卓是淮昱将军的贴身护卫,飞刀使得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加上身手矫健,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统领志不在此,转过话题道:“你们离开的时候,广武形势如何?” 这个问题知行在给他的计划上早有详细说明,应劭照本宣科道:“形势确实是很危险,如果后天以前广武一带都还没有降雪的话将会很难守住,但还请统领千万不要发兵去救。” “哦?”统领愣了一愣,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为什么。” “统领对全国形势了若指掌,自然明白卫南轻易绝不能丢,所以如果统领能够发兵的话早就应该已经到了广武,但是统领一直按兵不动。照皇孙和卫南侯的推测,统领应该不会是在洛淮如此危险的形势下还要削弱卫国的力量让卫南卫北先进行一场火拼,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应劭发现统领的脸sè和心跳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得尽量小心的接着道,“宁界向来重兵布防洛西一带,虽然有卫王洛重这样的一时豪杰出现过,但是在卫王已陨的现在,只有倾整个洛西营和卫国的力量再借助洛淮强盛的国势威慑才能与之抗衡。现在卫国分裂自顾不暇,如果赵统领再发兵前往卫国的话,薛大统领手里就只剩下了没有援军的七成洛西营兵力,洛淮在西边国界的力量将变得只有平时的一半不到。宁界没有异动还好,一旦有所异动,甚至是跟洛淮叛逆勾结,不但卫国救不下,整个洛西营还有被一口吞掉的危险。所以皇孙和卫南侯都认为,一定是宁界趁机发难威胁薛大统领,所以赵统领才不得不以静制动,随时准备增援薛大统领,而不能发兵卫南,以免宁界趁虚而入。” “看来洛明房是已经把宝压在皇孙身上了,不过既然淮昱的人都跟来了,我也不必问你们之间其他的事情了。跟皇孙和你一起的另一个人,是叫陈知行吧?” “是的。” “能在这种情况下透过洛淮表面的重重迷雾看清形势,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帮助洛文轩翻身,不愧是清远阁阁主的弟子,未来的许其言有对手了。”统领像终于了结了一件心事,以一个在应劭看来非常虚假的笑容接道,“你知道,我是赵驱rì的儿子,带有北诺的血统,是不怎么关心政局的,换句话说,洛淮只要上台的不是一个沙蒙人我都不想反对。我到洛西来也只是为了这边不出会影响北诺的乱子,所以洛文轩怎么知道周克明污蔑太子谋逆的真相然后在广武从一个谋逆太子之子变成反抗叛逆的皇孙细节我都没太大兴趣知道。目前在洛西我跟洛文轩的目标一致,但除此以外,我不会支持他,当然也不反对。” 统领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应劭的意料之外,直接的断绝了后面知行让他进一步示好的计划,只得无奈的点头道:“统领的话很明白,借您这里的的火用一下。” 统领的脸上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指了指一旁角落的火盆。只见应劭走过去,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凑过去点燃烧尽,转头道:“这本来是说服统领用的底稿,不过已经没用了,我想着至少要给统领读一遍以免枉费我的辛苦,但想统领多半没有兴趣,留在您这里也肯定是烧掉,不如由我代劳了。” “韩充应该还在外面等着,你先去休息。”统领忍不住一笑,挥了挥手。 第二章 依山入海 - 洛淮 - dzpper () “黄群和淮将军的人就在旁边的两间房里,应兄弟先请休息,晚饭的时候统领会派人来请。”韩充带到住所之后便即告辞,一路上除了对刚才追捕刺客时出手的道谢之外并没有更多的话,像是刻意的保持着一些距离,联想到统领的意思,应劭便也只是沉默的跟在一旁。 连rì奔波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应劭略微检查一下四周环境,确认了尹卓和黄群的情况便进了屋,里面布置朴素但非常舒服,所有用具一应俱全,火盆也早已生好。脱下外衣后,应劭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看着东边,生rì是到了,不过几天前许下的下雪这件礼物却没有到,他摸了摸胸前的香囊,把烦恼抛开躺了下去。 晚饭的时间比寻常晚了许多,而且统领派杜云归来请三人的时候也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向在近旁的少安城行进的一路上不断有将领加入进来,很快就成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然有之前在统领那里闹事的那些原卫西将领,其中有不少显然认识黄群,不过即便他们再想向黄群打听广武的事情,也知道在这种环境中绝对不合适,只是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满怀心事的回到各自原来的位置。 “杜将军,看起来这不像是只为我们接风而已吧。”三人中以黄群算作跟这里最熟,看出了应劭跟尹卓的疑问,便开口询问。 杜云归微微一笑,道:“北诺的传统军中即便是非战的情况下也是不能吃年夜饭的,但这边的风俗极为重视年夜饭,所以统领做了变通,洛西营在卫西只要不是正式战争状态的话所有兄弟分批轮番吃年夜饭,不过只有统领一个人知道时间而且临时通知。今天我托三位的福可以提前放松一下,说起来还要感谢三位。” “过几天就到新年了。”这次开口的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是尹卓,“为什么北诺不吃年夜饭?” “在北诺七镇建立以后,极为有效的抵御住了沙蒙南下的侵扰,成为沙蒙最yù毁之而后快的目标,他们在屡次吃亏后jīng心筹划,暂停了南下之举有五年之久。终于在第二十年年底的时候,北诺镇守想着难得的新年,又是北诺建成的第二十年,多少应该让部下的将士们略微放松一下。其实说起来也就是新年夜犒赏三军吃顿烤肉,没想到潜伏进来的细作得知了这个消息,沙蒙集结jīng锐算准年夜饭刚吃完的时候突袭安阳,守军措不及防下损失惨重,安阳城门失守。虽然最后在其他六镇的迅速支援下经过一番白刃巷战最终北诺守住了安阳,但那一夜北诺在安阳城内阵亡了两千多人,其中接近一成都是多年鏖战幸存下来的宝贵将领,可以说北诺军的基础框架在那一夜毁了几乎一半。在这之后沙蒙趁机对北诺七镇轮番sāo扰,一下子没有了过半基层指挥力量的北诺军应付得疲于奔命屡屡告急,昆定只得调集其他防线力量北上的同时以向沙蒙称臣年年进贡为条件求和。也因为北诺军主力尚存的关系沙蒙接受了和约,但这一系列战败对北诺的影响持续了好几十年,直到洪庞和叶封的时代才恢复了对沙蒙的反击能力。在昆定向沙蒙称臣之后当时的北诺镇守就在安阳塔顶饮剑自尽,遗言是不要在历史上留下他的名字。当时的皇帝念在他一生功劳显赫,把他家举族流放的同时答应了这个请求,所以现在也没人知道那名镇守叫什么名字,只是民间流传下来好像是姓方。” “杜将军似乎对那名镇守非常同情。”尹卓观察者杜云归的表情。 “这倒谈不上,他确实犯了错,应该受罚,自尽也只是一个军人基本的荣誉感。只是在他之前并没有任何北诺镇守的名字记录,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就是建立北诺的奠基者,至少也是在北诺苦守了二十年,固然有错,功绩也不该被人遗忘罢了。” “是啊,而且过去了那么多年的往事,真相怎么样又有谁说得清呢。”应劭脑海中浮现出了沈中这个名字,下意识的道。 杜云归看了看他略有些歉意的表情,笑了笑,觉得扯得有些远,便改口开始向三人介绍晚上统领所请酒楼的名菜。 统领所定的聚仙楼装修豪奢,分为五层,即便在广武也找不到多少家这样的酒楼,在少安来说,应该就是最高档的了。统领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所有到来的将领,应劭三人被安排在顶楼跟韩充和杜云归一桌,同桌的另外几人看起来也是军中高级将领。开席后统领并没有多坐,一直到各人开吃有一会后才从外敬酒回来,满脸通红的又在桌上逐人敬了一圈,道:“今天还是老规矩,是赵某感谢各位一年来辛苦追随为我卖命的rì子,各自高兴不需其他,平rì里加倍努力就是。”众人答应一声,一起又将杯中酒干了。 统领长出一口气,斜眼示意一下,韩充当即站起向几名高级将领道:“也该到我们下去敬酒的时候了,杜兄就留在这里陪贵客。” 等韩充领着其他人出门留下应劭三人还有统领和杜云归后,统领坐直身体盯着黄群道:“贤侄这次目的该不会只是来我这里搬救兵吧?” 黄群放下手中杯筷,肃容道:“统领法眼无差,我等此行另外一个使命是前往宁界。侯爷得到消息,周克明的人已经出发前往宁界寻找助力,而淮将军受伤在目前广武被围的情况下无法成行,让我等先行前往宁界拖延住对方,为雪降广武围城之困得解后淮将军的宁界之行争取时间。侯爷万般嘱咐就凭我等三人并不足以完成使命,特让我等拜见统领求以援手。” 统领微闭双眼摇头道:“这洛明房真不愧是卫王的儿子,有什么事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洛西营下水。其实我想他派你们几个出来也只会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恐怕只能让你们失望。”沉思片刻后,统领示意三人继续用饭,“本来白天我就该问清楚这些早点打发你们上路,只是看你们一路上应该没有怎么休息过,这附近没有比我的大营更安全的地方,顺道也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来作安排。洛西和宁界那边最近都不怎么太平,长羽弓手已经零散的跟大统领的前部有过几次试探,也许是摄于没有把握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暂时没有更大的动作,但双方主力都已然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产生大规模冲突,所以我现在必须作为大统领的预备队和奇兵威慑宁界。先行增援广武再调头的想法我也考虑过,不过一来如果卫北龟缩回去,并没有短时间内解决战斗的把握,二来就算能解决卫北,如果宁界趁机发难跟大统领全力交锋的话双方就会彻底撕破脸面,那也许就再没有和谈的机会了,这个险我不能冒。” “侯爷在这两件事上让我们都向统领请教,赞统领乃是跟先主卫王同代的英豪,必有远见。”统领把话又带回了已经明显拒绝掉的增援广武上,不过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跟统领差距过远的黄群虽然有些不满却只能尽量的不在语气上表现出来。 “洛明房的意思大概是在淮昱和他都暂时无法成行的时候,从洛西营找一个有分量的人来代替。”统领并没有接着把洛明房希望他亲自出面的意思明白的说出来,“但是这并不合适,现在双方已经有了摩擦,任何洛西营的人去云州都只会适得其反。” “侯爷没有这边最新的情报确实没料到情形会是这样。”黄群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需要做给宁界看的,并不代表洛西营暗地里不能提供帮助。”统领扫视一圈,“就像我这里有不少别人的耳目和眼线,在洛西边界和云州的暗地里我们也多少是有点办法的。” 这句话在给出了统领答复的同时也解释了下午的时候他为什么让三人先好好休息然后安排在今晚吃年夜饭,见黄群看向自己,应劭知道清远阁的路线说起来属于自己老师提供的,是不是告诉统领该由自己决定,开口道:“统领,我们会绕过大统领现在驻守的边境,也许从海路进宁界。” “对,陈知行是清远阁的弟子,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统领看向窗外,“云归,替我送送他们吧。” 杜云归站起躬身领命,带着三人从房间角落打开一条暗道下楼走出酒馆,然后熟练的领着三人在黑暗中走街串巷,不多时就来到城墙下。杜云归到一间屋前有节奏的敲了敲,不一会里面有人开了门,四人进去后从床板下钻过一条地道,再出来时已经在城外,不远处早有人牵着马匹等候。 “三位的马匹已经过于劳累不堪远行,这是我亲自为你们挑选的坐骑,应该不会比原来的差多少。你们的行李都已经整理好,我们绝对没有动过,不过想来你们的重要物品也不会离身。”杜云归笑了笑,又道,“本想一路上能跟三位多增进些了解,不过三位既然另有捷径进入宁界,杜某就不方便随行了,只能期待与三位在云州的再会。” “有劳杜将军,还请路过时代我等向大统领告罪一声,并转告不rì皇孙和淮将军会亲自登门造访。”黄群抱拳一礼,“不知我等到云州后如何联系将军,另外洛西营对宁界的了解远胜他人,以杜将军看来,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相信宁界的大致情况卫南侯在你们出发之前都讲解过了,也不必我来重复。不过私下来说,我倒确实觉得宁界有一个人需要特别留意一下,这个人叫许其言,是宁界名门许氏的人,以二十出头的年纪目前已经官至侍郎,而且他入仕时间只有三年,称得上是天纵之才,统领对他也极为重视。至于其他的情报,到云州后我会第一时间整理出最新的给你们。” “我们入城后怎么联系?” “云州毕竟是宁界的都城,洛西营见不得光,联络方法一直在变动。不过只要你们从云州东门入城,我就可以知道你们到了,城内商贾众多,可以先在这类人聚居的西市找个客栈落脚,之后我会联络你们。另外现在宁界应该对洛淮使馆盯得很紧,我们碰头前最好不要接近那里。” “杜将军也请转告统领,请你们都多加小心,洛西营势必成为周克明下一个重点目标,种种手段会接踵而来。” “洛西营伴随洛淮开国建立,风雨这么多年,赤虎旗不是能轻易撼动的。只要我们能在宁界取得足以让圣上下定决心跟周克明公开摊牌的成果,这反贼目前的大势必然土崩瓦解,各位一切小心。” “云州见。”黄群和应劭齐声道别,尹卓虽没有出声但也微微点头示意,三人策马远去。 再往西已经是属于洛西营的领地,于是三人商议过后弃掉长兵刃,这样一来尹卓的飞刀和黄群缠在腰上的链子刀都已经不太显眼,而应劭虽然背负长剑,言行中扮作随从保镖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由于三人选择的路线贴近南蛮边境,加上统领在少安时对他们出发时间地点的惑敌之计,一路平安无事,这一rì三人翻过一个山头后已经能够看到大海和远处一个小岛的朦胧身影。 “都说没有清远阁的人做指引其他人永远都到不了岛上,看起来也就只有这点无遮无盖的距离,应兄你觉得这个传闻是真的吗?”黄群从没有见过海,眺望了一下远处后颇有些心旷神怡的感觉。 “水上看着近的距离其实相当远,虽然我也从没见过海不过听说海水的颜sè应该是碧蓝或者有些泛绿的,这片海水远看却是白中带着些灰,应该是有雾的原因。但是有雾按道理来说我们就看不到清远阁所在的那个岛,所以我想那些雾可能只是聚在海面上不很高的一段空间,而我们现在站得位置比较高视野没有被雾遮盖住。如果真的到了海上笼罩在那片雾里应该周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海水下再有礁石或者暗漩的话确实凶险异常,一个不好就会粉身碎骨。” “原来如此,一辈子没见过什么水倒叫应兄笑话了,尹兄,我们这就下去如何?”一路上尹卓仍然还是沉默寡言,现在也只是站在那里发呆,完全没有加入两人谈话的意思,黄群只好主动拉他进来。 “现在是冬天,不然卫远是很热闹的,老师说清远阁最漂亮的时候还在夏天,可惜这次我们是没机会了。”应劭见黄群被尹卓冷了场,赶紧接过话头。 “我们走吧。”尹卓似乎才回过神来。 三人进到卫远才发现这座小镇在这个新年伊始的早晨热闹非常,各种店铺书馆食馆比比皆是的开着门,里面都是人头攒动,从长衫文士到虬髯大汉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齐聚一堂,本来觉得会不会暴露行迹在进来之前刻意对打扮经过一番整理的三人这才发现进了镇子的人群,自己就像泥沙冲入了大海一样变得无影无踪,即便是一脸yīn沉的尹卓也没有任何人有兴趣多看一眼。黄群和应劭相视一笑,索xìng也不再扭扭捏捏的掩饰,完全恢复了平rì里的言行。 “就是这里吗?”黄群见应劭在一家名叫“依山入海”的旗帜前停下了脚步,抬头仔细打量一番这间规模颇大的客栈。 “应该没错,唯一担心的只是要找的人会不会不在。” “我留在外面看着。”尹卓走进街对面一间茶馆。 “也好,那黄兄就跟我一起进去吧。” 这间客栈外面看着并不起眼,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大,一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大堂就像一个天井,顶层最中间的位置并没有屋顶,只是靠着高层上伸出的屋檐给一楼遮风挡雨。一楼只闲散的摆放着九张桌子,都是只能坐四人的方桌,最中间是一座池水假山,那假山正中九层巍峨造型的阁宇任谁一看都知道只可能是号称举世无双的清远阁,二楼上伸出屋檐的四个角落都有竹节接续水源到假山上方,然后以一个倾斜的角度让水顺势流到假山上撞击岩石,加上屋顶的空中投下的光线,形成一幅烟雨朦胧的美景。 两人正要往里走,被几名保镖模样的汉子上前拦住,彬彬有礼的躬身道:“请问两位可有预约桌子?” 应劭上前一步道:“我等是慕名特来拜会刘友渔刘先生,还请通报一声。” 领头那人虽仍是很客气但眼中却有了一丝掩饰不住的不耐烦之sè,道:“敢问阁下姓名,好向老板传话。” “区区无名之辈,只是因为师友跟清远有些渊源,受托前来,这里有家师信笺,还请交付刘先生亲启,他看过之后必然会见我等。” 领头那人恭敬的双手接过,道:“老板现在不在,贵师之信我会妥善保管尽快呈给他过目,两位如果没有其他要事不妨在卫远游览歇息几天,等老板有答复后我等必然上门恭请两位贵客。” 几名出去的文人正好听到应劭跟那领头之人的对话,发出一阵哄笑,应劭再看那领头之人时,见他把自己交付的信随手的递给了一名手下,当即醒悟过来。以清远阁的名头,老师的师弟刘友渔在前往清远阁的必经之地卫远所开这家客栈又是光明正大的打着他的名头,抱着见他一面得其赏识而入清远阁之门的人必定数不胜数,刘友渔当然不胜其烦不愿接见,而那些前赴后继者为了能从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所用的手段想来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名领头者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打着师尊友人与清远阁或者刘友渔有旧招牌的冒充者。自己的目的和真实身份又不能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应劭无奈之下拉住已经转身的那领头之人,肃容道:“这位兄台,实不相瞒,我们也只是不想负了一身所学,不知道想见刘先生有没有什么更方便和快一些的办法?” 那领头之人似乎很满意应劭的实在,哈哈笑道:“小兄弟够直接,那我也不用拐弯子了,文武之中你可以任选一项,只要确实有出众之处,就有见刘先生的资格。” 应劭的文采只是能写得出寻常书信的程度,在历来文风更胜武名的清远阁跟前就算对方找一个刘友渔专研文道的徒孙辈出来自己也只能是班门弄斧。“这文的方面,”看了看黄群,见他耸了耸肩,于是在心底想象了一下尹卓吟诗作对场景的应劭没有看身后,“我们是不敢在清远阁门前自取其辱的。不知道武的方面要怎么样才能让兄台觉得有可取之处?” 那人看到应劭和黄群对文道的反应,又是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有意思,这样吧,看小兄弟你们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说话,我就破例一次。大过年的舞刀弄枪也不好,只要你们能露一手让我觉得佩服的,就算你过关,我立刻把你的信送给楼上的老板过目。” 临行前知行说过刘友渔在武道上的实力虽然比他要差一筹但并不太多,刘友渔派在这里挡去闲杂人等的这名领头之人的实力必然不可小视,应劭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只有知行老师的四成左右,而通过一路上的了解黄群和尹卓也大致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把握,而且是己方有求于人。想着那人提出的要求应劭又看了看黄群,黄群看到应劭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应劭做主,这就是说他暂时也没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达到对方的要求。 这时一名侍女端着一盘水果从前面走过,应劭长出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从中拿起一个苹果,然后拿起一旁的一个空盘子,转身对着领头那人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苹果,递给他,左手端着盘子,示意对方把苹果扔过来。领头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随手把苹果向应劭扔了过去,只是故意扔的很低,想让应劭弯腰去接苹果的时候出点丑。 就在那人刚扔出苹果的一刹那,他脸sè陡变,两柄利器带着虽然并不算响亮但极凌厉的旋转破风声从背后袭来,他转身抬手要接时,只见那两柄飞刀在他面前互撞一下,分从左右带着诡异的弧线飞了过去。再转身时,正好看到那两柄飞刀几乎同时击中那个苹果,瞬间将苹果分成了四块,并且由于飞刀命中的部位巧妙,四块苹果一改下垂之势抛了起来直向应劭手中的盘子飞去,被应劭微动左手一一接在盘子里。 应劭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拔下贴在自己脖子旁柱子上的那两柄飞刀,把接住的苹果端给那人,分成四块的苹果在盘子里又合成了一整个,除了上面的刀痕以外就像没有被切开过一样。 “真有意思,你们是练杂耍的吗?”一个清脆的女音从楼上传来,打断了下面领头那人想要开口说的话。 第三章 轻云蔽月 - 洛淮 - dzpper () 眉黛如画,睛若点漆,肤似凝脂,唇胜鲜樱,静可为人间极致,动则见仙降凡尘。乌黑的长发随意的从两肩垂到胸前,鹅黄sè的衣裙似乎并不是由衣带束缚,而是飘然环绕身侧,配上依山入海中别出心裁布置的环境,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仙境陡然降临到了此间。 “这却不知道是哪家王侯,有幸得此佳人为偶。大丈夫生天地间,复有何求。”耳边居然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难道是迷迷糊糊间不自觉的说了出来,应劭悚然一惊下清醒了过来,才发觉刚才那句话是一旁的黄群所说。那领头之人面带着一丝笑容看着自己,并不像责备自己跟黄群只顾盯着楼上女子的失礼,再看周围之人时,见除了那领头之人和他的几名手下外全都跟黄群一样呆呆的看着那名女子,这才明白那女子跟这间客栈一定关系匪浅,那领头之人和他的手下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有所失态。 “月姐姐,你们家这间客栈怎么尽是些怪人,每次见到你都要这么呆上一下。”虽然失神了一会,但应劭还是立即认出现刚才那个清脆的女音是属于现在说话的这个被那名女子牵在手边的小女孩的,不过这又在他心底勾起了想一闻其音的强烈愿望。 “两位大哥哥,你们刚才在玩什么,好有意思,能再让我看一遍吗?”那小女孩挣脱了牵着她的少女的手,跑到应劭面前。 黄群回过神来,似乎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失态,抢在应劭前面低下上身对这个才到自己大腿高度的小姑娘道:“小妹妹,我们刚才在耍杂技,你要是喜欢看待会可以再给你表演。” “小西瓜,回来。”少女的声音并没有让人失望,她抬手轻轻招了招,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了回去让她牵住了手,不过到她背后后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 客栈里这时才从少女出现后的一片寂静中恢复,只是喧闹声明显小了很多,不少年少者都看着这边有些蠢蠢yù动的样子,几名胆大者甚至直接走了过来,只是被那名领头者和他的手下毫不客气的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少女拉着不停瞪着大眼睛打量应劭的小女孩走到两人面前三步外立定。 应劭有些不敢抬眼看她,现在这形势很明显对方跟自己要找的名义上的师叔刘友渔关系定然不一般,本来看黄群刚才的架势应劭是准备让他跟眼前的少女答话,不过现在应劭不用特意凝神也能知道他心跳得比自己还快,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得自己上前。才走出一步,应劭就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不能让别人听到自己老师的名字,于是只能在对方耳边轻声告诉她,如果对象是那领头之人自然没有问题,但是面对眼前的少女,应劭却是无论如何没有胆量贴近她去耳语,看到对方jǐng觉的眼神,感受到莫名其妙的巨大压力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般又退了回来。 缩在少女身后被叫做小西瓜的小女孩嘻嘻一笑,又从少女手中挣脱了出来,跑到应劭面前,伸出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冲他招了招,等他低下身子后凑到他耳边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都不敢跟我姐姐说话,每次还得我来传话,不过你得答应把刚才的杂技再耍给我看三遍我才帮你。” 小西瓜的声音故意控制得正好能让站在周围的少女和黄群都听到,一下把应劭和黄群都给闹了个大红脸,那少女也偏过头去,用垂下的秀发挡住了一半的脸sè。 以应劭的定神功夫也产生了要揍这小西瓜屁股的想法,他伸手扶了扶额头,正想让她把老师的名字传给那少女,小西瓜好奇的声音又道:“这是什么,好漂亮的香囊。” 应劭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原来自己刚才用盘子接掉下来的苹果时动作有些大把外套的领口带松了,现在低下上身跟小西瓜说话,挂在外套里面的那个香囊不知不觉间掉到了外面来。他心中一动泛起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摇摇头把香囊塞了回去,站起身来,在小西瓜惊奇的注视下走到那少女面前一步远的地方,指了指刚才领头那人尽量轻声道:“家师是刘先生的故友,有封信在那位大哥手里,刘先生一看便知。” 那少女听应劭谈吐突然变得自然,转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他是家兄,我可以看吗?” “原来是轻月小姐,当然可以。” 小西瓜走回那少女身前,见那少女对应劭知道她名字只是显得略为有些诧异后便接过在她示意下递过来的应劭所说的信仔细读起来,皱起鼻子对应劭道:“有信不早说,不怀好意。”应劭装着伸手摸她的头,趁她转头躲避之时轻扯了下她头上的羊角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退开了一步,只留下小西瓜在那里露出委屈的神sè直瞪。 “原来是要借书,以两位的老师跟我哥哥的关系,我哥哥肯定是愿意借的,只是那几本书是清远阁珍藏之物,轻易不外借。我哥哥现在又不在这里,我也不是清远阁的人,做不了主。不如请两位在这里歇息一天,我现在前往清远阁以我哥哥的名义帮两位求借,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两位再作计较或者去云州找我哥哥,不知道两位觉得怎么样?” “有劳小姐。” 那少女欠身还礼,吩咐道:“王大哥,给两位贵客准备两间上房。”又一扯想偷偷溜过去踩应劭脚的小西瓜,“小西瓜,跟我去岛上。” “谢谢小姐,只是,我们有三个人。”应劭补充道。 “是我的疏忽。”少女看了看应劭手中那两把飞刀,“王大哥,这三位的老师是我哥哥的多年老友,一定要好好招待。”那领头之人答应一声,少女便在他分出的几名手下跟随下走了出去。 时间离午饭尚早,三人住进依山入海后为了等那少女的消息并不方便外出,遇上那名少女后各人都多了一些心思,于是黄群和尹卓都不约而同的到了应劭的房间。 “历经辛苦,到了清远阁门外,虽说是身有使命,但不能入门一步,也实在还是遗憾。”黄群见另外两人都不出声,只能自己来开场。 “很漂亮,豫思小姐比起来都是不如。”尹卓意外的接了话。 早知道自己那句话暗指那少女去清远阁不带上自己等人的意思瞒不过去,但就这么直接被戳出来黄群本该还是有些尴尬,不说说话的是尹卓,黄群的感受就又有些不一样了,“原来尹兄在街对面也注意到了,只是可惜。” “那小西瓜不会是她女儿,虽然女子十三四岁嫁人也不是不可能。”应劭很想问尹卓一句如果丁平在这里会怎么评价,但想了想还是谨慎些回避掉了这个问题,“黄兄还大有机会。” “哦?”黄群立即来了兴致,但转即又泄了气,“算了,对我们来说这种事情多想无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群神情间虽然是清楚的知道以自己身份肯定配不上那少女,但眼中还是有一丝兴奋的火焰,连尹卓也微不可查的向前探了探身体,应劭笑了笑,知道其实自己心底也不是已经完全的没有想着那名少女,不由感叹一下美丽女子的魅力确实不是任何男子可以抵抗的,道:“有好几个完全不同的理由,你想知道哪一种。” 黄群突然拍了拍桌子,也笑道:“想起来了,那小姐说刘先生是她哥哥,知行先生和刘先生是师兄弟,你又是知行先生的学生,还知道她的名字,他当然告诉过你。” “这倒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种年轻女子的事就算我的老师和刘先生的关系他们之间也并不会过多提起,老师只是在清远阁见过她几面,知道她的名字叫刘轻月。”应劭想起当时知行说这些时文轩的调笑,自然是略去了一些内容。 “听说宁界女子因为流传风俗的原因可以从军,出嫁后也不必盘头,衣饰打扮与一般同龄女子无异,理应不会是在这上面看出来的。”尹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应劭。 “尹兄博闻,其实很简单,最主要的只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原因你跟黄群都不知道,不过另外一个黄群跟我是一起看到的,只是他只顾着看美人,没有留意其他的,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应劭刻意的想拉近一些尹卓跟两人的关系,黄群也就配合的追问下去。 “你该记得轻月小姐出现后我跟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吧。” 在应劭的提醒下黄群终于回忆了起来,恍然大悟的点头道:“是了,当时有那么多年轻人想过来这边,整座客栈的人不可能都跟我们一样是初来乍到不清楚她的身份,如果是已婚怎么还会在清远阁的地盘上公然找她搭话献殷勤。我当时确实是有段时间什么别的都没有注意到,应兄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一直就跟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样镇定呢。” “还有一个原因说出来就不怎么值钱了。”应劭把手在桌面上抬起来,做出个揪的动作,“那个小丫头应该是清远阁主宇文越唯一的孙女,名叫宇文昔,出名的调皮捣蛋,外号叫小西瓜。而且阁主的女儿早丧,轻月小姐就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小西瓜的娘了。” “原来如此,听说清远阁的人后代都必须姓宇文,这个小西瓜既然成了这一代清远阁阁主唯一的传人,看来谁将来娶了她怕是自家的姓要绝后。”黄群点头道,“我们卫国虽号称与清远阁交好,但论起这些内情毕竟是不如你老师这样从清远阁出来的人知道的多了。” “哦,对了,今天必须要感谢尹兄,如果不是你露了那么一手,我们想搭上线可能就要大费周章了。”想起那两把飞刀最后停留的位置应劭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战场上有弓弩不需要飞刀这种既费力效果又不突出的武器,习武者又大多认为飞刀暗器是小道少人学习,今天难得碰巧用上罢了。” “说得也是,阿劭你太见外了,我们现在都是在一条船上,大家何必多分彼此。”黄群见尹卓虽然闭口没有接话,但目光已经从自己面前的地下转到了三人间的桌子上面,显然是一种不自觉的亲近表示,微微一笑,“坦白说,我黄群还没有仔细想过自己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但今天见到了轻月小姐,突然觉得娶什么长相的其实都无所谓了,就算天下之大再有佳人,她们外貌上的极致也不外如是。我自认肯定是入不了轻月小姐的法眼,但这样她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反而可以始终得以保留,看不到她的老去,看不到她身为一个人必然会有但外人无法得知的种种缺点,岂不也是一种幸运。” “听了黄兄的话,我倒是也觉得懊丧之意轻得多了。”见尹卓没有接口的意思,应劭只好顺着黄群的话说下去。 “应兄这就不老实了,当时你比我可是镇定得多,必然是心中早有所属。在广武我也听到过一些有关应兄和......”见应劭神sè有些不自然,黄群转口道,“的传闻,虽然我没有见过应兄心中的美人,但从应兄对轻月小姐的态度上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是绝代风华。说起来,尹兄跟随淮将军常驻昆定都,那里的繁华举世闻名,论到对美人的见识,我们中应该还是属尹兄最有发言权才是。” “虽然我是在昆定长大,但从小就被隔离训练,有成后一直贴身护卫将军。因为奉行言多必失的恪守,所以说到昆定都,其实并没什么机会仔细看过。”尹卓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两人。 从广武出来后的这一路上尹卓和两人间的关系终于初见变化,虽然只是看似不经意,却很明白的透露了他并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有意与两人保持距离,只是因为从小的训练让他习惯于孤僻寡言。不是以沉默应对而是正面回应了黄群有关女子方面的闲话更是让两人看到了接下来三人进一步增进信任的可能,这在即将进入陌生的宁界国境之前显得非常重要。本身宁界就跟洛淮并不能算作友好,又有周克明的人走在了他们前面,很难说会碰到什么样的事情,在合作时能更多一些jīng诚,并没有正式身份的三人能到达云州并顺利完成前期任务的把握无异就多了一分。 “也罢,都说饱暖思**,我们现在好像并没有那个资格,不如还是把重心放回眼前。应兄,轻月小姐跟你的谈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去清远阁,那位刘先生在不在这里。这几个问题我当时就想问,只是一直有旁人在所以不方便。” 尹卓把双手放到桌子,他当时在客栈外面,只能通过里面各人的动作进行猜测,自然更希望了解到内情。应劭闭上眼睛似乎在整理思路,去除心头的一些情绪后两手交叉放到面前:“那封信的内容只是隐晦的提及了洛淮现在的情况,希望刘先生能面见我们,然后再由我们告诉他详情,这也是充分考虑到清远阁跟宁界的关系才决定的。我想轻月小姐应该看得出上面的意思,再者以清远阁跟卫国的关系不可能不留意最近洛西的动静,因此可以断定她能明白我们来的目的。” 黄群小心的注意了一下四周,悄声道:“她会不会是假的?”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轻月小姐,不过这个可能xìng很小。”应劭皱眉思索,“清远阁虽然与宁界交好但实际上确实是一直以一种非国家的存在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势力范围也从没有从岛上越出过卫远一步,没有理由帮助周克明。” “受到威胁呢?”尹卓显然在三人中对清远阁的历史所知最少。 “这更加不可能,且不说得罪清远阁等于得罪了天下,在现今的形势下只要对清远阁不敬都会直接引起宁界举国的敌视,为我们三人冒这种险并不合算,而且单单是清远阁本身就有应付任何威胁的能力。”应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巷子是以天下暗里无处不在的冷血刺客和杀手们威慑任何敢于觊觎自身的势力,而清远阁能跟巷子齐名,立身靠的则是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虽然从古自今有无数的帝皇权臣和英雄侠客到过卫远想登上清远阁,但至今只有唯一的那一个是在没有得到清远阁主的邀请下而成功的。清远阁里有一个传说,岛下是神魔两境的交界处,除了被选定的守护者也就是清远阁代代相传的主人和他允许的人以外,其他想要接近的人都会被两界的力量扼杀掉。” “这个传说我也听过,虽说没办法证明真伪,不过看起来至少那片海面下的暗礁已经足以把天下所有的大军都挡在清远阁之外。”黄群也附和道。 尹卓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别的意见了,于是应劭继续道:“我想刘先生应该是真的在云州,否则我们只是要求见面的话,即便轻月小姐或者刘先生想拒绝,也一定会用刘先生出外远游这样的托辞,因为她必然知道我们不管怎样都会去云州,这种谎言不合理。所以我想,她现在去清远阁应该是面见宇文阁主,为他哥哥该不该介入这件事情和介入的程度界限预先进行请示。” “那看来我们只有坐着安心等了,反正急也急不来,好在这里环境不错,住着也不算难受,清远阁聚宝盆的美誉果然是名不虚传。”知道应劭并不介意这些,黄群也就开起了玩笑。 “各种装饰摆放和器具用料都非常讲究,这不是有钱就一定能做到的。”尹卓仔细观察着面前的桌子。 “哦?想不到尹兄对这些也有爱好。”黄群终于找到了跟尹卓的有一个共同话题。 “只是侥幸在大司马府上有过些见识,”尹卓又用手敲了敲桌面,仔细聆听,然后恢复了一贯的冷漠神sè 中午时分那王姓领头之人亲自送来午饭,三人问了清远阁来回的路程,算算时间刘轻月应该会在清远阁吃过午饭才回,那今天多半上不了路,便到镇外密处将事先藏好的马匹取来。本还想到海边欣赏风景,没想到虽然靠海的缘故卫远从没有降雪但海边的冬风也是难以经受,只得扫兴而回。 刘轻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小西瓜不见踪影,看来是今天表现得太过顽劣被她留在了岛上,虽然只是简单的到房中跟应劭三人说阁主有请明天上岛一见便离开,但已经又使得白天刚刚觉得脱离了她影响的三人有些心绪不宁。尹卓向来孤僻,应劭的通气内息善于控制情绪都还好,黄群在这方面比起两人要略逊一筹,整个晚上都显得有些失落。 次rì凌晨,来请三人前往清远阁的换成了那王姓领头之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刘轻月昨天只是恰巧有事要办才在这边,现在已经出发回云州,这不禁让三人特别是黄群有些心头寂寥。那王姓领头之人跟随刘友渔和刘轻月兄妹已久,见过无数少年儿郎初逢自家小姐后的失魂落魄,也不为怪,实际上三人的反应已经是属于非常自矜之辈,前往海边港口的一路上他便尽挑些如到清远阁需要注意的事项之类跟三人闲话,将心思换到别的方面。 这果然奏效,三人本就非登徒好sè之辈,只是猝然得见刘轻月倾世之容下难免有些心向往之,并不是心里有了什么龌龊念头,就如同沿涓涓细流行走之时地势陡变,眼前出现一条落九天之银河,面对如此瑰丽风景自然心灵震撼,希望驻足饱览。特别是应劭和尹卓经过一天的缓和后这时心里已经只是觉着有些遗憾之意,得王姓领头之人之助,现在即将亲眼见到天下学府的兴奋心情已经完全盖过少年男子的无名单思之意。 第四章 天下学府 - 洛淮 - dzpper () 架舟者看起来接近四十岁,头上歪戴着一顶皮帽,肌肉黝黑而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呆在海上的人。在王姓头领送三人上船后就没有说过话,仿佛三人不存在般的自顾自划着船,也不见他张望四周雾蒙蒙的环境,不算大的船就快速的向什么都看不见的前方驶去。 “你们说这海上起的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在陆地的湖上面虽然也见过起雾的,但一般都是早晨,太阳一出来就散了。”应劭不同于黄群和尹卓两人徒劳的想在船外的海面或者雾气中寻找什么参照物,而是将双手手掌都贴在船底感受小舟行进方向的行为惹起了驾舟者的注意,他似乎不经意的带了应劭一眼,虽然感受不像在宜郡时洛鬼那次如同实质,甚至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却莫名的引得他心里一阵恐惧慌乱,正好这时黄群的声音传来,应劭赶紧收回心思,不敢再看那驾舟者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尹卓自然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黄群这话主要的对象其实也就是应劭,不过他见应劭也罕见的露出了一副尹卓的神态,心中惊讶下看了看现在船上唯一可能影响到应劭的驾舟者,也闭上了嘴不再多话。沉闷的时间异常难熬,特别明明有认识可以聊天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四周是永远单调如一至可以让人发疯的灰水白雾景sè,耳边也只有连间隔都不会变化的划桨声的时候,所以当黄群终于发现前方迷雾中出现了一点点细微不同的时候,他的感觉简直无异于在沙漠中见到连绵千里的绿洲。 实在是太长的时间里四周的景sè过于固定而感官已经在默认下习惯了,所以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的夸大,否则黄群的洞察能力虽然超出常人却也还需要再往前一点在完全穿透迷雾前的一小段距离才能发觉。现在,船上的人除了驾舟者以外都无一例外的把目光锁定在了前方,当终于没有多少征兆的在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的出现那个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光彩夺目的岛屿的时候,三人都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行百里者半九十,今天我才切身体会到了这个道理,刚才最后那一点点时间我感觉比这一路上都要长和心焦。”黄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应劭的心情也止不住的有些兴奋,死死的盯著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又像远在天外的那座阁楼,梦呓般道:“老师一直没有跟我说过到清远阁最后一段路上的情况,只是说会非常震撼。就算是他把感受说上一万遍,也确实及不上此刻的切身体会。穿透重重的时间迷雾后,我现在有一种可以在这里见到历史上活生生的叶封,钟真这些人的感觉。” 靠岸后驾舟者自顾自将船固定好,便走进了船尾只能容纳一人的舱内,应劭三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下了船,向着很明显的目的地走去。“阿劭,记得你是湖边长大的,刚才这段海路有没有什么发现?”黄群在确定离船有一段距离后问道。 应劭摇了摇头,道:“非常奇怪,我只能说就我的感觉船一直走的都是直线,一路上没有拐弯或者绕开什么。但是照道理来说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条没有暗礁的直路的话,古往今来应该有无数在这方面超过我不知道多少的人来过这里,他们为什么都没有成功过?” 黄群苦笑道:“清远阁主人肯定不会告诉我们这个谜底的,既然古往今来那么多才智高深之士都想不明白,我们现在只能是接受你那个海下神魔两界入口的说法好了。既然是入口自然有守卫,那些人如果不是死于海难就只能用高于凡人的力量解释了,反正除了清远阁主以外那个唯一凭自己的力量上去的人也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些。” “那雾跟迷雾森林的**雾很像。”应劭和黄群都惊异的看向说话的尹卓,特别是应劭还在迷雾森林住过一年多,只是得益于知行的经验没有撞见过**雾。虽然很想知道尹卓遇到了**雾是怎么生还的,但见他说完那句话后一步不停的继续向前越过了两人,应劭和黄群只有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清远阁所占的这个岛屿并不算小,走了没多远路边各处就开始出现服sè打扮各异看起来是清远阁学子的男女,从赏花作画吟诗到比武打铁种田者都有,着实让三人大开眼界。本以为会一直到清远阁下的路程被阻断在了路边的一个凉亭处,看到应劭后立即变出一脸生气样的小西瓜罕见的乖乖站在一名老者身前,三人知道这应该就是清远阁的阁主了,走上前去,在十步以外就恭敬的垂手,以后辈之礼相见。 老者脸上满布的皱纹如同刀疤一样,让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可怖,听到三人对他阁主的称呼,让旁边的小西瓜自己到亭子外面去玩,然后用枯槁的手指了指凉亭里围成一圈的座位示意三人进来,等三人恭敬的在靠近入口方向以一个近乎并排的姿势坐好后,才道:“三位都是后起之秀,不要太拘谨,老朽身体不便,只能是请三位不辞辛苦上来一趟。这里还没有真正进入清远阁的大门,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老先生好了。” 黄群身为卫南相黄伯然的侄子自小对这种交涉有着耳濡目染,又不像应劭跟清远阁有着不浅的关系所以有一些局中者迷,赶紧迎上道:“这可折杀我们了,能见老先生一面是我等梦寐以求的缘分,如果这也能算辛苦的话,可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愿意从卫远的海边游过来跟我们相换现在这份辛苦。” 老者古井不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一丝微笑,“你该是黄伯然黄相的侄子黄群吧?” 黄群喜道:“老先生也知道家叔?”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更多是在高兴对方能认出自己来。 老者点头道:“当然,黄相跟黄豫老先生在洛淮向来并称黄氏双奇,卫王在世时就闻名天下,如今更是贵为卫南国相,虽然那次没有随卫王上岛来过,但老朽怎么可能没有听说。”接着又转向难得将目光移到了凉亭桌子正中间的尹卓。 见尹卓眼中略有些慌张的神sè但还是没有抬起头,黄群忙解围道:“这是大司马淮光之子淮昱的贴身护卫尹卓,他,有些紧张,老先生还请不要介意。” “现今世上擅使飞刀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了,直和曲都各有其妙处,但都达到极致的话,能直能曲的飞刀终是要强过弓弩一筹。但是尹小兄弟,刀刃藏在鞘中尚且需要不时取出擦拭防止生锈,人永远藏起来也只会一样。” “多谢老先生良言,必定铭记在心。” 老者的注意力终于转到了应劭身上,身份上来说他是应劭老师知行的老师也就是应劭的师公,应劭对他自然而然该有一股亲近之感。只是知行现在已经是被逐出门下,自己也不知道老者会对他是什么态度,也就更不可能为应劭策划好应对之策,只能嘱咐他好自小心,黄群是知道这些渊源的,虽然并不知道细节,但知机的移开目光以免尴尬。 “晚辈叫应劭,陈知行是晚辈的老师。”之前想了很久,但应劭发现现在也只能用最平淡的语气介绍自己,无过就是功。 “陈知行曾经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为人自傲但骨子里对自己不懂的方面保持着谦虚,只是,他在大的方面始终是过刚过急,这也是天xìng使然。历史的车轮碾过,他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像一块小石头一样让马车颠簸一下,车轮还是不会改变方向。” “老先生,站在大势的立场上您说得很对,可天下并不是只有大势,也有平民百姓。或许老师挡的这一下最终无法改变历史的轨迹,可是如果没有他,车轮就会碾碎他这块小石头后面的一些人。对于这些人来说,历史无论怎么样都跟他们没有关系,这块为他们挡住灭顶之灾的石头才是一切,让他们能在这世界上活得更久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应劭也不敢相信自己会突然说出这番话,陈知行作为他的救命恩人和授业恩师在他心中的地位现在已经是无可动摇,他下意识里就不能允许这个身为陈知行老师的人否定他学生的作为,这和其他人的看法不一样,因为这等于是陈知行否定了自己,老师知道这一切后的感觉可想而知。 老者愣了愣神,看着应劭道:“十多年前,你的老师就坐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对所有人说话都是傲气十足,简直可以说目空一切。但后来他发现他的所学完全比不上我派出的一个弟子以后,我本以为他会自暴自弃,没想到他直接将傲气一扫而空态度谦逊的求我收他为徒,为此甘愿在这里做了一年多的下人。当时我也是看中了他刚中带柔的这点谦逊之情才收下他,今天又是在这里,我本以为以你表现出的态度应该是一个xìng格偏柔和的人,没想到在涉及到自己原则的事情上表现得这么刚烈,你跟他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但又可以说很像。” “老先生请见谅,刚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但就像老师永远不会允许别人质疑老先生一样,我也是十分尊敬老师的。” “你说的那些我能理解,只是现时我们所站的立场不同所以观点有异罢了,换作我拥有你的经历身在局中,或许也会是相同的想法,而你如果能脱离出这件事,想必也会有全新的认识,以你老师的能力相信作为他的学生你能听懂这些。”老者拿住跑进来的小西瓜的手,把她手掌中偷偷藏着准备弹出的一颗小石头远远扔出去,“两天前广武一带普降大雪,同时赵国立营中开始调集兵力物质向东佯动,洛明堂当即收兵退回卫北自守以待开chūn。卫南侯也没有追击,将集结起来的兵力散布在广武身后的一众卫城中,目前正积极储备粮草修缮城墙以备不时之需。” “终于下雪了。”黄群明显的长出了一口气。 “昆定有没有什么消息,老先生?”尹卓显然比黄群更关心国都的情况,难得开口问道。 “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据说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卫南卫北的这次对峙。周克明托病不朝已久,淮光和白川远也都刻意的避开了卫南卫北之事,最近争论最多的是南蛮的sāo动和东脊联盟中接壤洛淮宁界两国南部交界处一个叫烛成的小国的事情。” “白川远是周克明的心腹,派他在朝中代替自己,看来周克明已经不敢待在昆定城内。”尹卓看向应劭,他们两都比黄群更为关心周克明和昆定方面的情况,而黄群自然是偏重卫北一些。 “老先生,不知道您告诉我们这些,是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应劭知道老者既然是在清远阁外见自己三人,现在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事情 “友渔是我的学生,他跟陈知行交情很好,我得到陈知行出现在卫国的消息后就知道他会想到友渔,所以让他暂时离开,轻月今天早上带来你们的消息证实了我的猜测。”老者顿了顿,“有过一个陈知行,我不想再有一个刘友渔。” “老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去找刘先生?”应劭和清远阁主间的关系现在有些尴尬,这种比较直接的问题尹卓不开口的话只能黄群来问。 “陈知行让你们来的意思应该是让他现在从广武出发后无论是这里还是在云州能第一时间通过你们给出的消息找到友渔,从而以两人间的感情说服他,确保通过他争取到他爹刘远长刘尚书。友渔重情,想来也是看穿了我派他去宁界西边国境的意思,留在了云州一直不肯走,她妹妹这个时间回来这边办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我不得不想到最有可能的结果。一旦你们不能顺利达成在云州的目标,跟周克明的人相持不下,友渔一定会跨出知行的那一步,直接介入这些政治纠纷中。清远阁虽然不反对学生为各个势力效命甚至带兵上阵,但却不希望天下会因为清远阁而多出一些人为的灾祸,所有正式的学生都必须学习满十八年,领悟到清远学识的宗旨和jīng髓后才能出师,否则即刻逐出清远阁永不得回。友渔和陈知行是同一年拜入我门下的,离十八年已经不远了,但他这次如果为了陈知行而犯错,我也只能跟陈知行一样把他逐出阁去。” 知行一直只是说自己被逐出了清远阁而隐瞒了具体的原因,应劭这也是首次得知老师被逐出的原因。虽然很想答应清远阁主的这个要求,但理智告诉他刘友渔的支持是他们这次云州之行能否成功的一个重要砝码。尹卓见应劭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插口道:“清远阁既然总的来说是希望天下能少一些灾害的,为什么这次不帮助洛淮尽早平定周克明之乱。” 清远阁主意外的没有理说话的尹卓,而是有些yīn沉的注视着仍然沉默的应劭,似乎正在等着什么,黄群和尹卓觉得他是不是有些什么话并不方便当着自己说,起身准备回避。清远阁主摆摆手让他们留下,道:“在你们眼中的清远阁是什么样的地方?” 黄群见尹卓摇摇头,应劭又不言语,便开口道:“天下学府,众所景仰,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最向往的地方吧。” 清远阁主露出冷然的一丝笑容:“你是卫南的人,你们跟我清远阁也算交好,难道也跟其他人一样的看法吗?” “只是,只是道听途说有些过于自我罢了。”黄群想了想,虽然对方的话意思很明显了,还是小心着自己的用辞。 “你的说法还是把清远阁捧得太高了,清远阁对弟子从来就没有过所谓心系天下苍生之类的教导,只是现在的世界太过混乱,使得只是奉守克己善身之道的清远阁无意中也成了不少人眼中的救世明灯。”清远阁主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关于友渔的事情我不妨直说,他是陈知行之后我最看好的学生,在现在这个时候他特殊的家世,让我决定不能让他参合到你们的事情中去。这次洛淮之难,前有淮光撑住大局,后得杨东脊之助的皇帝目前局面上似乎只是跟周克明平分秋sè,但在我看来已经是不败之局。周克明锐气尽丧,前期占尽上风之时留下的着着败笔现在都一一呈现出了恶果,皇帝还不发动反攻只是现在想赢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已,他等的就是西边的结果。宁界现在虽然朋党林立帝权不稳,但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知道你们跟周克明两方这次去云州对宁界来说都有大利可图。刘远长一向是属于中立派,如果这次在帮你们的事情上过了线,让宁界没有从洛淮得到足够的利益,那么他无论在哪派甚至是宁界的民众里都会成为国家的罪人,虽然可能一时不会体现出来,但长远来看只要各派系分出胜负有一方真正上了台,刘家都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么说,足够清楚吧。” “明白了,我想阁主如果不是恪守中立的立场,现在也许会直接拿下我们囚禁起来。”尹卓大胆表示的不满让应劭和黄群都吃了一惊。 “也并不完全是这样,你们的皇帝是个残酷的人,为了能麻痹和拖住周克明可以在知道自己儿子冤死,血脉流落在外后,也丝毫不露心中想法,任其自生自灭。我说过,这一次我看好他能获得胜利,如果因为我过多的干涉你们,让宁界这次从洛淮得到了远超你们皇帝限度的利益,他一定不会就此罢手,平定周克明之后洛淮跟宁界之间必然是大战连连,两国的徒耗国力只会给沙蒙可趁之机,这是我更不愿意看到的。我想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学生和他的家族从这件事的漩涡中拉出来,让他能继续在清远阁做一个追求知识的闲士,可惜他坚持不肯离开云州。” “阁主似乎没有说如果周克明获胜会怎么样。”黄群听到这些并没有像应劭和尹卓一样沉默,显得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就算是宁界愿意支持他,还有东脊联盟在,镇东军是他们的死敌,谢元现在虽然没有做什么,但他乐于见到洛淮实力被削弱却不代表愿意放任周克明上台。即使谢元也已经被周克明摆平,别忘了你们的安阳还有一位整个洛淮的擎天之柱,周克明这次勾结了沙蒙赵老将军心底肯定是有数的,真到了那种时候他会怎么做谁也不敢保证,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北诺安阳的举动肯定会影响到云州。所以周克明现今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大概就只能是图求划地而治,在手中极尽所能的聚集一些筹码换得一个明面上卫国那样的诸侯地位,实际上自领一方土地罢了。这符合东脊和宁界两国的利益,至少不会遭到他们的明确反对。”清远阁主没有说周克明再怎么对付赵老将军,能做到以上那些已经是非常艰难,如果周克明再能除掉赵老将军的威胁,那么最终成就一方帝业也绝对算是不枉了。 应劭看了眼黄群,在对方微微点头表示明白自己的意思后终于答复道:“阁主的意思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虽然有些不情愿黄群明白眼下恶人只能自己来做,以应劭跟清远阁的渊源如果过于强硬在情理上有屈,相反他这种以退为进的应承表明了己方已经让步,清远阁也该拿出些诚意来多少弥补一下己方的损失,见清远阁主目光已经转到自己身上等着,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们都是后辈,本就不堪重任,今天难得机缘,还请老先生对天下大势不吝赐教一二。”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清远阁主站起身来,摸了摸仍然撅着嘴的小西瓜后脑勺,“世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岛上不便留外客夜宿,相信轻月肯定在依山入海给你们安排有住处,老朽就失礼了。” 黄群和尹卓都站起身来作礼,唯有应劭不动,他们知道应劭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清远阁主说,知趣的先行向来路而去。应劭等两人走出有一段距离,才站起来眼圈一红,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师公,师父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来这里,心里有愧。他临走时过于匆忙,没能最后给您道别,所以托我带这个头给您,不管您受不受,他心底是永远尊您为师的。” 小西瓜好奇的看着应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要哭出来一样的跪下磕头了,她只觉得手上一紧,自己外公的手明显用力了,捏得她有些生疼,忙使劲的抽出来揉了揉。看面sè知道爷爷现在心情肯定很激动,于是也没有撒娇,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 清远阁主上前把手放在应劭后颈处拍了拍,把他扶起来,叹了口气,把这才开始泪眼汪汪的小西瓜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转身准备离去。 应劭望了望远处那处阁楼,轻声道:“老先生,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也和我的老师陈知行一样有幸在岛上做一年的下人。” “友渔家的依山入海听说在找杂役。”丢下这句话后,老者拉了拉听到知行的名字惊奇的转过头来的小西瓜,渐行渐远。 第五章 密林激战 - 洛淮 - dzpper () 从岛上回来的三人现在的心情只能说是喜忧参半,虽然得知刘友渔有心帮助己方做了一些安排而安心不少,但从清远阁主口中得知他的态度和对形势的分析后又多了另一堆忧心之事,好在三人并没有肩负决定到云州后怎么做这个重任,只需要到时把这些事情如实告诉目前应该已经从广武出发的正式使团就是,所以简单碰头后都觉得在这些事情上三人无须也无法过多耗费时间,目前首要还是做好前期刺探情报和拖住周克明所派的人的任务。清远阁主宇文越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唯一跟刘友渔有关的刘轻月也早已离去,三人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略作休整后便在当天晚上趁夜sè离开了卫远。 宁界的意思是指安宁的国界,不过这并不是指宁界就无刀兵之灾,长羽弓手为核心的宁界军队实际上跟洛西营的摩擦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宁界之所以得名更多的是因为这片土地的安静祥和,一年四季没有明显的交替,而且因为国境内多水的关系,每当晨雾弥漫之时,配合上各地几乎都是以白sè为主调的城墙和各种建筑,外来人初次见到时都无不有一种不知是否踏足仙境的感慨。不过赶路的应劭三人是没有什么心情观赏了,不但如此三人反而对这宁界盛名的美景完全没有任何的好感。一路上昼伏夜出而且避开大城镇的关系,这些雾带给三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每天早上准备在野外或者荒僻小镇的客栈住宿时全身都是黏糊糊的,有客栈时还好,洗个热水澡后就没有太多不适了,晚上醒来时正好衣服也已经烘干,在野外露宿时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三人不得不多次调整行宿时间,需要在野外露宿时尽量选择在身上湿透的后半夜和上午赶路,利用运动散发的热量把露水挥发掉,而在下午和晚上前半夜的时间休息,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体力。 三人已经从西南方向穿过了云州周围八座将其拱卫在中间位置的卫城,一路至此,气候逐渐暖和起来,虽然离阳chūn三月还有不短的rì子,路边却已经偶尔会出现一两朵不畏严寒的野花开放,给人一种chūn回大地的感觉。 “今天过了前面的那片山岭,明天上午应该就可以看到云州的城墙了。”黄群跟应劭两人头碰头在地上经过一番比划研究后,把结论告诉了一旁静静发呆的尹卓。 “我们对云州所有的认识都是建立在纸张和话语上,面对可以算是完全陌生的宁界都城和已经占了先机的周克明,现在我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三人继续上马前行,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黄群眼中不是闪过一丝焦躁。 “无法控制的事情多想无益,黄兄你这是关心则乱。”尹卓第一次用上了兄这个表示了亲切的字。 应劭点头表示同意:“我们都想把宁界的事情尽可能快的解决掉,这样对卫国和洛淮都最有利,不过如果我们以这个心态去面对云州的掌权者们,会给他们一种我们在下风委曲求全的感觉,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尹兄说得不错,你是关心则乱,因为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的一个卫国人,可能难免有些陷于其中。实际上,如果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去看问题,摆出一副为了洛淮的利益不惜西边的任何牺牲也不肯向宁界过多低头的态度,可能反而有利于在最小的代价下达成目的。” “想来侯爷跟淮将军和皇孙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们确实是多想无益。”虽然知道应劭说得有道理,但感情上黄群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带着些不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条是从西南方向进入云州的官道,沿途岗哨和盘查都开始多了起来,三人于是改走一条知行特别标注的他当年从附近住户处打探到的猎户们发现的小路,可以笔直的穿过那片山岭。虽然路况会艰险些,但一来现在的季节毒虫猛兽都还暂时没有从冬眠中苏醒,以三人的体力和身手翻山越岭和走平地也没有太多区别,可以节省不少路程,二来可以免去经过大道上那些岗哨不必要的麻烦,相较之下稳妥得多。不过傍晚时分毫无征兆的突然下起雨来,这就让已经进入山岭的三人行进速度被拖慢了下来,眼见得已经不可能在天亮前走出这片山岭,有些疲冷难熬的三人只得找了棵枝干繁密的大树,将帐篷搭在树枝上遮挡雨水生起火来露营。 因为一路奔波,本来非常健壮的三匹骏马现在都瘦得可以看到骨头,身上的毛也掉了不少。轮值的应劭静静的看着自己那匹不时被飞溅的雨滴淋到眼睛而摆动几下脑袋的棕马,想到了在宜郡时碰到的林管家,进而又想到当时的情形,涌上一股温暖亲切的感觉,嘴边挂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 一点极细微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蚊子,不过夹杂在雨声中极难辨认方位,应劭皱了皱眉头,生活在湖边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蚊子,就算点燃艾叶都是驱之不尽,是夏天不能用被子掩住全身之时夜里安睡仅次于酷热的敌人,每天起床后都会发现手脚上多了不少红sè疙瘩。但转即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想起这个宿营地的周围并没有水源,虽然是在天气普遍偏暖和的宁界,但在今天这个下着雨的冷夜里怎么都不该会有极其怕冷的蚊子出来活动,在全身注意力集中到听觉的这一刹那,那个嗡嗡声被无限的清晰放大了,应劭不但清楚的把握到那并不是蚊子发出的声音,还知道那这些声音是由不同飞行轨迹的几道暗器破风声夹杂着不规律的被雨滴击打其上的响声汇聚而成,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三人和马匹shè去。变起突然,应劭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只能从声音和速度来判断这几道袭来的物事该是牛毛针一类的轻巧暗器,以特制机关发shè而出,既然为了防止三人逃跑连马匹都算计到,那么这类细小至无法以外伤影响马匹行动力的钢针上一定是涂有毒药。 在心中闪电一样过了一下会采取这种袭击的对手和目前钢针飞行方向还有周围所有人所处位置和环境后,应劭马上判断出目前的情况下三人的马匹肯定是无幸。对方有备而来实力自然是足以对付自己三人,而且钢针从六个不同的方位发shè就证明起码有六个人已经将自己三人包围了起来。心念急转下应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在钢针及体之前就大叫一声“暗器”,做出一个有所察觉想要躲避但已经晚了的样子,然后侧身借助惯xìng以背上长剑的剑柄略微撞偏了shè向自己的钢针,捂着脖子挣扎几下,就那么一声不吭的闭住呼吸倒了下去。 黄群和尹卓睡觉时本就保持着jǐng惕,又得应劭的呼喊提醒下立即作出反应,黄群下意识的就地向后一倒闪开,尹卓本身是暗器行家在这种情况下应付得更是自如,在钢针及体的不到一眨眼间已经辨明了方向,抬手用一把握在手中的飞刀从下而上jīng确的命中了钢针的中段,然后用带着鹿皮手套的左手轻巧的借着篝火光亮接住落下的钢针,拿到眼前看了看。 黄群站起身来右手放到腰间,但是眼睛毕竟闭的太久一时间即使是篝火的光亮也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周围情况下又听到了三匹马的惨叫,更是有些不明所以,只能jǐng觉的查看四周。尹卓以飞刀为武器,视力和听力较黄群要强得多,在三匹马倒地后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应劭,眼神一变下身体连转两圈脱手向黑暗中丢出一把飞刀。这把飞刀出手前的准备时间太长,而且是当着黑暗中敌人的面投出,虽然因为集结了身体两次旋转的力量飞行速度极快,但突然xìng和隐蔽xìng都不及刚才敌人以机关施放的钢针,黄群这时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应劭心神一阵激愤,不过他并不认为尹卓的这把飞刀能取得什么实质xìng的效果,顶多只是将敌人从隐蔽处逼出来和泄愤而已。 只听得一声闷哼,尹卓投出飞刀的方向明显有重物倒了下去,黄群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尹卓,暗想难道发出钢针的只是一些身手不怎么样的小喽啰。找死的喝骂声中,四名全身黑衣的敌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手中武器的目标直指尹卓。黄群抽出腰间的链子刀,背靠背的站到一脸yīn沉的尹卓身后,计算着以自己和尹卓的武器发动攻击最有利距离。就在其中一名黑衣人刚刚越过倒在地上的应劭身旁时,隐忍已久的应劭手脚并用的暴起贴地向前冲去,利用那名黑衣人左脚刚刚离地无处着力的空隙,一剑划向他的脚踝处。黑衣人虽有察觉,但处没有准备的跑动中又双脚离地身在空中,实在是无从躲避,一声惨叫几个翻滚摔倒地上,过程中又被应劭在右脚踝和双手手腕上补了三剑,这还是应劭从没杀过人有些手软没有招呼要害,不过这名黑衣人现在明显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站起身来的应劭并没有向黄群和尹卓的位置跑过去,只是跟他们对视了一眼就又转身面朝着一个黑暗的方向,长剑横在胸前。 “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看了你们。”眼神中透露出同伴被杀所引起怒意的宣若镜从黑暗中的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扔掉身上罩着的一身黑衣,露出内里的白sè劲装,反手从右腰处抽出背负的长剑,原本干净整洁的面容由于狰狞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怕,在忽明忽暗的篝火映衬下额头上那道伤疤更是让他如同地狱前来勾命的夜叉。尹卓和黄群又看了应劭一眼,这才明白他不肯过来跟两人站在一起的原因。最后出来的这人一看就是敌人的首领,而且从动作和气势以及主动走出来之前隐藏气息踪迹的能力来看,他的实力绝对不是自己这方单独谁能应付的。事实上他的五名手下实力也都跟三人在伯仲之间,被应劭偷袭成功那人甚至高出三人一截,一旦双方七个人纠缠在一起形成群殴,实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敌方肯定可以在短时间内收拾掉自己三人。尹卓跟黄群使的都算是长兵器,利攻不利守,面对宣若镜这实力高出三人一大截的人只会迅速落败,而攻守平衡的应劭面对那三名跟自己实力相当的敌人也难以占到什么便宜,为今之计只能是应劭想办法拖住宣若镜防止他加入战团,而尹卓和黄群利用自己攻击xìng强又都属于冷门兵器的特点出奇招在实力处于下风的情况下占到优势,再去支援应劭以三敌一,三人才有活命之机。否则在这种黑夜里,对方实力超出己方,周围又不知道是不是布下了什么陷阱,贸然突围机会只会更加渺茫。 想到这一点后尹卓和黄群也都不再多话,看了看面前因为装死的应劭的偷袭和宣若镜的出现而暂时停住脚步的三人,互相递了个眼sè,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逃去,一副逃得一个是一个的打算。对面的三名敌人一声怒喝,分出一人追赶尹卓,其余两人都奔向了黄群。 面对着对面现在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宣若镜,应劭止不住的缓步后退,等察觉后面的尹卓和黄群两人分头逃跑后,心中一动,转身就向现在旁边已经没有人的篝火处跑去,宣若镜紧盯住他,也不见身体摆动,就如同脱弦之箭一样快速的缩短着他跟应劭之间的距离。应劭跑到篝火前时感觉到宣若镜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不到三丈远处,回头一看时宣若镜又接近了一丈的距离,在篝火的映照下面容已经清晰可见不由心中一颤。好在他在宜郡时已经见过洛鬼的气势,马上恢复如常,纵身从篝火堆上空跳了过去,顺手朝上空一剑,不但划断了上空的树枝,也把本来放在上面遮挡雨水的帐篷布划成了两段。这样一来身后的宣若镜如果也跟他一样从火堆上空跳过去无疑会被掉下来的树枝阻扰到,应劭回身加以攻击的话他身在半空就算力量要胜过应劭也有后继着力掉到下面的烧得很旺的篝火堆上的可能,更有被他用剑挑起下方篝火堆燃烧着的木炭攻击的危险,后果可想而知,而已经分作两段带着堆积着的雨水从篝火堆两边落下的大块帐篷布也阻断了从两边绕过去的视线,如果对方趁自己用剑破开帐篷布的时候视线受阻挑起篝火堆里红sè木炭也有被烧伤之厄。思来想去,见应劭露出转身逃进后方密林中去的意思,宣若镜顾不得许多,俯身把长剑向前探,决心先挑起篝火中的木炭袭向应劭。 应劭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脚踢起地上一滩污水同时将左手中紧握的一团物事向宣若镜扔去。因为距离过近宣若镜来不及看清那是一团什么物事,应劭踢起的污水已经带着一阵臭味飞溅过来。如果没有那团物事,宣若镜就算溅了一身污水也决心继续向前缠住应劭,但见识了尹卓的飞刀绝技又切身体会了应劭偷袭的手段他不得不求稳妥先避开那团物事。现在他重心已低,面前又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阻住了前滚的路,只得长剑插向地上,借助阻力身体后仰空翻躲避,这时才借在空中翻滚的机会看清应劭丢过来的一团黑sè不过是一把烂泥,想来是他刚才在地上装死时随手抓的。 强压住心中中计的躁意,宣若镜站稳脚步,同时挑开了应劭又以长剑从篝火堆中击出的几块火炭,这时半空中的帐篷布已经落地,他改向左边绕过篝火堆向应劭扑去。应劭一边向自己的左边绕圈躲避宣若镜,一边等宣若镜刚到篝火堆旁的一瞬间左手又一团黑sè物事扔出,不过目标变成了篝火堆。宣若镜并不认为那还是一团烂泥,因为应劭的手没有再接触地上过,不过有之前烂泥的经验,这次他也并没有避开很远,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团黑sè物事在篝火中炸开,瞬间一股浓密的黑烟滚滚冒出。宣若镜虽然反应神速,加上雨水的下压使得黑烟并没有完全弥漫开,不过黑球的烟经过尚未被雨水淋到多少的篝火上热气一冲还是起了一人多高的距离,即使闭住呼吸没有受黑烟毒xìng影响,他的半边脸仍然都变成了黑sè。宣若镜如yù吃人的目光透过在雨水中很快散开的黑烟再看时,应劭又已经远远的躲开,绕到了一颗极粗的大树后。 尹卓向右边并没有跑出很远,事实上他跟黄群分开逃跑是因为看准对方是三个人,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如果是以二敌三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机会,所以两人分头跑开的话必然有一个人只会面对一个敌人,胜出的几率可以大大增加,而另一个人只要不停逃跑的话应该可以拖一段不短的时间。可是现在他已经出手了三把飞刀,却仍然没有找到敌人的什么破绽,相反另一边黄群的两名对手中有一名明显速度高出其他人一截,很快就把黄群拦截了下来。尹卓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露了一手绝技的情况下对方仍然只分出一人追踪自己的原因,黄群的那两名对手明显实力都要强过自己的对手一线,而且还有一个速度奇快的,这就可以迅速拦截击杀后黄群再过来对付自己。而自己的对手显然在黑夜的大雨中并没有发现自己开始时一刀击杀他的一名同伴是在转身第一圈的时候以直线的手法扔出了那根被他截住后藏在手里的钢针,然后第二圈扔出飞刀时主要是利用飞刀的旋转让刀柄在半空中撞上之前的钢针以弥补用手扔出钢针力道不足的弱点,同时用飞刀特意加快的旋转速度带起的风声掩盖掉钢针的破空声。这才对那名敌人造成了麻痹,让他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飞刀的身上,在钢针及体已来不及躲避时才察觉,最终中钢针后被其上的毒药所害已无力再闪避之后速度已经不算快的飞刀,连中两器而亡。这名敌人以为自己真的飞刀功底已经深厚到能对他形成一刀必杀的机会,所以一直谨慎小心的在外围靠树干等小心防备,只是防止自己逃走。 在发现之前的三刀诱敌之策并没有生效,自己的对手仍然借助掩护物jǐng惕自己后,尹卓迅速观察了一遍周围的形势,黄群的链子刀虽然仍然是虎虎生风的紧紧护住自己周围让那两名敌人近不得身,但速度和力量都明显在衰减,而应劭那边更是不堪,宣若镜的实力远超出了之前的预计,应劭目前只是在依靠周围的树干和灵巧的智谋避开跟宣若镜的正面交锋,但随时有被宣若镜近身的危险。 再拿出真正实力连出三刀希望能打破局面仍然没有成功只是让对手看出自己之前的三刀是想诱他近身之后,尹卓知道目前自己的对手实力不到其他两人的一半,如果打不开的局面的话三人今天只能饮恨在这里。他咬咬牙,下定决定般又放出一把旋转着诡异弧线的飞刀阻挡住敌人后大喝一声招呼黄群,掉头什么都不管的向应劭的方向跑去。 黄群闻声明白尹卓是找不到打破缺口的机会,自己这边也已经顶不住两人的联手险象环生,在逼开面前的一个对手后立即转向了应劭的方向。哪知那名速度较快的敌人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黄群还没跑出多远就已经被那名敌人从旁绕出远远截住了去路。黄群无奈下只得用已经疲惫不堪的双手再次将链子刀挥舞起来,阻止敌人近身自己。 这时尹卓大喝一声:“黄群,拼了!”突然改变方向朝拦住黄群的那名速度较快的敌人冲去。尹卓的对手被他的突然变向弄得一时追错了方向,而黄群的一名对手一直被他挡在身后,尹卓之前奔向应劭时刻意调整了一下路线不露痕迹的向黄群靠拢,现在那名拦住黄群的速度较快对手突然变成了被尹卓和黄群夹在中间以一敌二围攻的态势。黄群也看出了这一点,知道这是唯一打破目前不利形势的机会,将链子刀收回手中,钢链缠在手上,变成一把短刀,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跟尹卓一起朝那名拦在自己前方的对手冲去。 那名夹在两人中间的敌人立时脸上现出惊骇之sè,知道在这种时候这两人以命搏命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他前有尹卓,后有黄群,虽然这两人身后也有自己的两名同伴紧随其后但就是差了那么几步,自己必须首先独自面对这两人的夹击。最终这名黑衣人选择了先背朝黄群,一者因为他也不知道尹卓之前一刀凑效杀死自己同伴是使用了计谋,二者尹卓的飞刀攻击距离还是要远过黄群的链子刀,这是当下最正确的选择。但突然间他心中又是一动,转身向黄群冲去。 现在五个人之间的距离相差并不算多,这名被夹在中间的敌人选择跑向黄群无疑是想在进入尹卓的飞刀攻击距离前尽量争取时间而转为跟黄群身后的那名同伴会合先行击杀目前已经收回链子刀的防御转为攻击的黄群。如果黄群再次展开链子刀,那么他的这次被围攻自然而解,而黄群选择继续跟他拼命的话,他有信心在尹卓的飞刀有效攻击距离到达前先跟黄群一对一错身对一刀,那么至少有了一个五成击杀黄群的机会,无论怎么样都只会比待在原地等着被两人合力一击的结果强得多。 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这一点,黄群一皱眉,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继续向前跟这名敌人赌命,而尹卓迅速计算了一下距离,那名敌人跟黄群近身的时候自己的飞刀最远也还差几丈的距离,但如果自己的飞刀不能及时到达的话就算黄群能赢得跟这名敌人的错身一刀也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最终肯定逃不过他身后那名敌人尾随的一击。而自己身后的敌人速度现在看起来似乎要比自己略快一些,已经追得相当近了,只是仍然选择着那些有障碍物的路线没有过于靠近自己。他一咬牙,右脚重踢在旁边一棵树上,向前腾身而起,滑过一段距离后左手用力将一把飞刀刀刃向上的插在身旁一颗树干上,借力又笔直的上升了两丈多高,双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投出了两把飞刀。 这两把飞刀在这黑夜中带起了两声锐利的尖啸声,迅若雷电的向前飞去,就在黄群和他的敌人即将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没入了那名敌人的左右腿弯处。这名将所有jīng神和力量都用在了跟黄群错身一刀上的敌人虽然听到了这两把飞刀的声音,却也没办法停下已经全力加速的身体,只能含恨的两腿互绊下不自然的在跟黄群错身之前不到一丈的距离时滚倒在地。黄群借机俯身一刀,鲜血飞溅中,这名敌人当场毙命。 黄群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只见尹卓像已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从半空下落,而他身后的敌人已经追到下方,他只能勉力扔出了一把飞刀逼开对方一段距离,但那名敌人在眼见同伴丧命下已经决心冒险也要把尹卓立毙手下,略微后退后又立马上前一剑刺出。尹卓身在半空已经无法躲闪,只得尽力扭转身躯避开要害,一道血箭飞起,那名敌人的长剑终于刺进了尹卓的大腿。尹卓忍住剧痛抬手扔出一把飞刀,却因为刚才在半空那两刀用尽了全力腿上又受伤失血力量不济,被对方轻易躲开。尹卓的那名敌人想要抽出剑来了结尹卓的xìng命,尹卓却拼起最后的力量,牢牢的固定住了对方的双手。那名敌人想要挣开却一时未能得逞,正要再次使力时,背上突然一凉,紧接着腰上也是一凉,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背上的两把飞刀,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见到尹卓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还利用投出的最后一把飞刀击中当时自己插在头顶树上借力上升的那把飞刀,让两把飞刀相碰后自然下落从背后命中了被牢牢固定住的敌人,黄群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回过头看了看自己和尹卓的最后一名敌人,并没有将手上的链子刀再次放开。尹卓目前已经失去了行动力,而应劭的情况看起来也已经招架不住宣若镜,自己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个敌人身上,即使危险一些也必须采取近身搏击的方法速战速决,而黄群的这个想法看起来也是非常合数名同伴丧命已然红了眼的对手心意。 “退下!”就在黄群准备跟他和尹卓的最后一名敌人分出胜负时,宣若镜突然大喝一声,让自己手下在挣扎片刻后听命退开采取守势的同时自己也改变了目标,慢慢的朝倒在地上的尹卓走去。 尹卓虽然伤势并不致命,但伤在大腿现在肯定是没有能力再进行移动躲避,宣若镜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自己的手下损失惨重近乎全灭,他是要逼应劭三人正面迎战,至少也可以先手刃尹卓一人报仇。虽然看出了宣若镜的计划,但应劭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如果不正面应战的话尹卓必无幸理,但刚才虽然只让宣若镜找到两次接近自己的机会攻出了几剑,他却已经清楚知道就算是己方三人完好无损的以三敌一正面面对宣若镜也没什么胜算。应劭心内纠结中宣若镜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不再管身后的应劭,开始慢慢加快向尹卓前进的速度。 黄群一时之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按道理来讲现在最好的战略就是放弃掉尹卓自己跟应劭分头逃走,或者可以侥幸逃掉一人,但看应劭不紧不慢的跟在宣若镜身后显然是虽跟自己一样有些犹豫但已经下了绝不放弃同伴的决心。原本跟黄群对战的那名敌人现在虽然听从了宣若镜的命令躲开了他的攻击距离,却仍然紧紧的盯着他寻找可趁之机。 宣若镜此时突然再次加速,如同奔马一般以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已经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尹卓。应劭虽然知道对方仍然留有余力等自己从背后袭击他时回头,但已经没有他法可想,只得全力向宣若镜冲刺,逼他自救的同时暂时放弃攻击尹卓。黄群也看出了这一点,冷静的在注意自己身后敌人的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向尚在自己保护范围之外的尹卓处赶去。 在宣若镜到尹卓身前三丈处时,应劭终于赶到了刻意调整速度的他背后。正犹豫是否该出剑时,前方的宣若镜突然停下,以剑支地扭身双脚凌空向应劭连环踢来。心神有些恍惚的在思考周围环境以求想出个办法让三人安全逃走的应劭现在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宣若镜手中长剑的回身一击上,对这下还在宣若镜长剑攻击距离之外的攻势措不及防,前冲之势已经没法停顿。而黄群仍然还在可以提供帮助的距离之外,尹卓也因为自己跟宣若镜离的太近而且两人动向难名不敢发出飞刀。应劭只得双膝跪地,腰部以上向右以一个跟地面平行的姿势堪堪滑行避过带起的风声刮得他脸上生疼的这两脚。 谁知宣若镜后续攻击接踵而来,在半空中原本横着的身体借助仍然支在地上的长剑之力脚向上竖立,变成面朝应劭的倒立姿势双手握剑划着地面由下向上直劈他横在剑锋前的腰腹要害。眼见应劭已经难脱被宣若镜一剑劈成两段的厄运,尹卓的飞刀适时出手,取的也是半空中宣若镜的腰腹之间。虽然这把飞刀并没有太多力道,但宣若镜身在半空无处着力,为了保持劈向应劭那一剑不能回剑击打只得稍稍向右扭身闪避。腰腹是贯通人上下身力道最重要的枢纽,这一扭身宣若镜的力道当下弱了近一半,双手长剑因为腰部向右的关系直劈出的方向也偏左了一些。应劭抓住机会全身的jīng力都集中到了右手长剑上,改为手心向上的姿势先以剑尖极其jīng妙的探出提前接触上宣若镜的长剑,在自己的长剑险些被震得脱手而去时手腕急转,长剑贴着自己脸面在空中转了半个圈,把借得的那部分力道旋转到剑柄上,然后加送进自己现在能使得出的全部力量,以剑柄狠狠的撞向宣若镜的剑锋。应劭的长剑立即被反震之力震得再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去,宣若镜的剑锋也终于又向他自己身体的左侧偏出一段距离,错身而过后只在极限之下又扭动上身让身体偏离原本轨道一小段距离的应劭左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应劭借助湿滑的地面继续滑行到坐倒地上的尹卓处,黄群也几乎随后赶到了这里,握住他的双臂把他扶了起来。尹卓忍痛拔下敌人插在自己大腿上的长剑递给应劭,三人终于又会合到了一起,而敌人已经只剩下身后依宣若镜的命令保持远望的一名灰衣人和宣若镜自己。 第六章 锋刃夜舞 - 洛淮 - dzpper () 尹卓撕下一截衣袖牢牢的束缚住伤口避免腿上的伤口失血过多,不过这一剑对手含怒出手,虽然xìng命无忧,一段时间内肯定是恢复不了行动力了,只得用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勉强站立。应劭看了看身后那名在宣若镜命令下不再靠近的敌人,又看了看宣若镜,虽然没见过他,但知道以对方完全不亚于自己老师的身手和追求凶狠有效的出手风格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但是应劭现在显然没有心情去询问对方是谁,能拖住对方到现在而没有受伤,除了对附近复杂地理环境的充分利用外,自己还占了很大的运气成分。尹卓和黄群与另外几名敌人的交锋结果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现在在这片不算大但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地形可供利用,而且为了保护尹卓,自己跟黄群都不可能再后退。 虽说宣若镜那名手下自从被他命令退下后就一直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以外,但如果自己这边一旦交上手出现破绽却谁也没有信心他不会抓住机会偷袭,应劭对黄群点点头,仔细计算了一下保护好身后的尹卓同时能获得会守在尹卓身旁黄群的支援对自己最有有利的距离,在宣若镜的注视下向他走了一段并不算长的距离。 “很有勇气,我宣若镜非常欣赏你们,可惜,大家是敌人。我的兄弟们不能孤单上路,你们这就去陪他们吧。”宣若镜的脸上变得没有一丝表情,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示意那名站在应劭三人背后虎视眈眈的手下去看护那名之前被应劭划伤四肢失去行动力者,回臂向后单手持剑向前平指,在湿滑的地面上稳定的一步步加速接近应劭。 镇东军白袍飞将宣若镜的勇名在洛淮青年将领中更凌驾于号称骑shè无双的淮昱之上,陈知行曾经向应劭详细评价过这名镇东军最年轻高层将领的实力,黄群和尹卓一个是卫南军人一个是淮昱的贴身护卫更是不可能没听说过他,三人这才明白他为什么敢只带五个人就来拦截己方,心底不由暗暗庆幸之前的战果。 背后没有了隐患,应劭却知道这并不是宣若镜有所保留的意思,从之前的交手中他已经得知了一个悲观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在正常情况下,就算自己跟黄群尹卓三人都在最佳状态下,也绝对不是宣若镜的对手。应劭相信宣若镜选择这么做,是看出他的那名手下在激愤下随时有可能违反他的命令加入战团,这样如果自己三人临死反扑时不顾宣若镜而把目标对准他的手下,不是没有拉他同归于尽的可能。他却不知道的是宣若镜除了这个理由外还看出应劭和黄群没有逃跑的意思是不想丢下尹卓,有那名手下时刻盯着尹卓,万一应劭和黄群觉得面对这种前后夹攻没有一丝希望的话,也许会分头逃走,以之前的情况看,自己的那名手下并没有单独追上并解决黄群或应劭的把握,那就不如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拼死一战。尹卓已然受伤无法逃跑,只要能再伤到应劭或黄群中的一人,那时即便对方剩下没有受伤的最后一人想逃走,宣若镜也可以从容的先行追击留下两名伤者给自己手下解决,而且他相信以他的实力,一旦能真正近身施展开来,无论应劭还是黄群都只有迅速毙命的下场。 宣若镜用他独有的全身没有太多晃动速度却非常快的步法很快就把跟应劭的距离拉近到了两丈,只要再前进最多三步,就是宣若镜现在类似骑兵突刺的一剑威力爆发的最佳距离。应劭心知肚明无论是出剑的力量还是速度自己都追不上宣若镜,一旦跟他使上全力的剑锋相交,自己的长剑肯定会跟之前一样被震飞,除非能跟宣若镜近身到剑锋以内的距离消除掉长剑出手蓄力的空间,然后比拼小范围内的剑势变化,依靠龙息术过人的感应能力和身体协调xìng来抑制宣若镜剑术的施展,这虽然也异常危险,却是目前唯一可以拖延自己落败时间的办法。 下定决心后,摆在应劭面前最迫切的问题就是怎么避过当下宣若镜这威势极盛的第一击然后寻找机会贴身。宣若镜的剑尖不断的在轻微震荡调整刺出的方位,对应劭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让他完全把握不到对方最终会选择攻击的位置,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宣若镜继续贴近到应劭无法预先作出闪避的距离,那时就算应劭身体的本能反应再快,也无法避免被长剑穿身的结局。好在这时黄群的链子刀及时支援到位,但却是从后面斜向应劭的右前方飞出,指向的方位完全让人都摸不着头脑,可应劭只是短暂的疑惑后就像心有灵犀一样明白了黄群的想法。黄群站在应劭的身后,无论怎样支援都只有正面直线攻击宣若镜这一种方法,以宣若镜的能力对这种远距离的直线攻击完全可以在不影响自己攻势的前提下轻松避开,他想要对宣若镜的攻势造成阻碍,能选择的就只有现在这种攻击方式。 宣若镜速度虽然快,同样的距离却怎么也还是比不上黄群脱手而出重量相比身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链子刀,链子刀越过应劭后的长度很快就超过了宣若镜目前跟应劭之间的距离,宣若镜一时看不穿黄群链子刀这一击的目的所在,不过他对自己的速度面对面前的三人时能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避开凶险有相当的自信,于是保持着原势丝毫未动,只是分了一小部分注意力到链子刀上,随时注意黄群会使出的后着变化。就在宣若镜踏上最佳攻击距离的最后一步离地而起,两手成一个环形举在肩处已经确定目标直指应劭心脏的雷霆一击即将出手的瞬间,应劭似乎是不轻不重的用举剑横在胸前的右手紧握住的剑柄由左下向右上外侧发力的打在了黄群的刀链上。被应劭剑柄上本用来装剑穗的那块突起准确卡住一个锁环的整条钢链一阵抖动,加上黄群的着意配合,瞬间以应劭击打的位置为拐点角度急转,已经飞向无人处的链首刀锋像有了生命一样硬生生改变本来的方向折而从宣若镜的左肩后方拐回来朝右腰处袭去。同时应劭剑锋指向宣若镜的右肩,完全不顾宣若镜刺向自己的锋刃,也双手握剑向他左腰处直劈下去,正好跟黄群从后拐回来的链子刀对宣若镜的周围形成一个十字交叉的封锁。 宣若镜知道只要自己剑锋稍偏足以在挡开应劭这一剑的同时仍然准确的刺进应劭的心脏,但看到对面应劭的神情总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已经处在对方事前的考虑范围内了。看起来应该不会这样送死的应劭到底是什么想法,心中存了这么一个疑问的宣若镜刻意把身体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线最后一次确认周围的情况。就在他放缓的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间,宣若镜突然发现应劭的右腿开始弯曲,整个身体出现一个向他自己的右下方倒下的趋势,再抬眼时,因为应劭重心开始倒向右下的缘故他左肩上多露出了一截身后的视野,宣若镜瞳孔猛的一缩,应劭的想法已经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向右下方倒下当然是可以加强由左上向右下直劈的力量,但宣若镜已经看出应劭的意图绝不是仅此而已,因为他透过应劭的左肩已经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尹卓的飞刀。应劭的这一击配合黄群的链子刀已经完全封死了宣若镜除了他自己左下和正上以外所有的闪避方向,宣若镜格挡应劭这一剑后会受到一个向下的反震力,接下来将自己的剑锋刺进应劭的心脏后不可能再有足够的力量完成从正上方的跃起躲避,余下的就只有从左下方滚地这唯一的角度避开尹卓在这种情况下必然会出手的飞刀。可应劭只要在宣若镜格挡开他长剑那一瞬间放弃自己的剑,转为向下去擒抱宣若镜的左侧大腿根和腰腹之间,即便宣若镜将剑刺进了他的心脏,也无法阻止应劭在之后拖住宣若镜好几秒的时间,到时宣若镜的左手被应劭的身体隔开,右手的剑也来不及从应劭体内拔出,又有黄群的链子刀干扰,不用多想也知道即便身上的要害能避开尹卓的飞刀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搞不好就会被黄群的钢链缠住身体束缚行动,那时面对尹卓接踵而来的飞刀,宣若镜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多少保住xìng命的可能。 心念急转下宣若镜当即放弃了在第一剑就击杀应劭的想法,剑锋先向下指,为了获得足够回剑的余地,只敢用上五成力量的由下而上格挡开了应劭从上方劈来的一剑,接着五指松动,借助反弹之力让剑锋转了半圈,改为反手握剑,回手戳在已经离自己右腰近在咫尺的链子刀刀锋处将其远远震开。 虽然宣若镜这一下只用了一半的力量,双手握剑的应劭还是觉得两边的虎口都是一麻,不过他知道如果不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近身宣若镜让他无法施展开剑锋,自己立即又有丧生在他手下的危险。一咬牙,应劭双手手腕翻转,艰难的向外把剑刃转了一圈消去大半反震之力,然后自左下而右上的将长剑削向还来不及将剑锋从身后翻转向自己的宣若镜手腕。 宣若镜常年马上作战惯于使用长兵器,因此即便是佩剑也打造得比寻常长剑要长一些,以往经常以此在交手中取得优势,但现下不得不反手握剑后被应劭抓住机会立即压了上来根本来不及再掉转剑锋,剑身过长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只得将剑锋贴臂,手臂横在前方以一个下压的动作应付应劭的这次攻击,同时闪身向后退出一步,想要掉转剑锋重整攻势。这时的黄群又向应劭和宣若镜交手的地点前进了一段距离,使自己的链子刀能更有效的帮助应劭分摊宣若镜的压力,在他的帮助下,应劭着着不让用以命搏命的打法连续向宣若镜攻出了五剑,目标全都在宣若镜左半身,逼得他只能把反握的长剑当做护臂来防守而找不到任何机会掉转剑锋,居然一时露出了一些狼狈之相。 不过宣若镜虽然守得有些吃力应劭却丝毫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机,反而宣若镜在退出第六步后看准应劭想利用黄群链子刀攻击他左侧的机会继续横削他右肘进行压制时出其不意的使用左手臂迎向了黄群旋转着的刀锋,在当的一声将黄群的链子刀远远震开后,终于找到机会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右手反握着剑顺势向外摆跟应劭硬拼一记。这一次宣若镜虽仍然是反手但终于使出了七成以上的力量,应劭身体当即控制不住的被反震之力带得向左后方转去,心知不妙时,右背上如同被一根巨型的树干撞中,身体离地而起向后飞了出去。 斜后方的黄群见势不妙赶在应劭落地前用巧劲在他身下垫了一把让他在空中多停留一会缓解坠势,就是这样应劭落地后还是不受控制的在地上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直到被一棵树干挡住。应劭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全都脱离了原位,止不住的就想呕吐,而且在被宣若镜集中近乎全身力量的一脚踢中后背后他的头由于惯xìng向后仰压迫了血管让脑部有些供血不足所以现在全身感觉也有些麻痹。有些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扶了过来,应劭看过去见是尹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从之前的位置一直踢到了尹卓所扶着的树这里。虽说有黄群半途的接力和地面湿滑使得滑行距离大大加长的原因,但宣若镜这一脚的威力还是让应劭有些心惊,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宣若镜出脚之前的那一剑已经让他有一个向后退的动作,在中脚后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前本能的一缩也缓解了一部分力道,再加上黄群在落地前的那一下,否则只是这一脚已经可以让他丧失战斗力。 应劭摆了摆头,身体的感觉恢复了过来,除了中脚的部位附近疼痛的更厉害整个外背也都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这才发现背后的衣服已经完全碎了,想来是刚才在地上滑行的时候磨破的。虚脱感传来,应劭向面前一倒,尹卓赶紧从腋下扶住了他。应劭的头有些无力的靠在尹卓肩膀上,喘了几口气,兵器撞击声接着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应劭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去,黄群一个人的链子刀明显更加挡不住宣若镜,已经败退到自己和尹卓的身边。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宣若镜的左臂应该藏有铁制护臂一类不畏锐器的物件,所以才能挡开尹卓的刀锋而不受伤,这从他反手握剑当做护臂使用没有太多不适应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是这应该是他作为救命用的本领轻易不愿让人知道才一直没有使出。宣若镜现在并不着急了,应劭受了不轻的内伤,短时间内虽然不会有太多影响,但已经无法坚持全力长途奔跑,即便黄群跟他再分头逃跑,自己也只需要盯牢唯一还没有受伤的黄群即可,那名健全的手下足以应付受伤的应劭,所以他难得的决定给这临死的三人最后一点慷慨,不过也只有从他现在的位置走到他们面前的这些时间而已。 应劭从怀里掏出几根针,扯下自己已经只能算是挂在身上的上衣,仔细的包好脖子上的香囊放在地上,接着用极快速熟练的手法把银针插在了并不算非常健壮的前胸和后背几个穴道上,虽然神情还是有些萎顿,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摆出了最后一搏的姿势。 “封闭住神经来暂时麻痹自己的感觉吗,对防止现在受伤后的痛楚影响发力确实有效。”宣若镜在军中也见过高明的医师在治疗外伤时为了减少伤员的痛苦施用这类手法,虽说只能在短时间内减轻痛苦,但非常实用。左手护在身前,剑锋拖后,宣若镜准备无论如何也结束这场损失已经远超自己预计的截杀。 雨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小,应劭借着活动一下刚才颈部闭塞血管的机会看了看天空,回头跟尹卓对视一眼,习惯xìng的长长吸一口气,向黄群传递了一个眼神,两人随即近乎并排的同时向前冲去。 两方之间本就相隔不远,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攻势即将出手的距离。应劭突然在黄群的链子刀从左边横向支援过来的前一刻毫无任何征兆的向宣若镜小腹处脱手掷出了长剑。宣若镜再一次无法看破应劭的目的,但他已经不想再拖延下去,决心宁可自己受些轻伤放过黄群也要把应劭毙于手下,手中长剑向下轻摆将应劭投掷过来的长剑击落在地,之后不顾已经横隔在他和应劭两人之间但高度只到两人膝盖处的黄群的刀链,原式不动的一剑刺出。就在这一刹那,应劭猛地加速前进了半个身位,左脚向前伸出,直插入被击落在地的长剑下方那个他之前被宣若镜踢飞后在地上砸出来的凹坑里,把长剑用力垂直挑了起来。黄群的刀链中间被弹起的长剑带出了一个达到胸腹高度的突起。应劭在宣若镜长剑插进自己心脏前的瞬间拼尽了所有力气扭动身体躲避,同时右手抓住已经到了手边的刀链猛向自己左边扯去,缠到了虽然变动脚步闪开自己踢出利用刀链反弹削向他身体下盘的长剑,却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的宣若镜长剑上。 先是感觉身体一凉,接着一股血肉被切开的猛烈撕裂感传来,虽然最终依靠用刀链对宣若镜长剑的撞击勉强避开了要害,但应劭还是被宣若镜透胸而过的刺了个对穿。随着血液顺着宣若镜长剑上的血槽流出,一阵无力感无可抑制的涌了上来,应劭的左手已经因为这个靠近肩部的伤势而不听指挥的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他知道现在只要给宣若镜拖动剑锋扩大伤口的机会,自己就将立即死在当场。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脑海空前清晰起来,利用之前控制住神经向大脑传递疼痛感的优势,应劭奋力向前冲去,让宣若镜的长剑彻底的洞穿自己的伤口至剑柄处,从而把宣若镜抽回长剑或者顺势破坏伤口的难度增加到最大。 宣若镜虽然明白应劭这么做的目的,但由于这一剑刺出的惯xìng,他并不可能在中途收剑回撤。三把飞刀的旋转声分从左右上三个方向传来,应劭已经用黄群的刀链牢牢缠绕后双手固定住了胸前宣若镜长剑的剑格,让宣若镜无法向回抽出长剑,想要以其他方法从应劭胸前取出长剑只有向右切开他腋下的肌肉和骨骼这一个方法,但在长剑已经几乎齐柄没入一个人的胸口而且被双手加钢链固定住剑格后,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宣若镜暗叹一声,先以左手护臂格开最先到达的第一把飞刀,然后抽身而退躲开了剩下的两把。 应劭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但宣若镜退后一步后右拳开始蓄势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他脸上肌肉微动,宣若镜知道这是应劭在用力咬自己的舌尖用疼痛聚集最后一分力量,虽然他刚才麻痹了自己的神经但肯定不会连带脑部在内,只见应劭双手将被刀链缠住的长剑向他的左方拔出,在手握缠在其上刀链的黄群配合下带起一蓬血花袭向自己,看来是想要通过击中自己右肩的方式减轻自己这一拳的力量。 飞刀的声音又从应劭的背后传来,宣若镜确信这一次应劭已经只剩下了站在那里的力量,而黄群链子刀在失去应劭的配合后也就没有了弯曲和弧线的威胁并不足为虑,所以他在出这一拳前已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尹卓的飞刀上。宣若镜勉强听出了在分从左右极速旋转袭来的两把飞刀声音掩盖下还有第三把飞刀的存在,不过由于被应劭挡住了前方的视野所以只从声音上他并没有办法判断出第三把飞刀的飞行轨迹,但他这次在尹卓的飞刀出手之前已经想好了对付的办法。抢下攻向自己的长剑击飞飞刀无疑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方式,但长剑的剑格仍然被黄群的刀链缠绕着,虽说自己力量上占优,但在格挡尹卓这种jīng确度极高的飞刀时少许误差也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这也许就是对方设计的陷阱,所以宣若镜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时他刚才跳向后方闪避的惯xìng已尽,随即带着蓄势完成的一拳向前扑出。 宣若镜蓄力的右拳仍然在后,却先用前探带有护臂的左手向右挡开了那把被黄群的刀链缠绕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长剑,然后抓住应劭的左肩,左手前臂斜抵在应劭胸口把已经毫无抵抗之力的对手一连向后推了五步,在确定已经离开尹卓分从左右袭来的飞刀攻击地点,应劭的身体又是挡在自己前面后,右拳迅如闪电的击向应劭的胸口,他有绝对的自信这一下足以震碎应劭的心脏。 可就在这时让他无法相信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拳头离应劭的胸口还有半个手臂长的距离时,应劭的胸口却喷出了一股血箭,在血箭中一柄极薄的飞刀透体而出。在这种近乎贴身的距离下又正在向前一拳全力击出,就算是洛鬼或者淮侠也是绝对无法闪避的,宣若镜只来得及下意识的用自己右拳砸向那柄飞刀的边缘稍稍改变了它的飞行轨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满布应劭血迹的飞刀闪着寒光没入了自己胸口。这时宣若镜身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才传来尹卓另外两柄分从左右绕过去的飞刀相撞的一声清脆交击声。 宣若镜只觉得绷紧的全身突然在胸前被戳出一个裂隙,力量马上开始急速外泄,想咬牙再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应劭做出致命一击时,黄群双手连转,带起刀链形成一个弧圈牢牢的捆住了他的身体。发现已经使不出足够力量挣脱被缚在两侧双手后,宣若镜心中暗叹一声,极不甘心的跟面前的应劭一起倒了下去。 第七章 彩云归处 - 洛淮 - dzpper () 尹卓强忍住腿伤靠着坚韧的意志最后连续投出了六把飞刀,在终于命中宣若镜后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直愣愣的向后倒下。宣若镜最后的那名手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不过黄群向倒在地上的宣若镜和应劭处飞奔过去的动作还是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同伴,赶去支援自己生死未知的首领。 黄群离倒下的应劭和宣若镜处的距离显然要近得多,不过他在跑到应劭的旁边后却停住了脚步。黄群本来的想法是不管宣若镜是否毙命,先给这个可怕的敌人补上一刀以策万全,但当他准备出手时却发现宣若镜那名正赶过来的手下脸上发疯一样的神情。如果宣若镜真的死了,那么黄群和宣若镜那名手下在接下来必然会发生一场只有一个人会活下去的战斗,而不论活着的是谁,肯定不会留输掉的那方现在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同伴活口的。也就是说不管宣若镜现在已死或是自己去把将他杀死,面临的结果都是自己要在一场只有五成把握的决斗中以自己,应劭和尹卓的命去赌倒下的宣若镜,他仍然站着的那名手下还有四肢被应劭割伤的手下的命。 宣若镜算得上是周克明的左膀右臂,而且很可能是这次镇东军在宁界一切行事的首领,从大局上来说以自己,应劭和尹卓的三条命去换他的命怎么算都是值的,换在这次战斗开始之前面临这个选择黄群肯定是会立即出手。可在跟尹卓和应劭并肩战胜了宣若镜这个强敌后,黄群现在的心底的想法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既然现在三人都可以依靠智谋和合作还有一点小小的运气战胜宣若镜,那么数年之后,难保不会变得比他现在更强,这样的以一换三就不那么合算了。 盘算着这些的黄群一时有些纠结得下不了决心,于是他举起手中的刀刃指向地上的宣若镜示意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的宣若镜那名手下停在原地。那名宣若镜的手下知道黄群现在出手的话自己无论如何来不及阻止,在宣若镜生死未知下面对这个威胁只得硬生生停下了脚步,不过至少他心里燃起了一线自己的首领仍然活着的希望,紧握手里的武器密切注视着黄群的任何细微举动。 昏迷在地上的应劭**的上身沾满了地上的淤泥和污水,黄群先检查了一下他最严重的左胸剑创,简单的止血清理了一下伤口包扎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小心的移到不远处一个较干燥的地方躺好,才又回到宣若镜旁。黄群在宣若镜旁蹲下的动作引得远处宣若镜那名手下一阵冲动,不过他只迈出一步就被黄群瞪过去满是威胁的一眼止住了身形。宣若镜受伤极重但并没有死,他最后的一拳虽然只是让尹卓的飞刀有了一个非常小的偏向却幸运的保住了自己的xìng命,确认这一点后黄群皱起眉头,又回头看了看昏迷的应劭和倒在地上的尹卓,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 站起身来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渍,黄群向宣若镜那名已经是心急如焚却不敢妄动的手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宣若镜的这名手下显然也是见惯世面的人,见黄群的链子刀仍然指着地上的宣若镜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说,于是不情愿的在一个双方能比较容易交谈却又不会引起对方jǐng戒的距离再次停住了脚步。 黄群露出一个微笑,毫不避让的跟对方直视:“现在形势好像是我比较有利。” “能杀掉你们三个,足够了。”那名手下看了一眼黄群身后的应劭和尹卓,声音异常冰冷。 黄群知道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以求淡化宣若镜xìng命在自己手里这个劣势,否则早就已经发动进攻而不是站在几丈外跟自己说话,闷哼一声道:“口舌之争没什么意义,你有没有放倒我的本事大家心里清楚。” 那名手下眼中凶光闪过,看了看地上自己的首领,“说你的条件。” 黄群半蹲下身体,小心的拔出宣若镜胸前伤口的飞刀,然后在他衣服上撕下一截包扎好,站起身来:“怎么盯上我们的?” 那名手下脸sè大为缓和,不过仍然保持着冷漠的语调:“到云州的路并不多,东边的就更少,我们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黄群点点头,这只是个他让双方缓冲一下的问题,周克明既然在宁界有支持者,宣若镜又先他们而到宁界,被发现行踪并不难解释。抬头看了看天sè发现一片灰蒙蒙下根本无从判断时间,黄群皱了皱眉头,接道:“这么说现在云州这块,你们的人手不少。” 实际上这是谁都能推测出来的,那名手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黄群的本意也并不在此。咳嗽一声,露出一个冷笑:“可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如果你是我的话,要怎么样才能保证自己之后的安全呢?” “我们是敌人。” “入云州城为止,我的要求并不高。” “你相信我?” “当然不,就像你也不会相信我,所以我需要你做两件事情来让我相信你。” “什么事情。” “首先我们都有同伴需要照料和休息,天亮以前都不能离开。不过宣若镜必须在我手里,当然我不会伤害他,否则你也会找我拼命。另外你们应该有六匹裹蹄的马藏在附近密处,我要三匹。” “我必须先确认宣将军的伤势。” “当然。而且你不必担心天亮后尹卓恢复气力帮助我,他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行动力,我失信的话你只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缀着我们,然后等机会召集你的同伴。带着两个受伤的人绝对跑不掉,我不会选择那么蠢的做法。”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天亮以后我们向前走,你必须往回走,这样你出去后再通知同伙追来的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我们进云州城了。” “宣将军必须保持在我的视野里,如果你做任何手脚的话......” “这只是份交易,大家各取自己想要的,天亮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当然,我也是一样。” 见对方犹豫一会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黄群心底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当即退开几步,“希望你们的马不要藏得太远。” 黄群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连坐起身都做不到只能虚弱的躺在地上喘气的尹卓,叹了口气:“你真够狠。” 雨已经停了,宣若镜躺在旁边他手下从马匹上的包裹中拿出的一张羊皮上,他的手下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燃着另一个火堆照顾着那名四肢都受伤不轻的同伴。尹卓闭上眼睛似乎不想说话,但终于又睁开:“不是我。” 黄群一愣,回头看了看仍然靠在树干上昏迷着的应劭,把尹卓也从地上扶起来靠在一棵树干上坐好,想了想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计划好的?” 尹卓接过黄群递过来的酒壶先浇了一些在自己腿上的伤口处,嘴角哆嗦中赶紧灌了两口,连吸几口冷气缓了一缓,把酒壶还给黄群:“他中了宣若镜那一脚后,站起来后装作体力不支靠过来让我扶住他,那时就趁机贴着耳朵告诉了我他的计划。以宣若镜的实力,我以旋转手法投出的速度最快的飞刀都根本伤不了他,只能是出其不意,所以应劭决定用他的身体挡住宣若镜的视野,然后我用飞行速度虽慢一些破风声却很小难以被察觉的直线飞刀穿透他的身体攻击宣若镜。”自嘲的一笑,尹卓接道,“但是他显然太高估我了,人的身体这么强的阻力,我的飞刀就算能勉强穿透过去,也不可能再有多少杀伤力。不过也许他在中宣若镜那一剑前醒悟到了这一点,拼死拔出了剑把那个伤口对准了宣若镜的胸前要害,我才有机会让飞刀穿过他身上那个被宣若镜造出的唯一没有血肉阻碍的缝隙。我奇怪的倒是你,他根本就没有跟你靠近交谈过,你们是怎么配合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感觉更多的是他在配合我。他好像能看出我每一次动作的想法和意图,然后恰到好处的去帮助我完成,我根本不用想其他的,只要尽情的发挥就行,除了最后缠住宣若镜长剑的那一下是用眼神传达了他的意思,也许这就是他的奇异之处吧。你的伤势怎么样,能骑马吗,天亮后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你照顾好他就行。”尹卓看了看应劭,闭上眼睛。 虽然冬天的太阳升起的晚,破晓的曙光还是到来了,在雨夜后的清晨,透过林间树枝缝隙洒落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黄群嘴角挂上一丝冷酷的笑看向对面宣若镜那名手下,发现对方也正看向自己,于是站起身来,提起昨夜激战时被自己链子刀缠住而获得的那把宣若镜的长剑,走到地上的宣若镜旁,毫无征兆的对准他昨天的伤口当胸一剑直插下去。 宣若镜那名手下瞳孔急缩,以一种让黄群觉得近乎是爆炸般的速度从地上跳起向自己冲来。黄群用链子刀展开防御圈,以一个弧线的角度从旁横向攻向对方,想要延缓一下对方愤怒下这种拼命的攻势。没想到对方不管不顾,借助跑动之力脱手向黄群掷出手中长枪,然后反手一把正好抓住链子刀刀刃后的那段锁链,把链子刀的刀刃当做短刀,配合投出的长枪直砍向黄群。 见对方竟然奇迹般的抓住了自己不断变动位置的链子刀最大的弱处,黄群心中暗骂一声,却也对对方这次的好运无可奈何,侧身闪开对方投出的长枪,顺手拔起长剑,带出一蓬血花迎向对手。 惯用链子刀长度远程作战的黄群并不擅长近身搏击,而且还要先避过投过来的长枪这件算不得暗器的暗器导致蓄力动作并不完美,不过现在对方手持的链子刀刀刃也比他的称手兵器长枪要短上一大截,加上宣若镜长剑的长度优势,双方这次白刃交击的结果只是不分伯仲,各自闷哼一声错身而过。黄群正想喘一口气后开口说话,没想到对方把手握的链子刀刀链用力向身后一拉,带得手握另一端刀链的黄群不由自主的向回踉跄过去。 见对方借着拉刀链的反弹之力又向自己冲来,黄群知道这次自己猝不及防下被对方这一拉形势比刚才更加危险,后退的话只会让对手的这一击更加有效,于是把心一横顺着对手拉拽的那股力量也向前冲去。对手借助刀链的这一次攻击显然是在刚才错身交击之前就已经想好的计划,抓住了黄群把剑插进宣若镜伤口时习惯xìng用右手使剑换把刀链末端缠绕到了左手上的这个小失误,使黄群的左手受力后整个左半身不受控制的斜在了前面。 由于双方距离过近,转眼间黄群已经到了对手蓄意而为的链子刀刀刃攻击范围内,而他在反作用力下摆向身后的持剑右手已经来不及发起攻击。在这死亡近在眼前的一刻,黄群缠着刀链的左手猛向后一拉,借着这一点力量迅疾无比的抬起右脚向对手小腹踢去。 对手为了破解黄群的链子刀不得不放弃了手中惯用的武器长枪,这才逼得黄群为了闪身躲避使不出后着从而被他行险成功抓住链子刀刀刃,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自己手里也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刀刃,而黄群手里还握有宣若镜的那把比一般长剑都要长的剑锋。宣若镜的长剑比链子刀刀刃要长得多,在正常情况下的交锋中占有不小的优势,因此对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利用黄群不愿放弃自己武器同时也是为了不被链子刀反过来攻击自己的想法而没有松开手中刀链的机会,把双方的第二次交锋距离尽量的拉近。可是他没有想到确实中了他的计策已经无法使用长剑突刺的黄群会选择用腿来弥补现在攻击距离上的劣势,这使得他辛苦创造的优势瞬间落空。 本来在对手的计划中利用手中刀刃长度击中黄群后只要继续向前从黄群的身旁左侧穿过,就足以应付中刀后的黄群唯一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右手长剑挥砍,可现在黄群全力踢来的右脚明显比自己的手臂加上短短一截刀刃还要来的长一点,无奈下只得扭动身躯调整姿势在身体避开要害的同时也是一脚向黄群踢出。两声沉闷的重击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响起,黄群和对手都向后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一时间只感觉全身发软站不起来。 黄群中脚的部位传来剧烈的疼痛,似乎骨头错位插进了肌肉里,不过他知道这是决定自己还有应劭和尹卓两人生死的时候,以自己的情况来看对方也一定并没有丧失战斗力。忍住剧痛咳嗽两声出了一口浊气后黄群迅速站起身来,不过左腹那种如同整个肌肉被撕裂开来的感觉让他还是条件反shè的用左手护住了那里。见对手也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黄群勉强挤出一个非常虚假的微笑,把右手的长剑插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以节约一些体力,道:“我并没有打算违约,你还要继续打吗?” 见对手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抓紧机会急速的喘气想多恢复一些体力,黄群知道对手认为自己是在拖延时间,对对手身旁不远处的宣若镜努努嘴道:“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并没有杀他,只是加重了他的伤势而已。” 对手眼中神情一动,不过终忍不住慢慢移动过去,探身查看宣若镜的伤口,黄群虽然从对手对宣若镜的重视推断有八成以上的机会他接下来只会顺着自己计划中的安排去做,但毕竟是决定自己xìng命的时候,心跳还是急速加快。现在链子刀已失,从刚才双方的两次近身交锋中黄群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是对手的胜面较大,而尹卓刚才并没有发出飞刀支援自己证明他的伤势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得多,万一对手被自己的计策激怒不计后果的跟自己拼命,今天的结果就只能说是凶多吉少。 对手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已经被黄群分出来拴在他们休息那边的三匹马,言语中压抑着强烈的愤怒:“你算得真狠!” 黄群决定改变强硬的态度,略微缓解对手的情绪,叹口气道:“我也是迫于无奈,不这样做逼你尽快带他去治伤,只要你半路上通知同伙来追击,我们绝对走不到云州。就像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相信你。” 对手小心的重新包扎好宣若镜的伤口,把他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架起来,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平静的道:“我知道你叫黄群,记住,我叫宗正辰。” 直到看见宗正辰把宣若镜和他另一名重伤的同伴驮在马上牵着走出视野外,黄群才舒出一口气,眼角一阵抽搐,掀开衣服查看伤势。左腹处的皮肤呈现一种紫黑sè,显示出宗正辰那一脚力量之强,黄群用手指轻轻压上去想查看骨头是否出了问题,但腹部的皮肤刚跟手指接触就有一种贴到烧红铁块的剧烈灼痛感,疼得黄群立即把手指缩了回去,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宗正辰向回走到云州东南方那座卫城后除了找大夫外必定是第一时间通知同伙进行截杀,自己三人现在都身上带伤也急需药物和安全的藏身处,如果在云州以外的地方被找到绝对是有死无生的结局。黄群知道时间无多,把剩下的那三匹马牵过来,先把应劭横搁在一匹马背上固定好,然后帮助腿上有伤的尹卓上马,最后自己准备上马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向回走去。 地上的痕迹清楚的显示着昨晚激斗的惨烈,宣若镜一方也只剩宗正辰一人受伤较轻,当然无力运走同伴的尸体,只能是就地挖了个坑草草掩埋。黄群走到尹卓昨天受伤的那棵大树旁,将宗正辰从同伴尸体上拔出扔在地上的两把飞刀拾起,然后四周环顾一圈,找到了应劭脱下的破烂上衣,掀开来,那个被他仔细裹在衣服里的淡紫sè小香囊居然并没有被雨水浸泡到。 拿在手里明显感觉香囊里面有不少东西,黄群用手捏了捏,里面似乎还有一颗珠子一样的东西,他把香囊放在左手心仔细观察,发现香囊后面似乎有字,于是转了过来,发现是一个金sè的“香”字,用丝线绣成应该是出自女子的手笔。回头看了看远处马背上仍然昏迷着的应劭,黄群打消了突然兴起的那一点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的好奇心理,小心的塞进自己的包袱放好,最后检查了一遍四周有没有遗漏。 “你的刀,虽然不知道你身上一共带了多少,不过多两把总是没有坏处的。”黄群轻轻带过了自己回去的真实目的,尹卓也没有多问,接过后收进了衣袖内。 带着重伤的应劭和尹卓黄群不敢放尽马速,不过在出这片山岭之前三人倒是也没有再遇到意外,这里毕竟是宁界的土地,就算有支持者提供情报和眼线能找到黄群他们的踪迹,周克明除非得到宁界皇帝的支持,否则截杀也只能暗地里进行。而在当前这种微妙形势下且不说宁界皇帝本身态度如何,就算他真的是偏向周克明也不可能允许对方在公众场合采取行动,毕竟洛淮的国力仍在,北诺,铁甲旅和洛西营这仍然被洛淮皇帝掌握着的三大主力威慑力绝对不可小视,除非打算公然跟洛淮撕破脸面进行全面战争,否则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立场从中渔利才是最宁界最有利的办法。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我突然发现用这两句诗来形容云州实在是太贴切了。”黄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出山岭后是一片平原,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地平线上那座号称凌云仙境的宁界都城云州。这时已近中午时分,晨雾受太阳照shè向上升腾,远处看来恰好在云州城上空形成了一片云蒸霞蔚的金顶,配合上看起来rǔ白sè的城墙和几座耸立的圆柱形高塔,让人不得不怀疑那里住的到底是凡人或是天仙, “宣若镜昨晚只带了五个人,是因为那五个人每个实力都不在我们之下,加上他自己,正常情况下绝对足够对付我们,但想来还因为他需要人手守着其他的方向,所以我们就这么进城去必然逃不过他的眼线。昨晚我们在敌对关系外又结下了人命的死仇,现在大家都有伤在身应劭又特别严重,不预先想好对策这美景我们就只能看这一次了。” “尹兄难得会说这么多话。” “现在能说话的只有我们两个,而且,我不想死。”尹卓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是否因为马背的颠簸而有损。 黄群发出大笑,但很快就因为牵动左腹肌肉而不得不停止,看向尹卓:“你受伤太重所以没有jīng力去仔细思考现在的情况,我昨晚正好跟宗正辰大眼瞪小眼互相防备了一晚没有睡过,又受伤最轻,已经拟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其中一部分,就是我刚才说的当时明月在,刘轻月小姐。”顿了顿,见尹卓只是在沉默的等他说下去但没有追问的意思,走出山岭后面对空旷之地下心情大好下促狭的道,“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说出怕死来。” “只是不想死得没有意义而已,你昨晚跟宗正辰妥协时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想到尹卓昨晚是最先拼着自己受伤寻求扭转己方劣势的,而且以保持距离远程移动攻击为主的他伤了腿就等于是完全没有了保护自己的本钱,这等于是把信任和xìng命交到了自己和应劭手里,黄群觉得不好再跟他开玩笑,肃容道:“虽说需要的时候我们都能慷慨赴死,不过能活着的话,谁又想死呢。我们去云州的目的只是打听情报和防止周克明占得先机,现在yīn差阳错下跟宣若镜火拼一场让他受了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复原的伤,而他极有可能就是周克明派来这边的首领。只要能查实这一点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大半,所以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除了查探这一点外,就是怎么保证自身的安全。” 尹卓沉默的点了点头,道:“现在最大的麻烦是我们都受了伤,我的伤没有半个月以上不可能痊愈,阿劭的情况应该更糟。” “对,我们三个人的伤轻重不同,进城后可以据此分别处理。”黄群看了一眼仍然没有恢复知觉的应劭,“阿劭的情况最不乐观,说得难听点他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拖累,所以进城后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给他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就没有比轻月小姐的哥哥,也就是阿劭的师叔刘友渔先生那里更合适的了。既然清远阁主说他能为了帮助知行先生违背师命留在云州,应该不会拒绝收留阿劭。把阿劭托付在他那里可以一举三得,一来阿劭没有任何洛淮的正式官面身份,刘先生收留阿劭,无论周克明或者宁界支持他的人都没法从中找到什么把柄,他们也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阿劭而得罪刘先生,阿劭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二来刘先生是清远阁的弟子又是宁界重臣之子,就算他本身不通医术也必然可以找到高明的医师,阿劭的伤势恢复更有保证,三者,阿劭在刘先生那里,知行先生来了以后就有了一个去见刘先生的合适理由,到时可以显得不那么唐突。” “我和你呢?” “你的腿受伤行动不便,暂时也做不了太多事情,我的想法是你藏身在洛淮的使馆里。你有淮昱将军手下将官的身份,待在那里不会有问题,还可以借助使馆的力量和渠道做些事情,并且为淮将军他们的正式使团到来做好安排。只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样才能保证你在那里的安全。虽说使馆有洛淮军士和宁界派驻的卫兵,但现今的情况下难保敌人吃这么大亏后不会铤而走险报复。” “我有淮大司马的信物,可以行使洛淮在这里的外使权。给宁界略微施加一些压力后,他们怎么都不会放任在国都里有人聚众围攻他国使馆这种事发生的。如果单个刺客的话,只要我小心些应付起来应该没问题。” 黄群注视着尹卓,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知道他是认可了自己的计划,因为确认了自己该做什么,觉得不需要再有交流所以恢复了平常的习惯,也看向前方的云州:“把你和阿劭护送到预定的地方后我会跟杜云归联络,借助洛西营藏身。如果你那边有什么新发现用约定好的暗号通知我,我会想办法找你。” 尹卓垂下眼皮:“你的伤也不算轻,小心。” 黄群在马上检查了一遍固定应劭伤口和身体的绳索,轻挥了一记马鞭:“大家是同伴,昨晚我做的最少,现在也该弥补一些了。” 第八章 落花逐流 - 洛淮 - dzpper () “你想好怎么向父亲交待了吗?”绿衣女子如水的美丽瞳孔中映照着身前不远处青年略显出些惆怅的身影。 刘友渔一时间心神有些松动,不过自己妹妹的倾世容颜让他立即回复了决心,点头道:“不,暂时不要让父亲知道,先藏在后院,今晚我会秘密把他运到城南我们家的老宅。小时候我们偷挖的那个地下室应该没人知道,是个安全的地方,水和食物都有。” 水和食物都预先准备好了,看来自己的哥哥早已下定了决心,刘轻月别过身躯,还是尽最后的努力道:“这样会拖累家里的,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轻月!”刘友渔打断了妹妹的话,“就算没有胡展鹏的事,我们家继续这样下去也早晚会出事,父亲虽然一向都跟各派系都保持着距离,可他毕竟手握着中下层官员调动的权力,不会有人放过他的。如果是在洛淮,凭借皇帝的器重还可以保我们家平安无事,可是在宁界皇帝并没有洛淮那么大的权力。我们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被一方拉拢,与其这样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所有这些一次xìng解决掉。胡展鹏居然敢公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口气绝不能忍,不论是为了家里,还是你。” 刘轻月俯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年,咬住嘴唇道:“我送他去吧,哥哥你还没有从清远阁完成学业,不方便介入。阁主如今就剩下你和益之两个学生,益之的身体一向都不太好,为阁主和宁界打算,你都不能步陈师兄的后尘。” 刘友渔沉默一会,点点头道:“家虽重,国为大事。不过才发生过胡展鹏那件事,又是夜路,让花儿跟着你。” 刘轻月像小时候一样站到刘友渔跟前,低下头搓着手指:“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生得丑一些,就不会给家里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了。” 刘友渔勉强自己笑了笑:“这不是你的错,而且生得漂亮根本就不是错。父亲在朝为官,就算没有你我,也是免不了这些事情的,现在只是那些好sè之徒集中了目标而已。说起来,如果你只是个寻常家的女儿,想必烦恼也会少得多,相信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的。” “可是我待会该找个什么理由呢,父亲不会让我晚上一个人随便出门的。”刘轻月两条秀眉向中间靠拢,在毫无瑕疵的前额下方挤出一条浅而好看的细纹。 “我已经想过了,晚上夕颜在云台会有表演,我跟你一起过去。半路上你只需要借口去户部尚书家找苏小姐一同前往,就可以顺路经过老宅,然后再到全尚书家找苏小姐一起到云台观赏演出就不会有人怀疑。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回来,也比较安全。”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突然在刘轻月脸上一轮忍不住的笑意中荡然无存,她仔细的盯着哥哥的眼睛,俏皮的道:“嗯,为什么不是你去接苏依姐姐呢。而且王家小姐跟我更熟络,也是在那条路上,可你偏偏让我去接苏姐姐。” 刘友渔脸上立时显得有些尴尬起来,避开妹妹的眼睛看向她身后强作镇定道:“我只是见你最近都跟苏小姐往来多些,又是顺路所以想到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你要能把王家小姐也请出来当然是更好。” 可刘友渔本来的打算是自己去,这用意就其心可昭了,刘轻月当然没有再揭自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哥哥私下计较的老底,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温柔的道:“不取笑你了,不过不要怪妹妹我直说,苏姐姐好像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全叔叔也是更想把她许配给许家的其言公子,虽然其言公子一直没有什么正式的表态,不过我还是觉得哥哥你并没有什么机会。今晚我会把苏姐姐找出来的,至于怎么把握就全看哥哥你自己了。” “只是觉得很谈得来而已,你也知道哥哥是个一切随xìng的人,最大的愿望是能学到天下所有的知识,而且我跟苏小姐的年纪差得有些大,其实也没并没有作多少打算。不多说这个了,我先去找花儿。”从自己妹妹这里亲耳听到这些话让刘友渔情绪有些低落,他当然不会怪自己妹妹,实际上她说的刘友渔在之前的几次接触中也早就感觉到了,只是内心里有些不愿意承认, 花儿年龄跟刘轻月相仿,但脸上现着一股任人都看得出来的风霜之sè。有着可称jīng致细巧的五官,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女xìng柔美的感觉,甚至连收养她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刘远长和他的女儿刘轻月大多数时候都会把她误看作一个家将,而忽略掉她少女的身份,却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虽然两人其实都是分别当花儿作自己的女儿和妹妹。不过花儿知道他们会这样是因为自己很少跟他们交流的原因,她也没有刻意的去改变这一切,只是自然而然的,在整个刘家只跟真的每次都能把她当做亲妹妹看的刘友渔关系最为亲密。 花儿是个刘家捡回来的孩子,在十多年前一个新年前夕的晚上,带着一双儿女游览云州夜景的刘远长夫妇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只有几岁大小的刘友渔立即循着哭声在一滩污水旁找到了裹在脏兮兮的襁褓里脸已经冻得青紫的花儿,之后也是在他的坚持下,刚刚生下刘轻月不久当时只是云州小吏的刘远长夫妇不惜变卖家产重金请来名医保住了花儿的小命。因为裹着花儿的襁褓上绣着很多盛开的小花朵儿所以刘远长就给她起了花儿这个小名,叫得顺口了后也就没想过换。虽然有过那样的不幸,但幼年的花儿在刘远长一家刻意隐瞒身世的保护下除了眼睛是蓝sè的以外和同龄的孩子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非常的活泼开朗,直到六岁那年,花儿突然神秘的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孤僻,并且老喜欢一个人偷跑到城外去几天几夜不回。刘远长那段时间正好处在官场的一段低cháo期,被势利的上司打压,整个刘家都过得很不好,于是在教导甚至打骂过花儿都无果后也就放任她不管了。好在刘友渔跟刘轻月两兄妹都乖巧懂事,刘远长夫妇就当放弃了花儿,只有刘友渔会在每次刘远长打花儿的时候帮她求情。就这样过了十年,花儿早就已经不再夜不归宿,刘家上下也习惯了她不对人言的早出晚归,只是刘远长在遇到贵人官场步步高升后终于想到了当年对花儿管教的错误,开始加倍的对她好,但双方之间已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虽然都知道对方其实对自己很好,但无论是刘远长还是花儿,在相对之时都找不到话来说,久而久之这种奇怪的气氛也就被默认了下来。 至于花儿身负的高强身手被刘家发现则只是在几年前,刘远长还在刑部担任侍郎的时候,因为秉公断案得罪了一名官员,对方为了脱罪找杀手前来刘家灭门。刘友渔当时已经前往清远阁,刘远长夫妇以为自己跟女儿必死的时候,花儿就像一缕轻烟一样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几个照面下就杀死了那几名杀手。事后刘家所有人当然都想到了花儿那些rì子的神秘失踪大概是发生了些什么,但花儿没有趁这个机会解释,他们也就没有去问,只有跟她关系最好的刘友渔回来后代表父母和妹妹跟她道了谢。有了这件惊险的事情刘远长夫妇跟花儿的关系近了不少,虽然话仍然很少,但刘远长夫妇至少是知道了花儿没有怨恨自己,之后为了家里的安全,便借审理这次案件之功得到皇帝的赏识的机会申请调到了吏部,更被加升为尚书。从此以后,虽然也跟其他同等官位的官员一样刘府招收了不少亲卫,但刘家的人都知道,在刘友渔不在的时候,会有花儿保护这个家。 这时的花儿刚从外面回来,和往常一样对刘府大门处的守卫略一点头答礼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几年前升任吏部尚书搬来这所从外调的同僚处买来的新居后刘远长想给花儿修一座像刘轻月那样两层的闺阁,不过被花儿拒绝了,最后只是选了一间比较偏僻的房间作为自己的闺房。那次刺杀事件之后刘家上下除了感恩戴德外心底对花儿都多了一点莫名的畏惧,刘远长也就没有坚持,不过暗中叮嘱管家把附近的房间都空了一些出来,让不爱喧闹的花儿闺房环境能够在不显冷落下会比较安静。 花儿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并不怎么高大但站得笔直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闺房外若有所思,脸上罕有的露出些许温馨之意又马上被冷漠覆盖,平静的走上前去请安:“哥哥好。” 整个刘府之中也只有花儿一个人可以走到刘友渔背后才被他察觉,刘友渔带上笑容转身道:“花儿回来了。” “嗯,哥哥等我很久了吗,先进去吧。”刘家现在的府院虽然比之前那间几进的房子大了许多倍,但在京城来说也只是中下等的规模,府内无论从哪到自己闺房都要不了多少时间,刘友渔这样等在这里一定是有特别的事情,所以花儿也没有在外面多说。 “我也只是刚过来找你,见你不在,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你这边比较安静,所以站着想些事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不是第一次进花儿的闺房,而且对方理论上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刘友渔心里多少总是觉得有些局促,仍然像以前一样只是贴着椅子边挨坐着。 花儿给刘友渔倒上茶水,坐到他对面挂上少许只有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出现的笑容:“哥哥知道我的门是不锁的,直接进来坐着就是,何必那么拘谨。”见刘友渔一笑置之,花儿掩藏起了心思,“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轻月她晚上要去云台看夕颜的演出,途中还要办些事。最近京城里不大太平,所以我想你陪她去一趟,顺便你们姐妹也很久没有相处的机会了。”刘友渔知道花儿对这类事情不会有什么兴趣,加上细说也很麻烦,就以办些事掠过去了。 “好,不过姐姐怎么去,还有怎么回来?” “我会跟轻月一起坐马车出门,然后在醉仙楼那里分开。你跟轻月经过老宅那条路后接上全府的苏小姐,我们在云台外面会合,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先送苏小姐回家。” “哥哥好像说到那个苏小姐的时候声音变得有些特别。” 没想到刘轻月外花儿也会跟自己这么说,刘友渔醉心学问一直无暇顾及男女之情,今天被两个妹妹先后揭破心底好不容易泛起的一点涟漪,特别是花儿这么说尤其让他觉得有些面红耳臊,羞涩紧张和一些气恼之外也不由感觉好笑,随口道:“花儿也快到出阁的年纪了,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哥哥帮你留意一下。” 花儿没有答话,略垂下目光,把脸偏开少许,脸上竟染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红晕。 刘友渔一呆,一半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己会对花儿说出这带着些调笑的话语,一半也是为花儿首次露出的这种神态,他仿佛惊醒过来花儿不但是自己的妹妹,也已经是一个正值青chūn的妙龄女子。刘家上下连刘友渔都是这一刻才留意到这一点,其他人当然是更不会发觉了,刘友渔暗骂自己几声,决心这件事过去后一定跟父母商量为花儿的婚嫁cāo些心。不过想起跟父母谈到这些又会被抱孙心切的父母催促自己,又是一阵头疼。刘轻月的提亲者每天是要把门槛都踏破而且年龄尚算稚嫩刘远长夫妇丝毫不为她担心,至于刘友渔虽然也有不少媒人上门,可介绍的姑娘他都看不上,不肯将就加上年龄大出刘轻月一截又是刘家唯一的男丁,每趟从清远阁回来都免不了耳边啰嗦。 刘友渔长出了一口气,把这些烦心事先抛开,看着妹妹道:“花儿,你既然不说,那我就猜猜看,不满意的话你记得告诉我,否则找到的人不合你的意我可不管。”见花儿没有反对的意思,刘友渔思索着续道:“既要一表人才,又要文武双全,只有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能配得上我的妹妹,嗯......我这里还真有一个,正好今天晚上有机会能见到他。” 花儿突然睁大眼睛看向刘友渔,惊得刘友渔怔在了那里,忙回想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花儿面容一转,恢复了平静,轻声道:“哥哥不用想那么远,我自有自己的想法。” 刘友渔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想起清远阁的同窗师姐当年出嫁前的情境,只得估摸着道:“女孩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花儿只要心中有了人选尽管告诉我,不论是谁,哥哥一定都会支持你。” 花儿将手放到桌上围成一个圈,湛蓝的瞳孔闪动着窗外夕阳映照的光辉,愣愣的道:“哥哥真的不用为我cāo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麻烦哥哥跟厨房说一声,晚饭帮我送到房间来,轻月姐姐出发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 刘友渔关切的道:“那晚上还是不要陪轻月去了,也不是太要紧的事,你好好休息就是。” 花儿望向他:“没什么的,晚上我会保护好轻月姐姐。”见刘友渔仍然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嘴角挂上微笑,“哥哥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只是我有些饿,所以不大有jīng神,哥哥让厨房早些给我做点吃的就好。” 刘友渔觉得心里有些什么莫名的触动,不过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妹一向都比较古怪但却是无比坚强,而且晚上的事情风险并不算大,于是细心为她掩上了门。 刘轻月跟花儿的关系比起刘友渔要差一些,不过因为年龄相仿的缘故也不至于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只是马车里的刘轻月说得多而花儿答得少。醉仙楼前跟刘友渔分开后花儿突然用力嗅了嗅,道:“有血腥味,是不是下面那个人身上有伤口,可能崩开了。” 虽然没有跟花儿细说,不过刘友渔和刘轻月也没有刻意瞒着花儿,所以刘轻月对花儿知道马车的暗格里有人丝毫不以为意,她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但她相信花儿,马上让御者停下马车,打开暗格。车厢内虽然宽敞,但暗格打开后也剩不了多少地方,花儿见刘轻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道:“姐姐你到外面等一会,我来处理就可以了。” 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刘轻月抱歉的对妹妹笑了笑,走出了马车,驾车者是刘友渔多年的心腹,虽然并不知道此行的内幕却也不会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在那里。 老宅已经不远,这一片都属于云州的旧城区,比较荒凉而且没有什么灯火,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并不足以驱散黑暗。刘轻月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探身掀开车帘,见花儿正在仔细给那名在依山入海时见过的少年重新包扎被马车颠簸开的伤口,估摸着还需要一点时间,皱眉道:“他的伤怎么样,很严重吗?” 花儿没有回头:“伤口位置倒不算致命,不过这一剑刺入的力道太强,震动了心脉和内脏,加上失血,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好在他在受伤不久伤口就及时得到处理,否则延误下来就得躺上半年,现在有了大哥的医治,三天以内应该就可以下地走路,不过伤口完全愈合和左臂恢复力气怎么也要半个月以上了。” 刘轻月正待再问时,马蹄声在僻静的这条道路后方响起,不禁脸上神sè一变,示意花儿继续的同时关上车帘,站到马车旁等候明显的不速之客到来。 从后而来的骑者有十多名,为首者一脸纨绔之sè,身形虽然高大脸上却是一副酒sè过度之相,尤其那双眼睛总是不住转动,让人一见就觉得不是可信之辈。为首者见到刘轻月立时双眼一亮,先环顾一周后才挂上讨好的笑容道:“刘小姐,胡某上次多有得罪,这里赔礼了。不知道小姐夜里在此停留所为何来,但有可用得着胡某之处胡某无不甘心如饴。” 刘轻月一见他就没有好心情,特别是想起上次被他大庭广众之下强拉手臂献礼之事,更是气恼,只是对方家里手握兵部大权皇帝非常倚重,他大哥更是驸马之尊,他爹胡侯又跟太尉乐以轩交好,自己家也只能忍气吞声处处小心避让。强压下怒气,刘轻月淡淡道:“承蒙胡公子关心,轻月只是马车出了点小问题,现在已经修好,正要上路前往全尚书家,公子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先行吧。” 这名为首的骑者就是宁界兵部尚书胡侯的小儿子胡展鹏,在云州以纵情酒sè而闻名,早就贪慕刘轻月的美sè,只是刘轻月的爹刘远长现在官位上跟他爹胡侯份属同级,无法以权强压而只能跟其他仰慕者一样走正途追求,只是他连续托人上门提亲了七八次都被干净利落的回绝掉。上次终于借酒醉之机强行拉住了刘轻月要送上聘礼并且有轻薄之举,结果被对方打了一耳光后逃了开去,并且刘远长直接在朝上告了御状。幸亏他驸马哥哥和太尉乐以轩周旋下把这件事丢给了廷尉唐曳治下的刑部处理。唐曳jīng细打算后,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不过明显兵部尚书,驸马加太尉的胡展鹏一方势力更为强大,身为吏部尚书的刘远长就相形见拙得多,最后以劝说刘远长下接受胡展鹏当众赔礼道歉了事。胡家从这件事里看出刘家的势力完全不足以跟自家对抗,加上为了拉拢刘家成为自己这一方的党羽,胡侯在这件事后不但没有怪罪胡展鹏反而鼓励他继续寻找机会生事。 现下三尉中国尉许勇年老体衰养病rì久,廷尉唐曳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而且私底下大有投靠己方之意,太尉乐以轩更是自己这一方的领头者,就算胡展鹏强行逼迫刘轻月把事情做成了,胡侯也有信心力保下儿子的小命。到那时刘远长女儿名节受损,跟自己彻底翻脸也只能让胡展鹏受些牢狱之灾下,大有可能选择忍气吞声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以全名声,至不济也可以沉重的打击这个吏部尚书。不过刘远长能做到吏部尚书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靠山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晋王,所以胡侯也告诫胡展鹏在没有把握下一定不能乱来,否则事情没有做成又让刘远长抓住把柄的话请出不参政事但对皇帝有重大影响力的晋王来,在没有打击或者拉拢到刘远长的前提下只会白白便宜了其他暗中觊觎的政敌。 在那次之后刘轻月加倍小心,正好刘友渔也有事需要有人代他到清远阁一趟,刘轻月就过去躲了一阵子,这让胡展鹏只能抓耳挠腮而无计可施,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不敢去清远阁造次的。不过胡展鹏今晚接到了一名神秘人的消息告诉他刘轻月已经回到了云州,并且刚从刘府出门,他在刘府周围本就派有人手监视,配合情报略一查探就详细掌握了刘轻月的行踪,从后追赶的半途中听说刘轻月跟哥哥刘友渔分开更是大喜,立即快马加鞭,只怕不能在路上拦截到她。 所以胡展鹏正好在这条旧城区的偏僻道上发现刘轻月俏立马车边的时候简直是心花怒放,他的本意原来只是能跟刘轻月同行一段作为护花使者博取一些好感,但刘轻月冷漠的回绝态度让他怒意渐生。时隔一段后再次见到佳人胡展鹏只觉刘轻月出落得更显诱人,己方人多势众,刘友渔的马车已经确然跟刘轻月分开而且他人明显不可能藏在马车里跟刘轻月共乘一车,那名驾车者的底子他也清楚不是自己这群手下的对手,当下sè令智昏,嘿嘿一笑,伸手就想拉住刘轻月:“我正有要事要跟轻月小姐商量,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刘轻月见他脸上神sè突然变得有异,心中害怕下尖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马车的驾者见到形势不对,明知不敌也准备挺身护主,这时一只看起来柔弱细嫩的手从车帘中伸出按住他的肩膀。花儿从车厢中走出来,像没有看到其他人似的对刘轻月道:“姐姐,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 刘轻月看着花儿,不过在她坚毅而不露出丝毫感情的双眼注视下只是小声说了句小心就走进了马车的车厢。花儿拿起手中弧度非常怪异的弯刀,向马车的驾者使了个保护刘轻月的眼神,站到胡展鹏和他手下的面前,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扫视了一圈,一言不发。 胡展鹏听说过刘府这名古怪的三小姐,不过就像云州除了刘家以外的几乎所有人一样从来没有见过她,虽然被她一眼扫得有些心中发毛,还是勉强开口道:“刘府的三小姐,从来只是闻名不得见面,今天真是幸运,是要和你姐姐一起跟我走吗?” “夜下男女有别,姐姐不愿意跟你多接触,大家还是各走各路吧。” 胡展鹏人虽纨绔,却并不是没有见识,已经从这些镇定的举动发觉花儿并不简单,不过他手下不少都是平rì里欺横霸市惯了的,加上早已得知自己少爷的心思,当下就有几人叫骂起来。 花儿到车窗旁平静的道:“姐姐,不要看马车外面。”转头面对胡展鹏:“哥哥让我不要伤你xìng命,不过你的手下他就没有叮嘱了。” 花儿走得不快但是很稳,就像散步一样朝胡展鹏和他的手下走过去。随着她的走近,胡展鹏和他的手下都只感觉一股寒意逐渐接近,似乎比这冬夜里的冷风更加刺骨,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当花儿走到已经下马的胡展鹏面前时,她看了一眼后方胡展鹏坐骑的眼睛,那匹马突然人立而起,如同见到猛兽般掉头不顾而去,在这匹马的带动下,胡展鹏手下的马匹也纷纷步其后尘,任胡展鹏的手下们怎么拉也拉不住。 胡展鹏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花儿,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上身不自觉的向后倾斜,有着发颤的说出了刚才刘轻月在他强逼下同样的话:“你想干什么。” “哥哥让我不要伤你xìng命,我不会杀你的。”花儿说完这句话就从旁边走到了胡展鹏身后,随即锋刃划破布帛的撕裂声和筋肉骨骼的摩擦声响起,伴随着不断的临死惨叫和间中的一两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胡展鹏完全不敢动弹,不过即使不回头去看他也知道后方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因为那些惨叫的声音都是他所熟悉的。在这个冬夜胡展鹏只觉得自己胸腔发热,心脏跳得像要破体而出,当身后那些属于地狱的声音很快的安静下来后,他双腿一阵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身上溅满血渍的花儿从他身后轻轻走过,脱下外袍,将手中的弯刀仔细的擦了擦,又用外袍的里子抹了抹脸,扔到地上,坐到马车的驾者旁边。随着车轮滚动,马车渐渐远去。 胡展鹏的双手撑到地上,只觉得一片滑腻,感官这时才从刚才的害怕中恢复过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同时发觉屁股下有很多暖湿的液体。他不敢去看,也分不清是自己失禁还是后面流过来的血,喉咙中一直堵着什么东西让他非常难受,用力的咳嗽想要咳出来,却只发出一阵呜咽声。最后他用力一拳锤在自己胸口,终于吐出了那口浊气,在尸横遍地的大道正中放声大哭起来。 第九章 云台未央 - 洛淮 - dzpper () “手底相当的硬朗,刘家果然不可小视。”一身夜行衣的杜云归拉下蒙面的黑布,长长的出了口气,眺望着远处正不缓不急驶离的那辆马车。 “长得也很好看,真想知道笑起来什么样。不过她的刀术以怪和狠为主,特别是那把几乎成一个圆形的弯刀,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黄群把身子向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左腹部能够舒服些。 “嗯,走得是比较偏的路子,也许是东脊哪个小国秘传的刀术。不管怎么说,她刚才杀人时展露的身手,绝对达到了洛淮宿将星的水准。”杜云归见黄群嘴角快速的的吸了几口冷气,目光下移到他的伤处,“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马车走得不快大概是想看看我们会有什么行动,以此判断我们的立场。既然刘先生已经有了这么周密的安排,我们似乎没什么必要再跟上去了。” 黄群把注意力转到仍然跌坐在路中间的胡展鹏身上,旋即摇了摇头:“把这小子抓起来拷问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打草惊蛇确实没必要,我们成功利用宣若镜手下气急攻心想要报复的机会找到了胡侯这条线,只要顺着查下去,应该能够挖出云州支持周克明那些人的详细名单,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运气确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 马车朦胧的灯火已经融入了夜sè的黑暗中,杜云归打出手势让他同来的手下撤退,黄群便也站了起来将刷上黑漆的链子刀缠回腰间。 不是运气吧,留在最后确认没有漏失的杜云归看着黄群,觉得这个少年的微笑中实在隐藏着太多的功利和冷酷。他在联络到自己后故意选择以一个会被宣若镜的手下发现的方式把重伤的应劭送到刘府,宣若镜虽然应该暂时没有指挥能力了,但他提到过的那个宗正辰是一定不会放弃报复的。在云州城里宗正辰一方的人当然不能随意出手,所以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利用在宁界盟友的力量来除去应劭这个伤员,这样无论是在刘家外面设置人手秘密搜索周克明一方布置的探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暗中跟踪刘家外出人员都有可能取得收获,果然成功的发现了云州的兵部尚书胡侯这条线索。虽说这种必要的牺牲杜云归也能够理解,但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明天我会联络尹卓。”黄群扫到了杜云归异样的眼神,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在意,转过身去。 杜云归看着他不太自然的步子,加快几步:“你的伤没有一两天的安静休养怕是很难复原,明天我去就行了。我们的人手并不充足,你需要尽快恢复战斗力。” 黄群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跟杜云归一起隐入一条小路。 “花儿,刚才那些人......”刘轻月yù言又止。 “姐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花儿湛蓝的瞳孔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脸上一片冷漠,掩盖住心里的波动,“不过姐姐的目的可能暴露了。” 刘轻月也想到了这一点,回头看了看暗格:“应该不要紧吧,那个地方只有我跟哥哥知道。” 花儿转过头来望着刘轻月,在姐姐的满脸疑惑下把头又扭向另一边,过了半晌才传来声音:“交给我就可以了,到全尚书家后姐姐就说马车路上坏了,坐苏小姐的车去云台,我会沿路跟着你到云台再回来处理这边。” 虽然跟花儿的感情没有一般人家的姐妹那样亲密,但刘轻月相信她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有比把应劭藏到老宅更稳妥的办法,便道:“那只有辛苦你了,全家到云台没多远,而且是人多的大道,我会邀上全家的全翔公子,有他和苏小姐随行加上哥哥也应该会接应,安全不会有问题。倒是哥哥叮嘱过今晚你一定要一起去云台,你办完事后留下李邦快些赶来,我和哥哥会在门口等你。” “我一个人比较方便,让李邦保护姐姐我也放心一些。”花儿把车帘掀开看了看外面,“快到全府了,为免全家的人看到马车起疑,最后一段姐姐还是走过去比较好,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从全府出发。” 刘轻月知道劝说不会有什么效果,只好让驾车的李邦停下,带着些无奈道:“哥哥真的很希望今天我们兄妹三人一起聚一聚的。” “姐姐。”在刘轻月下车后已经坐在御者位置的花儿突然叫住了她,在刘轻月惊奇的瞪着眼睛回头时,似乎有些犹豫的问道,“哥哥提过今天会有哪些他的朋友没有?” 刘轻月以为花儿想知道会遇到哪些人,来决定到底去不去,想到自己哥哥让她邀请苏依的心思,当然不会揭这个底,略微思索后答道:“哥哥倒是没怎么说,不过我想哥哥的朋友也不外乎许其言公子那一伙吧。对了,还有哥哥最后叮嘱我叫上的全翔公子,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一向外派在外地,现在新年才能回来一趟。” 在黑夜中刘轻月没有察觉到花儿湛蓝的瞳孔猛的一缩,仍然继续为很少出席社交场合的花儿介绍道:“说起全公子可是宁界军中着力培养的年轻一代,乐以轩太尉和皇dì dū很看好他将来能接过长羽弓手的指挥权跟洛西营的三名洛淮宿将星争锋。据说全公子在武将中更是难得的文才出众,妹妹你的武艺这么高强,跟全公子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姐姐路上小心,记得让李邦把刚才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哥哥。” 云州城外围城墙是一个正八边形,传说是神秘的开国国师依据地下某一极盛灵气的脉络而建,皇宫在主城内偏西的方向,而处在整个云州城正中间位置的就是云台,除了祭天以外也是各种节庆rì演出和集会的主要场所。因为设计独到的关系,整个云台的周围可以容纳过万观众,当然这仅是表示可以有这么多人看见正中间的未央台,除了在核心圈有限的那近千座位外,其他人能欣赏到的表演只能说是极为有限。不过即便是这样,每年云台的演出也足以成为宁界皇室亲民的一项重要活动,皇宫具体负责者总是不遗余力的邀请包括洛淮和东脊诸国在内所有能请到的艺术大家进行表演。近些年来跟洛淮摩擦加剧,东脊又相对偏远,宁界本国崛起红极一时的年轻舞姬夕颜就成了每年新年期间演出的不二压轴人选,虽然已经是连续第三年以夕颜为招牌,而且普通民众往往连她的歌声都无法听到只能看到一团人影在那里晃动,每逢夕颜登台的时候,云台周围还是会连难以看清未央台的角落都呈现人头攒动的景象,蔚为壮观。 这种场合当然也是极受云州城内青年男女们欢迎的,因为传统的关系,这也是一段他们可以为利益关系或个人喜好等等理由寻找心仪对象的时间。而普通民众在这些时候也能见到平rì里难得一见的公主贵妾们,大饱眼福,更曾有过一位公主在这里公开抛绣球征婚,成就了一段贫寒子弟跃龙门成为驸马的佳话。有这许多的典故和事迹,加上本身的吸引力,可想而知这种时候云台周围人流是如何的擦肩接踵。 现在刘友渔就站在专门为在朝廷有一定地位的官员们专门开辟的进场入口附近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神sè颇为严肃的听着李邦的耳语,不时皱着眉头。 欢呼声起,声势之大让刘友渔也不得不暂时停止听手下的报告,望向入口处。 这处官员专用的入口严禁平民使用,不过却只划出了一定的安全范围,很多喜好热闹的青年男女们就聚集在禁军把守的安全距离外最靠近的位置,因为不但可以近距离看到皇室宗亲达官贵人和他们的俏丽家眷,还是唯一有可能亲眼见到皇帝真容的机会。云台新年演出对民众开放的主要目的是拉拢人心,因此主管云州安全的云州府对这段时间这里民众的喧哗和大胆也会特别的容忍,久而久之民众对官员及其家属们入场时的评头论足和欢呼声竟成为了官员间评判各自在民间声望的一项趣谈。 听到如此震耳yù聋的欢呼声刘友渔本以为是吩咐李邦先来找自己的妹妹刘轻月停好马车进场了,看到的却是一名十仈jiǔ岁的轩昂男子,双眉上扬,鼻梁高挺,星目含笑,环顾一圈跟欢呼的青年女子们致意回礼,引得又是一阵噪杂。刘友渔见对方看到自己后笔直的走了过来,摇摇头,赶紧对李邦吩咐道:“胡展鹏才有上次的案子,这次绝不敢借此发挥,否则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他再次yù行不轨这个事实,胡家绝讨不了好去。你马上回去知会我爹一声,让他做好万全的准备,顺便派两个机灵点的人去现场看看情况。记得小心点,如果胡家有人在那里就立即离开,他们现在或者不敢动我和妹妹,对你们却不会手软。” 李邦答应一声,向已经走到跟前的青年男子行礼后离开。青年男子满脸笑容的对刘友渔行礼道:“刘兄,难得今天也有雅兴,为何不见令妹。” “夕颜的表演怎能错过,舍妹应该也马上就进来了。既然这么凑巧,其言不如待会跟我们兄妹一起坐吧?” 青年男子脸上呈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夸张的一躬到底:“刘大哥如此厚爱,小弟幸何如哉,只是今晚不知要成为多少家公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但既有此良机,就算是圣上今天要跟我换位置,我许其言也绝不会轻易妥协了。” 刘友渔没好气的笑了笑,正要跟许其言身后走过来的几名相熟朋友打招呼,猛然间如同油锅中下了沸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夹杂着爆豆般的鼓掌声又响了起来,声势之大完全把刚才的许其言比了下去。刘友渔从这场面和其中间杂的口哨声就知道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不会有别人,这时想交谈已经是不可能,只好向许其言笑了笑,随着那几名早已转头的公子看向入口处的两女一男。 即便是身旁站着自己钟情暗恋的女子,刘友渔第一眼的目光还是不可抵挡的被自己妹妹抢了过去,虽然没有着意打扮,不过刘轻月就如同一块天然形成的美玉,无须雕琢已经能焕发出耀眼的光彩,映衬之下其他人无论男女都要显得光芒黯淡得多。不过这次她旁边的女子虽然在刘轻月的身边无奈成为了拱月之星,却丝毫没有掩盖住身上的一股淡雅气质,即便是近在咫尺感受着民众们对旁边刘轻月的狂热仰慕,依旧不为自己受到的冷落所扰,挂着淡然自若的微笑, 走近众人后,陪在刘轻月旁的女子抬抬好看的眉毛,一脸无奈的对刘友渔道:“我犯了个大错,居然跟轻月妹妹一起进来,真是已经无地自容了。” “苏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刘轻月脸上微红,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不知道多少青年男儿刚才都在偷偷看你,只是你没有注意吧。” “就是,表妹你还算可以了,至少不会完全被夺去光彩。我敢打赌,刚才完全就没有人知道我全翔也走在你们旁边。”伴在两女旁边的青年装出一副认真表情说出这些话来又引得众人一片大笑。 “哎,果然,在吸引眼球这方面,女人总是比男人有先天的优势,不服不行,全兄下次有机会我们一道走就是。”许其言拍了拍全翔的肩膀。 “跟你走在一起,那也不会好到哪去。”全翔转向刘友渔,“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下次即便在轻月旁边能出尽风头的办法,只是做起来异常艰难罢了。” 大家都被全翔的话吊起了兴致,刘友渔熟知他的xìng情,便也笑着道:“那敢情好,你要知道我跟轻月生为兄妹,苦闷可是远胜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别人说,看,刘轻月的哥哥,不知道他妹妹来了没有。你们不相信的话,其言可以给我作证,刚才就有人这么问过我。” 众人一看许其言的脸sè,明白过来所谓刚才的“有人”肯定指的就是许其言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全翔更是前仰后附,半晌才直起身,一脸古怪的道:“我这个办法别人都用得,可惜你就不行了,你总不能努力去争取自己叫自己做大舅哥吧。”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全翔这是隐晦的在向刘轻月示好,不过见刘轻月和刘友渔都只是礼貌的笑笑,没有答复,自然也就都知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全翔也呵呵笑了两声,丝毫没有在意,招呼道:“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先进去找个好位置坐下大家再慢慢聊吧。” 许其言附和道:“全兄说得有理,不抢个前排的位置怎么欣赏夕颜的曼妙舞姿。” 刘友渔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刘轻月留在入口处,等主动请缨帮他们兄妹抢占两个前排位置的全翔和众人进去后,跟妹妹避开周围已经多起来的人来到一颗大树下,又在刘轻月口中又确认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后,开解她道:“花儿没有伤胡展鹏,就不会有事。在现在这种时候,杀他几个手下也好震慑一下胡家不要太乱来,你不用担心。对了,花儿什么时候来?” “她......可能不会来吧。”刘轻月犹豫道。 刘友渔其实也叮嘱过让花儿万一有事不要弄得太大,虽说现在不是不能处理,不过一下子弄出十多条人命毕竟有些棘手,他更担心的是花儿这次的做法跟他印象中的小妹并不像,让他不由得担心花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现在是不可能找到花儿的,只得在已经两次被胡展鹏所惊的刘轻月面前把这份担心藏起:“我再等一会,你先进去吧。最好你待会能对许其言亲近一些,不过也不要让全翔和其他人产生情绪,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多争取帮手和靠山,哎。” 刘轻月明白哥哥那声叹气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明白的。以其言公子的人品才能......并不委屈。只是这样会跟全尚书对苏姐姐的意思......哥哥你又......” “我也想这样说服自己,许家是宁界第一的名门望族,其言又是许家首屈一指的人才。不过喜欢这种东西,并不是最好的那个就一定是喜欢的。而且纯粹只靠你的美sè去争取的话,他也不会为我们家花费多大的心思。所以你不用强迫自己,让他觉得我们有投靠的意思就行。到明天,今晚我们和胡展鹏之间的事该知道的人就都会知道,你最好装作不经意的透露点口风给许其言,但不要说得太详细,先看看他的反应。” 刘轻月答应一声,便先进场去了。 云台内已经隐约传来了观众的喝彩和鼓乐声,想来是一些开场的歌舞已经开始,随着云州知名权贵的陆续入场,围聚的民众也已经逐渐散去,又向外看了一眼,刘友渔终于放弃,一个人走了进去。 今天是正月十二rì,皇宫中另有一台较小的宴会,不过仅限于跟皇帝血缘最密切的直系宗亲参加,即便是许其言这样的旁氏许家子弟都没有资格,因此云台最好的近千个座位中又尤其珍贵的未央台旁边一圈平rì里皇室宗亲专用的位置此刻坐着的变成了一些威望著盛的朝廷宿老,只有正西方主位一片的几个位置空置以示对皇帝的尊敬。也借由着那些宿老的向前挺进,他们本来就算不错的位置都空了出来,刘友渔远远就看到占到相当不错座位的全翔向自己招手。 这里本来该是各部侍郎以上高官才有机会坐到的位置,与后排那些单独的座位不同,每一排连着的六个座位都享有一个桌子以供放置酒水吃食等物。现下全翔和许其言分别在这桌六个位置最靠边的两个坐下,这样不相熟的年轻者自然不会不知趣的加塞进来坐下,加上中间的苏依和刘轻月两个年轻女子,男xìng年长者也不会不自重身份的坐过来,而年长的女xìng一般不会独身前来,所以虽然还空着两个位置,这一整桌却已然是给包下的态势。 刘友渔走到桌前,见只有空在许其言刘轻月和全翔苏依之间的两个位置,皱了皱眉头,还是不顾妹妹给他的眼sè,没有坐到苏依旁边去。 “妹妹还是没来吗?” 刘友渔嗯了一声,旁边的许其言奇道:“轻月说除了你外还要多占一个位置,难道本是准备留给你们的那位三妹?” 这时旁边的苏依也参入了进来:“我来云州的rì子虽然不算长,但也听说刘府那位三小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整个云州都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刘轻月刻意向后移了一些,让苏依的目光能毫无阻碍的看到她右边的刘友渔。刘友渔半真半假的苦笑道:“没办法,我那个小妹有些好静,她不想来的话也不好强求。”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脸去看许其言的反应,因为刚才刘轻月递了个眼sè给他表示已经把今晚胡展鹏拦路和花儿诛杀他手下的事按他的吩咐点给了许其言。 “只听花儿姑娘的名字就可以想知是一位多么出sè的女子,缘悭一面那真是太可惜了。” 许其言没有丝毫多余的话语让刘友渔有点怀疑自己的妹妹是不是透了足够的信息给他,但眼前的环境下并不是说话之地,巧在此时开场表演的舞姬们已经开始退场,便起身道:“看来夕颜很快就会登场,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没有好酒助兴。轻月,跟我一起去看能不能弄些暖酒来。” 全翔道:“刚才我已经问过所有来过的酒贩,都说这里位置难得没有地方可以煮酒,从外面带进来又没法保证酒温。这种季节冷酒喝起来不那么舒服所以没买,难道刘先生是要去附近什么少人知晓的酒肆?” 刘友渔微微一笑,正要解释,一旁的苏依已然先开口道:“不如让我来猜猜,云州气候虽然四季宜人,这种时候仍然不是脱下棉衣能够忍受的。刘先生是看刚才那些舞者虽只单衣小褂,可一直到表演完都面sè红润没有不堪受冻之sè,猜到戏台里肯定备着热酒供她们事前事后驱寒之用,所以想去碰碰运气。” 许其言看到刘友渔的笑容知道苏依猜得不错,拍手道:“想不到苏姑娘不仅生得美丽,更是秀外慧中。哎,刘兄,其言真羡慕你和全兄都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妹妹。” 全翔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这份夸奖我是受之无愧的,不过许兄仍然有一点说错了,那就是我和刘先生都有两个妹妹,虽说我那个豆丁点大的调皮祖宗肯定不能跟刘先生家的三小姐相提并论,不过敝帚自珍,也算是凑个数吧。” 全翔口角生风,奉承得全叫人不觉反感,许其言也是善于捧场之辈,见刘友渔露出无奈的笑容,便凑趣道:“全兄说得有理,刘兄赶紧去把美酒弄来,好让我自罚三杯以惩口误。” “哥哥。” 一个极轻的声音穿越了周围的喧闹传到刘友渔耳中,他转过身去,一身盛装的花儿让他有些愣神。花儿一向的穿着都是以方便简单为主,虽不至于到朴素无华的地步,却也绝不会让人有闺阁小姐的感觉。今天的花儿一身点缀着橘黄sè碎花的淡紫sè百褶连身裙,配着外罩的纯白狐裘,特别是那在湛蓝sè双瞳衬托下弥漫的异种韵味,就算是有倾国绝sè的刘轻月站在一旁也让人觉得不可错过。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刚刚才进来,没什么事吧?”刘友渔关心的问道。 “嗯,路上不小心沾了些灰尘,换衣服耽误了时间。好在守门的陈校尉前年见过我一次,有些印象,所以让我进来了。” 刘友渔依稀想起今晚在入场的官道那里执勤的陈校尉前年在晋王来家里做客时是随身护卫之一,那时见过花儿一次,至于提及的印象应该是花儿看得稍微久些就会察觉的蓝sè眼睛了。 花儿出乎意料之外的到来让刘友渔心中的担心放下大半,转身正准备给在场其他人作介绍时,正好捕捉到了许其言脸上一个异样神情被掩饰前的一刹那。刘友渔心中一动,略为思考后否定了他为花儿容貌所动这个可能,许其言即便在初次见到刘轻月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虽然花儿也算是长得甚美,不过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刘友渔知道在容貌艳丽方面她不可能比得上刘轻月。既然如此许其言脸上出现的异样神情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知道了路上胡展鹏那件事情,并且通过刘轻月透露给他的有限口风推测出了大致内情,他心里并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么漠不关心,所以在猜测花儿提到的衣服沾上灰尘需要更换跟胡展鹏那件事情之间的联系。 “想不到刘兄的两位妹妹都一样是绝sè佳人,其言真是有些怨恨老天不公,何以如此厚待刘兄。” “我也常为此感到幸运。”许其言话语中显得非常真诚,但刘友渔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心底话,自己刚才思索时的愣神也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所以对方才会有这些补救之言。 许其言见刘友渔面带有些古怪的笑意看着自己,知道那些补救之言在身为清远阁阁主学生的刘友渔面前必然是苍白无力,连聊胜于无恐怕都算不上,便坦然一笑,轻轻揭过:“刘兄,你看我跟全兄可都眼巴巴的看着你,等你为我们向令妹引见呢。” 花儿容sè平静的听着众人的说话,就像其中并没有提及到自己一样,刘友渔把自己的小妹迎过来,看着座位皱了皱眉。 全翔从小受他爹户部尚书全孝直的严格家教,在待人处事上极为老道,所以跟即便是只见过几面的人也可以打成一片,知道刘友渔在犯难现在男女有别的六人该怎么坐下,抢先起身道:“苏依,你坐过来,把中间留给刘先生兄妹。” 刘轻月知道哥哥不能也不会坐到自己左边的位置去挨着苏依,便也往左边移了一个座位道:“哥哥,你坐在我跟妹妹中间吧。” 刘友渔之前为花儿的婚嫁打算的时候考虑的人选中本来就包括了许其言和全翔,现在正好趁势把他们介绍给花儿认识,看有没有什么发展的可能,刘轻月的安排大合心意,点点头道:“花儿,快谢谢全尚书家的全翔全公子和苏依姐姐。” 花儿坐下后微一欠身:“多谢全公子和苏姐姐。” 两人连忙还礼,刘友渔这才又对着在花儿入座时跟全翔一起起身的许其言道:“这位是国尉许勇的孙子许其言公子。你们太多礼了,快坐下吧。” “初次见面,万一留下一个不懂礼仪的坏印象,被花儿姑娘告诉刘叔叔了,可就不敢去刘兄家讨酒喝了。”许其言还是对花儿还礼后才跟另一边的全翔一起坐下,并且借此机会略向右移,保持着跟花儿间有一个小小的间隔,宁界男女之防并不怎么严苛,不过身为旁系许家的长孙许其言一向都以行为上的遵循礼仪而为人称道。 刘友渔见一切已经没什么问题,轻轻出了口气,再次起身道:“轻月,你陪着大家和妹妹,我去找酒。”有了许其言见到花儿时的反应,自然就不需要再借买酒的机会询问刘轻月。 轻月答应一声,花儿却出乎意料的站起身来:“哥哥,我陪你去。” 想到花儿除了自己外即便是跟轻月也只能算作比在场的其他三人略微亲近一些,加上跟其他三个人都是初次见面,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以她的xìng格确实是会不愿意,刘友渔只得对许其言全翔和苏依三人抱歉的笑了笑,在三人表示毫不介怀后道:“也好,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带你熟悉一下。” 第十章 长求不得 - 洛淮 - dzpper () 相比外面的热闹和喜庆,戏棚里面显得紧张许多,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保证未央台的演出能够尽善尽美。一路上花儿都没有说话,只是刘友渔自说自话般的给她讲解着沿路各处的功用和历史。 云台主体未央台是一整块天然的巨型岩石,据说是来自天外的异物,露出地面的部分除了东北角有一处缺口外其他都是平整无比,就像经过无数巧匠jīng工雕琢过一样。龙沙之战后分封或者说是自我放逐到西边这片极远之地的那位英雄,在凑巧下见到这块奇石后非常感兴趣,正好他身边一名极有见识者也进言此石灵气充沛,以之为基石足可以造就一方源远流长的脉气,于是一行人就此留下以这块奇石为中心定居下来,繁衍生息。久而久之,这名英雄和跟随他的人们族群发展壮大起来,并且在现在洛西营和卫国所占领那一大片蛮荒土地被开发之前都跟洛水淮水流域隔绝开来,在这片土地上形成了另一种种族文化。 随着时间的发展,围绕着未央台这块奇石所慢慢发展起来的这座城市自然而然成为了这一片土地上的中心地带,就跟洛水淮水流域每一个朝代必然建都昆定一样,被称为彩云归处的云州也是这里都城的不二选择。虽然从云州建立有史为记以来直到宁界建国后的今天,也没有听说未央台显现过任何神秘的力量,不过历史上无数重大事件和恩怨情仇都像是被有意无意的安排在了未央台发生一样,加上或者是对共同的祖先,那名龙沙之战英雄的敬重,未央台屡次扩建成为云台,逐渐达到了现在万人的规模。 后台入口处有皇帝亲自委派的亲卫看守,当然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否则众多身为夕颜仰慕者的达官贵人们定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那演出就不要想能顺利进行了。不过刘友渔清远阁阁主弟子的身份在这里起到了作用,夕颜名义上的老板也是去过清远阁的,自然认识他,在胡扯了一个理由叫出老板后很轻易的就进来了里面。 刘友渔道出来意,老板呵呵一笑:“我还以为刘先生是想见夕颜,正愁着这个忙可不好帮。既然只是这种小事,还请稍等,我马上叫人准备好。里面现在比较乱,就不请刘先生进去坐了。” 在这种忙乱的时候还来麻烦,刘友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告罪,显然老板也非常忙,跟一名伙计吩咐后就匆匆走了。觉得站在当口阻挡了来往的道路,刘友渔见旁边有几个凳子应该是供演出人员临时休息的,便准备过去那边坐着等。 回头示意花儿一起过去时刘友渔才发现自己妹妹进来时因为人多牵住自己右边胳膊的手还拉着自己,眼睛有些无神,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花儿连眨了几下眼恢复过来,见哥哥看着自己拉他胳膊的手,露出一个带着些苦涩的微笑,轻轻放开:“有些乏,我待会可以先走吧。” 刘友渔关切的扶着她的肩膀到旁边坐下:“是不是受伤了?” 花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个慵懒而妩媚的声音在刘友渔的背后响起:“哟,原来是刘府的友渔公子,莫非是专程找借口来看奴家的吗。” 刘友渔转过身,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面前,脸上带着极具挑逗xìng的笑容斜眼看着自己。女子浓妆淡抹,全身都张放着诱人和美艳的气息,盘好的如丝长发显然经过jīng心设计,留了数屡自然垂下,高贵而不失活泼,从皮肤和样貌来看横竖不会超过双十年华,但整个人透出来的风韵,特别是眼角眉梢写不尽的chūn意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少女所能拥有的。这样的打扮向来都会让人跟烟花之地联系起来,可眼前的女子却偏偏只让人想起盛夏午后花园中绽放的曼珠沙华,纵然妖娆却没有杂草野花的感觉。 刘友渔不是第一次观看她的演出,而且在她去清远阁拜见阁主宇文越的时候两人也照过面,虽没有说话不过对这艳丽的女子留下的印象当然是相当深刻,对方主动以老朋友的身份带些暧昧的口吻说话,刘友渔只得礼貌的笑笑后微微欠身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夕颜姑娘好久不见,怎么敢劳烦你亲自送来。” 夕颜把手中的酒壶递过去,在刘友渔接过后却故意不松手,看了看看着自己脸sè并不太好的花儿一眼,慢慢探身到刘友渔肩膀前:“好久不见,意思就是想奴家了吧?” 以刘友渔的定xìng对这种挑逗也大为吃不消,勉强压下心跳和脸红:“任何人见过姑娘这样美丽的佳人后,那当然都是会不时思念的,在下也是尘世俗夫,怎么可能例外。” 夕颜终于放手,不忘用小手指看似不经意的刮了刘友渔的手指一下让刘友渔心中又是一动,随即敛起笑容嘴角微微斜向右边:“当面撒谎,刘先生清远高徒,又怎么会记挂我这个江湖卖笑女子。难得无几的对夕颜有意者,在我面前无不是胆战心惊或者装作道貌岸然,只看刘先生的随xìng洒脱,必然是心中没有夕颜才可做到。” “姑娘说笑了,如果对姑娘有意者都是难得无几的话,我宁界还能有人嫁的出去吗。姑娘想必也听说过宁界都在说那个有关姑娘的笑话吧。如果有那么一天城破在即,只要夕颜说一声想挑夫婿,围在城外排队的应征者足可让云州城墙立时厚上三尺,绝对可保国度无失。” 夕颜双眼弯成月牙形,以手背掩嘴轻笑,低头自下而上的看向刘友渔:“刘先生真能说笑,别的不说,你妹妹轻月小姐,夕颜就只能自惭形愧,所以不用说好听的了。不过刘先生身边有美相伴,难怪是不把奴家放在心上了。” 刘友渔这才记起来,忙作引见:“跟夕颜姑娘见面少,今天难得恰逢其会,所以心中踹踹,一时忘了介绍,这是舍妹刘花儿。”见夕颜微福作礼花儿却看着地上没什么反应,忙推了她一把,道:“舍妹身体有些不适,头疼发作,夕颜姑娘见谅。” 夕颜仔细看了看花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换回巧笑倩兮的模样:“花儿小姐的奇异来历我也是听说过的,没想到今天有幸得见。听说刘先生尚未婚配,以刘先生人才,不知却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以致狠心让云州无数仰慕先生的女子至今黯然神伤。莫不是两位妹妹都过于出sè,抬高了刘先生的眼界才仍然未能觅得良配吧。” 问题又转回到男女之情上,不过转得有些生硬。在一般人来说一直穷追猛打这方面的事情可以说是有些无礼了,不过面对一名对任何男人来说都不缺乏吸引力的女子刘友渔当然不会产生这种想法,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得敷衍道:“应该是有些吧,如果刘某将来的妻子不能有两位妹妹这样贤淑,恐怕不但是自己心下沮丧,在家里也会抬不起头来。” “刘先生可知这句话会让人很失望。” “什么失望?”刘友渔以为是夕颜继续调笑自己。 “没什么,珍宝岂会轻示人。奴家将要出场,只能失陪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跟刘先生畅谈。” 刘友渔忙作辞,仍然在回味着夕颜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哥哥,我先走了,今晚不回家。”花儿站起身,平静的看着刘友渔,“不用担心。” 刘友渔还想再说什么,花儿已经消失在了入口处。 风吹叶舞,似乎在倾诉着难去的愁绪,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所谓人间极苦之求不得。 应劭醒来已然是清晨,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非常高,因为透过不大的孔洞向外看去只有蓝天白云而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一个窈窕的背影坐在洞口前,一旁的地上散落着一件纯白的狐裘。 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所以应劭判断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咳嗽一声,带着哀伤的叶舞声停了下来,那个背影转过身,露出一张有着jīng巧五官的脸,特别是在应劭敏锐观察力下尤为显眼的湛蓝sè眼瞳格外让人印象深刻。对方将手中的树叶放进怀里,走了过来。 “饿吗?” 应劭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这次昏迷以后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看来是受伤严重影响身体机能导致平时所具有的那些灵异感官能力也受到了限制,他费了不小的力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然后才对一直毫无不耐之sè看着他的蓝眼女子点点头:“还有些渴。” 花儿从一旁的包裹中取出一堆瓜果放到应劭面前:“先将就着对付些。” 肚中实在饥火难耐,应劭抓起瓜果就塞进嘴里,直到全部吃光后脑袋才清醒过来一些,想到了一些该想到的事情,歉意的对面前的女子笑了笑。 花儿站起来转过身去,抛过来一团物事,应劭接住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香囊,本想发问,最终还是忍住,只是默默的挂好塞回怀里。 “昏迷中手里都紧紧抓着,这个一定对你很重要,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一下。” 应劭想起自己被宣若镜打晕过去之前是把香囊小心的放在了一旁的地上,能够察觉到自己对香囊的重视并捡起来的人只可能是黄群或者尹卓,这样看来他们两应该不会有事,心里轻松不少:“让我能够想起一个朋友,虽然本来就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我现在是在哪里。” “你的这种坚持让我下定决心去做了一件事情,虽然没有改变结果,至少不会有遗憾了,所以我想说声谢谢。”花儿捡起地上的白狐裘,“你可以叫我花儿,我哥哥是刘友渔,你的朋友拜托他照顾你。你的伤不算轻,两天以内最好不要走动。” 见花儿拿出药物和绷带走到自己面前,应劭低头看了看伤口,见包扎处的痕迹应该不会超过一天,不敢肯定是不是她帮自己换过,忙伸手接过道:“在下也粗通医术,这点小事就不劳烦花儿姑娘了。” 花儿看了他一眼,把狐裘挽在手上,纵身从洞口跃出。 花儿去城外一趟后再回到刘府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因为昨晚回得有些晚再加上受了胡展鹏惊吓的缘故刘轻月还没有起身,刘远长带着夫人出去为昨晚的事情做些前期的打点,只有刘友渔跟几名亲卫在吃饭。见到花儿,刘友渔露出亲切的笑容:“身体好些了吗?” 几名亲卫知机的借口已经吃饱退了出去,花儿到桌边坐下,见刘友渔有为她准备碗筷的意思,道:“我已经吃过了。” 刘友渔见她神sè有些不太自然,放下碗筷,伸手搭上花儿的手腕把脉,没想到花儿把手缩了回去:“我没什么事,哥哥不用担心。那个人已经醒了,不过目前还没办法zì yóu行动,我把他藏在天柱林里。” “天柱林?”刘友渔皱起眉头,天柱林是历代宁界皇帝和能得到“国柱”称号的大臣死后葬身之地,但以前从没听花儿提起过这个地方。 “那是我的一个......处所,没有别人知道,在叶腾的天柱塔顶。”花儿静静的看着刘友渔。 她以前是从不跟任何人提起自己不在家时待在哪里的,今天为什么说得这么详细,难道仅仅是因为怕自己不知道具体地点所以特意说明吗,刘友渔觉得今天的花儿有很大的不同,却弄不清楚为什么,小心的道:“那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正好这两天我也要先弄清楚一些事情,暂时把他藏在那里不见面也好。” “等哥哥想见他的时候我会把他带回来,那里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地方,所以具体入口连哥哥也不能告诉。” “哥哥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刘友渔按下心底探寻秘密的好奇心,不过暗暗记住了叶腾这个名字,叶腾在天柱林所葬的人中算不得出众,但年代并不久远,去世也就是不到二十年前的事,当时刘友渔已经是接近醒世的年纪,还留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资料应该并不难查找。他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丝毫,转开话题:“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现在云州形势不怎么太平,轻月就要你在家照看了。” “哥哥要去做什么?”花儿难得的追根究底。 刘友渔感觉没有瞒她的必要:“大概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我想帮我师兄,但是也必须考虑我们家和宁界的利益。现在最欠缺的是情报,无论是洛淮的还是我们宁界内部的。” “那哥哥打算从哪里下手?” “昨天晚上回来后我仔细想过,那个叫黄群的有很多方法可以把应劭送进我们家,他却偏偏挑了晚上在前门惊动守卫再从后门进来这个做法。固然这可以起到一定调虎离山的作用,但细想之下他既然惊动了我们家的亲卫,他的对头们也只要略微用心就能在事后琢磨出他的用意。所以我想,如果他不是蠢人的话,这就是一个投石问路之计,之后轻月和你的遇袭也在算计之中。他可能并不知道宁界哪些是他们的敌人,所以借我们和他送来的应劭引出可疑之人,找到线索。”刘友渔眼中微闪着怒意,“计是好计,不过却利用我们家来冒险做诱饵。” “昨天姐姐被胡展鹏拦住之时,还有一群不明身份的高手藏在暗处,不过最终也没有出手。如果哥哥的推测没有错的话,那些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黄群的人。” “利用我跟师兄的关系害轻月和你陷进这样的危险,这件事情我会跟那个黄群记住的。”刘友渔连出了几口气才平缓住情绪,“既然他们找到了胡家这个线索,不会轻易放过。按那个黄群的说法推算,洛淮正式使团不出意外最迟七天之后就会到云州,在这之前他必然会对胡家有所行动。只要盯紧胡家,一定会有收获。” “哥哥留在家里,我去。” “不行,现在胡家周围的形势应该非常复杂。除开胡家和其他暗中敌视我们家的宁界势力外,就算是洛淮的人也并不可靠,虽然他们有求于我们,但现在我师兄并不在这里,难保不会起什么冲突......” “哥哥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待在家里的,还是你守住轻月姐姐吧。” 花儿突然如此执拗,让刘友渔有些措手不及,他感觉现在眼前的妹妹像换了一个人,兄妹之间多了点什么让距离变得远了许多的东西。见她已经起身向门外走去,刘友渔压下心中的躁意,勉强道:“花儿,一切小心。” 花儿点了点头,没有转身。 “啪!”刘友渔看着自己的手和地上的碎碗片,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处处表现得儒雅的自己会突然生出这么大火气。 云州毕竟是宁界的国都,洛淮的人不可能在光天化rì之下有什么大的动作,没有兴致现在就去胡家外面枯守的花儿站在繁华熙攘的大街上突然觉得一阵意兴阑珊。信步随身旁的人流向前走着,突然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花儿一惊之下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中总是朝着人多的方向在走,现在已经到了全云州最热闹的街市中心,面前不远处就是连很少在城中闲逛的她都知道的整个云州最出名的酒家越清居。即便从不沾杯,现在站在这里的花儿却突然像中魔似的想去知道传说中的酒是什么味道,于是她径直就朝越清居走去。 可花儿没想到自己居然在门口被拦了下来,一名店小二模样的人站到她前进的路上,带着礼节xìng的微笑礼貌的问道:“请问小姐是哪里的贵客?” 花儿没什么朋友,跟刘府的人都很少一起外出吃饭,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她现在心底很不愿意提起自己是刘家的人,于是只是毫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没有答话。 作为云州城内首屈一指的酒楼,越清居在新年伊始到正月过完之前的这一个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会对没有官职权位的普通客人开放,因为这是云州各家高官权贵光临的最高峰期,经常会出现座无虚席的情况。花儿自然不知道这个内情,不过越清居的老板是个生意人,即使有强硬的后台靠山,却明白云州城是卧虎藏龙之地,约束着手下对任何人都要有礼貌,那名店小二看到花儿是个女子,又不答话有些走神的样子,以为是个受了什么打击的普通买醉者,便道:“鄙店现在客满了,小姐不如到别家去看看吧。” 花儿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本是一时的莫名之举,既然对方这么说也她就打消了进去的这个念头,正要转身离开,背后传来声音道:“这不是花儿姐姐吗?” 来的是全府的苏依,花儿看到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想起了刘友渔,不但没有答话还往她的身后看了一圈。苏依却不知道花儿的想法,想当然的以为她在看同是昨天刚认识的自己表哥全翔是不是跟自己一起,上前挽住花儿手臂:“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花儿姐姐是跟刘大哥和轻月姐姐一起的吗?” 花儿闻言摇了摇头,湛蓝sè的眼睛有些无神:“我也是一个人。” 那名小二显然认识苏依,见两人是熟识,忙对花儿躬身道歉:“不知道小姐是苏小姐的朋友,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苏依笑嘻嘻对小二佯怒道:“你这不是害我吗,花儿姐姐是吏部尚书刘远长大人家的三小姐,说我是她的朋友还差不多。” 那店小二显然并不知道刘家还有这么位三小姐,不过能在越清居做小二当然是圆滑的人,马上虚作声势的自掌了两个嘴巴:“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 苏依见花儿仍然是有些愣愣的,看出她该有心事,当下拉着她走进越清居:“三楼还有没有位置?” 越清居一共五层,以苏依和花儿的身份,一共只有五张桌子的四楼和五楼肯定是不可能坐到的。那小二脸现难sè:“苏小姐实在对不起,今天客人太多,别说三楼,就连您常坐的二楼东边都已经满了。只剩南边还有两张空桌子,不如今天您先将就着到南边?” 苏依还没有答话,花儿先开口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到南边......”说完后好像从对什么事情的思考中清醒过来一样,歉意的笑了笑。 苏依微微一愣,马上换上笑脸:“花儿姐姐喜欢,那我们就到那里去吧。” 花儿虽然并不太习惯跟别人靠得过近,不过今天这个时候被苏依挽着胳膊却让她有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加上并不熟悉越清居的布局,便由着苏依为她带路。两人在小二刻意的殷勤指引下上到二楼的南边,突然都是一愣,同时发现了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十一章 越居清寒 - 洛淮 - dzpper () 二楼南边大厅的桌子并不算少,但无论是谁如果进到这里注意力第一时间只会被吸引到那个只有一个人的桌子上去,不仅因为那是唯一一张坐一个人的桌子,而且那唯一的一个人是闻名天下的舞姬夕颜。 小二说的两张空桌子其中一张就在夕颜的旁边,剩下一张在夕颜所坐以外的另一个角落。小二见两人特别是花儿的目光一直看着夕颜那里没有继续向前走,以为她们是看上了夕颜旁边那张桌子拥有可以从窗外看到更好的景致的位置,有些为难的主动解释道:“夕颜小姐好像心情不是太好,付了两张桌子的钱,让我们不许其他的......臭男人坐到她旁边去。虽说两位也是姑娘家,但小的想方便的话还是到另一张桌子去吧。” 厅里其他男xìng食客大多都不时偷偷瞄向夕颜饱餐秀sè,不过却没有人靠过去,应该是已经有先行者碰了钉子,所以其他人也就不愿自讨没趣。苏依看了看花儿,见她收回看往夕颜的目光,便道:“姐姐,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夕颜小姐了。”花儿点了点头,苏依便和她一起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这时厅里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苏依和花儿的到来,不少对夕颜死心的男客眼睛又亮了起来,嘈杂声引来了更多食客看向她们两。似乎已经半醉的夕颜也感觉到了厅内明显的变化,抬眼看了过来,当看到花儿时慵懒耷拉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些,站起身冲她们招了招手,虽没有开口,谁都看得出来是邀请她们过去的意思。 花儿有些犹豫,苏依却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向夕颜回了一个微笑就转向那边。她挽着花儿的手,花儿也只得跟着过去,坐在苏依和花儿原本目标那张桌子旁的几名年轻男子不由大叹倒霉。 “花儿妹妹也来这里吃饭吗,这位是?”有些醉意的夕颜双眼就像狐狸一样,足可对任何男人勾魂摄魄,不过在一般女人看来,就是另一种理解了。 花儿的xìng格并不是普通女子,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觉,问答式的道:“这位是全尚书家的苏依姐姐。” 夕颜先和苏依礼节xìng的答礼,才又问道:“两位来这里,想必是跟朋友有约?” 见花儿没有答话,苏依代道:“昨天有幸得睹夕颜小姐的舞姿,真是惊为天人。小姐是一个人吗,我跟花儿姐姐也只是在门口才遇到。” 夕颜脸上现出一闪即逝的愣神,随即笑道:“难得有缘,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就让我做个东道,两位妹妹定要赏脸。” 苏依见过夕颜这位闻名天下的舞姬好几次,却才算跟她刚刚认识,不好做决定,只得看向花儿。花儿直勾勾的看着夕颜,露出一个谁都看得出来的勉强微笑:“那就多谢了。” 三人坐下,候在一旁的小二忙机灵的上前来添加碗筷,夕颜望向苏依和花儿:“两位喝酒吗?” 花儿犹豫着点了点头,苏依陪笑道:“小妹不会喝酒,不过两位姐姐有兴,自当相陪。” 夕颜提起酒壶给苏依和花儿满上:“这是女儿红,本是哪家生了女儿后就酿造藏于地下,等十八年后女儿出嫁时取出以宴宾客。越清居的女儿红尤其雅致,与米酒也相差不远,只要不是酗饮,不会伤身。” 浓稠的黄sè女儿红透过杯盏把温暖传递到手指,花儿举杯浅尝一口,只觉甜中有着一股酸味,又带着一点点的苦,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喝,也毫无传闻中头重脚轻之感,不过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不喜欢这种味道,当即轻轻放下酒杯,看了看苏依。苏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喝的只是一般茶水,小口小口的喝完一杯后,才堆上笑脸对夕颜道:“夕颜小姐所选果然是不错,小妹很是喜欢。” 夕颜一口饮尽自己杯中之酒,才斜眼道:“夕颜是个卖笑女子,唯一可仗者只是比两位大上两岁,两位都是贵府千金,不嫌弃的话以名字称呼就好。” “夕颜姐姐过谦了,姐姐舞艺之绝天下闻名,就算是皇帝也对姐姐甚是礼敬,今天得识姐姐,是小妹高攀才对。” 夕颜又尽一杯,看向埋首不语的花儿,帮她把面前只抿了一小口的杯子加满,自己一杯杯的接连下肚。苏依忙止住她:“小妹跟姐姐虽然只是初识,不过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忧虑之事,不妨说出来,花儿姐姐和小妹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夕颜的眼睛闻言弯成了月牙,指了指苏依面前的杯子:“这种rì子孤身来此,大家都不必多言。” 苏依一怔,脸上现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姐姐的话小妹难以捉摸,只是姐姐愿意让小妹相陪,已感荣幸。”言罢陪夕颜又喝一杯。 花儿见苏依和夕颜都尽一杯,又被夕颜的话带动了心事,只觉嘴中有些泛苦,惊觉自己手中的杯子已空。夕颜又为她和苏依倒满,既然已经有了第一杯,其后花儿也不再觉得这杯中之物有什么味道,只是跟着夕颜一杯杯的送进口中。 三名女子同坐在酒楼之中本就已属罕见,加上其中夕颜艳名播于天下,花儿和苏依也是极有容姿,更是引人注目。不知道第几个酒壶空后,花儿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抬眼看时,坐在左侧的夕颜已经满脸红晕,正拍着桌子大叫小二上酒,而对面的苏依尽管脸上依旧是陪着笑意,眼神却也是失去了焦点。 花儿毕竟喝得最少,记起晚上的事情,心中又是一阵悸动,想站起身来,突然觉得身体似乎轻了很多。她抬手招呼小二准备结账,过来的是一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微微欠身道:“在下姓孙,是这里的掌柜。刘小姐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你们的账已经有人结过了。” 花儿环视一圈,孙掌柜看出她的心思,跟道:“结账的的贵客已经走了,刘小姐也不必再问,在下是不敢说出他名字的。不过可以保证这位贵客绝无他意,请不用介怀。” 夕颜已经神志朦胧,而且早已习惯了有仰慕者各怀心思的讨好她,没有在意孙掌柜的话,仍然继续不轻不重的拍着桌子。苏依从沉思中醒还过来,抬头看了看上方,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花儿看看外面的天sè,向两人道:“我还有事在身,要先走了。” 趴在桌上的夕颜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迷迷糊糊的入睡,苏依也有些迷惘不过看起来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只是想站起来时也感觉身体有些不太受控制的摇摇晃晃,她看了看夕颜,转向花儿:“姐姐先去吧,小妹会看好夕颜姐姐的。”旋又对孙掌柜道,“麻烦您派人到全府通知一声我和夕颜姐姐在这里。” 孙掌柜先答应一声,才向花儿道:“刘小姐尽管放心,在全府的人来之前在下绝对会保证两位小姐的安全。” 花儿看了看夕颜和苏依,又坐下道:“我还想带点食物走,麻烦掌柜了。” 苏依闻言看了看花儿,脸上闪过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即也终于不胜酒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花儿觉得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碰着,心中一惊之下闪电般弹起身来,脑袋却撞上了什么物事,发出砰的一声。本就浑浑噩噩之下更加是头昏眼花,左手捂住脑门上撞疼的地方一时神智和感官都没法恢复过来。但毕竟觉得有危险,她右手习惯xìng的从腰间拔出弯刀护住身前,凭感觉向自己撞着的东西相反的方向飞快退去,却只听到一声惊呼“小心”,紧接着脚下一空跌落下去。 花儿心中大惊下更是有些慌乱起来,分辨不出身在何处。就在这时拿刀的右手手腕被一只手拉住,她本能的一借力向上翻滚过去,仓促间落地后脚步不稳又是踉跄几步,脑袋再次撞到了硬物上。不过至少这次知道自己撞上了墙壁,当即转身背靠着墙,挥刀在前,这才有机会站定脚步。 摇了摇脑袋,花儿努力的恢复自己的感官,发现是在熟悉的天柱塔上,面前不远处的出口处地上坐着左手支在膝盖上捂着低垂下的头,右手按住左胸伤口的应劭。花儿这时候脑筋仍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她也已经明白自己现在并没有处在什么危险中,于是开始仔细回想发生的事情。 应劭左胸的伤口又有些撕裂,不过伤了这么久早就习惯,倒没什么太大的痛苦,反是头上被花儿惊慌之时突然起身撞的这一下由于全无征兆防备所以特别的疼痛难忍。他咧着嘴角缓缓起身,额头已经鼓起一个不小的包来,于是走到一旁,先捡起掉在地上的布片放到一旁,才又拿起两块新的布片,浸透了冷水,递了一块给花儿,另一块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小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花儿头脑中一片混乱和空白,努力到现在也只能记得在越清居看到全翔在楼下的马车中出来后,自己不想跟他见面所以带上食盒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反问道:“我怎么了?” 见她这么问,想到她身上明显的酒气和来时直愣愣的眼神,应劭道:“你以前没喝过酒吧,我第一次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 刘远长在朝中做官,又是累官到六部尚书的职位,应酬的次数数不胜数,刘友渔也是xìng好交友的人,少不了跟朋友聚宴,这么多年在刘府花儿总是见识过醉酒后是怎么样子的,心下也就释然。不过记起刚才在脸上的冰凉感觉,再看到应劭拾起放到一旁布片上的污渍,花儿又是一动,想起父亲和哥哥醉酒后呕吐的事情,脸上一片燥热,下意识的就往自己刚才躺着的大概位置看去。 夕阳还未舍落下,天柱塔内的光线足够看清一切,大理石地面上明显有被水冲洗过的湿痕,环顾一圈后,花儿看了看后面就是城渠的一个位置并不明显的小洞口,掩藏起自己心里想的所有事情,转身就准备从出口跳下。 这里是叶腾在生时得特许亲自为自己建造用来安放死后骨灰的处所,属于花儿的秘密,所以即便在不得已下带应劭来此,她也把上来的入口秘密保持得极好,只让他知道了其中的一个出口,也就是可以跳出后小心的在半路几次借力减缓下坠速度后落到塔底地面的那个洞口。应劭仔细检查过这里的环境,看得出这个异常陡峭的出口只能出却不能进,而且出去的时候还需要万分小心,一旦有所闪失踏空那几个借力点中的一两个就会有跌下摔死的危险,所以他刚才看花儿在混乱中跳了出去才会拼命去把她拉回来。至于花儿刚才所看的那个小的洞口,因为外面的下方就是作为城内主要水流运输的城渠的一段偏僻水道,设计上就如同应劭所猜是供处理垃圾之用,因为渠水流动的关系,扔下去的垃圾会顺水漂走不会堆积起来,应劭之前也是把花儿呕吐的痕迹清理后从这里抛了下去。 花儿这次酒醉后上来时意识并不怎么清醒,没有预备防止应劭知道上来通道的措施。不过就算应劭现在知道了进来这间石室的入口,不知道开启的机关他也还是无法zì yóu出入,当然他看得出花儿没有对她透露这方面的东西是不想秘密外泄的意思,也没有去找寻,他现在心里有很多的疑问,见花儿又要走,忙出声叫住。 “我想知道我的朋友怎么样了,花儿姑娘有他们的消息吗?”应劭很轻易的看穿了花儿脸上刻意因为某些尴尬而堆出的冷漠,不过还是装出小心的语气。 “你说的人是叫黄群?”花儿没有察觉到心底因为被应劭见到自己失态而产生了一点报复的情绪,把所知道的一切,包括黄群怎么送应劭进刘府,以及昨晚被胡展鹏袭击时黄群可能在旁的消息都以一种旁观者的语气告诉了他,然后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等着看他的反应。 叶腾这座天柱塔的塔顶经过特别设计,能承接下大量的雨水和云州特有的晨雾露水,经过层层岩石的过滤汇聚到这个石室中所砌的一个水池,成为清澈干净的水源。由于塔顶岩层缝隙的细密以及这种高度的晨雾要到中午时分才会散去的原因,即使是现在接近黄昏的时候,石室中也不时传来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那他应该没事。”花儿没有提起尹卓,应劭猜想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个人,那么询问也就没什么意义,“多谢姑娘。” “他真是你的朋友吗?”花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禁不住有些失望。 “你不是说过昨天晚上的时候他暗中跟随,在保护我。”应劭转开话题,“不知道花儿姑娘能安排我跟你哥哥见面吗?” “他最近很忙,我也很难见到他。不过我会带话给他。”花儿想起刘友渔的意思,放了个活的口子,又看了看自己刚才躺着的地方到洞口的距离,“你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一般人胸口受这样的剑创没有十天怕是下不了地。” 应劭脸上微微一红,知道猜想无误,对方为自己脱衣换过伤口的药和绷带,解释道:“我侥幸避过了骨骼要害,受损的是三块肌肉的边缘,昏迷也只是因为脏器受到震动一段时间内影响了正常功能。伤处虽然算是在胸口,影响最大的还是我的左臂,到现在都没法抬起来。” “听哥哥说过你的老师jīng擅镜反剑术和医道,看来你得到了他的真传。”花儿嘴角微抽,强行忍住揉额头上两个伤处的冲动,从洞口一跃而出,“好自为之。” 应劭看了看地上花儿接过后就随手放在一旁的浸水布片,拿起来换掉现在捂在额头上的那块,看了看洞口:“难道撞两次以后就不疼了吗?” 呼啸的夜风吹来层层乌云遮住了月亮,这种月黑风高的天气无疑给现在藏身兵部尚书府的花儿提供了最好的掩护。花儿离开天柱塔后先洗去了身上沾染的异味并且换了全套衣物后才来到胡府外,在毫不惹人注意的围着胡府远远观察一圈后选定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在天完全黑透后翻墙而入。她不能肯定洛淮的人是不是已经潜入进来,更怕胡府有人在房顶隐蔽处观察,所以不敢走潜入时很多情况下都会被选择的屋顶路线,小心翼翼的隔了一段距离的跟在一名端着盘子,穿着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婢女身后。 这样无论是胡府的护卫还是仆役或者主人,只要出现在这名婢女前方的视野里,都会有向她请安或者她向对方请安的声音提前传来,尤其在转角处会少去很多麻烦,让花儿可以把更多的心神放在四周暗处和身后这些更需要注意的地方,大大减少被发现的可能。而且这名婢女看起来应该是仆役中的首领之一,她自然不会是去服侍府内没什么地位的人,花儿并不熟悉胡府的结构,跟着她就不用漫无目的的一间间去搜胡府的房间碰运气寻找胡侯或者胡展鹏的住处。 转过几道走廊后,守卫明显的森严起来,好几次花儿都不得不冒险在仔细观察后攀爬上屋顶,或者预判那名婢女行走路线后跳进窗户穿入旁边的房间再从另一扇窗户出去躲过胡府护卫的jǐng戒。最终在那名婢女进入一间与周围隔离开一段距离的静室后,因为周围固定的守卫视线没有死角而不得不留在远处。 这间静室四周十分空旷,只有西面有一个小的盆栽园林,花儿观察一下守卫的视线后,小心的潜行过去。现在还是冬rì,这个园林中盆栽寥寥无几,更多的都是一些空的花盆,但在这样的夜sè下已经足够藏身,只是这里最接近那间静室的隐蔽处也有近十丈远,加上风声的影响,根本不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而且在面向这边的守卫看守下完全不可能再接近静室。 花儿从怀中掏出四截指头粗细的竹管捏在手里,开始像一尊雕像一样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蹲在一堆闲置的花盆后,通过花盆间不多的缝隙观察那间静室。这里守卫森严,而且护卫的服sè也明显较其他的不同,可即便是这样那些护卫看到花儿跟踪着来这里的那名婢女时也是非常恭敬,这些足以让花儿判断出里面的人在胡府身份绝不一般,极有可能就是昨晚被自己惊吓过度的胡展鹏。 那名婢女进去后没很久就拿着空盘子走了出来,然后一直到接近二更的时分这间静室都不再有任何动静。花儿开始有了一点不耐烦的情绪,而且额头上的两个伤处也在隐隐发疼,又忍耐一会后,花儿心底开始异常的有些心浮气躁,止不住揉了揉额头上的痛处,开始怀疑蹲在这里守那个极有可能是胡展鹏的人是不是有用处,如果那真是胡展鹏,而且被惊吓得在里面卧床,自己今晚监视这间静室就不可能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一阵隐约的话语声传来,花儿立即拿回额头上的手帮助自己的身体跟周围的环境保持一个最融洽的稳定姿势,风声太大而且说话的人现在距离过远,花儿只是听到了一点声响而已,不过说话的几个人影逐渐走过来接近那间静室,在静室正门口灯笼的照耀下她很快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这人大概四十岁年纪,身体微微有些发福,左脸上有一道显著的疤痕,这已经完全符合了刘友渔向花儿描述的特征,加上他动作中明显显现出的主人身份和跟昨天见过的胡展鹏极度相似的长相,花儿更是肯定了这个人就是胡府的主人,胡展鹏的爹,当今宁界的兵部尚书胡侯。 不过最让花儿脸容耸动的却并不是胡侯,而是胡侯和一班护卫外的另外一人,这人非常胖,胖的就像个肉球一样,至于他的长相花儿能想到形容他的词只有满脸横肉。之所以花儿额外的注意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举手投足间显得跟胡府的主人胡侯地位相当,更是因为他这个胖的明显特征让花儿想到了刘友渔跟她提起过的另一名六部尚书之一,户部尚书全孝直,由此更是想起了下午一同醉酒的苏依和之后前来接苏依的全翔。 花儿运足目力仔细再看时,那名胖者虽然乍一看跟长相颇为雄伟的全翔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去,可他们两笑起来的样子,都包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相同神韵,花儿再在心中把全翔的脸加宽,眼睛挤小一些,跟眼前这个中年胖者竟是越来越像。 “还好苏依跟全家只是表亲。”抓住面向这边的护卫向胡侯和那名胖者转头行礼视线变动的机会,花儿借风声的掩护把手中捏着已久的竹管贴地用巧劲扔了出去,然后有些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竹管的破风声被夜风完美的掩盖了过去,在花儿的手法下两只竹管都插进了灯笼的火光照耀不到的静室窗口死角上,由于一点月光都没有的关系,不是仔细的去贴近观察,即便是离竹管并不算远的那两名守卫也绝难发现。花儿将手中连着那两只竹管的多余鱼线缠在手指上,掏出怀中另两只被鱼线另一端缠好的竹管,塞进耳朵里,捂住耳朵隔绝开周围环境的噪杂,静室里的谈话声顿时从两只竹管中传了出来。 不出所料,静室果然是胡展鹏安养的处所,而那名胖者也正是宁界的户部尚书,有家产冠绝宁界之称的全孝直。胡侯先是带全孝直探望似乎已经神志受损说话前言不对后语的胡展鹏病情,而后一阵例行的探病慰藉对话,紧接着胡侯和全孝直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借助竹管和鱼线之力花儿也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她知道这应该就是最有价值的信息了,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到听觉上,力求不放过他们的每一句交谈。 第十二章 黑月高风 - 洛淮 - dzpper () 客套话说完后,全孝直似乎喝了口水,顿了顿,他那带点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知展鹏此次究竟是因何事受到如此大的刺激,以致jīng神失常。” “展鹏他回来后就已经这样疯疯癫癫,一时之间我实在无法找出是谁下这样的狠手。” 一段沉默。 “全大哥有话不妨直说,外面都是我贴身近卫,信任绝没有问题。”花儿能想象得出必定是全孝直不知什么原因摆出明显有话却不说出来的架势,等对方开口,最终胡侯受不了压力先松动。 “洵直你难道连我也要瞒?圣上今早接到隐羽的密报,而后立即单独召见了工部尚书许桓,并且派给了他一队禁卫。”花儿虽然不知道洵直就是胡侯的字,但也猜得到这话只可能是对胡侯说的,全孝直想必说得时候有些激动,话语中因为体型肥胖带来的喘气声更大。 “跳过了刑部尚书王琦和他的上司廷尉唐曳......”胡侯的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终于肯告诉我了吗,圣上这次查事情不找廷尉,调人手也跳过太尉从禁军里抽,必然是跟你们廷尉和太尉所辖四部有关的大事。你一向跟乐太尉还有他的侄子礼部尚书乐琥交好,唐廷尉你也该不会得罪,就只剩下了吏部的刘尚书和刑部的王尚书。正巧刘尚书昨晚拜访过我,还说了很多古怪的客套话。洵直你老实说,是不是展鹏他又跟上次一样为刘家那个二小姐犯了傻事?” “什么都瞒不过全大哥,这也真是作孽,展鹏就像丢了魂一样的迷上了刘远长家那个轻月,可偏偏刘尚书一口回绝了这件事。我只有这一个独子,也不能把他捆在家里,上次就多得全大哥和乐太尉相助才得以过关,本以为那个刘轻月离开云州了这么久展鹏会忘掉她,没想到,哎。” “情况到底怎么样?你托病告假有所不知,圣上今天早上见过许桓后就称身体不适一个人进了金龙殿不见任何人,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秘密出宫来了。” 胡侯长叹了一口气:“跟全大哥所猜也相差无几,展鹏这个混蛋一听得刘轻月回来并且出门的消息,就立即瞒着我去找她,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我确实还没有弄清楚。只知道除了展鹏外,他带去的十七个人都被割断了喉管,想来应该是刘友渔下的手。” “洵直,有些话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但还是要说。因为展鹏他娘早亡的缘故你太娇宠他了,太过仗势欺人本就不是我们这些朝中大臣该纵容的。更何况刘尚书跟你品级相当,身后还有晋王这个一个大靠山,太尉也不是每次都能保得住展鹏的。”全孝直的声音到这里停了一会,接着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次下手的据我所知并不是刘友渔。” “不是他?刘家还有什么人有这种本事。” “当晚算起来时间应该是展鹏见过刘轻月后,刘轻月来我家叫上了全翔和苏依一起去云台。他们到云台的时候许国尉的孙子许其言和刘友渔已经在了,今天我让人私下问过当时的守卫刘友渔到的时间,所以不太可能是他。” “难道不会是刘友渔跟刘轻月到全大哥家之前先计划好了时间吗?” “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只要弄清楚事情具体发生的时间这些就会清楚。我的意思并不是在帮刘家,而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谁?” “刘家那名传闻中的三小姐,全翔和苏依昨晚见到她了,好像是叫刘花儿,昨晚的事出手的更可能是她。” 花儿心里一阵难受,从这些对话来判断,全孝直跟胡侯的关系应该不会是没人知道的。虽说从这些对话来看全孝直看起来应该是个有底限的正直之人,但刘友渔昨天晚上跟他的儿子全翔拉近关系,并且那一些撮合她跟全翔的意思让花儿甚至产生了一些愤怒。多年的磨练很快让花儿暂时压抑下这些情绪,继续把心神放到效果并不算太好的竹管传来的声音上去。 因为刚才的心理活动,花儿错过了几句对话,再听时是全孝直的声音:“......的身手跟刘友渔加在一起,即便是躲在作为尚书府的这里,也算不得安全。而且还有刘友渔身后的清远阁和刘远长身后的晋王,真惹急了刘家,不得圣上首肯的话,在云州城内怕是没办法请到能护得住展鹏的人。” “大哥绕了这么一大圈,话中的苦心洵直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让展鹏做这种冒险之举。” “好,那我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大哥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花儿不由得随着胡侯的声音一起绷紧了神经。 “不错。”中间停顿了好一会,只能勉强听到的声音才又传来,“洵直,展鹏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很有可能是中了他人的jiān计。” “什么?” 胡侯刚才提高了许多的惊呼声带得全孝直的声音也略微大了一些:“听说刘轻月回来的消息展鹏是从许家得来的?” “这......” “现在攸关的不止是展鹏,甚至会把三尉六部和洛淮全都牵扯进来。云州城内现在的情形大家都明白,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展鹏的消息由来。” “为兄掌管的是户部,除了钱粮以外在城门也担负着一定职责,所以知道洛淮已经有人进了云州城。”继续响起的仍然是全孝直的声音,想来胡侯该是以点头承认了消息来自许家,“洛淮现今国内真实的情况别人或许不清楚,圣上和我们三尉六部这十个人心里都是有底的。坦白说,能以镇东一军之力跟洛淮西北中三处的主力军队抗衡,并且把东脊,我们宁界甚至沙蒙都拖进他的局里,周克明这个人真的是相当不简单。” “洵直作为兵部尚书对这些消息也有关注,洛淮的周克明这次是把握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他的耐心和坚忍叫人动容,我也非常佩服。就算只从做到镇东军首领算起,他的准备和蛰伏也接近二十年,其间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他对洛淮皇帝的忠心,直到他的计划全面展开到洛淮太子洛据被他逼得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之后,能发现他的真正意图和野心的人都是屈指可数。说来惭愧,洵直也是到那次通过对洛西营谨慎用兵的廷议之后才看出些端倪。”谈到这些军国大事,胡侯终于回复了他兵部尚书的本sè,语气中不再带着那种彷徨之sè,“可是这些跟大哥刚才提起的许家有什么关系?” “问题的关键就在我们那次没有对外公开的十人廷议,洵直你应该记得,许勇是第一个正面表态赞成意见的。” “洵直现在因为犬子的缘故头脑还有些混乱,短时间内难以想明白,大哥能否说得清楚一些?” “我们朝廷看起来官位繁多,实际上能论大政者只有十个人,皇帝,三尉和我们六部尚书,而其中真正大事的决策又取决于皇帝和三尉才能参与的秘朝。因为开国时三尉之家功劳过大和实力过强的关系,历任皇dì dū没能真正的成功打压他们,只能采取不断削弱的手段来保证他们不会对皇权造成威胁,而这三家除非面临生死存亡,否则也是各怀己心,从来都无法统一战线。当然,实际上他们团结起来对抗皇帝也没什么好处,成功可能不大不说,即便侥幸成功后这三家也会立即自己打得不可开交,只会白白便宜了其他宁界次一等的势力,所以这种格局保持到了现在。具体表现就是,宁界最重要的决策是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投票方式决定,三尉各有一票,皇帝占两票,一共五票,也就是说,无论什么决策,皇帝要实行的话最少要在三尉当中拉拢一人赞成他的意见,而三尉除非全都觉得这个决策不可行,否则也无法撼动皇帝的意思,由此取得了一种相对的平衡。这种平衡不但符合三尉家族和皇家的实力对比,也对我们宁界至今能保持强盛不衰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随着三尉实力的浮动,皇帝也会将具体执行宁界大小政事的我们六部在三尉间不停调配,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防止三尉联合起来对抗自己。如今三家虽以许家为大,但乐家已经完全不弱于许家,唐家也有后来居上之势。现在许国尉告病在朝廷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形势,按照惯例他康复或者病逝之前除非主动辞去官位,否则无论是谁都没法取代掉他国尉的位置,秘朝就成了只有四票,皇帝两票,唐家和乐家各一票。也就是说只要唐家和乐家联合起就能够跟皇帝抗衡。”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全孝直应该是有些累,隔了一会才继续道,“但其实在我看来,这只是许家一种以退为进之策,在这种乐唐只要联合就可以阻止所有对己身不利政策的前提下,他们两家必然会下意识的靠拢,而皇帝也会产生危机感,自然而然的跟唐乐两家交恶。许勇的想法应该是隔岸观火,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棋。” “大哥这么一分析,洵直也觉得非常有道理!现在回想起那次廷议之后的事情,国尉确实是利用了跟洛西营生起摩擦之机,在自己明里称病告假之前,暗地里扩张了不少许家的势力。” “国尉这一手非常高明,这个决策他是发起者,只要取得战果,首功就是许家的。而除了长羽弓手,跟洛西营直接交锋的军队大多都归属在乐太尉和唐廷尉手下,国尉那次托辞希望策略的执行能够得到保证和所谓作为国尉家族身先士卒,塞了大量许家的人到太尉和廷尉手下,实际上对乐家和唐家形成了相当的打压。客观的说,洛淮现在内乱,这一战只论眼下,最终无疑以洛西营忍让败退之局居多。到那时,国尉安插的许家子弟各个因功得到高升,在太尉和廷尉的军法两界树立起威望,加上他本身掌握的政界,还有他创下的为我宁界夺回被洛淮卫王侵略达数十年之久那片国土的无上荣光,朝中上下,谁还能与他争锋,别说乐唐两家,就算是圣上,恐怕他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大哥说的有理,不过洵直还是以为国尉忠厚之人,不会对圣上有二心。” “愚兄也希望自己是误会了国尉,不过这些事情目前圣上和太尉廷尉没有露出任何忧患之心,我也想不到办法去管,只能跟洵直你发发牢sāo。”全孝直长长叹了口气,“一说这些就扯远了,还是先回到展鹏的事情上。所以现在来说,在还没有真正找到时机跟洛西营爆发起一场足以夺回那片土地的战争前,不管周克明和洛淮的皇帝最终谁胜谁负,国尉都是不希望他们分出结果结束内乱的。而这个想法跟周克明想要我们宁界拖住洛西营的军队是不谋而合。他们的目标既然一致,结合洛淮目前最新的形势,破坏洛淮皇帝派来的使者跟圣上见面,由此产生他们计划外的任何变数就成了当务之急,展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许家利用以致受到牵连。” “大哥的意思是说,国......故意让展鹏去找轻月,引他们发生冲突。可是,这些事跟刘尚书又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愚兄的户部虽然在国尉属下,可你知道愚兄心里一向都是忠于圣上的,所以密切的关注着国尉的一些可疑举动。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次洛淮到的是使者的前探,并且跟周克明的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都有死伤。洛淮的伤者里面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藏在了刘家养伤,被周克明一方知道后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根据愚兄的推测,他们不敢肯定刘家的实力和伤者所藏的地点,所以利用展鹏贤侄使了一招打草惊蛇。” 半晌没有声音传来,然后才是胡侯极力压抑情绪的话语:“大哥的这些话乍一听好像没有什么实际根据,不过洵直仔细想过后觉得很有道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展鹏这一次被利用,岂不是正说明了许勇真的跟周克明勾结起来了?” “洵直不要激动,现在千万要冷静,好在展鹏只是一时惊吓过度,过段时间就会恢复,这件事情当下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国尉他这么做无论动机如何,至少当下是有利于我们宁界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即便以洛淮当年卫王时洛淮西境之强盛,夺下那块土地也是利用了种种形势在道义上最终逼迫得我们宁界无话可说,如果这次我们宁界纯以军力欺洛淮一时之弱,带来的只会是对方恢复元气之后两国可以预见的长期战乱,为了宁界,我们一定要放下私怨,协力处理好这件事情。” “可国尉他这次欺人太甚!哎,以许家现在的地位,我本也是无可作为,就依大哥之言,以国事为大,请大哥赐教。” “洵直公私分明,懂得大义之所趋,不愧是宁界弘股之臣。愚兄的想法是,现在想夺下那块土地,对宁界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两件事情,夺取需要付出的代价,和夺到手之后怎么让洛淮至少短期内没有再挑起战端的借口。” “大哥似乎已经想得非常远了,洵直愿闻其详。”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洛淮现在还根本谈不上一个死字。洵直你掌管兵部,按照国尉的计划,如果洛西营全力抵抗的话,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损失?” “洛西营是jīng锐之师,大统领薛守义知兵善用,现在又有稳重的赵国立作为他的支援在后方伺机而动。我宁界以现在能调动的最强力量去进攻,即便洛西营没有洛淮其他地方的增援,我估算他们死伤过半后我们才能达到目的。由于他们主守,正常情况下我们也肯定要付出跟他们同等的损失。” “这就对了,洛西营如果受此重创,洛淮掌权者绝不会善罢甘休。想想如果长羽弓手被歼灭了一半以上,圣上会怎么做?” “恐怕最少以后的五十年内,宁界和洛淮边境都会成为两**人的修罗场。虽然我执掌兵部,也是渴望立下战功的人,却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产生,因为不会有真正的赢家。” “这也正是为兄的担心所在,不过今天天sè已晚,我不宜再久留。好在距离洛淮使者到云州还有几天的时间,明天我会再来府上探望展鹏的病情。” “大哥且慢,明天圣上一定会提起展鹏这不孝子的事情,洵直一直心乱如麻,大哥可有办法救救展鹏?” “洵直愿意听我的?” “大哥还是不相信我吗。” “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过是看洵直你一直以来对展鹏的溺爱,怕你反对。” “洵直相信大哥一定不会害展鹏的。” “好,只是这个办法会有些委屈展鹏了,不过我可以保证,这只是暂时的。明天圣上如果问起时,洵直你记得要先向圣上和刘尚书谢罪,然后以展鹏至今神志不清为由坚称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记得绝对不要提起展鹏的十七个从人被杀之事,这样刘尚书必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具体经过,只会各种托辞含糊过去,否则就会为他的女儿刘花儿引罪上身。这时洵直你切记要为展鹏上次的事请罪,主动要求把展鹏先关入王琦尚书的刑部大牢监管,等查明真相后再行定夺。” 一段沉默后传来的仍然是全孝直的声音:“洵直,大哥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一向作为圣上心腹的王琦尚书那里现在是展鹏最安全的庇护所,有你我和太尉在,展鹏虽然身在牢狱却绝对不会受苦。而只要你按照大哥说的办,这件事情就绝不是几天之内能查清断案的,到时洛淮的使者一到,相较之下展鹏的事情肯定是先放在一边,只要我们能在这次洛淮的事情中为圣上出力,以圣上的英明,加上一向赏识你的乐太尉,就算是在秘朝投票,三票稳妥在手,再有任何变故展鹏都可以确保安然无恙。只是,以后你就算把展鹏捆在家里,也决不能再让他做出这种混账的事情了,刘尚书也是我宁界的栋梁,你以兵部尚书之尊放纵展鹏挑起你们两家的争端,不单是教子无方,更是成为我宁界的罪人。事不过三,不要怪大哥没有提醒你,再有下次,大哥不单不会再帮你,而且一定会大义灭亲,直谏圣上严办展鹏。” “洵直明白了,多谢大哥。”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大哥。” 知道全孝直和胡侯要出来,花儿忙将竹管放好,双手扯住鱼线,准备等门外的守卫向两人行礼的时候重施故技收回另一端的竹管。 静室的门打开,全孝直肥硕的身躯首先出来,然后才是一脸忧虑之sè的全孝直。静室周围的守卫按例转过头去向两人低头行礼,花儿抓住机会迅疾的一拉手中鱼线,两只竹管没有发出任何声息的从窗口上落往走廊外的土地,突然花儿这个方向原本正在行礼的守卫其中一名低着的头不易察觉的转了转,看向竹管的方向。 花儿心里一惊,竹管扔出去时在花儿手中可以很方便的使用巧劲抛出想要的曲线和力度,可收回时手里只有柔软的鱼线,就不像抛出去时那么好控制,只能先拖得掉到地上再慢慢收回,尽管花儿已经非常小心,算好竹管只要掉在静室周围一圈石板外的土地上就不会发出什么声响,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还没来得及想到底是竹管掉落处的土地上暗藏着一块表面看不出差异的石头导致发出了声响还是那名守卫听觉敏锐到了惊人的地步,花儿就发现眼前突然的亮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一整晚都没见过踪影的月亮偏偏这时候在浓重的乌云重一个极小的缝隙处撒下了一片月光。 再看向那名守卫时,花儿知道对方借助那一点月光已经发现了自己,因为她听刘友渔和刘轻月都说过,在月光下当她直盯着别人的眼睛时,对方会很容易的从她的瞳孔中看到非常清晰的蓝sè光晕。心下一横,花儿继续将竹管快速的向回拖,同时另一只手掏出黑巾,做好杀出去的准备。 第十三章 水松之隙 - 洛淮 - dzpper () 刘友渔眉头紧锁,良久才向堂中的中年人道:“爹,我认为我们必须先断定那个守卫的身份,才能对其他的事情从容定计。” 刘友渔的爹宁界吏部尚书刘远长此刻正坐在刘府这间静室的主位。以刘友渔的年龄推算刘远长该是不到五十岁,但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六十岁,须发斑白,脸上布满了苦纹,显示出以没有任何背景的布衣之身做到当今六部尚书之一付出的代价是如何艰辛。听得刘友渔的话,刘远长先是关切的看着花儿这个跟整个刘家都有些若即若离的女儿询问她是否受伤,只是得到一个摇头之后才有些无奈的看向刘友渔:“说说你的看法。” “那个守卫应该是潜进胡家的jiān细。” “你认为他会是谁的人?” “就目前掌握的情报,友渔尝试做一个的分析。不管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以他明面的守卫身份在胡展鹏养病处的附近如果是发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不速之客,无论如何都该以出声示jǐng为优先选择,而他却是装作没有看到,这只有一个解释,他认出了花儿。花儿很少露面,由此推断下来的话,他和他身后的人一定是跟我们家有密切的联系,这可以让我们排除掉大部分的无关人等,把对象缩小到一定的范围。现在云州城内,全尚书和乐太尉算作和胡侯同一阵线,那名守卫不示jǐng自然不是他们的人。剩下最主要的势力无外乎洛淮的两股,唐廷尉,国尉许家和......圣上。这其中周克明的一方应该是不认识甚至不知道花儿的,又可以首先排除掉。”刘友渔顿了顿,向刘远长问道:“我毕竟只是通过清远阁的一些消息了解我们宁界的政界,不知道唐曳唐廷尉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远长凝神想了想:“应该不会是他的人,唐廷尉这个人城府极深,做事处处留后手。他不会为了我们家而暴露他插进胡家的人,要知道这样一来他虽然拉拢了我们,但一则暴露了他的秘密,二则会落了把柄到我们手中。除非他因为什么事情跟胡侯他们撕破了脸,否则绝不会这么做。” “父亲说的有道理,剩下的就是洛淮使者,许国尉,和圣上。他们似乎都有安插探子进胡府的可能,也都有认识并且帮助花儿的理由,不过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一家,却有很大的分别。” “为父也正在考虑这一点,只是现在手头的情报还是太少,实在没法理出头绪。” “爹,其实我们换一种思路,或许绕过这个难题。” 刘远长充满讶sè的看向自己的儿子:“怎么换?” “既然没法确定,我们不如先暂时认为那人同时是他们三家的人,先考虑结果看看分别会有什么影响,这样可以有机会再缩小需要考虑的范围。” “友渔你说的不错,如果他是圣上的人,那就毫不奇怪。圣上现在已经知晓了前晚的事,如果我们对胡家没有任何防备行动才会让圣上生疑,不管圣上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们有此探查行动顶多只是斥责之罪。圣上的这一种可能完全是可以暂时放下的。” “最后就是许国尉和洛淮使者,不知道爹觉得其中哪一方的可能xìng会大些?” “洛淮使者......”刘远长停了停,收起脸上出现的一丝不悦之sè,“其实我比较担心的还是许国尉一方,全尚书的推测并不是毫无根据,如果许国尉真有野心,现下不但是对我们的示好拉拢,更是表明他对我们家的情况了解的异常通透,连他手下这么隐秘应该很少联络的人也能认出花儿。这非常危险,正常情况下应该立即上报圣上,否则我们家动辄会有灭门之祸,可眼前这种情况下上报却只会更危险,而且有可能影响到宁界的国运。” 刘友渔明白刘远长刚才露出不悦之sè的原因是自己私下收留了洛淮使者方面的人,而且直到发生了刘轻月的事情,第二天早上瞒不住的时候才告诉他,目光下垂,不敢直视父亲:“如果是洛淮使者的话倒是很符合他们现在的策略,花儿也说过那天晚上很有可能是洛淮的人跟着没动手,这样能认出花儿也就可以解释。” 刘远长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而且有花儿在场,知道刻下训斥刘友渔并不合时宜:“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洛淮肯定会盯住胡家,也会掩护花儿。嘿,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还有另外一个我没弄懂的问题可以解释得透了。”盯着刘友渔的眼睛缓缓道,“洛淮能在胡侯家渗透得这么深,我们家自然也不是问题,难怪轻月上次出事的时候旁边能有洛淮的人掌握到她的行动,跟得那么紧。” 听到这里,本来因为心中有愧有些走神的刘友渔心神一震,再次集中起来,脑海里面闪过了一些刚才忽略了的模糊细节,抬头道:“爹,洛淮暂且不谈,只要我们心底存了这事,家里真有jiān细的话配合前天晚上的事情,查起来范围并不大。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些事情你打算上报给圣上吗?” 刘远长听得刘友渔的话又是一脸不悦,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一个借岔开话题逃避的人,必然事出有因,仔细思考一番后才道:“这些事情现在还是毫无根据,可以归入谣言一类,此时上报并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万一全尚书推测有误,会给六部之间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我跟他的想法一致,洛淮正使来之前还有几天的时间,小心为上,先进一步查清楚之后再做打算。” 刘友渔皱眉道:“孩儿刚才说先考虑结果的时候忽略了一件事情,如果那个人是圣上的人,而爹你瞒着听到的事情不上报,后果很难预料。” 刘远长明显也是全身一动,除非自己有确切的根据那个人是皇帝的人,所以皇帝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的前提下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搁下不上报,否则这么重要的事情,四字瞒下不上报给皇帝,皇帝一旦得知心里肯定是不会少不臣之心这四个字的。刘友渔私下收留了应劭使得刘远长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本来就有些虚,宁界皇帝虽然年近五十,但身体依然健朗,心思尤其敏锐,如果在他面前试探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人的话,一旦不是绝对会被追问出原因根底,跟直接上报并无两样。想到这里刘远长看了看外面的天sè,终于下了决定:“已经是上朝的时间了,拖一天应该不会有问题,可以诈称花儿回来得晚,我已经上朝去了,你们不敢做主。今天圣上如果提起轻月的事情我就只好先配合全尚书给胡侯安排的计划去做,好在经过了这次轻月应该不会再受到胡展鹏的威胁。那个应劭现在在哪里?” 刘友渔看向花儿,一向不发表自己意见的花儿明白刘友渔的意思,答道:“父亲要见他吗?” 刘远长强迫自己脸上的表情缓和一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因为轻月的事情我今天早些告假回来圣上该不会不允,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你中午的时候能把他带回来吗?” 见花儿点了点头,刘友渔想起云州城内现在的情况,赶紧道:“我陪你去,守在外面。” 不想花儿和刘远长几乎同时出声道:“不。”区别只是一个平淡一个急切。 花儿没什么表示,刘远长不管刘友渔,朝向花儿道:“花儿,不是爹不担心你,现在云州城内不安定,家里需要有人留守。出了胡府那名守卫的事情现在爹已经没法信任其他人,为了轻月和你娘只有辛苦你单独去一趟。现在是白天,没什么人敢在城内放肆,以你的身手应该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你。” 花儿向刘远长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点了点头,走出门去,回头看着刘友渔道:“哥哥。” 刘友渔见刘远长点了点头,便走过去看花儿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自己说。花儿等刘友渔在自己面前站定后,上前一步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才踮起脚抬头在脸露疑惑之sè的刘友渔耳旁轻声道:“前天晚上在云台的时候,你该是知道全公子的爹全尚书和胡尚书的关系吧。” 刘友渔脑际轰然一震下退后一步看向花儿,花儿却不给他任何看到自己表情的机会,已经转身而去。 刘远长奇怪的见刘友渔呆呆站在那里,出来问道:“怎么了,花儿说了什么?”见刘友渔还是不接话,叹了口气,“这次确实是有些对不起花儿了,不过友渔你清远阁的学业还没完成,现在决不能参合到这件事里面来以致被清远阁除名。爹下这个决心也很难,洛淮这次来的人,无论是皇帝一方还是周克明一方都厉害得让人心惊,诡计谋略层出不穷,在我们云州都让爹有处在下风的感觉,更可怕的是他们都非常年轻。你现在的才识其实已经胜过为父,只要假以时rì和锻炼,必成宁界支柱之才,在这种时候,爹只能是做下这个恶人,希望花儿她能明白吧。” 见刘友渔仍然没有说话,刘远长拍拍他肩膀,花儿从小只会透露极少的心事给刘友渔知道,他早已经习惯,迈开已经不能算矫健的步子向外走去。 “爹,我其实还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不过现在实在想不出来。”刘友渔现在思绪一片混乱,之前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并没有想过通过促成花儿跟全翔两人姻缘来达成什么的目的,纯粹是从觉得全翔是个不错的人很般配花儿在考虑。但听到花儿的话时他心里一阵害怕,扪心自问后突然不能肯定自己心底潜意识里是不是真的有牺牲花儿来拉拢全翔和全家以达换刘轻月的安全的想法,这使得他再也没法集中心思到其他事情上去,本来之前突然想到的另外一些细节也再也想不起来。 “一切等爹回来再说吧。” 说出那句话后的花儿转身后在不让别人察觉有异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刘府,绝壁上的花朵,即便再喜欢,如果不能得到,某一天凋谢的时候,心里更多的却是卸下莫名压力后的放松。虽然一路上都没什么被人跟踪的感觉,花儿还是选择走到人多的地方,然后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在民房间穿墙入户,沿着一条并不规则的路线向天柱林而去。 天柱林是权臣和皇家陵墓,看守相较而言却并不算严密,一来因为习俗的缘故并没有什么陪葬品值得盗取,二者天柱塔都是高耸的奇妙结构,在不了解内部构造的情况下强加破坏非常困难不说,还有过引起整个天柱塔的倒塌的事例,引来已经在历史上消没了动机的当时那名破坏者株连灭族的厄运。没有宝藏的诱惑加上高昂的代价自然也就难以吸引到什么心怀鬼胎的人光顾。 花儿拿起石室内用一块石头压好的布片,认出是当时应劭帮自己敷额头的那块。上来的入口并没有可疑处,又有这个明显只有花儿看得懂的暗号,足以证明应劭是自己从这个洞口出去了,只是花儿现在却无法探求他离开的原因。应劭现在的伤势应该还很难行动自如,出去会是做什么,思考无果下花儿只得有些悻悻的又看了看收拾好的石室,将那块布片收好,从出口一跃而下。 每当这种从天柱塔上跃下的时候,耳旁掠过的风声是花儿最喜欢的声音,不过她仍然小心的看着下方的卸力点,虽然是熟悉已极,不过这种高度一旦出错实在太过危险。就在还有一个卸力点就可以安全到达地面时,花儿神情一动,两支弩箭毫无征兆的突然从下方的两块大石头后面飞出,一上一下直取花儿落到那个卸力点时的膝盖和前胸。 在毫无防备下仍然继续下落借助那里减缓下坠速度的话,花儿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来得及挥刀击落一柄弩箭,于是果断伸腿在天柱塔壁上用力一点,远离原本下落轨迹的同时稍稍加快了自己的落地速度。本来这是三个卸力点中的最后一个,与地面的距离已经只有六七丈,即便不能卸力的话掉下去以花儿的身手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着力处受伤甚至骨折却是难免,现在明知下面有人埋伏的花儿没时间去细想心中冒出来的一堆疑问的答案,把全副jīng神都集中在如何减缓自己又刻意加快了一些的下落速度上,如果按现在的速度落地,即使腿部只受一些轻伤,由于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人数上占有优势,肯定是凶多吉少。 按现在花儿斜飞的轨迹她的目标是地面上一高一矮相隔不远的两棵大树中较高的一棵,只要能在那棵跟最后一个卸力点高度相差不大的树上再次卸力,借助树枝和树叶的掩护,安全落地就不会是问题。地上的伏击者自然也看得出来了这一点,机括声响中又是弩箭袭来,这次更是有了第三支。花儿在半空中团起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受袭面积,右手弯刀挥出,准确的击中最先到达的一支弩箭,借力再次略微改变了下落的轨迹,然后利用手中刀刃极弯曲的特xìng就那么贴身把刀刃转到背后平贴上背脊。当的一声,那支弩箭斜着击中刀刃后向旁滑开,将花儿右肩的衣服划破,花儿来不及去检查滑开的那支箭是否在自己右肩上划开了一道暂时没感觉到疼痛的伤口和弩箭上是否有毒的问题,身体已经被那支弩箭带得失去了平衡,勉强再扭动下身体翻转作脸部向上险险避过第三支弩箭,脖颈处被带走了几缕长发。 离地已经不到三丈,但花儿目前为止只有挥刀击中第一只弩箭时借力的的一点点减速,而且刚才躲避弩箭时面部转到向上无法看到下方的环境,恰在这时一根树枝在花儿脸旁掠过,抽得她生疼,她来不及多想,左手迅疾无比的向上探出抓住那根树枝。细弱的树枝完全承受不了花儿下垂的速度几乎是立时便折断,不过也带得花儿以一个倾斜的姿势在半空中再次改变下落轨迹,避开第三次来袭的弩箭。这时花儿已经调整成为了两腿在下的下落姿势,看清刚才抓住的那段树枝是属于那棵较矮的松树,幸运的是在那跟树枝的带动下现在自己落到了矮树的树冠范围内,身旁有了更多可以用来借力的树枝。当下花儿当下再顾不得许多,忍住手被勒破的疼痛感,不停的抓向经过的每一根树枝减缓下坠速度的同时带得自己向矮树的树干斜撞而去,最后双手护住头胸,用身体的侧面撞上了那棵矮树的树干。 撞击的力道大得惊人,震得这棵松树上的松针纷纷下落,三名袭击者从藏身处显出身形直奔花儿撞到的那棵矮树。来到树下时,三人还没有站定,一片嘈杂的破空声中,最终坚持住抱紧了树干藏身松树上的花儿以松针作为暗器漫天的投掷下来。松针胜在量多,几乎笼罩了三名伏击者全身上下所有的范围根本无法防范,虽说即便在花儿的力道下也无法对人身体的绝大部分部位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可是三名伏击者露在外面的脆弱眼睛仍然是需要保护的,没人敢拿自己今后的视觉来赌不会被松针正好击中眼球,只得先用手护住头脸。 花儿能瞬间投掷出这么多的松针可见双手都没有受伤,但她下坠时的减速不算完美,不可能完好无损,必然有着力处受伤,落地后不立即逃走而是通过松针争取时间更是证明这一点。三名伏击者都是有耐心的人,并不急着在视野受限下上前给花儿可趁之机,只是一只手护住眼睛,另一只手按住兵器等待花儿投掷松针的停歇。 又是一阵松针的投掷后,衣物破风声响起,三人知道是花儿终于打算突围,仍然用手臂护住眼睛上方防止松针伤到眼睛,同时跟着破风声追去。这时又有跟刚才完全相反方向的衣物破风声响起,三名伏击者惊疑下冒险抬眼,发现自己所追踪的前一道破风声是花儿所扔出的脱下的外套所发出的,急忙回头。刚看到花儿逃向她落下的那座天柱塔后的身影,又迎来两把松针,伏击者们只得再次护住眼睛,追击的速度又被大大延缓。 重物落水声传来,三名伏击者知道不好,加快追到花儿身影被遮蔽的那座天柱塔后,只来得及看到水面荡起的一圈圈波纹。 伏击者中的两人对准波纹泛起的zhōng yāng位置上弦shè出几只弩箭后,其中一人略微拉下蒙面的黑布,用绿sè的左手两根指头抓了抓左边脸上露出的几点同样墨绿sè的斑点,对没有对水中shè出弩箭的伏击者道:“为什么留手。” “杀了她有什么意义,我们要的是一个能问出情报的人。” “刚才她跳水逃走后已经是打草惊蛇了,你还是没有放箭,又有什么解释。” 被质问的那人指了指发问的人脚下:“你不会没有注意到这里有石头被新搬走的痕迹,我可没有跟你一样shè一块别人扔下水的石头发泄的兴趣。”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伏击者见两人争吵,开口道:“好在也不算太大的损失,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回去再说。” 三名蒙面者不再多说,草草清扫现场后,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确认没有留下什么会被追查的痕迹后分头散去。 水面恢复了平静,又过了很久,河岸一块石头旁的水面才冒出一些气泡,紧接着花儿**的身子从水中站了起来。拖着右脚走上岸后花儿靠在那块石头上休息了一会,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一块布片,弯腰在河水中浸透,敷上右面的额头,嘴里喃喃的自言自语道:“真是晦气,撞了三次。” 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后,花儿拧干身上衣物的水,脱下湿透的鞋子提在手中,用衣袖擦干脚防止留下脚印,强忍住右腿的疼痛,很快也消失在了天柱林中。 第十四章 闹市密会 - 洛淮 - dzpper ()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应劭尽量把戒心隐藏进摆出来的平静外表下。 女子反而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先沏了一杯茶给应劭,才坐到他对面:“这里是街市,对我的疑心可以放下一些了吧?” 这间不大的屋子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而且有任何异变的话即使是有伤在身应劭也有把握第一时间挟持住对方,屋外就是人流熙攘的闹市,一声尖啸足以让这件屋子成为引起sāo动的核心。应劭心下盘算即使是刚刚跟自己结下深仇的宣若镜和宗正辰,除非能有现在宁界朝廷的支持,否则也不会选择在这种环境下动手,虽然自己现在的状态没有逃命的资本,不过这名叫苏依的女子必然无幸,再加上其他行动者可能会付出的代价,绝对是不划算的。 应劭发现苏依只是一个巧合,在石室洞口透气时正好看到她从天柱林的入口进来,他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于是马上藏起了身形。不过苏依明显不是巧合下才在这个时候来到天柱林,她径直来到应劭藏身的这座天柱塔底,抬头看了看洞口,掏出一面小镜子把一道光影反shè到塔顶的石室洞口晃动,明显是为了引起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被看到的应劭注意。 开始的时候不明就里下应劭并不想见她,不过在对方并不放弃的对石室洞口照了很久后应劭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在乱碰运气。这个石室应该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这个女子能找到这里不会是侥幸,应劭自然生出了不少疑惑,考虑到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继续藏着也没什么意义,干脆站了出去看对方要干什么。 花儿给应劭藏身的这个石室位于这座天柱塔接近顶端的部分,不用力大喊的话无论塔顶还是塔底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听到对方的声音。应劭并不想做出高声大喊导致让整个云州城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种事情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又试过发现苏依无法读懂唇语,在对方退开足够的安全距离示意他下去后,应劭给花儿留了个猜想她能看懂的暗号便下了天柱塔。反正他本来的打算也就是再休息两三天等伤势不影响行动后就去找黄群和尹卓,现在虽然有些冒险但也只能看看对方有什么话说,至于刘友渔那边他倒是并不担心,既然刘友渔收留了自己,需要的时候再去刘府找他也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应劭下去之前已经想过了各种可能的不利情况发生时的应对之法,虽然现在因为伤势的原因实力大打折扣,不过刚才一直观察着外面加上石室洞口辽阔的视野让他能肯定苏依是一个人进来的。应劭相信即使是以洛鬼那样的实力隔上苏依现在退避开的距离也不可能利用到自己从洞口跳下的这一段时间袭击自己,不过还是把靴子里的短剑和身上所有的暗器都准备在随时可以使用的状态。 直到应劭落地后苏依走过来,什么意外的情况都没有发生,不过这却让应劭有些紧张起来。越是这样,他越是摸不清对方的意图。苏依只是告诉了一下应劭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接着转身便走完全不理应劭是不是跟着。 苏依背对着应劭走得并不快,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应劭想着既然都下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而且万一这是什么陷阱自己跟在这个苏依后面还可以随时找到一个人质或者垫背的。万一她引自己去什么看起来危险的地方自己路上小心些不去就是了,于是把靴子里的匕首暗藏进袖子里,以一个最合适自己发动攻击的距离紧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之后苏依就带着应劭到了这间位于繁华街市中的屋子里,路线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完全没有经过任何适合于伏击的地段,苏依也很配合的一直留在可以被应劭随时控制住的位置上。就连最让应劭怀疑的进门时屋内视野的死角,苏依也通过把背部贴近应劭身前这样一个方便应劭随时可以动手取她xìng命的方式释去了他最后的一点疑虑,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显得有些暧昧的动作中撩到应劭脸上的几根发丝引起了应劭莫名的一阵心跳加速。 对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样,应劭也不好意思继续有如临大敌的样子,于是将衣袖中的匕首收回靴子里,只是左手手腕处暗地里紧扣着的几根钢针仍然没有放松。 “我知道你是洛淮的人。”应劭收回匕首的动作显然让苏依觉得双方可以进行正式的交谈了,“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宣武。” “我很想说原来你就是宣武,早就听说过你之类的。不过真的这么说了,万一你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办法编些你的来历之类的事情出来。” 苏依的语调带着俏皮,不过应劭知道她的意思是怀疑自己说谎,想试探出自己真正的身份,正好现在对对方一无所知下他也想通过从对方对自己这边情报的了解来多少获取一些信息,于是话语中模棱两可:“确实没什么人知道宣武这样的无名小卒。” “能得到刘先生的关照,你怎么会是无名小卒呢?” “刘先生应该只是心慈之下抱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另外,好像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我的疑问比较多吧。” “好吧,那在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前有什么疑惑需要我来解开的?”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得到一些,该明白有些事情在情况没有明确前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应劭有些大感头疼,暂时还不想把谈话弄僵,只好问道:“那你是什么人该可以告诉我吧?”想到了以前跟某个人说话时对方拿手的胡搅蛮缠,又补充道,“除了你已经告诉我的名字和我可以看得出来的你是一个女人以外。” 他只是有些下意识的想防备苏依学某人耍无赖,却没想过这样的话听在对方那里大有调戏的意思。苏依脸微微一红:“你说话很有意思。不过我觉得为了先建立一些彼此的信任,我们是不是应该稍微对等一些的交换各自想知道的。” 应劭也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有些问题,不过硬厚着脸皮当没听懂前面那句话:“什么对等交换。” 苏依压下心底对对方轻浮印象的厌恶,“是我找你来的,所以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你也必须告诉我一些事情。比方说,我告诉了你我是什么人之后,你如果不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也没法继续谈其他的事情,因为我需要确定你有合作的打算,而且也得知道我没有找错人。” “苏依是你的真名字?”应劭偷偷的仔细留意对方表情和心神的任何微动。 “云州城内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叫苏依。” 应劭本能的觉得对方虽然并没有撒谎这句话却大有问题,但想想刺杀赵国立的人都冒充过自己,自己的身份在巷子和周克明那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苏依如果是他们那方的人不会纠结于这个,而且自己也并没什么官职地位,并不怕被从中获取到什么消息,为了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便老实道:“我叫应劭。” “苏依确实是我的名字。” 应劭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看过去时发现苏依眼里带着一些没有掩饰住的不满才明白她是以为自己仍在撒谎,心里想到巷子刺杀就冒充自己,跟张豫思说自己假名她就当真名用,跟这个苏依说真名她却当自己骗她,不由一阵郁闷,还是解释道:“我真的叫应劭,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我不是都说过我是个无名小卒。” 应劭在洛淮太子洛据自杀的时候只算是个没人在意的共犯,被知行救走后随即失踪更是不会有人想起他,即便在现在,也只极少的一些人因为各种理由才知道他。在宁界,除了刘友渔一家外,其他人得到的有关洛淮使者一方的消息最多也就是洛文轩陈知行淮昱和张豫思四个人。秘密前来的前哨三人中也只有黄群作为宁界死对头之一卫南国相的侄子可能有人听说过,只是苏依习惯xìng的认为作为洛淮使者而且能跟刘友渔一家有不浅的关系肯定会是个多少有些来头的人,那么在介绍自己时总要说出自己大概的官职和身份,结果应劭又不能在不明就里下就说出跟刘友渔的关系,那就必然扯出知行和洛文轩,于是只能直接说一个名字,才导致了这个误会。 应劭说得诚恳,苏依心里也就信了七八成:“全孝直是我的叔叔,这次可以说是代表他来找你的。” “虽然我见识浅薄,不过也是知道出身jīng于理财的世家,号称天下首富的全尚书大名的。全尚书所关心的必然是有关两国的要事,苏小姐不妨直接把令叔的意思转告在下。”对方自报了身份是尚书的侄女,应劭就立即换上了小姐的称谓。 “听说洛淮本来派出的使者是大司马淮光的儿子,宿将星中号称骑shè无双的淮昱。不过最近云州这边却有传闻其中多了一些人出来,其中包括据说两年前死在淮水里面的皇孙洛文轩,还说洛文轩参与了年前卫南卫北的冲突。” 苏依说出这些并不全面的消息后就看着应劭,明显是想引诱她猜测中应该知道内情的应劭在不自觉下加以补充。虽然看出苏依的心思但他也有从苏依那里打探消息的想法,只是现在没有联系过黄群和者杜云归的情况下应劭现在可以说手里一点底牌都没有。对形势完全不了解的话用普通的方法互相套话肯定要吃亏,所以应劭决定了采取釜底抽薪的手段:“这些事情只有使者他们才清楚,我说过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很多事情真的并没有参与的资格。小姐现在应该已经了解我的身份了,全尚书的话如果不方便让我转达的话,或许可以告诉我你希望跟谁谈,我可以尽量帮你。” 应劭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些,作出要起身离开的姿势在那里等苏依的决定。苏依也知道应劭做出这个姿势只是在施加压力,不过如果自己还是不愿直接说出目的而是套话的话对方为求谨慎应该会选择中断今天这次见面,考虑一会后苏依换上笑容道:“为什么不先喝口茶呢,是怕我下毒吗?”见应劭不置可否,苏依拿过一个杯子,将他杯中的茶水倒出一半,轻抿了一口,“现在可以选一杯了吗?” 见对方没有继续套话,应劭也不好离开,加上确实想知道苏依找自己做什么,于是只好端起杯子也抿了一小口,自然是心惊胆颤的避开了留下苏依唇印的那杯。 这些许窘sè被苏依看在眼里,恶感少减,心想难道是错把他看成了一个轻浮之辈,这种心思下神情也变得更自然了些:“这些事情家叔的吩咐自然是告诉洛淮使者或者能做决定的人,实际上我也只是传个话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怀。” 苏依的话非常聪明,不过应劭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她所说的这些两个字上,她并没有说那些事情自然是代表接下来会向自己说出她真正的目的,点了点头:“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情,在下理会得,苏小姐不用为此担心。” “这就好了,我还以为刚才得罪了应公子。”苏依知道以自己跟应劭现在彼此给出的身份在看重对方方面不能表现得太过,否则反会被怀疑,于是转到正题上,“时间相当紧迫,不然我也不会冒险跟你见面,实际上能找到你也只是运气罢了。我叔叔的意思是,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合作,做什么?”应劭一时甚至都忽略了抓住这个机会去问苏依怎么知道自己藏身之处这个进来后就一直想找机会问的疑惑。 “洛淮现在的形势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实际上宁界也已经被周克明牵扯了进来,连我们的圣上都被蒙蔽在其中。所以我叔叔希望能跟你们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 “你叔叔?全孝直尚书,难道是想要......?”应劭顺着苏依的话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当然不是那样!”苏依听出应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马上打断他的话否定掉,“叔叔一向忠于圣上和宁界,他想做的只是把蒙蔽圣上的人清除掉,还宁界的朝廷一个清静的环境,也就是清君侧扶正统。这跟你们对付周克明的利益相同,大家的敌人既然是勾结到了一起,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全尚书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应劭觉得肯定不会有送上门来的好事,而且也想知道苏依背后的全孝直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 “这么跟你说吧,周克明虽然还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叛行径,但站在你们洛淮皇帝的立场上他是叛徒这点你该不会否认。我相信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宁界跟洛西营突然增多的摩擦并不是偶然,而是周克明在我们宁界拉拢到了某些人后得到的帮助。我叔叔认为这样在挑唆下继续跟洛西营开战并不是好事,所以希望把圣上从那些帮助周克明的人的蒙蔽中拯救出来,既然你们的目标也是寻求宁界的支持对付周克明,那大家自然是可以谈一谈合作的可能。” “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我只能说到这里,因为你并没有给我任何可以相信你继续说下去的理由。” “嗯,这样吧,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会让人在这里等着,你到这里见到他时说出‘卡耶朵拉’四个字,他会回你‘扬娜玉儿’。不过最好不要超过明天下午,我希望在你们的使者进云州前大家都能先对这件事情的结果有个大概的了解。” 原来淮昱和文轩他们后天就要到云州了,应劭因为昏迷了两天的时间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上醒来后除了花儿没跟人说过话,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算是他进云州的第四天。按出发前知行给他的时间来算使者团应该就在这两三天内抵达,他掩饰住心中的激动以免苏依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使者抵达的具体时间:“好。那我先走了,多谢姑娘的款待。” “对了,云州城内现在很混乱,无论是你们的人还是宁界朝廷的人里面都可能有周克明安插进去的细作。这件事情家叔希望在洛淮使者里也只有少数一两个人知道,所以目前你最好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信任的人,否则一旦出现什么变数,形势所逼下我这边也许不得不站到你们的对面去。”应劭走到门口时,苏依提醒道。 应劭点头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应劭先四周观察一圈,然后径直向不是太远处他能看到的最高一座建筑走去。 在门口心里默念了几遍这间酒家的招牌后应劭才进去,招呼上了酒菜,在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又挥手叫来了小二,问道:“你们的酒菜很不错,想来在云州很有名吧。” 那小二是久做这行的人,人滑的跟泥鳅一样,看到应劭塞进自己手里的银子,知道对方十有仈jiǔ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打听,喜笑颜开的道:“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不过您太有眼光了。说起我们入云楼,全云州的本地人要是有谁敢说不知道的,绝对要被大家笑死。” 应劭心道这就好,毕竟云州不熟,这样就不怕找不到这里了,装出激动的样子道:“听说清远阁的刘友渔刘先生家就在云州,我去清远阁的依山入海找刘先生想拜师却没有见到他。连年都没回家过的在那白等了好几个月,碰上一个好心人告诉我这才找到这里来,你知道刘先生的府第是在哪里吗?” 小二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一丝嘲笑的神sè,不过显然手里拿着应劭的银子,还是堆出阿谀的神情道:“公子居然想到拜刘先生为师,果然是有见地和心怀志远。刘先生就是我们吏部尚书的长子,他家离我们这里这里也不算特别远,你出了门往左走,到没路的时候再右拐,就快到刘尚书家的那条街了,到那里再随便找人打听就行,没有不知道的。就是刘先生家的门不太好进,我看哪您还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刘先生和轻月小姐都经常来我们这里光顾,也许有机会当面碰到。 又问明了东门和西市的路后应劭也就不想再多说,随便应付了几句先去碰碰运气不行再回来之类的就支开了小二,填饱肚子后就按小二说的路往刘友渔家走去。 本来他的想法是先去洛淮使馆看看情况,但是一想那边作为一个明显的目标现在肯定是被盯得严严实实,去一趟后搞不好就会被人跟上,最好还是等晚上再过去借夜sè的掩护会好很多。反而刘友渔家虽然也可能有人看着,但相对来说会疏松得多,而且受了恩现在先去表示一下感谢,也可以为老师知行带文轩前去拜访前打个伏笔。顺道还可以打探一下宁界朝廷现今格局这些并不算机密的事情,想来并不会遭到拒绝,这样即便晚上进不去使馆明天去见苏依的时候心里也可以有底一些,而且向刘友渔问洛淮使馆的路也会稳妥得多。 如果能找到洛西营的杜云归无疑是最理想的,只是当时杜云归并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只是说他会找过来。现在情况跟预想的不一样,应劭也只能去完刘友渔家后到云州东门晃一下,然后看看洛淮使馆的情况后到西市找个地方住下等对方来联系自己。 听那小二的说法应劭觉得刘友渔家应该不远,因为是中午时分刚过他就故意走得慢一些以免撞上刘友渔可能在午休。可实际情况是即便发觉不对加快脚步后应劭光走到所谓刘友渔家所在的那条街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又找人问过路以后应劭发现算起来去地处城西的刘友渔家后根本不够时间在天黑前赶到东门,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更是心中暗骂那个小二,刘先生还经常到你们那里吃饭,这光走路就得近一个时辰,他是得有多闲才会没事做走这么远去吃个饭玩。 然而时间不等人,应劭盘算下只能决定还是先从计划中去掉去东门这个打算。毕竟杜云归是知道自己已经在城内的,也许晚上直接到西市就可以找到他,于是应劭看了看天sè,加紧向刘友渔家的尚书府赶去。 第十五章 云州夜行 - 洛淮 - dzpper () 到刘家的尚书府门口时天sè已然不早,应劭在心中又骂了那名小二一顿后决定还是等到晚上再想办法进去。毕竟以现在的时间来算今天已经不可能办其他事情,不如小心谨慎一些避免白天登门拜访可能引起的一些麻烦。 摸了摸胸口靠近左肩的伤处,应劭很是有些奇怪花儿给自己敷的是些什么药物,除了左胳膊还是有些无力以外整个伤处已经完全没有了受伤的感觉。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伤势离完全痊愈仍然需要一些时间,但是这样的外伤愈合效果已经超过了他认知中的清远阁医术,应该不会是跟知行师出同门的刘友渔所为。看来有机会必须要向那位花儿姑娘请教一下,带着这样的想法应劭走进了离刘府正门有一段距离的一间茶馆,准备先休息一下恢复路上消耗的体力。 一进门应劭就感觉到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不敢扭头去看,继续朝自己看准的空位走过去,想坐下后再找机会看看是谁盯着自己。 “小武,宣武!” 盯着的那人不但叫出了他的假名,声音听起来也非常耳熟。应劭有些愕然下回头看去时发现赫然竟是杜云归,跟他一桌的还有一人应该是乔装成他朋友的手下。应劭做出旧识偶遇的表情,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 “看来我运气不错。”杜云归让那名手下借作买东西到茶馆外把风,给应劭倒上一杯热茶,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伤势的恢复速度远超我的想象,是去见刘先生?” “嗯,你不会是在这里等我吧。” “不算是,不过也不能说不是。我自然不可能猜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不过刘家现在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之一,当然会安排人手。本来哨探的地点并不是这间茶馆,但黄群说你回来见刘先生的话很有可能会先选择到这里而不是那几家酒馆在进去之前进行观望,因为比起酒你更喜欢茶一些。那时你昏迷不醒我们没办法留下联络方法,现在有些不方便去见刘先生,而且也不清楚你恢复的情况,就抱着姑且为之的想法把观察的地点换到了这里。我今天正好去西市办事,所以顺路过来这里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新情况。本只是打算喝杯茶就走,没想到正好遇到你,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说的运气不错了吧。” 应劭猜想当时把自己送到刘家即便没有得到杜云归的帮助他肯定也是至少知情的,那他说“回来见刘先生”就是很含蓄的点明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天并不是待在刘家,如果对杜云归怎么知道自己不在刘家表示出兴趣,杜云归回答后必然会顺口问这两天自己在哪。已经从花儿那里得知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出于为花儿保密的因素应劭决定避开这些,轻轻带一下便转移掉了话题:“这两天我都在一个僻静的地方,今天才出来,正在想怎么才能找到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听说使团后天就要到了?” 杜云归小心的等几名喝完茶后经过两人所坐的桌旁离开的客人走开,才低声道:“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这其中另外还有一点内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后天他们会故意拖到晚上才进云州,好在拜会宁界皇帝之前能多留出一晚的时间。” 宁界的皇帝总不能在晚上举行欢迎仪式,不过使团这种刻意的安排却不能算太巧妙。这一晚的时间实际上也做不了太多事情,使团抵达宁界都城的云州后,在第二天正式跟皇帝见面前除了皇帝委派的代表外见任何人或者任何人去拜会都会很犯忌讳,察觉到这一点的应劭追问道:“出了什么意外吗?” “本来到云州后,结合一直以来的情况,虽然真正跟周克明勾结的人隐藏的很好我没办法准确的把他们找出来,不过也已经大致圈定了几个怀疑对象,并根据那几个人的背景和身后关系划出了一些我们可以拉拢的潜在盟友。但是昨天晚上突然事情又有了一些变化,让情况变得不明朗起来。大概来说,就是我得到了一些比较可靠的新情报,跟之前的定论有非常大的出入,所以本以为我们已经完成了的前期工作,都必须再次推倒重来。淮将军他们大概也是在收到我的传书后一时间没有想到办法来解决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所以才会祭出这种拖延之计。” “杜将军现在准备怎么做?” “只能先静观其变。”杜云归坚定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无奈,“在洛淮我们最大的敌人周克明已经浮出水面,但在云州,形势却还是敌暗我明。只看宣若镜他们能在进云州前缀上你们就可以知道宁界支持周克明的势力有多么庞大,如果有宁界的全力支持和足够的时间,从这条线索上慢慢查下去,顺藤摸瓜有很大的机会查出到底是谁帮宣若镜找到的你们从而解决这个问题,可惜现在这两个条件我们都不具备。” “方便告诉我你得到的是一些什么新情报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有别的隐情,所以暂时这个新情报在我们内部也必须保密,现在在云州城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见应劭点点头表示理解,杜云归顿了顿,带点补偿的意思道,“在之前的定论被推翻后,我不得不结合现在手头所有的情报,重新理了一遍从在洛西营遇到你们后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对已经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内幕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可以供你作为参考。首先我认为宣若镜当时阻截你们并不是着意的全力而为,老实说对付你们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因为你们毕竟不是正使,所以他不可能为了你们去调动布在云州附近的太多主力,这从黄群所描述的当时袭击你们的对手实力上可以得到佐证。虽然确实已经很强,但还没有达到能保证留下你们全部三个人的地步。对此我推测最初可能是巷子在洛西营刺杀赵统领时还有其他在外望风的刺客没有现身,所以才暴露了你们三个人的行踪,之后这条消息就经过宣若镜的人传到了周克明在宁界的盟友那里。由于沿途的保密做得很好,所以一直到离云州城已经没有多远时你们的行踪才被发现。宣若镜算来当时应该是驻守在云州城指挥全局,我想他是得到消息后发现你们离他并不远,于是临时决定亲自出手擒下你们,期望多少能从你们嘴里挖出一些情报,只是没有料到那一战的结果。” 杜云归的这一番推测非常有道理,不过应劭并没有从中发现太多有价值的新东西,他想这应该是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很多其他杜云归不方便告知自己的其他事情的缘故。既然杜云归还不能告诉自己,应劭也没打算追问。见杜云归看看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sè似乎还有其他事情的样子,应劭想起了他之前说过本来的打算是喝杯茶就走,道:“其实今天也有一个自称是宁界朝廷重臣所派的人找到我,跟我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正好想找杜将军询问该怎么办。” 应劭的话显然让杜云归非常注意,眉头皱的更紧:“是谁,什么事情?” “她说自己叫苏依,是户部尚书全孝直的侄女。她说她叔叔想要跟我们合作,让我在明晚之前给出答复,并且让我严格保密。” 杜云归露出深思的表情,片刻之后才道:“这件事情我们都做不了主,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跟之前那个新情报一样把大致的意思再尽量模糊化后用飞鸟传信给淮将军他们,不过他们了解不到详情肯定也不可能作出明确的回复。这次的使团主要还是淮将军做主,我想你可以先跟尹卓商量一下,他现在藏身洛淮使馆里面,无论你们决定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这几天的事情确实发生的太多,宣若镜负伤后他们在云州的活动都转移到了暗地里,虽然敌人的行动能力大受打击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好事,不过也多了很多变数。他们知道宁界谁支持他们,也可以据此推测谁会是他们的敌人,可我们现在却难以分清自己的盟友和敌人,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那个苏依是怎么找到你的?” 应劭想起自己忘了问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含糊道:“她跟我是有一个说法,不过并不可信。我明天见她的时候会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到一些这件事情的什么突破口。” “好吧,我现在也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去见尹卓的时候跟他商量一个联络方法,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四个人要碰一次头。”杜云归告诉了应劭进洛淮使馆的一条密道,随即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坐了下来,“我有个建议,明天我们见面前你最好先不要见刘先生,他一定会问你很多事情。我们现在手上的牌太少,有些事情你不但说实话不行,说假话也不行,而且就算是说不知道也可能会有问题,所以我认为最好是暂时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应劭见他有些yù言又止,点头道:“那我们明天见过面后我再去找刘先生,不过明天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见面,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情能有多一些的缓冲时间。” 杜云归点点头,随即起身匆匆离去。 应劭在杜云归离开后等了一会,见他那名扮作朋友的手下在门口跟自己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心知是刚才自己跟杜云归在这里谈得太久,杜云归又已经成功跟自己见面,所以安全起见让他换个盯梢的地点。应劭离开了茶楼后就在想杜云归让他先不要跟刘友渔见面跟他新得到的那个情报其中应该有什么关系,就这样走了一段,然后发现没有任何相关情报下实在找不出什么头绪来,多想也是无益。正好在路边发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食馆,应劭便决定暂时先放开一切进去填饱了肚子再说。 虽然已经有了阳chūn三月的意思,夜晚的天气还是冷得厉害。应劭吃完后看着外面的天sè已经全黑,紧了紧衣服的领子,沿着之前杜云归指的路向洛淮使馆走去。 云州的夜晚很是热闹,这一点应劭从在天柱塔顶的那个晚上看到的满城通明直到深夜才归于黑暗中就已经知道,不过切实的走在云州城内,他才能体会到这种夜sè灯火下的别样情调。云州似乎就是为夜晚而生的城市,各种杂耍,小吃,篝火,跟应劭家乡湖县的夜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应劭即便是有心情也没有什么时间能花在欣赏这些上面,按照杜云归所说远远看到洛淮使馆后就拐进一条小巷,找到门口有暗记的屋子,按特定手法敲门后,他见到的是相比跟云州城的其他人没有丝毫特sè的一男一女用看陌生人的狐疑眼神看着自己。 这看起来是夫妻的两人在应劭说出暗语后才装出老友相逢喜出望外的样子把他让了进去,关上门后妻子借着屋内的隐蔽小孔监视外面,丈夫带着应劭走到内室,移开柜子后下到一个地下室。又遮住应劭的视线后看起来是按一定的顺序在一块没有任何特异处的墙面上摸索了几下,才终于打开了真正的密道。在示意应劭进去后将一个火把递给他,随即那丈夫在身后关上了密道的门。 密道内的空气很不好,应该是为了保密没有设置太多通气口的缘故。应劭从沿途脚步声的回音中判断这条地道应该还有其他的出口,不过略微气闷的感觉催使他只是加快脚步沿着地道向前走去。到尽头用特定的手法敲开地道出口的门后,一走出去应劭就发现自己被五个手持刀剑和弓弩的人指着全身的要害。说明来意后,那五人仍然不放松jǐng惕,就那么压着应劭当犯人一样,直到见到尹卓彻底证明了应劭的身份才在告罪一声关上门退了出去。 尹卓仍然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只是擦拭着摆在特意搬到床前的桌子上的飞刀,等着应劭说话。 “你的腿伤怎么样?”应劭知道面前这个标准一问一答型的人,他没有非开口不可的事情的话,自己不先开口两个人可以就这么坐一晚上。 “十天左右吧。你见过黄群?” “凑巧碰到了杜将军。我来主要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知道再说关怀的话对尹卓而言就只是属于废话了,应劭直接进入正题。见尹卓仍然在做自己的事情,应劭接道,“你了解宁界的三尉六部吗?” 尹卓头也不抬的回手从身后抽出一本小册子放到桌上,应劭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床上这样的小册子还有好几本,看来即便是腿伤不便他也并没有安心休养。打开来看时,小册子的前面几页大致的介绍了宁界朝廷的主要官位构成和权力分配,后面则是对现任三尉六部官员xìng格,背景等的资料。每个人资料的最后,都还有一段注明只是推测的文字,记述着对前面所搜集那些资料的其他看法。 “你对户部尚书全孝直这个人怎么看?”刚才尹卓拿出小册子的动作让应劭不用再去问他已经看过没有。 “这个人以商入仕,位高权重又是宁界的首富,平时乐善好施,也从不摆什么架子。肯定胸有大志的人。” “他想跟我们合作。”当下应劭把白天跟苏依见面的内容向尹卓道出,不过略去了到那间屋子之前的内容。 尹卓看了应劭一眼,就像应劭已经了解他的xìng格一样,他也知道应劭一向仔细,如果有很明显的重要内容没有说的话就是有其他原因不想说出来,在他看来应劭跟对方怎么见面对其他方面并没有太大影响,也就没有像杜云归一样追问:“你跟杜将军谈过吗?” “这件事情太过机密,杜将军的意思是传书让使团做决定有很大风险。而且对方要求明天之内给答复,还是先看看你的意见,毕竟淮将军是这次的正使。” “我现在没法跟那个苏依见面。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表面上看跟他们结盟对我们没有任何损失,而且全孝直这么做也很符合你对他胸有大志的看法。但我总觉得这来得太容易和突然,不过我现在能找到的疑点只在她坚持要在淮将军到云州前让我们给出答复这一件事情上。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大致身份,就应该清楚这么大的事情我是不可能作出决定的,从坏的方面推测,他有可能是想借此查出我们云州现在的首领是谁,或者利用我们可能联络使团的机会找到我们的联系方法截取情报。” “现在我们的首领是杜将军,可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找他,杜将军也料到了对方可能截取我们的飞鸟传书这个可能,重要的消息都只用暗语写出大概意思。所以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如果你不能去见面的话,该怎么答复?” “我们在宁界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如果全孝直是真的有这个意思,在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最好是能拉拢到他,否则就是把他推向我们的敌人那边。至于以后因为这个再产生什么问题,并不算是我们的什么损失。所以只要明天你再跟那个女人见面的时候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如先答应。现在我们最大的难题是周克明,只要他不是明面上提出损害洛淮的利益,就没有关系。不过这也需要你随机应变,主上那里,我会一力承担。” 应劭还想再跟他商量一些细节,忽然有人走到屋外:“尹小将军,老夫迟仪。” “使节长。”尹卓先向应劭小声介绍,“迟先生请进。” 迟仪五十岁上下,花白的头发下面sè如同壮年人一样,没有丝毫皱纹,当得起鹤发童颜的称谓,进来后见尹卓并不介绍应劭,便也不问,只是微微点头向行后辈之礼的应劭答礼。 “清远阁的刘先生来了,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洛淮来的人,我想指的是应该是你们。现在他正在客厅等着,尹小将军见不见他?” 见尹卓看向自己,应劭摇头道:“除了杜将军外没有人知道我今晚会来找你,刘先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尹小将军在这里的事情我们是绝对保密的。不过你们既然是洛淮的人,想找你们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来使馆,这并不代表他知道你们现在在这里。”迟仪毕竟是使节长,老到的经验让他在这些细节方面比两人考虑的周到,“刘先生这么晚来访,他所说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久等会让他产生我们在商量对策的想法,两位还是快些决定。” “刘先生可能是来找我的,不过杜将军吩咐过让我暂时先不要见他。”应劭看了看尹卓和迟仪。 “那小兄弟最好在这里稍等,以防刘先生有重要的话要传给你。”迟仪点点头。 “刘尚书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争取对象,我跟你一起去能让刘先生更相信我们的话。如果他真问什么不方便回答的事情,我也可以以行动不便作为不知道的推脱借口。”尹卓将桌上的飞刀收起,强撑住站起身。 迟仪走过来扶住他:“老夫扶着你去,效果会更好些。这位小兄弟就麻烦在这里等一等了。” 等的时间比想象中快很多,没多久尹卓就在迟仪的搀扶下回来。 扶尹卓在床上坐好后,迟仪告辞:“两位慢谈,有什么事情再叫老夫。” “刘先生让我问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他的妹妹刘花儿,如果知道的话传个消息去他家。他没怀疑你在使馆,不过让我尽快把话传给你。” “花儿姑娘不见了?刘先生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以刘友渔家在云州的地位,来使馆自然不是寻求洛淮在一般寻人方法上的帮助,不过迟仪当时还是礼貌的说了些需不需要帮忙寻找的客套话。以尹卓的个xìng现在自然不会转述这些废话,只是把刘友渔的原话复述一遍:“刘先生说他的妹妹上午去找你,本来该是中午回来,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而且他妹妹安置你的的地方临时更换过,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当然也省略了后面提醒迟仪和尹卓可能应劭也出事了的话。 应劭低下头,想了想道:“明天上午我会去答复苏依,顺便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价值的东西。杜将军定下明晚之前大家要见一面,我尽量在中午之前回这里来找你,如果定下了别的地点的话留个话给我。” “好。” 第十六章 通天塔林 - 洛淮 - dzpper () 应劭从进来的密道原路离开使馆后来到街上,天sè已经是亥时接近子时,原本云州夜市的摊贩和游人基本都已经收摊或者回家。找匹马代步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会显得非常突兀,所以他只能继续靠自己的两条腿,但好在不用再放太多心思在会不会引起旁人侧目上,确定没被跟踪后加快脚步向天柱林的方向赶去。 应劭现在是不得不冒险孤身前往天柱林,如果刘友渔知道那个石室的话花儿随便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自己在石室待了有两天的时间,他跟花儿肯定见过面,不会有什么来不及告诉的这种事情,刘友渔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石室的具体地点花儿根本没告诉过他。加上一些推断,应劭能想到那个石室一定是花儿最看重的**,既然如此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权利擅自告诉刘友渔,虽然现在花儿失踪有从权之情,不过杜云归也让他最好先不要跟刘家的人见面。应劭权衡下最终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去看看,好在天柱林的地形他在石室洞口看了一整天已经大致熟悉,那里环境复杂,只要小心些,以他潜踪匿形的本事足以在任何情况下自保。 深夜的天柱林很是有些yīn森的感觉,这里本来就是墓地,座座高耸的天柱塔就像巨大的墓碑一样。待在石室上时还不觉得,现在小心仔细的观察周围环境向那个石室所在的天柱塔行进时,应劭才发现之前离开时因为心神紧盯在苏依身上而忽略掉的这里的不凡之处。 整个天柱林里的天柱塔似乎都是依循着某个奇妙的规则而建,形成一种很诡异的合理感,似乎每当觉得哪个位置应该有一座天柱塔,哪里就真的有一座。对脉络和星象之学应劭只能算是粗通皮毛,也就能知道这里按这种样子建一定有它的道理,感慨一下如果是洛鬼应该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后他就不再分心到这些上面,全神贯注的向着目标前进。 远远的,应劭就看到了石室所在的天柱塔下站着一个人,这人没有任何隐蔽自己的意思,所以应劭略微多集中些jīng神在视觉上就看清了这人大的面貌,竟是刘友渔。犹豫片刻后,他还是继续走了过去,既然刘友渔能到这里,那么支持自己先不见他的其中一个理由花儿希望保守这里的秘密就不成立了。 “你来的很快。”刘友渔露出一个微笑。 这句话还可以有着一些其他的意思,应劭没法弄清楚下只有含糊道:“花儿姑娘救过我,得到消息自然要立即放下其他所有事情。” “陈先生他现在好吗?” “老师一切都好,而且也很挂念刘先生。” 刘友渔点点头,因为双方身份的问题在这个他实际上视为师侄的后辈面前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显然是找到花儿,于是转到了正题:“花儿没有过告诉我上去的路,我也检查过附近暂时没什么发现。” 应劭仔细看了看模糊的石室洞口,摇摇头后指了指塔身:“她也没有告诉我,我醒来就已经在上面那个洞口的石室了。出来是直接从洞口跳下来,半途借几个那几个着力点卸力的。” 刘友渔继续在周围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像是随口问道:“看起来想爬上去不太容易。你最后见到花儿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花儿姑娘来这里时好像是喝醉了,到黄昏的时候才醒,然后就走了。之后我再没见过她,今天早上我觉得身体已经可以活动,所以就自己下来了。” “喝醉?”刘友渔回过头皱眉看着应劭,得到对方的再次肯定,略微垂下眼神思索后重新望向塔顶,“看来还是只能从那个洞口想办法,虽然这座天柱塔的塔身很光滑,设计上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下面直接攀爬上去,不过有工具的话还是可以一试。” “刘先生带兵器和火折子了吗?” “你想做什么?” “我们可以升一堆火,然后用兵器的刃面把火光反shè到洞口那里,如果花儿姑娘在上面的话肯定会发现。虽然不是什么很巧妙的办法却不妨一试,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免去攀爬之险。”应劭说的时候心下有些紧张,虽然明知道刘友渔不可能会从中猜到这是苏依找他的方法。 刘友渔点头道:“确实可以一试。”先跟应劭一起在附近树木上收集起足够的树枝等引燃物,然后从河边搬来几块石头围住将要点燃的火堆防止火光传远。毕竟这里是皇家墓地,深夜私自生火被发现的话会非常麻烦,而且还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如果让人知道花儿在这里一座天柱塔上有一个密室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火堆准备好后,刘友渔从怀中取出一面护心镜到河边用水中的光滑石头打磨一番以便反光能够及远。两人再检查了一遍确认准备措施没有问题,刘友渔便点燃了火堆,小心的用护心镜把火光反shè到高塔上的石室洞口去。 有月光的存在,刘友渔没办法确定反shè上去的火光是不是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投下足够在石室里引起注意的光影,不过他仍是跟身旁的应劭一起紧张的注视着石室洞口的任何异动。 “真的在那里!” 听到应劭惊喜的喊声后刘友渔运足目力看上去,却仍然没法看清,他疑惑的看向应劭:“你看到了?” “嗯,不是太清楚。不过蓝sè的眼睛,应该肯定是花儿姑娘。” “对,你是师兄......陈先生的学生,肯定是随他修习镜反剑术和龙息术,视力应该比我要好。花儿在月亮下的视力比白天要更好,而且懂唇语,她应该能看到我们在说什么,对了,你看得懂唇语吗。” “倒是勉强能看懂,不过天柱塔把石室的月光挡住了,我现在看不清她的脸。” 就在刘友渔考虑是不是仍然采取之前的办法去找攀爬工具时,石室洞口处传来微弱的火光,应劭惊喜的道:“她真的能看到我们说的话,点亮了火折子,我现在能看清了。不对,她脸sè好差,好像是受伤了。等等,她说是中毒,现在已经全身都使不上力气,连移动身体都很难做到。” 刘友渔紧张的望着上方,尽量让自己的唇形清楚明白:“花儿,我们怎么才能上来。” 应劭紧紧的盯着花儿:“她说她已经封死了下面上去的路,可她的状态现在已经没办法再从里面打开机关,还让你千万不要试着从这里爬上去,塔身的设计上有很多她都不知道的机关是对付攀爬者的。” 刘友渔转头看向应劭:“她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这样了吗。” “不好!” 这次不用问刘友渔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塔顶石室洞口微弱的火光落了下来,然后在半空中熄灭。想来是花儿的体力已经连拿住火折子都做不到了,那她的身体状况更是可想而知。 “你去过上面也下来过,能想到什么办法把花儿接下来吗?”刘友渔的目光不停在石室洞口和四周之间扫视,以期能发现任何可供利用的东西,但毕竟不了解这座天柱塔和上面石室的情况,于是不得不把希望放在应劭身上。他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应劭也觉得没其他办法的话,自己只能立即去寻找攀爬的工具,无论如何也要把妹妹救下来。 应劭看着已经一片漆黑的石室洞口,在心底仔细经过一番计算后,有些犹豫的道:“我想花儿姑娘现在只让自己移动几尺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我们能加以配合,就算她现在没办法利用上那三个卸力点,也有很大的机会能安全的落地。” “说说看。” “无论是谁直接从洞口下来肯定是必死无疑,所以需要借助那三个卸力点。以我跳下来时的感觉来看,那三个卸力点只要能用到两个,虽然多少还是会受些外伤,却肯定不会丢命。花儿她现在的位置正好在第一个卸力点的正上方,直接落下让腿在第一个卸力点上碰一下的话,应该就可以缓冲掉很多下坠的力道。接下来以她的身体状况肯定没法再用上剩下的两个卸力点,不过只要我们能想办法在尽可能高的半空中先接她一下,也就等于是充当了她的第二个卸力点。然后除了半空中接她的人以外,最后落地之前我们还可以有一个人再帮她缓冲一次。这样的三次卸力虽然都不完美,不过应该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让她安全的落地。” 刘友渔再次抬头仔细的观察,整个天柱塔的塔壁石块都契合的非常紧密,根本没有绳索钩爪抓入的缝隙。那三个卸力点也都是非常光滑的岩石,以之缓冲绰绰有余,想作为攀爬绳索的固定地点却是力有未逮。除此以外视野中唯一能作为绳索钩爪固定点的石室洞口想必也经过同样的jīng心设计,加上花儿所说隐藏着防止攀爬的机关,想要爬上去确实是难比登天。 想到花儿已经连握住火折子的力气都没有,刘友渔勉强压抑住自己焦虑的心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可是你有伤在身,这么高的距离想接住花儿冲击力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没关系,最多也就是晚几天好,不是什么大问题。花儿现在的情况比较危险。”应劭略微偏了偏头,让花儿看不到他说的话。 “好吧,你的体重要轻一些,我的力气也应该比你大一点,就由我送你上去你进行空中的第一次缓冲,然后再在地面接住你们。利用那棵松树树枝的弹力,我可以把你送得更高一些,不过你千万也要小心,因为那么高摔下来加上花儿的冲击力就算你的身体完好也可能会受伤。”刘友渔也会意的先背过身,然后才转身抬头对着花儿,“花儿你待会看到我们爬到松树上面后给你信号就从洞口下来,我们已经想好了接住你的办法,记得尽量利用好第一个卸力点。” 现在没有了火折子花儿的脸即便是应劭也看不清楚,刘友渔也就顾不上去猜花儿会怎么想,只是爬上那棵较高的松树,然后帮助左手使力不便的应劭也爬了上去。两人找好位置后他又把几根有韧xìng也很结实的粗壮枝干用力向下弯曲后用腰带捆紧,然后把应劭顶到自己肩膀上面,一切准备好后刘友渔拔出随身的小刀,对着黑乎乎的石室洞口用唇语告诉花儿可以下来了。 应劭现在心里也非常紧张,刚才刘友渔脱下外衣把他的伤口又固定了两层,由于现在他视力较好的缘故刘友渔让他来观察花儿下落的情况发出信号,现在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天柱塔定石室洞口那个有一对蓝sè眼睛的模糊身形上。 蓝sè的双眼突然消失,本就非常紧张的应劭差点惊呼出口让刘友渔送自己上去,话到嘴边的时候花儿那双蓝sè的眼睛又再次出现在洞口,想来没有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情况下从那么高下来花儿也需要先闭眼深呼吸鼓足勇气。随着应劭注意力的不断加强,洞口花儿的样子逐渐清晰开来,他甚至能看到她痛苦的咬牙努力挪动自己身体,一寸一寸,一共大概只有几尺的距离途中居然停下休息了好几次,不过最终终于成功的以头上脚下的姿势落下。 随着花儿身形的不断下落应劭的心跳也在加快,他不断的细微调整着自己面朝的方位,紧张得咬着的嘴唇已经出血都没有察觉到。直到看见花儿成功的让双脚脚底摔在第一个卸力点上,然后上身在惯xìng下向外探出,整个身体变成横着落下,应劭才轻呼一声示意刘友渔送自己上去。 在花儿撞上第一个卸力点后刘友渔也已经能勉强看清花儿的身影,应劭发出信号后早已准备多时的他立即就对准花儿下落的轨迹用小刀割断身下绷紧树枝。在到达树枝的弹力能把两人送到的最高点后,刘友渔蓄势已久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送到自己肩膀上的应劭身上,把他再次送向上空,同时自己借势加速往下落去。 现在应劭所有的感官都锁定在花儿下落的身体上,把其他事物全部排挤出脑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小心的调整着自己身体在空中迎出的动作。他避开受伤的左半身,转身用右边的背部撞上花儿的左肩承受住第一轮冲击力。左胸一阵肌肉撕扯感传来,应劭知道自己才开始愈合的伤处再次崩裂,扯开的伤口甚至在比之前的被宣若镜所伤得更长,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长吸一口冷气,借着右后背被撞的力道转过身,变成面朝被撞之下已经转了一个圈再度面朝着自己的花儿。强忍住左胸口的剧痛应劭右手抱住花儿的腰固定好她的身体,左手护住她的后脑,使出剩余的全部力量扭动腰部肌肉在空中形成翻滚。 这次的缓冲完美的抵消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坠落之势,但花儿下落的冲击力道之大让缓冲后的下落速度仍是惊人。已经落地刘友渔迅速调整好身体姿势,看准两人相撞后的轨迹,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斜飞而起迎了上去,用双臂和胸部在应劭转动到背部向下时托住他,同时左臂略向内弯,避开他受伤的左边身体。只是这股冲击现在汇集了应劭和花儿两人的体重,更是难以抵挡,无论是刘友渔臂膀骨骼的强度还是为保护两人势又不能硬接下去,情急生智下在离地还有一丈多时用巧劲向横着的方向推了应劭一把。 应劭得刘友渔这一推之力,顺势再度加快转动身体,在落地后更是毫不停歇的连打了三十多个滚再次削减坠落后跟地面直撞的力道。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跟花儿的脸被地上的石块擦伤,只能是尽力保护好两人的后脑和五官等要害,最后用自己的后背撞到了另一座天柱塔底的石壁上。 刘友渔这一下也是感觉体内五脏震动,稍喘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后疾步赶上。 全身是血的应劭小心的放开花儿,半靠住石壁,唇sè发青而且哆嗦得停不下来,一望而知正尽力忍受着伤口撕裂的极大痛楚,但还是勉力道:“我,我不,不要紧,你先看看花儿。” 见他这么说,刘友渔只好在他的要求下把伤药递给他,先检查花儿的情况。花儿身上能看到的伤口除了擦伤外只有背上有一道发黑的伤口,想来应该是因此中毒。刘友渔不敢怠慢,先帮她割开伤口,吸出一些毒血后不敢随便上药,只是先止血和简单包扎。 “我第一下撞到她左肩,她没办法作出保护动作,可能脱臼了,另外最好看看她的脚踝在第一个卸力点那里有没有扭伤。”见刘友渔看着昏迷不醒的花儿愁眉不展,应劭想起花儿掉下来前是没有失去意识的,补充道,“落地后我撞到这里的塔壁之前她头部的右边好像又撞到了,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又撞到了?” 应劭想起石室内花儿连撞两次头的事,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句话,只好装作伤口疼得出不了声。当然他不知道花儿上午遇袭的时候已经撞了第三次头,算起来这是花儿见到他后两天内脑袋第四次被撞了。 刘友渔也不以为意,按应劭所说检查后发现果然花儿的左肩已经脱臼,右脚脚踝也肿起了一大块,至于头部倒是没什么严重的伤势。以花儿的身体状况他现在不敢过多的做什么,用之前脱下撕掉给应劭固定伤口的外套剩下的几截布条固定好花儿的脚踝和肩膀,看着应劭道:“你的伤不轻,跟我回去吧。” 应劭已经给左胸撕裂开的伤口止住血上好药,想了想道:“我的伤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刘先生帮我包扎好伤口和接上左手就可以了。” 刘友渔这才注意到应劭被染透血的衣袖贴住的左手手臂以一个很不自然的姿势垂下,想到他落地时虽是右肩着地,但滚了一圈后轮到花儿着地时他的左手仍然是护着花儿的后脑的,想来是受左胸伤势的影响无力做好对自己的保护动作以致肘部骨折或者脱臼。 上前检查后发现应劭只是脱臼刘友渔心下松了一口气,帮他接好手臂固定后又仔细包扎好其他伤口。看着应劭尚带着些稚嫩的脸上沾了不少血污,刘友渔再次道:“花儿房间里有一些专治外伤的秘药非常有效,还是跟我回去,也让我能对你这次救花儿的事情多少表示些谢意。” “刘先生的好意我现在只能心领了,先生不用管我,先带花儿姑娘回去吧。”已经是后半夜,想到天亮后还要去见苏依,应劭只得忍住身上的痛楚,强撑着身体再次回绝了刘友渔的邀请。 刘友渔不便再说,只得抱起花儿:“这几天我应该都会在家,你记得找个时间来一趟,一切小心。” 看夜空中月亮的位置离天亮该还有一段时间,应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感到一阵发虚和头晕目眩,接连两次的受伤和缺乏睡眠让他的身体几乎也要到了极限。 现在去那家入云楼找个房间休息的话,明天只要把去见苏依的时间尽量推后些应该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恢复一些体力,否则以现在的状态怕是到时连保持神志清晰都难以做到。随即应劭又在心中默默想好翻墙进刘友渔家被发现,然后情急下不小心摔下来伤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借口,依着白天时的记忆挪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向那个小二异常市侩的酒家走去。 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大量失血和伤上加伤让应劭除了脚下有些喝醉酒似的虚浮外身上感觉非常的冷。上次感觉这样冷的时候还是在宜郡守着受伤的延香的那个下雪的晚上,他摆摆头,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发现由于是沿着白天时出天柱林的路线,现在已经到了跟苏依会面的那个小屋外。 那间小屋里居然仍亮着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似乎是现在这种寒冷的感觉中出于对温暖的天然渴望,应劭无意识间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走到小屋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一张比应劭年纪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惊奇的脸。应劭向里看去,屋内桌子上的油灯旁一名红衣女子也正站起来诧异的看着自己。又一阵虚弱和无力感传来,应劭觉得视线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勉强走到桌子上的油灯边坐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趴着沉沉睡去。 第十七章 依流平进 - 洛淮 - dzpper () 鼻尖环绕的淡淡清香,让应劭一瞬间恍惚以为回到了地动湖边的草屋里,不过随即记起了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缓缓睁开眼睛。他躺在小屋内室的床上,从窗外鼎沸的人声和透进来的光亮判断时间应该已经接近中午,苏依趴在床边,泛起的黑眼圈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后遗症。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以前守在床边的总是自己而已,应劭不禁呆呆的有些发愣。 似乎是应劭醒来的动静所致,苏依的鼻子皱了皱,也缓缓抬起头来。见应劭瞪着双眼出神的看着自己,她心中有些慌乱,忙站起转过身去,在一面铜镜中仔细的照看。 应劭知道苏依误会自己是看到她脸上刚醒来的睡容中有什么不妥之处才会一直盯着,不过也不好解释自己只是刚巧在发呆想着其他事情,咳嗽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多谢小姐,还请恕昨晚冒昧之罪。” 已然看清自己面容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苏依还是背对着应劭小心的整理了几处因睡姿不好而稍嫌有异的地方,才回道:“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每天清晨的时候醒来,能看到一个这样温柔美丽的妻子正在对镜梳妆,这就是应劭在叶封庙的时候许下的心愿之一的场景了,他收起这转瞬即逝的念头,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解释,便道:“如果我说是摔伤的,你信吗?” 苏依闻言转身盯着应劭,淡淡的道:“你说我信吗?” 应劭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可我真是自己摔成这样的。你怎么会那么晚还守在这儿,对了,昨晚这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苏依诡异的道:“现在只有我在这里。我说是猜到你会来所以在等你你信吗?” “我现在能说不信吗?” 苏依终于挂上一个胜利的俏皮微笑,出去洗漱后打一盆水进来让应劭洗脸,见应劭已然穿上鞋子坐在床边,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说什么,放下水盆和毛巾后便出了屋子。等应劭洗漱完毕开始猜想苏依这时候出去干什么时,她带着一大包吃食回来,放到桌子上,随口道:“你之前的伤药是谁给你上的?” 下床看到自己身上沾满血的衣服和伤口的绷带都已经换过时,应劭就想到这些事应该是昨晚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离开前做的,不过反正已经有过花儿包扎处理自己胸前伤口的经历,即便也有可能是苏依他现在也对此没有了太多的尴尬感。昨天奔波了一晚加上又再度受伤,他知道自己现在虚弱之极的身体急需补充一些养分以恢复体力,毫不客气的用现在仅能勉强使用的右手大吃大嚼,声音含糊不清的道:“这是旧伤,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包扎着,只是之后昨晚又出了一些意外。” “我知道,昨天,我的人已经跟我说过你的伤势,但他还说,你昨晚只是让原本的伤口再次撕裂开而且变长了一些,并没有加深。以你伤口原本的深度和两侧皮肉的恢复情况来看,那么严重的外伤却应该只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接近愈合完好。疗效如此神奇的伤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应劭觉得还没有吃饱,所以伸手再去拿一个包子。所有的食物都放在桌子的中间,而苏依的左手正好在这个时候手腕朝下闲放在桌子上,离堆放食物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应劭的手按上那个也仅隔了一层油纸贴放在桌子上的包子时,他的动作突然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在桌面和包子的传导下,以应劭灵敏的感官在无意中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苏依手腕脉搏带动的异于寻常的强烈震感。苏依现在的脉搏跳动非常快,通常来说人的脉搏跳动和心跳速度是一样的,这说明她的心跳也一定很快。 应劭在那一瞬间的停顿后立即恢复了平常,马上顺势借着把包子塞进嘴里来拖延答话的时间。从苏依的脸上看似乎这句话只是随口的无心之问,应劭无从猜测其中究竟掩饰着什么,他只能推断要么是苏依心里很紧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要么是苏依在撒谎所以有些心虚导致心跳加快,无论是哪种她所问的事情肯定都带着一些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的理由。应劭昨晚到这里之前新敷的伤药是刘友渔所给,他认得那些药,虽然也都很珍贵但不至于非常罕见,应该不会引起苏依的兴趣。再联想到刘友渔当时对花儿所有的药的推崇,他几乎可以肯定苏依在意的,多半是自己之前就已经很感兴趣的花儿给自己所用的药物。 苏依虽然昨晚算是帮了自己,但双方当下的身份和立场应劭还是只能慢慢吞下包子后,真话夹杂着谎话答道:“我受伤后昏过去了,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我也觉得那药非常不错,不过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药,恐怕也要去打听一下。” “那就多谢了,我表哥全翔喜欢打猎,经常会受些皮肉之伤,这药应该会有不小的帮助。”虽然尽量装作平静,但额外阐述的借口反倒让应劭更加肯定了苏依怕被知道心中真实目的的想法。 看来就算不是为这伤药的神奇疗效,也要找机会去向花儿询问一下了,应劭见苏依只吃了两个包子就停下起身去煮水泡茶,当即以狼吞虎咽之势单手把剩下的包子和油条一扫而空。收拾好桌子后,苏依跟昨天一样沏上茶,重新坐到应劭的对面,然后换上了跟昨天一样的表情,等着应劭开口。 应劭知道她的意思,也借着这点时间回到自己应有的角sè:“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答复,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清楚。” “就是说我们目前为止仍然还没有达成一致,那你的问题我也只能斟酌回答。”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所藏的地方应该非常隐秘才对。” “花儿姑娘昨天下午是跟我在一起,后来我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又喝醉了,怕出什么事情所以跟着她,无意中发现了你。至于你的身份,这里毕竟是云州城,想知道来了什么人和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自然是有些办法的,并不难推测。”苏依回答得很干脆。 应劭估摸着她本来并不愿意把这些说出来,只是想到自己可能就这件事情去问花儿和刘友渔,那就不如直接说出来。毕竟相较之下,自己知道对苏依来说比花儿和刘友渔知道要好得多,所以她这番话的可信度应该比较高。虽然很想弄明白苏依是不是故意跟踪花儿,但应劭还是压下这个想法,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其他的细节完全可以另想办法,苏依有限的耐心应该留在更重要的方面:“你昨天提到的那些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苏依皱皱眉头:“你还有些什么问题,不如一起说出来。” 应劭明白苏依的意思是防止自己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继续下去,那样她将完全失去主动,只要回答了一个就必须回答下一个,否则之前的回答就等于白费。想到自己还没有给出答复,应劭倒是也理解她的这种做法,只得暂时先放弃掉一些次要的问题:“另外还有一个,就是你们想怎么合作,得到些什么,我们又可以获得什么好处?” “看来你这次确实很有诚意。”苏依短暂思考后很快的作出了回答,“那些人我们还没有定论,在只是怀疑对象的前提下,我跟你这样的阶层并不方便讨论,毕竟他们都是我们宁界的人。不过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也可以透露其中一个人的名字给你。至于合作对双方的利益,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清楚,所以你问的应该是我们额外想要得到的东西,对吧。” 见应劭默认,苏依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这次虽然是大家互相协作,但目前的情况明显是洛淮有求于我们宁界更多,所以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在帮助洛淮解决掉周克明之后,洛淮,也是时候还回我们宁界被洛西营侵占的那块土地了。”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经过一番沉默后,应劭并没有如苏依所想的露出惊讶或者愤怒之sè,“我跟你这样的阶层并不方便讨论太多事情,所以不如留给有决定权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给出自己的条件后应劭便也直盯住苏依的眼睛等待她的答复,两人一丝不让的对视。 终于,苏依眨了眨眼睛,避开了对视,然后发现应劭也偷偷的连眨了几次眼睛,不禁笑道:“我现在能说不行吗?” 应劭知道苏依肯接受这样的条件只是因为以自己的身份就算答应了也只是做不得数的空口白话,本来这种大事就肯定是她叔叔全孝直跟洛淮使团见面时才可能会摆上桌面的,现在对自己提出也就算是一个伏笔,没有在意她的调侃:“那我们就算是达成一致了,我现在可以问其他的问题了吗?” 苏依收起笑容道:“可能还不行,因为我需要立即把你的答复回报家叔。在跟你们的使者见面前我们最好能保持联络,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不如就定在这里,但安全起见我只见你一个人。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守着,你记得昨晚给你开门的人吧,我会让他留在这里。至于你的问题,反正你们的使者来之后大家也肯定要见一面,不如到时开诚布公的一起谈就好了,我们也有很多有关你们的问题想弄清楚。” 想到自己回避掉苏依第一次问的那些问题后苏依再没有问过自己什么事情,应劭倒也无话可说,只得答应一声。 “以你现在的身体如果碰到周克明的人恐怕会很危险,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不过我猜你大概不会接受我的意见,为了稳妥起见,你先给我留一个紧急情况下找到你的办法。” “你用我宣武的名字,联络洛淮使馆的使节长,他会有办法转达消息给我。你不是说可以透露一个人的名字给我吗?” “国尉许勇。” 苏依离开后应劭想着下午杜云归所定的会面,也起身准备离去,但才站起来就发觉双腿酸软无力。他强提一口气出门,结果没走出多远,脚下已经迈不开步子,伤口更是随着由于大量失血后身体供血不足引起的心跳加速更加疼得厉害,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应劭昨晚错估了为救花儿的再次受伤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影响,之后强撑着走到这里更是加重了伤势,当时如果不是突然改变初衷停在苏依这里而是继续走到入云楼,那段多出来的距离也许就要了他的小命。想到使馆跟这里的距离应劭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肯定没法走完这段路,无奈下只得靠在道旁一个较偏僻处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喘气。 停了好一会,应劭发现自己的状况还是没有多大的好转,却心中一动,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正以自己为目标接近,他心底害怕之余有些后悔起来,昨晚跟着刘友渔去他家的话现在自己处境一定不会是这样,现在过来的这人如果是敌人今天自己就肯定无幸。就在身后那人离自己只有五步的距离时,应劭深吸一口气,将现在唯一还能用来自保的右手尽量下垂,以便随时能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猛然转身面对来者。 站在他面前的是昨晚开门的那个少年,似乎被应劭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双手微微抬起在腰间作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应劭提起的气力泄去了一半,勉强稳住身形:“是你?” 那少年收起惊恐之sè,换成一副冷冷的面容道:“我叫苏满。” 昨晚只是掠过一眼,现在听到他名字后应劭仔细看他面容,发现跟苏依竟有七八成相似:“你难道是苏依小姐的弟弟?” 苏满先是一个见过苏依和他后谁都能猜到这个的表情,才看着应劭的伤处道:“姐姐说你不会老实待着,所以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应劭现在想逞强也已经力有不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 “要是很多人守在这里,不就等于立了个招牌告诉别人这里不是普通地方吗?” 应劭弄不清苏满的态度为什么跟苏依差别那么大,不过他现在疼得只想找个地方躺下:“那只有麻烦你帮我到洛淮使馆跟使节长传个消息,让他来这里接我一趟。你告诉他,我是洛淮来的宣武,他自然会明白。” “你不是叫应劭吗?”见应劭只是勉强笑笑没有答话,苏满似乎也很不愿意跟他多说话,转身就走,“你要是走远了他们找不着人我可不管。” 应劭已经无力去多想才算是见过两次面的苏满对自己写在脸上的不情愿和厌恶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能先在心底作出一个跟丁平因为张豫思而厌恶自己相同的解释,心里一声苦笑。他不敢回到苏依的那间小屋,怕待会如果有人跟踪到来接自己的人发现自己从那里出来,尽力避免让人看出自己有伤在身,应劭走到一个茶摊坐下,等候来接自己的人。 现在的时节白天的天气已经不比晚上那么冷,加上今天有太阳,很是有一种暖融融的懒散感,如果不是伤口不时传来的疼痛感,坐在路边晒太阳倒也有些怡然自得的滋味。等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一辆外表上看不出丝毫特别之处的马车驶来,车上的御者似乎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道旁的应劭,自顾自的继续前行。 应劭已经看清那名御者是昨晚自己去使馆时出地道之后用兵器指着自己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当即会意,付了茶钱,慢慢的尾随着马车的方向而去。拐过一个路口后,应劭强忍住伤处的疼痛迅速跳上停在那里的马车。 刚进车厢,他就眼前一阵发黑栽倒下去,一双稳健有力的手及时伸出扶住了他。应劭抬头看去,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接住自己的赫然是微笑着的老师陈知行,久别重逢的喜悦下惊呼道:“老师!你怎么到了。” 一旁的黄群解释道:“陈先生也是中午才刚刚赶到,正好遇到有人报信说你在这里受伤了行动不便,所以坚持亲自来接你。” 应劭这才注意到黄群也在,向他道:“黄兄,你还好吧。杜将军说他能跟我我联系到全靠你的提醒。” 黄群一如既往的笑道:“大家同行这么久的朋友,我自然知道你喜好茶,刚好刘家门前那一段路只有一间茶馆,所以也是让杜将军碰碰运气罢了。”知道两人的寒暄现在该到此结束,接下来是陈知行跟他师徒说话的时间,于是黄群把车帘撩开一条小缝,借观察外面环境是否如常给自己制造一个暂时不加入谈话的理由。 “你竟然伤得这么重,听杜将军所说你们之前相见时的情形我真没想到。”知行查看应劭的情况后皱起眉头。 应劭当下便把昨晚为救花儿再度受伤的事情说了一遍,知行听完后点点头:“虽然有些冲动,不过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其他法子好想。好在你跟花儿最后都没事。既然我已经来了,这几天你就安心休息吧。对了,今天来报信的那个小兄弟是谁?” 知行刚才说杜云归跟他说过昨天与自己见面的情况,那自然也应该告诉了知行苏依的事情,应劭道:“那是全尚书的侄女苏依的人,大概是她的弟弟,昨天我半路伤势突发,得他们收留了一晚。今天已经按尹卓和杜将军的意思跟他们谈过,他们的条件是洛西营所占的那块领土,并且跟我说宁界的国尉许勇是最有可能跟周克明勾结的人。” 知行看了看黄群:“杜将军他们已经在等我们,这些等待会见到他们再说。” 应劭答应一声,又想起件事情:“老师,使团已经到了吗?” “收到杜将军的消息后我们紧急讨论了对策,最后也只能想出拖延的缓兵之计。淮将军是正使,文轩的名字也被加入了使团名单并且传给昆定和宁界皇帝,所以他们即便晚上进城也要留在使团应付皇帝派出迎接的人,我现在是一个人秘密先来的。” “那广武现在怎么样了?” 见知行看向自己,黄群道:“据知行先生说我们走后卫北又猛攻了几次,随后降雪所迫卫北不得不收兵等待雪停。表叔也托陈先生带了封信给我,着我不要担心,我们卫南援军业已集结完毕,即便chūn暖花开后卫北全力进攻也已经具备破敌之力。但为保万无一失,会采取谨守的策略,保存实力等待最佳的时机反攻卫北。” 随后知行向应劭问起全孝直这个人,想是时间所致还没有看过杜云归收集的最新资料,应劭便如实把从尹卓那里小册子上的资料和尹卓个人对他的看法说了一遍。知行听完后似乎心里已然有了一些想法,陷入长考中。应劭借这个机会跟黄群问起他进云州后的事情,在得到黄群亲口证实刘轻月遇袭那晚他跟杜云归确实在场后释去了心底仅有的一点芥蒂。随后得知黄群最近两天都在盯梢国尉许家,想到苏依提起许勇,应劭忙追问详细,黄群的回答却是一无所获,国尉许勇抱病,工部尚书许桓每天出入极规律,至于其他人,由于许家上下人等实在太多,根本没法具体一一对照记录。 在应劭和黄群无果的讨论后,马车也到了目的地,黄群率先下去,然后从知行那里抢过扶着应劭,道:“身为同伴却没有保护好阿劭,先生请让我现在多少能表示一些歉意。” 知行一笑,点点头,便先走进这间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属于城南旧城区的偏僻宅院。应劭在黄群的搀扶下穿过前院进到大厅时,杜云归和尹卓正面sè焦虑的说着什么,使节长迟仪则在向一名手下交代什么。见应劭进来,杜云归停下说话,面露讶sè的问起应劭的伤势。救花儿的事情不是什么重点,而且花儿遇袭的详情现在也并不知情,知行简要解释几句后,便在杜云归和迟仪对他清远阁学生身份尊敬的坚持下坐到长方形桌子一头的主位,接着杜云归又谦让年纪大自己一辈的迟仪坐到另一头,然后跟尹卓一起在扶着应劭坐在一边的黄群两人的对面坐下。 杜云归等所有人都坐好后,看向应劭道:“刚才我派在全家的密探来报,有几名蒙面人在全府的不远处袭击一名女子,极有可能就是跟我们联络的那位苏依,不过恰巧全孝直的儿子全翔回府路上恰巧经过,击退杀手救了她。说起来这里现在只有应劭你跟全家接触的最多,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第十八章 情眼美人 - 洛淮 - dzpper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应劭一时间没有能完全消化杜云归话语中的信息。 “离现在半个时辰左右,事情发生时我手下的哨探们刚好在附近不远,装作好奇者到现场了解到大概情况后就立即把消息报回来了。”杜云归答道。 知行见应劭没有说话,道:“阿劭你不如先把那个苏依跟你见面的事情详细说一遍让大家知道。” 应劭理了理有些不匀的呼吸,依知行所言把这两天跟苏依见面时的大部分经过讲述了一遍。 黄群见听完后所有人都陷入沉思没有说话,料想是一时都没能从应劭的阐述中找到什么能跟目前的事情相关的有用信息,开口道:“杜将军所说的这件事情,大概可以算是前次轻月小姐的事情后云州城内所发生的最重大事件了。相比较的话,那次还是在晚上,而且本质上来说算是宁界内部官员子弟之间的纠纷闹大了而已,这次就是光天化rì之下明目张胆的袭击朝廷官员家属了,不知道宁界会作出什么反应。” “如果那些杀手的目标真是苏依的话,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我们的敌人知道了我跟她见面的事,想jǐng告所有企图靠近我们的人。不过我总觉得他们这样做并不明智,虽然会威慑到一些人的立场选择,但同时也会触怒很多人。特别是宁界的皇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采取这种行动,对他的权威会是一种挑战。”应劭又整理一遍自己的思路,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说的这些在场的人都考虑到了,只是毕竟只有他才跟苏依见过面,最适合作出这个初步的结论以免任何遗漏。 “我倒是有一点拙见,可供各位参考。除了几率极低的私仇之外,在这个时间有可能下手的,只有周克明一方或者跟他勾结的人。但根据老夫长期收集的情报和杜将军这几天的调查来看,全孝直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仇人,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不如暂时顺着应小兄弟的思路把下手者定为周克明一方,然后找出他们的动机和目的。”见所有人都看向他等着下文,使节长迟仪缓缓继续道,“那个苏依虽然在全家住了有一年左右,但这一年来据老夫所知除了一些重要场合会作为全家的一员出席外,平rì里全孝直和全翔跟她的关系都不算亲近,很少看到他们一同外出,至于应劭所说的她那个弟弟苏满,更是连老夫都不知道。再者从姓氏来看,她并不姓全,而全尚书的夫人也是姓林,在宁界风俗来说,她跟全家的亲戚关系应该是极远了,可能是某种无奈下才找来向有乐善好施之称的全尚书家寄居。所以老夫以为,这个苏依在全家,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全孝直为什么派她?”尹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迟仪的话。 “老夫倒是一时忽略了这个。”在使馆跟尹卓共处了几天的迟仪已经了解尹卓的xìng格,知道他只是习惯这样说话,并没有不尊敬的意思,摸了摸胡须,沉吟道,“应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次全尚书这次是想出奇制胜,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他把这件事交给苏依来办,更为稳妥,同时苏依也可以借着此事确立在全家的地位;要么苏依在全家的地位实际上非常重要,只是全尚书一直在故意制造这种假象,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但无论怎样,至少在外人的眼里,这个苏依在全家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角sè,即便真是全孝直故意制造的这种假象,在他成功的掩盖下知道内情者也肯定是极为有限。” “之前我们探讨的时候从没有注意过这个苏依,相信大多数的人应该也跟我们一样。”杜云归说出自己的看法。 见尹卓垂头表示没有了异议,迟仪继续道:“既然如此,这就可以支持我另一个看法,周克明一方这次的行动并不会波及到宁界掌权者的底限。说到底,涉及到了国家决策的层面,在三尉六部内部之间都争端四起的宁界政坛,以苏依明面上的地位并不容易引发明显的震动。而且现在正逐渐失去上风但仍拥有强盛军事实力的周克明一方对一个地位无足轻重而且正在靠拢我们的人采取激烈手段达到震慑效果,也很符合一个由赢转输的赌徒心理,。” “使节长的话很有道理,支持他们的,这件事完全跟他们无关,中立的,也并不会有太大变动,支持我们的,倒是还可能会有一些因为这件事对家人安全的威慑而改变立场。至于宁界的皇帝,即便心里肯定不会当做没事,但他还要利用我们跟周克明间的拉锯和对立作为宁界向洛淮取得最大的利益的筹码,现今的情况下也不会发作。加上对已经靠拢我们的全家的打击,无论怎么算,周克明的人这样做都是利大于弊。”知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实际上苏依在全家真的是如同使节长第二个设想那样,现在全尚书也没法把事实说出来,周克明的人对他们游说争取的对象还可以以不明真相来多少弥补形象。我更是怀疑全孝直的儿子全翔正好路过会不会也在周克明的人原本的计划之中,这样在尽收刺杀的威慑和打击效果同时,留下苏依的命还可以把负面影响减到最小。” 众人一片沉默,显然因为知行最后一句话而重新思考所有的事情,以免低估对手。 见场面又闷了起来,黄群皱眉道:“我们跟全家的联络应该说是非常机密,而苏依是全家直接跟我们联系的人,周克明的人能把目标对准他也就是说明我们的很多动作都在他们的掌握中。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出了内jiān,我们内部倒是不会受到影响,因为到苏依被刺这件事发生前联络全家的事情暂时都只有阿劭,尹卓和杜将军知情,所以即便有内jiān也可以肯定是在全家那边,但现在最怕的是全家也认为内jiān泄密出在我们这边,双方一旦信任出现问题,后果难料。” “周克明的人这一手实在很厉害。”杜云归叹了口气。 知行环视一圈,见没人有再说话的意思,沉声道:“这件事情才刚刚发生,我们没法了解全部内情,目前也只能先作出这些结论。阿劭,一直都是你跟苏依小姐联系的,你觉得这件事情对全孝直尚书跟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影响。” 应劭斟酌道:“按时间算苏依当时应该是在跟我见面后回去的时候遇袭,这让事情变得更难解释,因为当时受伤后的我明显比较容易下手,而且我在那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不过会想办法尽快联络他们弄清楚。” “你现在的伤势太重,不如我替你去。”黄群道。 “苏依今天说过全尚书跟淮将军见面前她只跟我一个人联系,现在的情况再换人恐怕又会引发什么额外的变数。” 知行心知应劭除了他说的理由以外还有一种想法就是出了这种意外是他的责任,所以他要自己来挽回,跟当初在新安时因为无意间推开窗户暴露了文轩逃走计划时一样,即使实际上包括那次都不算是他的错,道:“全家那边还是我跟阿劭去探风,现在更需要人盯紧宁界那些重要人物的动静,杜将军的人手主要盯在胡侯和周克明的人上,使节长的人手也并不充足,国尉许家这个重点只能黄群你去了。” 见黄群没有反对,知行向杜云归道:“看来即便我提前来了一天时间仍嫌不够,杜将军不如把你所得到的那条消息公开一下,让大家心里有底,然后我们立即分头行动。” 应劭看向杜云归时,发现尹卓,黄群和迟仪都露出关注神sè,想来是跟他一样都只是听说了那条消息却不知道具体内容,而老师知行这么说则是已经在到云州后的早些时候提前获知。 “其实在现在来说,这条消息已经算不得非常关键,只能作为对我们目前所知的一些旁证。前天晚上,全孝直去了胡侯家,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大致来说就是全孝直认定国尉许勇是勾结周克明图谋不轨的人,想要拉拢胡侯一起对抗他,而且认为胡展鹏跟刘轻月那晚的事情也是中了许家的诡计。”杜云归说完后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应劭,“那天晚上刘府的花儿小姐也在场,应该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杜云归没有说消息的来源,但以他和知行对这消息的重视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也不会有人不识趣的去追问详细。 “这么说来,全尚书跟我们合作的诚意应该是不用怀疑了。”迟仪道。 知行又等了等,见没人再有话说,道:“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就先这么定下,我跟阿劭处理全家和......刘尚书家的事情。” 杜云归起身道:“我会继续看紧其他重要的地方,许家就有赖黄群,使节长和尹卓暂时作为我们的联系枢纽和随时支援的后备力量。另外,这里虽然隐秘,但离几个我们要看住的地方都太远,并不方便。使团明晚就会到,现在洛淮使馆应该是最安全的,不如我们把以后联系地点定到那里,使节长和尹卓也可以免去奔波之苦,陈先生觉得怎么样。” “杜将军考虑得非常周详,知行怎么会有异议。周克明的人对我们是不会留手的,大家都千万要小心”知行又转向向迟仪道,“恐怕要继续借用使节长的马车和袁辟兄弟了。” “知行先生不用客气。” 这里虽然地处偏僻的旧城区,这么多人一起从屋内出去仍嫌太过惹眼,黄群和杜云归可以翻墙,尹卓因为腿伤的缘故只能跟迟仪一起从大门出去。天sè尚是黄昏,知行便决定跟应劭两人留下吃过饭再走,于是迟仪带着尹卓离开前吩咐了这间留守的人手准备好饭菜。不多时那名去接应劭时马车的御者袁辟把饭菜亲自端进来,打过招呼后婉拒知行的邀请和其他人退到了另外一间房间,让知行和应劭可以方便说话。 知行仔细的听应劭叙述这些rì子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时询问其中的一些细节,却独是对在清远阁的那一段沉默不语。应劭知道老师的心思,答完知行所有问题后,小心的道:“其实我看阁主的意思,心底仍然一直都是很关心老师的。” 知行轻叹一口气,把无意中露出的寂寥眼神藏起,道:“就算只是争取到了一个上岛旁观的机会,能在清远阁待上一年时间对你的益处也会大的难以想象,一定要好好把握。虽然阁主没有收你为徒不会指导你,但有什么疑问去问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友渔是好相处的人,除了贪多务得以外在学习方面我对你并不担心。”顿了顿,“只是益之,算了,这件事情目前来说还有一段时间,到时我们再说,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待会到友渔家后你要记得,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知道全尚书家那次谈话和当时花儿在场的消息,你一定要当自己并不知晓这个消息,否则会有一些麻烦。” 应劭答应一声,便也不再提清远阁的事情,借着两人剩下的一点用饭时间问起知行分别以来的情况,得知淮昱虽然正式接受了文轩进入使团,并上报给了昆定,却已经正式表明对文轩事件中立的立场。只是即便有飞鸟,却也肯定是来不及等到昆定的回复使团就要出发,这种先斩后奏也算是淮昱利用自己在外使节的身份给文轩提供的机会。即便是打着护卫皇孙安全要亲自送他回昆定的口号,带洛文轩到云州绕一圈还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多此一举,不过以淮昱背后淮光的权位这并不会给他惹到什么麻烦,可对文轩来说却是有了极大的好处。如果能顺利解决宁界的事情,这份功劳就跑不了他的一份,等回到昆定之rì,即便在最劣的情形下,也可以凭此事作为折过保命的本钱,无疑大大降低了他回到昆定时会冒的风险。 “豫思小姐一定在其中出了大力。”知行放下碗筷,颇有深意的看着应劭,“现在真正能算已经跟我们坐到一条船上的只有卫南侯,但他毕竟是外臣,而且在我们回到昆定的时候他大概也不会在,所以到时豫思小姐和淮昱可能会是我们能依仗的主要力量。淮昱虽然不像丁平一样偏执,对豫思小姐却也非常重视,我知道你们间只是误会,所以希望你能更小心些。有一个xìng格温润的女子作为普通朋友相处固然能令人心旷神怡,但如果并不是所钟情的那个人,相信也不是不可舍弃的。” “我会的。”应劭见到知行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的神情,想起在广武城墙上时文轩所说老师当年风流习xìng,不由对他现在仍然保持孤身一人产生了兴趣,好奇心驱使下从旁处道,“老师你只跟我说过轻月小姐,难道你也没见过花儿吗?” 知行似乎有些神思不属,转了转手上新沏好茶水的杯盖,答道:“倒是听友渔提起过一次,不过没有见过面,所以并不熟悉。” “老师觉得,这世界上还可能有比轻月小姐更漂亮的女子吗?” 知行微微一愣,似乎才把心思转到应劭的话上,微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轻月了吧,那老师可帮不了你。你不要看轻月弱不禁风,受宁界风俗影响,心底却是一个相当有主见的姑娘,不比我们洛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定下一个女子婚嫁的大半。” “倒没有那种奢望,只是我们当时见到她的时候,连尹卓都没有保持住古井不波。常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我有些好奇,老师见到过比轻月小姐更漂亮的女子吗?” “自然是有的。” 见知行的神情沉浸到了某种回忆中,应劭顿时张开了耳朵,却不想自己急切期待下文的心情不自觉的露到了脸上,被已经准备开口的知行逮个正着。心中笑骂一声,知行揭开盖子轻缀一口茶,看向了别处。 应劭还没发觉自己的伎俩已经被看穿,扒完饭后又等了良久也没等到下文,有些呆头呆脑的道:“老师,后面呢?” “什么后面,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比轻月更好看的女子吗。我已经告诉你了,大千世界,总会是有的。” 看到知行的坏笑,应劭终于察觉到被识破了,无奈下只得放弃,看了看天sè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刘先生家?” “不用太急,我们去的时候必须刘远长尚书在家,否则会给身为清远阁阁主未学成毕业学生的友渔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们到他家后无可避免会暴露行藏,也需要留出一些时间给迟使节长作出安排来保证我们回使馆路上的安全。再等半个时辰,天sè黑透后怎么都方便些。” 碗筷自然有人收拾,知行趁这点时间给应劭的伤口换了药和绷带,并刮下一些苏依和应劭都非常在意的花儿所用伤药的残留仔细检查。但知行也不知道这种伤药的来源,只能勉强认出这种伤药跟目前洛淮和宁界医者们所盛行使用的以植物为主的药石不同,加入了大量其他的原料。一时毫无头绪下知行只得叮嘱应劭找机会以个人兴趣为由向花儿打探,避免泄露苏依的事情。 天黑后仍由下午那名御者袁辟驾车,另有两人骑马随行,五人绕了一圈后才走上宽阔的主道径直奔向刘友渔家。知行不想被周克明的人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云州,快到刘府时对应劭嘱咐一番后在一个没人处先行下车。 应劭直接到刘府的正门求见刘友渔,刘友渔确如他所说的一样在家,很快出来将应劭迎入府内,袁辟和其他两名护卫被安排留在刘府入门处不远的一间接待客人用的房间由刘府的两名护卫相陪。应劭见是时候,便把知行所嘱咐的事对刘友渔说了,刘友渔脸上惊喜难定的神sè一闪而过,叫来一名护卫陪着应劭后离开了一会才回来,独自带着他向里走去。 一路上的护卫和下人明显都已经被遣开,过一个拐角后青衣的知行从旁边的花草中闪出,跟刘友渔对视片刻后,最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为礼,三人沉默的向前走去。 到客厅门口后,刘友渔打开门,向早已独自端坐在主位的刘远长道:“爹,洛淮的陈先生来向您拜访请安。” 刘远长对躬身作礼的知行颔首相答,并没有起身,只是招呼道:“陈先生远来辛苦,请坐。” 以刘远长的官位和年纪,又是刘友渔的父亲,陈知行无论怎么算都矮他一辈,这是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之间最合适的礼数,也是暗示知行不希望牵扯到刘友渔的意思。知行当然了然于胸,道谢后洒然入座。 刘友渔在进来前搀扶住应劭,见父亲看向自己,小心的道:“这位应小兄弟只是陈先生的学生,他有伤在身,我带他到旁处休息。” 见父亲不置可否,刘友渔赶紧带着应劭走出客厅,关上门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应劭:“昨晚多谢你了。” 应劭道:“能尽些力是应该的,花儿现在怎么样?” 刘友渔闻言原本紧张神sè未退的脸上又布满愁云,摇头道:“并不太好,她所中的不知道是什么毒。怕用错药出危险,昨天用她伤口的毒血涂在刀上割了一条狗的腿,没想到那条狗当即就抽搐起来,我就没敢再试药,结果那条狗今天还是死了。” 应劭一惊道:“那花儿她?” 刘友渔道:“花儿现在暂时倒是还没有什么严重的症状,只是浑身无力,意识也不太清醒。这毒不像是宁界所有,你有没有见过巷子或者周克明的人使用症状类似的毒物?”他也是抱着不放过任何希望的想法权且一问,见应劭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的伤看起来也不轻,我们先去拿药。” 应劭被刘友渔搀扶着沿走道前行,来到花儿的房间外,守在那里的护卫见到是他忙打开门,刘友渔心头烦闷,并没有跟护卫们说话,直接带着应劭走了进去。刘友渔是带自己来拿药的,所以应劭猜想这间应该就是花儿的房间了。他在门口朝里粗略打量后发现跟自己想象中的差别并不太大,几乎就是天柱塔上那个石室的翻版,只是多了有限的几件生活器具如镜子和柜子,而且现在一股刺鼻草药味取代了本应弥漫的女儿香味。 走进房间后应劭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向刘友渔低头施礼者该是侍女,另一名站在床前者则是刘轻月。刘轻月比上次在依山入海所见时憔悴少许,不过分毫未减她倾世容颜的sè彩,只是应劭现在挂着花儿的伤情,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觉得眼前一亮后便把注意力很自然的移到了她身后的花儿身上。 应该是防止压到背后的伤口,所以花儿现在是一个向下趴着的姿势,垂下的青丝盖住了脸的大半部分,看不见面sè。应劭记得她的伤是在背后,自己并不方便探视,何况刘友渔都没有办法,自己更是无能为力,所以只是点头回应了刘轻月一看就知道是勉强挤出的一丝向自己招呼示意的微笑,便依刘友渔招呼到一旁坐下以缓解这一路走来伤口的隐隐生痛。 “没出什么变化吧?”得到刘轻月肯定的答复后,刘友渔才想起花儿虽然一向并不是太在意,但在这里自己跟应劭毕竟是两个男子,让刘轻月把床前的帘子垂下遮住花儿,才又道,“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刘轻月似乎不太想说话,默默点头,又探身到帘子里去检视一遍,才退了出去。刘友渔向那名侍女细细嘱咐一番要注意的事情后,又再三叮嘱有任何情况立即叫他,然后到角落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递给了应劭。 应劭知道这里不是自己适合久待的地方,暗吸一口气起身接过,道:“多谢刘先生。” 到这里后刘友渔的心情明显变得更差,示意他跟着自己后,缓步向外走去。在花儿的房间门口略停了一会,看了看右边,刘友渔转身向左边的来路走去。 应劭凭脚步声知道刘轻月刚才是走进了相邻的那间房,出门时也用眼角的余光向右边扫视了一圈。刘轻月所进的那间房间灯火已经熄灭,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比花儿这间还要小得多,从刘府整体的格局来看这几间房都应该不会被用作主人家的卧室,花儿住在这里还可以解释作xìng格所致,刘轻月也住到了这里,除了就近照料花儿外,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刘友渔为了能集中人手保护她们的安全而采取的措施。想到这些应劭心中顿时生起一片内疚之情,毕竟这一切都跟他脱不了关系,把刘家直接牵扯到了跟周克明的争斗中。 “就在这里等他来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你。”刘友渔打开跟花儿隔了一间的另一间屋子,进去点亮了灯,等着应劭。 第十九章 羊方藏鱼 - 洛淮 - dzpper () “看起来那个黄群很聪明,知道自己不该出现。” 应劭只能选择沉默。 “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同伴,我不否认本来有意相助你们,不过现在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样。” 应劭仍是无言以对,而且感觉已经没法应付刘友渔的眼神,只得把目光下移避开。已有的愧疚之意再被这么直接的点出来,如果是其他的情况下,自然无论刘友渔要他做什么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早前有过知行的特别提醒,应劭隐隐猜到了刘友渔现在的目的是什么,这关乎到洛淮和文轩的将来,在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的前提下心中着实矛盾万分。 刘友渔对应劭情绪的调动点到即止,装作暂时缓和气氛的道:“周克明势力的调查,有什么发现?” 即便看出了这只是一步步诱导向某个目标的开始,但并没有涉及到不可透露的机密,应劭只得道:“目前只是得到了一个初步的方向。” “许国尉?” 一番挣扎后应劭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时间的沉默。 应劭不敢抬眼看刘友渔的表情,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的难熬,仿佛能感觉到每一秒钟的缓慢流过。 “为什么是他。” 应劭心中叹了口气,把视线抬高到刘友渔的下巴处:“是有意支持我们的人亲口所说,以作为诚意的表示。” 刘友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正在思考发掘自己话中刻意隐瞒住的信息。应劭知道他即便如己所愿的最终认为自己一方锁定许勇并不是因为知晓了全孝直和胡侯的那次谈话,而是通过那个神秘的支持者,以他的才智,也极有可能联系起今天苏依遇刺的事情,推断出全孝直跟自己一方之间的关系。但在不说谎的前提下,以这种程度上对全孝直的暴露取代其他答复可能带来的后果,目前来说已经是在应劭在权衡之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毕竟周克明一方已经知道了全孝直,对此保密也就不再有之前那样重要的意义。 “洛淮安插在我这里的人是谁?” 应劭闻言心中一动,不过现在的情形并不容许他进一步的细思,只得先把这莫名的触动收起,斟酌该怎么回答刘友渔的问题。 “友渔,阿劭只是我的学生,很多事情都并不知情,你还是直接问我好了。”知行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随即推门而入。 “你来得这么快。”刘友渔的眸子中转动的复杂情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我现在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客人,刘尚书自然不会跟我久谈,我也向他保证探视过花儿后会立即离开。”知行看着自己曾经的师弟,尽力维持着一贯的神态。 “那些可以暂时搁下。”刘友渔看着知行,摇了摇头,轻呼一口气,“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别无他法下,为了能够救花儿,现在我跟爹能够做任何事情。” 刘友渔跟自己在清远一师所出,两人知根知底,他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办法,所以知行知道刘友渔并不对自己抱有期望。至于刘友渔所说的别无他法,暗含的意思是眼下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去找周克明的人,至于对方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可想而知。 “或者可以让我先看看花儿。” 刘友渔心中毕竟还是跟这个曾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存着深厚的感情,点点头站起来,应劭忙也起身跟在知行身后,三人走向花儿的房间。 这次应劭为了避嫌留在了门外,不过以他的耳力屋内的动静自然是毫无遗漏。曾经的师兄弟两人在现今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太多话好说,听脚步声刘友渔只是让那名侍女引着知行去花儿床前,自己留在门内不远处,而知行查看完之后让那名侍女帮他取了一些伤口的毒血样本便也退了出来。守卫应该是得到过刘友渔的吩咐,在之前刘友渔带应劭进花儿的房间后就已经都退开了一段距离,所以现在刘友渔和知行可以站在花儿房外方便的说话,能听到的人只有应劭和房内那名应该是贴身的侍女。 “友渔,老实说,你的医术一直都在我之上,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两天时间来想办法。这种毒本身确是厉害之极,花儿又是被透过血脉入侵,按理说早就无幸,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她的体质极可能异于常人。所以我想,两天内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如果是我,无论怎样都愿意赌,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只能说大概有五层把握。” 刘友渔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低声道:“好吧,希望这两天内花儿的情况不会有变化,否则......” “无论如何,后天晚上之前,我会给你一个答复。至于那些事情,是属于洛西营的管辖范围,就跟宁界在昆定所做的一样,我对此并没有权利。不过我会帮你传话,说你很快会自己动手清理。” 刘友渔看了看应劭,对知行道:“我送你,免得撞上其他人。” 应劭知道刘友渔送知行出去的这段路多少会有一些话说,赶紧作礼道别,随着刘友渔吩咐送自己从大门出去的一名护卫找到袁辟,一起出了刘府。知行已经跟他定好回去的路上他不上马车,在暗中保护他,所以应劭没有多等,直接回洛淮使馆跟迟仪和尹卓简单交待了一下到刘府的经过,然后换上了花儿的伤药,又马不停蹄的跟袁辟一起从地道离开了使馆。 跟知行约好的地点离地道口的那间屋子并不算远,但应劭在袁辟相扶下走到时已经感到气喘吁吁,特别是左胸和左肩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看到知行等待的马车,赶紧爬了上去。 “友渔问过些什么?”知行若有所思。 应劭如实答了,然后道:“老师,刘先生救过我,轻月小姐因我遇袭,花儿更是成了那样,我实在......” 知行抬手打断他:“问题出在我这里,没有想到不跟你说清楚其中的情况会变成这样,我要是你,当时也很难做出别的选择。好在结果可以接受,透露我们跟全孝直之间的事情,也许更能赢得友渔和刘尚书的好感。既然友渔已经察觉到了洛西营在刘府安插有人,杜将军那个情报的内幕也就可以告诉你了,当时也是因为得到这个情报的人是洛西营历尽辛苦才成功打进全府内部深处的探子,出于他的安全和其他一些考虑,才作出这个决定。” 应劭不想往知行当时考虑的深处去想,转移话题道:“刘尚书肯支持我们吗?” “虽然到过友渔家几次,我跟他爹却并不算熟,现在又是这种大事,再加上轻月和花儿的事情,注定这次见面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只能算是相互试探。不过据我判断,以他的为人和xìng格应该是不会喜欢周克明的,只是发生了这些事,他又必须守着宁界之臣的立场,所以现在肯定也不会表态支持我们。但是只要我们能治好花儿,再想办法创造出一些其他合适的条件,到时加上友渔,应该有很大的机会争取到刘尚书完全站到我们一边。” “老师,你真的能治好花儿吗?”应劭话语中带着些紧张。 知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等明天就知道了,希望我没有猜错。” 应劭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xìng把担忧抛开,想起自己在刘府时闪过的念头,开口道:“老师,我们先去一下城北下午你接我的那里可以吗?” “怎么了?” “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突然有一个朦胧的念头,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之前黄群讲过云州城外我昏迷之后的事,以那个宗正辰的身份,在当时的情况下都能有那样的隐忍功夫,他们应该不可能是只懂接连不断的采取刺杀行动进行威慑这一种手段的人。”应劭犹豫着道,“或许是多疑,但刘尚书已经跟我们原本的计划有了偏差,全尚书这边我希望能更谨慎一些。现在去全家我心里有些发虚,老师也还没有机会了解全家的人,如果从事情最开始的地方走一遍,或许老师能找出我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疏忽的地方。” “好吧,不过全府是在城南方向,下午接你的地方在城北,我们现在过去的话到城南的时候就要过子时了,坐马车太容易招人注目。事情也不能拖到明天,如果没有发现你就先回使馆。” 临近开chūn的时候,云州城开始转暖的气候几乎是一天一变,闻名天下的云州夜市的规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大。应劭和知行的马车来到苏依位于闹市中那间隐秘小屋附不远时不巧正赶上夜市开始收摊的时间,仍在摆摊或逛街的,赶着回家的,车水马龙,正是最熙攘嘈杂的时候,各种摊贩为了最后达成一些交易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情形下别说马车,就连轿子都极难通行,不少在这个时候需要路过这段拥挤道路的马车和轿子都只能无奈的停在道旁已走的一些摊贩空出来的稀稀拉拉的位置上,以免被那些推着小车赶着毛驴的摊贩们撞到。云州城为维持夜市的繁荣专门有保护夜市商贩的律法,规定在夜市开始和结束两段合计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内除非有皇命在身,否则无论是谁也要给指定地域范围内的摊贩们让道。 这个措施针对的基本是有马车或者乘轿的达官贵人,一般来说并不是那么好实施。不过好在手握实权的高官们居住的地方大多都是远离这些夜市的所谓“官宦区”,一般也不会被这条法令所制约,事不关己自然不会抵触。而像现在这些不幸被困的马车轿子里的富商和官员们向上发的牢sāo,在夜市对云州税收重要xìng的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他们反倒被民众称为“下石”,既有形象形容他们这时候的窘境如船舶抛下石碇停靠的意思,又带着落井下石的戏谑,成为了继新年时的云台演出外宁界朝廷大力宣传作自己亲民表现的另一道风景。 应劭到这里时要么是凌晨要么是白天没有见过夜市的景象,知行虽然以前到刘友渔家小住时跟他和刘轻月逛过夜市,不过都是早早就回,虽然听说过“下石”,也没有料到能堵塞到现在这种程度,无奈下只得让袁辟把马车跟那些“下石”一样停在一个刚收摊的摊贩留下的位置上等待。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能想象得到这种胜景。”现在连退出去都不行,也别无他法可想,知行只得感概。 应劭也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听得摊贩们的吆喝声,道:“老师,有些饿了。” 已是深夜,又大部分时间在马车上颠簸,知行也觉得腹中有些空荡荡的,道:“左边有家小吃摊一直在吆喝,香味也都飘到这里来了,做的该是鱼羊合烧,是宁界南边有名的地方菜,不妨尝尝。” 应劭仔细听时,果然有“羊腊鱼儿”的吆喝声不时传来,问道:“羊腊鱼儿是什么意思?” 知行解释道:“鲜字拆开来就是鱼羊二字,可知鱼羊合烧历史悠久,在我们老祖宗造字时就有了。现在宁界南方流传最著名的主要有羊方藏鱼,鱼羊鲜,烧腊羊杂鱼汤等等。他做的该是烧腊羊杂鱼汤,取了个羊腊鱼儿的名字,倒也顺口。” 应劭神情一动,将车帘拨开少许,向吆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名摊贩的食摊上写着八个大字,“羊腊鱼儿,包您满依。” 知行见他有异,投来疑惑的目光,应劭放下车帘,低声解释道:“苏依跟我留下的联络暗号就是‘扬娜玉儿’,而且她弟弟叫苏满,他们两的名字加起来就是‘满依’,我想那人是有意写错的。苏依特别叮嘱过守秘,而且下午时人多,所以我没有说出这个暗号,本来准备待会分开时告诉老师的。” “扬娜玉儿,听起来倒像是个古怪的名字,不过也颇有一些风情。”知行收回看向车外的目光。 “本来应该我说扬娜玉儿,对方回卡耶朵拉,不过现在这样的话。”应劭沉思片刻,“应该可以跟他说,‘你卖的扬娜玉儿,羊会耶住,鱼会卡住,满意,依满还差不多娜’。” 知行细思一遍:“对方既然挂出这种招牌,这么说应该就能听得懂。而且即便真的只是凑巧,他并不是在全府派来等你的人,也不会有问题,不过,我们不便露面。” 知行叫进袁辟,告诉他大概情况后仔细的把应劭想出来的话向他说了一遍,让他去找那个食摊的小贩。袁辟去后,知行和应劭透过车帘的缝隙远远观望,只见袁辟跟那小贩说完后小贩打包好两碗烧腊羊杂鱼汤递给他,在袁辟向回走后又吆喝几声,便迅速收摊离开。 袁辟把两碗鱼羊汤原封未动的递给知行,他略一摸索便在碗底找到了对方留下的密信,读一遍后迅速搓成粉末,看看路况已经可以勉强离开,在袁辟耳边细语一番,已停了近半个时辰的马车终又驶动。 艰难离开夜市范围后马车开始笔直向北走,知行看了看应劭,yù言又止。 应劭猜估着知行的意思,道:“既然已经重新联系到全尚书,我现在还是先回使馆休息。” “上面指名要你去。”知行双眉紧皱,“地点是天柱塔。” 这个时候在天柱林进行联络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在成功伏击花儿后周克明的人想来已经不会把注意力放到那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应劭明白过来老师是担心在苏依遇刺后今晚的碰面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时,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多少自保能力。 “老师不用担心,那座天柱塔旁有一条河,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往河边跑,应该有很大的机会逃脱。” 知行想起当年在淮水时应劭cāo舟的本领,点点头,双眼jīng芒闪过,道:“这个险我们是不得不冒。” 马车不可能驶进天柱林,看看距离已经差不多,知行让袁辟停下马车,把两人的计划跟他说了,着他在外找个僻静处等候。 袁辟摇头:“陈先生和应小兄弟这样仍然是过于冒险,让我陪应小兄弟去赴约,陈先生在暗中保护接应,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见知行想要反对,阻住道,“陈先生不要再说,我对自己的的轻身和水中功夫有些自信,不用担心。而且只让你们去的话,万一出事我回去没法交代。 知行见他异常坚决只得答应,当下袁辟独自到应劭去过的那家入云楼装作投宿客,寄放好马车后翻窗出来跟两人会合,一起向天柱林而去。 “记住,保证安全最重要。”叮嘱应劭放低姿态,无论任何事情尽量使缓兵之计拖到回去商量过再给答复后,知行选了个合适的地点隐没进道旁的黑暗中。 应劭和袁辟到达叶腾的天柱塔底之时,等在那里的只有苏满一人。见到他两,苏满隔远打出手势,示意应劭一个人过去。 “麻烦袁大哥在这里等我。” “小心。” 见苏满满脸的怨恨之sè死盯着自己,应劭放慢行走的速度走借机调匀呼吸。 到苏满面前站定后,应劭见他不说话,小心的道:“你姐姐怎么样了。” 第二十章 翘首以待 - 洛淮 - dzpper () “只有你们两个人吗?”苏满并没有回答应劭的问题,不易察觉的看了看他的背后。 应劭心下立时有些紧张起来,苏满并不像是那种城府到会利用这种小动作来制造某种氛围的人,如果这是他现在心理活动的自然体现,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强迫自己不去徒劳的移开目光寻找苏满可能布在周围即将现身扑杀自己的刺客以免显得不坦然,略微思索后尽量圆滑的避开了直接回答苏满的问题,转到了现下谈话中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切入点:“信上只提到了要见我。你姐姐托我办的一件事情有了些眉目。” 苏满眼神闪烁,道:“什么事情?” 应劭这时更加肯定了苏满有认定自己泄密导致他姐姐苏依遇袭的想法,虽然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在这里取自己xìng命,却至少是来者不善,于是决定先弄清苏依现在的情况:“这是她另外托付我的,而且牵涉到其他人的私密,其中有一些细节我还需要向她当面问清楚。” 苏满眼神中不时露出的闪避之意显出心中挣扎不定,似乎在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件事情。应劭心中一动,向苏满慢慢的走过去。 应劭右手捂着左胸伤口并且固定住左臂,并没有作出什么戒备或者能引起jǐng惕的姿势,苏满的年纪比应劭要小上两三岁,此刻看着应劭的眼神中竟然透露出一丝慌乱,身形向后晃了晃。 到苏满身前只有一步的距离时应劭停住脚步,微微探身轻声道:“虽然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并没有泄密的可能,但你姐姐的事情我们仍然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如果最后查明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所以在那之前希望这能够不要影响我们双方的关系。你姐姐是托我找一种对外伤极其有效的伤药,我现在手头上正好弄到了一些,如果她真的受伤了的话,我希望能把这种伤药当面交给她,稍进绵薄之力,也显示我们的诚意。” 应劭说完后等到他又退开两步到了双方肢体接触不到的范围外,苏满脸上的神情才恢复如常,想说什么,又止住,换作漫不经心的口气道:“这只是小事。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已经没法再相信你们。” “这是全尚书的意思吗?” “不错。” 应劭心知苏满必然还有下文,否则只是想单纯的断绝双方之前的约定并不需要主动见面告知,于情于理都会是自己一方在对方刻意避开联系的情况下找上门去。但苏满已经把话说死,自己必须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能继续说出后面的话:“你姐姐辛苦为大家创建的信任来之不易,想必没人愿意就这样付诸流水。使节团明天就会到,我觉得大家最好还是能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略表诚意,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不遗余力。” 苏满冷哼一声,作出极不情愿的表情道:“这么久你们连一个能拿主意的人主动上门的联络都没有,这也能叫做不遗余力吗。” 应劭暗想这才该是全孝直作出的真正应变,在苏依遇刺后苏满虽然挂着冷脸却是半主动的联络己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得到授意藉此形成一些压力而在之后双方的合作中取得有利位置,或者说是试探己方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来确定他下一步的选择,继续合作,中立自保或者投向敌方。现今的情况下中立自保等于同时在宁界和洛淮自绝于洛淮皇帝和周克明以及双方的支持者,并不明智。虽然应劭觉得以和苏依的接触来看全孝直应该不会是个轻易屈服的人,不过苏满之前那个扫视他身后的动作如果不是在全孝直安排下有意而为的话,就证明对方确实把这种选择纳入了考虑范围。 当下应劭按照知行吩咐的继续放低姿态道:“实际上我们本就有此打算,只是苏依小姐吩咐过双方的联络要保密,所以我们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联络全尚书,考虑到大家的安全,在想到稳妥的办法前只能是谨慎行事。既然如此,天亮后我们会上门去探视苏小姐的伤情,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全府才不会造成困扰。” “这是你们的事,这点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苏满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刻,丢下话后转身就走。 应劭察觉到苏满的不满中有不少应该是计划好的节奏被自己打乱,双方的交谈没有能按照他所设想的进行带来愤懑,虽然很想知道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但明知道现下这样做肯定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自然是小心为上。眼看着苏满即将走远,应劭总觉得还是没能取得足够的成果,灵光一闪下追道:“苏依小姐委托的事情,具体情况等她康复后我会当面呈上。不过事关他人**,希望不要对任何其他人提及。” 苏满微微顿了一顿,不过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袁辟走上前来扶住应劭,两人也没有多坐停留,沿原路离开。 “正辰,还是没找到陈知行?” 宗正辰颓然摇了摇头:“就这么让苏满跟陈知行那个学生走?” “可惜错过了他们离开夜市时动手的机会,没有陈知行单单抓他那个学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这个跟苏满见面的时候为了他动手相比会带来的麻烦只会得不偿失。至于苏满......他们两都还有用,时间还够,可以再等等。你去探探那边的口风,记得千万不要让他们察觉我们动的心思,毕竟跟就算现在合作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明白,将军,你的伤......”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跟陈知行和淮昱动手就没事,他们有用的东西确实不少。黄群补的那剑够毒,我宣若镜对他必有回报。淮昱明天就会到,我们必须保证没有任何差错,镇东将军的大局,绝不能败在我们手里。” “刚才那个应劭跟苏满所说苏依私下委托他的事情听起来好像很有玄机。” “跟我们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你盯着点,不过只能从侧面打探,有个明面上的说法就行。约定里面这部分不归我们,不太好插手,具体怎么做你该知道。” “将军,这次本就诸事不顺,这次又错过了在夜市的绝佳时机,老实说,不止下面的兄弟们,连我都有些颓丧,什么时候运气才能站到我们一边。” “我知道,不比镇东将军计划过往的顺风顺水,这一年以来是有些波折,不过既然大家都是愿意把命交给镇东将军的人,就必须跟着他继续走下去。我们目前最大的劣势,就是在名义上始终差了一些,如果太过光明正大的在宁界寻求支持,就是逼云州现在直接表态承认镇东将军的位置,所以什么行动都只能暗地里进行。就算宁界皇帝肯支持我们,在我们能正式创立新局之前也无法公开,所以目前在云州,只有他们才能被称作洛淮的使者。不过,即便条件再困难,我也有着必胜的信念,镇东将军的伟业定将达成。” “将军,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的疏忽,没发现大家的士气问题,还要你来提醒。放心吧,正辰,过往那么多难缠的对手都被我们一一击败,这次也只是突然冒出个陈知行才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否则区区一个淮昱,还不足以阻扰我们前进的道路。” “淮昱的使团既然定下了明天到达的时间,应该可以查到他们的路线,我们的人手也已经到齐了,在他们入城前行险一搏的话,并非没有机会。” “成功的可能太小,有了上次的教训,淮昱肯定会有所防范,现在是在宁界的都城,失手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现在想想,实在是可惜了聂双和他的那一箭。我们目前并没有落下风,没有做这种没有把握的殊死一搏的必要。” “月下古迹中,宣兄好兴致,不介意我冒昧打扰吧。”即便已经走到宗正辰和宣若镜身旁,除了脸上的绿sè伤痕外知客的身影在黑暗中仍然非常模糊。 “知客先生,对付刘花儿失手后就没见过你露面,现在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 “我也想有好消息,不过看来要让宣兄失望了。我刚刚查证了一个坏消息,淮昱现在已经得到洛鬼的保护,他故意大张旗鼓,就是在等你们动手,寄望到时一举解决这边的问题。” “洛鬼不是......他也会插手这次的事情?” “能请他出手的人并不多,凑巧洛世元就是一个。我们的皇帝行动果然快,而且这次看来是下了血本。所以我不得不赶来做这个扫帚星提醒宣将军,真的袭击使团的话,就算到时我们不被格毙当场,恐怕也不用留在宁界了。” “孟先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如果不是主上,我怎么可能知道洛鬼的行踪。不过宣兄也不用太悲观,洛鬼只是答应护送淮昱进云州而已,以他的xìng格这大概也是极限了,就算我们的皇帝也勉强不了更多。” “知客先生似乎心情不错,‘我们的皇帝’很值得玩味。” “镇东将军还没有成事,洛淮的皇帝现在只有一个,不然我该怎么称呼他,正辰小弟如果有更好的意见,在下洗耳恭听教诲。” “怨艾和愤怒不会对事实有任何改变,任何时候处变不惊,以一个轻松和冷静的心态面对正是巷子的长处,正辰你要好好学习这一点。知客先生还请不要怪罪正辰的冒犯。” “我现在去查实有关洛鬼的细节,晚些会再去找宣兄。” 离开天柱林后袁辟单独回到入云楼取回马车并且退宿,因为并没有要求退钱所以小二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也没有多问什么,载上应劭后又在周围慢悠悠绕了几圈,知行才在一个僻静处上了马车。因为两人跟袁辟相识时间毕竟还只有半天的关系,虽然他是迟仪的下属,仍然觉得还是不太方便在他面前提及过于机密的事情,一路在马车上并没有说太多话。回到使馆时已近凌晨,即便以知行的身体因为赶路来到云州现在也有些熬受不住,更不要说应劭有伤在身,加上尹卓和迟仪也已经睡下,知行问过一遍应劭跟苏满见面经过后便让他先去休息以免伤势恶化。 第二天应劭起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虽然早上时也因为屋外有人来站了一会而醒来不过身体传来的过度透支的jǐng告让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睁开眼睛。充足的睡眠让应劭的头脑完全恢复了清醒,伤势有了极大的好转,只要注意些动作不去触动伤口已经能够自理rì常的事情,他琢磨着以这种速度只要休养得益配上花儿的伤药伤口该可以在几天之内愈合,不过内外完全恢复就需要多一些的时间了。 打开门时发现有三个人守在不远处,显然是因为他的伤势所特意安排的保护措施,道过谢后得知黄群和杜云归还没有回来过,只派人传回了些消息,迟仪也是早上出门未归,知行则是刚回来,在尹卓那里。肚中饥饿,应劭向他们询问后去厨房找了几个早上留下的包子,边啃边向尹卓房间走去。 狼吞虎咽下几个包子瞬间就下了肚,尹卓的门并没有关,开门时尹卓和知行正埋首对着几份文件交换意见。应劭跟尹卓已然不需要太多客套,知道他也不喜欢,点点头算打个招呼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黄群和杜将军那边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迟使节长是去了全家,使节长跟全孝直算有一点交情,之后他还要拜访几个一向亲近的大臣。”知行不等应劭发问就简单的说出了他想知道的,顺便解释了一下决定让迟仪去全家回应昨晚苏满所传之话的理由,虽然按理来说这些应该由辈分低一些的尹卓来说明比较适合。 迟仪一来年长,二来在云州生活多年,三来拥有方便的使节身份,四来也算得上可以做主的人,加上跟云州所有的官面上都熟悉,全孝直怎么也要给他些面子,他去全家确实是目前己方对全孝直想不落入被动下最好的人选。 “我觉得苏依应该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否则昨晚我向苏满提起等苏依身体好了以后当面问她一些事情的时候苏满不会那么淡定。他们借此要求我们能做主的人上门去,在气势上就有我们上门求人的感觉,目前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争取更多主动的做法,不过配合苏依的遇刺,我们很难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是小心应付。”应劭跟知行间早已是有话直说,尹卓更是不到有兴趣时不会插话的人,所以应劭没有经过任何预热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希望如此,至少这种情况下的全孝直只是想争取多些的主动,比起其他的情况要好得太多。相信迟使节长会帮助我们解决这个烦恼,等他回来时就会明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再找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昨晚天柱林里面埋伏了不少人,虽说昨晚的情况全家在那里不多派些人保护苏满才是怪事,不过那些人除了刻意隐蔽踪迹外好像还一直在周围找什么人,这始终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在找我的话他们的目的就很值得拿捏了。” 应劭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问道:“那些都是全家的人吗?” 知行摇摇头:“为了不暴露行踪我并没有接近,那些人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在你跟苏满离开后也很快就走了。出了天柱林后我在隐秘处观察了很久,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人跟踪你们。我早上又去过次天柱林,不过没能找到有关昨晚埋伏着那些人的什么线索,所以现在已经很难查证他们的来路,如果那些人并不是全孝直派来的,我们也只能是猜测最大的可能是周克明的人。” 应劭道:“昨晚我可能身体状况不好所以有些浑浑噩噩的,觉得周围可能有人埋伏后只是下意识对苏满丢了几句话探路,之后没有时间细想也没有能跟老师说清楚,现在回想起来,昨晚的那些人跟苏满都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一直看着手头几份文件的尹卓抬头道:“你难道是从昨晚埋伏的那些人属于哪方和全家的事情之间找出了什么关联?” “嗯,不止是苏满的问题,我现在觉得昨天埋伏的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是周克明的人。昨晚苏满或者是无心或者是有意的露出了想要动手的意思,所以当时我推测他在周围埋伏了人,但在这之后他有一次心虚的表现,这很矛盾。我能想到的解释是苏依并没有事,他只是有意让我知道他想动手来误导我让我认为苏依的伤很重来占到上风,之后误解我的一些行为以为被我看破所以心虚。但实际上苏依确实是遇袭,即便是没有受伤,他也不该对此表现出心虚,所以这个解释非常牵强。联想到花儿,我觉得是不是苏依在那次遇袭中跟花儿一样中了毒,所以全尚书和苏满被逼无奈之下答应了周克明的人什么条件,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苏满因为觉得我看破了他们被周克明所胁迫而背叛我们才会心虚。” “有些道理,不过这个假设成立的条件太过苛刻。或者苏满这个人天生胆小,或者全孝直只是让他吓吓你,他却想为姐报仇起了杀心才心虚,这都是有可能的。我们不能完全把宝押在最大的可能xìng上,你有没有更多的理据支撑这个观点?” “还是在苏满心虚的那件事上,不过想有进一步的突破需要花儿的帮助。虽说不能肯定苏满跟昨晚埋伏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关系,但当时他露出动手意思让我认为周围埋伏着有人后,我本来是想打乱他的思路所以抛出了苏依问我那个伤药的事情。不过当时看到他明显神sè有些怪异,所以怀疑他是不是不想这件事被那些人听到,加上之前就奇怪苏依为什么在意那伤药,苏满是她的弟弟,我决定套一套话就特地走近去跟他单独说,除了走过去的路上发现他心虚外还发现他的其他反应都很符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意思。如果不能查到当时那些人的身份的话,我觉得想办法弄清花儿的伤药来历也会有不少的收获,不过这件事情好像刘先生都不清楚,应该只有花儿自己才知道。” 知行露出深思的神sè,旋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听你说出这些后我现在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你现在有伤,是比较容易被周克明的人盯上的目标,为了大局有些事情还不能跟你说。花儿所中之毒的事情跟这些事情我暂时没有找出其中有什么关联,不过我答应你,一旦可以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有关花儿的毒的那些事情。文轩和淮将军傍晚就会到,只要迟使节长能拖住全家的事情,不出其他意外的话,晚上就是我们能定下反击策略翻转目前不利局面的时候。” 知行放下手上的书简起身,显然是因为应劭的话要再去查一些相关的事情,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今天你们不要出门了,养好jīng神,晚上使团到时我会通知你们。” 尹卓的腿伤已经好了不少,能勉强走动,不过仍然跟应劭一样,暂时没有太多的自保能力,加上知行的吩咐,两人能做的也只有通过使馆和洛西营收集的那些小册子恶补有关宁界各方面的资料。使团即将到来,虽然不一定会住在使馆里,还是有很多的准备要做,即使迟仪还没有回来,其他上下人等也仍然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各自的工作,相比之下应劭粗略看完尹卓那里的资料后这段rì子里难得的清闲下来,借着下午的暖阳在天井中睡了一觉。 第二十一章 思之无邪 - 洛淮 - dzpper () 接近傍晚时迟仪才回到使馆,此时知行仍然还没有回来。因为黄昏时分淮昱的使节团就将入城的关系,迟仪要去做各方面的安排,见只有应劭和尹卓在便无暇多留,只是简单的告知了他们两全孝直那边他采取了延缓的办法,想来全孝直也知道今晚是使节团到达的时间,处在各方的高度关注下不适合有任何异动,所以谈的都是些礼节xìng的话题,并没有丝毫的为难之意,只是在最后说了句明天将会回访,言明了新的期限。迟仪当然是立即答复己方新来的使节在云州是客,理当前来再次拜会,岂有让全孝直上门之礼。 迟仪带了一些人匆匆又离去之后,因为被嘱咐留守使馆,那些小册子也已经看完,应劭又睡了几乎一天半夜,jīng神健旺的闲极无聊之下只好又跑到尹卓房里坐下,但却发现找不到话题。尹卓看着窗外发呆,他就看着尹卓发呆。尹卓被他看的不自在,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棋盘道:“下棋吗?” 应劭一愣,他还从没下过棋,只是经常看知行和文轩对弈,自己并没有太大兴趣,唯一懂的规则就是四个子围住对方一个子就可以吃掉,有一个气眼就不会被吃。但实在无事可做,两人又都是半伤号也没法做什么事情,只得点点头道:“我不怎么会。” 尹卓也不多说,随手把棋子让应劭先挑,坐好后又开始沉默不语,也不动作。应劭只好看向他:“谁先走?” “你也不知道吗?” 两人这才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棋盲,最后只好用尹卓抓起一把棋子应劭猜单双的方式决出先走者,结果开始之后两人更是下出了棋史上的耻辱棋局。应劭一心想着不被杀,子子落在棋盘最中间的一块,觉得这样自己逃跑的选择多,为了不被截杀更是上下左右一颗挨一颗的连着左冲右突,整条大龙没有哪怕一格断掉之处。尹卓其实水平比应劭稍强,不过也是极为有限,拼尽努力的截杀应劭,便也是跟着他一颗挨一颗的围追堵截。两人都是臭棋篓子杀起来倒也半斤八两昏天暗地,虽说全不懂规则但碰到打劫的难解之处也能自己商量出临时的公平解决之道来。 由于两人身份都有些特殊,使馆里的人远远看到他两在屋内一脸严肃的样子以为在商量什么大事,都没有过来打扰。不知不觉中天sè已暗,两人都是感官敏锐的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直到常人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时才惊觉而点上油灯。这时已到收官阶段,只见棋盘上应劭一条子子相连的超级大龙纵横驰骋,看起来占尽优势,但实际上尹卓截杀他大龙的那些看似散兵游勇的棋子却是在各处边边角角上捞到了真正的实惠。两人不懂如何计数,只好一子接一子的继续下去,直到双方都觉得无处落子,然后各自填满自己的地盘,开始一个个的数自己占了多少地方。 就在两人埋头计数的当口,使馆大门处传来一片噪杂声,两人一惊,都想到应该是淮昱和文轩他们到了,但此时两人正在算出最后胜负的当口,互视一眼后居然心照不宣的都装作没听到继续计算。 进门的声音隐约到了大厅,然后似乎是使馆的人禀报应劭和尹卓在这个房间商议什么要事一直没有出过门。两人虽说手上在计数,但分心二用的听到这些对话自然不是难事,只是事已至此,现在才收拾残局去迎接肯定是一件相当不智的事情。应劭抬头看了尹卓一眼,见他仍然保持着寻常的冷漠神情,一副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厅人群的脚步声正在接近的神情,一咬牙,干脆近乎趴到棋盘上的用手一个个棋格的点着早已经数好的自己的白子所占地盘数。 淮昱推开尹卓的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自己手下一向最镇定的尹卓一脸严峻的盯着面前的棋盘在默数着什么,而他的对面,那个上次在宜郡见到的少年也像一个孩童一样用手一个个的在棋盘上点算着。那张棋盘上,黑白两子方方正正异常工整的排列着。 “阿劭,你们在干什么?”文轩落后一步,听了使馆的人所说他们商议秘事的说法后又看到这种场景,一时不明所以下还以为他们两在借助棋子研究什么策略。 应劭马上装出才发现他们进门的样子一脸惊愕的往进来的所有人看去,只见除了疑惑的文轩,惊诧的淮昱,有些怒sè的丁平和忍着笑的张豫思外,贼头贼脑的方无邪也大大咧咧的站在张豫思旁边一肚子坏水的模样。 “主上。”尹卓有些别扭的站起身来。 “坐下吧,腿上有伤现在不必勉强,早些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淮昱看了看棋盘,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应劭身上,“在宜郡时承你一言之恩,深感于心,之前有些误会,还请不要介怀。” 应劭看了看张豫思,明白过来淮昱是在说卫南侯府时对他所中之毒的判断,不理丁平的冷眼,回道:“淮将军太过客气了,若非将军请我们到侯府,我的朋友也不会得到及时救治,些许小事,请不要记在心上。” 淮昱回以微笑,文轩知道淮昱必然要向尹卓询问他离开广武之后的事情,自己跟应劭留在尹卓房间不太方便,便道:“我和阿劭还有些事情要商量,就先告辞了,晚饭时再见。” “阿劭,有些醋味吗?”文轩一如既往的以男女之事打头。 “本就没有的事,怎么会。而且如果你像我一样见过轻月小姐的姿sè面容,肯定就不会拿这个打趣我了。” “老师提起过的那个刘先生的妹妹?她真的有这么漂亮吗,看你的神情很认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应劭看看四周无人,小声道:“连尹卓都说出了豫思比她不如,你觉得呢。” 文轩闻言作出一副极猥琐的面容,摸着下巴吞了吞口水:“那定然是要见识一下,才当得不枉此生。” “你见过老师没有,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传过话了,跟洛西营的杜云归有些事情要办,不过稍晚些会回来。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边,你不要到关键时刻就转移话题,那个刘轻月,她到底是什么模样,能把你都勾得这样rì思夜想。” “难以形容,对我来说见到她就像在外地时见到我家乡的沉星湖,有一种怎么看都看不厌的感觉,你见到她时自然就明白我为什么说不出来了。昨天我还利用轻月小姐的话题,差点就掏出老师情人的底了,可惜功亏一篑。” “那可真可惜了!等下次再有机会时我们两兄弟一定携手并力,必须要挖出我们老师深藏心底的我们的师母。”两人已到应劭的房间坐下,文轩闻言一拍自己大腿,随即收起嬉笑的表情,沉静的道,“听说你离开广武后几经生死,那个宣若镜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在宿将星中也排的上号的人物,周克明的手下看来追随着不少人才。” “嗯,宣若镜真的很厉害,坦白说,那次如果不是运气站在我们这边,他们本该可以兵不血刃的收拾掉我跟黄群还有尹卓。我想下次在遇上时,就不会有那样的好运了,你一定要小心。” 文轩眉头突然微微一皱,起身道:“其他的我们晚些再说吧,有人要见你,我先走了。” 应劭集中jīng神,却并没有在周围感应到什么特别的踪迹。见文轩不愿多说的很快离开,暗想难道他这段rì子有什么奇遇,感觉已经变得比自己还要敏锐,又奇怪到底是谁要见自己,狐疑的关上门,却转身就看到两个人坐在自己刚才跟文轩坐着的位置上。一男一女,男的一头无章的乱发,眼圈深凹的跟个瞎子一样,女的不像男的一样看起来很年轻,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脸上的皱纹和苦纹多得跟剁骨头的砧板一样,两眼却是闪闪发亮,跟男的现在瞎了一样的死鱼眼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外形上都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但应劭不敢对他们两有丝毫小看,不但因为他们两能毫无声息的进到自己房间而自己没有任何察觉,更因为他立时认出了那个男人是洛鬼罗奇星, “大娘,你跟了这么久,追也追了,打也打了,能不能放过小辈我,小辈对你没什么兴趣。”洛鬼难得的露出一脸无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老太婆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跑到宁界来,就该知道会有这种待遇。” “你该知道我最多休息一天就会走,我有钱,又不好女sè,能做出什么坏事来,需要你像吊靴鬼一样死缠着我不放。” “那你为什么不做做好事,现在就回去,省得我老太婆这把年纪还要出来跟着你这个老头子蹦跶。” “我只是成名得早,根本不是什么老头子,去年还有几个十六岁不到的小姑娘硬要给我做童养媳,前辈你不要乱说话。” “快三十年了,你还是这么无耻。”老太婆把注意力转到一直看着他们两旁若无人聊天的应劭身上,“这小鬼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洛鬼端起茶杯。 “是吗,是你送刚才那小鬼来的,以那小鬼的本事不可能发现我,他说有人要见这个小鬼指的就是你吧。”老太婆看着洛鬼,右手微抬,一道黑影已经向应劭疾驰而至。 应劭看清那道黑影是一条九节皮鞭时已经来不及反应,到皮鞭缠上自己脖子时,只是勉强靠本能反应用右手护在了喉咙前,勉强在皮鞭中争取到了一丝呼吸的间隙。想要再挣扎无奈那皮鞭缠得太紧,左手又使不上力,再加上喘气时左胸生疼,只得把力量都用在右手上,给喉管尽量多缓解一些压力。 “伤得不轻啊,不过居然还能有这么灵活的身手,不错。”老太婆话是在说应劭,却对着洛鬼,见洛鬼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奇道,“你喜欢的人就算是别人捏一下都会暴跳起来拼命,看来他跟你的关系真的不怎么好。”手上一动,收回了鞭子。 “小鬼,来婆婆这里坐。” 应劭已经大致弄清楚了这名老太婆应该是一直跟着洛鬼,所以才在这个洛鬼要见自己的时候跟着一起进来了。而这老太婆既然说文轩是洛鬼送来的,也肯定是文轩路上对洛鬼有了信任,认为洛鬼至少不会对自己不利,这才在洛鬼有过吩咐刚才又给了他什么暗示下才放心离开。洛鬼按理说现在没理由杀自己,不过也难说,而这老太婆看起来跟他不太对路,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也很厉害,应劭在这两人的实力面前明知跑不掉的情况下只得小心为上,战战兢兢的按老太婆的吩咐过去坐下,学尹卓看着桌子一声不吭。 “小鬼,说,这个老不死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跟洛鬼前辈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是看上了你要收你为徒,为什么专程来见你。” “洛鬼前辈,你是专程来见我的,难道是因为上次你不服气?”应劭情知两边都得罪不起,灵机一动赶紧独善其身把球踢给了洛鬼,还外带了一个只有他跟洛鬼才懂的威胁。 洛鬼还没有做出反应,那老太婆本就发亮的眼睛却是直直的照向应劭,道:“不服气?他什么输给了你。” 应劭看了看洛鬼,心想这两人果然不对路,按算起来洛鬼的真实年龄也跟这个老太婆该差不多,看这情形搞不好这两人年轻的时候还有过什么情感瓜葛,再这么继续乱说不定会出什么危险,这两人又都是出奇的厉害,不敢回答下开始苦思脱身之策。 洛鬼知道自己不开口是不行了:“我只有剑法能称得上天下第一,世上那么多东西,有一两样输给别人又有什么稀奇。上次给他看手相正好他手掌受伤,这次顺道想看看他伤口愈合后掌纹是不是能看清了。真是晦气,被你跟到现在,跟你们皇帝老儿说,我现在就回去。别再跟着我了。”言罢有些无奈的看了应劭一眼,起身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算了,他不闹事就是万幸。”老太婆呼出一口气,露出疲惫的神情,用眼中的亮光锁着应劭:“如果你跟任何人提起我今天来过,对你和你们的使团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 洛鬼已经离开,而且答应立即返回洛淮,老太婆似乎也失去了之前对应劭的兴趣,从窗口翻了出去,向上消失在屋顶。 这算什么事,飞来横祸把自己搅进去出了一身冷汗又突然就这么完了,应劭苦笑着摇摇头,关上门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两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直直的以应劭的房间为目标而来。敲门声响起,应劭忍住刚才被洛鬼和那老太婆惹起的抑郁去开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张豫思和一脸不快的方无邪,却没有看见丁平或者淮昱的其他亲兵。应劭赶紧把张豫思让了进来,方无邪毫不客气的跟在后面,应劭只得在张豫思之后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连续受了两次重伤,虽说知道应劭你jīng通医术,但还是想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张豫思细腻的声音让应劭有些怀念起在广武的时候,他无视掉刻意想引他发火的方无邪的表情,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事情豫思你或许可以帮忙,你认识这种药吗?” 张豫思接过应劭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仔细的查看,又拿起一些闻了闻,想了很久才歉意道:“这是什么药,我从没见过,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应劭摇了摇头,马上岔开话题到别处:“跟清远阁有点关系。你们这次来,听说有洛鬼暗中护送?” 张豫思道:“你怎么知道的,洛鬼前辈大概是我们进宁界的国境后第二天才出现,他的事情我们一直都保密着。” “听文轩说的,这种传说中的高人真希望能有机会见他一面。” “他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一路上我也只见过他那一次,不过感觉很不好,洛鬼看着就让人有些害怕。”张豫思仔细检查了一遍应劭曾经脱臼的左臂,带上了惊讶之sè,“你的外伤恢复得很快,这些伤疤都该是脱臼的时候划破的,却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听说你们是在六天前碰到宣若镜的。” 应劭左臂的伤几乎全都是前天晚上救花儿时摔伤的,而不是跟宣若镜和他的人搏斗时所受,确切来说只是两天前,不过既然张豫思也没见过那些伤药应劭现在不愿跟她过多提及,便没有解释,顺着她的口气道:“宣若镜确实实力强横,淮将军跟他同为宿将星,恐怕也只有淮将军能够对付得了他。” “其实淮昱也提起过宣若镜,自认平地上的武艺也比他要差上一截。不过宣若镜年纪长我们不少,又是沙场经验丰富,怎么着都......”张豫思说到这里,突然掩面而笑。 “都什么?”应劭不明所以的追问道。 “怎么着都不会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张豫思有些羞于开口,一旁的方无邪进来后就没有机会说话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代她说了出来,“这话是我说的。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提到那个宣若镜就一个个愁眉苦脸,要我说是这些小子们运气好,生在小爷我的前面,否则要是晚生几年跟我一样的年纪,看我不见一次打一次,打到跪地求饶。” 小子的后面加了个“们”,自然是对应劭有所指代,张豫思用忍着笑又歉意的眼神看了看应劭,显然是当时方无邪说出这话时就提及了他。 应劭干咳一声:“果然英雄出童子,只可惜是个见到女人吓得筛糠的英雄。” “放屁!”方无邪骂出口后被张豫思看了一眼,便没有继续骂下去,接着似乎是想到自己被延香所整的那点事在场的两个人都是知情的,狡辩也没什么用,眼珠转了几转,不服的挑拨应劭跟张豫思道,“女人怎么了,这里可是宁界,有跟洛鬼齐名的女人,你敢小看女人,绝对被打得哭爹喊娘。” “好了无邪,你到外面等我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跟他说。”张豫思确认应劭的伤口处理得很好,无须自己多做什么,止住了方无邪。方无邪虽然有些不服,但见她眼中隐含怒sè,很是有些没趣的低声朝着应劭骂了几句,极不甘心的出去了。 张豫思收拾好自己的小箱子,把目光看向了窗外,脸上现出些红晕,轻声道:“到今年的十二月,我就二十岁了。”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脑,说着姑娘家极为**的事情,不过应劭很快就明白了张豫思话里暗含的意思,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只得一语双关的道:“恭喜。” “你真的很聪明,我还没有说出来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张豫思把目光转回到应劭处。 洛淮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在二十岁左右出嫁,以张豫思跟淮昱的进展速度来看,定下终身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两人门当户对,两家结亲更是对各自家族都有着庞大的益处。张豫思的爹放心让她单独跟淮昱出远门,正常情况下他就肯定不会反对两人的婚事,所以即便现今张豫思和淮昱应该还没有机会知会过双方父母,但也只有淮昱的爹淮光那里可能会有一点不难克服的阻力。应劭不难猜到这些,不过他仍然不明白张豫思特地来告诉自己是想说什么,只得等着她说下去。 “我现在是孤身在外,突然定下这种终身大事,心中还是有些彷徨,就想找个亲近的人倾诉一下。可想来想去,现在周围只有你算是跟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张豫思低下头去。 “淮将军很有福气。”老实说应劭并不是太了解淮昱,不便对他作出什么评价,只能说着祝福双方却实际上只是在夸赞张豫思的客套话。 张豫思抬起头,犹豫了很长时间,才道:“在宜郡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感觉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想冒昧的向你提一个请求。” 应劭看了一眼门外远处蹲在地上丢石头玩的方无邪,已经猜到了张豫思要说什么。 “淮昱他很好,只是脾气有时有些暴躁,无邪又是个从小没人疼爱的孩子,xìng子难免古怪,他们两人,实在相处不来。”张豫思轻轻叹了口气,“无邪还小,没有人照看着我真的很不放心。” “可老师不愿意收他。”应劭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路上我也跟知行先生谈过,知道你为无邪尽过力,我是想说,等到我不能照顾他时,你能不能代替我照看着他。” “可他好像非常讨厌我,而且现在我根本没有照顾好他的能力。”应劭听到张豫思的意思并不是和上次一样求自己帮忙让老师知行收下方无邪,而是要自己照看他时不免很是有些惊诧,措手不及下本能的说出心下的想法。 张豫思又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麻烦,可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法丢下无邪。定下自己的事情后,我尝试了很多次让他跟淮昱好好相处却都没有成功。虽然我想过其他的办法,比如让他回宜郡我爹那里,或者在昆定让淮昱帮他找个去处,但这孩子xìng格实在太强,恐怕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他,不在我身边肯定会闯出乱子。我知道他把我当娘一样看待,等我跟淮昱......他心里一定会更不喜欢淮昱。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来求你,你跟淮昱不同,人要柔和一些,能容忍无邪的那些无理的举动。” “可是以我现在的情况真的很难答应你。” 张豫思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要你现在答应我,只是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能听完后考虑一下。” 第二十二章 从心而欲 - 洛淮 - dzpper () “我是个女儿家,虽然从小跟着爹耳濡目染难免接触一些政事,却算不上有多懂,说到真正的着手去做,我是完全不会的。这次爹吩咐我一路随行西来,也只是在他无暇分身下的勉力为之,站在淮昱的身边做一个巡查势力支持的摆设让人看而已。事实上,在离开宜郡后的这一路上,我没有真正的做过任何事情,就算是淮昱意外受伤后,也都是你在帮我。” 这说法让应劭有些羞愧,在广武时,他差一点就坏了事,真正拉拢到洛明房的是老师知行,不过他想这大概是张豫思有求于己下的措辞手段,便也没有插话谦逊,等着对方的下文。 “我并不知道淮昱这次准备怎么做,但他似乎永远都有十足的信心战胜所有的困难,现在又有你和知行先生还有皇孙的帮助,所以我也就愿意相信云州的问题会迎刃而解。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抛掉担忧,去考虑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张豫思的眼神有些迷离,但很快回过神来,红晕满脸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只是......” “听着你说高兴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高兴。而且,你愿意把这些心情跟我分享,是我的荣幸。”应劭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情况下,只好把以前文轩跟他说笑时提起过对女子用的甜言蜜语照搬了出来。 “谢谢你。”张豫思抚了抚鬓角的乱发,平复一下心情,接着道:“等这边的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我们应该都会去昆定。淮昱他已经答应我会请他爹全力支持平反太子的案子,有大司马来主持,再加上我爹和卫南侯的助力,这件事情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成功。太子一旦平反,皇孙也就可以恢复身份,那时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代替我照看着无邪,让他的xìng格能变得柔和一点。而且,那样的话大家都在昆定,我也还可以多少顾着他,不会让他感觉孤独和被抛弃。” 只要能平反太子谋反案文轩就可以恢复皇孙的身份,再得到淮光的相助,即便最终无法登上皇位,平步青云也是绝对的,应劭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他之前所提出的顾忌就不再存在,这个想法可以说是一桩合情合理的交易。张豫思本来还可以再加上一两句缓和的话,比如无论应劭是否答应,她都会支持皇孙之类,让他更容易点头,不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应劭明白张豫思是希望自己更多的以朋友的身份答应这件事,而不是被条件所利诱下的勉强敷衍,望向方无邪,笑了笑,道:“难怪没见到丁平。” 张豫思愕然,随即醒悟到应劭是说原来她来商量方无邪的事情,以丁平的脾xìng如果同来肯定坏事。应劭的话让张豫思想起了当时叫住丁平的淮昱,又害羞起来,道:“他,淮昱派他有别的事情。” “方无邪到底多大了?” “今年才十岁吧,他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我至少以前有爷爷,现在有知行老师。”应劭抿了抿嘴,“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多少,所以只能答应你,无论将来怎样,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直到他能够自立的那天。” 张豫思的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sè:“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很过分的请求。” 应劭想起了清远阁的事情,但话已出口,只得补充道:“不过我真的只能说尽力,没办法做出实在的承诺。”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你。” 应劭记起之前那老太婆,装作无意的道:“方无邪刚才提到说云州有能跟洛鬼齐名的女人,是说的谁?” 张豫思不疑有他,道:“他说的应该是当今宁界的太皇太后吧。” 应劭兴致盎然的追问,张豫思于是慢慢的解释:“那位太皇太后真名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应该是来自宁界西方的少数民族,当时宁界的皇帝娶她为妻多半是平定内患的意思。不过当时的宁界皇帝肯定没有想到,他为了政治娶回来的这个老婆会成为一个在他去世之后历经三朝,力挽宁界皇权于既倒,还能毫不迷恋权势,局势平稳之后再次甘居幕后的宁界支柱。” “这位老太,太皇太后听起来一生该是波澜壮阔,不过即便她刻意低调,我也不该从没听人提过。而且她这都是政治功绩,拿来跟洛鬼这样更多以身手闻名的豪侠相比较,好像是并不太合适” 张豫思只当是应劭对方无邪的话有些耿耿于怀,微微一笑道:“我也只是因为家父的关系略知一二。听说洛西营的杜云归杜将军也来了这里,还请你千万记得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跟你说过那位太皇太后的事情。” 应劭的兴趣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他现在不难猜到那位太皇太后肯定跟洛淮宁界之间的领土争端有着极大的关联,不过其中具体怎样就只能等着张豫思继续说下去了,于是点了点头。 “那位太皇太后今年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对于她在卫王洛重联合洛西营从宁界成功夺取那块土地之前的事情,我的所知只有她嫁到云州后丈夫和儿子都死在了她的前面,所以也只能从卫王和洛西营跟宁界之战的时候讲起。那时候那位太皇太后的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宁界皇帝新丧,她的孙子也就是当今宁界的皇帝刚刚即位,却爆发了夺位内乱,在当时手握重兵的四皇子不忿兴兵下,战火弥漫到了宁界全境。这时那位太皇太后挺身而出,先是用计一举褫夺了当时二皇子也就是现今宁界晋王的长羽弓手兵权,防止他也猝起异心,然后以长羽弓手为主力,让当时的兵部尚书叶腾吸引住敌军,牺牲了他麾下的所有军队争取时机,得以亲率大军远途绕道从后突袭四皇子叛军的辎重粮草,从而击垮了叛军主力的意志和军心。在接下来的决战中她又彻底击溃了对手,把四皇子的残余叛军逼到了宁界跟洛淮相交的国界。” 应劭心中默算后插口道:“那不正是卫王和薛大统领夺取那块土地的时候,原来当时的宁界内乱是这么回事,可卫王和薛大统领又是怎么夺得那块土地的呢。” “我下面说的都只是现在那片土地上的谣传,作不得数,你千万要记得这一点。当地传说那时宁界的那名四皇子抱着亡命一搏的想法不顾身后的宁界军队而是率先攻击了洛西营然后掉头逃窜,希望引得洛西营在追击中跟身后的宁界军队在混乱中打起来而两败俱伤,从中觅得反败为胜的可趁之机。洛西营和卫国的联军虽然看穿了四皇子的想法,但当时宁界已是军力极度疲弱之时,又有四皇子给了这个正当的理由,便也依势而为挥军进击。可那位太皇太后当机立断下让手下所有的所有军队迅速后撤出那块土地并且沿途遍布障碍和杂物阻挡四皇子叛军的后退之路,在这种形式下四皇子的叛军最终全部都在那块土地靠近宁界的边缘被追击的洛西营和卫国联军歼灭。洛西营和卫国的联军在跟歼灭四皇子的这一战中也死伤了不少人马,薛大统领和卫王明白自己是反被那位太皇太后利用了,但这也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正当借口可以继续前进夺取宁界更多的国土。为了保证进攻能够顺利,发起攻击的前一天晚上卫王和薛大统领登上一座小山观察前方宁界军队的布置,可没想到那位太皇太后当时利用了洛西营一路追击中对她留下阻挡四皇子叛军的各种障碍物的习以为常,看准我们洛淮部队的指挥者一定会选择那座小山作为观察点,之前撤退之时就留下来藏在了一颗倒下的枯树中。到卫王和薛大统领上山后那位太皇太后突然从藏身处冒出,以一人之力袭击了当时土丘上只带了几名亲卫的卫王和薛大统领。”张豫思顿了顿,“当然,这只是个谣传,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洛西营联合卫国为洛淮夺取了那块土地,但他们也在大好的形势下没有再继续向宁界前进一步 或者是记载止于此,或者是张豫思有顾虑的跳过了那场突袭的结果,但当时的洛西营和卫国联军面前是还在内乱剧痛中,又损失了四皇子叛军和兵部尚书叶腾麾下所有部队的宁界,能让他们停下脚步的理由并不多,那座小山上双方的交锋发生了什么也就可耐寻味。卫王洛重和洛西营大统领薛守义在洛淮军中向来都享有武勇鼎盛之名,洛重已逝,但薛守义现今在武技上的声望已然跟洛鬼和淮侠在洛淮鼎足三立,就算是当年尚未达到现今的圆满境界,但有亲卫和以勇猛善战闻名的卫王在旁,宁界那位太皇太后的实力也是可想而知。 有念于此应劭明白了张豫思反复言明不要在杜云归面前提起这事和这些只是谣传的原因,顺着她的意思道:“原来如此,算算那位太皇太后的岁数,我们洛淮跟他一辈的老功臣们应该所剩无几,她的事迹又多是些谣传,难怪没人提及。” 脚步声响起,张豫思顺着应劭的目光回头看去,因为她的关系应劭的房门并没有关,见是文轩和知行正走过来,便起身道:“我先走了,淮昱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帮忙。” 应劭忙跟着起身,站在原地道:“这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无邪,让我先想想办法拉近些跟他的关系。” 张豫思点点头,跟进门的知行和文轩打过招呼后带着外面的方无邪离去。 “她找你丁平居然没有跟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莫不是要私奔。” 文轩轻松的调笑,知行则是看着张豫思牵着方无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只是来看看我的伤势。”应劭想着不必让知行和文轩知道方无邪的事情,而她跟淮昱已经定下终身更是属于**,并不方便泄露。 “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知行摇摇头,回身看向应劭,“你的身体怎么样?” “休息了一整天已经好多了。” “花儿的毒有办法了,不过你最好能一起去。” “我?” “你跟我说过你的想法后,我又想到了另一些可疑的事情,经过一些查证后发现我的猜想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因为这太过重要而你又受了伤,为大局着想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这些都一直没有告诉你。花儿中毒后的症状跟圣上非常相似,应该和周克明给圣上下的是同一种毒,只是圣上是积少成多由小剂量内服积累毒发而花儿是因外伤从血管侵入,所以我当时并没有太大把握。淮将军在广武外受伤时虽然并不是中的这种毒,但丁平已经当时飞鸟传书向昆定要了东脊神医给圣上开得方子过来,只是由于路途遥远在你们走后我们上路前才收到,刚才我找淮将军要了那张药方仔细的看过,现在对花儿的毒最少有八成把握。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花儿那边入手,弄清楚她所用那种伤药的来历,最好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如果能证明我的那些设想并没有错的话,就可以从宣若镜那里抢回先机。你跟花儿最熟,我会想办法让你单独给花儿医治,而且我已经在药方中加了一些东西,不会改变药效,但花儿使用后应该会很快醒过来一小段时间,希望你能利用好。” “我明白了,现在就走吗?”应劭相信自己的老师,他既然还是没有说出他想到的是什么事情,也就不问。 “嗯,现在去正好赶得上杜将军和黄群回来的时间,运气好的话明天使团觐见宁界皇帝的时候我们也许可以多掌握不止一点点的筹码,路上我会跟你详细说明花儿所中之毒的医治办法。” 有了正式使团的名号,知行又跟刘友渔有清远阁的渊源,当下三人不必再隐匿行踪,在袁辟安排的护卫护送下乘坐马车来到刘府。通传后三人被迎到客堂,刘远长因为不便在皇帝之前先见洛淮使团的原因只是寒暄几句就离开,留下刘友渔和刘轻月以私交好友的身份接待三人。 文轩从进客堂后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刘轻月呆看,知行咳嗽一声,见文轩还没恢复过来,只得赔罪的笑笑,向刘友渔摆开正题:“我已经找到救花儿的办法了,只是其中有些麻烦。” 洛文轩是洛淮皇孙,又是客人,而且青年男子首次见到自己妹妹时无不失魂落魄,但自己妹妹是因为关心花儿的身体一定要出来,刘友渔只得装作没看见,向知行追问道:“什么麻烦。” 知行见刘轻月虽然极力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但还是掩饰不住的对洛文轩的目光有些奇异的反应,心中迅快的进行了一番计较,道:“皇孙一向喜好历史和列传书籍,可否请轻月带他观摩一下府中所藏之书?” 刘友渔并不太情愿,只是知行这是要支开刘轻月的意思,虽然觉得他让妹妹只带着洛文轩回避而不带上应劭有些奇怪,也只得应允,示意刘轻月带洛文轩去书房。 两人离开后,知行起身上前。刘友渔知道他是有非常机密的话要说,也站起身来,两人走到屏风的后面。 “花儿所中的毒跟我们圣上所中周克明的毒是同一种,我已经把药方拿来了。”知行轻声道。 “以洛淮局势最近的转变来看,这医治之法应该是有效的,那你说的麻烦是什么?” “这毒关系到其他的事情,解毒的办法是从东脊神医那里求来,有不少难以言明的顾忌,我不能让它外泄。” 刘友渔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阿劭已经知晓了解毒之法,我希望能让他单独给花儿解毒。”见刘友渔眼中满是怀疑之sè,知行知道他在想为什么不是自己而是应劭,解释道,“我想你也知道阿劭的xìng子,花儿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总是希望能回报一些。” “花儿伤在背上,虽然相信他,但我还是要派人隔远看着。” “当然。”知行神sè未见丝毫变化,把应劭叫了过来,“虽说医者不避嫌,这次也是权宜,不过花儿毕竟是个女子,你要小心些。” 应劭看了看刘友渔,沉默的点了点头,在刘友渔叫过的侍女引领下去了。 “你有多少把握?”刘友渔回到主位上坐下,靠上椅背。 “记得我从来没有在大事上骗过你,或者说,你连东脊神医都信不过。”知行轻抿一口茶水。 刘友渔望向窗外:“你不嫌太过明显吗,我不会让轻月和花儿的感情成为政治手段的牺牲品。” 知行一愣,笑道:“我没有利用这方面的打算,不过有萌芽顺其自然的产生的话,我也不介意助推一把。你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事先策划的有意为之,机缘巧合下的独处片刻都要抹杀的话,我真的怀疑谁才是在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待感情。” 刘友渔冷哼一声,也端起了茶杯:“你变了很多,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知行叹了口气:“也许你说得对,人的眼睛虽然长在身上,最难看到的,却是自己。” 应劭跟在侍女的身后,再次来到花儿的房间,房间里仍然充斥着药物的味道。那名侍女按刘友渔事先吩咐的遣走房内原本的侍女,站到门外远处,只是透过一扇打开一小半的窗户望着房内。 花儿仍然俯身趴在床上,青丝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应劭把知行交给自己的小药箱放在床边,轻轻掀开花儿的被子到伤处。花儿背上的伤口上敷着一块浸了药水的白布,应劭小心的揭开,露出花儿的肌肤,他心跳有些加速,忙用被子盖好伤口以外的部分,又深吸了口气,才平静下来,先从药箱中拿出一截药香点燃插在床上花儿的口鼻不远处,然后拿出一把jīng致的小刀在烛火上炙烤后划开花儿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 吸出毒血后按知行所教的方法在伤口和附近几处穴道上分层敷好药草后,应劭仔细给花儿盖上被子,再确定她的口鼻并没有被压住,背靠着床坐到地上。虽然解毒的程序并没有消耗太多的体力,但左手无力外加左胸伤到了心脏旁的一些血脉,对呼吸也有一定影响,让他还是觉得一阵气虚乏力。 上次只是匆匆一睹,这次等待花儿醒来的无聊中应劭开始仔细打量这间闺房,发现房间里唯一有些女儿家特sè的镜子前摆放着一本书。应劭看了看窗外那名侍女的位置确定她的视线该看不到那本书,装作拿其他东西的样子去把那本书拿起来,只见封面上写着《宁界近代名臣简传》,翻开来时,第一页上写着“国尉--许勇”,接着就是生平和xìng格等等,最后是作者的一些评价。书是印刷的,作者叫钟桓,这个名字应劭并没有听说过,再翻下去则是依次罗列着宁界三尉六部中的一些名臣。 应劭合上书,放到灯下仔细看书页的侧面,发现其中有一页页沿特别的黑,显然是经常翻动的结果。打开来看时,左上写着“兵部尚书--叶腾”,下面则是他如何从平民出生攀上高位,且在四皇子叛乱中险死还生,以本部不多的兵力拖住叛军主力大军立下大功,在所部被击破落海数年后又险死还生回到云州,辅佐当今的宁界皇帝开创新朝,然后在壮年早逝,葬在天柱林中自己生前就得到“国柱”称号后亲自设计的天柱塔上。 应劭把书放回原位,回到床沿坐下,想到自己藏身过的那座天柱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叶腾的葬身之所,只是想不明白叶腾跟花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想之时,身后传来花儿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勇孝忠直 - 洛淮 - dzpper () 应劭站起来退开两步后转回身,花儿正偏过头向上看着他,不过由于匍匐着的关系不少乱发垂在眼前对视线造成了妨碍。花儿无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甩开那几缕头发,却没有成功。应劭知道花儿所中的毒刚解掉,全身要恢复气力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小心的上前慢慢伸出手去。见花儿没有阻止的意思,轻轻帮她把阻挡视线的头发拨到一旁,然后又立即退开,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 花儿紧盯着他,眼中的焦点有些发散,好像在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过了半晌,才道:“你的伤好像比那时候更严重了,刚才手抖的很厉害。” 应劭悄悄把右手藏到身后,在衣衫上擦干由于紧张而出的汗,为了避开这个让他尴尬的话题胡乱解释道:“刘先生又给过一些你的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有些失血,云州这几天天气又比较冷,所以有点畏寒。” 花儿显然并不是太关心这个问题,看到应劭带来的那个药箱,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上,感觉到虽然暂时没有太大的变化,那种中毒后的全身麻痹感却大有好转,问道:“你给我解的毒?” “这是从东脊神医那里求到的医治之法,我也只是照单而为。你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都清除了,接下来只要jīng心调理,以你的情况应该可以在短期内复原,不会留下任何后患。不过,这医治之法还关系着其他一些敝国的机密,希望你能代为保密,对外不要提起。” 花儿点点头,见应劭没有其他的话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脸上带上了疑惑之sè。 应劭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按事先想好的应变方案道:“你的伤药对外伤非常有效,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知道药方。除了在别的地方可能会用到外,我也想确定这种伤药会不会跟东脊神医的医治之法相克。敌人的这种毒非常奇特,所以东脊神医医治之法中使用的药物也有很多禁忌。” 花儿垂下目光,经过思索后道:“只是你一个人知道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应劭实在狠不下心骗救过自己的花儿,心中挣扎一番后道:“我会尽力替你保守秘密的。” 花儿闻言抬眼看了看应劭,然后费力的把头转向了里侧:“我并不知道确切的制作之法,可以告诉你的只是这种药的大多数原料都是南蛮丛林里的毒虫。除了其中的药xìng以外,还利用了毒素对伤口的轻微损伤来刺激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 应劭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刮过一样有些酸痛,逼不得已下这样去对待一个已经算是朋友的人绝不好受,看到花儿转头时被子滑落了一截,却不敢再替她盖上。他有些慌乱的走出花儿的房间,正好见到那名在外面一直监视的侍女近前来,便告知了花儿的状况。侍女走进花儿的房间后关上门防止冷风吹进去,应劭隔远从侍女刚才看着里面的那扇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看了一眼,把手放到自己左胸的伤口上,轻轻叹了口气,向来路而去。 刘友渔和知行相谈正欢,不过应劭看出两人的神情都非常套路,在心照不宣的刻意回避着什么,看似老友重逢,其中意味却很是悠长。见两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自己身上,应劭先向知行微微点头,才对刘友渔道:“幸不辱命,花儿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要静养几天就会恢复。” 刘友渔一直紧绷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些难得的喜sè,不过很快收去:“有劳你了。” 知行一笑:“时间已经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友渔帮我知会皇孙吧,想来他今天应该已经,所获颇丰。” 刘友渔点点头,叫来一名下属去带来了文轩和刘轻月。 “花儿的毒已经解了,你先过去看看她吧。”刘友渔见妹妹神sè中带着些许异样,心中有些不悦,先支开了她,对文轩欠身道,“舍妹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在下心中记挂的紧。目下不便远送皇孙,礼数不到之处还望见谅。” 文轩得体的还礼:“刘先生客气,今天我们也有不便之处未能向刘尚书尽后辈之礼。明天见过贵国圣上后,该当再来拜会。” 刘友渔不置可否,勉强一笑算是回应,文轩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知行和应劭随在其后。 宁界皇帝已经让礼部尚书乐琥代为给使团妥善安排了住处,晚上刚到时文轩和淮昱还能以先慰劳洛淮使馆人员的理由到使馆,但留在使馆过夜却是在礼节上说不过去。今晚文轩已然在刘府露面拿下了计划中的政治资本,当下在知行和应劭的护送下去到宁界安排的住处和淮昱会合,为明天觐见宁界皇帝做准备。 把文轩送到云台和宁界皇宫之间专门接待高级外宾的未央阁后,知行和应劭径直回到洛淮使馆。刚进门一名守卫就告知两人杜云归和黄群已经回来了,正和迟仪,张豫思还有丁平在会议室等着他们。丁平是淮昱亲卫的首领,自然代替了腿上有伤的尹卓,而张豫思身份特殊,目前不便住进宁界为使团安排的未央阁,也留在了使馆。 两人到会议室时杜云归正站在外面,见他看着知行,应劭打声招呼后便一个人先走了进去。虽然丁平一如既往的冷眼很不好受,应劭还是得硬着头皮参加会议,这些天的事情有不少都只有他一个人亲身经历,与会诸人很多细节方面的疑问需要他来解答。 会议室里摆放的是一张长桌子,丁平应该是得到过淮昱的关照,坐在主位的对面,把主位留出明显是以待知行。以洛文轩跟淮昱,再加上知行和丁平的身份对比,这无疑是最合适的安排。迟仪以使馆主人的身份在主位旁下首相陪,其他张豫思,黄群依次而坐,应劭环顾一圈,见袁辟也在,走到坐在末席的他旁边坐下。 知行很快跟杜云归一起走了进来,杜云归先坐下,知行向迟仪谦逊一番后,也在主位坐下,先向众人简单说明了跟应劭两人刚才去刘府的经过,但不留痕迹的略去了不少内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值得深究的地方,除了成败以外在知行和应劭以外的众人眼里其他的并不重要,知道结果后也就没人追问。随后因为张豫思和黄群是今天才到,先到的众人间也由于任务有别而并没有系统的交换过消息,由老道的迟仪阐述了一遍现今为止大致的情况,期间应劭不断小心的答复众人的一些疑惑,袁辟则主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对天柱林跟苏满的见面加以补充以防遗落。 “眼下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太多特别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现在我们最需要考虑的是,明天怎么应付全孝直。”宣若镜的人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新动静,见宁界皇帝和其他官员的事情虽说繁琐也都有例行的规范可以依循,真的进行起来只是会累些,出现麻烦也是在明天见过那些人得到回应以后的事,所以迟仪直接点出了目前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既然刘尚书那边已经由知行先生和皇孙一力承担,全尚书这边于情于理都该鄙主前去解决问题。”丁平两手搁在桌面上,轻描淡写的道。 “淮将军愿意担负起这个重任自然是最好,只是不知道淮将军打算以什么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丁平这种明显包揽的争功之举是自作主张还是来自淮昱的交代,但淮昱既然安排丁平代替他作为发言人自然是有他的考虑,知行神sè不变的回到。 “鄙主上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xìng,自然能把握得好深浅,到时随机应变,只要不出意外,不会有任何问题。” 迟仪道:“老夫也赞成丁平的意见,淮将军的身份,见识,都是最适合去见全孝直的人。” 知行沉吟不语,黄群见丁平脸上有了些霜sè,他在广武时也知道了丁平的脾气,怕丁平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来,赶紧道:“我们当然都认为淮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陈先生是不是在其他方面有什么顾虑?” 知行看了看杜云归,闭上眼沉思片刻,微笑道:“我只是担心淮将军由于时间紧迫,也许还没来得及通盘掌握所有信息罢了。虽说以淮将军的才智应变起来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为万全,丁将军可否知会淮将军一声,让他明天去见全尚书之前能确保先来使馆一趟,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这话中暗含的意思极为委婉,但张豫思还是怕丁平会有什么反应,忙点头道:“淮昱他只来得及听尹卓大致汇报了一遍近来云州城的情况,事关重大,陈先生考虑的不无道理。” 有张豫思夹进中间,而且他最讨厌的应劭一直没有说话,丁平也不是为私怨完全不顾大局的人,就没有再说什么,答应一声后变成了另一个尹卓。接下来就是一些第二天繁杂细节的安排,如文轩和淮昱的安全护卫上怎么配合宁界的负责人士,具体哪个时间段由哪些人去见哪些官员,一旦有什么突变该如何应付,不过这些都跟应劭无关,主要是在考虑知行和丁平的意见后,由人手在云州城内最多的迟仪和杜云归具体执行。终于一切大致安排完后,丁平率先离席,迟仪也去预作准备,一直没说什么话的杜云归告罪后追了出去,应该是商量双方具体的人手安排。 “豫思小姐请留步,今天阿劭在刘府时用药上有一点小问题,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小姐jīng通医理,不知道能否提供一些意见?”知行见丁平应该已经回去,张豫思也要离开,开口道。 张豫思闻言看了看应劭,见他也是望着知行露出疑惑之sè,知道事有蹊跷,答应一声:“不如到先生房里详谈。” “丁兄一定是去照顾尹卓了,我也该去看看他情况怎么样了。”黄群向知行点点头,起身离开。 三人到知行房间里坐下后,知行先给张豫思倒上茶,才开口道:“豫思小姐无须惊疑,你也知道丁平的xìng格,有些事情,不太方便让他过手。” 张豫思yù言又止,知行又道:“我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不过眼下也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淮昱他毕竟是大司马的儿子,而且我们跟他相处时rì还尚浅,彼此了解不够多,难免有一些隔阂。” 应劭认识张豫思也只比淮昱早几天而已,知行这么说是让话听起来好接受些,实际上由于各人的xìng格以及双方见面后的一系列事件发展下来,目前淮昱跟洛文轩这一系的人在表面和形式上的友好中总是附带着一种保持距离的微妙关系。不同于张豫思的一开始双方就没有发生任何对立还很快结成了联盟,卫南侯的以不快开始但很快冰释前嫌,又或者洛西营一系的杜云归那种之前完全没有任何交互的合作,淮昱跟知行一系的人相遇是从和应劭的激烈冲突开始,而后又因为张豫思的关系,加上淮昱受伤后代替的丁平的xìng格,更加助长了双方敌对的情绪。虽然在之后张豫思的努力下双方算是和解,而且跟淮昱一同从广武来云州的路上知行和文轩进行了尽力的弥补,但却始终无法完全解决双方间的这个问题。 张豫思自然是明白知行的意思,事实上她也一直希望能消除淮昱跟应劭等人间的这种奇怪的矛盾,因为夹在中间实在很难受。在文轩一系目前势弱的情况下,作为一根纽带她就必须根据需要向丁平或者淮昱有选择的隐瞒事情的一些方面,同时利用自己现在跟淮昱的关系作为一个淮昱一系中的知情人,让淮昱没有自己一方被欺瞒的感觉。唯一可幸者只是在这种关系中她并不需要选择一方,因为两边并不是对立,反而现在是归属同一阵线中。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下张豫思只能希望知行要说的事情不是需要到隐瞒淮昱的地步。毕竟现在所有人包括淮昱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她不得不继续担负起处理这些内部问题的责任,于是点点头,示意知行说下去。 “事实上选择避开丁平单独找你,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瞒着淮将军,但又不能让他起疑。我跟阿劭都是相信你的,所以希望你能帮忙。当然,这些事情的隐瞒不会对淮将军有任何的不利,只是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张豫思没有答话,知行明白她是不想在没有知晓足够的信息前就做出决定,继续道:“截止到我们刚才会议上提到的情报,宁界三尉六部中,是把国尉许勇定为勾结周克明者。可是我们一直没有仔细去想一件事情,那就是许勇为什么要勾结周克明。身为国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勇如果勾结周克明只可能有一个目的,就是造反推翻宁界的皇帝。国尉许家是宁界开国皇帝的妹妹所嫁的夫家,只是正好和皇帝一样也姓许,所以形成了一个旁支,实际上是属于有较远血缘关系的外戚势力,这一点跟其他两尉的乐家和唐家都不同,所以他实际上造反的可能xìng在三尉中是最低的。” “陈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张豫思不解的问道。 “并不是突然,而是从其他一些地方联系起来的。我们怀疑许勇,是因为两件事,一是我们的细作在全家探听到的消息,二是向我们主动示好的苏依,看起来两者互相印证好像非常稳妥,可实际上这都取决于一个人,就是全孝直。如果全孝直出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怀疑许勇的一切基础就会不复存在。”知行顿了顿,“这个可能xìng目前看起来并不大,但后果却是不堪设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忽视。” 张豫思皱眉道:“陈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能想到这些是因为阿劭帮我找到了一些怀疑的理由,但他却答应了为别人保守秘密。本来我的打算是先暗中进一步调查全孝直的疑点,但刚才看丁平的意思,是要尽快让淮将军去帮忙解决全孝直那边的问题,所以事情就变得有些迫切起来。如果这件事直接跟淮昱商量,他一定会要求知道全部的细节,我希望能在不耽误大局的前提下为阿劭保守承诺,这就需要你能在淮昱那里假作是你得到情报后发现了疑点。淮昱信任你,如果是你要替情报的来源保守秘密,相对这情报本身来说他应该不会对来源过多深究,这是目前我能想到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唯一的办法。” “那黄群和杜将军那里?” “黄群刚才应该有所察觉,不过只要我们给出商量好的说法,以他一向低调却jīng细的xìng格对这种不影响大局的事情最多只会私下侧面打听,这不难处理。至于杜将军,在没有其他人强烈质疑的前提下,他不会单独追根究底的。” 张豫思看了一眼应劭:“陈先生考虑的很周到,那具体需要怎么做呢。” “这件事情的重点是在苏依和苏满的身份上,我已经构思了一个大概的做法,正要豫思小姐参详是否可行。”知行也随着张豫思的目光看了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应劭,“明天宁界皇帝接见使团是在上午,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留淮将军和皇孙午宴,而丁平答应了我让淮将军去全孝直那里之前先回来一趟,也就是说明天我们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可以充分利用。豫思小姐可以跟我们去一趟刘远长尚书的府上为刘花儿小姐复诊,因为花儿的伤处在背上,所以由你去理由非常合适,安全方面如今使团已经进城,我们人手也比较充足,没有太大的问题。进刘府后我会想办法让丁平不能一直跟着你,这样回来后你就可以称在刘府偶遇了一个当年你爹张寻志张大人有恩于他的故人,跟他的交谈中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是有关苏依和苏满的。这样你可以说是为了保护这个已经在云州生根的人的安全,所以要保守他的身份和他所说的内容,再加上是在同为六部尚书的刘府遇到的人,所以知道全府的情况,整件事情就会非常合理。” “听陈先生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这是事实了。”张豫思显然是因为听完后发现其中并没有丝毫让她为难之处而心情大好。 “这个说法是越含糊越好,只需要说到总觉得苏依和苏满在全家的身份很奇怪就是了,因为这也就是我跟阿劭目前所能了解到的情况。” “只是,明天要去刘府的话......” 知行一愣,疑惑的看向低下头去的张豫思。 “丁平那里老师会有安排,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应劭见张豫思不肯说下去,知行又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不得不开口。 张豫思满脸红晕,有些尴尬的道:“那我先回房了。” 知行在应劭和张豫思间看了一圈,保持着神sè如常:“不送豫思小姐了。” 应劭也诚挚的道:“谢谢你了,豫思。” “些许小事,不用客气。” 知行终于在张豫思走远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真的有些怀疑,丁平对她到底是主仆还是什么别的心思。” “老师,我们该从那里开始查起?” “如果全孝直真的有问题的话,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猜测他的全盘计划,从中找出疑点。他的目的是把我们的目标引向许勇,许勇不但自身是国尉,儿子许桓还是工部尚书,除掉许勇必然会连累到许桓,三尉六部中同时要对付一尉一尚书,这样的胃口不是区区一个户部尚书能做到的,背后支持他的必定也有三尉级的人。按全孝直的说法跟他一向亲密的是太尉乐以轩,如果再加上他着意拉拢的兵部尚书胡侯和身为乐家人的礼部尚书乐琥,一尉三尚书的实力,就很有可能了。”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文轩和淮将军的住处是乐琥安排的,岂不是很危险!” “这倒不用担心,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他们既然下了这么大力气来误导我们,肯定不会在这里泄露身份半途而废。而且宁界现在毕竟是他们的皇帝做主,守卫的安排也不是乐琥一个礼部尚书能插手的,再者杜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我们应该相信他,文轩和淮将军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知行淡然的倒上茶,盖上杯盖,“我们眼下要对付的还有一个问题,许勇近一年来安插了不少他们旁系许家的子弟到军中,也不像是正常的举动。而且黄群今天见到唐曳偷偷的去过许家,如果是廷尉唐曳和太尉许勇联手的话......” “老师,如果宁界这边没有足够的线索着手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试着从勾结周克明的理由来想想看。” “这个我也想过,不过无论是从现下的形势的变化还是一年前周克明chūn风得意时的情况,似乎都能找到许勇和全孝直跟他勾结的理由。这许多复杂的情况夹杂在一起盘根错节,偏偏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没弄明白的地方。”知行轻轻用食指点着茶杯的边沿。 “我还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宁界的皇帝。如今如此暗流汹涌,却没有见他有任何的行动,似乎仍旧在稳然安坐,难道他对这些情况丝毫没有察觉吗?” “这倒不会,我有幸曾经见过宁界的皇帝一面,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没有行动,只可能因为他有更深远的打算,就我个人认为,他在博弈的对手是我们洛淮的皇帝,所以他和我们的皇帝一样,一直要忍住到最后才出手。这样做虽然很危险,会增加很多变数,但我想,为了利用所有人,包括宁界勾结周克明的人为他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他肯定是愿意赌这一铺的。只是,他可以这样赌博,我们却不能让情况这样继续下去,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到底谁才是勾结周克明的人。”知行用手拨弄着杯盖,看向窗外,“许勇那边既然已经交给了杜将军和黄群,我们还是把重心放到苏依和苏满身上。其实对他们两的身份,现在我并不是没有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但是具体去做,还是需要你才行。” 第二十四章 益远有余 - 洛淮 - dzpper () “我?”应劭疑惑的问道。 “不错,目前的情况下,我想只有你有办法把苏依单独找出来。”知行的眼中杂着一线古怪的笑意。 “单独跟苏依见面......”应劭面露难sè,“难道是要把她抓回来审问,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关心则乱,阿劭,做人不可以太花心。虽说大丈夫三妻四妾很寻常,不过算起来这个苏依已经要排到第五第六的位置了,你就放过了吧。”知行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 “老师,我......”应劭待要解释,却发现还不知道知行指的自己的所谓三妻四妾都是谁,心中盘算下一时无从说起。 知行眼中古怪的笑意逐渐扩大,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为人师表是要有尊严的,昨天差点掉进了你挖的坑被你套出我的往事来,这就算作是报复吧。别在心里诋毁我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我看得出来。” 应劭无奈下只得强摆出尊师重道的模样,恭候下文。 知行收起嬉笑之sè,肃容道:“我不否认有对苏依动手的可能,即便现在来看这个可能非常小。一切要看事情的发展,这还需要等有确实情报后跟淮昱和杜云归商量,不需要你过多考虑。宣若镜和宁界勾结他的人采取的整体策略很成功,把握住了他们清楚宁界的敌友这个最大的优势,使得我们现在对云州城里的敌我之分几乎完全一头雾水。苏依可以说是现在我们弄清楚这一切最重要的线索,但是考虑到她跟全孝直的关系,所以行事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该怎么做呢,考虑到有动手的可能,又要防止万一全孝直确实不是跟周克明勾结的人而有所保留,想稳妥的把苏依单独找出来,确实不太容易。”应劭皱眉道。 “也不一定要苏依真的出来才行,如果方法合适和顺利的话,只要得到她对一些事情作出的反应也许就足够了。” 应劭有些疑惑的看着知行。 “现在看来,苏依跟全孝直间真正的关系很有问题,我怀疑她并不是全孝直的远房亲戚。如果我的这个猜想没错的话,按照你从花儿那里得来的消息,苏依跟南蛮多多少少总有些关系,结合她来云州住到全孝直家里的时间来算,她很可能是烛成的人。” “烛成?”应劭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仔细一想记起来是在清远阁的时候听宇文越提起过,“我记得宇文阁主提起过前段时间在洛淮朝中周克明的心腹白川远跟大司马淮光是一直在争论南蛮sāo乱和烛成的事情,烛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烛成属于东脊联盟,但却跟洛淮和洛淮西南方的南蛮接壤,与宁界也可以算是一水之隔,以宁界的水师船队能在两天之内渡海到达烛成的西岸,可以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知行用手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简单的画出烛成的地理位置。 应劭仔细的看着知行所画地图中位于东脊联盟最西南方,紧挨着南蛮丛林,被北边的洛淮,西边的宁界包围着的烛成,不解道:“既然烛成属于东脊联盟,那它又为什么能吸引到周克明和淮司马的关注呢。” “烛成地处淮水入海口,土地肥沃,一直以农业而闻名,由于本身国土不大,所以虽是民众富庶整体国力却有限。它一直灵活利用各势力间的复杂关系,才在各大势力的中心地带生存下来,不过近几年来,事情有了一些变化。”知行缓缓将茶杯中的水倒了一些到桌面地图上的烛成上,“你记得我救出你和文轩那段时间的天气的吧。” 应劭点点头,奇道:“连续好久的暴雨,可这和烛成境况的变化有什么关系?” 知行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洪水泛滥,你是在湖边长大的,相信多少会有些体会。” “嗯,这几年确实雨下得多些,前些年我和爷爷也到附近的山上去避过一次漫起来的湖水,据说洛水和淮水沿岸更是厉害。” “应该就是你去躲洪水的那次,烛成出了一件,带来厄运的好事。泛滥的洪水退去后,原本的洪灾区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铁矿矿洞入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烛成会突然吸引周克明和淮光的注意了吧。” “这个铁矿有多大?” “详细的情报都被周克明封锁了,或许连周克明也不一定知道的很详细。这个铁矿应该是很早以前就有人开采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掩埋了起来,里面各种采矿设施和工具非常齐全。就淮昱他爹淮司马手下负责的人根据所得零散情报作出的估计,这个铁矿的矿藏量也许能达到现在洛淮已知所有铁矿总和的两成。” “那不是控制这个铁矿的人足以武装出一只独当一面的jīng锐部队来,难怪周克明会封锁这个消息,可是这样一个矿场之前为什么会被掩埋了起来呢。”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淮昱也是因为我是清远阁的学生,所以才在一次闲谈中略有提起想知道我对这个矿场的由来有没有什么线索,但也不肯透露更多。后来我去问豫思才了解的详细了一些,当时烛成的国王知道厉害关系下肯定会引起周围大国的觊觎,所以严密的封锁了这个矿场的消息,也并没有开采,可是,他人算不如天算,去年淮水的再次泛滥,把这个矿场彻底冲开,不少矿石和采矿用的铁器被周围的居民捡到,秘密就再也隐藏不住。” “可照理周克明只能封锁住消息传往昆定,为什么在宁界也从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一个这样的战略资源出现在跟洛淮接壤的地方,隔着海的宁界和组织松散导致不能聚集实力的东脊谁都不敢轻易动手,稳妥之法自然是帮忙烛成向洛淮掩盖这个消息,然后视具体情况的变化采取秘密行动。至于我们洛淮,本该不会被周克明如此轻易封锁住消息,只是近些年来南方军队被周克明严重打压下变得空有建制,嬴弱到正式主帅都没有,不要说镇抚南蛮,连巡视边境收集情报都做不到。现在离烛成最近的反而成了周克明的镇东军,这样一个宝贝,他自然不会放过。” “周克明难道已经控制了烛成,难道烛成的国王就这样引狼入室?” 知行摇了摇头:“洛淮内乱,我们的皇帝又重病不起下朝廷没人有闲心理这件事,往烛成的路又被镇东军阻断,豫思的消息也并不多。只知道烛成的国王很快就死了,时间应该跟苏依到云州的时间差不多。” “老师是说,苏依和苏满很可能是从烛成逃难而来的,而且也许是皇室?”应劭惊道。 “烛成的政策是加入东脊联盟做倚靠,然后拉拢宁界应付洛淮的压力,同时跟对自己没有什么野心的南蛮各族交好,周克明崛起东脊动弹不得,投奔宁界是在情理之中。南蛮的人习xìng跟我们这边很大区别,很难伪装得全无破绽,而且极少外出南蛮丛林。烛成经常会跟南蛮互换各种生活必需品,如果苏依是烛成的人,知道连我都没见过的南蛮特有的伤药就不足为奇了。不过这仅仅是我的一个猜测,所以需要找到证据。” 知行见应劭听完后陷入了沉默,显然是想到了这个假设下的种种其他可能xìng,喝了口水:“你不用想得太深入,只要弄清楚苏依的身份后我们自然可以再慢慢细查她跟全孝直的关系,借以推断全孝直是不是可靠。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飞鸟回昆定去得到更多有关烛成的消息,直接从伤药入手在苏依那里套话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我大概的构思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你现在是对苏依最了解的人,一定要找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同时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不论如何全孝直都非常重要,这件事我们不能出差错。” 见知行脸有倦sè,想到他昨天赶路到来后一直没有好好安歇过,应劭答应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明天早上再请老师帮我修正计划的疏漏。” 知行放下茶杯,疲累的闭上眼睛点点头。 应劭关上门后径直回自己房间,半路却遇到黄群。知道对方肯定不是这么晚出来透气,应劭小心的避过黄群的试探,同时暗示他不要再问。黄群是伶俐之人,见问不出便也不再努力,闲聊几句后便走开了。应劭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把回来路上细思出来的计划又整理几遍,才小心的以避开触压到左胸伤口的姿势沉沉入睡。 第二天早上时使馆里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宁界皇帝召见使团之后就会轮到使团去拜会皇帝之下的朝廷大小官员。使馆中大部分人都分派了护卫或者拜会的工作,除了rì常安全的人手外便只有袁辟带着一些人作为机动。应劭到会议室时知行和张豫思还有丁平已经等在那里,不太想看丁平的冷眼,他便临时更改了一些原本的计划,向知行说自己先行去之前跟苏依碰头的那间小屋看看情况,然后再到刘府外跟知行和张豫思会合。知行以为他是还没有想到稳妥的办法,也觉得他跟丁平少一些接触更好,反正去见完刘友渔之前苏依那边应劭一个人现在有伤在身也无法行事,答应后嘱托袁辟跟着他一切小心,自己和丁平还有张豫思先行前往刘府。 没有了应劭,丁平一路上面对着知行倒是处处恭敬有礼,一行人到刘府后也没有要求一同进去而是留在了外面,省了知行不少口舌。刘远长已经去上朝,刘友渔见到知行和张豫思的脸sè比起之前大有不同,虽同样刻意保持着一些距离,却没有了那层隔膜。刘轻月带着张豫思去花儿的房间,刘友渔和知行留下谈话。 下人上茶后便都退下,知行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想不到今趟第三次到你家作客,我才有机会再细细品味云州香茗的滋味。这茶是轻月泡的吧,味道明显不同,从她泡茶的心情来看,花儿那边我应该不用担心了。” “舍妹这一手茶功,我倒是从不谦逊的,云州的雨芽衣,也只有轻月泡出来的才能称得上是得其清香淡雅。”刘友渔把杯盖打开一点看了看,似乎怕香气逃跑掉,立即又盖上。 “雨芽衣,明后初雨新发的嫩芽,最为极致。”知行看着杯中发散的叶片,“这虽是去年的旧茶,沉香更甚。雨过就是天晴,总会焕发新的生机。” “说的有道理。”刘友渔终还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迅速又将杯盖盖好,“为什么会对花儿的那些伤药感兴趣?” 知行神sè如常道:“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些伤药的来历吗?” 刘友渔摇摇头:“你知道的,花儿跟我们家关系奇特。虽然我一直很关心她的身世,可很多事情,连我都不太好问她。” “或许不是她不肯说,只是你不敢问。” “你似乎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虽说并不是一类事情,但当年你要是敢问,她又怎么会走。” “这正是这么多年后,我对自己的悔悟。也罢,不谈这些了,不过那个答案还是留给你自己去问吧,阿劭答应过花儿要保密,知道的也就限于我跟他而已。” 刘友渔点了点头:“这样也许更好。” “全孝直全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知行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万金一笑迎娶林悦心的故事,你该听过的。” “不用敷衍我吧,苏依的事情相信你肯定知道,也就能猜到一些内情。” 刘友渔脸上闪过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这么说来你们跟全孝直之间真的已经搭上了线。” “你可以这么认为,所以我才想知道,全孝直和苏依的情况。” “苏依,你们认为她有问题?”刘友渔皱起眉头。 “小心些总是好的。” “老师昨天派益之带了一封信给我,严辞要求我立即回清远阁,我以花儿中毒为由,又有轻月帮我说情才留了下来,不过我答应他一旦花儿康复就会立即动身。现在花儿的毒已经解了,我还继续留在云州的话,公然违背诺言下按益之的脾xìng一定会做些事情来处处针对我们,只会有害无益。”刘友渔看向知行。 “益之,他也来了吗,不过,他肯定不会见我的,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像我这种不守规矩被革除出门的人。”知行微苦的自嘲一笑。 “其实苏依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也和我爹谈过全孝直,只是以我爹吏部尚书的权职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各方面来看,全孝直都确实是一个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联合你们希望能铲除勾结周克明的乱党。”刘友渔顿了顿,见知行在等着下文,知道以彼此间的了解不用多卖关子,“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两个可能的线索。” “竟有两个这么多,愿闻其详。” “首先,是国尉许勇,据我所知,他的病情跟轻月所中之毒颇有相似之处。不管实情到底如何,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此举有些冒险,没有必定把握的情况下似乎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前往许家弄清楚真相。而且如果他真的跟周克明相勾结的话,也可以装作中毒或者直接给自己下毒来故布疑阵,反正周克明手里必有解毒之法,另一个疑点是什么。” “那天晚上,全孝直家的那个护卫是你们的探子吧。”刘友渔见知行默认,续道,“我家已经有个小婢莫名失踪,所以我相信你确实做了答应我的事情。第二个疑点是我有一处不解,虽然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忽略了这一点。既然洛淮在全孝直家里安插进了那么贴身的密探,以他能听到全孝直和胡侯密谈的资格,按理说你们应该早就可以从他那里对谁是支持你们的人谁是支持周克明的人有一个大致的推断,为什么那个黄群还要用把你的学生应劭送到我家来的这条投石问路之计。” 知行神情一动,他不像刘友渔一样是身处黄群的计谋中,所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疑之处,点头道:“确实有道理,不过黄群他当时也未必就是这个意思。” “不管实情如何,事情已经过去,既然花儿和轻月现在都没事,我们不要再提。这次能帮你的只到这里了,我爹那边全看你们能不能说服他,豫思小姐给花儿复诊完之后我会立即跟益之回清远阁。只是临走之前,还有两件事情要拜托师兄。” “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本就义不容辞,何况友渔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还有这两条线索相赠。”刘友渔言谈之间已然是把知行当做同在清远阁时的师兄看待,知行也就不再特意为他的清远阁阁主学生身份而有所保留。 “你知道胡展鹏跟轻月的事情,虽然我已经让轻月尽量不要出门,但花儿现在中毒初愈,我又要走了,希望你能帮我护住轻月。” “这是自然,我向你保证,但有我在,绝不会让她出任何事。”知行肃然承诺。 刘友渔沉默良久,才又开口道:“如果,全孝直,他真的有问题的话,请你能看顾着些苏依。” 知行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她......是轻月最好的朋友,而且人很不错,所以,我不想她出事。” 知行出刘府后让丁平先送张豫思回使馆,然后横插入一条小巷,迅速翻过一道围墙贴在墙后。确信没人跟踪后才绕了一大圈后回到刘府路上那间唯一的茶馆,这也是杜云归的人一直盯梢的地点之一。 进去时,应劭已经在角落里等着,周围几个桌子上都没人。知行坐下后,先告诉应劭张豫思复诊确认花儿毒素已经完全清楚无碍,才问起应劭那边的情况。 见应劭明知道周围没人能听到两人的谈话还是又四周观察了一遍,知行也不由得贴近了一些,才听到应劭道:“我们正好看到了苏满一个人从那里离开,所以我擅作主张偷偷下手把他抓起来了。” 知行心里还想着刘友渔所托付的事情和那两条线索,闻言一惊看向应劭:“怎么这么鲁莽。” 应劭忙解释道:“老师,动手前我仔细的全盘考虑过,只要我们对苏满客气一些,而且不让他认出我们来,就可以对谁都坚决否认是我们做的,这样不会有任何的不利之处。” 知行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番思考后道:“你说的对,如果全孝直是周克明的人,这么做可以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猜疑不定是我们看穿了他的底细还是另有其他人下手。如果全孝直不是周克明的人,只要在事情解决前把苏满藏好,以后完好的放他回去,就算全孝直怀疑并不是宣若镜动的手而是我们,苏满既然没事,他又没有证据下也只能停留在怀疑而不了了之,目前的情况下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你抓苏满,应该还有别的考虑吧。” “我确实想过,虽然抓住了苏满我们想不暴露身份就不能问他任何事情,似乎对目前的难题推动不大。但苏满的失踪却可以逼得全孝直那边有所行动,不管到底是他还是许勇勾结周克明,苏满失踪,苏依作为他的姐姐必然会心急寻找他的下落,我们或许可以从中找到跟苏依单独见面的机会。”应劭有些犹豫道,“虽然老师说过做事时不能带进个人感情,但这样做我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对苏依和苏满有亏欠。如果全孝直确实是反对周克明自然好,这份歉意我可以留着慢慢还给他们。但如果全孝直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希望老师能帮我放过他们姐弟两,毕竟苏依即便是为了利用我也曾经救过我一次。” “放心吧。”知行决定还是先不把之前跟刘友渔谈话的内容全都告诉自己的学生,以免他在之后围绕苏满设计的谋略上出什么差错,“看来这姐弟两还确实是颇有人缘,只是,我们想照看他们,必须要在跟宣若镜的争斗中取得胜利才行,否则,就成了一个笑话。万一全孝直真的是跟周克明相勾结,又输给了他们,到时怕是要求他们过我们才行。” 第二十五章 疏出于密 - 洛淮 - dzpper () 为稳妥起见知行决定暂缓苏依那边的行动,先跟应劭一起到袁辟所安排囚禁苏满的地方确认情况。 苏满被藏在一处偏僻小酒家后院极为隐秘的地窖中,袁辟先行吩咐人进去把苏满蒙住眼捆起来,知行和应劭才进去。 “小子,听说你家叔叔全孝直是个有钱的主,老子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说给你开个什么价钱比较合适?”在知行示意下,一名袁辟的手下故意用沙哑的声音开始了事先计划好的步骤,加上一长串怪笑声,颇具土匪的味道。 见苏满不吭声,那名手下夸张的用力拔出佩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恶狠狠的道:“别给脸不要脸,把老子我弄烦了,砍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晒干了备天yīn吃酒也不错!” 应劭勉强忍住没有笑出来,这名手下后面这句明显是杂史小说看多了有样学样,还哪是放火打劫的好汉干的事,明显是野外吃人的妖怪才有的台词。知行也见不对路,俯身到那名手下耳旁交代几句。 “你们要杀我早杀了,叫你们领头的来,想要干什么直说就是,别拐弯抹角的。”苏满话虽说得满,声音中还是有些发颤。 知行向袁辟那名手下点点头,那手下又用变化后的声音道:“小子还真有种,好,我喜欢。老子我就是领头的,你觉得给你叔叔开个两万两怎么样,这价钱老子送出去可就不打算收回来了,你可得仔细掂量着点,要是你叔叔不肯给,嘿嘿嘿嘿......” 苏满把被蒙着的头扭向一旁:“你自己掂量着就是,我活不了,钱你自然也拿不到,还会被我叔叔通缉,能不能离开云州都很难说,少在这里吓我。你们要真有这闲工夫专门来杀我,不如去城外打几头野猪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知行微微一笑,这个价钱虽说在一般权贵而言足以倾家荡产,但对于身为宁界六部尚书之一又号称首富的全孝直而言却不是什么为难之极的事,目的只是试探苏满而已,做了个手势让那名手下继续说下去。 “看来你是自认比不上野猪了,不过我说的可是两万两黄金,想想几头野猪加起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重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苏满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 “拿人钱财的人,说实在的,你运气不错,要不是看你叔叔那么有钱,凭你这张臭嘴老子早就砍了你了。至于现在你能不能保得住小命,就得看你叔叔肯割多少肉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你最好是配合些帮我们从你叔叔那里把钱要出来。云州最近不太平,老子想发财可不想没命花。” 见苏满闻言脸sè变得苍白,死死的咬住牙关不发一言,知行皱了皱眉头,又轻声嘱咐了几句,那名手下露出为难的表情,而后勉强发出一阵极度让人不舒服的笑声:“你不开口也可以,有你做饵,再想抓到你姐姐我想并不难。虽说钱财是好,小命更重要,而且能得个美人享受,算起来也凑合了。” “你们!”苏满声音中愤怒压过了害怕,咬了咬牙语气软了下来,“不就是要钱吗,让我写封信给我姐姐,她会想办法的。不过你们怎么保证不会食言,而且两万两黄金是不是太多了点?” 得知行提示后那名手下道:“这些闲心你就不用cāo了,别说你叔叔,就算是你姐姐看起来都比你有办法的多。” 知行向那名手下点点头和应劭一起退了出去,等了一会后那名手下拿出了苏满的信。知行打开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仔细将整张纸检查一遍后递给应劭:“看来抓苏满确实是一步好棋,收获比想象中大。这封信没有做什么暗记,不过从字里行间的隐意来推断,现在我对他们是烛成的人又多了几成把握。” 应劭接过信,只见上面寥寥数字:“弟为仇恶所虏,望姐赎金援救”,署名是一个满字,看完后把信还给知行:“受害者一般对不明身份的绑匪都只会提到恶,这个仇字很符合老师刚才言语间设下的圈套。不过只凭这一点就肯定苏满是烛成的人,从刚才的话语中猜到我们是他的仇家所收买来对付他的,所以用这个仇来提醒苏依好像好像并不足够可靠。” “当然不能这么草率,毕竟除了花儿的伤药外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凭据能支持苏依和苏满来自烛成,所以这仍然还只能算作是一个猜想。但既然苏满的反应完全符合这个猜想,我们现在又不能在苏满面前暴露,看来果然只能从苏依那里想办法吗。”想到刘友渔所说的那个疑点,知行灵光闪过,“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解决。我要去找一下杜将军,你先回使馆等我的消息,如果淮昱已经到了,让他千万要等我回去见面后再去拜会全孝直。” 应劭点头答应,在袁辟的护送下离开,知行深吸一口气,在脑中理了理思路后直奔全孝直府外洛西营盯梢的地点而去。到达全府门外后,知行找到一个接头的小贩,亮明身份后得知杜云归就在不远处,心下不由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那小贩引知行在一处秘密据点中见到杜云归,知行示意杜云归让所有旁人回避后,直截了当道:“杜将军,我来是想问一件事情,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杜云归请知行坐下:“知行先生何须这么客气,请但言无妨。” “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想知道的是,上次为我们探到全孝直和胡侯谈话的那名探子,在那之前探到过什么重要情报没有?” 杜云归脸sè变得凝重:“知行先生是在怀疑我的手下?” “不,我绝对相信杜将军的人,而且即便那名探子真的背叛的话,以杜将军的jīng明也一定能够察觉。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份会不会在那之前已经被全孝直发现了。” “知行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想?”杜云归勉强收起脸上的不悦之sè。 “可能是我多虑,不过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还是希望杜将军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杜云归脸上yīn晴不定,但见知行平静的看着自己等待回答,还是沉思起来,最终叹了口气,露出毅然的神情:“先生既有疑惑定非无因,下午淮将军前往全府拜会时我会有所安排,之后便能知道答案。” 知行歉然道:“有劳了。” “为洛淮,责无旁贷。” “还要去使馆跟淮将军见面,我先告辞。” 回到使馆后知行询问得知午宴后文轩应宁界太皇太后之邀前往拜见,淮昱则早已回来在馆内等候。到淮昱房间时见门口守卫的丁平满脸都已是压抑不住的不耐神情,知行进去后便先向淮昱告晚到之罪,淮昱客气后两人坐定商谈淮昱到全孝直家中拜会一事。 知行把抓起苏满和对全孝直家那名密探的怀疑之事说出,只是略去了是应劭决定抓苏满之事,淮昱也没多想,理所当然的以为是知行的决定。又听得杜云归会在自己拜会全孝直时有其他行动后淮昱明显有不悦之sè但旋即隐去,并没有赞同或否定,只以一句随机应变敷衍过去。这时丁平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把一张纸条交给淮昱,想着以淮昱的xìng格也不用太担心,知行也就不再作强求,准备起身离开。 淮昱看完纸条后露出笑容:“知行先生,家父有消息传到,他上奏我接纳皇孙的事情后圣上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意思应该是让我们自行定夺。可以放心了,这样看来太子的事情将来也会大有可为。” “这要多谢淮将军在其中的辛苦。” “皇孙的事情家父也一直都很上心,只是之前圣上震怒之下苦无良机。如今能略尽绵力也只是尽人臣本分,先生不必客气,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去拜会全尚书了。”淮昱言罢起身,知行随着一同向外走去。 知行想给张豫思递个眼sè着她从旁看护淮昱拜会全孝直之事,执意相送到使馆门口,淮昱也不好拒绝。两人到会议室门口时正好遇上应劭,淮昱微笑为礼,丁平却突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主上,玥小姐还有一封私信问您什么时候带豫思小姐回去,她似乎迫不及待想见未来嫂子了。” 淮昱闻言有些诧异,微微转头看了看应劭,带着些歉意摇了摇头走了开去。应劭一副微笑的表情让丁平很是无趣,只得赶紧跟上淮昱。 有这个插曲的打断知行感觉不便继续相送,偕着应劭到会议室坐下。知行轻轻拨弄着茶杯的杯盖,应劭知道老师在想事情,便安静的看向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又被知行打断:“阿劭,我之前忘了问具体抓回苏满时的情形了。你是在哪里对苏满动手的,他当时是独自一人吗?” “上午本是想到之前跟苏依联络那间小屋看看能不能碰到苏依,结果无意中发现苏满行踪有些鬼祟的从那里出来,之后好像怕被人跟踪似的穿街过巷。我因为伤势没法跟上他,就让袁辟大哥偷偷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居然被苏满给甩掉了。袁辟大哥找了一圈没有收获后回来准备带我去刘府跟你汇合,这时候却又发现苏满又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看起来是要回那间屋子。我当时在袁辟大哥的提醒下想到抓住苏满有很大用处,见是个僻静的地方,所以让袁辟大哥从背后用迷药把他迷倒带去了那个使馆的密处。”应劭答道。 “袁辟的提醒,难怪。”知行终于弄清楚原来是在袁辟的建议下应劭才会答应下手,“苏满究竟是去干什么或者是见什么人,居然连护卫都不带,其中肯定有古怪。” “这个恐怕苏满不会说的,而且以我们用来绑他的身份似乎也不好强问。”应劭有些走神。 “算了,从苏满嘴里套消息交给我,你还是负责从苏依那边想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份。”想到应劭虽然为大局下手抓了苏满,看起来却因此有了很大的内疚感,知行一阵头疼,不过设身处地的想,即便是他对有恩于己的人这么做,也多少会有抵触。 两人正想着各自的难题间,一名守卫敲门后走了进来,递上一封密封的信件:“这是有人用几文钱让附近一个小孩送来的,说是给皇孙的紧急密件,如果皇孙不在的话给知行先生也可以。” 知行向那名守卫道谢后检查了一遍信封见没有什么异样便拆开,看了内容后眉头拧了起来,把信纸掉过头对着应劭平放到桌上。应劭低头看去,信纸上只有四个字“扬娜玉儿”。 “苏依?”应劭第一个念头是抓苏满时是不是被人看到或者哪里露出了破绽,但仔细回想过程后至少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当时只有我和袁辟大哥还有另一个守卫,而且苏依知道我现在的伤势基本没什么战斗力,如果被发现了该会立即抢回苏满才对。” “你这是有些心虚,苏依为什么能肯定就是我们下的手,而且她也没有说是为苏满的事情,以她的身份现在来找我们是很正常的事情。”知行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把信连着信封一起烧毁,“如果真是为苏满的事情,她找我们无外乎两种情况,试探或者是求援。求援的话,这里是云州,以户部尚书全孝直的势力,想救人无论如何都要比我们方便得多,除非另有隐情。所以她找我们应该是试探居多,而且,这封信是给你的。” “我?” “她提了文轩和我,独独没有提你,但这封信如果不是身为皇孙的文轩亲启,按理来说该是让唯一跟她见过面的你来转交才更合理。还有,今天宁界皇帝召见文轩的事情户部尚书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借送信给文轩的名头却独独不提你也免去了旁人对这封信是她所送的怀疑。这么做透着很多古怪却很聪明,无论是不是我们抓走了苏满,你都要去见他。而你有伤在身,如果一旦确定是我们下的手,你就会是她用来换苏满的目标。” “我单独去那间屋子见她。”应劭下了决定。 知道自己的学生这么做肯定有负疚感的原因,知行道:“这样反而会引起怀疑,书信刚送到门上人不可能立即就走,你只要到使馆门口却不出发,她该可以想到你是有伤在身不便远行,自然会现身跟你联系。你就可以以这个借口让她进使馆或者在附近找个方便的地方,安全也就不会有问题。” 知行的话让应劭惊醒到内疚感下自己的判断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清醒一下思路后把那些妨碍的情绪先抛开,跟老师商量好应对之法后独自走了出去。到使馆门口街道的对面后应劭四处观察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抬手捂住伤处,略微靠向一旁的树干以显露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察觉到有人直盯着自己,向那道目光的方向看去时只见到一个身影转进另一条街道,便跟了上去。 来到街道口,不远处的苏依正看着这边,见到自己后走进了一家酒楼。 应劭跟了进去到她对面坐下,半真半假的喘了几口气,才打招呼:“苏姑娘找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为什么会是淮昱来拜会?”苏依容sè很平静的问道。 这间酒家虽处繁华地带,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并没有什么客人,所以苏依能挑个附近没人的位置以防杂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应劭不解苏依的意思:“淮将军是使团的正使,到来后听说你遇袭,见过你们的圣上就立即前往探访,好像并没有失礼之处。”然后才想起苏依遇袭的事情,暗中观察了一番,“对了,还没有问过你有没有受伤,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淮昱和洛文轩现在的地位都可以代表洛淮,我又是跟你见的面,你是洛文轩的人,为什么不是洛文轩去拜会?”苏依完全没有理会其他的事情。 “这有区别吗?” “当然,或许你并不知道,我跟全尚书的亲戚关系非常远,所以这次跟你们联合的事情,对我跟弟弟来说非常重要。上次遇袭后,我力陈全尚书冷静下来,就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现在你知道洛文轩还是淮昱来解释上次的事情和达成最终的协议对我有多大的区别了吧?” 苏依的手这次放在桌下,而且现在明显看得出来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所以应劭也无法通过感知她的心跳来判断她所说的真伪,只得顺势而为:“原来是这样,我会把这一切告诉文轩,他一定可以跟淮将军商量出一个补救的办法。” “我遇袭后就让苏满在那间屋子里等你的联络,你这两天见过他没有?”苏依摆了摆手,脸sè缓和了不少。 应劭心中一动:“前天晚上他找过我一次,之后因为伤势的原因我很少外出,再没有见过他。” “这两天他都没有回来过,刚才我去找过他,他也不在那里。云州现在的情况,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苏依紧紧的看着应劭,眼中的失望一闪而没,“你们这两天有没有在云州城里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不太确定,不过最近使馆门口的确有过几个生面孔出现,看起来应该不是周克明的人,也不像宁界的本地人。但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我们也就没去管。”应劭勉力让自己装出的表情不会暴露出自己在说谎。 苏依的瞳孔明显缩小了一圈,心不在焉的道:“是吗,下次他们再出现的时候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 “苏满他不会有事的,周克明的人最近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不会因为苏满而有什么特别的行动。”虽说这些话也很有问题,但全部都是真话让应劭说出口后的感觉好了不少。 “希望如此吧,我还要去找苏满,先走了。”苏依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那间屋子已经不再安全了,我该怎么联系你?” “我们现在的联络最好也不要让全尚书知道,所以你不要主动联络我,以后见面我们就定在这里好了,我会联络你的。”苏依神sè间掩饰不住的有些黯然。 应劭忍住告诉她真相的冲动,付了酒水钱后回到使馆。知行从密道回来,问了两人谈话的内容后只是沉吟不语,应劭突然问道:“我发现有一点问题,按老师的说法,周克明封锁了烛成的消息明显是图谋不轨,如果苏依和苏满是烛成的人,他们不可能投靠勾结周克明的人。也就是说如果苏依是烛成的人,只会更加肯定全孝直确实是反对周克明的。” “苏依是不是烛成的人和全孝直跟周克明的关系只是可能有联系的两件事情,但如果苏依是烛成的人,考虑到烛成特殊的地理位置,全孝直收容他们姐弟两却秘而不宣的用心难以琢磨,必须慎重一些,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着弄清楚最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如果杜将军带来的是我想要的答案的话,苏依和苏满的烛成身份就可以九成九的肯定。”知行看向入口处。 刚进来的杜云归见正在交谈的知行和应劭都停下来看着自己,脸sè变得更加难看,冲知行点了点头:“趁淮将军去拜会的机会我让那名探子故意在全孝直面前露出了一些马脚,可无论是当时还是事后全孝直都表现得像没有注意到一样。如果全孝直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怕引起我们的怀疑故意不过问的话,以他的jīng明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知行先生猜的肯定没错。” “杜将军这么做的牺牲和风险很大。”知行安慰道。 “就事实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然损失了一名高级密探,不过至少可以保住他的xìng命。人才难得,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撤退的方法,只需要一个不影响大局的恰当时机。”杜云归脸上还是布满了不快。 “杜将军的安排非常稳妥,这样我就可以放心行动了。” 杜云归神sè间一震,问道:“知行先生想怎么做?” “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现在已经值得去冒最后的险,唯一需要的,就是苏满的配合。” 第二十六章 缘生初见 - 洛淮 - dzpper () “我不想冒充救你的侠客,是我们把你掳来的。”知行见苏满用jǐng惕的眼神不时观察着四周,于是把双手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尽量让氛围显得平和一些。 “之前隐瞒身份,现在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个明白鬼吗?”声音有些发抖,不过苏满的眼神仍然很坚定。 “不,我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希望能做一个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交易。”见苏满没有说话,知行知道苏满虽然不想死但想打动他还需要利益的诱惑,“或者你现在完全不信我说的任何话,但如果我说以烛成为筹码怎么样?” 苏满猛的睁大双眼,吃惊的道:“你,你......” “这种直接的反应可以让我们省却不少麻烦。”知行看着逃避跟自己目光对视的苏满,“你和你姐姐在烛成具体是什么身份并不难查,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我说过只是想跟你做些交易,所以你觉得是不是亲口告诉我会方便些。”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 知行并不说话,只是露出微笑静静的等待。苏满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着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样形成了沉默的气氛。 应劭知道这时候只能自己来做白脸打破这个闷局:“全孝直那天晚上跟胡侯一起演了那么一出戏来欺骗我们,目的不言自明。跟他勾结的周克明明显是对烛成不怀好意的人,你们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谁说我们是烛成的人?”苏满知道这样沉闷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难得有应劭开了个别的话题,准备先弄清楚知行为什么说自己是烛成的人。 听到这句实际上是代表肯定意思的否认话语,知行和应劭心下都是大定。知行明白要让苏满放下戒心,自己扮演的这个黑脸角sè此时不适合开口,便任由应劭去回答苏满的疑问。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消息来源,不过现在并不适合告诉你。就像你姐姐对我说的那样,双方的交易应该公平才好。”应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出苏依对花儿所有的伤药的兴趣这条线索,免得苏满由此发现自己和老师对他们姐弟两身份的确定原来大多都建立在猜测上从而死不松口。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我们是烛成的人,全尚书又勾结周克明,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苏满巧妙的把问题推回给应劭,想换个角度来挖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在这种旁枝末节上再浪费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太奢侈,有些事实的真相就让我来说明好了。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以周克明的jīng明,他又怎么会调动自己的镇东军插手烛成内务来引起洛淮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暗中扶持烛成国内的傀儡发动政变控制局面。这样做不但可以实际上控制烛成和那个铁矿,而且他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封锁消息就足够,不会引起洛淮和烛成多余的怀疑。相信全孝直或者周克明一定扮好人给了你们不少承诺,所以你们至今还认为周克明跟你们国内的事情没有直接关系吧。”这也是应劭之前的疑问,知行还没有向他说出过自己的看法,所以不得不再次开口。 苏满神情一愣,显是陷入了思考中,过了好久才努力道:“你这么说也毫无证据,而且我根本不是烛成的人,完全不了解内情。” “好吧,用证明烛成皇帝的过世跟周克明有关来作为交换你真正身份的条件,这很公平。”应劭并不太了解烛成的事,此时谈话的目的已接近成功,知行决定还是自己来完成最后的工作,“据我的了解,上次淮水泛滥时,那个铁矿就已经被烛成发现,只不过烛成的皇帝成功的掩盖了这个秘密,所以没有为外界所知。能做到这一点,相信烛成的皇帝不会是一位不得民心或者没有掌握实权的国主,可这一次,他却神秘死亡。一个正值壮年而且没听说过有什么疾病的皇帝,这样的过世我想不会是自然的,如果说没有烛成以外势力的插手,仅凭烛成内贼的力量就做到了这一点,你觉得合理吗?” 见苏满在伤感的面sè若有所思,知道他已经顺利被自己的话打动,知行继续道:“烛成地理位置特别,当今之世对那个铁矿有实力又能插手进去的势力不多,南蛮的本身特xìng,又缺乏冶炼技术,再加上跟烛成一向交好,怀疑可以排除,就只剩下洛淮,东脊和宁界三家。这其中,考虑到周克明向昆定封锁了烛成的所有消息,自然以他的可能xìng最大。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些依据事实作出的推断,可以证明凶手必然是周克明无疑。” “什么推断?”苏满下意识的问道。 知行已经有绝对的把握苏满会被自己说服,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语气中加上了一些诚恳:“周克明谋反,向昆定封锁任何消息当然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想要确定是他,只是我上面所说的那些当然还不够。不过现在周克明动手的理由很充分,只要能够排除掉其他够资格的势力,那么我相信你也就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了。” 见苏满下意识下微微点头认可,等待着下文,知行沉稳的端起茶杯喝一口水,以这个动作表达自己对接下来将说出口的话的信心,“首先是东脊,盟主谢元还没有号令整个联盟的权威,能掌握的实力比洛淮和宁界都相差不少。而且他自己的国家离烛成偏远,即便他知道了那个铁矿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保持现状才是最符合他的利益的,他没必要现在就去动一心想要掩饰那个铁矿秘密的烛成皇帝。烛成去世的皇帝并没有表露过脱离东脊的想法,有这样一位国主在,烛成越少事情发生,不引起洛淮和宁界的关注,谢元能从中活动得到的好处才越多。反之烛成一旦因为国内动乱引起周围关注,让洛淮和宁界知晓了那个铁矿的秘密,谢元想分一杯羹要面临的就是和这两股势力的正面交锋争夺。你可以想想,谢元是不是帮助和扶持烛成的国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对付他呢。” 苏满咬了咬嘴唇:“那宁界呢?” “你既然放弃向烛成所属的东脊联盟求援而投身宁界,想必是有着自己的理由而相信宁界,不过我很愿意说出自己的意见供你做参考。宁界要从烛成运回铁矿,陆路的话南蛮的山路不用考虑,那就只能穿越洛淮国境。从洛淮和烛成的边境想回到宁界,卫国和洛西营的地盘是怎么也避不开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洛西营绝对不会放他们运这种东西过去回头来打自己的。所以陆路不通,宁界剩下的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海路。走海路在成本上实际比陆路要少,而且也不需要动用大量人力和畜力。可如果走海路的话沿途必然经过清远阁的势力范围,需要提前进行大量的准备工作,以时间来算,当时我该知情,这是其一。烛成和南蛮历来交好,不过国王一死,继承者又不是国王的儿子。”见苏满神sè陡变,知行心中一动,不留痕迹的继续,“以南蛮桀骜不驯的民风,这种关系不会继续,运送者又是宁界的人,在路过他们的海岸范围时劫掠必不可少,这样一算起来海运的成本和保密xìng跟直接从烛成国主那里秘密购买没什么差别,这是其二。最为关键的其三在于,烛成虽属东脊联盟,但这个铁矿真瞒不住的时候,宁界只需联合东脊给烛成撑腰,那么不论洛淮形势当时怎么发展也不敢对烛成肆意妄为,宁界就可以以一个公平的价格从烛成购买铁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洛淮不亡,当时宁界做了烛成的事情后必然瞒不过,到时无论洛淮或者东脊这两家相比宁界对烛成有着地理优势的势力中的一家出面或者两家联合揭开这个事实后都可以很轻易的取得烛成国内民众的支持从而驱除掉宁界的势力。结果就是宁界不能再从烛成得到铁矿,损失的是长远的利益。两相比较,国家财力雄厚的宁界皇帝不会这么短视。所以,不论怎么看,对烛成下手的都只会是赌徒心态而且只能选择放手一搏的周克明。” 见苏满嘴唇已经开始颤抖,知行坚定的压上最后的法宝:“我相信你在烛成或多或少该还是有一些眼线的,必然知道现在烛成那个铁矿的矿石是不是在供周克明的镇东军使用。当然,周克明会有各种理由和借口,告诉你这只是和你们国内叛贼暂时的妥协和为了麻痹对方,但这么拙劣的谎言你现在还看不穿吗?” 苏满心理防线已经被完全攻破,眼泪夺眶而出,应劭有些不忍,看了看知行。知行也觉得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不好再逼苏满过甚,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一个答案。人,无论想得到什么,都要凭借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知行和应劭在后院唯一的房间里对坐,两人虽然都沉默不语,不过应劭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知行则是把握十足。他刚才所说那些烛成的内情大部分都只是推测,开始时心里也捏着一把汗,不过看苏满的表情显然这些猜测完全正确时,心中已然定下。果不其然,过了并没有多久,苏满就在袁辟的带领下来到门口,进来后袁辟从外面关上门离开。 知行收起那些不再必要的伪装,用平静的声音道:“想好了吗?” “你们想进行什么交易?”苏满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你还是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 “我在你们手里,你们尽可以说出你们会跟烛成的人做什么交易,大不了把我灭口就是。” “也有道理,不过我想,关系到烛成的国运,你回去有所准备以后再有你信任的人在场会对你比较公平。这是件大事,如果你不先整合其他你不能忽视的意见就跟我达成交易并不合适。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下次见面时你必须作出决定。” “你要放我走?”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周克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至少可以证明我的诚意。” “你猜的不错,我就是烛成的储君,被谋害的国主是我父王。”见知行仍然看着自己,苏满脸上肌肉动了动,“你想什么时间和地点再见面?” 知行叫进袁辟,对苏满微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连自己的时间都浪费。” 苏满紧闭住嘴,任由袁辟蒙上自己双眼,然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老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劭,关心则乱,我知道你怕苏满回去后作出什么对我们有威胁的事情逼得我们不得不除掉他们。这完全是多余的,先不说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会先看看我们出什么条件再进行下一步的考虑,就算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让全孝直知道而已。全孝直现在对我们来说意义已经改变,能瞒着他加以利用是一个选择,即便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伪装,也可以迫使他变招变对,我们只要盯紧他就可以从中寻找机会和破绽出手,至少可以打破宣若镜的人全部隐藏起来伺机而动这个不利的局面。所以不必多想,苏依和苏满对现在的整盘计划已经非常重要,已经成了这次宁界使团达成目的的关键一环,非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考虑让他们受到威胁。”知行起身,“我们现在立即回使馆,希望淮昱和文轩都可以带回些好消息来。” 回到使馆时文轩已经回来,从他那里得知淮昱拜全孝直似乎并不是太成功,派了丁平回来通知情况后又马不停蹄的跟张豫思一起去了兵部尚书胡侯那里。 听知行叙说完苏满的事情后,文轩顿时来了兴致:“老师,你的意思难道是想把烛成收作我们自己的实力。” “不错,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太子案对你的影响问题已经不大,该适当的转移一些重心到扩充自己的本钱上。太子殿下以前手下的势力能剩下多少和是不是仍然支持你我并不乐观,实在无法过多期望。卫南侯他们的支持是好,不过终归不是你自己的,关键时候没办法起到决定xìng的作用。手里什么都没有的话,将来回到昆定后也就没办法做事情。” “可这样做会不会反而引起,圣上的猜忌。”文轩闪过的异样的神sè间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 知行深知他在私下仍称呼自己的爷爷为圣上的原因,但也不便多劝:“圣上站在洛淮权力的顶峰,自然心知肚明谁都想手中掌握的实力强大。而且一点权力yù望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做皇帝,问题的关键只是在于你怎么做。” “想必老师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大的构思确实已经想好,只是最后的决定还需要你来下。”知行直视文轩的双眼,“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要考虑到很多其他的方面,在宁界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必须有所舍弃。我们的竞争者不止是周克明和跟他勾结的人,淮昱毕竟是使团的正使,能像目前这样对待我们已经是难能可贵,如果你选择了争取烛成,就要考虑怎么给淮昱一个交代。” 文轩微垂双眼:“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在全孝直的事情上一直是退让的态度。可是现在这样的发展,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确实全孝直身份的变换给了我们很大的麻烦,如果他不是周克明的人,我们现在跟淮昱关系的处理上本可以不用再做什么的,但现在反而要额外做些事情来弥补。从对全孝直有疑惑后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过至今都没能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现在开始,出了礼节需要外,停止跟宁界其他所有三尉六部官员的接触,都让给淮昱去做。” “这,会不会代价太大。” “这只是我的建议,最后的决定还需要你来下。但毕竟淮大司马是现在朝廷中的支柱,淮昱为人又极为骄傲,如果在宁界风头被你完全盖过,即便明知都是为国,想必他也很难接受。我的看法是,争取到友渔的爹刘远长尚书的支持,加上我们现在已经在做的事情,再拿下烛成后停手,就目前来说是最合适的。当然,如果淮昱那边出现意外则另当别论。” 文轩紧紧抿住嘴唇,经过一番思考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能是我太过贪心,总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做完,就按老师说的做吧。” “我有国尉许勇病情的情报,把这个当顺水人情送给淮昱,想必不但可以抵过全孝直的事情上我们之前的错误判断,对我们盯上烛成的事情他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豫思小姐还有黄群,杜将军他们那边?”应劭插口道。 知行微微一笑:“豫思小姐的爹是洛淮的巡查人员,卫南侯和杜将军也都是我们的朋友,当然不能欺瞒他们。不过豫思小姐爹的职责好像跟我们要做的事情好像没什么交集,烛成离洛西营和卫国也都很远,不在他们能接触到的范围内,等我们把一切做好后再告诉他们,应该不算迟。” 见文轩已经没有异议,知行站起身:“我先去让丁平把许勇的情报带给淮昱,他应该还赶得及在今天去一趟国尉府,等我回来后再详细跟你们计划烛成的事情。” 知行出去后,应劭长长叹了口气:“我现在突然有点怀念在地动湖边的rì子。” “解决宁界这边的事情后,真希望我也还能有机会回那里去看看,那也算是我过得最充实的一段rì子了。”觉得话题有些伤感,文轩换过神秘的表情,“不过现在也不错,相比那时前景要光明得多,至少我说过带你去沉香院的承诺不再是没影的事了。” 应劭默念了几遍沉香院,想起了在宜郡时的事情,心里又是一番滋味:“说起来,你真的没进去过那里吗?” “在门口晃悠过几次,怕被打断腿,没敢进去。没办法,在昆定认识我的人太多,被人看到的话朝廷中一传,我......爹肯定是不用混了。”见应劭脸上有些歉意,文轩撇开这些尴尬,“不过以后就算带你去,恐怕我也只能在门外远远的帮你把风了。” 应劭一愣:“为什么,我一个人怎么敢进去?其实我也只是好奇,那里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听你的描述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清远阁了。” “里面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都只是听别人说的。不过名气在外,想来也差不了多少。虽然很抱歉,但我是真的不会进去的,除了身份以外,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文轩换上认真的表情,“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并且发誓一定要娶她,为了她,我心里已经发誓再也不随便跟其他的任何女人有关系。” 应劭一愣,转即醒悟过来:“轻月小姐?” “之前听阿劭你的描述,我还以为你没见过世面而已,直到昨晚亲眼见到她,才知道所言非虚。”文轩的脸上居然有了陶醉之sè,“从我经历过第一个女人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子让我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而心动。对轻月,仅仅只是能够看着她我都觉得非常满足,而且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有奇怪的感觉,觉得她也并不讨厌我。如果她愿意嫁给我的话,除了父亲的冤案外,其他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放弃。”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烛成的事情就不得不有些变动。”知行走了进来。 第二十七章 得失之间 - 洛淮 - dzpper () “许勇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丁平,淮昱手里有解毒之法,又是个慎重的人,我们只需要等结果就可以了。”知行认真的看向文轩,“你刚才说你跟轻月?” “我说的都是真的。”文轩眼神中透着肯定。 知行沉思片刻:“你说轻月并不讨厌你,具体是什么样的程度?” “我相信这就是一见钟情。”文轩罕见的有些紧张,“难道是刘先生或者刘尚书反对这件事情,会影响到他们对我们的支持?” “不。”知行摇摇头,“你确定轻月真的也喜欢你吗,这很重要。即便除开其他,我也不能允许友渔的妹妹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至少我真的感觉到她是喜欢我的。”文轩的声音斩钉截铁。 “不管在公在私,这都事关重大,仅凭你的感觉并不足够,必须要得到轻月的确认。”知行的语气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师,我知道我看起来一向是个感情轻浮的人,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是认真的。” 知行手指轻轻抚了抚两边的太阳穴:“我的本意对此并不反对,否则昨晚也不会给你创造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的诚意。不过既然你能说出这些话,我相信你对轻月不会是一时兴起,只是这样的话......” 文轩的声音又带上了些紧张:“老师,怎么样?” 知行苦笑:“或许我该说你太过认真,但作为轻月哥哥的好友我似乎又不能这么想,这实在是有些矛盾。” 文轩有些茫然的道:“老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行摇摇头,突然面带难sè的看向应劭:“如果这样的话,这个空缺只能由阿劭顶上。” “空缺?”文轩似有所悟,应劭却仍然有些茫然。 “你说过他们长得很像,那我想他们是姐弟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想把烛成控制在我们手中,似乎没有比娶苏依更好的办法。”知行看向其他方向,“圣上当然会看出这是我们的手段,不过毕竟他要的只是结果。在圣上看来阿劭你是文轩的人,只要你们两都在昆定,其他一切自然都可以再行计较。” “我......”文轩才开口,又无奈的停下。 “苏依算起来是一国公主,不可能接受做妾,更何况在这种形势下,轻月更不用提。”知行再次看向应劭,“我也很不喜欢这种政治联姻,不过无数的历史证明,这是武力以外最有效的方式。” “我现在去见一下轻月。”短暂的沉默后,文轩看了看应劭的表情,把神sè放松下来,毅然的抢在了他前面,“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没理由这么便宜阿劭,万一轻月小姐只是我的错觉,苏依多少还可以作个安慰。” “我,只是有些没信心。”明显应劭把某些思绪藏进了内心深处,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公主和穷小子的故事,毕竟我只在小时候的童话里听过。” “这里是宁界,未央台外寒门绣球驸马的故事也离现在并不远。”知行眼中的深邃之sè一闪而没,“而且,长远来看,不定是公主和英才还是贵族和卖花姑娘的故事。” “我还是去一趟刘府。”文轩站起身,“我们的想法不一定没有疏漏,或许会有另外的办法。” “不用了,文轩,我明白你的意思。”应劭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但是我想你和老师考虑我的想法时错代进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我,无论地位或名声都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如果真的能娶到烛成的公主,不仅是对你,对我自己的将来也会有很大的帮助。而且,这正好跟我几个月前在叶封庙许下的那个愿望几乎完全一样,功成名就,娇妻美眷。或者,这就是我的愿望实现的方式吧。” “那就这样决定,多余的话我们之间不用多说。不过文轩你确实必须去一趟刘府,已经接受过宁界皇帝的接见,现在你理当正式拜会刘尚书,我也需要跟杜云归布置在刘府外的人手商议一下我们这边对刘府的保护问题。”知行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作出了决定后立即便开始想下一步。 “我想见一下花儿,上次在她房间见到些东西,总觉得跟她的身份有关,或许会对我们有帮助。”应劭跟着知行一起站起。 知行藏起自己露出的讶sè,跟文轩对视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知行只让应劭陪着文轩进去刘府,自己留在外面。除了要跟杜云归的人接头和安排之外,也是为了避免尴尬。他已经被清远阁除名,昔rì的情分也就很难计算,刘友渔已经回清远阁,他并没有合适的身份跟刘远长见面。双方在上次的客厅坐定后,刘远长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小的转变,想来是儿子的坚持和花儿出的事情,再加上胡展鹏对刘轻月的两次不轨之举,让他终于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家人作出一个选择。对于应劭求见花儿答谢救命之恩的说辞刘远长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一名侍女陪着应劭前去,不过应劭在出客厅前听到文轩对刘远长说起要还上次从刘轻月处借的书,希望能请刘轻月出来亲手奉还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远长微皱起的眉头和转过来看向自己的异样眼神。不过刘远长很快恢复常态,应劭也回过头跟着那名侍女继续向外走,要拐过一条走廊时才听到了沉默良久的刘远长让下人去叫刘轻月的吩咐。 花儿的房间并没有太多变化,因为侍女敲过门,所以应劭进去的时候花儿正看着这边,见是他,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并不在意。应该是背部的伤口还没有愈合,花儿仍然是面朝下趴在床上,不过脸sè和jīng神都已经好了很多。应劭很平静的隔远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直直的盯住那名跟进来的侍女,花儿不明所以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名侍女,那名侍女被两人同样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这么看得不自在起来,感到自己变成了多余的人,躬身作礼后退了出去。 花儿向来不喜欢轻易把心里想的事情表现在脸上,即便只剩下两人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很平静的看着应劭。 “有些话想跟你说。” 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种解释,花儿也捉摸不定应劭到底什么意思,只好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没见过几次面,虽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我知道我们其实并不熟。可是我现在心里有些事情,却觉得或许只可以跟你说。因为,就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可能知道了一个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的答案。”应劭凝视着花儿注视着自己的湛蓝sè瞳孔,“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藏着什么心事,特别是那天你坐在石室的洞口时吹的曲子很伤感。” 花儿眼睛中的蓝sè有些涣散,应劭看向窗外有些灰sè的天空:“那是一种默默看着一个人的背影的感受,那天的画面却在不久前才在我的心里清晰起来。当时听着你吹的曲子,在你转身之前,其实我都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想那时候你看着的外面,也映照着一个像我心里一样的人吧。”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花儿并没有否认。 “很突兀,但我现在却没法跟别人说。我心里的那个人,也许以后就只能越走越远了。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总在背后看着那个人。”应劭抿紧了嘴唇,“知行老师跟我说过,一个人在出生以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的某些特质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的影子,随着之后的经历,那个影子会逐渐丰满和完善起来,但是始终都还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直到也许某一天,能遇到一个跟心里的影子契合的人,这就是一见钟情的产生。” 花儿突然笑了,笑的很苦,却真的是在笑:“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吧。” “那个人或者是让我不能再留位置给那个人的人,其实现在的话我真的有些希望这两个人都是你。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我心里的那个影子其实也算不得是一见钟情。”应劭也笑了,他知道花儿并不会在意这些,肃容认真起来,“看来我的疯言疯语没有找错倾诉对象,老师说的一见钟情我还不能肯定,但现在我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一见如故。” “或者是同病相怜。”花儿脸上满是苦涩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很有兴趣知道花儿明显从嘴边又收了回去的事情,不过应劭知道自己并不该问。扫了眼那本《宁界近代名臣简传》,想了想,应劭也压下了这个念头,问起了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我的外伤没有你那么严重,再有两三天就该可以完全恢复了,你们还会在这里留多久?”花儿也不再提之前的话题。 “我也不知道,应该还会有一段时间吧。”这方面谁都还没有把握,决定权更多掌握在宁界皇帝和三尉的手中,应劭只能大致推测,“那我不耽误你休息了,真的很谢谢你,我今天实在是很冒失。看来等你康复以后我们还会有些见面的机会,在这以后可能就不容易了。” 花儿咬了咬嘴唇:“以后,可能真的很难了。” 应劭回到客厅时没有见到刘轻月,文轩正跟刘远长很寻常的交谈,见到他回来,便起身告辞,刘远长客套相留后两人离开。出刘府后一辆马车直直驶到两人面前,车帘掀动露出知行的面容,两人随即上车,御者掉转车头,马车向洛淮使馆而去。知行先向两人询问拜会刘府的情况,文轩那边虽然刘远长很不着痕迹的中途让刘轻月离开,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目前情况下对文轩没有过多掩盖的对刘轻月的目的,身为人父的刘远长应对的这种态度文轩已经觉得非常侥幸。轮到应劭时他只以没有头绪敷衍过去,文轩和知行交换眼sè后也没有再问。 了解完情况后知行拿出一张纸给两人,上面只是一片空白,知行解释道:“信送到使馆后那里负责的人派人送来的,外面的信封和这张信纸折叠的方式都跟上次苏依送来的一样,应该是他们。既然是空白的,我想地点应该还是上次那里,这也符合情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跟我们见面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遮遮掩掩的反而会惹人起疑。” 知行话是对两人说的,却只看着应劭,应劭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如果,事情不顺利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那他们所知的内情就会对我们形成很大的威胁,必须不惜一切手段控制住。然后,就只有见步行步了,我当然希望能把他们争取回洛淮,可这肯定瞒不过宁界的皇帝,如果他开出条件或者加以威胁的话,为了大局,恐怕最后我们不得不把他们交出去,希望不至于到这一步。” 应劭点点头,望向车外。 三人先回到使馆,才徒步前往不远处那家酒楼。进去后三人看了一圈没见到苏依和苏满,正以为是不是来早了的时候一名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特点的青年冲他们招了招手,三人交换眼sè后走了过去。那名青年站起礼貌的请三人到了楼上一个包间,沿途却并没有说任何话,等三人坐好后便走了出去。 “这该说是小心还是摆架子呢。”文轩看向入口处,他还没有见过苏依和苏满,所以想利用这两人待会走进来到坐下前的时间先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知行在那名青年出去以后发现了一个小麻烦,出门招呼外面的一个小二要求加了一个圆形的桌面。这种要求在酒楼里很寻常,小二随着知行进来在包间里帘子挡着的墙后面搬出一个桌面加上让方桌变成了圆桌。随后在文轩的要求下知行坐在了两人中间。并没有相隔多久苏依和苏满便出现在了包间入口,直直向三人走来。苏依和苏满坐下时看到加的桌面明显愣了一愣,不过很快想到双方有五个人,四方的桌子是四面,无论是哪一方有两个人挤坐在一面都不合适,圆形的桌面则没有这个问题,当下在三人的对面坐定。 应劭给苏依苏满和知行文轩互作介绍,以减轻双方间的一些尴尬,虽然都心知肚明现在的主题是什么,但自然还是先免不了几句客套话。主要是给文轩所做的介绍完毕后,知行先看了看苏依,然后转向苏满:“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可以做出决定。” 苏满尽力在话锋上保持不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显得落在下风:“愿意听和有兴趣是两回事。” “你和苏依小姐两个人真的长得很像。”知行饶有兴致的看着苏依,避过苏满可能引起的争论。 “我是苏满的亲姐姐,知行先生还是请入正题吧,大家这么见面拖得时间长了都没有好处。” “两位看起来也不是喜欢俗套的人,那我就说的直白一些。”确认苏依身份后知行点了点头,“想必苏依小姐也已经从苏满处知道了我对全孝直和周克明的剖析,不知道你们现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知行先生的话不无道理,但嘴上说的东西终究不是绝对牢靠,我们自会调查事实真相,不过还是要多谢知行先生的提醒。”苏满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了充足的准备,轻轻挪开。 这也在意料之中,不管信或不信,对方肯定不会在现在承这个人情,知行坦然微笑:“既然两位心里多少有了些防备,我也就放心了。虽说烛成现在国内的具体细节我并不了解,不过只要你们肯跟我们合作,我能保证苏满在烛成一国之主的地位。” “先生的话说得很有信心,但据我所知你们现在手头的实力也并不算多,所以迫切的想听先生说明,你怎么样在对烛成国内情况不了解的情况下还可以让苏满成为国主?”面对知行先坦然相告并不太了解烛成国内详情这一自爆其短的做法,苏依拿不定应对,但机jǐng的并没有透露烛成国内的情形,而是直接顺着知行的意思往下说。 “苏依小姐看的很透彻,其实我们的情况很相似,都有正统的名位,却缺乏实际的权力。但权位只是实力的一种,很多其他的东西只要运用得当,能带来的效果绝对不亚于权位。”知行的声音中包含着绝对的信心,“你们定然知道这两年洛淮发生的事情,太子案刚发之时,皇孙和我们除了钦犯的身份以外可说是一无所有,区区不到两年之后的现在,我们已然成为洛淮使节,赢得了不少的支持,并且皇孙的身份也是光复在望,这就是智谋带来的力量。” “先生的话很有感染力,不过是不是真的有用,还是要听过才知道。”苏依显然也被调起了兴趣。 “好,不过请两位不要怪我的话太直。其实说起来很简单。相比洛淮,烛成只是一个小国,换言之,只要得到洛淮的支持,烛成国内就没有什么势力能跟你们相抗衡。” “洛淮现在自顾不暇,所以先生这么说,似乎让人难以取信。”苏依在桌下轻轻拉了拉苏满。 “不知道两位对我洛淮的卫王评价如何?”知行忽然用轻松的口气转到了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先生想说什么,但即便已经逝去,卫王的大名仍然是举世闻名,先生的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需要我们回答。”苏依知道知行不会只是突发奇想的闲谈,于是尽量的小心。 “我洛淮当下的确自顾不暇,但各地局势已定,只剩下了宁界这唯一的变数。目今圣上病魔退散,手握铁甲旅,洛西营和北诺三大主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周克明的镇东军争取到了宁界的支持,也最多能求得一个短期内的分庭之机。”知行将桌上杯盏用热水泡过,然后倒掉,“不知道你们为烛成的将来考虑过没有,有了那个铁矿的烛成,就如同闹市中身怀异宝却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稚童,周围全是虎狼之辈,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满冷笑:“先生似乎并没有资格这么说,洛淮正是最凶狠的那一头饿虎,要不是生了病,恐怕早就把烛成一口吞下。” “说的好,苏王子这句话说出了一切问题的关键,既然迟早会被吞掉,为什么不趁还有说话能力的时候向最凶狠的那头寻求一个相对最好的价格呢?”知行保持着微笑看向苏满,“两位都是聪明人,所以我也不需要用仁义道德和空口的承诺来徒增你们的恶感。我能开出的条件不可能是让你们的烛成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但是可以保证给你一个不输于卫王的地位。” “你想要兼并我们烛成?”苏满脱口而出。 “我只是实话实说,真话总比假话难以入耳,你觉得烛成现在还有保持完全dú lì的可能吗?”知行停下倒水的动作。 苏满冷哼一声:“那就未必。” 知行皱起眉头,眼中神光闪烁,洒然一笑后漫不经心的道:“原来是谢元。” 苏依和苏满同时sè变,应劭和文轩也看向知行,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知行给五杯茶都盖好杯盖,放在桌子正zhōng yāng,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不为别的,只为了证明现在的你们还根本没有dú lì撑起烛成的能力。” “看来烛成的老国主这些年来心力全都被那个铁矿所拖累,根本没法顾及到继承人的培养。”知行摇了摇头,叹口气,“想成为人主,很多话,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心里的很多事情,即便被说破,至少也不能让别人察觉。你驳斥我说烛成未必没有保持dú lì的可能,但你自身现在显然没有这种能力,就等于是告诉我有其他人给你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最有资格给你开出条件的人自然是全孝直和周克明,其实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们,但是却又想起了我们......请你的时候你正跟什么人秘密见面。在云州无论你是见我们还是见周克明的人都无须鬼鬼祟祟到连全孝直派给你的护卫都瞒过,当时你去见的人就必然不是我们,再联系到你的身份,我当然就怀疑到你当时去见的可能就是给你开出条件的人,那就最有可能是谢元,随便一试下你们的反应证实我并没有猜错。” 苏满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苏依轻咳一声:“陈先生果然是聪明绝顶之人,我们现在再否认也没有意义。不过既然先生已经大致了解了东脊盟主给我们的条件,不知道准备怎么说服我们选择你们的条件呢。” “谢元。”知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冥思后道,“就东脊联盟和你们的关系,还有他开出的条件来说,看起来即便我是你们,也很可能会选择他的一边。” 苏满本想说话,但想到自己刚才言多之失,愣是憋了回去。苏依尽量掩饰住些紧张之意:“看先生的样子,却似乎实际上是在意指这并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苏依小姐处处抢占先机,让我很多说辞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难怪以你们的困境之逆仍能坚持到今天的局面。”知行自嘲一笑,“我记得初去清远阁那年学习各地历史地理,当时东脊联盟算上林家堡一共是有大小八十七个国家,不知道今年还剩多少。” “谢盟主确实有一统东脊的野心,不过对烛成来说,有希望总好过没有。”苏依语气很是坦然。 “很有道理,看来我再攻击谢元就会显得空费口舌了,那我们不如从接受了谢元条件的后果来看如何。”知行看苏依的眼神中增添了不少欣赏之sè,“这次如果洛淮成功争取到宁界皇帝的支持,不用说你也该明白洛淮会在短期内完全平定内乱,到时两位在云州作为全孝直和周克明帮凶所做的一切,洛淮绝不可能忘记,即便是我有心相助两位,恐怕到时也会爱莫能助。既有烛成的铁矿作为目的,又有完美的出兵理由,不知道到时的谢元会不会不惜跟洛淮一战来保全你们。” “卑鄙,你这是威胁,我们烛成遭逢这样的劫难,还不是你们洛淮的周克明干的好事。”苏满终忍不住。 ”看来你们到底还是认同了我对烛成之事中周克明是主谋的看法。“知行脸sè随即一寒:“但这就可以成为相助你们的仇人周克明的理由吗,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被你们和全孝直牵着鼻子走下去,我洛淮不知道还要承受什么样的损失。再说,假使没有周克明,你认为谢元会像现在这样开出一堆利好的条件还是强行动武?实事求是的讲,没有你们现在所帮的周克明的话,占有最大地利之便的洛淮,在权衡利弊下绝对才是最有可能选择支持烛成dú lì的一方。” 话是强横,却扣死了苏依苏满现在和周克明的关系,苏依拉了拉苏满:“陈先生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知行换回温和的神sè:“苏依小姐是想问如果洛淮陷入分裂后的情况吧,不必讳言。虽说那种可能极小,但却会是最不利于烛成的情况。东脊,周克明,洛淮,宁界之间,到时难免战火纷飞,夹在各怀异心关系又错综复杂的的这些势力中间的烛成,手握着那个对军事实力而言极为重要的铁矿,又没有自保之力,必然是成为各方角力之中首选的战场,惨状恐怕用化为齑粉来形容都并不夸张。” 苏满脸sè惨白,苏依也好不了多少,但勉强又问道:“先生是个很好的说客,只是喜欢危言耸听。假设真在那种情况下,面对两分的洛淮,谢盟主也就有了保烛成之力。” “苏小姐的想法也并非没有道理,就算再低我也不能否认那种可能xìng的存在。”知行巧妙的让苏依发现自己掩饰着不屑之sè,补充道,“如果洛淮真那么不争气的话。” 苏依醒悟过来不论可能xìng大小,自己刚才的说法就带上了期待洛淮分裂的意思,现今她跟苏满的底牌已经全部都被对方知道,实在不宜跟知行彻底翻脸,补救道:“我是说如果的话,知行先生准备怎么样确保苏满的国主位置?” “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们协力合作,周克明的人在云州就会从现在的勉力支撑变成大势已去,自不足虑。而坦诚的说,洛淮这次对宁界是有所求的,肯定会有所牺牲,宁界得了便宜后至少明面上不能再跟洛淮争夺烛成,所以宁界的威胁也就去掉了。至于谢元,一个统一的洛淮他现在还没有实力单独挑战。烛成老国主又跟南蛮交好,是你们上台的话,看在他的面子上肯定不会侵扰。这样一来烛成周遭所有有威胁的势力尽皆平复,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吗?” “这些都是好处,先生不如说说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你既然说这是交易,自然是有得必有失的。” “代价有两个,第一个我已经说过,烛成会成为洛淮的一部分,一个类似卫国的存在,当然具体条件我们还可以慢慢商量。到时大家就是朋友,我们也不希望烛成完全被洛淮朝廷所掌控。”知行自觉话中隐含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把一杯茶递给苏满,苏满犹豫后接过放在原地,知行又端起另一杯递给苏依,“或许你会怀疑怎么让洛淮朝廷接受这一点,这就需要第二个代价,也就是联姻。” 苏满和苏依同时一震,苏满便要出声拒绝,苏依阻住他,闭上眼,半晌后才平复心情,看了看文轩,转回知行:“先生的意思是先让烛成和洛淮成为姻亲之国,然后再从中取事,把两国之间的关系变成你所设计的那样?” “可以这么理解,这样也免去了大家之间的信任问题。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也不是完全信任我们的。”知行见苏依仍不接过茶杯,便放在桌上静静等候,“两位尽可以考虑,但离开前必须给出一个答复,这也是我之前提出的要求,大家是敌是友,在你们一念之间。” 第二十八章 帘卷西风 - 洛淮 - dzpper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依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茶杯发呆,苏满几次张口yù言最后都是看了看苏依又吞了回去。应劭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一直垂下目光发呆,文轩也有些烦躁起来,只有知行仍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看着苏依和那杯在她面前不远茶水之间的距离。 终究,苏依抬起头来,看着知行:“先生的提议我们很是赞同,只是,终身之事确非儿戏,还想请先生再容我考虑一下。” 知行眯了眯眼,失笑道:“是我的考虑不周了,小姐有此言足以证明诚意,那我等就恭候小姐佳音。” 苏依歉意的点点头,拉上苏满便走了出去,知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闭目沉思起来,应劭和文轩也不敢说话。过了一会,知行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来我们要做好用强的准备了,苏依刚才全都是在撒谎。” 文轩若有所悟:“她甚至没有确定我们这边会是谁,按她的说法非常重视的话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足以证明她心底根本就没这个打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一直没出声的应劭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杯苏依没有接过的茶,又看了看门的方向,再次学足尹卓低头看向桌面。知行眉头微皱,也示意文轩不要再说话。文轩疑惑下只见门又被打开,苏依去而复返,一个人走了进来。 知行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想不到我居然看错了人,苏满真是有一个好姐姐。” 苏依沉稳的到刚才的位置重新坐下,面容不变:“我想皇孙跟我弟弟相似的处境,定然同样了解家国蒙难的滋味。陈先生的意思我已经完全理解,说白了你们也有依靠我们的地方,否则不会用这么平和的手段对待我们,直接强行掳去当作一个傀儡使用才是最好的选择。本来我很怀疑陈先生借用我和苏满的身份完全控制烛成后,是不是会除掉我们以杜绝后患,但陈先生这次说到联姻。”又看了文轩一眼,苏依显得一脸漠然,“用先生的话说,让我多少有些感到了先生的诚意。虽说先生的提议表面上来看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可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现在我反而能看清,先生的提议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所以先生的两个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们,只是苏满他......” 应劭和文轩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知行的话是什么意思,苏依想要骗过苏满独自回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难得知行看到她出现时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知行起身把之前给苏依的那杯茶中已冷的茶水倒掉,换上新茶,重新放到她面前:“在他成为国主之前,想些办法瞒过他并不难办到。只是这样做的话我们的心里却会有些没底,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同时想好了消除我们疑虑的办法?” 苏依看了看文轩,脸上带着无奈和一些茫然:“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皇孙说。” 文轩这次除了最开始的客套以外一直就没说过什么话,就是怕这个时候。可该来的还是会来,他只得看了看应劭又看看知行,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该开口。 知行在有意无意中把双方合作的基础极力的定位在文轩重新恢复身份后的权力和前景上,再加上文轩跟苏依算得上门当户对,自然就可以让苏依和苏满潜意识中默认知行的意思是要苏依嫁给文轩。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开始就说出真相恐怕苏依和苏满都不会有听完的耐心,现在至少苏依已经听完了这样做以后能带来的所有好处,相比之下即便知道真相后她点头的机会怎么都会多些,不过知行并没有信心,咳嗽了一声:“苏依小姐可能是有所误会,我们希望小姐能够下嫁的人,是阿劭。” 本来文轩刚才的动作就让苏依觉得有些不对,现在知行亲口证实后她带着被欺骗怒意的看向应劭,脱口而出道:“什么!” 应劭知道苏依会是这个反应,也想过无数次该怎么面对,这时心底却还是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强逼自己抬起头,但实在是看着苏依也不是,不看苏依也不是,要不是明白事关重大不得不面对的话早就已经逃开,最终应劭只得把目光稍稍下移到桌中间的茶杯上。苏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这也早在应劭的预料之中,不过真的接连受到不必伪装的苏依这种轻视还是绝不好过。他莫名的觉得胸口的锦囊传来一阵温暖,虽说知道不应该,但失落之余还是有些盼望着事情向不成功的方向发展,只是更加明白那样对己方和对方都是最坏的结果,索xìng咬牙抛开了一切念头,什么都不去想,抬起头让目光视而不见的穿过苏依。 这种时候能打破这种尴尬僵局的也只能是知行,他必须说话,不过这时的话却真的很难去说。如果跟苏依说本来的人选是文轩,因为刘轻月的缘故而换为应劭的事实,不仅苏依无法接受,也会显得应劭是个替代品,虽然事实上来看是这样,但无论知行和文轩都不愿意接受,心里也没有这么想过。知行又把早已想好的说法在心里默过几遍,桌下的手用力捏了捏:“我知道你肯定会有所误会,但我作出这个决定其实是仔细的为小姐考虑过。你也知道,为了,现在该说是我们共同的目标,皇孙人生的将来怎么走是早已经定下的,处在他在将来的位置,一生绝对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只对待一个女子。虽然现在暂时还不方便称呼你为公主,但小姐的身份尊贵,这次让你委身却完全无关感情,我想这样做的话也多少算是为小姐补偿了一些。阿劭和皇孙同样都是我的学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绝非池中物。” 苏依听完后直勾勾的看着应劭,应劭虽然也看着她,眼睛里却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没有看任何东西,刚才说得也根本是跟他无关的人和事。苏依有些疑惑和失望,看来她本是以为应劭会说些什么,或者至少从他对知行所说的话的反应来看出些什么。苏依闭上眼叹了口气,最终无力道:“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作出决定了,先生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所以我想我有理由要求多一天的时间仔细考虑。” “小姐的要求本就很合理,何况还有责怪我的充足理由。”苏依没有当场拒绝已经让知行略微松了口气,“想来能拖延用的礼数和客套宁界的皇帝已经对我们洛淮的使节用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会开始这次的正题。我还是跟苏满说过的那句话,希望小姐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苏依起身离开,只是这次的身影颇有些萧瑟的意味。应劭嘴边有些发苦,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好,因为他实际上不可能真正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表面上都是备了起码的客气,这次是第一次的激烈利益冲突,就把人xìng表现的十足。不过应劭并不怪苏依,苏依是个女子,又是一国公主,应劭只是想象了一下自己喜欢的女子因为形势所逼处在苏依的位置上要跟另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子定亲,就知道了换作他在苏依的位置,恐怕会表现的更为愤懑和失态。文轩有些讪讪的,想找些话来说又觉得找不到,最后叹了口气,说起晚上宁界皇帝还安排有晚宴必须回去,预备明天跟宁界皇帝开始谈正事。 “宁界的皇帝当然希望尽量拖延下去,我们却拖不起。”知行点点头,“我送你过去,顺便跟杜将军他们商量一下谢元的事。” 见两人看向自己,应劭尽力掩饰心中的烦郁:“难得有些闲暇时间,我想多坐会。” 两人知道应劭现在难免有些心情不好,文轩拍拍他肩膀,跟着知行走了出去。两人离开后,应劭独自喝完自己那杯茶,一时间感到有些迷茫起来,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听得楼下传来了喧哗和喝彩声,便决定下去看看。应劭到得楼下时,只见一个说书先生正站在大堂的中间拿着把扇子抑扬顿挫的说着,原来这间酒楼所处的地带虽好,无奈却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所以生意算不上太好,特别是饭点以外的时间里不得不靠一点其他的东西来吸引人气,茶水钱收入都是小头,主要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同时在饭点时也不会因为内里冷清而更加没人肯来。 应劭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要了些花生茶水。说书先生说的正是当今宁界皇帝初登基时四皇子叛乱的故事,段中的主角当然是当今的皇帝,说他年幼之时就少年老成,用兵如神,无时无刻不是料敌先机,四皇子虽然手中掌有数倍于皇帝的兵力却总是处处吃瘪。这种段子一听就是添油加醋后的民间传说,这段传说中当今的宁界皇帝也有参与,想要当说书段子使用自然要艺术加工后拍一拍皇帝的马屁,不过段子中的情节却着实jīng彩。 那说书先生虽是早chūn季节还是把那手上的折扇摇来摇去颇有些大家风范,应劭本只是想排遣一下不太畅快的心情,渐渐的也入迷起来。宁界皇帝自然是主线,不过自古英雄好汉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没有其他有力配角的支撑,成不了戏,很快说书先生就讲到了那一段历史中的另一位明星将领兵部尚书叶腾,听到这里时应劭想起了花儿,凝神细听起来,想看看这类野史传说中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想必这段书也是坊间比较受欢迎的段子,说书先生说得多,所以节奏把握上炉火纯青,讲到叶腾的本部兵马跟四皇子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主力之间的拉锯开始陷入不利局面后不易为人所察觉的慢慢放慢了速度,让听书者中即便知道结果的都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想知道下面的情节。应劭听张豫思大致说起过这段,知道叶腾最终虽然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还是被四皇子所击溃,只是不知道后面如何,也有些心急火燎的想听那说书先生快些说出下面的内容。 只是那说书先生也知道听众的心里,把扇摇手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端起茶碗慢吞吞的海喝了一口,吊足胃口,才继续道:“叶腾英雄了得,本是我宁界不世出的威风之将,于此危难时刻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杀’,当下一马当先带着最后的残部向着叛军冲阵突围而去。说起来那阵势真是惊天动地,叶腾一身战袍几乎是弹指间就被敌人的鲜血染成了赤红sè。正所谓挡者披靡,叶腾一杆长枪连杀百余人,手下无一合之将。那四皇子眼见不妙,命弓箭手乱箭shè去。各位,那四皇子虽说屡战屡败,但到底是个枭雄,也蛊惑了不少宁界的好汉儿郎,此时调来围困叶腾者有近十万带甲。这一声令下是真正的万箭齐发,叶腾手下兵将见势不妙,纷纷挡在叶腾身周把他护得严严实实。叶腾也知道不能突破重围只有力战而亡的结局,手中银枪更是舞得有如龙翔九天,在四皇子叛军乌云压城般的包围中愣是冲出了一条血路。叶腾只顾向前冲杀,不意手中突然一轻,原来是那长枪终不堪重负从中断开,好在这时叶腾也已经冲出了四皇子最后一队兵将的包围。叶腾丢开断枪抬头看时,心中却是一凉啊。眼前是海边的悬崖绝壁,回头再看,更是万念俱空,你道如何,原来身后本跟随着他突围的众兄弟已是空无一人,有的只是漫天遍野的四皇子追兵。好一个叶腾,身临如此绝境,仍是心如止水不见丝毫慌张之sè,只见他轻抚坐下战马,长啸一声,就骑着马从那悬崖边跳了下去!这一跳却不知叶腾xìng命如何,又不知有何人会为叶腾报仇雪恨,yù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尚书海中遇仙缘,圣主......” 应劭还没来得及决定是不是要找那说书先生去问一问后面的事情,心中一动,向入口看去,赫然是脸sè不善的苏依在那里看着自己。应劭心头砰砰的跳起来,苏依第二次去而复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考虑有了结果,可无论是怎样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苏依脸罩寒霜,应劭却发现她掩饰着一些惊慌之sè,知道没法退缩,应劭尽量放平自己的心态。苏依直直的朝应劭走过来,没有说任何话,经过应劭身旁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向楼上走去,意思很明显是要应劭跟着。 楼上的包间在应劭出来的时候小二向他确定后已经是退掉,这时又有小二拦住苏依,显然之前楼上的包间并不是苏依定的。 苏依随手扔出一锭银子,用很低沉的声音道:“第二间包房,不要任何东西,别来打扰。” 这里是宁界的都城,实际上也距离皇宫算不得远,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乏行事诡秘的。只要没什么明显的犯法起事之意表现出来,这种酒馆茶楼也不可能一一去管,何况不定就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苏依给的钱足够定下三间包间之用,那小二接过后也不再多问。 进到原来那间房,苏依站在门口等应劭进去,然后关上门,回头见应劭没有坐下,眼中的怒意汹涌而出:“是你们吧!” 应劭看得出来苏依是竭尽全力压低着声音,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毫无头绪下只好回道:“什么?” 苏依闭上眼急促的呼吸几下:“直接点吧,陈知行不就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来才让你在这里等吗。除了刚才的条件以外还有什么附加的没有,我全都答应。” 苏依的话意思很明显,应劭想到可能是老师跟文轩又做了什么,但为免他为难没有告诉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依脸旁的肌肉微微动了几下,明显在咬牙压抑怒火:“上午就是你主谋的吧,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卑鄙的目的两次对我弟弟动手。放了他,你喜欢的话在这里也可以,或者任何你觉得合适的地方,在这之后你总该相信了吧。” 应劭没有完全听懂苏依的意思,虽然觉得老师和文轩应该不会这时候再去抓苏满但也不敢肯定:“我真的不知道苏满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相不相信你是要由老师决定的。” 苏依猛的向前跨出一步,瞪着应劭,应劭立即察觉到窗外远处有几股危险的气息笼罩着自己,知道苏依不是独身来的。不过以应劭现在的伤势并没有把握应付这种局面,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并且做好了准备苏依真的对自己不利的话以她为突破口,如果能快速的制住她再高声呼救的话,应该有撑到使馆里的人增援自己的机会。 苏依终还是缓了下来,慢慢走到桌边背对着应劭坐下:“我想你们再把苏满抓起来是因为陈先生觉得我不会接受你们的条件,坦白说之前我确实没法说服自己。不过我现在真的完全想通了,事实很残酷,我却必须接受,即便是面对陈先生一个人,我们也没有丝毫自保之力。就算不是你们,早晚也会被别人所吃掉,所以现在我求的只是我们姐弟的平安。我们烛成跟你们洛淮没有两样,女子婚前**都是奇耻大辱,如果这样你都信不过我的话,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应劭脑袋嗡的一声空白了一下,不过很快被一股无名火覆盖,转身面向房间的门,努力克制住自己一拳砸出去的冲动:“我知道,你是公主,看不起我,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我并不需要你看得起我。也许你不相信,那件事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是不愿意的,当然你可以当做这是我被你刚才的言语刺伤后为保护自己自尊的谎言。你的样貌很漂亮,不过这不代表我必须贪图,你身份很尊贵,这也不代表我必须仰慕。确实,我和你是天差地别,只是现在的形势下那件事容不得我拒绝。不过现在这些都并不重要了,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我会帮你救苏满,不管到底是谁抓走了他,这是对你那晚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和上午事情的补偿,即便抓他的是我的老师和文轩,不过我相信老师和文轩不会瞒着我这么做。至于老师说的那件事情,我也不妨也告诉你我心底的想法,这里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会到清远阁去一段时间,你们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想出解决的办法,完全可以当那个协议是骗除了我们以外所有人的谎话。即便这段时间你们还想不出办法,那也不要紧,我可以拖到你们想出稳妥的办法。我是个无名小卒,并不像文轩的皇孙身份,所以我因为什么原因被悔婚并不用太当什么一回事,只要提出的是你,相信也不会对你的名声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想怎么样都随便。” 愤怒之下应劭呼吸有些快,带动了已经好了大半的伤口,疼得连咳了几声,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想离背后那个人远一些。身后脚步声响起,应劭才打开门,苏依从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袖,虽然力气不大,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却触动他心中最软的地方,这也让他冷静下来,胸中怒火去了大半,但仍没有回头,只是停在门口。 “如果这次苏满的事真的跟你们没有关系的话,我很抱歉。”苏依的声音很轻,或许也有门打开后防止被外面的人听到的原因。 应劭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没想到苏依还是没有放手。 “你真的能帮我把苏满救回来的话,我很愿意接受陈先生的合作建议,只是希望刚才的话不要是你们的又一个局。”苏依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我们烛成的女子,全名除了父母以外都只有夫君才能知道,我现在说一遍,你要记清楚。” “不要说出来,这跟我无关,我不想你和我都一辈子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 察觉到苏依松开了手,应劭忍住胸口的痛楚,大步走了出去。 应劭回到使馆,知行果然还没有回来。想起文轩说过宁界皇帝晚上还安排有晚宴,应劭看看天sè决定先去找应该还呆在住处的文轩。文轩住的地方也有洛淮的守卫,应劭很顺利的见到了正准备出发去宁界皇宫的文轩。 应劭只说了苏满又被掳走的事情,略去了其他。文轩听后皱眉道:“虽说苏依怀疑得有道理,不过确实不是我们干的。” 两人正商议中,淮昱带着张豫思和丁平坐着马车从外面到了门口,满面笑容的向文轩拱手道:“还好赶得上跟皇孙同赴晚宴,两位在谈什么。” 文轩低声道:“看来许国尉的事情淮昱办的很顺利,正好豫思也在,把老师吩咐的事情现在就解决了,不然调动人手找苏满时会有麻烦。”没等应劭细问,文轩提声向淮昱道,“正有些事情难以决断,不如淮将军和豫思小姐一起参详一下如何?” 淮昱见文轩一直看着丁平,明白了他的意思,单独跟张豫思两个人走了过去。 文轩先开口道:“淮将军满面chūn风,看来这次许家一行应该是大有所得。” 淮昱看了看应劭:“哪里,多亏陈先生帮忙,总算有些收获。” 文轩看出淮昱现在不想在这个不方便的地方多说许家的事情,转过话题道:“其实老师带着我们在全尚书家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些举棋不定。” 淮昱眼神微动:“能让皇孙和陈先生为难的事情想必却有难解之处。” 文轩看了看张豫思,笑道:“大概情况相信淮将军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通知了,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想控制烛成的话,就必须要控制苏依苏满姐弟,其中又以苏依较为稳妥。知道淮将军在许家进展顺利,所以老师特意嘱咐我询问淮将军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知行先生思虑周到,对烛成的事既早已未雨绸缪,我现在又是心无旁骛,皇孙自行决断就是。”淮昱哈哈一笑。 “淮将军果然豁达。”文轩也是一笑。 淮昱道:“皇孙的老师算得准而已,除了佩服我也没有办法,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这就启程如何?” “多得淮将军照应,我们心底都是知道的,淮将军先请。”文轩回过头对应劭低声道,“老师现在该和杜将军在东门处。” 第二十九章 子扬挂角 - 洛淮 - dzpper () 算起来应劭这是第二次到云州的东门,不过之前那次是昏迷时被黄群和尹卓从城外带进来的。来到之前文轩所告知的东门接头地点时,应劭意外的发现知行和杜云归黄群都在里面。见到应劭知行显得有些惊讶,跟黄群和杜云归间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sè,才问起应劭的来意。有了文轩之前跟淮昱的谈话,应劭知道已经无须隐瞒,把苏满失踪的事情如实说了。 不等应劭说完,杜云归变sè向知行道:“看来应该不会有错了,我们立即动身去追。” 知行点头:“南门外的路我熟一些,东门这边就交给你了。” 杜云归答应一声,两人不等应劭再问便匆匆出门而去。 黄群见应劭有些愣愣的站在那里,笑道:“便宜你了,白捡个公主做老婆,我就没这么好命。放心吧,谢元的人分从东南两门偷偷的出城,我们正奇怪呢,他们还没走太久,陈先生和杜将军一定能把你的小舅子追回来。” “谢元?”应劭稍加思索,全孝直和周克明一方应该还没这么快知道自己这边跟苏依和苏满联系的事情,应该不会是他们,又不是自己这边下的手,按厉害关系来说掳走苏满的人确实只可能是谢元,而且头次他跟袁辟掳走苏满的时候是在苏满跟谢元的人见面后离开的路上,那时被谢元的人在暗处看到,从而得知自己这方跟苏依苏满的接触也说得通,于是接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群看出应劭伤口还有些不适,先让他坐下:“我这几天一直在许家附近活动,今天在一个高处远望许家的情况时刚好看到另外一边有一群人抬着一个箱子鬼鬼祟祟的进了一间屋子再没有出来。跟着就看到又有一些行踪诡秘的人追了过去,不过明显是跟丢了,分散开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之前那群人,后来追来的那些人似乎不想引起察觉,留下了几个人其他的都走了。我当时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两拨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我的脸周克明的人认识,所以也不敢过去,就只是让旁边几个一起的杜将军的手下在前面那群人进的屋子周围一定范围内散开,我想如果有地道的话应该不会太远,我自己继续留在那个高处观察。后来果然发现相隔有一段距离的两间屋子里都有一拨头戴罩帽的人出来后迅速离开,不过不知详情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让人跟上去,只是通知了那两拨人路线上我们固定观察点的人留意。之后不久我就接到杜将军的指令让我们找出谢元的人,所以我马上回来跟杜将军汇报那些人的情况。刚才你说苏满被掳,许家跟全家离的不算远,后来的那些人追过来的方向也正好是全家的方向,所以我们觉得抬着箱子被追的应该就是谢元的人,那箱子里装的是苏满也就仈jiǔ不离十了。好在那两拨人的特征都很好认,汇集回来的情报证明他们是分从东南两门出城了,你不用担心,他们应该走的不远,特别是东门的这一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很快杜将军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应劭点点头,舒缓一下骑马来的路上颠簸引起的心跳加快,想到杜云归和老师都是沉稳的人,追回苏满应该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转向黄群问道:“你又见过尹卓没有,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天除开在使馆的会议外我就一直呆在许家那边,见过的人比你还少。尹卓的腿伤并不重,只是恢复起来麻烦些,完全复原前也不可能做事,想来下次见到他时就会在活蹦乱跳了。”黄群似乎也想到了尹卓活蹦乱跳的样子即便他复原了也不可能见到,摇了摇头,“上次见到轻月小姐时我们三个人还都是一样,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定亲了,说起来还没有正式祝贺你呢,那个苏依到底什么样子。” “对她我知道的其实并不能算比你多,大致就跟孤身到东脊一个从没有听说过的国家去做驸马一个感觉吧,或者很多人会很羡慕。” 黄群是伶俐的人,烛成地处洛淮南方,远在卫国势力之外,虽有为卫南侯对烛成那个铁矿开拓门路的想法,现在听应劭这么说也知道并不是合适的时机,若无其事的转开话题:“能羡慕的也都是羡慕不来的,比如我,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将来就算想在洛淮娶个公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要换在哪个蛮横自大的人在你的位置,将来肯定能有个外号,比方如果外放到你老家新安做官,就会叫新安一霸,又或者是镇新安什么的。” 应劭不是不知道黄群现在的心思,不过黄群的好处就是你明知道他做事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有目的,在为自己一方的利益考虑,但却很难去责怪他,因为他一般不会以损害你的利益为前提,而且非常能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应劭听着他的玩笑话也笑道:“借你吉言,真有那种时候你一定要来,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打出我的匪号,你吃饭肯定不用给钱。” “那就多谢了。” 两人正闲话间,突然有一名杜云归的手下进来,见只有两人在,问起杜云归的下落。 黄群跟杜云归的人比较熟,站起来答道:“杜将军出城办事去了,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这位应兄弟有伤在身还望这位大哥不要怪他无礼,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转达吗。” 那人明显知道黄群的身份,冲坐着的应劭笑了笑,答道:“黄兄弟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国尉府那边的兄弟发现似乎有一些人在秘密搜寻些什么,具体情况不是太清楚,不过看起来他们在找的应该是什么人。” 黄群回头看了看应劭,向那名手下追问道:“他们的重点是不是在国尉府和全孝直的尚书府之间那块?” 那名手下迟疑的道:“这倒不清楚了,那名兄弟也只是在盯梢的地方附近小解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有几个人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谈话。他只听到了几句好像是有人说还没找到人,之后那些人就都离开了,看起来身手都不弱。” “谢谢这位大哥,我一定会在杜将军回来后的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是?” “不足挂齿,我还有任务,就先行告辞了。”那人转身便即离开。 “那些人在找的难道也是苏满,可他们会是什么人。”黄群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 “最有可能的还是全孝直,但我觉得苏依目前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把苏满被掳走的事情告诉他们。”应劭陷入了思索中。 “不对,有一个人更有可能,我们一直忽略了的一个人,云州城内现在最有实力的人还一直都没有动过。”黄群猛的抬起头看向应劭,缓缓道,“如果我那时看到的真的是掳走苏满的人而且是谢元的人,那么追他们的是什么人。那些人如果是全府的人,他们没必要怕引起注意,苏满被劫他们当时理应闹出更大的动静才对。” “你是说,宁界的皇帝?”应劭迟疑道。 “不错,要搜索那一带很是需要一些人手,在那里我们的点也不少,可居然只是无意中碰巧才发现了这件事,现在云州城内也只有他们的皇帝才有能力隐蔽得这么好。我想应该是你最近和苏依苏满的接触过多引起了宁界皇帝的注意,所以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黄群皱起眉头,宁界的皇帝也有理由把事情控制住,因为他要防我们,而且云州毕竟是宁界的都城,他当然有信心在能够在暗中达到目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以宁界皇帝手中的实力,就算他不想声张这件事,怎么会让谢元手下目标那么明显的两拨人逃出城去。” “原来苏满还没有出城!”应劭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有道理,当时那两拨人离开,我们想当然的就认为他们另有妙法或者用xìng命威胁着苏满跟他们一起走了。而且目标那么明显,就是想要把所有知情人的注意力都引开,再把苏满运走。”黄群看向云州皇宫的方向,“宁界的皇帝居然当时就能看穿谢元手下的计谋,再将计为之,骗过了我们所有人,想来他也对城门的守卫下过机密的命令。” “应该是这样,我猜谢元的人因为掳走苏满时惊动了云州城里的卫队,情急之下使了这招声东击西。”应劭站了起来,“当时你说追过去的那群人留下了一些守在附近没有离开,这样的话谢元的人应该暂时没有机会带苏满走,也就是说苏满现在最有可能还在那三间屋子或者下面的地道里。我们必须要赶紧,宁界的皇帝既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他必然另有所图,绝不会是救回苏满后就送回全孝直那里那么简单。” 黄群也一惊:“陈先生和杜将军去了城外一时半会回不来,淮将军还在宫中赴宴,我们也势必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抢人。就算只是单独面对谢元的人,他们的人又已经离开了不少,以少数jīng锐的实力对比我们这边现在恐怕还是没什么胜算。” 应劭在门口停住,扶住门框想了想,坚定的道:“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谢元的人把苏满藏在哪里,如果要拖延的话宁界皇帝的人迟早会找到那里,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我有办法,虽然要冒些险,不过不需要什么人手,有你在外面接应我就够了。” 黄群愣了愣,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不过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不行,我让其他人接应我们。” 两人来到位于全府到国尉府之间的一段路上,下了马车,让同来的两名杜云归手下在原地等待,步行前进。表面来看附近一些都很平静,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但应劭逐渐开始恢复的灵敏感官已经察觉到一些微弱的不安。这一带是繁华地带,虽说没有夜市以致出现“下石”,但也热闹非凡,两人装作轻松谈笑间,已经到了黄群之前见到的其中一拨带着罩帽的人出来的屋子前。这是应劭的主意,而黄群本是想去那些人进去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有灯火,应劭看了看黄群,得到一个确定的眼神后走上前去敲门,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门口,微笑中带着些诧异的看着应劭和黄群。这张脸上带着些诗书之气,主人看来是一个很有修养的青年,比应劭和黄群稍大着几岁,看起来并没有为两名不速之客夜间的打扰所恼怒。 应劭见青年要开口,先一步把一只脚跨进门内:“我想我们没有敲错门,谢元谢盟主是住在这里吧。” 那青年出人意料的只是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便将两人让了进去,关门说了声请坐后还给两人沏上了热茶。 “怎么称呼?”对方没有一丝慌张之意,应劭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从名字开始。 “楚子扬,楚国人。”青年说话的时候光滑的脸部皮肤上如同泛起波纹,当说完的时候又回复原状。 “洛淮使者,应劭,黄群。”应劭指了指黄群,“我们是来接回苏满的,他在你们这里作客这么久,现在也该回去了。” 楚子扬微笑着饶有兴致的打量两人:“来云州前我确实没听过你们的名字,不过听说宣若镜都在你们手下吃了大亏。以两位的年纪,我想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足够让我说一声久仰了。” “映秋湖畔楚若传下的楚国闻名已久,阁下不是宗川国的人,莫非不是为谢元办事的?”黄群适时插口道。 “谢盟主是东脊的盟主。”楚子扬的回答似是而非。 “我们能找到这里,相信不用多做解释楚兄也会相信现在宁界皇帝的人正在附近秘密搜寻苏满的行踪。”应劭见黄群也碰了软钉子,感觉这个楚子扬就像柳条一样,软拉硬拽都不起作用。 楚子扬仍是微笑着点头,似乎这件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阁下莫非是对应付宁界皇帝和我们都胸有成竹,所以毫无兴趣?”黄群忍不住道。 “当然不是,两位现在尽占上风,对我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却对两位怎么找到这里都一无所知,除了等两位开出条件以外还能做什么呢?”楚子扬的语气带着些无辜,但应劭和黄群却只觉得占尽上风的是他。 “我们只是想要苏满,他不在你们手里以后,宁界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再找你们。”应劭竟然觉得说出这话时心里有些虚的感觉。 “当然可以。”楚子扬很爽快的答应,然后平视着两人,“只要条件合适。” “你想要什么条件?” “听你说话中气有些不足,是有伤在身吧。我打探到的消息当时你们以三敌一还是侥幸才胜了宣若镜。可能初次见面你们对我没什么了解,不过我认为我现在对付你们两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你们不觉得应该开出些诱人的条件来动摇我的斗志吗?”楚子扬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你们的目的无非是烛成的铁矿,我可以承诺以市价的一半每年给你们两成的产量。”见楚子扬仍在整理衣袖不为所动,应劭抿了抿嘴,“烛成也要留到两至三成的产量自用,再扣去一些零散的,这已经是极限。既然今天苏满的事情已经被我们发现,就算你有办法带走苏满,我们洛淮已经跟苏依苏满达成了盟约,除非你们想要跟洛淮正面为敌。” “零散主要是想预留给宁界的吧,这么美味的肥肉又是这种时候他们要不咬上一口那除非脑子里全长了肥肉。现在的情况下两成也很公平,虽说我跟谢盟主回去再细分的时候会有些麻烦。”楚子扬终于再次抬起眼,“可是,就凭你们两怎么让我相信?” “我知道你这里应该有地道,苏满就在下面,你把他带出来,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相信。如果我们要强抢,首先不是你的对手,其次你只需要大喊引起外面宁界皇帝的人的注意就可以了。”应劭抿紧嘴,大喊引起注意鱼死网破这本是他准备用来威胁对方的办法,现在居然无奈的提出让对方来威胁自己了。 楚子扬点点头,在旁边一根木柱上有节奏的弹了几下,不一会,内间传来一些声音,紧接着被捆住而且蒙着双眼塞住嘴的苏满被一名大汉带了出来。楚子扬示意大汉摘掉苏满蒙眼的黑布,然后又指指应劭,对苏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让大汉拿出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 苏满怒视着应劭,可迫于身旁大汉顶在自己腰间匕首的威胁不敢出声。应劭有些无奈,看这样子苏满现在必然是把被绑的仇又算到了自己头上,他也懒得解释,见书桌上有纸笔,拿过来,想了想,递给楚子扬:“阁下看起来是个风雅之人,想必字比我写得好。” 楚子扬摇头笑了笑,也不客气,笔走如飞中写了两张同样的约定,应劭拿过看时,只见大意是洛淮作公证烛成答应每年铁矿产量的两成以市价的一半卖给东脊的宗川和楚两国云云,当然字面上颇多外交词汇美化。 应劭见没有问题,就拿到苏满面前,考虑片刻后道:“跟你姐姐商量好的,两成铁矿换你的zì yóu,还有他们东脊对你们的支持。” 苏满看了看两张约定,又看了看应劭和楚子扬,一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压低声音道:“反正现在也不是我的。” 应劭把约定拿到楚子扬面前,犹豫了一会,在两张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也按上手印递了过去。见楚子扬接过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应劭看了看苏满,道:“将来我会跟苏依成亲,所以我想我的名字可以同时代表洛淮和烛成。” 苏满本来撇着嘴站在那里,闻声冲着应劭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楚子扬看看尴尬的应劭,又看看脸上青白不定的苏满,哈哈一笑加上自己的名字和手印,递回一张给应劭:“应兄弟不必再说,楚某已经相信你了。” 应劭轻轻叹口气:“既然如此,希望楚兄多帮我们一个忙。现在想带苏满出去不容易,还需要你们引开宁界皇帝的人,你们分从地道另两个出口的屋子离开,我想争取到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把苏满带回洛淮使馆。” “应兄弟不容易,楚某怎么都要帮这个忙。”楚子扬拍拍应劭的肩膀,又看了看苏满,“喝喜酒的时候,千万要记得送张帖子到楚国来,虽说楚某人不定能到,红包是肯定不会少的。” 当下楚子扬不再理会其他,跟那名大汉一起进到内间,一阵地板开合声后不再有动静。应劭有些不自在,看了看黄群,黄群会意,点点头表示待会会看好苏满,应劭这才转过身去背对苏满。等了一会,遥遥听得远处传来上房揭瓦之声,应劭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至少暂时可以避开面对着苏满的尴尬,赶紧带头走了出去。 应劭知道楚子扬愿意帮忙引开宁界皇帝的人的原因是他们目前已经跟宁界没有了利益冲突,即便被拦截下来只要表明身份宁界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随之而来的是楚子扬肯定也不会保守苏满落到自己这方手里的秘密,宁界皇帝的人很快就会掉头追来。在出门后的前一段距离保持着不引人注意的正常速度后,应劭算算时间楚子扬应该已经被拦下,招呼黄群一声,强忍住左肩处的不适发足狂奔上了马车。等黄群几乎是拎着苏满也上到马车上后,那两名驾车者也已经看出事态紧急,在应劭刚说出一句“回使馆”后立即扬鞭策马向使馆而去。 洛淮使馆的马车所选都是良驹,这次应劭出来时又特地多加了一匹马,但马车上五个人的重量仍让应劭觉得延缓了行进的速度。耳听得车厢后方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他看了看虽然被黄群捂住嘴但仍挣扎不休的苏满,向黄群做了个手势。黄群会意,在苏满惊恐的眼神中一个手刀斩在他的后颈把他打晕了过去。 打晕苏满后黄群也终于稍微能闲了些,他马上也注意到了马车的重量问题。眉头微皱,黄群脱下苏满的外套,想了想,又一脚踩破车厢中的座椅,捡起些破碎的木料和布料包在苏满的外套中做成一个蜷缩着的人的模样,钻出车外跟两名驾车者说了几句。那两名驾车者答应一声,抱住苏满外套包裹着的假人分从左右两边跳下车,留下马车给黄群驾驶。 这一招不仅减轻了马车的重量,而且也逼迫得后面的追兵不得不分出了一些人去追那两人。由于楚子扬的帮忙,应劭和黄群占据了时间上的优势,加上事起突然又几乎是一条直路,身后的追赶者根本来不及调集人手堵截,只能在身后一点点追赶。不过他们毕竟都是一人一马,速度要快过马车,虽然洛淮使馆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但身后的追兵也已经快要赶上。 使馆的正门朝向南方,而应劭和黄群的马车现在是从使馆背后的东方靠近,想要绕到正门必然还要拐两个弯,马车这种时候就远不如马匹迅捷,应劭从车窗回头看看距离知道肯定会在进使馆前被追上,一咬牙,也出到车厢外。 以洛淮的地位,在宁界的使馆为了安全原因是dú lì的划出了一块地方。马车后的追赶者只见前面的马车舍近求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左拐然后再右拐到使馆的正门,而是直直的沿着使馆的后墙驶了过去,看起来是选择了绕远路从使馆的另一面连续两个左拐再到使馆的正门口,忙分出部分人马左拐,其他的人马继续追赶马车,务必要把马车在进使馆门之前拦下来。 跟着马车追赶的人手在马车从使馆的另一边左拐之后很快也跟着左拐了进去,经过这一下减速他们成功在马车再次左拐前追到了马车的两翼。驾车的应劭也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慢慢的将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下来,最终停在离使馆正门几丈远处。而追赶者早看到自己绕堵的同伴已经隔在了马车和使馆正门之间,这种情形下见马车开始减速也就没有强行阻止。使馆正门处的几名守卫看到门口突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围住应劭的马车,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个赶紧进去汇报,而另外的人也在应劭的眼sè下留在了原地。 应劭很平静的走下车,舒缓了一下左肩处伤口轻微撕裂的痛楚,抬头看向围住自己那群人中的年轻领头者:“不知道各位是什么人,在我洛淮使馆前围堵使馆马车意yù何为?” 领头者俊朗的面容挂上谦和的微笑,领先下马一拱手:“在下宁界刑部侍郎许其言,未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是洛淮皇孙的侍卫应劭,不知许侍郎为何拦截我为洛淮皇孙办事的马车?” “云州城里有名贼子屡屡作案,在下身负抓捕之责。适才见那名贼子偷上了应兄弟的马车,心急洛淮友人安危之下这才无礼冒犯,还望莫怪。”许其言锐利的眼神紧盯住应劭,“如果应兄弟不反对的话,我们要彻底检查一下你的马车,以防贼子有不轨之心。” 应劭点点头:“许侍郎职责所在,在下理当配合,何况还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只是洛淮皇孙还吩咐了我有要事要办,希望不要耽误太久。” 这时又有几名骑士赶来,下马后对着许其言摇了摇头,然后死死的盯住应劭身后的马车。应劭知道那应该是负责检查楚子扬密处地道和追赶那两名引开部分追兵的洛淮护卫的人,向许其言报告他们那边没有苏满的下落。 许其言看着应劭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起来,回头看了看洛淮使馆的正门,见不但没有人出来,甚至连原本的那几名护卫都不再看这边,心下更是疑惑。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马车和旁边的使馆,突然失笑一声,脸上却有些懊丧,示意手下去检查马车。 第三十章 帷幄千里 - 洛淮 - dzpper () “有人跟我说过,锁不要用太好的,因为锁这种东西,往往锁住的都是上锁的人。真正想要不请自入的,对锁绝对比你有办法的多。”许其言见手下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看来,洛淮使馆深明其中道理。” 许其言的眼神反复打量着马车顶和洛淮使馆的围墙高度,应劭知道他看出自己已经让黄群把苏满带进了使馆中。使馆的围墙并不是太高,寻常人站在马车顶上后就已经能跟围墙的高度近乎持平,黄群利用马车离开追赶者视野的那一点时间把一个身量并不重的苏满扔过去后自己再跳进去是很轻松的事情。 “许大人检查完了吗。”应劭见许其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强行进使馆,毕竟心里没底。 “当然,应兄弟好手段。”许其言仍是满脸笑容,“检查只是例行公事还望不要介怀,许某还从未到洛淮使馆拜访过,今rì既然有缘已经到了门口,岂可过门不入。就有劳应兄弟引路,我想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许其言并不肯放弃,应劭拿不住他一旦进了使馆会做到什么程度,这里毕竟是云州,许其言真的彻底搜查的话应劭相信即使有地道也是藏不住苏满的,带上了一些提醒的语气:“许侍郎没有公务的话,我想是不是该提前知会一声后下次再拜会会比较好,毕竟使馆代表着洛淮。” “应兄弟说得有理,如今形势下,如果许某贸然闯进贵国使馆沾上什么麻烦又毫无收获非常不智。只是相信洛淮也是礼仪之邦,许某已经到了门口,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归。见大国使节当然要合乎规矩,许某这就整理仪容,应兄弟就请先进去帮我知会一声如何。”向手下做了个手势,许其言的人手立即散开到周围,还有些人在僻处以耳贴地监听地底的动静,他自己则真的开始检查服饰,摆明立即就要进去。 许其言做足了姿态和礼节,应劭知道软硬上都已经阻止不了他进使馆了:“既然如此请许侍郎稍候,我先帮贵客通传一声。” “那就多谢应兄弟了。”许其言嘴上说着,却已经转身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向使馆门口而去,“许某只是区区一名侍郎,倒不用迎接,自己随着应兄弟进去就行。” 应劭心下无措,这么久还没见使馆的人有什么动静,看来是连迟仪都还没有回来。那就不要说阻挡,连一个可以够分量拖延住许其言的人都没有,赶紧加快几步到许其言前面,跟使馆门口的护卫做了个尽量拖延的眼sè后匆匆向里跑去。一名护卫显然是黄群所安排的,等应劭进门后立即上前告诉他黄群已经把苏满藏了起来,但使馆里现在没有能够做主的人。应劭也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救星,只得把现在许其言马上进来的实情简单跟那护卫说了,让他去告诉黄群,同时找人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迟仪或者暗下通知现在皇宫里赴宴的文轩或者淮昱,并且设法在杜云归和知行回来后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这里的事情。 那名护卫刚走开,许其言已经到了应劭背后,脸上虽仍是满溢着笑容,语气却十分坚定:“不知使馆里现在有哪位负责的人在,希望不会嫌许某冒昧。” 应劭见许其言居然只是一个人进来,心下刚觉得稍定,以为他多少还对搜查使馆有着些顾忌,等听完他的话才明白过来,许其言只是想先试探使馆里有些什么人在,再决定以什么样的手段和形势进行搜查。应劭相信自己如果说出使馆里现在并没有任何有分量的人在,许其言甚至会直接传令他所有的手下进来逐尺逐寸的挖出苏满。 “还请稍坐片刻,我现在就去请迟使节长过来见贵客。”杜云归其实并不方便在云州公开露面,许其言肯定也知道文轩跟淮昱在宫中赴宴,无奈之下应劭只能是拖得片刻也好,希望有奇迹发生,老师或者迟仪及时赶回,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这可能xìng近乎为零。 许其言没能察觉出应劭说的是假话,闻言稍稍迟疑后点头道:“有劳,那我就在外院恭洛淮使节长。”随后也不等应劭再有表示,径自向使馆西面的围墙处走去,显然是想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确定苏满藏在什么地方。 应劭也不敢走远,就进到客厅内偷偷监视着许其言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在西墙那边似乎很快就发现了什么,但是接着的搜索却并没有成功,又走了两圈后终于放弃,四周看了看,见应劭还没有回去,眯起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应劭知道许其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在拖延时间,正无法可想下,却听得黄群的声音响起:“这位一定是许其言许大人了,光临洛淮使馆,蓬荜生辉。” 许其言疑惑的道:“阁下是?” “在下黄群,不过洛淮的无名之辈,只是对宁界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许大人大名久仰,今rì幸得一会。”黄群走进藏身客厅内的应劭视野内,“说起来今天也巧了,全尚书家的苏公子和许大人居然同时起兴来我洛淮使馆。” “哦?苏公子也在。”许其言的声音明显起了变化。 “是啊,苏公子难得闲逸,慕皇孙老师陈知行先生之名前来相见。可惜陈先生外出未归,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难得云州城内这次聚集了不少洛淮人物,许某也有见识英雄的想法。皇孙和淮昱将军现在由圣上招待许某无份参与,所以路过贵使馆期望能得睹其他英豪丰采,不知除陈先生外迟使节长和其他人都在吗?” 应劭听出许其言在黄群说出苏满在使馆内后,准备确认使馆内情况后就下令动手了,赶紧走了出去,远向黄群招呼道:“黄群,见到迟使节长了吗,许侍郎想要拜会使节长。” “使节长该快回来了,好像是因为最近云州城内不太安宁所以去跟城守交涉使馆的安全问题,之前还特意交代过要严密防范任何可能的危险。”随着黄群的说话,袁辟带着使馆内几乎所有的守卫手持武器走了出来,隐隐对单身入内的许其言形成包围之势,同时屋顶上有不少攀爬之声响起,可想而知是弓箭手在占据有利地形。 许其言留在门外的手下见他被围,一阵sāo动就要跟使馆门口拦阻的护卫发生冲突,他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不要妄动,意味深长的看着黄群,丝毫未见紧张之sè:“巧了,许某正是受我圣上之命专责贵国使团来访期间的安全问题。坦白说,这里是云州城,恐怕还没有人敢在城内任何地方撒野。” 应劭见双方都丝毫不让,上前道:“黄群也只是听许大人说在附近追捕贼子,所以调集人手看许大人是否需要协助而已。使节长凑巧未归,不知许大人现在有什么打算?” 许其言环顾着黄群带出来的护卫沉默不语,显是在计算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黄群知道虽说洛淮使馆护卫也不少,但毕竟也只能是起到有限的威慑之用,于是把难题交给对面:“许大人既然难得到访,不嫌弃的话不如先跟苏公子见一面,再决定是不是要一起留下来等敝国使节长回来如何。敝处虽说寒俭,倒也还有些新鲜茶水可供许大人品茗。” 许其言又看了看应劭和黄群,洒然笑道:“如此就叨扰了,请黄兄弟引路。” 应劭心下有些惴惴的陪在许其言和黄群身旁,不知道黄群是想做什么,偷偷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却只得到黄群一个放心的回复,有许其言在旁应劭也不方便单独叫住黄群,只得做好随机应变的打算。使馆的书房内,脸sè有些苍白的苏满坐在一把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进来的三个人却都看得出他只是在尽力保持着平和的表情,而且心思也并不在手中的书上。见到许其言进来,苏满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见到苏满的样子,许其言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出乎应劭意料之外的只是跟苏满寒暄几句后就以想到别处看看为由离开了书房。应劭和黄群跟在许其言身后一步之处又回到了使馆大门不远处的客厅前,见许其言停住脚步,便也停下。 “你们确实给我出了个大难题。”许其言向大门外自己的手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那也是因为许大人过于忠于职守,我们无奈之下只能被动应对。”黄群心内其实很是有一些紧张。 “楚子扬为什么肯把苏满交给你们。”许其言突然压低了声音。 应劭不知道楚子扬那边泄露了多少情况,谨慎道:“似乎许大人应该能猜到大部分的内情,并没有需要我们回答的必要,至于不能猜到的那些,我们也不好回答。” 许其言脸上yīn晴数变,失笑一声:“我有种你已经回答了我问题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说。职责所限,我不会就此离开,但苏满终究跟我算是相识,我也并没有把他带走的稳妥之法,所以想听听两位的意见,我现在该怎么做。” 许其言这是又把难题丢回了应劭和黄群手上,应劭看了看黄群,开口道:“许大人在宁界身居要位,自然明白当前形势微妙之处,头等大事并不在此。许大人已经见到了苏满,他自然不可能再无缘无故的飞出云州城去。如许大人所言云州城内最近并不安宁,使馆也需要人保护,不如许大人派出一些信得过的人手驻扎到使馆帮助加强安全防卫,这样许大人和我们都可以放心得多。” “我们挡住许大人的把握跟许大人带走人的把握是一样的,其实大家根本没有鱼死网破的必要,各退一步也没什么不好。”黄群看了看门外许其言的手下。 “似乎也只有这个折中的办法了。”许其言考虑后点点头,“我比两位最多只大上两三岁,不要总叫我许大人。至少在我们必须敌对之前,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许兄好了。“ 应劭和黄群赶紧谦让,不过也并没有真的叫许兄。许其言走出使馆门外,吩咐了三名手下留在使馆内,再对他们秘密嘱咐一番,才告辞离去。 许其言留下的手下自有袁辟妥善安排,应劭擦了擦头上冷汗:“这次真的很危险,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许其言下令强攻使馆,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黄群注视着许其言一行远去的背影,也长长出了口气,换上轻松的神情:“大家兄弟,他抢你小舅子这怎么能忍。其实苏满进到使馆,我们就赢了一半,剩下的只是要苏满老实配合不向他求救和给许其言一个台阶下。其实苏满真的求救许其言也未必会跟我们冲突,袭击洛淮使馆绝不是小事,我们又表现出宁为玉碎的姿态,除非有三尉以上的人在场,否则以他刑部侍郎的地位,跟我们一样是要考虑后果的,而且他还几乎不可能把苏满活着带走。” 应劭缓和几下呼吸,奇道:“苏满怎么会那么听话的?” 黄群从衣服中掏出一个袋子扔给应劭:“尝尝,我昨天买的糖豆,跟苏满说是只有我有解药的毒丸,我不给解药的话他走出使馆的门不出一炷香就会全身溃烂而死。那小子看来是一直有人照顾下常年娇生惯养,没见过多少市面,这居然也信。对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他,别让他真以为会毒发闹起来才好。” 应劭笑笑,抓出一颗糖豆扔进嘴里,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是不错,正也要回使馆内去,突然发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看去时,苏依正站在对街。这时是戌时,之前跟苏依用作联络地点的那家酒楼应该已经关门,街上颇有些寒意,应劭用下巴点了点身后的使馆,见苏依脸有犹豫之sè,抿了抿嘴,跟门口的守卫招呼了一声,独自向里走去。 苏依走进客厅时脸罩寒霜,不过掩盖不住担忧之sè,应劭想到其实对方虽然出身高贵,但也因此对比目前的处境落差更大,心里一软,也不再恼怒于对方对自己的轻视:“苏满已经找回来了,不过我想他最好是不要离开这里。宁界不说,周克明的人和全孝直现在也一定在找苏满和你,使馆内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想见见苏满。”苏依过了很久才开口。 “当然可以,他并不是被囚禁。不过我还有些事情想先跟你商量。”应劭顿了顿,垂下头不去看苏依的表情,把手拢在茶杯上,感受茶水的温暖,“首先是我和你之间的那件事情,我说过的话并不是骗你的,但我目前确实没有想到该怎么做。如果你想到办法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只要不违背文轩和洛淮已得的利益,不用考虑我。” “既然你没有意见,我想我们下面的谈话应该可以比较顺利的进行下去。”应劭没有抬头,所以也不知道苏依是什么反应,见她仍然不说话,继续道,“经过东脊的人掳走苏满这件事,我想不但你们的身份已经泄露,全孝直也应该猜到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所以我想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使馆毕竟算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现在求的只是苏满的平安,其他都并不重要。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反对你对苏满的安排,而且我虽然不会留在这里,但也绝不会给我们的协议带来麻烦。” “你看来有周密的安排,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应劭换作手背靠在茶杯上,“你们在全孝直那里据说已经有一年多了,但看起来似乎宁界的皇帝之前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这次不知道全孝直能不能解释这件事情。” “我不知道,现在也什么都不想去想,我真的很累。” 应劭抬起头,发现苏依跟自己一样低着头看着桌面,双眼完全不像之前见面时那么有神。正好这时黄群出现在客厅门口,应劭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过去跟黄群悄声说了苏依的身份,以自己伤势未愈需要休息为由拜托他带苏依去见苏满。黄群点头答应后,应劭想了想,回头对苏依说了句一切小心,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后应劭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于是躺到床上,尽量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恍惚间,黄群带着知行进到应劭的房间,但应劭心下烦郁,于是装作没有察觉,两人也没有叫醒他。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应劭发现房间桌上的茶杯下压着一封封好口的信,封口向着床的方向,显然是给他的。应劭一时想不到谁会给自己写信,便也不多想,轻轻撕开。信封内只有一张折叠了一次的不大的信纸,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棠古扬娜玉儿,苏里米兰萨依,兰昔耶朵拉”,其中“苏”和“依”两个字下面都着重加了印记。应劭有些发愣愣,待明白过来想要不看时却已经看过,想了想,将信纸烧毁,往客厅而去。 到使馆客厅时见到的人除了黄群和知行以外居然还有苏满,却没有见到昨天许其言留下的那三个人,想来是得过许其言的吩咐不要影响使馆的正常运作,只要保证苏满仍然留在使馆内就行。知行向黄群使了个眼sè,黄群会意的看向苏满,让他跟自己出去,苏满刚摆上一脸不愿,黄群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个跟昨天给应劭的一样的糖豆袋子,苏满脸sè剧变下老老实实的便跟他出去了。 “看来对付这种带点泼皮xìng格的还是黄群比较有办法。”知行笑意盈盈的看着黄群和苏满离开的背影。 “对不起老师,昨天我实在太冒险和冲动了。”应劭没有动面前的早点。 “昨天你确实没有顾及后果,不过这也难说对错,否则现在苏满可能已经在宁界皇帝的手中。真的说起来,还是当时我没有冷静下来考虑的缘故,否则也不会中那个楚子扬的计谋。”知行指了指桌上的早点示意应劭边吃边说,“苏依说过会有办法让我们相信她的诚意,我想是在昨天那封信里,因为她特别关照过里面的内容只有你能知道,所以我跟黄群没有拆过。” “里面是一个名字,据苏依的说法烛成女子的全名只有父母和夫君可以知道。” “确实听说过这种风俗,既然苏满已经在我们手里,相信苏依应该也不会在这上面骗我们。对苏满我和杜将军已经有周密的安排,虽然许其言的人还留在使馆里,不过不放松jǐng惕的前提下烛成的事情我们暂时还是可以缓一缓了。”知行眉间的忧sè却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我想为了保持对我们的强势,宁界的皇帝除了暗中的动作外明面上暂时不会处理全孝直隐瞒苏依苏满姐弟身份的事情。老实说,勾结邻国叛贼和蓄意暗藏他国皇储,无一不是有谋反之心的罪证,所以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全孝直肯定会倒台,至于会到什么程度,倒是很难说,只有等我们和宁界的事情完了以后才能知道了。” “老师,我不太懂。根据我们现在所知,如果全孝直倒台的话,不说他的靠山,至少兵部尚书胡侯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这对宁界政坛的触动是不是会过大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三尉的势力从开国就制约着宁界的皇帝,我想每一代的宁界君主都会有摆脱这种束缚的想法,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罢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以宁界皇帝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放过,不过这次机会同时也有不少不安定的成分,他肯定还需要一切小心。”知行看着应劭,有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因为我突然发现,即便在千里之外的云州,这里的一切最终还是我们的皇帝跟宁界皇帝间的较量。昨晚大概子时的时候,夜行丽裳带来了我们皇帝最新的指示。” “夜行丽裳?”应劭重复了一遍。 “不错,宿将星中唯一的女xìng,虽然在宿将星中实力算不得出类拔萃,不过因为夜间行动时的优异表现和身为女xìng,成为我们皇室眷属贴身护卫首选的夜行丽裳,吕良玉。早在我们路过宜郡时张豫思的爹就向昆定发回了我们的消息,之后吕良玉奉命秘密出昆定西行,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致现在才到。她这次来云州前在洛淮和宁界的边境一带又接到了我们皇帝最新要带给我们的飞鸟传书,快马加鞭赶到后现在负责文轩的贴身护卫之职。” “圣,皇帝离那么远消息传达不便的情况下也能知道我们这边最新发生的事情吗。”应劭发现了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然不能,按时间推断,我们的皇帝现在对云州这边的情报的了解大概也就是能收到几天以前使团将入云州时那一两天杜云归发回去的报告。发出吕良玉所带那道指示时的皇帝知道的更少,可能最多也就是到卫南卫北之战的结果。”知行手指敲击着桌面,“所以我才说这次最终还是宁界和洛淮两国皇帝间的较量,我们的皇帝就算是在这样的千里之外,也能预测到云州的发展。他的指示很简单但直切要害,‘必有三尉六部与贼勾结,但宁界皇帝定先隐忍不发,无须过多在意此事,其目标只在两国交界之地,尔等酌为。’” “这样一个聪慧的皇帝,却为什么之前会被周克明所蔽。”应劭想起往事,眼中愤恨之外还有不少悲伤之sè。 “能骗到你的都是你相信的人,我们的皇帝也是现在把周克明当做一个敌人去思考才能重新看清一切。虽然我并不是在为我们的皇帝说好话,但如果是我或者文轩骗你的话,你现在能看穿吗?”知行将目光看向客厅外,掩藏起自己的思绪。 应劭想起老师的父亲那天晚上也并没有幸免,不再提起这个话题:“那我们一直以来对比宣若镜他们岂不早就已是稳cāo胜券,唯一不确定的只是宁界皇帝的要价?” “并不能这样说,宁界的皇帝即便是真的想动手,三尉六部也不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所以现在三尉六部在宁界朝廷的投票权力仍然存在。何况宁界的皇帝还有选择,他并不是一定要从我们手中才能拿到那块土地,接纳周克明,以长羽弓手拖住洛西营,不管周克明是否能成功,他照样有很好的机会从洛西营手里夺走那块土地。而且到时无论获胜的是我们的皇帝还是周克明,双方火拼元气大伤下肯定都无力再向宁界开战,宁界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巩固他们在那块土地上的统治。” “那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应劭突然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第三十一章 远图近忧 - 洛淮 - dzpper () “今晚淮昱和文轩会带回宁界皇帝的初次要价,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全部的那块土地。虽然我们皇帝的指令是酌情考虑,而且我们现在掌握了烛成,可那块土地仍然是不能轻易全部交给宁界的,这不仅关系到洛西营和宁界以后的实力对比,而且也会对文轩的未来产生影响。” “老师你之前一直说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我,所以我对整体局势的了解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才能连贯起来。现在的话,我可以知道了吗?” “如果抛开宣若镜和宁界跟周克明勾结的人,其实那块土地才是我们这次的核心,一切都围绕着它。我先说大和公的方面,那块土地的富庶不用多说,面积也在洛西营现在所领辖地中占了三成左右,一旦全部让出,洛西营的实力在今后必然会有一个明显的下滑。此消彼长下以后与宁界一旦再有争端,即便有卫国的支持也会处于下风,所以我们必须寸土必争,这是一个长远的战略问题。”知行小心看了看周围,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在知道淮昱的任务时,我就已经知道我们的皇帝必然给了他一些足以打动宁界皇帝的筹码。虽然当时加入淮昱这一次的任务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可现在看来这个选择不是没有弊端的。无论最终那块土地中失去了多少,即便洛西营知道我们是出于无奈在皇帝的授意下签订的协议,这笔账还是会算在使团成员的头上。淮昱是昆定朝廷大司马的儿子自然无所谓洛西营对他的看法,可文轩不一样,回昆定以后除了政治以外他还需要军事力量的支持。洛淮军方明面上的主要军事力量现在并没有卫国,卫南侯统一卫南卫北之前无论实力还是声望上都还暂时不足,北诺地位特殊我们自然指望不上,镇东军经过周克明这场风波即便平息以后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有作为,铁甲旅是皇帝亲兵本就犯忌讳,再经过太子一事更要避嫌,所以我们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洛西营和南明哨卫。” “既然我们这次即便成功也会得罪洛西营,老师的目标是放在了南明哨卫上?”应劭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已经看得这么深远,不过却并没有担心,他相信自己的老师既然想到,肯定有了妥善的解决办法。 “这就是我一定要把烛成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上的原因,原本我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构思,到苏依和苏满的身份彻底查清以后,我的计划才真正能够完美的实行。”知行重新带上了自信的笑容,“运气确实在我们一边,虽然这么说很缺乏尊重,但仅仅是对我们而言的话,烛成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一样。失去那块土地,拿到烛成,首先是可以为文轩极大的降低因为丢掉那块土地在朝野间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不过对他登基的理想而言这只是小事,因为我们的皇帝必然不会像一般凡夫俗子一样把过错算到他头上,所以真正可贵的并不在此。在烛成出现之前我当时还在洛西营和南明哨卫间犹豫不定,因为无论洛西营的难以争取还是南明哨卫的弱小似乎都是无头死结,不过烛成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南明哨卫的弱小这个相比洛西营最大的劣势反而因此变成了优势。南方一直没什么有进犯意图的强敌,唯一需要顾虑的敌手南蛮极少有入侵的历史,而且一些外部的部落都已经逐渐开始与洛淮融合。南方军队建立时冠以哨卫的头衔,对它的期望仅仅是jǐng戒危险之用,加上周克明的打压,可以说现在的南明哨卫战斗力最多也就是跟洛明房当时在广武征召卫南全部兵力之后的实力不相上下。也正因为它现在的弱小,所以我们才能有机会完全控制这支部队,这个优势,是洛淮其他部队都不具备的。” “老师是希望能利用烛成来完成对南明哨卫的改造?” “记得刚见到你们的时候,文轩问过如果我做皇帝是不是最好的人选,我告诉他以我的资质最多能做到镇守一方。所以只是南明哨卫的话,我确实有信心让它强大起来,在几年以后成为文轩最有力的后盾和亲卫。”知行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应劭,“南明哨卫拥有对南方边境的管辖权,体系建制也算完整,但长期没有主帅,大大削弱了外调主帅竖立威信的难度。如果有烛成的钱财和那个铁矿的支持,相信五年以内追上整个卫国现在的战斗力并非难事,而能够做到这点也是我计划中能完全掌控南明哨卫的关键一步。” “可是......”应劭打断了知行。 知行眉头微皱:“你是想说为了带回苏满,你跟楚子扬的那个协议吧,拿给我看看。” 应劭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份,递给知行,知行接过以后仔细的看了两遍,脸上神sè舒缓开来:“居然是这样写的,那个楚子扬也算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这份协议却这样草草签就,看来我们的运气果然还没有用尽。阿劭,这不但不是什么束缚,对我们而言反倒是件好事,我估计将来宁界的皇帝肯定也会要求从中分一杯羹,到时你就可以以这份协议为模版,和宁界皇帝签下一份三成产量以内的协议。可以说,如果得到南明哨卫的控制权,能否振兴它和让烛成发展起来,这两份协议要起到一半的决定作用。” “好事?”应劭这次对知行的话是真的毫无头绪了。 “想必你们当时时间不多,所以协议也写的很简单,这里面就可以大做文章。两成的产量以市价的一半卖给他们,首先这市价就是个模糊不定的东西,当然,如果他们认同我们后面的说法,我们确实可以对矿石给一个公正的价格。”知行把协议摊放在桌面上,“两成的铁矿,并没有注明是原矿石或者打造完成的器具。我们坚持是后者的话,加工费中自然可以额外增添损失的那部分矿石价格,量东脊也只能吃这个暗亏。长阳是太子封地,如果我们能完成宁界的任务不出意外就会顺延给文轩,那里最有名的除了鸭肠以外就是李铁手,他位于长阳市郊的铁铺规模几乎有整个长阳的十分之一大小。据文轩所言李铁手跟太子关系一向不错,我们跟他合作应该不是问题,同时我们也可以从李铁手那里借些匠师到烛成发展冶炼锻造业,这也有助于我们收拢烛成的人心和安抚苏满。除了兵器盔甲以外,有了这个协议就等于是钱也有了,只要能得到机会,我们还何愁不能壮大南明哨卫和烛成。” 应劭这才真正了解了自己老师一直以来的长远计划,同时也因为李铁手的名字想起那把被十五要去的本属于淮昱的jīng钢剑,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知行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学生的想法,叹了口气:“你的心境我了解,并不会因为一个公主的尊号所吸引。只是烛成这次实在对我们太重要,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即便不谈文轩对轻月是动了真感情,以轻月在宁界的利益关系也是我们无法舍弃的。本来我的年岁虽然并不适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样确实又真的对苏依很不公平,所以,只能是让你有所牺牲。” “其实我真的并不算牺牲,或许只是我们牺牲了苏依和苏满而已。” “怎么想都好,苏依和苏满因为烛成的原因必然会被利用,在我们手里,至少还可以多为他们着想一些,这也是我的计划中会有借助李铁手帮助烛成发展的原因。”知行并没有怪自己的学生,“人生总是面临很多艰难的选择,并不是每一次都有不会让自己痛苦的选项。除非生命走到终点,否则作出选择的后果至少会比因为犹豫不决带来的好。” “我明白了,老师。那现在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呢?”应劭压下心中浮起的无奈感。 “既然全孝直之前下了苏依这么大的本钱在误导我们怀疑国尉许勇上面,现在我们最好的突破口自然是在许家,弄清楚全孝直为什么不愿意我们接近许家。”知行明显还在想着别的事情,眼睛略有些发直,“许勇的病还要等淮昱回来以后才能知道详情,而且我们也不能太过接触许勇以免引起跟淮昱不必要的麻烦。我想那个许其言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们现在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许家跟全孝直和他身后的太尉乐以轩之间的真实关系,以及许家在太尉所管的军队中插入那么多年轻一代的目的,还有就是为什么乐以轩会对许家这么明显的动作听之任之。” “老师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为难的事情吗。”应劭还是没能忍住。 知行没有中断他别有所思的神sè,继续无焦点的看着前方的地面:“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些暂时我一个人有所准备就可以了。许其言的事你一个人有问题吗,我不想让淮昱引起什么误会。” 应劭见知行难得的脸有愁sè,想起之前他所说的,知道他是为突然发现皇帝才是洛淮真正一直掌握着西边局面的人而有所jǐng惕,因为要对洛淮皇帝重新估计而必须也重新考虑文轩回昆定后的事情,当下答应了一声,径直先出了客厅。出来时外面正好看到袁辟,应劭便向他打听到给许其言留下的那三个人所安排的住处,进去后发现只有其中一个在,另两个可想而知应该是看着苏满或者去向许其言汇报。应劭也不多话,直接跟那人说他要见许其言,见那人稍有推拒的意思,便说如果不行的话他会安排苏满失踪一下所以不要浪费时间,接着告诉对方地点在使馆旁边那家酒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前应劭只是皇孙文轩的私人侍卫身份没有官职,自然做不了拜访和拉拢宁界大小官员的任务,前期哨探和拖延宣若镜的任务在在淮昱和文轩的到来后已经宣告结束,为文轩私人争取烛成和联络刘家的事情也不再需要他做什么,宣若镜又销声匿迹,眼下已经成了最闲的人。左右无事,应劭又不想去见苏满,便决定先去那间名为王记酒楼的地方等候许其言,顺便他也想听听昨天听到一半的评书的后续。 王记酒楼里果不出应劭所料中午吃饭时间以前也有人在说评书,可惜却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人,说的也变成了龙沙之战的神魔传奇。这段传奇身为湖县人应劭自然是听过很多次,这名说书者却是自加演绎,把述说的重点放在了几对传说中的情侣上。应劭本就是少年人,虽然听不到昨天的后续有些失望,但也是喜欢这种爱情故事的年纪,便也要了茶水和花生,坐着听那说书者把应龙和楚若的爱情说出一段三角恋,又把穿云和云容的故事中插进一段云容的弟弟仇视穿云,经过穿云持久不断的努力才化解的乱谈,不过处处旁征博引,倒也显得似是而非,勉强自圆其说。应劭听着听着就觉得这种说书方法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就苦了脸,不过转即又变成了微笑,延香胡搅蛮缠时就一直是这种生拉硬扯的风格,还偏能每每让他无法辩驳。 许其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酒楼门口,环顾一圈后很快就发现了在僻静角落里的应劭,向他走去。应劭察觉到许其言的到来,但说书先生正说到jīng彩处,他想听完这一段再上楼,便没有起身,只是歉意的表示让许其言稍等。没想到许其言两边看了看,就在应劭旁边坐了下来,伸手从应劭身前抓过一把花生剥开丢进嘴里,一只脚踩到旁边的板凳上,把衣袖前端卷起来,等说书先生说到高昂处,还跟着围观者大声喊了一句好。 应劭见他似乎比自己这个平民出身者还要适应这种市井环境,不禁奇怪的看了过去,许其言冲他笑笑,又取过一只碗倒满劣质茶水:“十岁以前,没人知道我是许家的人的时候,我经常能够享受这种快乐。想不到,十年后,要托你的福才能重温一次旧梦。” 这间王记酒楼所处街巷虽然偏僻,毕竟在宁界zhōng yāng的范围内,即便是喝茶听书的客人又岂会是贫寒之辈,许其言的一身便服虽然质料上乘,但坐在那里,配上熟络的茶客行径,根本看不出丝毫昨晚相见时的仪容。一边听着,许其言还一边以老友的口气跟应劭闲谈评书的内容,不时笑骂说书者实在太扯,那说书者的风格即是戏说,听书者多喜欢损他几句下作八卦之类的。应劭虽说始终保持着对许其言的jǐng惕,但自思不能着痕迹的落了下风,便也跟着起哄,两人在旁边听书者看来就是两个游手好闲的游戏少年。 等说书者说完谢场时,许其言抢在应劭前面给了赏钱,然后两人在下面开始打扫时走上二楼,一路还说着刚才评书的内容。进到包间内,因为这间酒楼生意一般的原因,两人所点的几个菜很快上齐,吩咐了不要打扰后,许其言几乎是瞬间收回了脸上的玩赖之sè。 揉了揉脸上的肌肉,许其言放下卷起的袖子前端,再整理掉在一楼听书时的一些痕迹,昨晚的样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看到应劭一直盯着自己,许其言带着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喜欢这样,不过家教成了习惯,公事场合,必须端正仪容。相信应兄弟找我,绝不会只是请我听书这么简单吧。” “其实这次麻烦许......侍郎,是想以一个私下的身份,请教一下许兄对洛淮这次出使宁界的个人见解。”应劭先给双方杯中倒满酒,他没跟许家打过交道,又深知面前的这人不但大自己两三岁,而且为官已久,比自己要老成稳重得多,只能是先看看对方的反应。 许其言敬应劭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似乎漫不经心的道:“听闻应兄弟崛起不久,不知见过贵国的吕良玉吗?” “许兄客气了,我只是一个无名无位之辈,谈不上什么崛起。夜行丽裳的名字虽然听过,却没有见过面。”应劭又给双方满上酒,这次回敬许其言。 “宿将星我多少都有些研究。”许其言并不用解释他为什么会研究,“夜行丽裳在其中是最神秘的,久闻她行为诡异,美丽异常却残酷无情。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这应该是因她的女xìng身份而有所夸大。但我终于发现,她的实力固然是深不可测,容貌上虽还稍差刘府二小姐轻月一些,但诱人处却是远远过之,心智不坚定者恐怕很容易被她吸引而迷失本xìng。” “许兄是想说什么?”应劭不知道许其言为什么突然纠缠在了吕良玉身上。 许其言没有直接回答应劭:“就在接到你的邀约之前,吕良玉到鄙府送信,信是给家主的接信的却是我,所以有幸见了这位宿将星一面。她给我的感觉是没有任何常人的感情,却偏偏生得妩媚的过分,不知为何当时我就想起了刘友渔刘大哥跟我提起的清远阁记载中的一个神秘传承的邪异之术。这种邪异之术依靠服药控制体内分泌的某些特殊物质,具体表现是男xìng在十一至十三岁和十六至十八岁,女xìng在八岁至十岁,十四至十六岁的这两个阶段实力会突飞猛进,而且身体相貌也会特别的出众,但副作用是完全失去情yù和生育能力,而且寿命普遍不会超过四十岁。” “许侍郎的说法我不好妄加评价,即便我不作为洛淮人,也不习惯背后论人是非。”现在言语间暂时不好跟对方产生冲突下应劭只好尽量圆滑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或许你觉得我是一个好sè之徒所以特别注意她,事实上吕良玉也确实很吸引我,只是并非仅仅在姿sè上。我想到的是,如果以吕良玉这样不可能不经常受到sāo扰和诱惑的容貌,和如此年幼的年纪,能达到洛淮其他一般年长她十岁以上的宿将星的水准,即便我猜错了,她的实力是通过自己的修炼得来,那也是绝对惊人的。要知道,即便是我宁界的太皇太后,也是天生奇才又屡逢奇缘,而后四十岁时再有顿悟才提升到了巅峰之境,但就我的了解,在吕良玉这个年纪时虽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已经被称为才华横溢,比现在的吕良玉还是只能说望尘莫及。”许其言将两手放到桌下,直视着应劭,“不管吕良玉是拥有千年难逢的根骨,又或者是能对自己无比残忍的心xìng,能获取她的绝对忠心,并且还只把她位列宿将星之一,你们洛淮的那位皇帝,都是一个可怕之极的人。虽说我没有看过给家主的信,但我想能猜想到它的效果,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 “许兄今天对我的态度好像转变的有些突然。”应劭没想到许其言能通过一点看出这么多东西,心下不禁有些害怕自己言多之下会有所失。 “我已经告诉过你,吕良玉的信是给家主的,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到我态度变化的原因。” 听到许其言的这句话,应劭先是一怔,随后这句话如同最后的钥匙一样,完成了应劭心中画卷的点睛一笔。这幅画卷当然是有关洛淮和宁界两国的,但洛淮皇帝再聪明也只是个凡人,自然不可能料到烛成的苏依和苏满的出现,所以这幅画卷中并没有他们,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在这幅画卷中,起笔是当初知行救走应劭和文轩时丢下的黑球薰坏了洛芸的眼睛,而后洛淮皇帝以此为由成功从神医杨东脊那里得到解救周克明给自己所下之毒的办法。随后洛淮皇帝就展开了自己的反击,他敏锐的发现了想以最小的代价平息这次内乱,关键的突破点在于西面,于是派出淮昱出使宁界,顺便希望能够配合他早先布置在西边控制卫国的棋子张豫思的爹张寻志稳定卫国的问题。虽然最终卫国的结果差强人意,但也尚可接受,而在其间文轩的出现又出乎了洛淮皇帝的意料,但他的应变很快,接到淮昱和张寻志报告后表面上不动声sè的同时又派出吕良玉也暗中西行,以调整他的部署。许勇生病洛淮皇帝想来在淮昱出发之前就已经得知,但他当时应该并没有想到这也会是周克明做的,直到卫南卫北的战事爆发才明白过来原来周克明比他还早一步的就插手到了西边,不过也从中想到了既然周克明在宁界有盟友必然也会有对头,只是暂时没法分辨出具体都是谁,唯一大致推断到的是周克明已经渗透到哪个官位层次,这才有那句“必有三尉六部与贼勾结”。 想透了洛淮皇帝对宁界一直以来的态度和做法后,应劭又想到淮昱似乎一直没有怎么提起过解毒之法的事情,也是知行从刘友渔处得知许勇病情后告知他他才去许家拜访查证此事。现在听许其言的话许勇的病应该确实是跟洛淮皇帝一样是中了周克明的毒,而且现在不出意外是在康复中,应劭也是由此推断在淮昱出发时洛淮皇帝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又派出吕良玉西行时才有所准备。应劭推测洛淮皇帝并不能肯定此事,但应该会对吕良玉有所嘱咐让她见机行事。吕良玉到的时间是昨晚,在淮昱到许家之后,所以是得到淮昱的肯定后今天才会去许家送信,以显得洛淮皇帝信心十足,不过这一点应劭当然只会埋在心底了。 明白许其言简单一句话所带出的这一切后应劭发现自己说话时需要更加小心一些:“不比许兄能得参闻国家大事,我所知实在太少,只能想到应该是许国尉病情大有好转,所以许兄心情也见开朗,不知道猜错了没有。” “我是以应兄弟所言私下看法的心态,自认已经足够开诚布公,但应兄弟却似乎越来越让我觉得有所隐瞒。”许其言立即闻到了应劭的话中刻意隐去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应劭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释去许其言的不满,至少是把他的注意引到别的方面:“只是因为许兄所说的这些并无关两国之事,而我心中的想法要说出来的话,除非是能肯定许家是支持洛淮的。” “应兄弟这是在试探吗?” “我确实想知道你们许家的想法,这无须避讳。可现在并不是在试探你,我相信你应该也不会认为我是把你当做一个这么简单就可以骗到的人。”应劭发觉因为面对许其言时刻都要仔细小心,自己情绪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说到底,我跟许兄不能坦诚相待,是因为我们现在还在不同的阵线,如果我们今天都想要能够知道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愿闻其详。” “那就是我们暂时都站到一个阵线去,现在我们唯一可以肯定就是你我都不跟周克明属于同一条战线,那我们何不在讨论中暂时都站到周克明一方。”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现 - 洛淮 - dzpper () “是个很新鲜的办法,而且交换对周克明的所知,确实是无损于我们各自的利益。”许其言点头赞许。 “那不如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周克明对许国尉下毒,至少可以证明许国尉在他的计划中是起到阻碍作用的。但是结合淮昱将军给许国尉解毒后许兄仍对洛淮有很大保留来看,许家的阵线更像是在宁界的一方,并不是支持洛淮。所以如果站在周克明的角度,急切下手拔除还没有站到自己对立方的许家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在周克明的角度来看,他在宁界固然有支持者,但想要成功获得宁界的支持,除了争取三尉六部这些实权者外,最有效的做法还是给出比洛淮皇帝更好的价钱。这也是周克明最大的优势,因为他给的那些现在还不属于他,自然不会有洛淮皇帝的犹豫。”许其言也像应劭一样直接抓住对方最大的弱点。 “这是周克明的一个优势,不过同时也是劣势。他割让起来可以慷慨一些,但宁界想要真正拿到手,要问的却不是他而是洛西营,相比从洛淮皇帝手里直接获取,难度和代价都会大得多。” “不错,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是完全好或者完全坏的。周克明在伴生的这个劣势下,为了加以弥补,他唯有开出更优厚的条件,或者以其他办法来帮助宁界克服其中洛西营的掣肘。” “综合来看,现在只能说洛淮皇帝和周克明能开出的条件不会相差太多,不过这只是在国与国的层面。每一个国家都不是完全的一块铁板,就像洛淮会有周克明,宁界也有三尉这三大家族,只是两者之间的分歧大小有别。回到之前的那里,周克明选择了打击许家,在得知这个结果的现在,其原因其实并不难反推出来。”在能开出的条件上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应劭只好回到自己有较大把握的方面去。 “愿闻高见。”许其言并没有丝毫因应劭的话而表现出异样。 “站在许家代表宁界利益的立场,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待价而沽,在国的层次上这才是正常的结果。但周克明选择了打击许家,只可能是因为他得出结论许家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既然在国的层次上许家不会站在周克明的对立面,那问题一定是出在家的层次上。许家是宁界皇室以外的第一势力,我想只有危及这个根本的情况下许家才会最大限度的调整自己代表宁界利益的立场,所以我认为,宁界真正跟周克明勾结的那个势力,应该极有可能借这次的机会压过许家,所以许家为自保不得不被动的放弃了中立,而有所行动去压制对方和周克明的合作,由此引来了对方和周克明的打击。”应劭没能从许其言的神情或者动作上找到任何验证自己猜测对错的变化来调整后面的说辞,但也只能是继续把自信保持下去,“全孝直虽然贵为六部尚书之一,但六部不比三尉深厚的传承世袭根基,不可能威胁到许家的地位,所以我不认为全孝直是能引发许家jǐng惕的那个势力幕后的策划者,那个势力只可能是三尉级别。” “我似乎很难辩驳,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有依据,没想到从简单的一点点事情中你能看出这么多的东西。”许其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苦笑。 “事实上许兄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否则也不会接受大家都站在周克明的立场继续讨论下去的提议。我想许兄一定有其他的难言之隐,我这样占许兄的便宜其实并不公平。” “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某些方面对你来说也是一样,至少你推算出我们许家的这一切前因后果比起我找到洛淮使团的底牌还是要困难得多。”许其言的词锋充满了以退为进的味道。 “以许兄的人才,我根本就没想过你会看不出使团的底牌。”许其言连提都不提他的猜测来对应劭做试探,应劭知道这是他绝对自信的表现。 “跟你的谈话很有意思,我想继续下去,不过有关许家的话题似乎超出了我们划下的游戏规则,所以我会回避。” 许其言用应劭毫无办法的理由断掉了应劭借势继续深挖许家消息的想法,应劭只得先暂时放弃,再寻觅其他机会。 不等应劭再开口,许其言决定这次抢到主动:“周克明派来宁界的人是得力心腹宣若镜,据我所知白袍飞将在宿将星中的实力也是排在前列的,而且智勇双全。我确实非常奇怪,他开始所采取的策略是阻止使团进入云州城,结果是失手自己反而受伤,这就算解释为一时之失,但这项行动失败后他让他的盟友全孝直误导使团的方向,在洛淮使团不明云州城内敌友的情况下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却为什么又会这么快被识破,现在还把苏依和苏满送到了你们手上,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宣若镜的第一个做法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洛淮的皇帝早就防了他这一手而对皇孙和淮昱的使团有所安排,如果他那次遇到的是使团的话,结果会是一样。不过当时我们能从他手下逃脱确实只能说是侥幸,就算从敌人的角度来看宣若镜,我也不得不承认,恐怕我的老师都不是他的对手。”应劭从没有认为自己那次跟黄群和尹卓算是打败了宣若镜,也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如实说出来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不过对花儿的秘密,就不一样了,“至于识破全孝直,其实跟我的关系并不大,他实在是在无法察觉的地方犯了一些错误。” “现在看来,全孝直和周克明他们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苏依和苏满的重要xìng,否则肯定不会派他们来误导使团。” 宣若镜又提了一次苏依和苏满,应劭知道他是想多跟自己谈有关的话题,期望当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下能从中多获取一些苏依和苏满的情报,许其言的才智他不敢小看,心中开始小心的提醒自己不要上当:“对全孝直来说失败的地方并不仅在此,他们把误导的目标指向许家,在目的失败后另一个后果就是佐证了许家才是他们的眼中钉。” “应兄似乎总能不知不觉的把话题引回到你想要的地方。”许其言在称谓中把小自己一些的应劭从应兄弟变成了应兄,承认了对方跟自己的对等地位,放下了什么似的轻松一笑,“宣若镜好像偃旗息鼓有一两天了,应兄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吗。” 应劭猜不透许其言突如其来的的变化是什么意思,小心防备道:“当然。” “全孝直已经暴露,而且因为苏依和苏满惹了一身麻烦,现在他的事情只是暂时按下不发,所以这个时候宣若镜实在不宜再有什么大的举动。而且使团已经入城,再动用武力手段并没有什么成功的机会。”许其言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应劭隐隐觉得自己突然不知为什么处在了下风,“不过这些都只是次要,对宣若镜他们来说,最直接影响到他们目前策略的,是胡侯和胡展鹏想以强硬卑鄙手段通过刘轻月硬拉刘远长站到他们一边以失败告终。” “为什么?”应劭这次是真的想不到这两者间的联系了。 “不瞒你说,我们许家是有恩必报的,得淮昱为我爷爷解毒后,又收到了洛淮皇帝的信,我爷爷对洛淮使团的事情就已经作出了决定,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决定告诉你们。我本想去找淮昱,但正好得手下传报说你要见我,昨晚在你手里吃了小亏后实在止不住想找回一些面子,所以之前才会有得罪之处,虽然看来并没有能得罪到你。”许其言微微低头表达歉意,配上他丰逸俊朗的外表让人觉得异常潇洒。 许其言突然转折的话语让应劭愣了愣神:“这样说来,许兄之前一直都是在试探我?” “多少有这个意思,还望应兄不要生气。不得不说,应兄的才智实在让我佩服,居然能猜到远远超出我想象的事实,所以我愈加想知道应兄还能表现得多好,这才会到现在才说明我的本意。”许其言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为防应劭以为他是在使计,继续道,“失礼之处稍后再向应兄正式请罪,我先回答应兄之前的问题。应兄虽然没具体说出来,我想你也已经猜到全孝直的背后是太尉乐以轩,但实际上周克明还近似的拉拢到了廷尉唐曳,在这种情况下按照他们的安排如果我爷爷许国尉仍然重病的话,宁界的皇帝和三尉表决中就会变得只剩下四票,乐以轩的一票一定会投给周克明,而在皇帝不想向洛淮示弱的情况下已经多少有些倾向于乐以轩的唐曳也会顺从他的意思加上一票,这样即便皇帝最后投了洛淮,皇帝和三尉间仍然会以二比二成为平局。按照宁界的惯例,接下来就会在六部之间继续进行投票。六部中你已经知道兵部胡侯和户部全孝直是乐以轩的人,实际上礼部乐琥是乐以轩的表弟,就是说在六部中他们已经铁得三票,剩下的三票握在我爹工部许桓,皇帝心腹刑部王琦尚书和吏部刘远长尚书手里。我爹的一票宣若镜自然是不会指望,王琦尚书也不是他们敢乱动的,所以他们的目标就定在了刘远长刘尚书的一票上,加上胡侯的儿子胡展鹏一直对轻月心怀不轨,我想那之后应该就是顺势加以利用了。” “可我不明白,听许兄的意思,康复的许国尉应该是有相助使团之意。为什么你还说强拉刘尚书失败,使得他们在六部间的投票仍然只有原本的三票是对他们目前的形势影响最大的,三尉的投票优先级既然在六部之前,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变数?”应劭有着不好的预感。 “应兄敏锐的触觉实在让我惊讶。”许其言脸上再次带上歉意,“问题的关键在于我爷爷的决定,你也说过,我们许家的立场是宁界的利益,所以他现在仍然不会在三尉和皇帝投票时表达态度,但除此以外,我们许家会在其他任何可能的地方帮助使团。” 应劭之前逐渐被许其言的话带起来的兴奋之情瞬间消去大半,沉默良久后才淡淡的道:“许侍郎请把话说完吧。” “坦白说,如果不是在国与国的立场上,我也会反对爷爷的这个决定,但我仍然很感谢应兄没有出言责怪我们许家不知恩图报。”许其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下面要说的话以应兄的聪明不难想到,三尉和六部的投票不出意外还是之前的结果,最终使团和宣若镜谁能获胜,仍然取决于双方给宁界的条件上。或者能直接打动皇帝,或者能得到三尉六部以外其他朝廷官员的支持,这正是宣若镜现在正在努力争取的。” 应劭突然想到了自己一方对烛成的做法,颇有些报应不爽的感觉,苦笑着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我真的没有怪许兄或者许国尉,很多时候人的立场不同,做的事都是身不由己。不过我想向许兄额外请求一件事情,就是希望皇孙或淮将军能跟许国尉见一面。相信许国尉也是不想看到乐以轩借周克明压制许家的,为免出现意外,或许大家可以商议出一个在皇帝和三尉投票中就把问题解决掉的办法。” “应兄这样的要求我现在很难答复你。”许其言语气委婉但坚定的拒绝了应劭这个有可能再次降低宁界要价的要求。 应劭抽出五根筷子摆在桌子上:“如果以一二三来表示地位从大到小的势力,一和二联合起来对付三是最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太大意义,去掉了三,一还是一,二还是二。一般来说最可能的是二和三联合起来对付一,因为只要去掉了一,二和三就会变成一和二,都可以得到自己的利益。” 许其言眉头微皱的看着应劭拿起第四和第五根筷子横放到之前的三根筷子后面,眼睛眯了起来。 “但是对三来说,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联合起一来对付二,自己还是可以挺进一步成为二,但无疑比联合二去对付一胜算要大得多,而面对二的威胁,能有三的帮助,一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再加上四和五后,情况又会变得不一样,四和五实力相当但都明显弱于一二三,他们的立场却又都站在二的一边。”应劭把五根筷子一把抓起又散在桌上,抬起头,“没有地位能得到提升一步的保证的话,四和五又何必跟着二去和一拼命呢。唐廷尉前几天去许家,我想不会是简单的拜访吧。” “应兄总是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再次带给我震动。”许其言闭上眼睛,“那天唐廷尉来访后,家父也一直在怀疑他的诚意,我就是以和应兄同样的理由说服了家父,昨天爷爷神智清醒后也马上肯定了我的想法。唐曳确实是个聪明的人,我们许家毕竟比乐家要强,都是能成为第二大势力的收益,联合较强的对付较弱的自然比联合较弱的对付较强的容易得多。” “所以,我想现在许兄不会拒绝向许国尉转达皇孙和淮将军再次拜会的意愿了吧。”在许其言表明本意后的转折下,应劭终于感觉到自己又扳回了一点上风。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杀掉你,因为以后你一定会成为我们宁界的大患。”许其言的笑容中已经全都是无奈的意味。 应劭摇了摇头:“如果我真的那么聪明的话,就不会再继续增长你杀我的决心。但我突然又发现,其实不止是许家,宁界的皇帝也不会让周克明和他在宁界勾结的人这次成功。” 许其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双眼中jīng光闪动,但很快隐去,把头偏向一旁的窗户:“我刚才很努力才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 应劭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只是他灵光闪现间一下子突然又想通了很多事情,实在希望能对一个人说出来,所以没能忍住,心内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对要牢记这次的教训,但既然已经付出代价冒险说了出去,自然要取到该得的好处:“许家派了很多人到太尉掌管的军队中,乐以轩却没听说有过什么意见,这实在太奇怪,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乐以轩有办法完全化解掉这些人对他权力的威胁。许国尉之后就中毒养病不能上朝,这样看来我猜许国尉把许家年轻子弟送入军中想必就是引发乐以轩对他下手的直接原因。乐以轩摆脱掉许国尉的掣肘后,那些入他军中作为前期布局的许家子弟就全都变成了待宰羔羊,而一旦乐以轩勾结的周克明取打败洛淮得到了宁界支持,我们洛淮皇帝的形势将陷入极大的不利中,周克明至少会立于不败之地。洛西营在那种情况下肯定要开拔东进勤王,这时乐以轩如果以雷霆之势率军突袭两国争夺的那块土地,顺便再让失去主心骨的那些许家子弟全部都在这一战中意外牺牲,到那时许家就真的完全被打垮。许家一倒,在没有洛西营的情况下乐以轩又毫无疑问会夺得那块土地,加上唐曳和三部尚书之助,一时他在宁界风头声望还有谁能企及,即便是宁界的皇帝恐怕也要让他三分。顺势而为下乐以轩再夺取国尉大权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试问手握太尉国尉两大核心权力,又有一半六部尚书支持的狼子之臣,哪个皇帝又会允许这种人的出现。” 许其言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以乐太尉的城府,原本是不可能看不到这一切的。只可惜,过多的贪yù让他蒙蔽了双眼,只盲目的去追求那些本不该沾染的权力。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做评价,不过你毕竟没有真正进入过官场和政坛,还有着很多漏失和稚嫩。要记住,过犹不及,宁界在选择周克明的同时并不是没有办法清理掉内患,最终怎么做,还是会取决于利益。” 应劭辛苦又作出的一大堆谋划被许其言最后的一句话作了废,不过想到已经取得的收获,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感:“多谢许兄的提点,我会铭记于心。” “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转告使团那边就有劳应兄。至于应兄的提议,我没法多说什么,不过,明天我们家也许会到一名神秘的贵客。”许其言起身后又停住,看向应劭,“你我如今毕竟年少,身份还嫌低微,在舞台上都只能做个旁观者和助兴者,轮到我们凭自己的想法去改变世界,只可能是数年以后的事情。不过,那时我确实不想跟你成为对手。” 应劭回到使馆时,门口的护卫传话给他文轩让他回来后到知行的房间去找他。应劭看看天sè,觉得如果今天宁界的皇帝跟文轩还有淮昱进入到了正题的话按理不该这么早结束,带着些疑惑他向知行的住处走去。 到离知行房间的门还有六七丈远时,应劭陡然一惊,察觉到被一股极危险的气息笼罩,直压得他不敢再有丝毫妄动,只能停下了脚步。那股危险的气息没有隐藏来源,应劭正想看过去时却听到文轩叫他的声音,再看向隔壁的房间时正好被一扇刚关上的窗户隔绝了视线。从房间里出来的文轩见到应劭的神情原本有些苦着的脸笑了开来,抬起手让应劭不要发问赶紧进门。 “那个人你最好还是不要见。”文轩毫不顾忌形象的摊开四肢躺到知行的床上,一向注重细节和礼仪的知行出奇的没有阻止他。 “是那个吕良玉?”应劭看了看两间房中间隔着的那道墙。 “别提这个名字。”文轩声音放低了一些,“最难消受美人恩,为什么会派她来保护我,昨天一晚上的时间我已经要受不了了。” “不要总是抱怨,就人身安全的保护来说,很难能有人比她做的更好了。”知行难得的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老师你不要说风凉话好不好,那是普通人能忍受的吗,换作是你你也会发疯的吧。”文轩坐了起来。 “就算现在易地而处,我也不会有你那样的烦恼,因为我没有你的那些顾忌。”知行忍不住失笑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应劭,“你问问阿劭不就知道一个普通人到底能不能忍住了。” “我都差点忘了,我们也一直都没问过阿劭那时候的事情。”文轩jīng神一震,起身坐到应劭的旁边。 应劭本能的察觉到知行突然把文轩的注意引向他不会是什么好事,微微向后缩了缩,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第三十三章 不言成行 - 洛淮 - dzpper () 文轩神sè忽然顿了顿,露出些古怪,回过头去看向知行:“原来老师你也想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却为了保持形象一直装作没有兴趣,现在才利用我来问。” 知行笑道:“你可以当我没说过刚才那句话。” “算了,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个黑锅还是我来背好了。”文轩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转回到应劭这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吕将军这次来的任务是保护我。这本来是件好事,虽然之前没有见过她,但我也听说过她身为洛淮皇室最好的护卫的名头。” “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吗?”见到文轩着意夸张的愁眉苦脸,应劭不得不追问。 “或许你不相信,我听过她的名头有好几年了,可从没见过,所以昨天一见之下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她看起来只是跟我差不多大而已。”说到这里文轩眼中亮起了一丝异样的的神采,“不过最让我惊讶的还是她居然会那么漂亮,而且即使冷若冰霜却还是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诱人犯罪的妩媚。老实说,如果不是现在对轻月心有所属的话,也许我就会完全被她吸引住。” “冷若冰霜和妩媚好像是截然相反的两件事,不过对你来说,怎么都该算是艳福。”想起之前许其言所说有关吕良玉的那些话,应劭若有所思的道。 “冷是xìng格上的,对职责以外的东西她全不关心,妩媚则是相貌上的,刚才你好像没有看见她,等你见到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也正是融合了这两种特xìng,所以吕良玉才会对男人有着异常强大的诱惑力。” “那我还是避免见到她吧,听你的意思她就像是沙漠里的毒酒,明知没有好结果见到后还是会忍不住想喝下去。”应劭认真的想了想。 “沙漠里的毒酒,阿劭你的文采大有长进,这个形容太贴切了。”知行笑出声来。 “真的是毒酒也就好了,问题在于这杯酒并没有毒,只是现在的我却又绝对不能喝。”文轩摇了摇头,颓然道,“如果这样一个尤物连睡觉都几乎在你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你又不能碰,艳福就会变成煎熬。” 应劭突然惊醒到知行之前让文轩问的是什么事情,赶紧想要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你不去看,也就没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心内挣扎了很久以后也能慢慢的开始平息了一些。”文轩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些愤然道,“可这时候那个吕良玉却突然说话了,她居然就躺在离我不到三尺远处问我是不是想让她侍寝。” 知行显然是已经听文轩说过一遍,只是微微而笑,应劭直接就愣在了那里,良久后才道:“然后呢?” “我虽然知道为了轻月肯定是不行的,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样憋屈,所以我也就直接问她是不是我说是她就会答应。”文轩眼中燃起了怒火,“没想到到吕良玉听我这么说像是听到要她端杯茶一样没有丝毫的异样,很平静的告诉我说,她虽然不太喜欢跟人过于亲近,但我真的需要的话侍寝也是她职责的一部分。但她还是处子之身,一旦侍寝必然会带来短时间的行动不便,会影响到保护我的职责,所以希望我能忍耐到她的任务履行完毕。我当时就没能忍住,质问她任务完成以后我再去找她,那时她是不是又会说侍寝不再是她的职责了,她居然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后说是。” 应劭很想强自忍耐住,还是笑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笑起来。虽然带得左肩处有些轻微的胀痛感,但两天来心里压抑的一点不快之情却一扫而光。 等到应劭笑完,文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凑近上来,神秘的问道:“阿劭,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来使馆了吧,只有在老师旁边,吕良玉才答应暂时停止对我的贴身保护。她这种保护方法简直就是捆住后让人看活chūn宫,我刚才正和老师说着不可能有正常男人能忍受得了,老师一说我才想起来,在刚出迷雾时你好像也有过段这种时候,那时你是怎么过来的?” 应劭最终还是没能阻住文轩问出来,知行和文轩一直都并不清楚延香的底细,在他们看来,应劭所表现出对延香的信任应该是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延香的来历。应劭看起来是不愿意说出来,而且延香也一直都没有任何异常,所以他们在信任下也就没有追问,但作为曾经的同伴,总是想知道更多一些的事情,所以这次知行才会借机以说笑的口吻打听。 应劭抿了抿嘴:“你知道的,我,我打不过延香。” 这次轮到文轩跟知行一起大笑起来,应劭的回答非常巧妙,他们没法再问下去,只得作罢。闲话谈完后,应劭正了正神sè,知行知道他应该是跟许其言的见面取得了成果,和文轩一起止住笑。 应劭尽量简单的把跟许其言见面的过程说了一遍,在最后又重复了一遍许其言所说国尉许勇要传达过来的决定,听完后知行和文轩都带上了惊讶之sè。 “阿劭,这件事情我们要把它说成是许其言来使馆找淮昱时碰巧见到你,因为你们昨天见过面而淮昱又不在的关系,所以许其言才托你把消息转达给淮昱。”知行先就可能会引起的淮昱的不满预先作出布置,才转到事情本身,“看来宁界的皇帝是得知了许勇的情况,所以才会草草结束对文轩和淮将军的召见,预备先跟清醒过来的许国尉进行一些商谈。” 文轩道:“淮昱现在正按官位顺序逐个拜访的努力岂不是变得没有意义了。” “事情没有最后定下来之前不要做结论,许家卖的这个人情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我们自己的能力。”知行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现在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到淮昱,要有劳吕将军随行了。” 文轩吃了一惊,环顾一周并没有见到吕良玉的身影,疑惑的看向了知行,知行笑笑,隔着墙壁指了指隔壁:“以吕将军的实力,不会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而且我们明天要去许家见宁界皇帝是件大事,不该瞒着她。” 应劭这才醒悟到以许家的地位能称为神秘客人,而又跟目前局势有关的,就只能是宁界的皇帝了。许其言最后的话意思其实是在暗示明天宁界皇帝会去许家探病,对洛淮来说到时能避开周克明的耳目跟宁界皇帝单独商谈,无疑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宣若镜偃旗息鼓的这两天肯定没有闲着,又比洛淮早一步清楚最后的投票决定权会在六部和六部以下的官员那里,可想而知淮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们早就一直在做,真到了那一步的话拥有先机的只可能是宣若镜的一方。所以如果能直接说动宁界的皇帝跟他达成条件的话,无疑是在源头上切断了宣若镜以他们在宁界六部和六部以下官员中的优势在投票上击败使团的计划,虽然和许其言说的一样还是要付出该有的代价,却至少可以在宁界最终的选择上立于不败之地。 文轩知道吕良玉可以听到这边房间的所有谈话后脸sè有些黑,接着换上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跑到两间房中间的墙壁那里敲了几下,大喊道:“听到了就快准备,我们要出发了,快点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我还等着你侍寝呢。” 知行和应劭都明白文轩是突然就到了要决定宁界之行成败的时候有些紧张,所以借助这样的行为让心情放松一点,都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知行突然看着应劭,把手搭上他的气脉,又仔细的观察他的眼睛,沉声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你的龙息术修习好像大有进境,虽然内息的气没有太多的增长,不过jīng和神却都达到了一种连我也不能理解的境界,是不是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应劭仔细的想了想,低下头摇了摇:“我对龙息术所有的了解都仅止于老师对我的教导。” 知行道:“其实离开地动湖后你的成长远远的超出了我的估计,无论是武力还是心智,在真正面对敌手时的表现进步之快很多时候让我都感到吃惊。比如跟许其言之间言辞的交锋,即使换作是我,也不敢保证能像你一样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那么多事情,更不要说你们当初面对宣若镜时取得的成果。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龙息术记载中最顶层的境界‘再造’才能达到的效果,可是你现在的气息修炼却明明还只有第四层的程度,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知行摇了摇头:“超出我的理解范畴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关龙息术的修炼并没有前例可循。延香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文轩告诉过我,确实我开始修习龙息术的时候已经不是童子身而且学习过别的练气之法,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可能我这一生在龙息术上都很难再有什么大的突破了。其实这个道理我在几年前就模模糊糊的想到过,只是不愿承认。不过那之后我还是调整了一些自己的方向,在储气之道里挑选了一些没有太多冲突的练气之术兼习以作补充,才打破了实力停顿不前的情况,只是龙息术的境界却再没有过增长,反而有少许退步。看来以后在龙息术的修炼上我已经不可能给你太多指导,作为你的老师,我想说的是,现在你已经可以看到大好前程的希望了,或许你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修习上的路,相信你也发现了其实通气之道在现在的条件下敝处很大,力量上的不足非常难以弥补。我也替你想过,你的龙息术已有小成,或许跟我一样兼习一些其他的功法会是一条不错的新路,重现龙息术的那位前辈应该也没有想到过龙息术在现今的灵气条件下修炼起来会这么困难。当然,在这个方面我已经无法再指导你,到底怎么决定还是留给你自己选择。” “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因为自己不能再以切身体验指导我而担心我会有危险,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不适,所以也暂时没有放弃的打算。老师既然说延香的那些话有道理,我想她应该也懂一些通气之道的秘密,或许以后再遇到她的时候我可以询问一下她的意见,然后再做出决定。老师不用担心,就像您说的一样,能得到好结果的办法才是好办法,而不是办法本身好不好,我会小心的寻找平衡的。” 知行看着自己的学生关切的点了点头,文轩过来道:“这么久以来阿劭你一直都带着伤在做事,在跟宁界皇帝见面商谈出结果之前你就先好好休息一天吧。” “好吧,那你们先走,我多待一会免得看到了沙漠毒酒跟你一样受煎熬。” 文轩和知行这次出去直到半夜才和淮昱一起回来,之后他们继续在客厅商谈到了凌晨,这次应劭并没有参与的必要和资格,所以早早睡下。第二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知行就又离开使馆出发去跟刚分开不久的文轩和淮昱汇合。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特别是在使馆中几乎没有什么熟人在而又无所事事的时候,应劭百无聊赖下去找了趟苏满,希望能缓和一下对方对自己的积怨,最后却带回一鼻子灰,只得到使馆的书房里找些书打发时间。又直到这天晚饭时间过后,应劭才终于等到知行一个人回来,见到老师脸上的神sè应劭知道大事应该已经定下,知行并没有多说,只是告知应劭做好准备,因为第二要进宫见宁界的皇帝,之后就因为还要把事情的最近变态告知杜云归等人而匆匆离去。 听到自己还要进宫应劭想到应该是签订有关烛成铁矿协议的事情,这件事情其实一直都完全没有跟苏依和苏满商量过,别无他法下应劭只得是硬着头皮再次去找苏满。黄群这几天一直都是担负着看守苏满的工作,应劭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已经跟许其言留下的那三名手下混的比较熟了,四个人正坐在苏满房外走廊的栏杆上聊天。看到应劭黄群点头招呼后见应劭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便只是古怪的笑了笑没有过来,许其言的三名手下也是回头看了应劭一眼。苏满在使馆的待遇其实算是很不错的,应劭都只是因为带着伤才会有单独的房间,苏满的这间房比应劭的要大得多,只是两人对使馆的感受差别就差得太多。 铁矿的事情没有太多商量的余地,并不是苏满如果强烈反对应劭就能想到办法去解决的,所以他也并没有用上什么手段,而是把之前让苏满签协议给楚子扬时骗他说苏依答应过只是谎话也照直都说了。见苏满听完后并没有想象中的破口大骂,应劭心里反而有些七上八下,无奈事情再为难也必须说出口,所以他尽量控制着用平淡的语气又告诉苏满第二天可能同样的协议还需要跟宁界签订一份。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骂你。”苏满脸sè并不好看,把头转向另一边,“周边都是吃人的野兽,既然已经被你们吞到了肚子里,总比被挖出去让另外一头再吃一遍强。我可以现在就再签一份,不过你也必须给我一份有那个淮昱和洛文轩画押的协议,保证烛成跟卫国一样的地位,而且一旦我和姐姐不再是烛成的国主,其他所有的协议都要失效。” “如果你不是烛成的国主,那些协议自然就是无效的。我承认我是你的话也不会愿意签那些协议,不过那些协议并不是全无好处。除了协议本身的内容以外,所有在上面所签的字都附含了另一个意思,那就是所有签字的人都是承认你的烛成国主地位的。因为只有跟烛成的国主,才能签下跟烛成的铁矿有关的协议。” 苏满想了想,转回来的脸上还是充满着厌憎:“难得第一次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那这次我也要一份,而且你必须把跟东脊签的那份复制一份签上你的名字。” 应劭默不作声的按照苏满的要求写好了三份会给宁界的三成铁矿的协议,并且抄写了一遍跟楚子扬所签的协议,都签上自己名字,递给了苏满。苏满接过后看了一遍,也签上自己名字,把对象是宁界的那三份递给应劭,又问道:“这三份里如果你不把我的那份给我怎么办?” “我都拿到手了,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应劭突然想起了丁平,心想如果不是在丁平那里很冤屈的受过那么多敌意和冷眼,也许自己就不可能在现在这么平静的情况下容忍苏满同样的态度,即使苏满相对丁平来说确实有着应劭自己也无法辩解的理由去仇视他。 “你这个混蛋,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捆起来用烙铁在全身烙满狗贼的烙印。我jǐng告你,离我姐姐远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苏满的破口大骂终于在背后响起。 应劭心中完全释然了苏满对自己的怨恨,听苏满威胁自己,反倒是觉得一向怕死的苏满敢为了苏依在这种落到自己手里的情况下还激怒自己,他们姐弟之间的亲情确实是难得的真挚,不过嘴上却道:“那我还是先把你姐姐始乱终弃,否则真落到你手里的时候就太不值了。” 砰的一声,应劭在背后用关上的门挡住了苏满扔过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拿到苏满新的三份协议后应劭又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一直等到知行回来,向他问起私自跟楚子扬签订的那些烛成的协议会不会引起洛淮皇帝的不满,毕竟一般情况下这是一种越权,非常的犯忌讳。知行显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过,听应劭这么问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让应劭去跟苏满拿两份协议,以避免苏满跟宁界皇帝的接触。见到应劭拿出那三份协议并且说了苏满的要求后知行点点头,表示苏满的要求没什么问题,然后才告诉应劭烛成的相关事情他已经托淮昱和吕良玉分别向昆定发去了汇报,烛成的事情事起突然而且非常重要,对洛淮来说又是额外的收获,想来洛淮的皇帝应该不会怪责。 应劭见老师的表情仿佛比之前连夜赶到时还要累,猜到他现在应该除了使团外也开始了考虑回昆定后的事情。有关洛淮皇室的事情在地动湖时知行跟他说的不多,文轩也不愿提起,而且当时而言回昆定遥遥无期,所以应劭并不知道真正回到昆定时文轩和他们会面临些什么,不过见到老师如此烦恼,应劭忍不住道:“老师,这边的事情完了后,我先跟你们回昆定。” 知行明白自己学生的意思,不过摇了摇头:“回昆定后会比在宁界会更困难,文轩到时也确实需要信得过的人手,不过你放弃清远阁的旁听机会跟着回去只会得不偿失。阿劭,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没有任何身份,杜将军,淮将军和迟使节长他们却愿意平等相待吗,他们并不是因为我是文轩的老师,而是因为我曾经是清远阁阁主的学生。如果我没有这个资历的话,我敢说,同样的我,却根本不会得到他们这样的尊重。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和文轩认可你的能力,但是别人并不知道,你就这样回去,即便有这次使团里分得的功劳,最多只是得些财物赏赐。虽然仍然能帮到文轩,却绝对比不上你得清远阁阁主亲自允许旁听后,再返回昆定时能给文轩和你自己的帮助大,到时使团的功劳虽然隔得有些久会有些淡化,但你有了清远阁的经历别人看你比一个平头百姓时就大不相同。我想文轩这次回去后并不会太顺利,他想要争夺帝位,皇帝对太子的亏欠和思念是我们必须要利用的优势,你好像还有份太子遗书,到那时再呈上给皇帝,带来的震动也要比在使团回去时被其他事情冲淡的效果好。所以,不论是为文轩还是为你自己,你都不应该放弃清远阁的这次旁听的机会。” “可是......” 知行止不住连续咳嗽了一阵,应劭这才发现知行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面sè相比地动湖时也憔悴许多。停住咳嗽后,知行摆摆手:“如果你担心方无邪的话,我会帮你照看着他,直到你回来。” 应劭眼睛有些发热,心下惶惶间不敢再停留打扰知行:“我明白了,老师你要好好休息。” 当下应劭帮知行关好门,又隔远在僻静处注视着老师的房间,直到灯火熄灭才安心离去,一转头却看到久未谋面的尹卓正拄着拐杖路过。 “记得同行的时候你的jǐng觉xìng没这么差,如果我是敌人你就危险了。”尹卓说话时依然没什么喜怒。 “我们是朋友,没有危险,自然也就察觉不到。”应劭笑了笑。 “一rì为师终生为父,这种机会并不是谁都可以奢侈的拥有的。”尹卓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 第三十四章 殿上决断 - 洛淮 - dzpper () 马车经过云台的外围行驶到宁界皇宫的正门口,应劭和知行的马车是随在淮昱文轩和迟仪之后的第四辆,下车后应劭终于第一次有幸近身见识了皇宫的宏伟。跟整个云州城白sè主基调不同,宁界的皇宫宫墙在白sè之上布满了金sè的纹理,每隔一定距离还会有一个特殊的金sè图腾。应劭没有见过这种图腾,猜测着既然云州城内别处都没有,皇宫这里又这么多,那么应该只可能是代表宁界皇家宗室的意思。 前面的迟仪淮昱和文轩都已经下车,今天因为会入宁界议政的云间殿,而且有知行随行的缘故,吕良玉一路上难得的选择了暗中相随的方式保护文轩,因此应劭也仍然没有见到那个被许其言和文轩都极力称赞其美貌的沙漠毒酒的面。皇宫大门处有一名官员带着两名随从迎上前来,这名年轻的官员正是许其言,他今天穿着全套官服,各处细节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少年老成的气质,先依足礼仪跟淮昱和文轩,迟仪见礼,然后又以后辈之礼见过知行,这才冲应劭带些歉意的点了点头表示今天并不是自己倨傲,而是不便牵扯私人交情,应劭也以微笑作回应。叙礼完后许其言当先相引,主宾迟仪淮昱和文轩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宁界的皇宫,自然不需许其言沿路再作介绍,所以许其言也只是依礼伴在一旁并不多言。到宁界皇宫议政的云间殿前,五人验过身上并无不妥之物,许其言这才把他们交给一名皇帝身边的内臣,然后自己先行进去通报。 很快皇帝的宣召到来,却只是迟仪文轩和淮昱三人,那名内臣便给应劭和知行两人搬来两张凳子让他们在云间殿外坐下等待,然后自己到殿门口外躬身静候。应劭见那名内臣所站之处还有一些看服sè应该是官职较低的人也都站着,想来是借由对外来使团的尊敬自己和老师才能有这两张凳子的待遇。 云间殿很大,不过里面皇帝所说的重要的话都有会内臣大声代为重复,所以那些内容应劭和知行在殿外带一些猜测也就都不会漏过。应劭听着无非都是些官面套话,而且听文轩和淮昱还有迟仪的回答显然也并不是第一次听这些废话,所作的回答也应该都是重复以前的内容。原本应劭以为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很快那名代宁界皇帝传声的内臣就宣布除三尉外所有官员都先退下等候,并宣剩余两名宁界使臣入内。应劭跟着知行站了起来,就看到云间殿门处陆续整齐的两道人流走出,虽然一出门口就议论纷纷且看向旁边的应劭和知行,但都很快把视线挪开,也并没有多作停留就由专门的内臣引领着到别处等候。许其言也在其中,显然人缘很好,几乎出来的官员中年轻一些的都围在他周围,他向知行和应劭点头招呼后很快离开。越到后面出来的官员明显品级越高,因为站位在云间殿里必然是越靠近里面,最后的六部尚书尤为好认,除了服sè一致外,还因为其中有刘远长,全孝直和胡侯。应劭也认出了另外一名温文儒雅的中年尚书应该是许其言的父亲许桓,只是不知道另外两名谁是乐琥谁是王琦。六部尚书因为已经能得知这次事情的一些内情,所以表现也跟其他官员不同,虽然六人神态各异各怀心事,但除了刘远长外都是视而不见的离去,没有看这边一眼。 那名先前引领的内臣等六部尚书也都出殿以后才示意知行和应劭殿觐见,知行轻轻在应劭腰间推了一把,昂然挺身走在了前面。进门后应劭才切身的体会到殿内的宏伟,左右各九根两人环抱的支柱撑起了苍穹金顶,搭配大殿两边墙壁旁放置的各五樽一人高香炉,淡淡的轻烟氤氲缭绕,传来一阵阵檀香的气味,确有一种置身仙界的感觉。足可容纳几百人的大殿墙壁上都布满了一看就知出于名家之手的壁画,如果不是最远方高达两丈的平台上方所悬挂的那个金sè图腾,应劭几乎都要忘掉这里是宁界全国的政治中心。 应劭直到在知行的轻扯下走到那座高台下站到迟仪淮昱和文轩的身旁站立才从云间殿内的构造给他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目光从那个金sè图腾下方挂着的“彩云归处”四个大字中离开,下移到端坐的宁界皇帝身上。 皇帝黑袍红裳,肩膀上左右分别绣着暗红sè的rì月和点缀的白sè星辰,端放座椅扶手上的双手垂下的衣袂上两边则是四个金sè的宁界图腾。落地的红sè裙裳上正中是一个流水波浪的纹章,左右伴着水藻和斧头的图形,虽看不到裙裳的身后,但应劭想着应该不出五行之外,至于正面的金水木应该是宁界以水为国运,取金生水,水生木之意,蔽之于后的必然就是克水之土和水克之火了。 因为除宁界皇帝外只会有三尉和迟仪淮昱文轩知行应劭八个人现在在殿下,又都不远,所以皇帝也驱退了代他传话的内臣,云间殿内此时就只有九个人在,在知行的提点下应劭和老师一起向宁界皇帝行礼后站起身来,趁机偷偷打量宁界的三尉。三尉此时仍按上朝时顺序排列,正在使团一行人的对面,所以按照国太廷的顺序很好辨认。头发花白,jīng神明显还未完全康复的国尉许勇看来是因身体的原因得到了皇帝的特许,是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他的神态似乎丝毫不关心殿上的事情,太尉乐以轩和廷尉唐曳都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使团一行人,特别是首次跟他们见面的陈知行,他却是低眉垂首彷如入睡。站在许勇右手边的乐以轩看起来比许勇年轻一些,只有四十多岁,上唇和下颚都蓄着浓密的胡子,高大健硕,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一样,但双眼深陷,给人一种yīn霾的感觉,这时乐以轩的目光正在使团和皇帝间不停游走,显是心中有些狐疑不定。最下首的唐曳年纪介于许勇和乐以轩之间,头发胡子间黑白参杂,站立着的姿势微微前倾,让人感觉颇为谦逊,脸上也挂着标准外交式的微笑,双手相握放在身前,完全不像一个执掌一国刑罚律法的权臣。文轩上前先向皇帝详细介绍知行,皇帝用他柔和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勉励了几句后起俊杰之类,而后目光在文轩只提了名字的应劭脸上稍作停顿便挪了开去。 淮昱见是时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恕臣唐突,微臣等已奉敝国圣上圣命向皇帝陛下寻求两国友好之道,不知皇帝陛下是否已有对敝国皇帝所传国书上内容之决断?” 宁界皇帝尚未回答,对面的乐以轩先出列向皇帝行礼,然后面向淮昱:“洛淮与我宁界从来都非友好邻邦,想当年洛淮卫王洛重在世之时,利用我宁界一时之弱,无道侵略,强占我宁界大片国土,杀戮我宁界大好男儿,如今却妄言要谋两国和睦,岂不是可笑之极。” 淮昱看了看宁界皇帝,见他面sè不动,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强压下心头愠怒,向乐以轩道:“卫王已是陈年往事,太尉又何必再提,当年的是是非非早已说得太多,不过太尉既然有意,淮昱身为后辈,也只能斗胆再论一论。我洛淮卫王确是因各种原因占下了两国间一直未有定论的那块土地,但其本意却绝非如此,当年宁界内乱,叛军向两国边境移动,卫王身负包围洛淮西境安全之责,当然需要提防宁界叛军进入洛淮,故不得不整军以备。事实证明卫王所料无误,宁界叛军率先穿过两国间缓冲土地,主动向卫王所督守备在洛淮国境之内的部队发动攻击,卫王出于自卫和相助宁界之意才挥军反击西进。据我所知,当年宁界平叛之军却并没有助卫王堵截贵国叛军,而是迅速后撤后隔岸观火,放任贵国叛军遁逃,导致我卫王追击大军承受了重大损失,所以卫王不忿之下才占领两国间那块土地以助恢复元气,补偿此战中的损失,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进入宁界的国境一步。” “淮将军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实在了得,卫王如果真心只是帮助宁界平叛和守卫国土,在将宁界叛军击退后就应该固守本阵,可卫王越过国境对叛军锲而不舍的衔尾追击,其志之所在任谁都是一目了然。而且当年如非我宁界太皇太后勇擒卫王和薛大统领,洛西营和卫国的联军又怎肯收兵而回。”这些事情两国这些年间讨论的次数实在太多,所以乐以轩也是没有丝毫停顿就作出了反击。 “大统领和卫王当年都是初出茅庐,有幸得到前辈的指点,确是增长了见识,所以才能知己之不足后奋起直追,达成今rì的成就。”淮昱面sè微变,不过好在在场的并没有卫国或者洛西营的人,所以他应对起来可以少不少顾忌,“如今卫王已逝,大统领无论谋略武功也早已远超当年,我们今rì谈的是当前,不知乐太尉何必再纠缠这些陈年往事。” “当年我宁界内乱,你洛淮就可以趁机偷袭,今rì轮到了你洛淮,就想要求我宁界过往不究。淮将军,你觉得会有这样的好事吗?”乐以轩面sè一沉,怒哼了一声。 淮昱知道跟他的争论毫无意义,看了看依然像睡着了的许勇和微笑着的唐曳,转向了宁界的皇帝:“那些事的是是非非难有公断,但我相信皇帝陛下心中必然有着自己的主张。淮昱这次前来,求的是两国间友好,为此洛淮愿意奉上足够的诚意,还请皇帝陛下明鉴。” 眼见皇帝要开口,乐以轩抢先一步道:“陛下,兹事体大,臣以为应按宁界历来规矩,以三尉和圣上之间的表决来决定。” “许国尉生病已久,适逢痊愈,三尉近rì来难得齐汇。乐太尉所言看来也得天时之助,朕又怎能毁坏宁界开国以来决断大事的规矩。”宁界皇帝仍是面容如水的点了点头。 乐以轩看向仍未睁开眼睛的许勇,眼神中充满了顾忌,又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许国尉病魔缠身已久,并不了解当前所要决断之事。而此事极为费神耗力,也为许国尉宁界柱石病体着想,这次的三尉之断,许国尉实不宜参与。” “哦?乐太尉如此主张,不知许国尉有什么意见。”皇帝的沉稳让乐以轩心中的不安扩大起来。 许勇终于睁开了眼睛,似乎被大殿内的光亮刺激到了,伸手挡住,咳嗽几声,才起身向皇帝行礼道:“陛下,乐太尉所言有理,老臣身体欠佳,恐怕仍需些rì子静养后方能再为陛下效力。老臣现时又感有些不适,还望陛下许老臣先行回家。” “国尉辛劳,还望好些将养身体,朕处理完政事后必亲自前往探视国尉。” “老臣先行告退。” 看着皇帝和许勇之间的古怪行为乐以轩彻底的糊涂起来,隐隐感到自己大势已去,不过又看了看殿内所剩的所有人他很快收回了脸上的那些紧张之sè,躬身道:“国尉国之基石,微臣也深感其劳。不过既事已如此,还望陛下准许继续三尉之断。” 皇帝突然站起身来,惊得乐以轩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皇帝看着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乐太尉想必是反对洛淮与宁界之间的结盟友好之请了。” 乐以轩悄然多上前了两步:“微臣确认为此举大不利于我宁界,但陛下似乎甚为有意,不知如果廷尉也赞同微臣意见的话接下来我们是否按例继续六部之断?” 皇帝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在意乐以轩又近了自己几步:“朕看六部之断就不必了,全孝直,胡侯和乐琥现在已经在天牢里待罪。” 乐以轩闻言不自觉的加大了声音:“这三人都是六部高职,有何罪行居然同时下狱?” “罪行尚未定论,不过就算他们仍能投票,也需要三尉之断没有结果才轮得到他们。”皇帝轻描淡写的道。 乐以轩闻言全身巨震,转身看向唐曳,在对方仍然保持着微笑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指着对方不住向后退:“廷尉,莫非你也赞同洛淮的盟好之请?” 淮昱和知行这时都已经发现了乐以轩的异样,同时向他靠近了两步,乐以轩察觉到两人的动作后,眼神中凶光一闪,似乎就要有所动作。猛听得两声咳嗽传来,乐以轩身形顿时止住,同时整个人似乎消去了力气的萎顿下去。太皇太后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边咳嗽着一边坐到皇帝身旁,皇帝赶紧相扶着她在自己座位旁坐下。 乐以轩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良久后才道:“我并没有反叛宁界的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野心已经太大,只是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现在的你想要吃掉的已经不止一个许勇,还包括了整个宁界。”皇帝慢慢的坐下,“我不得不说,你的实力完全有机会真的吃下整个宁界。如果你这次不是太过急躁露出马脚,而是慢慢离间我跟许国尉,等到十几二十年后我跟许国尉殡天之时,你就可以成为唯一的托孤之臣。只要你能隐藏住不让我发觉,或许真到了那时,不会再有人能制得住你。” “陛下说得对,或许我的野心已经在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过于膨胀了。”乐以轩见到奉传召进殿的王琦和他所带的甲士,并没有丝毫抵抗的任由对方押住,“最开始时,我只是想要宁界变得更强大,所以处处尽心尽力,只是陛下的主张却在很多方面跟我不同。慢慢的,我就在想,如果我的主张能得以实现的话,宁界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好。所以,追求我的主张能够付诸实现,扫清一切阻挡的障碍就成了我最大的目的,不知不觉居然到了今天这样。” “朕也觉得很可惜,因为朕觉得自己没有用好你,否则你会是一个弘股之臣。”皇帝再次站起来,转过了身。 乐以轩不再言语,被王琦和甲士带了出去。 皇帝从高台上走了下来,面容上丝毫看不出刚刚对宁界的政坛作出了一个地震级的动作,他走到淮昱面前,逼视得淮昱都忍不住想要避开,只好通过说话来缓解压力:“陛下今天让外臣等大开眼界。” “你们也是适逢其会,待会朕会当中宣布与洛淮的结盟之事,你们来的目的可以说完成了。”皇帝转过去看了看云间殿大门处乐以轩最后的背影,话锋一转,“可是,其他的事情是不是要给朕一个交代?” 知行看了看应劭,应劭拿出那三份协议交给文轩,文轩上前道:“洛淮姻亲烛成公主苏依和她弟弟太子流落宁界多蒙陛下和东脊楚子扬将军照顾,所以准备了两份谢礼,东脊的那份已经给了楚将军,这里还有献给陛下的一份,还望陛下看在洛淮此次的诚意上笑纳。” “贤侄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跟洛淮去抢。”皇帝接过协议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向文轩又问道,“这是那个楚子扬签订的?这家伙可真够混蛋的。” “全孝直家那个苏依的姻亲是谁?”一直没有说话的太皇太后突然发话了。 应劭有些怕她,只上前了一小步:“微臣得蒙烛成公主不弃。”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先前的威严全都消去,脸上满是慈祥之意:“皇帝,这少年即将大婚,看来他们是在我们宁界定的亲,算起来你也勉强是半个媒人,红包还是该给的。” 皇帝苦笑了一声:“谨遵nǎinǎi的意思。” 当下协议签完后太皇太后先行离开,结盟既定,少不了庆贺,不过宁界皇帝还要处理善后事宜,也为了展示自己的威仪,所以挽留众人一同宣布这件大事后同往赴宴。众人此来的任务终于完成,心情放松下也希望多了解一些宁界的消息,所以在云间殿再次众臣云集后列位客席时的心情已是大不相同。宁界皇帝先是跟淮昱一同宣布了两国结盟,不得再互起刀兵之事,同时宣布了两国之间的那块土地中的大部分宁界将重新拿回,引得殿堂之上众臣齐声称贺,洛淮众人却是不太好受。 紧接着宁界皇帝宣布了乐以轩等人谋反之事,这也让发觉再次入殿后发觉六部尚书和三尉一共少了五人的众多宁界官员各有所感,一面是为此事所震惊,另一面则是对自己充满信心的一些官员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取得这些空缺出来的职位。宁界皇帝并没有让那些官员久候,随即宣布了新的任免,可接下来第一轮宣布的名单就震惊了所有的人,原吏部尚书刘远长升任廷尉,原廷尉唐曳改任太尉,而原国尉许勇年老请辞,由原工部尚书许桓接任。 国尉一向是许家,许桓会接替许勇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唐曳本身就是三尉之一的廷尉,晋身一步成了太尉也并不让人吃惊,可刘远长从最基层做到六部尚书后又一下子升任了三尉就实在是让所有官员有些难以相信,即便是三尉中实际权势最低的廷尉。不过也有细心人能看出皇帝的用心,在宁界三大家中的乐家倒台后,谁接替确实是一个难题,有了乐以轩的前车之鉴,皇帝必然不想再出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的人。之所以选择刘远长,更多的应该是因为他相对中立的出身仕途和身后只有晋王这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靠山的人,而晋王一向是皇帝最大的支持者之一,加上刘远长的xìng格,所以他升为三尉很难成为另一个乐以轩。不过除此以外,不少人都知道了刘远长这次是偏向支持洛淮的,而且跟洛淮使团的来人间关系匪浅,选择了刘远长,也就有利于之后保持好跟洛淮的关系,毕竟洛淮的强大是不可忽视的,而这次洛淮吃了亏,两国虽然结了盟,但以后会怎么样很难说,需要朝中有一个能在这方面稳住的人,而刘远长自然是不二人选。 有了三尉的调动做底,后面成匀接替户部尚书,许尚接替工部尚书,林吞接替刑部尚书都没有再起什么议论之声,只有王琦调任兵部尚书同时暂兼领吏部尚书的决定让人有些看不懂,不过王琦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也并没有人敢质疑。三尉六部之后还有一大番人事调动,皇帝的用意很明显,要彻底根除乐以轩所有可能的隐藏势力,重制布置上自己信任的人,所以这次朝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使团的众人也只有跟着宁界的官员一起饿肚子。 到最后皇帝宣布退朝时,不但是宁界的官员,洛淮的众人也都有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只是在内臣引领下前往皇帝的宴会时,知行特意落在了后面,向文轩道:“你一定要好好注意那个唐曳和他儿子唐万山,这两个人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sè,连我也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绝对不简单。而且能看清形势果断抛却乐以轩搭上皇帝的船,他们比乐以轩可怕的多,不过好在他们是在宁界,对我们就不算是坏事。” 第三十五章 纷音且休 - 洛淮 - dzpper () 两国结盟是绝对的大事,庆贺的宴席的排场自然小不了,实际上在上午皇帝宣布这一决定之时就已经有熟知皇帝xìng子和宫廷礼仪规矩的内臣前往提前准备。作为这次结盟一方的代表,洛淮一行人在宁界皇帝的提议下跟他还有三尉一同步行前往宴会所在地,可以顺道观赏宁界皇宫内城西面的景致,而半路上宁界的太皇太后也加入了进来。 宁界皇帝能登上皇位他的这位nǎinǎi太皇太后居功至伟,所以他也一向事之至孝,非常自然的让出了中间最尊贵的位置给太皇太后,自己则陪于其侧,旁边伴着许桓唐曳刘远长这三名或新或旧的三尉。而洛淮一方在结盟之事达成后使团的任务已完,按身份尊贵则变成了以文轩居首,淮昱让到了年长的迟仪后面排在第三,知行和应劭随在其后。宴会的地点在皇宫外城的旁殿,因为是从内外城相交处的云间殿前往,所以还是有些路程,好在大事已定的众人此刻虽然饥肠辘辘,却还不至于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景sè。 太皇太后发现了有些yīn沉着脸的刘远长和刻意向旁避开并且带着一些尴尬神sè的文轩,会心的一笑,也不直接说破,向皇帝道:“陛下,今rì既是庆贺欢乐之事,又有夕颜献舞,何不让各家子女也都同席。nǎinǎi不能喝酒,多些孩子们在,也可以给我做个伴。” 皇帝略一怔,点头道:“nǎinǎi所言极是,三位爱卿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朕就派人去通知各位家的公子小姐们。对了,好像还从没有正式见过远长家的老三,远长,不知今天能否把那孩子叫来?” 刘远长赶紧低身请罪,收起不快的脸sè眉头微皱恭敬道:“能得圣上眷念微臣一家都深感荣幸,只是不但犬子友渔已回清远阁,微臣教导无方下小女花儿也xìng格古怪,一直都是行踪不定,实在不知现在是否能找得到她。” “尽管让人去找找看吧,我也对远长家那个老三挺有兴趣的。”太皇太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rì得陛下眷顾者,既然夕颜和刘花儿今天都又请了,总不能厚此薄彼。不如派人也去把苏依请来,那姑娘颇善音律,在夕颜表演时相信又可以为宴间增sè不少。” 除了皇帝外,三尉和洛淮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不明白太皇太后这话有什么深意,只是皇帝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异常的表示,他们因为震惊而慢下来的脚步只得又加快几步到略落后于太皇太后和皇帝的位置紧跟着。 “nǎinǎi一向喜欢苏依,孙儿也知道,只是。”说到这里皇帝顿了顿,看了洛淮一行人一眼,又回到了祖孙闲话一样,“全孝直之前向孙儿求得了一件事,那件事情他好像是托付给了苏依,所以恐怕现在苏依并不会在云州城内。” 三尉和洛淮众人都听得不明所以,不知宁界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少数心思敏锐者能大致猜到全孝直在乐以轩的计划暴露后应该是暗下用他所知有关乐以轩的事情向宁界皇帝要求了些什么。宁界皇帝似乎没看到他们各异的表情一样,把目光投向了应劭,向自己的nǎinǎi介绍:“这位洛淮的后起之秀应劭就是得苏依委身之人,孙儿想苏依以后应该会定居到洛淮了吧。全家跟苏依也是相识一场,可惜听说全孝直的那个小女儿最近也不知所踪,孙儿想来该是不幸夭折了。” 太皇太后只是像听到了一番别家的家常闲话,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应劭:“小朋友年少有为,确实难得。回去后记得代我传句话,老婆子太老了,身子已经大不如前,让他不要再来这边折腾了。” 这句话连皇dì dū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也只有应劭一人能听懂,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他恭敬的向太皇太后躬身作礼:“晚辈会尽力将话带到。” 之后没有人再谈起过风土人情和宫内沿途风景以外的话题,一行人走到目的地,其他众臣早已恭候,只是都只能坐在外场,而不得入皇帝招待贵客专用的内场。宁界皇帝带着众人入内场后不久许其言,刘轻月和唐曳之子唐万山都在得到内臣的传话后陆续到达,花儿果然不出所料的没有出现,刘轻月向皇帝代为请罪的理由是花儿生病未愈,皇帝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太皇太后拉着宁界一众小辈和应劭在皇帝所坐外的另一席坐下,文轩以自己年幼为由尊老师知行在皇帝的桌上入座自己坐到太皇太后那一桌,众人都知陈知行的清远阁来历,加上他皇孙老师的身份,所以并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妥,而且文轩以洛淮皇孙的后辈身份作为洛淮的代表陪同宁界前辈太皇太后的做法也甚为得体。宴席正式开始以后各种歌舞也随即开场,内场阁楼外的舞台中几十名娇艳红衣女子簇拥着一名白衣飘飘的身影如同仙女下凡般悠然而至,却正是宁界最红的舞姬夕颜。洛淮众人多是初次得睹其舞姿,纷纷为其jīng湛技艺所倾倒,不时交口称赞。 席间虽然少不了隔阂和顾忌,但更多都留在了皇帝那一桌上,应劭所坐的太皇太后一桌因为大多是年轻人,太皇太后又巧妙的化去了一众小辈的压力,气氛颇为活泼。因为有刘轻月的存在文轩尤为追求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唐万山虽然之前在朝堂上时给人感觉极为yīn沉,但到了饭桌上却完全换成了一种随意温和的xìng格,让应劭有些暗暗心惊于他的城府,刘轻月作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自然是不会受到冷落,应劭也还有处处得体不失礼仪的许其言不断帮他热场。后来夕颜表演完毕后进来向皇帝请安时也被太皇太后拉进了她的一桌,以夕颜的久经风尘和艳丽姿sè自然使得桌上气氛更为活跃,所以这顿所谓官面文章的庆宴事实上吃得并不能算是难受。 席后既然大事已了,淮昱便以挂念昆定和洛淮诸事为由向宁界皇帝请求尽快正式举办结盟大典后归国。宁界皇帝这边经过这番震动后也还有不少事情要料理,于是双方决定第二天就正式举行典礼宣告天下洛淮宁界结盟一事,并确定两国之间那块土地的交接方式和时间,期间在淮昱的旁敲侧击下宁界的皇帝暗示了他为免在政坛发生剧变的云州引起更多混乱并没有为难化整为零的宣若镜一众人等出城。淮昱有些不快,不过宣若镜毕竟是洛淮的人,双方都心知肚明这盟友其实多少还是要算作书面上的,宁界皇帝不愿意帮洛淮扫这瓦上霜也不是说不过去,也只能作罢。之后太皇太后得知了洛淮一行人决定及早归国的请求,极力挽留下淮昱和文轩不敢拂她之意,把本已定下的第二天结盟大典举行后晚上就离开的时间推后了一天。 第二天的结盟典礼应劭并没有出席的必要,不喜繁琐的他也就没有前往参加,只是等到下午时听得街上众人的庆贺声知道了典礼应该已经顺利结束。云州城内的百姓在使团到来后口耳相传间自然多少知道了一些其中或真或假的内幕,现在既然是公开宣布了两国结盟至少是不用打仗了,肯定是好事,而且皇帝还宣布为了庆贺这一盛典,所有夜市免税三天,更是引得一片叫好。 直到了晚上的时候,随行去了参加典礼的黄群才独自回到使馆,告诉应劭其他人仪式完成后大多结伴去游云州夜市,而他则是决定先行出发赶回广武,因为接下来卫南卫北间可能还会有一场激战。邀请应劭以后路过广武时一定去作客后黄群又告诉他已经拜托袁辟安排好了自己走后接替看护苏满的事情,然后黄群正式的向应劭道别后独自骑马离去,看着黄群逐渐消失的背影应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迟仪相隔不久也回到了使馆,以他的年纪又是常年在云州的人在这个一众人等都去夜游的时候自然是选择了回使馆坐镇以防万一。迟仪回来时见到应劭带给了他知行和文轩的话,知行是说自己有些以前的旧事要处理不能带他游玩云州了,文轩则是说刘轻月已经答应跟他晚上结伴共游,然后还开玩笑说吕良玉一定会暗中跟随,为防刘轻月吃醋让他尽快前去跟他会合救驾。应劭知道这是文轩为免自己落单而特意这么说的,以他的xìng格当然不会愿意去破坏文轩难得跟刘轻月独处的机会,何况有吕良玉在文轩的安全也不用担心。 应劭本不想出去,不过接着他又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却很明显是来自苏依的信,信纸仍是简单的从中折叠一次,内容也还只是用最简洁的话语写着她会尽快到昆定去找苏满。应劭将信放好,看了看天sè仍然很早,于是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走出使馆大门时应劭看到了一个他没想到的人,花儿湛蓝sè的双眼在今天这种明亮的圆月夜中尤为显眼。应劭从花儿的眼神和动作中判断出她应该是来找自己的,赶紧上前两步打招呼,花儿难得的微微一笑,轻轻挽住了应劭的手臂。应劭虽不明所以下脸瞬间就有些红了,但被一个绝对称得上美丽的女子主动相挽自然不可能还有什么抵抗之力,于是被花儿带着向前走去。 花儿似乎也只是随xìng而走,但应劭的全身却都已经绷紧了,一直想看看花儿是什么表情却又不敢,到最后费了好久才能鼓起勇气悄悄的斜眼偷看了一下。花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让应劭能产生绮念的东西,那种神情就是一个年幼的小妹妹牵着一个总是保护着自己的大哥哥。恍惚间,应劭似乎知道了花儿心里的那个背影是谁,心下自然难免会有些失落,却也轻松了起来。少年男子,在这样一个洋溢着欢乐氛围的夜晚能有一个妙龄的美丽女子陪伴总是高兴的,即便现在并不是自己心底喜欢的那个女子,而且知道了这个女子现在喜欢的也并不是自己。 提起的心放下后应劭也恢复过来,问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你们什么时候走?” “大概是明天吧,不过我不是跟他们一起回昆定,而是去卫远你哥哥的依山入海。毕竟对清远阁向往已久,现在能有一个机会,我不想放过。” 花儿身躯明显颤了一下:“这样看来我们会有很长的一段是顺路,你什么时间出发,我在东门外等你。另外,我找你是想你在出发前帮我送封信到刘府给......刘尚书和轻月姐姐他们。” “这边只是我一个人,时间就你来定好了。”花儿不想他多问的意思很明显,应劭也就很知趣。 “那就早上吧,会少很多麻烦。”花儿望着周围热闹的人群,眸子里第一次显现出了羡慕的样子,“你今天是一个人吗?” “嗯,其实......” “这种时候这个样子,大家都不必多说。”花儿笑得完全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看向一个方向,“这句话是夕颜她告诉我的。” 应劭顺着花儿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下午时艳光四shè的舞姬夕颜,夕颜却好像并没有发现这边的花儿和应劭在看着她,目光只是在盯着她自己的前方,很快的就又消失在了人流中。应劭还有些发怔的时候,心中一动,向左首看去,竟是在人群中又发现了正对自己偷做着鬼脸的文轩和他身旁看着自己和花儿脸sè怪异的刘轻月。文轩并没有过来的意思,悄声跟刘轻月说了些什么,刘轻月用非常复杂的眼神又望了望还看着其他方向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花儿,跟着文轩很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应劭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向刘轻月解释的时间里文轩和刘轻月已经不在视野里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其实也真的希望能有个人陪着自己,所以他很快说服了自己,只是今天让自己远离孤单的感觉。在摆脱掉心里的挣扎后应劭也就自觉有些自私的单方面在心底把花儿当成了只在今天的一个特殊朋友,两人走得并不快,不过之后再没遇到什么熟人,又走过了云州城中夜市最热闹的几个地段后,已经到了夜市收摊下石的时间。 花儿站定,松开了挽住应劭的手,恢复了往常没有喜怒的神sè:“我先走了,还要做些准备。” 从花儿挽着自己的手上传来的脉搏应劭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以她的身手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现在的应劭也只可能有被保护的份,所以他只是点点头:“小心些。” 花儿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应劭,转身走开了几步后突然又回过头:“谢谢你让我又体验了一次小时候的温馨,不过回去后你最好上些我给你的药。我小时候习惯了挽住胳膊上的一小块肉,时间长了可能会有些拉伤。” 应劭嘴角裂开一丝吸了几口冷气,在花儿身影完全看不到以后才苦笑一下,用还不是特别灵便的左手揉了揉右手上臂的肌肉。 又是一个人的应劭站在街道正zhōng yāng,周围都是川流不息的人cháo,抬起头向满天的繁星看去。 其他人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可自己未来的路,方向又该在哪里。 这个全城欢庆的夜晚,位于云州城北的天柱林这个并不算吉利的皇家墓地一带除了守卫以外一般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人的,不过花儿却远远的就发现了在叶腾的天柱塔下站着一个人。以花儿在这种月夜下更胜白昼的视力,很容易的就看清了这个人是全孝直的儿子全翔,他正抬头看着天柱塔顶的那个窗口。 花儿一如寻常般静静的走到塔下,看着这个现在被通缉着的钦犯,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上那件白狐裘,那是花儿之前在这里遇袭时为了脱难诱敌而扔掉的,她自然认得自己的东西。全翔转过身看到花儿在自己身前一丈远处站定,勉强的笑了笑,轻轻把手上的白狐裘抛给她。 花儿暗中全神贯注的提防着周围,不过却并没有任何异变发生,眼看着白狐裘飘到了身前,于是抬起左手接住。 “那天确实有我,而且我相信你看得出来,在你跳下来时的那三张弩中,我所shè出的箭是留情了。” “你不说话,但我想你应该没有拒绝听我说出在这里等你的目的的意思,我现在有事相求,所以我会明说一切。我承认那天晚上见到你后有些喜欢你,但那天我手下留情并不是因为对你有私情,虽然我想有足够时间的话或许那种感情会真正产生。不过,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所以现时的我并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全翔完全没有了云台那天喜欢逗人发笑的样子。 “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意思,因为我其实和你一样。”花儿的声音中暗藏着一些苦涩。 “那看来我的请求也许会顺利一些。”全翔笑了笑,“我爹已经做到了六部尚书,在宁界三尉的历史背景下想要再进一步在宁界几乎没有可能,所以他不得不冒这次的险。尽管身为儿子的永远没有怪爹的权力,不过他这次确实犯了太多错,居然一厢情愿的认为可以压制住周克明的人。实际上周克明的人要的只是宁界拖住洛西营和卫国的军力,等他的镇东军定下大局,下一步必然是逐步蚕食掉洛淮南方的军队和南蛮附近的势力,真能掌控大局时的他根本就不会放过烛成和宁界。周克明的计划中也早就考虑到了拿下洛淮后的事情,所以宣若镜根本就不会让我爹他们这次拿到足够的利益后隔岸观火而他自己却去跟洛淮皇帝拼得两败俱伤,那样他即便得到了洛淮也只会被此消彼长下实力超过他所控制洛淮的宁界逐步压制后吞掉。残酷而可悲的事实就是,周克明的想法跟我爹还有乐以轩之间的分歧之大其实几乎难以想象,只是他们都不愿去面对,或者说都相信自己能控制住对方的行为在勉强维持住合作后使最终得到的是自己希望的结果。” “我的表妹,或者现在应该说是烛成的公主苏依跟我说过云台那晚后你们又见过面,还比较投缘。你或许也听说了苏依遇袭的事,不过我想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的事情其实是宣若镜在没有告知我们的情况下因为想要断绝我爹的后路而单方面决定的行动。那次他是真的想杀死苏依以达到他的双重目的,只是恰逢我有一些急事临时回府所以救下了苏依。” “刚才我看到了洛淮的那个应劭,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羡慕他,虽然现在还无权无名,却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东西束缚。”全翔松开因为愤怒握紧的拳头,“对不起,这些话我一直没法对任何人说,总是憋着真的很难受。” “我说了这么多相信你也听烦了,我还是说找你的目的吧。我爹在你们看来是十恶不赦,不过他毕竟是我爹。现在他即将行刑,我却已经救不了他,甚至连去看他一眼都做不到。我来求你,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之前放你走掉的份上,帮我在他临终之前送一份他最爱吃的越清居的叫花鸡给他。” “你看来已经为将来做好了打算。”花儿终于再次开口。 “现在我能做的所有打算最多也就是怎么让自己活下去,连给临死的父母送饭都做不到。” “我会替你送到的。” “谢谢你,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我希望能报答这次的恩情。” “再见......希望会再见吧。” 第一章 都城晚秋 - 洛淮 - dzpper () 碧落山脉横跨了洛淮和宁界的北部边界,把整个宁界和绝大部分的洛淮领土隔绝在了沙蒙的威胁之外,同时这条东西走向的连绵山脉所融的雪水也是洛淮的两条血脉洛水和淮水的发源地。虽然没能和东面的磐若山脉连接起来以至于还是留下了大断龙口这个北方的赤红强敌南下的入口,但对于洛淮而言,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碧落山脉对于洛淮存亡和兴衰的重要意义。更何况,在碧落山脉最东边略向南探出后重回大地拥抱前的最后一截那分开的两段山脉,不但其中之一是目前已知的最高山峰裂龙峰,另一边的山脚下依托山势地形而建的更是仅就宏伟而言云州也只能自叹不如的世界上最大最巍峨的城市,昆定。 昆定的历史并比不上宁界的都城云州,云州仅保存完好的城志记载就有将近一千年,在这段悠长的时间里不断经历着毁坏和重建,扩建,如果再加上传说的话,直可以追朔到龙沙之战的上古时期。昆定建造的确切时间同样也是难以考证,不过却因陈朝本用来抹黑其所推翻的桓朝的史书作为参考而能够划定出一个大致的范围。据陈朝史书记载,桓朝因为当时北方被称作凌狄的民族带来的威胁,倾全国之力在能支援到大断龙口的最佳位置兴建了一座新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城市作为新的都城,这座城市仅仅是城墙的材料都全部用的是当时世界各地所能找到的最坚硬的整块岩石切割成的石料,而且无论城墙的高度还是厚度都是按寻常要求的双倍执行,更不要说各种其他守城器械和城里城外的重要建筑设施。后来历时数十年后建造完成的这座城市自然就是昆定。这些记载里面的凌狄和更遥远的古老记载中的鼬狐等一样,都是现时的沙蒙兴起前当时在北方掌握统治地位的民族,相同的是都以龙沙之战中沙蒙一方的首领名字作为自己的族名。其实这大概是能查证到的代表勇气和责任的国君戍边传统最早的起源,但在陈朝的史书中对此就选择xìng的只描写了劳民伤财,竭泽而渔,残暴不仁,民夫尸骸遍野之类,虽然这些也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也因此在昆定建成不久桓朝全国各地开始陆续爆发大规模的起义,此起彼伏的反抗斗争一直持续到了陈朝的开国君主顺应天意民心推翻了公认为暴虐的桓朝政权。“桓自谓得天下永固屏障,不晓尽失民心,高墙壁垒,空壳矣”,陈朝的这种描写自然是为了塑造出自己接替桓朝的正义xìng和合理xìng,不过昆定的兴建在桓朝灭亡的中也绝对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能够相信的是,在跟桓朝没有直接更替关系的洛淮所作史书中对其的评价应该会是相对较为客观的,“桓之一朝,功过参半,yù福自身反遭祸,然实泽后世”。 穿过昆定在原有天然河道基础上又由人工挖掘改造后宽达近十丈的护城河和让人望而生畏的城墙拱卫下位于南面的主城门后,还要再向前走好一会,才能穿过有些压抑的城防区,进入昆定城内直贯南北的碧落大街,也只有踏到了碧落大街的平整青石大道上,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才能算是真正走进了昆定城。城防区和碧落大街所代表的贸易区之间的隔离带只是很短的距离,但一旦踏过隔离带的最后一步后,感受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不再有森严冷峻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军营和守城器械,迎入眼帘的只是豁然开朗的盛世天堂,在碧落大街上的商铺里,能买到哪怕是东脊联盟中最小的小国独有的奇特货物,也能喝到宁界云州特产的最极致的雨芽衣,当然这些都是在口袋中装有足够财物的前提下。 碧落大街是昆定最重要的主道,在由南至北的躯身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又有无数条或宽或窄的街道横插而过,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种类的商品聚集地,或是吃食,或是皮货,又或是药材。不过在这其中,最妍丽风光最为秀美的永远都是量锦街。这也是有理由的,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无外乎衣食住行,行的商机有限,而食和住则各有限定xìng,只有衣是不分男女老幼和美丑妍媸也不分时间,人人都需要的,特别是无论在哪里都最容易吸引到注意力的年轻女子这个群体。 量锦街上数百店铺号称尽收天下桑麻丝锦,无论要找最华贵做工最jīng致的天价霓裳还是最廉价最不起眼的糙制布衣,整个昆定都不会有比量锦街更好的地方。不过霓裳和布衣这两类商品自然不可能混杂在一起,碧落大街正好就充当了把两者泾渭分明的隔离成东西两段的标志,越往西,量锦街上的店铺装饰和货物越会趋向实用和经济,而过了碧落大街后往量锦街的东面走,唯一的感受则是乱花渐yù迷人眼。 “怎么还不来。”洛芸面上带着些委屈的神情看向一旁左顾右盼比她显得还急的女子,“玥姐姐,你不是跟你哥哥说好了今天让豫思姐姐陪我们的吗。” “那家伙整个就是个混蛋,别把他说成是我哥哥。豫思姐姐这两年多的时间来过这么多次了,几乎每次都被他一个人霸占。这还没成亲呢,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肯让,等成亲了还得了。”淮玥脸上充溢着怒意,虽然很假,“他今天可是指天画地的发誓吃完中饭就让豫思姐姐来找我们,所以我才答应先出来把上午留给他们。要是敢骗我看我回家就给他编排艳史去,非在豫思姐姐面前把他说成尘香院的花魁不可。” 洛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玥姐姐,我听说尘,那里的花魁是女的才有的名号。” “淮昱敢不卖我面子,不把他说成是阉人都是看在他是爹唯一的儿子份上了。”淮玥明显是说错了话,不过抵死不认,“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文轩那个混蛋告诉你的?” 洛芸脸sè微红:“玥姐姐,你不也知道吗,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 “不用说,肯定是你哥哥那个混蛋告诉你的。他更是混蛋,一定经常去那种龌龊地方。”淮玥这次干脆背过身去,不敢让洛芸看到自己的脸。 “其实好奇怪哦,玥姐姐。为什么你对别人都很好,却总是说我哥哥和你哥哥两个人是混蛋呢?”洛芸偷笑着。 “你就取笑我吧,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洛芸听淮玥的口气并不是在赌气,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皱起眉头,轻轻往淮玥的身后缩了缩。 “林先生早,这么好的天气不知你老人家是要去哪里。”淮玥双手微微张开护住身后的洛芸。 被称为林先生的青年其实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目颇为俊朗,只是稍有些黑和胖,使得看起来就会显老。在这个下午时分青年听得淮玥的讽刺也不以为意,满不在乎的回道:“两位美人垂询自当相告,我是要来买些绸子和衣裳。家父说我一向瞧衣料没什么眼光,既然遇到两位,不如帮在下参考一番如何。看两位的样子应该也是来看衣料的,不知有没有看到什么中意的,不嫌弃的话就请指点给彦平作为答谢两位的小小礼物。“ “那可真太好了。”淮玥拍了一下手,双手手掌并拢,似乎对林彦平的慷慨献礼非常欣喜,“我们正好要走,大家不同路,就不耽误您老了,再见。” 林彦平不想淮玥如此狡猾,眼见她带着洛芸就要走,情急之下忙张开双手拦住两人,满脸堆笑:“玥小姐和芸......小姐还请留步,看来是在下打乱了两位的雅兴。我这种粗鄙之人的衣裳什么时候都可以买,两位的心情就难得了,该走的是我才对。” “林公子言重了,只是我们在等人,实在不便与林公子同行。”洛芸不忍之下从淮玥身后露出了半个身子。 林彦平见缝插针的上前一步,又吓得洛芸缩回了淮玥身后,他脸上尽是无奈之sè,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道:“既如此不如就让在下陪同两位等候,只要两位所等之人一来,在下立即就走,如此也可让在下稍稍补偿一些打扰两位心情之罪。” “我说你怎么这么烦,你知道我们在等谁吗?”淮玥不耐烦起来。 “其实在下也正想相问。”林彦平的黑面皮上丝毫不见被讨厌后该有的羞赧之sè。 淮玥连出了几口粗气,左右看了一圈,突然快步向林彦平身后走去。林彦平随着淮玥转身,只见淮玥拉住一个脸上满是无辜的青年,硬扯得对方跟她一起回到洛芸跟林彦平之间,然后跟青年一起面对着林彦平并排一站,把身后的洛芸挡得严严实实。 “看到没有,我们等得就是他。你真是不识趣,人都在你背后站了半天了,还不赶紧滚蛋,是不是还要妨碍我跟小芸的好事?”淮玥丝毫不理洛芸在背后轻捏她的腰身,对林彦平怒目而视。 “玥小姐,任谁都看得出来你这是路上随便扯了这个小白脸在当挡箭牌。你自己想怎么样也就算了,不用把芸小姐也带上吧。”那林彦平用敌视的目光打量了青年一番,特别是对方背上那个显目的行囊,又堆上笑容回到淮玥那里。 “小......白脸。”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这时居然是那个青年说话了,而且满是欣喜之s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也能被称作小白脸。” 淮玥暗赞这青年聪明,想来是已经弄明白了局面,又为自己和洛芸的容貌所动起了救美之心,所以决意配合自己赶走这个讨厌的林彦平,赶紧一手搭上青年的肩膀,心里暗想自己这下为了文轩的妹妹牺牲可够大:“像你这样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都不能称为小白脸的话,难道你前面这个黑炭头才算吗。不过你这人实在太坏了,在后面看这么久都不过来帮我们,下次再这样就不跟你出来了。” 老实说这青年也算得上五官端正,而且站在那里很是有一种挺拔直立的感觉,但怎么也不能说是比仅仅是黑胖了一点的林彦平英俊。林彦平不敢得罪淮玥和洛芸,不过并不代表他会把面前这个完全不认识的青年放在眼里,见这青年似乎还是一副茫然不知这里三个人真实身份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走到那青年跟前站定。 “你刚才真一直站在我后面?”林彦平的威胁之意几乎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是啊,我本来是想问......” “问个屁,我林彦平再问你一遍,玥小姐说你刚才一直站在后面,是真的?” 那青年有些畏缩的向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要问屁还是要问我刚才站在哪里?” 连洛芸都捂住嘴转过身去,淮玥更是笑得直弯下腰去,好不容易又站起来后,为了表扬这青年,又毫不吝惜的在他肩膀上大力拍了两下。 林彦平怒极,他平rì里交游广阔,可以说认识昆定城里所有身后颇有来历的官宦家的子弟,但却从没见过面前这个青年,再加上对方显著的远行者身份,所以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只是个想要英雄救美的愣头青,而不是什么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在心上人面前受到嘲弄的林彦平当下心火再也按捺不住,下面抬起一脚就向青年肚腹之间踢去,决心先让对方低下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上身呕吐一番。这样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却会使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青年颜面尽失。 林彦平的一脚就要踢中时,那青年却好像终于发现了危险一样,本能的一侧身避过,膝盖还有意无意的带到了林彦平膝盖后的腿弯处。林彦平只觉得踢出去的右腿一麻,整个的失去力气软了下去,不由自主的带动着身体向前倾斜。眼看林彦平正倒向本站在自己身后的洛芸和淮玥,那青年似乎又是才发现了这一点,身后行囊一甩,不轻不重的把两人都撞开了一步。 一声惨叫响起,林彦平腿弯处被踢使不上力下又失去了平衡,踢出去的右脚落地后还是没有力气的随着惯xìng向前滑去。他虽粗略懂些武艺但从没练过一字马,这一下只觉得自己胯间如同撕裂了一样,两手撑在地上用了好久才勉强让屁股着地。再想用手把感觉根处已经断开的两腿并拢,却疼得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在那里大声嚎叫呻吟。 不仅是洛芸,这下连淮玥都觉得事情闹大了,张着嘴看看地上的林彦平又看看青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不会有事的,虽然短期内有些疼,不过开胯对他的将来却大有好处。很多人都是狠不下心来这一下,今天他其实算是走运,我本来也没想到会这样。”青年苦笑着解释道。 “你还是快走吧,不管你来昆定做什么,最好是现在立即离开,否则麻烦不会小,这里我们来善后。”淮玥听青年这么说心放下了一半。 青年点点头,看向洛芸:“小......芸小姐,其实我刚才一直站在那里,是想问......” 洛芸戒备的看向青年,下意识的打断了对方:“你认识我?” “他趴下了,你就想接替他想屁了?”淮玥站到青年和洛芸中间,“不管你是谁,今天确实谢谢你帮忙。不过别想因此得到什么,而且你再不走的话,那边的城卫军过来了就轮到你被帮忙走运了。” 青年转头看去,果然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有一队城卫军听到刚才林彦平的惨叫正在赶过来,他又看了看洛芸,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离开。城卫军来到近旁后见到还坐在地上捂住大腿内侧的林彦平和站在一旁的洛芸和淮玥,立即躬身施礼后赶紧查看林彦平的伤势。在城卫军头领那里确认了自己并无大碍而且真的如那青年所说反倒是帮自己开了胯后,林彦平眼中怒sè不减,不理一旁窃笑的淮玥和有些手足无措的洛芸,恶狠狠的命那城卫军首领去青年所走方向沿路打听有没有向路旁的百姓问过些什么。这一下淮玥和洛芸都不由得替那青年担心起来,同时也想起那青年似乎一直就是想问些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他们也没办法阻止林彦平,只得心里暗自盘算如果青年万一落到林彦平手里后再怎么救他。 淮玥见洛芸有些呆呆的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担心那青年,故意笑道:“看来那家伙真的有小白脸的潜质,居然能把你迷成这样。” “不是的,玥姐姐。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见过他。”洛芸紧皱着眉头,可最终还是没能想出来。 “怎么会,他知道你的名字肯定是站在后面的时候听到的罢了。”淮玥并不以为意。 这时那名城卫军首领小跑着回来,向已经被扶着坐到了路边店铺的一张椅子上还抽着冷气直哆嗦的林彦平道:“林公子,按您的吩咐去问过,您说的那个人确实向街边的人问起过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星汉园。” 洛芸惊呼一声,跟淮玥说了一声:“玥姐姐我有些急事先走了。”不等淮玥回答便跑向她停在街对面的马车后匆匆离去。 淮玥不明所以下向旁边的林彦平看过去,见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顾自己的腿仍然不方便走路,吩咐了两名城卫军架着他准备离开。淮玥当下拦住林彦平,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看你跟小芸肯定是都认识他。” 林彦平胸中此刻有万般怒火,淮玥摆明一副不说就不让自己走的神情,但知道自己爹虽然跟淮玥的爹同级,但按官位来算的话其实还略逊一筹,不好得罪,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答道:“远行而来,认识芸公主,去星汉园找苏依的,除了皇孙提起过的他那个亲信应劭以外还能有谁。” “原来你是要去给人报信,难怪都成这样了还强撑住。这烛成驸马看起来虽然是没什么特别,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倒是很对本小姐的胃口。”淮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即也到街对面自己的马车处跟车夫吩咐了一声让他留下后,自己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第二章 迢迢暗度 - 洛淮 - dzpper () 星汉园在碧落大街的东面,实际上离量锦街并不算远。不过因为刚才的意外,应劭现在为了避免碰到可能正在找自己的城卫军并没有沿着街道走,而是又向几个人仔细打听确认了目的地的方向后一路尽量的选择了直行,这就免不了翻墙过屋。光天化rì朗朗乾坤之下,想来任谁也是想不到在洛淮的都城昆定最热闹繁华的市集街道中居然有人在行着类似梁上君子的勾当,自然也就没有人去特别的注意,这反而让应劭少去了不少麻烦。 刚才的意外会不会有什么后患应劭并没有太在意,不过他心里现在确实多了一个有些纠结的问题。被淮玥连着称赞了英俊,洛芸又没有认出自己来,难道自己没有留意下,容貌已经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变动大得到了真可以做小白脸的程度。这样古怪的想着,应劭正好见到迎面有两个年轻女子走来,于是信心十足的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微笑,可让他沮丧的是只得到了一个白眼和一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大受打击下应劭露出个无奈的苦笑,也打消了突然兴起的买面镜子仔细看看的想法,垂头丧气的继续自己的行程。 令应劭有些惊讶的是从规模和格局上看星汉园所处的这条街上似乎住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但每家的门口都没什么守卫,顶多是站一个做家丁打扮的应景。不过再往里走了一段后应劭也就释疑了,这条街上每隔一段都会有几名没有穿军服的城卫军哨戒,而且身手看起来都颇为不弱,这些城卫军人数虽少,但已经足以应付一般的安全问题。 星汉园位于后半段,从外表来看在这条街道上并不出众,只是座很普通的宅院。因为门前一个人都没有,应劭只得小心的上去敲了敲门,就在这时,他忽然心念一动,目光斜向后方看去,似乎见到一个人影消失在一条巷子处。应劭退开一步,想着难道是这么快就被城卫军跟上了,不过之前他并没有真正伤到林彦平,加上有洛芸在场可以帮他解释,所以心里并没有担心,只是在犹豫如果是城卫军真的找自己了是不是该先去把那个意外的麻烦解决掉。 面前的门打了开来,开门的女子和应劭看到对方的样貌不禁都呆了一下。 “苏小姐,抱歉,文轩给我的信只是让我先到星汉园。”应劭有些尴尬但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在吗。” 苏依似乎缓了过来,让开了进去的路,回身抱起搁在地上的一堆杂物:“皇孙只说你可能要到冬天的时候才会来,没想到这么快,他一个月前去云州了。” 应劭在门口顿了顿,最后还是跨步走了进去:“本来是还要段时间的,有了些变化所以提前到了。苏满呢,你们还好吗?” 苏依见应劭并没有关门,也没多说什么,抱着杂物转身向里走去:“一切都很好,苏满应该是去找方无邪了,他们两现在总腻在一起。” 应劭本保持在苏依侧后方三个身位的距离,看到苏依手中的一堆似乎是rì常用品的杂物,走上前去就准备接过:“我来拿吧。” 苏依惊呼一声,抛开手里的东西向后退了一大步,神sè间颇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散了一地的杂物。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碰到你的手的。”应劭猝不及防下也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蹲下把所有的杂物收拾起来,非常小心的只用手拿着一点点边缘递给苏依,“我先去城卫军那边找一位叔叔,等下次有时间了再来看你和苏满。” “抱歉,我只是......”苏依并没有解释下去,低下了头,“这里是洛淮当年的太子备下给皇孙成年后独居之用,现在皇孙住在太子旧居,就把这里送给了你,所以我和苏满也被安排住在了这里。”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你不用担心。”应劭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些东西是给你准备的,本来以为是两个月以后,就并没有着紧。主院一直空着,正好你去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不用了。”应劭略微停了一下后便继续向外走去,“我也许不会留太久。” 应劭走得很快,苏依愣了愣神后再想起追上去时他已经到了门口,苏依正要出声叫住他时,却见应劭又停住了脚步。 “阿劭哥哥,真的是你。”洛芸气喘吁吁的站在星汉园的门外。 “芸公主好。”应劭微笑着躬身施礼。 洛芸看了看应劭身后的苏依,跟对方微笑打过招呼后露出歉意的表情:“阿劭哥哥,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所以刚才我没能认出你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生气?怎么会这么想。刚才不是听别人叫你的话我也没能认出你来,大家的变化都很大,我也没想到芸公主现在比以前还要漂亮这么多了。” 洛芸想起应劭在林彦平和淮玥叫出自己名字之前就已经站在了林彦平身后不远处,只是当时以为他是看热闹的没有在意,可想而知那时应劭其实就认出了自己,现在他这么说自然只是不想自己觉得内疚,感动之下真诚的道:“阿劭哥哥,你要是没有生气的话就不要再叫我芸公主了,还是和那时候一样叫我小芸吧。” “那时候年纪小没关系,现在再这么叫你的话被人听到了我要被抓去吃棍子的。”应劭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苏依,开始犹豫该怎么跟洛芸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住到星汉园里,除了苏依以外包括文轩和知行在内都不知道他对苏依私自的承诺。 “就是,你要真敢叫她小芸的话看我不把林彦平找来让他也给你开个胯。”从停在不远处马车上跳下来正朝这边赶来的淮玥唯恐没人知道她的到来。 淮玥高喊的这声起的效果不小,苏依见附近路过的几个人都开始往这边好奇的张望站在门口的四个人,于是提议道:“芸公主和玥小姐,不如都到里面说话吧。” 淮玥看向洛芸,洛芸这时注意到应劭似乎是正准备离开,而且背上的行囊仍在,疑惑之下看向了应劭,显然是等他说话。 “我正要去找一下方庭威方叔叔,有些东西是带给他的。”应劭还是决定不留在星汉园。 “那我们一起去吧,方叔叔今天轮值守备宫门,我带你过去会方便一些。”洛芸恳切的看着应劭。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应劭看了看淮玥,“对了,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小姐是?” “我家有个老管我喊妹妹的叫淮昱,小白脸你该认识他吧。”淮玥毫不客气。 “原来,是淮玥小姐。”应劭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轻轻带过了事,转向洛芸,“那我们走吧。” “有芸公主一起的话就先把别的事情放一放明天再办吧。”苏依说着伸手去取应劭背上的行囊,发现应劭虽然没有拒绝,但极为小心又不露声sè的避免了身体的任何部位碰到她的手。 “好吧,事情我都会尽快办妥后离开的。”应劭这句话听在苏依和洛芸的耳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爷爷一直想见阿劭哥哥,去皇宫找方叔叔我想也让阿劭哥哥顺便见一见爷爷,那样的话会晚一些回来,就先向苏姐姐告罪了。”洛芸向苏依说完后又看向淮玥,“玥姐姐要一起去吗。” “我就算了。”淮玥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显然是因为洛芸明显的有事情要避开她而不满,“对了,这边的事情豫思姐姐那边我留人通知她了,你不用担心。” “谢谢玥姐姐,阿劭哥哥跟豫思姐姐也是旧识,你回去了先帮我跟豫思姐姐说一声,我明天再跟阿劭哥哥一起到你家去拜见大司马。”洛芸异常得体的应对显示出了良好的礼仪教养。 “好了好了,都没见你对你哥哥那个混蛋这么好过,看你以后还敢说我对淮昱不好。”淮玥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先走了。 应劭向苏依微微示意后便跟着洛芸向外走去,见洛芸低着头只顾向前走,皱眉想了想明白过来,看向淮玥的马车远离:“她,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讨厌文轩。” 洛芸正在为淮玥刚才的话有些害羞,想着是不是要向应劭解释一下,闻言抬起头来:“玥姐姐人很好的,她跟过来肯定也是怕我有什么事。她确实很喜欢哥哥,不过哥哥却总躲着他。阿劭哥哥,那个轻月姐姐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嗯......”应劭仔细考虑后才拿出了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今天那个林公子见到你是什么样子,文轩见到轻月小姐就是什么样子了。其实当初刚见到轻月小姐时我也是神魂颠倒,可惜被文轩横刀夺爱。后来也没办法,我长得没文轩帅,只好负气远走,直到现在才来昆定。” 洛芸刚开始时睁大了本就奇大的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还带上了一些担忧,直到见到了应劭脸上最后的怪笑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轻笑道:“阿劭哥哥和那时候完全不同了,不仅是个子长得高了,说话也有意思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洛芸的马车前,应劭见洛芸已经摆脱了淮玥走时那句话的尴尬,便不再跟她说笑,看了看这辆并不宽敞的马车和站在一旁的车夫,走上前去掀开车帘对洛芸做了个请的姿势。洛芸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先行进了车厢。应劭跟那车夫招呼一声,往一旁挪了挪,准备跟车夫在御者的位置上挤一挤。 洛芸见应劭并没有跟着进车里,探出头来看了看,轻声道:“阿劭哥哥,你也进来吧,没关系的。” 见应劭笑了笑并没有动身的意思,洛芸想了想便吩咐那车夫自己独自先回去,让应劭可以一个人坐在御者的位置上。 应劭回过头去:“你让车夫大哥走了,我可不认识昆定的路。” 洛芸又探出头来:“你先到碧落大街然后一直往北走就是了,我会看着的。” 应劭虚抽一记,赶着马车向前走去,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迎面的风还带着些没有散尽的凉爽,让他大感惬意。身后有些响动,应劭转头看时,洛芸把车厢里一块很厚的坐垫放在了底板上,掀开车帘曲腿坐在那里,正理着被车帘和风弄乱的头发,配上大大的眼睛,显得异常娇俏可爱。看到应劭回头后洛芸嫣然一笑,应劭也回之一笑,又转过身专心驾驶马车。 “阿劭哥哥,为什么你提起我哥哥就能那么自然的叫他文轩,我让你叫我小芸你总也不肯呢?” “并没有不肯,只是一时有些不太适应,跟文轩一起待了那么久,所以喊起来成了习惯。”应劭顿了顿,“何况,那时候我们丢下了你,我心里总有愧疚。” “其实哥哥跟我道歉过,那时候我是很恨你们,可现在早就明白了,你们不是不管我,而是自身难保。陈叔叔也向我解释过,那时候不带我走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在那种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的危险时候要是带上我的话,恐怕我很难活下去。而留下我,确实回昆定后皇爷爷一直对我都不错,相比较起来,你们吃的苦就多得多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虽然现在我的力量还是有限,可无论你再碰到什么危险,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 “所以刚才你才会冒险帮我教训那个林彦平吗?” “那不算冒险吧,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看不过去的,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学过什么功夫。” “我不信,你既然认出我了,当然知道林彦平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可你还是站出来了。” “既然是你,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准确的说,当时我是被淮玥小姐当小白脸拉过去的。”应劭将马车右转拐进碧落大街上,“也亏得今天得到了淮玥小姐的称赞,让我对自己被你哥哥打击的长相恢复了几分自信,以前我可没听过有人叫我小白脸。对了,那个林彦平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知道你和淮玥小姐的身份还敢纠缠。” “他是大司农林成业的独子,确实是一直烦我。不过他从来都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也不越礼,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你今天得罪了他可千万要小心,虽然有我和玥姐姐在,他又没有真受什么伤,今天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司农,那就是跟大司马淮光官位相当了,难怪。不过他今天新开了胯,我想至少你可以有一个月左右清静的时间了。”应劭回头看了看,见洛芸抬手挡在前面防止风把头发吹乱,便又坐得直了些,尽量把洛芸挡住,“你还是坐里面去吧。” 洛芸摇了摇头,不过应劭已经转了回去没有看到,于是她出声解释道:“哥哥去宁界以后,就算是玥姐姐,有很多话也都是不能跟她说的。好不容易今天你来了,就多陪我说一会吧。” “文轩最近是不是形势不太好?” “哥哥都跟你说了?”洛芸的惊讶很快转变为无奈。 “没有,是我猜的。在这个时候亲自去了宁界,我想他是要借迎娶轻月造势。这件事情他没有在信里告诉我那么叫我回来肯定不仅是为了喝他的喜酒,所以我猜他是急于改变形势所以需要充足的人手,否则以方叔叔和老师还有太子当年的一众旧臣在应该是不会这么急让我也来昆定的。” “这些我都不太懂,哥哥也从不跟我说,不过我看他走之前确实一直心情都不怎么好。后来我私下跟方叔叔打听才知道哥哥今年以来一直都不顺,连受了好几次打压。” “多想无益,这些事情文轩会处理好的。”应劭转过话题,“星汉园为什么会连仆人都没有,按理说文轩肯定会照拂,而且洛淮也不可能薄待苏依和苏满才对。” “哥哥给你的信上是怎么说的?”洛芸的语气很小心。 应劭知道洛芸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又在犹豫该不该告诉自己,但想到文轩和洛芸肯定都不会害自己,于是也并没用什么心计照实说了:“文轩就说让我尽快到昆定找他,别的什么都没说。本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到冬天才能来,不过又有些变化,所以提前到了。” “哥哥也是说你还有一个月才会回来。”洛芸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烛成的事情哥哥有次跟方叔叔谈起时我倒是听说过,洛淮今年初才刚刚处理完镇东军的内乱问题,在这之前烛成的事情采取的措施只是控制住局面。按照淮大司马给爷爷的建议是希望能在今年底以前解决完烛成的事情,然后明年之内让苏满回去继位。本来爷爷给苏依姐姐是亲赐了公主的待遇,不过都被苏姐姐以家国蒙难无心独身享乐为由推拒掉了。” 原来是这样,应劭脸上又蒙上一层难sè,看来皇帝的意思是虽然现在洛淮已经能腾出手来,但还是要等文轩娶回轻月,洛淮跟宁界高层间有了这个较为密切的姻亲关系后,多少能对两国局势放心些,再把注意力转到烛成上面。但这也就意味着应劭这次来昆定后不但不能走,还不能暴露他跟苏依之间真正的关系,而且必须让外人看来两人极为亲密才行,只有这样苏满明年的继位才不会有问题,而知行的计划也才能顺利实行。本来还可能因此推导在星汉园时苏依那些行为的幕后原委,但现在的应劭已经不再是在云州时那个还有些冲动的少年,明白有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去想的那么彻底为好。 “可即使是这样,没成亲前我跟苏依住在一起好像还是不太好,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应劭知道文轩肯定是不想让单纯的洛芸了解到事情背后那么多让人不快的东西。 应劭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可洛芸却听得脸有些红了,声音也小了很多:“可阿劭哥哥你跟苏姐姐之间有些特别,哥哥走的时候怕自己回来的晚了,所以特意叮嘱过我一些万一你来的早了要告诉你的话。他说你跟苏姐姐的婚事关乎到烛成是否会顺利并入洛淮,所以在你迟迟不来昆定的情况下,他除了以你在清远阁学习作为理由外,还给爷爷作出过保证你跟苏依的事情不可能有任何差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安排苏姐姐住在为你准备的宅院里。” 应劭的眉头皱的更紧,不过现在也只能让自己暂时不再想苏依的事情:“豫思小姐也在昆定吗,她跟淮将军现在怎么样?” “我和玥姐姐今天本来是在那里等豫思姐姐的,要不是那个林彦平你现在应该都见到豫思姐姐了。她跟淮将军也还没有成亲,不过这事两家家长都已经默许了,就差举行婚礼,豫思姐姐也经常从宜郡来昆定小住。我看爷爷的意思是想在明年年初的时候让哥哥和轻月姐姐,淮将军和豫思姐姐,还有你和苏依姐姐一起成亲,借这件美事洗掉洛淮这几年内以来的晦气。” “对了,你知道方无邪吗?”应劭越听越觉得头大如斗,赶紧远离洛芸嘴里这个美事。 “那个,小孩的话一直都不怎么稳定,最开始听说是跟着豫思姐姐待在宜郡,后来又不知道怎么跟着陈叔叔去了南明哨卫那边。但是今年以来豫思姐姐在昆定置了一处地方,把他托付给了哥哥,然后他就一直喜欢跟苏满在一起,两个人好得什么似的。不过,哥哥说,他们两之所以那么要好,根本就是......”洛芸有些想笑,小心的看了看前面应劭的背脊,止住了没有说下去。 “想必是因为都很讨厌我吧,我知道的。”应劭无奈的摇摇头,暗想到自己几乎完全忘了当初答应张豫思的事情,只顾着远离到昆定后会面临的烦恼,所以拖了这么久。看来张豫思还没有跟淮昱成亲,这也应该是理由之一,这么想着,应劭忽然就觉得又多了一分愧疚,把刚开始时尽快离开昆定的想法丢得无影无踪,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和想办法解决的。 “方叔叔现在做了城卫军的副统领,徐叔叔和黄伯伯还是没有消息吗?”隔了很久以后应劭才再次开口。 洛芸神sè一黯:“哥哥也暗中查过很多次,可是每次都是止于巷子那里。因为洛淮跟巷子的协议,所以哥哥也只能再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不过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这时碧落大街已经到了尽头,出现了皇宫的大门,洛芸知道自己再坐在车厢口的底板上不太合礼仪,在应劭的劝说下放下车帘坐回了里面。应劭在皇宫大门外远远停下了马车,看向门口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跟几名侍卫说着些什么。 自从湖县那晚的惨事后,应劭心里已经默默间把当晚太子和他的一众随臣都当做了亲人,外冷内热的方庭威更是因为在他家住的那几天里对他的亲切让他额外记挂。当下应劭心头一热,禁不住向前跑出几步,大喊道:“方叔叔!” 第三章 思子无归 - 洛淮 - dzpper () 今天在宫门口值守的这名将领正是方庭威,上次他被知客打晕抓走后就再没跟应劭见过面,一转眼已经是近四年。听得有人叫方叔叔方庭威抬起头,却发现并不是洛文轩,而是一个看起来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熟悉的青年。眉头微皱间方庭威看到了应劭身后马车上下来的洛芸,再一思索后终于想到了应劭,可应劭的变化实在太大,所以他一时间也只顾着仔细观察发现自己看向他后加速跑过来的应劭,想确认眼前这个青年是不是当年的那个渔家少年。 宫门口执勤的方庭威手下的守卫们身负皇宫安全的重责,在他们眼里应劭一时激动下的一声大叫和以为方庭威认出了自己后加速跑向宫门的举动都是极为危险的。虽然听应劭对方庭威喊了一声方叔叔,但见首领并没有太多表示,于是忠于职守的守卫中最前面的四人挺身上前准备先行制住对方。应劭见到四名守卫举着武器对准自己才想到了这里毕竟是皇宫门口,自己的举动确实不太妥当,眼见四名守卫的戟锋已经落了下来,他的身体在习惯xìng下向旁移开一步后往后仰去,同时右脚抬起踢到四名守卫从上压下来的戟杆上,借力直起身体的同时也控制着力道均匀的分散到四名守卫手中的长戟上。四名守卫发觉手中长戟被踢了一脚后好像是碰到了一张渔网又弹了回来,并没有传来什么反击的力道,加上应劭闪开以后就立即站定摊开双手不再有任何动作,所以他们也就停止了攻击,只是分散开来对应劭形成了合围之势。 “方叔叔,是阿劭哥哥。”后面赶上来的洛芸赶紧向走过来的方庭威解释。 “芸公主。”方庭威先向洛芸施礼,然后挥手示意手下退回去,仔细的又上下瞧了应劭几遍,终于伸出双手用力的按上他的肩膀,坚毅的面庞上止不住的激动,“好,好,当初为了太子连累了你和应翁,我心里一直欠着,终于让我今天能见到你了。” “方叔叔不要这么说,太子是六叔的恩人,也就是我和爷爷的恩人,要恨我也只会恨叛贼周克明。”应劭被方庭威勾起了四年前的回忆,深吸了几口气心头才恢复平静,“对了,方叔叔,你的伤现在都好了吗?” “也就是因为知客穿了我的琵琶骨让我去年没能亲自去追击周克明,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他跑掉。比起太子,应翁和陈老先生,我的这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方庭威眼中怒意一闪而逝,代之以一片黯然。 “方叔叔,我们难得再见面,不要说不高兴的事情了,否则你看芸公主都要掉眼泪了。”应劭再次强压下心中对爷爷的怀念。当初被知行所救开始逃亡生涯后,他就一直刻意的尽量不去触及那天晚上的回忆,因为实在是太疼的伤疤。 应劭说话时看向别处的眼神没有躲过方庭威的眼睛,于是他点点头转向洛芸:“芸公主,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也想起了太子。” 洛芸抹了抹有些红的眼睛,强笑道:“方叔叔,既然你不好,你就要为我做主,有人欺负我。” “又是林彦平那家伙?”方庭威神sè一狠,“总是纠缠不休,看来也是时候给他点jǐng告了。芸公主放心,我这次一定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林公子今天刚被阿劭哥哥开了胯,说怕是半个月都下不了地了。”洛芸有些脸红的道。 方庭威一听之下忍不住乐了,忙向应劭问起来。应劭大略说了一遍,方庭威笑道:“我说刚才怎么有几个家伙回来的时候古古怪怪的,想笑又不敢笑,问也什么都不说,原来阿劭你一来就干了这么件大事,可帮芸公主大忙了。你放心,有玥小姐和芸公主做人证,这件事情林成业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应劭听方庭威直呼大司农的名字,问道:“大司农他,是不是跟文轩不太对路?” “何止,林成业保的洛海楼是皇孙最大的对手,我们两边处处针锋相对。”方庭威看了看周围,压低了些声音。 “洛海楼是谁?” “洛海楼按辈分算是皇孙的叔叔,是圣上近年来最宠幸的闵妃的儿子,不过年纪跟文轩倒是差不多。当初周克明也正是借圣上对闵妃极尽溺爱下疏远了皇后和太子的机会行事,现在太子身故后储君的位置不出意外就会产生在皇孙跟洛海楼之中。对了,洛海楼......”说到这里方庭威看了看洛芸,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于是明显的改了本来要说的话,“手下实在有不少厉害的角sè,宣若镜在平周克明之乱中被抓到后也被他保了过去,现在是他的部下。” 洛芸知道自己刚才跟方庭威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应劭,心虚下为免他追问赶紧向方庭威道:“方叔叔,你跟阿劭哥哥一说得高兴起来就又忘了我的事了。” “哦,对了,芸公主,不是林彦平的话,谁还敢惹你生气?”方庭威不露痕迹的跟着洛芸转回了前面的话题。 洛芸伸手一指应劭,委屈的道:“就是阿劭哥哥,因为早前我没有认出他来,他就生我气。对你和哥哥都是叫方叔叔和文轩,就是叫我只叫芸公主,你说这是不是叫亲疏有别。” 方庭威现在很是有点面对撒娇女儿的无奈感觉,自太子身故后在昆定的太子故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都只有他跟洛芸两个,实际上有些情同父女。现在面对洛芸这个要求一向稳重的他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是不是让应劭换个称呼对付过去时突然灵光一闪,对应劭道:“听说阿劭你认识淮昱没过门的妻子,张寻志大人的女儿?” “我跟豫思小姐确实是旧识,听说她现在正在昆定大司马府上小住,小芸已经帮我跟淮玥小姐说过明天会去拜会一下故人。”应劭以为方庭威是想换个话题把这个麻烦对付过去,实际上他只是因为太久没跟洛芸见面确实有些生疏所以以前的小芸不好叫出口而已,既然洛芸都两次要求了也就趁机顺着改了口。 “芸公主你看,阿劭并不是对你生疏了,他跟豫思小姐也是旧识,不也没称呼豫思。我跟皇孙都是男人,所以阿劭可以称呼的随意一些,你毕竟是个女儿家,阿劭对你称呼太随便的话就会显得轻浮了。” 见洛芸有些羞涩的低头不语,已经看出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柔弱内向的应劭跟方庭威说起了此来的正事:“方叔叔,我来皇宫是准备把当年太子的遗书带给圣上,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 方庭威考虑了一会后带着应劭和洛芸走到皇宫门口,向守卫挥了挥手示意不用检查应劭了,然后向应劭叮嘱道:“能不能见到圣上我说不好,不过你有太子遗书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圣上现在应该在思**,这样吧,让芸公主带你进去后你在思**门口那里等她去帮你通传,圣上很宠她,而且她熟里面的规矩,你都听她的就是。” “谢谢你,方叔叔。” “不要这么客气。今天我实在走不开,明后两天我都会轮休,听知行先生提起过你现在主修的镜反剑术,刚才看了你的身手以后,倒是有了些想法。” “我一定会去聆听方叔叔的指点。” “好吧,你先去办正事。”方庭威又送了一段,才挥手道别回去宫门执勤。 洛芸入内后就向一名内臣吩咐让他们先行去思**通报,那内臣领命后有些古怪的看了看应劭才离开。应劭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向洛芸打听思**的来历后才知道这是皇帝在去年单独划出的一块禁地,以作自己怀念枉死的太子洛据之用,不时就会前往,而且只有有限的几个人才得到了进入的允许。应劭怕再引起洛芸对父亲太子的感伤,于是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洛淮皇宫的布局上,不时向洛芸询问,并跟宁界的皇宫加以对比。 走了一段以后就已经到了皇宫内城的范围,开始不时有宫女路过,应劭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缓了缓脚步。洛芸察觉了应劭的异常,见他装作浑不在意下刻意偏离了些本来的方向向一个路过的宫女走去,忍不住带些羞sè的掩嘴窃笑。 见到那宫女果然是惊慌失措的转身就跑,应劭疑惑的回过头,不解的向洛芸问道:“是不是内城一般不许男子入内,所以她们见到我才会害怕?” 洛芸止住笑:“内城一般确实是少有男子进来,不过她们躲你却是因为方无邪的原因。” “方无邪?” “方无邪年纪幼小,所以爷爷召豫思姐姐入宫问些事情的时候就准许他随处走动,结果从那以后皇宫里的宫女们中间就出了个,出了个,sè鬼的传说。” “方无邪确实不怎么规矩,不过他应该不会真的犯下什么事。”应劭理解的点了点头,正往前走,突然醒悟了过来,“那个sè鬼难道指的是我?” “其实要说方无邪也很有点歪才,他那几句话倒是朗朗上口,不然也不会流传那么广。”洛芸看了看应劭,小心翼翼的道。 应劭当即黑了脸,不过还是止不住好奇的道:“是几句什么话?” 洛芸别过脸去:“头上顶着三把刀,sè鬼名字叫应劭,无论美丑与少老,见他从来跑不了。” “确实挺押韵的。”应劭憋了半天后只能看着远处脸上带着惊恐向旁闪开的几名宫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宫女都是听先前进去传话的内臣说你领我进来了,所以才会吓成这样吧。” “我知道阿劭哥哥不是那种人,不过方无邪乖巧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话。这些宫女又常年身在内宫,不知道事实下肯定会有些害怕。” 方无邪似乎没太大改变,想来那种伪装乖巧的本领也只是在跟随知行的时候练就的,应劭大感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个什么都不怕的小流氓给他惹来的这个麻烦。忍着一路瘟神般的待遇,应劭终于和洛芸到了思**的门口,之前先通报的那名内臣正在门口恭候,见到两人后向前施礼,传话说皇帝要单独见应劭。应劭向洛芸点点头,随着那名内臣走了进去。 思**并不太大,包括顶台一共也只有三层,内臣领着应劭拾级而上的路上他透过窗户看到一层和二层都多是些哀悼之物和画像之类。内臣到了三层顶楼口告诉应劭皇帝就在顶台,然后施礼退了下去。应劭收拾一下心情,准备了一会后才向前走去见这个可以说是杀死自己爷爷的凶手。 三层的顶台上很空旷,没有摆放任何东西,所以应劭一眼就看到了西北角上的两个身影。他犹豫了一会,才缓步走过去,隔远向不可能认错的掌握着洛淮最高权力的皇帝施礼。身穿龙袍的皇帝转过身来,露出比应劭想象中还要苍老得多的面容,抬手示意应劭起身。应劭这才又躬身问候也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面的使节长迟仪,迟仪微笑答礼,却并没有说话。 “你好像在云州就见过他了吧。”皇帝先向迟仪道。 “不瞒陛下说,在云州时应劭的表现给了我不少惊喜。如今再从清远阁进修后归来,我对他实在怀有很高的期望。”迟仪的口气非常平淡,似乎和皇帝只是朋友间的闲谈。 皇帝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远处:“在他和文轩身上,是不是依稀看到了我们当年的影子。” “皇孙似乎比当年的陛下还要成熟一些,这也是经历了磨难的关系。至于应劭,比我这个老头子年轻时就更要强得多了,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到处胡混呢。” 皇帝跟迟仪相视而笑,笑容中却满是沧桑之意,招手让应劭再上前一些,仔细看了看他,道:“骨子里虽然很坚强,xìng格却还是有些弱,会多吃很多无谓的苦头。” “太过刚硬容易折损,稍稍柔弱一点虽会多点锤炼却可以保得久长。” “哦?看来你似乎是真的相当看好他。”皇帝有些惊讶的看向迟仪。 迟仪微笑道:“云州之行,陈知行,淮昱,杜云归自不必说,应劭和黄群这两个更小一辈的表现也都让人看到了担负重任的能力。洛明房肯定不会把黄群让给陛下,我当然不想再耽误应劭。已经是最后一班岗了,我又何必避讳正在崛起的年轻一代呢,何况他也不是会骄傲自满的人。” 皇帝转向应劭,问道:“在你眼里的迟使节长是什么样?” 应劭如实答道:“稳重可靠,老当益壮。” “可在朕的眼里,他一直都是当年那个昆定城里风华正茂,人人艳羡的翩翩美少年。风华正茂,老当益壮,只是两个不同的形容词,却又有几个人能明白这中间代表了多少牺牲,痛苦和付出。” “陛下不要总想那些往事了,能为洛淮的一方大局微尽绵力,也不负陛下肯跟我相交一场。”迟仪有些走神后缓了过来。 皇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恢复如初,向应劭道:“你今天求见,所为何事?” 应劭收拾好被感染到的情绪,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仔细包裹着的布袋,仔细的打开,拆掉又jīng细保护着里面的两层油布,才露出一截从衣服上扯下印着不少已经干枯血水的下摆,郑重的递给皇帝:“臣受故太子当年所托,转呈给圣上的遗书。” 皇帝脸sè微变,稳住手接过,却没有打开。转向正在沉入远方山峦间的夕阳,皇帝闭上眼睛就那么沉默的站在了那里。迟仪给应劭递过一个问询的眼sè,应劭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过上面的内容,于是劝道:“陛下,天sè已暗,观看不便,不如先收好后等明天再看也不为迟。” 皇帝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已经让儿子等了四年,我怎么忍心再让他等下去。” 那块布帛上的血迹早就干涸,显然写成之后并没有打开过,所以凝结的血块把叠起来的布帛都粘在了一起。只是指头上割出来的血,其实这封血书并不难打开,不过此时的皇帝就像拿着天地间最珍贵易损的宝物一样,只敢一点点的分开那些凝结的血块,而且每分开一点点全身都会像被割了一刀般的颤抖一下。 打开血书的时间让一旁的应劭和迟仪都觉得异常的漫长,皇帝却丝毫没有察觉,一直保持着生怕损毁了任何一处的小心直到完全把血书摊开。然后皇帝居然露出了害怕和不忍的神s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才敢把目光投到那些已经发黑的字迹上。 “营营青蝇,止于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皇帝轻轻的读着血书上不多的二十三个字,悲痛的神情再也压抑不住,勉力转身藏起面容,“儿子,你到最后都没有怪我这个父亲的意思,而是在担心父亲被jiān臣谗言所害吗。” 思子台上没有皇帝的召唤内臣们谁都不敢上来掌灯,最后的rì头沉入大地,天地间就此黑暗下去,仿佛就连夜风中都载满了皇帝的悲痛。应劭在这种感染下终再也按不下自己硬压下了四年的伤心,眼泪无声的汹涌而出。迟仪走过去默默的拍了拍应劭的肩膀,也让自己躲开能看到皇帝现在正脸的机会,却并没有劝慰。他是经历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这种痛苦必须要释放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寒下来的气温让应劭渐渐控制回自己的情绪,皇帝仍是背对着他和迟仪,身形寂寥而悲伤,却没有弯下半点。终于恢复了平静后应劭心中一凛,转身向后看去,朦胧夜sè中一个身段姣好的紫衣女子身影正站在思子台的入口处,看起来已经等候了不少时间。应劭别过头去尽量不露痕迹的擦干眼角泪痕,再看时,那紫衣女子已经迈着诡异的步子毫无声响的向这边走来。 应劭见迟仪也因为自己的动作注意到了紫衣女子,却没有什么惊异之sè,于是也放下了jǐng戒。随着紫衣女子走近,应劭终于能够逐渐看清女子的样貌,紫衣女子的容貌之美几乎不下于刘轻月,不过跟刘轻月惯常只是施以淡妆的清雅妍丽不同,紫衣女子眼影眼线眉笔唇红俱全的浓妆艳抹下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的一种勾魂摄魄的妖媚之意。而且让应劭颇感意外的是女子像没看到自己和迟仪一样穿过两人中间走到皇帝背后时他没有闻到任何香味,再一细看果然发现紫衣女子的妆容中没有任何会挥发出气味的脂粉之类。 女子贴身上前到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应劭虽没有着意去窃听却发现居然连一点异响都没有入耳,可见这女子绝不简单。皇帝听完女子的话后转过身,脸上丝毫看不出曾有过悲伤之sè,他皱着眉看了看应劭,随即挥手让紫衣女子退下。 皇帝咳嗽一声,把一直看着紫衣女子直到她离开的应劭注意力吸引回来:“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良玉吧?” 应劭这才知道这紫衣女子就是吕良玉,想起在云州时文轩的描述和自己刚才的失态,再看向皇帝的眼光里就有了些尴尬:“听过夜行丽裳的名号,不过在云州时缘悭一面。” 皇帝点点头:“远行辛苦,今天你先回去吧,休息几天后朕会派人去星汉园传你。” 咀嚼着皇帝看似不经意间传达过来的意思,应劭领命后施礼退去。 迟仪看着应劭下了楼,向皇帝问道:“吕良玉来报告的难道是......”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沉稳的看着看着思子台的入口处。 “微臣一直认为陛下选择放任下去的做法似乎稍欠稳妥,正是最容易因为这类事失去理智的年纪,又在这时让他去面对似乎实在有些勉强。” 皇帝沉默的抬头看向夜空,没有回答。即使是迟仪见此也只能作罢,见皇帝一时还没有要下去的时候,走到楼下去吩咐内臣掌上灯火。 第四章 风起心间 - 洛淮 - dzpper () 出思**时洛芸还等在那里,她一向体弱,这时裹在一件紫黑sè的披风里还有些瑟瑟发抖,应劭心中歉意大起,忙走上前去:“小芸你怎么不先回去。” “我不带你出去的话那些宫女看到你吓着了要出大事的。”洛芸有些俏皮的笑了笑,见应劭看着自己的披风,解释道,“这是良玉姐姐给我的,本来我还以为爷爷今天肯定会留你吃饭,没想到白等了这么久。” 应劭心想难怪总觉得有些奇怪,原来那披风的颜sè跟吕良玉的衣服一样,当下不再多言,两人向皇宫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已经过了方庭威的交班时间,不过他看应劭和洛芸还没出来就没离开,站在一旁等候。见到两人终于出来,方庭威放下心后便要邀应劭去他家里吃饭,但应劭今天被勾起往事后现在心情低落,婉拒方庭威的好意并托他送洛芸回去后又答应了洛芸第二天找她一起去见张豫思,这才一个人沿着碧落大街漫步往星汉园而去。心里烦郁,不过应劭的脚下还是保持了习惯xìng的快速,并没有比去皇宫时乘马车多花多少时间就回到了星汉园所在的街上。 快要走到星汉园时,下午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正犹豫要不要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间,突然传来了几声野猫叫声。应劭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闭上眼站了一会后在黑暗中遁去了身形。 一个青年的身影爬上墙头,显然心情非常糟糕,气恼的低声咒骂着什么,粗略看了看下面后便一跃而下。就在他即将落地时,下面浓墨般的漆黑中一团青sè突兀的冒起,等到跳下的青年看清那是一个人时青sè身影的右手已经牢牢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并把他整个身子提起来按到了背后的墙上,速度之快都没让他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青sè身影制住青年后注意力就转向了身后,悉索声响中,又一道黑sè身影疾奔而至,脱离了夜sè分出一只右手抓向青sè身影的胸前。青sè身影向后退开一步避过黑影的攻击,同时左手抓起被自己制住的青年胸前的衣襟,把本被他按在墙上的青年的眼睛对准了黑影的手向前推去。 黑影大惊之下只得缩回手去以免伤到青年的双眼,青sè身影也不追击,重新把青年按回了墙上。这一推一按间被制住的青年终于缓了一口气,吐出了之前被按回去的惊呼,不过后半声又被按了回去。青sè身影和黑sè身影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被制住气管的青年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时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对峙中率先响起的是三人以外另一个带着惊慌的声音:“别伤他。” 青sè身影闻声缓缓放下了那名青年,把他的脸移到不多的月光下看了看,同时也被照出了自己的样子,正是应劭。那青年因为脖子一直被掐住而脸sè惨白,不过仍然可以看出跟文轩长得非常相像,而且比本就很是俊美的文轩还要好看三分。看清青年的长相后应劭又看了看出声阻止自己的苏依,放开了掐住青年脖子的手,不理对方的连连咳嗽,走进星汉园去。苏依此时的脸sè比地上萎顿的青年并好不了多少,想跟他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忍住,跑进星汉园关上了门。 应劭面朝里站在星汉园主院的门口,把脸sè藏进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苏依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看着应劭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害怕起来。 “他就是洛海楼?”应劭不想让沉默继续保持下去。 没有传来回答,不过应劭可以猜到苏依这是默认:“那我想你也该了解他的身份,我记得给你的承诺里面说过不能影响到文轩。” 苏依仍然没有答话,这让应劭心下压抑的怒火不断上升,冷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在这句话问出口后,应劭心下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大半,他突然明白了方庭威和洛芸一直小心没有告诉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而且由此想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所以他不等苏依回答抢在前面回过头去,脸上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了,只要你不去逾越我给你的承诺中的底限,我不会让苏满明年的继位受到任何影响,想来这也是今天你让我留下的原因。” 应劭突然的转变让苏依愣神在了那里,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最后只是低下了头。 应劭回过身摆了摆手向主院的里面走去:“那天晚上你救过我一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个承诺就是我的回报,所以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件事情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应劭很快进了主院的卧房并关上了门,没有亮起灯火。苏依默默的站在主院门口,转头看见苏满关切的看着她,突然觉得非常的疲累,无声的拉着苏满向偏院走去。 第二天应劭不想跟苏依照面所以早早就出了星汉园,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想到带着这些不快去找方庭威学习可能很难有什么效果,于是应劭决定把找方庭威的时间推后一天,还是先去见一见张豫思,只是他也不确定这么选择是不是隐隐有被一个女子所伤后到其他女子那里寻求慰藉的心理。 洛芸现在和文轩一起住在太子旧居,跟星汉园相隔也并不太远。以应劭的脚程走到时还是早晨时间,不过应劭没有想到他这么早赶到的情况洛芸竟然都已经准备好了在等着他。虽然府里还有其他大一些的马车,但洛芸还是选择了昨天的那辆,和之前一样,由应劭赶车,她曲腿用一个坐垫坐在底板上。 权臣和皇室宗亲到了极致以后其实权力相差并不太大,不过地位却是泾渭分明。太子旧居和文轩的星汉园都是属于宗亲住处,建在昆定的东面,而淮昱家的大司马府则是和其他官员府邸一样地处西边,虽然都是在离昆定城北皇宫最近的的同一水平线上,但东西之别划定了其中的界限。应劭并不想跟洛芸提起昨晚的事情,所以路上谈起了有关迟仪的事情。洛芸对朝政所知不多,但好在迟仪回昆定后文轩因为跟他在云州时的关系搜集过他的资料,洛芸也就看过一点,知道迟仪是皇帝少时的生死之交,在洛西营和卫国夺取洛淮宁界间那块土地后两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前往宁界出任使节长,在他的尽心竭力周旋下勉强维持住了两国的正常邦交并逐渐改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后既然文轩已经和宁界新任廷尉刘远长的女儿婚事在即,而且那块土地给了宁界,两国关系大见好转,所以皇帝亲自下了诏命让他回来颐养天年,除了奖励他多年以来的奉献以外也算是年老的皇帝希望身边能够多个朋友。说完迟仪的事情后洛芸又问起应劭离开云州后两年多时间里的见闻,应劭找些有趣的跟她说了,洛芸仍然和以前一样单纯,并没有从应劭不时的走神中看出什么异样。 淮昱家的大司马府仅从门口的气派而言直追文轩和洛芸现在所住的太子旧居,显示着洛淮当今第一权臣的地位。洛芸显然是大司马府的熟客,门口的家丁见是她找张豫思也不用通传就告诉她张豫思现在偏院客房后让她自己进去,顺带都没有过问应劭。进大司马府后应劭心下倒是有些惴惴,想到张豫思和这里是淮昱的家他莫名就会想起丁平,暗暗祈祷不要撞见那个厌恶他到邪门的家伙。 也许应劭的祈祷起了作用,一路上都没遇到丁平,不过却碰到了另一个看到应劭就满脸晦气的人。对于方无邪应劭现在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对付,跟洛芸一起叫了正难得安静的拿本书坐在石凳上看的方无邪一声,再想趁机摸一下他的头,方无邪机敏的躲了开去,露出满脸笑容就想往洛芸身上扑。应劭暗骂这小鬼还是流氓习气不改,伸脚斜着拌了他一下,方无邪一个踉跄右腿外侧一软,这一扑就扑到了应劭的怀里。应劭如愿以偿的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也想我了啊。” 方无邪嗖的一声就退了开去,边退还边在身上和头上拍打一番,似乎刚才碰到了什么特别脏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的喊着晦气倒霉,看的洛芸捂嘴咯咯直笑。这一闹房里的张豫思听到外面的响动走了出来,见到应劭也是愣了一愣才认了出来,欣喜之下小跑了几步上前,却又古怪的看了看他:“昨天就听小玥说你来了,怎么今天才来看我,你居然比我高这么多了。” “长得高顶什么用,还是贼头贼脑的,我看他刚才就一直在四下打量,准没安什么好心。”方无邪看到应劭就想起延香,然后触及在宜郡发生在他身上引为奇耻的往事,无名火一下就起来了。 三人都没有在意方无邪的话,秋天里的太阳还是很暖和,于是张豫思也没有让两人进屋,很自然的吩咐了大司马府的下人准备茶水糕点到不远处的小亭子里招待。方无邪心中气恼不过,抢过了应劭伸手要拿的一块糕饼塞进嘴里对他怒目而视。应劭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笑道:“小孩子能吃是好事,你很快就应该能长得比我坐着高了。” 方无邪怒极,呸的一声把糕饼吐到地上,远远的跑开了。张豫思知道方无邪的xìng格,也不去管他,给应劭倒上茶:“云州一别也有两年多了,阿劭你的变化真大,要是在街上我肯定不敢认你了。” “你这句话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小芸一直觉得她昨天在街上没认出我所以我生气了,现在你这么说,小芸应该不会再这么想了。”应劭看了看洛芸,又对张豫思笑道,“其实豫思你的变化更大,已经俨然一副大司马府少nǎinǎi的样子了。方无邪刚才没有说错,我是在贼头贼脑的看丁平会不会突然跳出来,现在他应该更要帮着淮昱防备我了。” 洛芸有些莫名其妙的没听懂,张豫思却是羞红了脸,好一会才道:“淮昱和大司马上朝去了,丁平也跟着去了宫门等候。” “尹卓现在在哪里。”应劭想起了从广武出发去云州时并肩作战的古怪朋友。 “好像是有任务到外地去了,不过今年过年前应该会回来吧。听说你昨天是去见圣上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受人所托给圣上送去了一件东西,圣上让我先休息几天。”应劭并不想再提起跟湖县那晚有关的事情。 看出应劭不想细说,能大致猜到是什么东西的张豫思也就没有再问,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小白脸来了居然不通知我,偷偷来找我嫂子,这行径实在太恶劣了!”淮玥的声音总是先于人出现。 洛芸赶紧起身对提着裙子跑过来的淮玥道:“我以为昨天跟你说过,玥姐姐你会知道的。” “你也是从犯,还敢多说。”淮玥松开了故意绷着的脸,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说来真是大快人心,昨天林彦平被小白脸开了胯以后,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又看到洛海楼一脸病相跟快死了一样,这还不到冬天居然把脖子围了起来,怕冷怕成这样我看他搞不好是命不长了。这两个家伙突然都遭了难,你哥哥那个混蛋知道可就该高兴了。” 张豫思又给淮玥也倒上了茶,轻声道:“就算他们跟我们有些分歧,你也不用这样咒他们吧。” “谁让林成业那个老家伙硬要挺洛海楼跟文轩和我们作对的,他最好也头顶长个疮脚下流个脓才好。”淮玥拿胳膊肘撞了撞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应劭:“我说小白脸你还真是个福星,才到昆定来那些家伙就接连倒大霉。特别是那个洛海楼,我最看不起就是他那种喜欢到别人家勾三搭四的家伙。” 洛芸和张豫思脸sè微变,拿眼神看着淮玥,淮玥这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应劭的另一个身份,当即闭上嘴专心吃糕点。 这次的冷场比之前更尴尬,应劭咳嗽了一声:“大家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洛海楼的脖子是我昨晚伤的。关于他和苏依的事情,我现在了解到的内情可能比你们还要多。” 见三人还是不说话,应劭有些无奈的笑了:“我跟苏依之间只是一个政治上的手段而已,昨晚刚发现时我确实很恼怒,不过后来就想清楚了。我会恼怒是因为我把苏依下意识里当成了像你们一样的自己人,所以觉得被背叛了。有件事情现在也没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其实在苏依被迫定下跟我的事情后,我给过她一个承诺,只要不影响到洛淮和文轩的利益,我绝不会妨碍她寻找自己的幸福。因为就像她并不喜欢我一样,我也不认为她是适合我的人。但苏依如果是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的一份子的话,无论昨晚出现的人不属于洛海楼的一方或者她跟洛海楼保留一段足够的距离都会是很明智的选择,可见在她的心底是把自己划在了我们的外面,对一个外人我又何必生气。” “阿劭哥哥,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哥哥让我不要理这件事情,说他会处理好,所以你说他没跟你提起过,我也就没有说。”洛芸低下头小声道。 “我能明白文轩的意思,洛海楼和苏依的事情比林彦平更棘手,想来文轩发现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相信洛海楼跟苏依之间应该还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否则文轩知道以后即使今年受了几次打压也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文轩什么都不说让我来昆定的意思我想是他决定让我自己去了解到实情后作出决定,如果能阻止苏依继续倒向洛海楼是最好,否则的话,文轩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对手洛海楼通过苏依把烛成抢过去的。” “小爷倒是第一次觉得你这小子也有可取之处,就算跟苏满是兄弟我也要说,那种女人要她干什么,你以前带的那个老娘们都比她强得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无邪已经跑了回来站在一旁,装出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道。 虽然方无邪讨厌自己,但应劭心底没把他当做外人,所以刚才发觉他偷偷摸摸又跑了回来也就没有停下来,现在听他这么说,也没理他跟在宜郡时一样把延香称作老娘们,继续借着他继续打破尴尬的气氛:“能得你夸奖一句还真是不容易。” 淮玥赶紧弥补自己的过错:“真是连方无邪这小屁娃娃都懂的道理,我们还想了那么久。小白脸,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全昆定的闺秀说起来没一个我淮玥不认识的。” 应劭笑容中藏不住一丝苦涩:“就像一个朋友说的,只要我的路不出意外,将来娶到一个我们洛淮这种大国的公主都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更加没有太过看重的必要了,玥小姐那时候一定要帮我仔细把关。” 张豫思咳嗽一声,看了看洛芸,应劭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赶紧又道:“小芸这样漂亮的是指望不了,不过相信有文轩和玥小姐帮忙真有那一天的话肯定也不会让我失望。” “无邪,我知道你跟苏满的关系很好,但今天听到的这些话绝对不许告诉他。”仔细的叮嘱了方无邪,张豫思看着因为应劭把她跟文轩一起提及就高兴得笑个不停的淮玥微微摇了摇头,转向应劭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皇孙还得有段时间才会回来,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很可能被洛海楼钻这个空子在烛成的事上占到先机。” “文轩安排把这件事情以这种方式交给我肯定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他是想尽量不让我以后会被人指指点点。既然分清楚了界限,我也就知道了该怎么去做。”应劭除去自己眼中的坚毅里夹杂的最后一部分犹豫,“如果万一我没能成功,文轩回来后我会彻底从这件事情中抽身出去,相信他既然布好了局,收官时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洛芸看到了应劭眼中极为罕见的闪过残忍之sè,终还是忍不住小心问道:“哥哥会怎么对付苏依姐姐?” “我给文轩的答复是立冬才会来,文轩在我到之前提前离开可能因为确实要抓紧办和轻月小姐的婚事,另外也是借机对苏依和洛海楼的试探,看他们会不会在这个空隙里有逾越他底限的行为。如果有,他自然只能被迫采取雷霆手段应对,现在失去烛成是他承受不起的,那时会发生什么我也很难猜到,苏依的结果不会简单的取决于文轩和洛海楼之间的胜负。如果苏依和洛海楼没有超越他的底限,而我也没能解决这件事情,文轩回来后肯定会奏请让我们一同举办婚事,由于我跟苏依婚约的存在和文轩的婚礼对于洛淮的重要,圣上不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一切顺利的话只要我跟苏依正式成亲,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不管之后怎么样,烛成都不会落到洛海楼的手里。” “那如果不顺利的话呢?”淮玥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应劭并不像她所想的那么简单,他推断出的事情复杂度远超她的想象,听应劭说到这里后就停下了,止不住追问起来。 “不顺利就说明苏依不仅是没有站到我们一边,还彻底的成为了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文轩的手段只会更残酷。苏依现在并不够分量,所以不顺利的原因只可能是洛海楼从中阻挠,文轩会跟他在圣上面前彻底摊牌,都是圣上的血脉,圣上还有负文轩的父亲太子,加上我这次带回来的太子遗书,圣上心有亏欠下必然不会偏帮洛海楼。对峙的结果洛海楼想要保住苏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永远失去跟文轩继续竞争的资格,真要那样我想文轩最后反倒应该会放过他和苏依。而如果洛海楼害怕这个结果最后又选择了放弃苏依,文轩一定不会给洛海楼留下继续通过苏依得到烛成的机会,他大可陈情指责苏依的言而无信和不守名节,到那时洛淮和宁界的关系能够通过他跟轻月得到保证,没有内乱的洛淮也不用太忌讳东脊,烛成已然出不了洛淮的掌握,苏依和苏满的存在也就不再是必要的。在实际利益的诱惑下又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谁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敌人的。” 张豫思是在场的人中接触这些事情最多的,这时也最能保持镇定,于是问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救一救苏依和苏满?” 应劭慢慢的转着茶杯的盖子,尽量平静的道:“我不愿意伤害他们,但是我也不能去救一个敌人,何况我并没有那个能力。” 张豫思从应劭的神sè间察觉到了他其实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再看看淮玥和洛芸都显得有些压抑,只有方无邪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招手让方无邪到自己旁边,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手,对应劭道:“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应劭点了点头:“对不起,因为别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来履约。” 张豫思看着方无邪,眼里的感情非常复杂:“其实我跟淮昱现在还没有成亲,主要还是因为淮昱一直在参与平乱,今年初才闲了一些开始cāo办。而且你也托付过陈先生,他和皇孙都非常细心的照拂无邪,无邪这两年成长了很多,所以不用觉得因为来得晚了一些而内疚。” 方无邪惊道:“豫思姐姐,你不会是要把我丢给这个家伙吧。陈先生确实让我非常佩服也就算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才不要跟着这个没用的东西。” 张豫思拉住方无邪,轻轻叹了口气,方无邪也不敢用力挣脱,只是眼睛jǐng戒的看向应劭。 “姐姐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把你托付给阿劭我也放心。而且阿劭以后也会住在昆定城里,姐姐不会抛下你的。” 方无邪还待要说,应劭悄悄在张豫思被方无邪身体挡住视线的地方一把按住了他。方无邪开口要骂,应劭摇了摇头,示意他看看张豫思。方无邪转回去时,张豫思的眼中满含泪水的看着地上,心中显然是伤心已极。 “算了。”方无邪赌气似的对应劭大喊一声,“我看淮昱那混蛋更不顺眼,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是做好事帮帮你这个sè鬼吧。” 淮玥凑过来道:“你的话倒是不错,淮昱那家伙就是个混蛋,离得他越远越好。要不是我是个女儿身,我简直想跟你换。” 张豫思抬手擦掉眼泪,把方无邪拉到自己怀里:“那是明年的事了,还有一些时间,姐姐只是让你预先有个准备而已。” 方无邪嘴里低声嘀咕了几句,挣开了张豫思的手。 应劭看方无邪走得踪影全无,向张豫思问道:“不会就这么跑掉吧。” 张豫思收拾着情绪和哭过的痕迹:“现在不会了,他已经比两年前懂事了很多。” 先说完了这一堆压抑的事情,接下来众人都尽量拣些轻松的话题来聊,关于苏依和方无邪谁都没再提起。等到中午时应劭想要告辞,却被张豫思硬留下来在大司马府吃午饭,推辞不过应劭只得跟洛芸一起留了下来,后果就是好歹不歹的又吃了跟淮昱一起下朝回来的丁平白眼。淮光被皇帝留下还有事商量,淮昱现在跟张豫思已经定下大致rì子,而且跟文轩处在同一阵线自然对应劭也比以前热情了许多,两人间叙说了一些云州分别后的情况。不过应劭和淮昱都没有想到的是淮玥闹了起来要继续昨天的量锦街之行,得到洛芸和张豫思的大力支持,措不及防下两人只得随往,无奈做了三名女子的苦力。 量锦街的路上三名女子在前不时交头接耳像在策划着什么,淮玥一看就是主谋者,而张豫思像是不太赞同,洛芸则是没什么主意,应劭不好去听女子间的私房话,只是跟淮昱在后面相对苦笑。傍晚时分淮昱为应劭接风又在一家酒楼宴请了晚饭,而后应劭送洛芸回到太子旧居。婉拒了洛芸让他乘自己马车回去的好意,应劭又在跟前一天相同的时间沿着略有不同的道路独自一边思考些一些新的事情一边向星汉园走去。 第五章 昧相饰非 - 洛淮 - dzpper () 到了星汉园的门口,熟悉的被窥视感如同想象中的一样传来,昨天应劭已经看清了这名洛海楼设下盯梢和保护苏依的探子并非宣若镜,想来以宣若镜的身手肯定也不会屑于做这类掉身价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应劭重重的在门上敲了敲,然后调整了一下在门外所站的位置。苏依打开门,见应劭没有进去的意思,也不敢问,只是低着头看着旁边的地面。应劭拿出向洛芸借的一块手帕包住自己的左手,然后右手伸上前去放到苏依的左脸旁。苏依猝不及防下面显惊恐之sè,本能的向旁躲闪,但脸sè一黯又硬生生的止住了避让。苏依的反应大出应劭的意料之外,让他的动作也是顿了一顿,然后才用被手帕包住的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按住苏依的右肩外侧,探身上前把脸贴近到苏依面容前一寸处屏住了呼吸。 应劭让自己的眼睛尽量看向旁边,但在这种近距离下还是发觉自己心跳的很快,于是赶紧又后退站了回去。斜视了一下后方窥视感传来的方向,应劭悄悄把缠在左手上的手帕塞回怀里,用右手夸张的擦了擦嘴,粗声道:“早晚是我的人,还这么扭扭捏捏的。我告诉你,昨天看圣上的意思,就算我不要求,也要催促我们的事了。” “抱歉,不过我想我应该没有碰到你。”身后的窥视感消失后应劭收回脸上所有的表情从苏依旁边走过,然后略停了一停,“今晚门不要关。” 外院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传来的比所想要早很多,坐在黑暗中的应劭笑了笑,想到的是还好自己当时居然记得让苏依不要关门,否则这门肯定是要换了。他点亮了灯火,让闯进来的客人可以知道自己的位置,脖子上围着一条红sè围巾的洛海楼双目赤红的推开了房间的门,由于气管的伤,连咳了几声,狠狠的看着一望而知是有备而待的应劭。还是偏好一身白衣的宣若镜在洛海楼身后踱步而入,对应劭不理洛海楼而是先给他的示意以一个充满敌意的微笑回礼,然后在门口抱胸而立。 应劭指了指桌子对面放着热茶的位置:“皇子如果不是想立即动手在这里杀我的话,不如先坐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洛海楼也清楚在这里动手的后果,只得强忍住怒火坐到应劭的对面。 “我还从没见过勾搭别人未婚妻的人,半夜闯到别人家里,然后理直气壮的问别人想怎么样。”应劭淡淡的回道。 洛海楼一时语塞,宣若镜开口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么晚你把皇子找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请皇子离苏依远一点,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不过是场政治婚姻,而且你要是真对苏依有意的话怎么会两年多都不来昆定。”洛海楼终于从被应劭挑起的怒火中冷静下来,“我不会让你毁掉苏依的一生的。” “你和我有什么差别吗,昆定那么多女子,你却偏偏在这种时候选上苏依。” 洛海楼神情一阵激动,似乎想要大声怒斥应劭,引动了受伤的气管又是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神情已经有些狰狞:“别把我当成你一样,我没你和洛文轩那么无耻。” “无耻不无耻大家心底知道,如果你要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的话,我想这件事情说出去任谁都只会认为你才应该是被批判者。我还是那句话,离苏依远些,有皇孙在,而且圣上也清楚我跟苏依的婚事,你不可能借助你的权势达到你的目的。” 洛海楼愤怒的站起身,又慢慢坐下,一字一顿的道:“陈知行帮洛文轩掌握了南明哨卫,现在正在重组整顿的镇东军父皇属意是由我的人接管。我可以让方庭威dú lì建营掌管其中一半的部队,他是你们的人,而且也是陈知行外唯一有资格的人。我想这应该比烛成只多不少,只要你肯放弃跟苏依的婚事。” 宣若镜大感惊异,但强自忍住了没有开口。洛海楼看着应劭用手指时缓时快的点着桌面,没有半点不耐烦之意,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应劭停住手指的动作把双手摊放到桌子上,身体略向前倾:“或许皇子没有想过,男人面子的重要程度,而且这个交换对我个人而言似乎半点好处都没有。不过我确实被你的诚意所感动,所以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同时解决你我的问题。” 洛海楼铁青着脸道:“你尽管说出来。” “我是很喜欢交朋友的,所以希望皇子也成为我的朋友,即使只是在旁人眼中,这样皇子就有很充分的理由偶尔来星汉园里走动。就像你说的,我跟苏依只是政治上的安排,当然也就可以暂时没有娶她的想法。不过我的妒忌心很强,不会允许有人比我跟苏依之间更亲密,如果有任何可能的威胁的话,我一定会抢在对方前面。洛淮终将会有不可抗拒的改变到来,虽然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但目前来说平稳一些我认为对大家都好,皇子愿意跟我成为这样的朋友吗?” “目下来对皇子和苏小姐来说这似乎都是不错的办法。”宣若镜见洛海楼犹豫着无法作出决定,出声道。 “好,我答应你。希望你也信守承诺,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洛海楼仔细考虑了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应劭止住准备离开的洛海楼,到他身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承诺是双方的,你既然是真的喜欢苏依,希望为了她不要做出让我别无选择的事情。这样不管将来的改变是什么,至少苏依都不会受到牵连。还有,我今天并没有碰到苏依,不过你没有感激我的必要。” 洛海楼露出无法相信的惊喜神sè看向应劭,见应劭说完后马上远离开表明双方间不同的立场,点点头道:“我会记在心里,今天多有得罪。” 洛海楼和宣若镜终于离开,应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把凳子挪到墙边后坐靠在墙上,透过打开的窗户愣愣的看着夜空中挂着的那轮弯月。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应劭知道是苏依,没有出声。苏依等了一会,还是推开门进来,到应劭身前站定,用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我......” 应劭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也没有把视线挪到她身上:“他都跟你说了吧,希望你们不要破坏这个新的约定。既然确定了洛海楼是真的喜欢你,按照我的承诺,你们不影响到我们的利益,我也就不会干涉你们,文轩那边他回来以后我会说服他。这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最后能做到的,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特别是在被逼跟我订婚以后,但从现在开始,至少我心里不会再觉得欠你了。” “你们”跟“你和他”所代表的的意思是天壤之别,应劭说完后终于转过来的眼睛里已经全都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感觉,一种对街上擦肩而过的千百万路人才有的陌生。苏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慌张,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 “夜深天寒,苏小姐早些休息吧。”应劭的声音很客气,却也很遥远。 苏依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道:“昨天皇子是因为听林彦平说你回来了才第一次晚上来星汉园,除此以外我跟他一直都只会在白天偶尔研究音律。” “一个肯用一半的镇东军交换你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们的私事不用向我交代。”应劭在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脸上现出了温馨的笑容,轻轻的自言自语道,“宁静的夜晚,我也觉得已经过去了太多太多年。” 随着应劭的奇怪举动,苏依突然下意识中觉得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她抿住嘴,又看了一眼望着窗外的应劭,慢慢的走了出去。 虽然睡得有些晚,但终于可以丢开来昆定后心里最大郁结的应劭醒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jīng神不振的感觉。星汉园里的用水都是取自外院的一口井,所以应劭去洗脸时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苏依和苏满,他笑着道了声早以后先帮面sè不太自然的苏依提了桶水,才又提上一桶倒进盆里。井里的水比外面放置的要暖一些,但应劭捧了一把淋在脸上时还是被刺激得脸上的毛孔都收缩起来,还没来得及把脸擦干,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应劭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向苏依示意自己去开门,门一打开却有些吃惊,来的是洛芸和淮玥,而在他们身后居然还站着吕良玉。应劭现在还是一副邋遢装扮,不由得把肩上的毛巾拉下来擦了擦脸,有些尴尬的问道:“小芸,玥小姐,怎么吕将军也来了?” 淮玥跟应劭使了个他没看懂的眼sè,突然一把推在他身上,大喊道:“说,你跟良玉姐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小芸!” 应劭瞪大了眼睛看着淮玥,然后又转移到不停给他打眼sè的洛芸身上,再看了看仍然不露喜怒的吕良玉,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淮玥又跟洛芸狠狠使了个眼sè,洛芸明显犹豫了一会,一咬牙,楚楚可怜的走到应劭面前,带着哭腔道:“阿劭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没认出你的,你就原谅我吧,别不要小芸。” 淮玥一把把洛芸拉到自己怀里护住,指着应劭的鼻子道:“小芸也就算了,说,你跟良玉姐姐是怎么回事。你这天下第一负心人,小白脸,我真眼瞎看错你了,你跟洛文轩一样都是混蛋。” 应劭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但也还算清醒,琢磨着她们难道是在演戏给苏依看帮自己找面子,想到淮玥的xìng格确实做得出这事,小声道:“别胡闹,到外面说。” 没想到淮玥杏眼一瞪,大声喊道:“还怕人知道啊,今天你不给个交代就别怪我不客气。” 应劭现在已经有九成把握断定眼前这是淮玥为了弥补她昨天错口说出苏依的事情而唆使着洛芸一起来故意做给苏依看的,心想淮玥还真是个比方无邪和丁平还让人头疼的姑nǎinǎi。但想对方这算是为自己出头,却也不好翻脸,于是暗下双手合十向淮玥做了个告饶的姿势让她们先跟自己到外面去。 不过没等淮玥和洛芸作出反应,吕良玉走到了应劭面前。刚才被淮玥一通乱骂下应劭一时都忽略了吕良玉,想到她来找自己应该只可能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而淮玥不至于阻挠皇帝诏命的传达,于是应劭控制住自己因吕良玉过于妖媚的容sè而生出的不敢看向她的心理,把目光放到吕良玉脸上双眼和鼻尖间的三角区,躬身正sè道:“吕将军,是不是圣上有什么旨意给我。” 听到应劭的话吕良玉的眼中居然罩上了一层雾气,神情中的幽怨让应劭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种心疼的感觉:“难道你真的忘了那天晚上做过什么了吗?” 应劭只惊得魂飞天外,脑袋中轰然震了一下,不自觉的开始思索吕良玉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在应劭记忆里云州时那次虽然吕良玉看到了他他却没有看到对方,所以真正跟吕良玉见面只是昨天在思子台的时候。但从话语间理解吕良玉显然指的应该并不是前一天的晚上,而且在思子台时应劭虽然因为惊讶确实盯着她看了一会有些失态,却绝对不会引致吕良玉这样一个位列宿将星的女子有这样的反应。 眼见吕良玉任由那对原本勾魂夺魄的双眼逐渐被泪水填满眼眶后溢出,再顺着脸庞流下,最后滴落到地上,应劭心中一阵抽搐,更是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忘掉了一些什么事情。云州那段时间的晚上大部分时候应劭都有完整的记忆而且是在使馆里,例外的两次一次是救花儿伤上加伤后在寒夜里支撑不住倒在了苏依那里,他不认为会是那天,所以把重点定在了遇到宣若镜重伤昏迷后黄群把他带进云州托付给刘友渔的那几天。但应劭怎么回想也没有有关那两天的任何记忆,所以他只能茫然的看向吕良玉。 似乎明白了应劭的意思,吕良玉带着让人心碎的表情凄然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应劭呆在了那里,洛芸和淮玥却比他先清醒了过来,赶紧追出去,应劭肯定不能就这样让她们走,有些痴痴呆呆的随后赶了上去。吕良玉并没有走远,应劭看到她时洛芸和淮玥正一人拉着她一边的胳膊站在一条小巷口。察觉到了应劭的到来,吕良玉坚决的挣脱了洛芸和淮玥背转过身去,双手捂住脸不住抽泣,应劭仍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也不敢做什么,只得求助的看向洛芸和淮玥,没想到她们两也是呆呆的看着吕良玉没有言语。应劭离开云州后的两年多里虽然也遇到过对他有意的女子,却因为心底和背负着的某些事情并没有动情,所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按文轩所说这时候他应该把吕良玉抱进怀里,她就不会再哭了,但应劭肯定是不会也不敢那么做。 想起昨天为了解决苏依的事情向洛芸所借的那条手帕,应劭掏了出来走到吕良玉背后递到她的右肩旁,小心的轻声道:“吕将军,擦一下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吗。我想你这么伤心肯定是我做错过什么,虽然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但希望你多少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吕良玉抽了抽鼻子,仍然没有转身,伸出右手接过手帕。应劭小心翼翼的等她拿好以后放开,心里终于才多少安了一些。收回手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弄清楚吕良玉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前方的吕良玉突然没有转身就把接过去的手帕直向他脸上丢了过来。应劭身体先于意识反应过来前便向旁自然而然的偏头躲开,吕良玉迅疾的转过身,完美的利用了那块手帕对应劭的眼睛所能遮挡到的所有空间向他急袭而来。应劭只觉得随着他眼睛和手帕在空中位置的变化而一直闪动着把上半身藏到了他视线之外的吕良玉所带起的危险和死亡气息迎面而来,想要后退时却发现两根白皙的手指已经穿过那块手帕伸到了他的胸前。刺痛感传来,应劭低头发现吕良玉那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根细而长的钢针正抵在自己心脏位置,当即保持着向后退到一半的姿势再不敢稍动一下。 吕良玉的面容重新变回了应劭昨天在思子台上见到的那个夜行丽裳,她收回右手把针藏到衣袖里,掸了掸脸上因为刚才泪水所遗下的痕迹,对着应劭身后道:“芸公主,不用担心。” 淮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这个小白脸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我奉命所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么死的,芸公主,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吕良玉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应劭,跟洛芸道别后转身离去。 “没想到吕将军演的这么好,小芸,刚才你跟我一样都当真了吧。” 应劭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只见洛芸正躲在淮玥身后不敢看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玥小姐也就算了,小芸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我就算了是什么意思,应劭你给我说清楚!”应劭一时没有多考虑就把心里的想法如实讲了出来,不等他说完淮玥已经几乎是暴跳了起来指住了他的鼻子。 “玥小姐小声些,不然让苏依听到的话你的好意就白费了。”其实心里大为光火的应劭现在却不得不赶紧息事宁人,希望尽快把事情对付过去。 “对不起,阿劭哥哥。” 洛芸的声音很小,但应劭听得很清楚,捡起地上那块手帕,见已经沾上了灰尘,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过这样做确实没有意义。苏依的事情昨晚已经解决了,我现在也真的不恨她,一个公主被逼嫁给一个他国平民,都是不会愿意的,我想以你们的身份应该能理解到她的心情和想法。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谢谢你们。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办,小芸你的手帕我会洗好后还给你的,玥小姐,就拜托你照顾小芸了。” 第六章 备宜待来 - 洛淮 - dzpper () 见到方庭威时应劭还是没能完全消去因为被吕良玉轻松制住所带来的怏怏之意,所以在他视为长辈的方庭威问起后也没有避讳就把早晨连带昨晚的事情都说了。方庭威听完后对应劭处理苏依和洛海楼事情的方法并不怎么赞同,但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加上文轩离开前也交代过他如果应劭不主动要求的话不要干涉这件事,于是只能是提醒应劭小心些洛海楼或许会另生计策。而对应劭百思不得其解的吕良玉参与淮玥的任xìng之举,方庭威在昆定rì久,就能猜到虽然因为吕良玉出发去云州前一直都是负责保护洛芸,所以两人关系很好,但洛芸也不会去主动找吕良玉帮忙这类事情,应该只是巧合遇到她后洛芸在淮玥鼓动下的意外之举。 “或许你很难理解,不过对吕将军而言,她不会认为今早那种事情跟帮芸公主去买件衣物有任何区别,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胡思乱想。”方庭威自然也知道应劭之所以会在意的另一小部分原因。 “真的有人可以完全断绝情yù,没有任何的感情吗?”应劭还是不能相信。 “人和人并不一样,就像我也很难相信真的会有人口味是一点辣都不沾。” “我能懂方叔叔的意思,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应劭也并不想过多耗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奔入正题,“方叔叔,我今天来是想得到您的指点的。在清远阁旁听的这两年多,我自觉在自身的修习上有了不少进步,就龙息术的境界而言,我想已经不会弱于老师太多。可是不要说宣若镜那种本就远强于我的人,就算是跟当年他手底下那个实力其实跟我差不多的宗正辰相遇的话,我觉得应付起来都会很吃力。” “你既然觉得对方实力跟你差不多,为什么会又觉得吃力呢?” “我最明显的弱点,就是在力量上。如果面对比我强的对手,取胜无望下只求自保,我可能反而能够比其他和我实力相当的人坚持的更久。可面对实力接近的对手时,因为力量的不足,我往往都只能靠着游击消耗对方的体力,最终凭借耐力去分出胜负。而且即便是比我弱一些的对手,只要不是到了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差距,我想要取胜都会有很大的消耗。虽然因为恢复力和技巧运用上的优势我的耐力可以算非常好,不过这也完全及不上其他人利用爆发力战胜较弱对手的优势。”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同样要击败一个比自己弱的人,一般人可能只要几下猛攻就可以破掉对手的防御,而你却要花很长时间和多得多的体力,这确实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巨大劣势。” 方庭威带着应劭走到他住处的小院里,取过一柄单刀,然后示意应劭在周围的兵器架上找一件自己习惯的兵刃。应劭知道方庭威是要更进一步的了解自己的情况,想了一想后,并没有选择最惯用的剑,而是拿起了一杆长枪。 方庭威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问,在应劭准备好后抬手一刀就直奔他的胸前而去。因为知道方庭威的迅影刀法是以速度取胜,而且当年见过他在乱箭中拨开箭矢和运起金钟罩时的防御力,应劭一开始就把策略定在了稳守上,见方庭威这一刀丝毫没有留手,几乎是瞬间就突破了两人间的距离来到自己身前,赶紧身体向左偏开,直竖起枪身招架。方庭威一刀无效下单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收回后再次攻出,这次是从上而下直砍向应劭枪杆的正中间。应劭刚才向左移开把单刀往右封的目的就是让方庭威握刀的姿势成为反手,而不比正手攻出时那么有力。但他实在没有想到方庭威变招如此之快,而且变为从上而下的出刀轨迹就化去了反手的一半劣势,只得顺着刚才枪身上方受到方庭威单刀力道的方向把枪身从右往上旋转,同时身体转移向右侧,握枪的位置向枪头方向移了一截后用在右侧翘起的枪尾把方庭威的单刀又向自己的左侧挡过去。 这一次因为力道方向的关系应劭已经没法保持让方庭威处在反手的位置,所以方庭威几乎没有任何间隙跟随而来的第三刀挟着前两刀都没有的威势,而且速度也提高了一线。但应劭在招架第二刀时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双手在枪身上交叉换位后,刚才利用握枪位置改变而使得方庭威比第一刀更强力道的第二刀带给枪身旋转速度更快的枪尾从左边由下而上,再次把方庭威的单刀封向自己身体的右侧让他成为反手。 方庭威没有继续进攻,停下后点头赞许道:“镜反剑术对力道和技巧的运用简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难想象龙沙之战时有魔眼和血魔之身支持的血剑魔王是如何的睥睨纵横。不过我没能明白的是,以防守而言,短一些的剑应该更为有效,为什么你会选枪。” “因为我知道方叔叔的特点,所以细思之后觉得用剑面对方叔叔的话可能会是被全面克制的结局。” “为什么?” “方叔叔肯定知道了,镜反剑术的jīng髓是以圆来借力打力,可是方叔叔的迅影刀法实在太快。虽然只是速度的话我也并不会吃太大的亏,但为了抵挡你的力量我就必须要用上卸力借力的手段。剑要能借力后格挡,不得不画完完整的一个圆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样我挡住第一刀后就只有两种结果,不去借力卸力硬挡之后所有的进攻,或者是因为来不及回剑而连第二刀都挡不住。枪的长度可以让我弥补这个弱点,因为如果枪头受力的话,我不用旋转完整个枪身,只需要转上半圈,就可以用枪尾来完成借力的过程,以我目前的实力也只有这样才可以勉强跟上方叔叔的速度。” “很聪明的办法,看来你所说能在实力超过你的对手面前能比相同实力的人表现得更好绝不仅仅是镜反剑术本身的原因。”方庭威回刀摆出防守的姿势,“现在换我来作为防守一方,但我也不会只守不攻。” 应劭想了想,把长枪放回原来的位置,换了一把剑,向方庭威解释道:“进攻时长枪刚才的优势就没有了,所以我想用剑会好一些。” 应劭走到方庭威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先是双手握剑,然后又松开了左手,右臂回缩了一半,以一个突刺的姿势向方庭威平刺过去。方庭威自然不会使用他以速度抢攻代守的惯常打法,但应劭这一剑的速度实在有些慢,所以在剑身到面前只有一步距离时方庭威眼见应劭的剑身开始斜向下倾终于选择了进攻的方向,单刀才立即对准剑身斜劈下去。应劭此时左手迅捷无比的也握上了剑身,在方庭威的刀即将砍上剑身前的一刹那竭尽全力那把长剑向旁移开了一点,使那一刀劈在了剑身的侧面上。 虎口一股大力传来,应劭双手微微松开一些,顺着剑身传来的力道猛的一搓,让长剑在手中高速的旋转起来。这一招他是学自当年在广武时的淮昱以旋转加强攻击力的做法,这时虽然因为力量所限破坏力还远不如淮昱,不过应劭的目的也并不像淮昱一样直接向前刺出用作攻击。他双手向左摆,让剑锋撞到方庭威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刀刃上,急速旋转下的长剑把旋转的力道狠狠的不断灌注过去,方庭威的刀身也被带得向他的身体左侧偏了一些,再次成为反手。 方庭威左手也握上刀柄,猛一用力,单刀已经稳握在手中纹丝不动,再看向应劭时,见他已经把被反震回去的长剑轮过一个圆后以一个自己现在格挡时最使不上力的角度攻来。方庭威左手从刀柄上放开,当做盾牌一样放在了应劭长剑的前方。虽然知道方庭威的金钟罩不畏一般刀剑,自己的力量肯定伤不了他,但应劭还是不敢把力用实,勉强收回了三成。剑锋上传来的感觉有如砍到了有十几层厚生牛皮包裹的铁盾上,应劭这次几乎没有能借到任何力量,有些无以为继的感觉,不过他见方庭威右手提着单刀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便顺势停下。 “我已经了解你现在的情况了,确实力量不足导致攻击中破坏力的缺乏是最大的问题,而且也会在防守中成为软肋。”方庭威随手把单刀一抛,准确的插回了兵器架上。 “老师的选择是兼习一些其他冲突不大但有助于提升力量的内息功法,能够使整体实力得到不小的提升,却会削弱龙息术和镜反剑术本身的境界。”应劭把剑也放了回去,然后回到方庭威面前,“不过我想的是将来如果能够找到突破龙息术这种瓶颈的办法的话,杂修太多也许到时会成为又一个瓶颈。只是老师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到办法,我也只能是给自己一个限定的时限,到时都没有结果的话就沿袭老师的路。” 应劭并没有提他不愿放弃最重要的原因,方庭威自然也不得而知,细思之后道:“我想到的办法并不完美,或许能让你多几年的时间考虑后再做出选择,也可能是把那几年的时间给耽误掉。” 应劭不假思索的道:“请方叔叔告诉我。” 方庭威有些不解的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完全没有在意可能耽误掉几年时间的后果。” “不到万不得已,为了......一些我想做到的事情,我真的不愿意放弃龙息术。最坏的结果只是耽误几年时间的话,我想我承受得起。” 方庭威看到应劭坚毅的眼神便打消了再次提醒他的想法,带他回到屋内,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他:“看得出来你的体质不错,应该是你家境不太好早早就跟随应翁在湖上讨生活的原因。我所修习的金钟罩是一门内外兼修的功夫,讲究的是由外而内,要练到高层的境界需要使气不外泄在体内形成护体真气,这跟陈先生跟我提起龙息术通气之道讲究内外通达是绝对的冲突,但金钟罩外门的功夫并没有这个忌讳。力量有力和气两种,又有力由气生的说法,一直以来练气胜于练力早已得到了验证是一个真理。如果你现在开始专心学习金钟罩的外门功夫,以你的身体条件一到两年就能有成,到时力量就不会下于寻常成年练气者五年的成就,只是都到五年以后,外门功夫对力量的提升也就差不多到了尽头,再难有所寸进,而内门功夫却正开始突飞猛进的阶段。人的jīng力有限,所以我说专习外门功夫的这五年的时间可能就会是耽误了。” 应劭打开那本小册子仔细的阅读,见只有一点点非常粗浅基础的练气要诀,多都是锻炼和运气使力之法,细思后确实觉得不会跟自己所修龙息术冲突,又谢过方庭威后便开始就不懂处向他请教。方庭威是个果断的人,起初想到这个办法时虽有些犹豫,但应劭做了决定他也就不再多言,当下一一详细解释。那本小册子并不厚,不过应劭从没接触过外门功夫,运气之法也跟内息完全不同,当天直到半夜才大致清楚了一些不明之处后离开,午饭和晚饭自然是在方庭威那里吃了。方庭威的妻子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完全没有过问方庭威这一天跟应劭在家里打打杀杀后又一直埋头直到深夜不出在做什么,只在端来饭食的时候听应劭喊婶婶谢罪打扰以后客气了一番,但她手艺着实不错,应劭觉得完全比得上云州那家王记酒楼的水准。 回到星汉园时已过子时,应劭原本准备翻墙进去,却发现门并没有锁。他愣了一下后进去把门关好,想到虽然有苏满在但这么晚不关门对苏依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决定第二天去找苏依去要一把钥匙,结果回房时发现桌上正躺着一把钥匙。把钥匙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应劭收入衣袋中,不再多想。 应劭正式开始学习方庭威的金钟罩外门功夫,方庭威找城卫军中同为负责皇宫安全的另一名交好的副统领赵况让他代了自己接下来的三天轮值以便能专心帮应劭尽速入门,好在现在并不是紧张的时期,所以并没有禁止轮值的副统领们私下调整班次。之后应劭每天早起后都是第一时间到方庭威家,研习到半夜才回星汉园,只觉时间飞快。外门功夫本就并不深奥,又有方庭威这个已经练成更jīng深内门金钟罩的尽职老师教导,加上为修龙息术对体内经脉知识上打下的极为牢固的理论基础,在第三天晚上回去时应劭就已经自觉在修炼方法上不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过为策万全他还是决定不放弃第四天的时间。想到一直在方庭威家里叨扰了四天时间而方婶婶都没有任何怨意,应劭回去前又到太子旧居去了一趟,虽已是深夜不过如同应劭所想太子旧居看守大门的家丁却还没睡。他没有叫醒洛芸的打算,只是托家丁帮他在洛芸起床后告诉她自己想请她帮着买些胭脂水粉送到方庭威府上,这些东西应劭并不熟,思来想去也只有麻烦洛芸,那家丁正好是见过应劭的,答应了下来。 第四天时洛芸果然在上午就带了一大堆的胭脂水粉来到方庭威家中,她跟方家是很熟的,在对方夫人特地说明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应劭所托后,又为免方夫人无聊吃过中饭后拖上了方夫人出去逛街。最后这一天的时间里应劭从头仔细过了一整遍修习的方法后确认真的再没有遗漏,才恭敬的向方庭威磕了三个头表示谢意。之后两人等方夫人和洛芸回家做晚饭的时间里闲聊中又聊起了宣若镜,洛海楼现在在他一方的重要人物中选择了宣若镜贴身保护自己,可说是极为重视白袍飞将,而且仅以实力而论,宣若镜也绝对是在洛海楼的手下中名列前茅。聊到这里后应劭想起来相对而言,现在文轩这一方在昆定城内的亲信里能够在武力上跟宣若镜相抗的目前也只有方庭威,不禁向他问起对他和宣若镜之间实力对比的看法。 方庭威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将来直接面对的对手很可能是宣若镜,所以对宣若镜做过极为细致的调查和研究。跟骑shè无双淮昱和快马神箭聂双不同,白袍飞将向来喜欢步战而少马战,尤以力量为最大的优势。这一点应劭深有体会,当初在云州城外受宣若镜的一剑时,经过了封闭痛觉,刀链缠绕,避开要害等种种防守和削弱手段,他中剑后还是只坚持了不到十次呼吸的时间就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晕过去,可想而知宣若镜的力量强横到什么样的地步。本来应劭以为方庭威的金钟罩是一门硬功,多少能对宣若镜的力量优势有克制作用,但方庭威的分析却让他大感意外。听方庭威介绍后应劭才知道,宣若镜对付他那次因为不是在战场上,而且应该是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使用的是他并不称手却携带方便的长剑,可即使当时应劭看到的宣若镜所使那把远长于一般刀剑的长剑比起宣若镜最惯于使用的武器还是要短得多。宣若镜在对敌时一向都是以双手用一把样式类似斩马刀,而长度几乎和身高一样的厚背长刀,锋刃面只是稍稍打磨并不开锋以保证刀身在强劲劈砍冲击下的承受力,据说在全力一击下威力足以破开铁甲旅jīng锐所配的铠甲。方庭威的金钟罩虽然强横,也只是能在一段时间内抵抗一般的箭矢和刀剑,对宣若镜这种碎石开碑的破坏力并没有太多效果。 在方庭威的设想中,如果跟宣若镜真正以命相搏,因为宣若镜兵器长度的优势,他的刀虽快想要攻进宣若镜的防守圈却也并不容易。宣若镜的力量足以挥舞那把特异的长刀在身前织造起一张死亡的大网,即使是有金钟罩护身的方庭威如果挨上一刀也会像重甲遇到铁锤一样直接被毁掉,他的机会只能是在于利用速度和身法腾挪闪避,寻找近身的机会展开埋身白刃战。在那种情况下宣若镜刀长和力大的优势就会大大削弱,方庭威金钟罩克制宣若镜一般拳脚的威力和迅影刀法的灵巧则会体现出来,只要能任意得手一刀就可以取胜。宣若镜并没有练过金钟罩类的强身功夫,这也是因为他在战场上都是着重甲,根本无须考虑一般箭矢和大部分擦过的刀剑,所以把发展的侧重点都放在了破坏力上的原因。 “真要面对宣若镜的时候,我肯定是不会穿任何甲胄,因为完全没有意义,反而会限制我的速度和观察力,而他在允许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穿上全身铠甲,至于胜负,真的很难说。在洛淮,能够稳胜宣若镜的人,恐怕除了洛鬼淮侠和薛大统领以外,就只有北诺七镇里或许能找到了。”方庭威作出最后的评价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不过,只要你以后不再跟宣若镜交手,也可以算得是对宣若镜保持全胜的人了。” 从云州城外初遇宣若镜以后,直到此刻,应劭才算是从方庭威这里了解到了宣若镜真正的实力,不禁有些为云州城外那场遭遇后怕起来。除了幸运,也是当时的应劭黄群尹卓三人完全不知道宣若镜的可怕,占了初生牛犊之利,又是在生死关头的亡命一搏才能涉险过关。要是换作现在,就算实力已然强过那时许多,应劭甚至反倒会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不逃跑。 看出了应劭的心思,方庭威安慰他道:“你只是在四年前才开始习武,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让我都感到难以置信,完全不必妄自菲薄。宣若镜是属于我或者陈先生的对手,由我们应付就可以了。况且宣若镜再强也最多是力敌百人之勇,洛海楼才是对我们真正的威胁。” 应劭的一贯之道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先抛开不去想,而且现在文轩一方也并不是没有能应付宣若镜的人存在,所以也不再为宣若镜所困扰。不谈宣若镜后,两人的话题并不算多,很快又擦到了湖县那一晚的事情,应劭犹豫再三后,还是很小心的问起了当时的后事。方庭威知道应劭的意思,当晚除了太子殒命外应翁和陈知行的父亲陈老也都不幸,便告诉了他文轩回来后打听到的应翁埋葬地点。应劭知道后当即再次避开了湖县那晚的事,改问文轩回昆定后的其他细节,好在两人之前用去了大量时间,并没有再聊多久洛芸和方夫人就已经回来,也化解了有些无话再谈的尴尬。方庭威调班后的时间已经用完,接下来会是很长的一段轮值期,所以应劭没有久留,吃过晚饭后就告辞以免打扰到方庭威的休息。 洛芸自然是一起离开,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应劭赶车,洛芸坐在底板上,先把洛芸送到太子旧居后应劭再徒步回星汉园。到昆定后先是发现苏依和洛海楼的事情然后想办法解决,接着的几天又跟方庭威学习,到这时应劭重新闲了下来,才发现有些无所事事。这时正是近十五月圆之时,今天天空也格外晴朗,想到气氛怪异又无法改变的星汉园,应劭到路边一间仍在营业的酒肆买了酒和一些小菜才回去星汉园。也没有回房,应劭直接翻到了主院的房顶上躺着边数星星边就着小菜饮酒。已是秋末,天气有些寒冷,但应劭身体健壮又有酒驱寒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数着数着注意力总会被曦辰星和格外黑暗的那一片天空吸引过去,不过他倒也并不介意,权当欣赏月sè和壮丽的银河。 到了夜深之后湿气逐渐上来,应劭在云州之行时受宁界特有雾气苦头的rì子不少,便打算回房。起身时不经意间看到苏依所在的偏院里灯火仍然没熄,借着房顶的高度应劭在其中一棵叶子已经落了大半的树下发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原本圆月夜下光线不错,不过苏依站的地方都在那棵树的yīn影里所以以应劭的视力也看不太清楚。应劭不愿意去想苏依深夜一个人站在树下的原因,也不敢再留在房顶上,从另一边下去回到了屋里。 第七章 书房召见 - 洛淮 - dzpper () 早晨的时光似乎又回到了跟方庭威学习金钟罩外门功夫之前,应劭再次在井边洗脸时听到了敲门声。这次他心惊之下也难免产生了些期盼,毕竟一早起床就能看到三个美丽的女子,只要不是带来麻烦的话总是令人高兴的。不过当他整理好衣冠和形象后打开门时发现门外站得却是一个红衣的小内臣,多少有些失落下应劭还是客气的问对方的来意。 内臣自我介绍叫吉让,今天是奉皇帝诏命前来传应劭去恭候早朝后召见。应劭本想着早朝完后怎么也要到接近中午时分,懒得等待下便想让吉让先回,他等时候差不多再入宫相见。今天是方庭威轮值他想进宫倒也方便,可吉让像看一个异类一样的看着他的目光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肯定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应公子,可从来没有让皇帝陛下等人的道理,也只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随圣上方便,您这样说的话可让吉让为难了。” 在皇孙文轩面前闲散惯了的应劭毕竟只见过两次皇帝,宁界那次是随着知行前往并没有费神,而上次见洛淮皇帝似乎很轻松也是因为有太子遗书又有洛芸引见,所以他下意识里并没有把见皇帝当做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听吉让这么一说应劭才醒悟过来这次正式召见自己的乃是拥有一国最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当下又向吉让请教得知不需特别准备什么物件后,才跟着他出发。星汉园离皇宫并不算远,皇帝召见应劭也说明了是在早朝之后,时间比较充裕,所以并没有特别为应劭作出什么安排,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有车驾相送。不过应劭也并不在意这些,还在吉让装作没看见下在路边买了几个油饼和豆浆边走边吃。 皇帝召见应劭的地点是御书房,吉让领应劭这次走的是皇宫东门,并没有见到方庭威,问过吉让后应劭才知道城卫军即便是负责皇宫安全的几名副统领每次轮值也并不都是同一个宫门。时间尚早,应劭又不能随意走动或者进御书房里找几本书翻看,只得跟吉让在书房门口闲聊起来。得知吉让入宫才没有几年,现在已经是专责传达皇帝诏命,应劭也就客气的恭维一番肯定是小公公办事得力。吉让谦逊他只是凑巧得了几名管事内臣的欣赏提拔,而那几名管事内臣大多年老都不愿再跑腿他才得到现在这个优差。应劭对官场虽然懂得不多,但听到这里也明白到这种差事能称为优差必然是因为传达的是皇帝的命令,被传者大多都会讨好传令者以探听皇帝的心思好做应对,但他丝毫没准备下现在只带着些零碎散钱,完全拿不出手。 吉让看出了他的心思,很是恭敬的道:“应公子不比旁人,身为皇孙心腹现今虽暂是闲身,不rì必定官运亨通。今天能由吉让为公子传达诏令也是吉让的福分,将来公子飞黄腾达后,今rì之缘足以成为吉让在同伴中夸耀的资本。” “在下是一个山野之民,不太懂宫廷礼仪,今天确是准备不周,让吉让公公见笑了。容后必有补偿,还望勿怪。”应劭原本并没有讨好这些内臣的想法,不过他现在到昆定来是为了帮文轩,自然是需要千方百计的拉拢任何有用的人,至少也不能让对方因为自己而连带在心里怪罪上文轩。 “应公子客气,如若实在有意的话能在皇孙和芸公主面前替吉让美言几句,我就感激不尽了。” 应劭心里一动,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借了解宫里规矩为由问起了皇宫内的一些事情,然后逐渐诱导着吉让转向现在内臣内部的权力分布和他所说那几名提拔他的管事内臣。论及皇宫内的礼仪规矩和一些官面文章内幕吉让小小年纪已经在皇宫内混的极熟,但如果说在旁敲侧击的不经意间套出想知道的东西的本事,他就远不及应劭了,在还茫然无知下就被应劭通过一些语气变化和用词选择弄明白了他大致的心思。 吉让自称是得到了好几名管事内臣的欣赏,但应劭看出来他应该是急于想要提升自己权力和地位的原因,因此是以一个骑墙者的心态在其中周旋,希望通过广撒网的方式得到更多的保障,却全然没有明白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真正信任。吉让苦于没有再进一步的机遇,又被那几名分属不同体系的管事者看在他勤奋和能办事又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的份上所给予的小恩小惠所误导,这才会在提起那几名管事内臣时知恩的语气中又包含了一点几乎不会被察觉的怨怼。应劭又借几件其他似乎并不相关的闲事确定了吉让并非是故意想让自己产生这种错觉,这才敢下结论吉让是把文轩也当成了他广撒网的对象之一,那么吉让必然也不会放过示好洛海楼,只是肯定会多加小心不让自己这一方知晓。 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如果能把吉让完全拉拢过来,不但是在皇宫内城里多了一个自己人,而且还很有可能通过他得知一些洛海楼的秘密。但这件事情以应劭的小心当然是会等文轩回来后再由他决定,所以现下没有表露丝毫内心的想法,只是装作被吉让吹捧重视后得了虚荣,自然而然的对吉让感到亲近。 发现到吉让的心思又有了拉拢他的想法后,再要在定下的范围内跟吉让谈话就已经不再是轻松的闲聊,好在皇帝今天比吉让给出的大致时间还提早很多就结束了早朝来到御书房。应劭见皇帝脸sè有些不愉,猜想应该是早朝上有些什么让皇帝并不太高兴的事情。 皇帝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召见应劭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御书房隔着花坛外的对面走廊处等着的应劭和吉让。应劭看了看吉让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吉让比应劭了解皇帝的脾气,示意他稍等一会。果然过了一会后,就有内臣过来告知皇帝传应劭入内觐见。 应劭知道吉让只是到宫外传达皇帝旨意的内臣,现在皇帝召自己进去后他的使命就已经完成,肯定不会再待在这里,于是在有心接近下非常礼貌的先跟他道别,才跟着那名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内臣而去。御书房皇帝面前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奏章,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在批阅,而是端坐在那里让一名内臣帮他按捏着头部,另两名内臣则在奏章里面找着什么。应劭跪拜后皇帝微微抬了抬手让他起身,然后皱起眉头看向在奏章中忙碌的两名内臣,露出不耐烦的脸sè,那两名内臣吓得赶紧又加快了些动作,只是奏章实在太多,看来想要找到皇帝要的还需些时间。皇帝见状也不想继续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转向应劭:“你是第一次到昆定,这几天还习惯吧。” “谢圣上关爱,国都雄伟,臣颇感荣幸。”任谁都看得出皇帝心情的糟糕,应劭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皇帝点了点头:“苏依公主在昆定的一切都是文轩安排着,朕倒是已久未见过她,她可好。” 应劭心里一紧,尽量平静的道:“苏依公主一切都很好,这次还托臣代为感谢圣上隆恩。” 皇帝凝视着应劭,然后若无其事的接过内臣终于毕恭毕敬的递过来的一道奏章,打开奏章后漫不经心的道:“听城卫军那边说星汉园前几天深夜有过一阵喧闹嘈杂,可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小贼行窃,被臣发现后遁逃无踪,只是虚惊一场。臣和公主都安然无恙,也没有什么财物损失,惊扰了圣上臣深感不安。” “这就好。”皇帝挥挥手示意帮他揉捏头部的内臣退开,“前年云州与宁界结盟之事有功者都已赏赐,只有你当时因为得清远阁主赏识并未归国。朕问过文轩,他说他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恳请朕先记下,容后再追加犒赏。朕想以你烛成储君的未来姐夫身份此举倒也并不过分,就应承了下来。今天召你来,主要就是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见应劭沉默不言,皇帝把手中奏章平放到书桌上,道:“这是你该得的,无须忌讳,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应劭先躬身谢罪,才道:“臣并非故作姿态以求名声,心中确有一愿望。只是明知此次微功并不足以换取全部,所以刚才在心中计较该改为向圣上求些什么得来无愧,又有助于心愿实现的东西。” 皇帝冷视着应劭,淡淡的道:“朕倒是希望你的心愿不会是太过宏大,结果适得其反。” 应劭明白皇帝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变相为文轩争取储君地位,赶紧解释道:“世俗之愿所需钱财确实颇多,不过臣一定会取之有道。” 皇帝奇道:“朕听你的意思要的无非金银珠宝,但你不像是贪慕富贵的人。而且以你跟文轩的关系,如果他都帮不了你,朕就更觉得奇怪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圣上明鉴,以皇孙的尊贵地位,当然可助臣达成心愿。只是臣有些不自量,觉得得来太易,未免价值会受损。” “你觉得亲手实现的更好,也有一定的道理。”皇帝把注意力又放回桌上的奏章上,“只是不知现在你想好了到底要什么没有。” “臣已经想好了,不过还想向圣上额外提一个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皇帝并没有抬头。 “如果圣上觉得臣想要的赏赐不太过分的话,臣希望能够选择实现这个赏赐的时间。” 皇帝再次把注意力从奏章上移开:“你确实是完全勾起了朕的好奇心,也罢,朕这里正好有一件烦恼的事情,如果你能帮朕解决的话,只要你要求的赏赐不超过当初给文轩和淮昱的,朕都答应你。” “谢圣上。” 皇帝失笑道:“先不忙谢,朕既然先行答应了你,要你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 “圣上已经给了臣机会,如果臣自己没有把握住,也只能怨自己无能。” 见应劭看向自己手中的奏章,皇帝合了起来,道:“你回昆定的那天跟林司农的儿子起过冲突。” “当时是有些误会,芸公主和玥小姐也在场。” 皇帝点点头:“今天林司农提起这事,淮司马替你解释过。你觉得,这件事情朕该怎么处理。” “臣不熟洛淮律法,不敢妄言。” “你倒狡猾,还不忘抬出律法来,放心,朕没有办你的意思。”皇帝见识到了应劭xìng格的另一面,不禁莞尔,“其实朕也觉得,是时候再整顿一下昆定城内的秩序了。听说现在有的人在碧落大街上出行时以锣鼓开道,而且连不少官家的亲戚和下人都能仗势横行,至于公然斗殴砸坏百姓财物和强买强卖之类更是时有发生,闹得是天怒人怨。” “听圣上的意思,难道这种整顿是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次吗?” “每年秋收后第二年chūn天农夫也都要重新耕一次田才能播种,或者说,这叫好了伤疤忘了痛。”皇帝很有耐心的解释了应劭的问题,“你就说说看吧,这件事能不能做好” “臣愿试为圣上分忧。” “政事岂有儿戏一试的道理。” “臣知罪,只是初来乍到下,担心年少无名难以服众,不知圣上预备安排臣怎样开始。”应劭一咬牙,知道已经无法退缩。 “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明天朕在早朝上亲赐你为中尉府下右辅都尉,管理量锦至百谷在碧落大街以东的地段。然后朕会提几句对昆定治安的不满,这样相信没有人会明着不服你了。”皇帝也觉得给的压力有些过大了。 应劭闻言低头沉思了片刻,躬身道:“臣想知道,圣上以前整顿城内秩序时都有类似对臣这样的安排吗?” 皇帝愣了一愣,淡淡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臣不敢,如若借圣上天威,整顿起来自然容易,但一旦风头过去,也容易恢复旧貌。所以臣窃以为圣上在此事上烦恼的其实是反反复复花费了过多jīng力,而这种安排可能就是根源所在。” “说下去。” “可能是圣上觉得此事积习之下难以处理,所以每次整顿时都会亲自过问以减轻执行者的压力,但如此一来整顿的效果不免就会有限。”见皇帝听得认真起来,而且面上堆积了一些愠sè,应劭赶紧调整了一下下面话语的轻重,“维持昆定的秩序应该是中尉府的责任,成了现在这样臣想肯定有各种原因。但圣上的宽仁和过于体贴臣下使得每次整顿完那些横行者怕的都只有圣上,而对中尉府反而变得更不屑了一些。圣上深居内宫,不可能随时注意到宫外的变化,一旦圣上cāo劳其他大事无暇顾及时,犯事者就又会跋扈起来。所以臣以为,树立中尉府的威信,让权臣贵族们心中jǐng醒的是随时可以知道昆定城内情况的中尉府而不是rì理万机的圣上,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是说,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臣实不敢诳语妄称十足把握。” “看来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也罢,或许这事真的是因为朕每次所派的人都是稳重有余冲劲不足。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小心一些。” “谢圣上,臣明白自己的分量。只是为了做起来顺利一些,臣还需要圣上给予一些支持。” “你希望朕怎么做。” “臣恳请圣上将授予臣右辅都尉一事低调处理,而且把时间提早到十天以前,并准许臣在需要时可以得到城卫军方统领的帮助。” “不,方庭威绝对不能跟你一起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皇帝站起身来走了一个来回,“除了他以外......对,赵况,朕会密旨让赵统领协助你,在合适的时机给你合适的帮助,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了,臣会争取尽快让圣上看到些效果。” 这时一名内臣进来,向皇帝报告迟仪求见,皇帝重新坐回位置上,挥挥手让应劭先下去。等应劭退出去后皇帝又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到底要什么赏赐,于是又派了名内臣带上纸笔去追上应劭让他写下来。 面对着迟仪时皇帝就显得平易得多,也不再刻意保持威严,遣下所有内臣后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等迟仪也坐下,笑道:“你这时候过来,不会是专为了怕我为难应劭吧。”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眼光,不过却真的有些怕你给的压力过重,他能那样处理苏依公主和皇子的事情已属不易。” “事实上我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准备先给他个闲职,等过段时间安排些现成功劳给他后再行提拔,以免让人觉得升的过快。不过,这年轻人真的很有意思,让我也只得临时改变主意。正好现在云州的治安又差不多需要整顿一下了,就索xìng交给他试试,只要他表现出可取之处,我就打算按以前的方法把这个功劳送给他。” 迟仪面显无奈的道:“有些急,不过仍然是很好的安排。但看你的神情,似乎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 “他向我要求不要张扬他担任右辅都尉之事和准许方庭威帮他,等于是想自己去办这事。这小子心志不小,说想重立中尉府的威信,帮我永远解决掉麻烦。” “苏依公主的事他心里到底压着一股气,不可能完全没事。年轻人会有些这样的冲动也很正常,你不会就这么答应他了吧?” “他自己坚持的,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看好的人有些什么本事。不过这件事这样放给他做的话很容易会演变成对海楼的打压,所以我换了赵况去帮他,以赵况的聪明,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赵统领是个jīng细谨慎的人,为人一向清正,也是你着力培养的对象,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这时先前被派出去的内臣回来把应劭写下的东西呈给皇帝,皇帝打开后先是一愣,然后失笑摇头,递给了迟仪:“我以为他这么努力是想得到什么,原来只是这样而已。而且他说这只是他心愿的一部分,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迟仪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看完后递给了内臣:“我之顽石,彼之珍宝。” “看来你似乎能明白他要这种赏赐的原因。” “我也年轻过。” 皇帝大笑了起来,吩咐内臣给那张纸上加盖上玺印:“听说洛明房那小子赏过应劭金子,如果只是这样的要求我都不满足的话,我看他肯定要觉得我这个皇帝比一个卫南侯都小气,跟着我没什么前途了。只是希望,他能够是心安理得的从我这里把这份赏赐拿回去。” 第八章 绸缪备俱 - 洛淮 - dzpper () 心下已经明白皇帝为何用赵况换掉方庭威的应劭当下也没有去找方庭威,而是出宫经过一番考虑后去了大司马府,以淮玥的xìng格,想了解昆定城内量锦至百谷一带情况的话,绝对是一个极好的人选。由于这次没有洛芸相随,大司马府的人经过通传才让应劭进门,而后告诉他淮玥让他在昨天的亭子那里等候。应劭进去后想着已经是第二次到大司马府,是不是需要拜见一下淮光,便向一名家丁问起。那名家丁从自己向二小姐通传时的察言观sè中自然知道了应劭应该是有资格见自己家老爷的,于是向他解释大司马和淮昱现时都还没回府,而且丁平回来带话安排下来两人都是不rì就要远行让家丁门提早开始安排,应劭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只能作罢。因为听得丁平现在在府内,应劭走向那个离张豫思所住房间不远的亭子时也心下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淮玥说的是让应劭等她,却风风火火的比应劭先到了,隔远就手拿着一个苹果边啃边向他招手,带路的家丁自然是知趣的离开了。应劭接住淮玥丢过来的一个苹果,也不客气的啃了一口,到淮玥对面坐下,先请罪道:“那天多有失言,还望玥小姐不要见怪。” 淮玥愣了愣神,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才佯怒道:“你不说我都忘了,真是枉我苦心帮你,居然被你那么说。不过算了,大小姐不记小人过,我们就算扯平了。说吧,是不是其实来找我嫂子的,你看我特地安排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见你。” 应劭顿时大感尴尬,但转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听家丁说大司马和淮将军不rì要远行,是不是要正式去宜郡向张寻志大人提亲?” “你还挺聪明的,所以就死了对我嫂子的心吧。”淮玥笑道,“明天嫂子就会先回去,然后我爹跟哥哥稍微迟几天再出发,好给张大人和嫂子足够的时间安排。” “哎,看来我得预先准备红包了,希望文轩可以早些回来周济一点,否则还真是拿不出手。”应劭也笑道。 “知道就好,那你和......”淮玥硬生生停了下来,转问道,“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先说好,要是想转打小芸的主意就免谈。” “当然不敢。”应劭只好赔笑,“其实是今天在圣上那里接下了赏赐,其中有些难办之处要向玥小姐请教。” “赏赐还有难办的,这可是奇怪了,你觉得难办让给我得了。”淮玥不以为意。 应劭突然想到淮玥的xìng格和大司马府下家丁的行事风格,虽然这些家丁对自己客气有加,却都该是因为两次来时分别有洛芸和淮玥的关系,以大司马府的权势他们在外想来也不可能是安分守己之辈,话就有些难以出口。思量再三,应劭只得开口道:“豫思小姐在吗,我想这事情她或许也能帮我一些。” “我通知嫂子了,她应该很快会过来,我说你不会真是借故来找我嫂子的吧。”淮玥见他突然吞吞吐吐,有些不耐。 “是圣上赏我做了右辅都尉,我不太清楚具体要做些什么,所以来请教。听说豫思小姐的爹张寻志大人做过这个官位,玥小姐又熟悉昆定,所以才来向两位求助。”应劭怕淮玥真的误解了什么,她的话传到淮昱的耳中会是不小的麻烦,顾不得避讳下赶紧澄清。 “右辅都尉,也不是什么大官,管治安的吧,划给了你多大的范围?”淮玥毕竟是当朝大司马的女儿,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右辅都尉的职责,也浑没在意。 “量锦街到百谷街的东段。” “地方不算大,不过倒都是繁华的好地方,我和小芸最常去的就是这几条街了。”淮玥随着应劭的目光转过头去,招了招手,“豫思姐姐,快过来,小白脸他当官了。” “哦,应劭你封了什么官位?”张豫思过来坐下,听完淮玥给她说明后也是显得很轻松,对应劭道,“看来这是圣上安排给你的功劳,只要不出差错,很快你就又会高升了。” 应劭看了看淮玥,才小心的对张豫思道:“我没做过官,听说你爹当年也做过右辅都尉,所以我想打听一下这个官位都有些什么权力和职责。” 张豫思笑道:“我爹做右辅都尉的时候还没我呢,听他说起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按中尉府的条例准时安排下面的人巡街,维持治安就是了,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既然圣上让你管的是量锦街到百谷街这一带,看来这次整顿你分得的功绩肯定是少不了,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不要得罪到不该得罪的人,一切按圣上的安排就是了。” 淮玥不解的道:“什么整顿?” 张豫思解释道:“小玥你经常跟小芸去那一带,虽然不会犯着你们,但肯定也看到了那里的权臣子弟和家丁们的行径吧。或者你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过对百姓而言这是很大的一种祸害,会引起民怨,所以圣上一旦有了闲暇就会进行整顿,以免让昆定的民怨积累下来出事。我想这次圣上赐给应劭右辅都尉的官职应该就是他又要整顿昆定治安了,把应劭放到这个位置上在这种整顿的时候自然会比较容易立下功劳,看来圣上是相当喜欢应劭。所以应劭这次来,其实也等于是私下通知了我们这段时间内要约束住自己的人不要犯事,否则撞上了就只能认倒霉了。” “哦,小白脸你真是太狡猾了,要不是豫思姐姐我还真猜不到你的这层意思。”淮玥转过头来。 “其实,豫思,我这次可能会和以前不太一样。”应劭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出来,“我答应了这次想办法永远的帮圣上解决掉这个问题。” 淮玥还没觉得怎么,张豫思完全愣住了,半晌才道:“圣上这么吩咐你的?” 应劭摇了摇头:“我自己要求的。” 张豫思止住淮玥的问话,又停了好久,才道:“做一个酷吏,是会升得比较快,不过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得罪的人多了,终有一天累计下来的仇恨会引来反噬。” “谢谢。”应劭确实很感激张豫思没有问他为什么,“我也想过这些,所以会尽量做得更好一些。看圣上的意思,现在给文轩和洛海楼的东西都是一样多,似乎想让他们公平的竞争,我如果想帮文轩多争取到一些优势,也不得不冒些风险。” “右辅都尉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手下可以指挥的人手在五十至两百之间不等,不过我想以你初来乍到的身份实际上可能一个都指挥不动。”张豫思也直接开始帮应劭分析,担忧的道。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已经向圣上求得了安排。” “以你的仔细,我应该知道不会有这个遗漏的。”张豫思点了点头,又道,“你既然这些都想到了,肯定有了自己的计划,那你还需要我们帮你什么呢。” “我现在缺乏的是对洛淮官场和昆定势力分布的认识,还有右辅都尉具体的权限,我想这些玥小姐和你应该会了解得比我清楚。至于其他的,我会自己想办法。圣上不希望这次的事情变成对洛海楼的打压,所以我不能把淮将军和大司马直接牵扯进来,文轩又不在,也只能找你们打听。” 淮玥撅嘴道:“怕什么,现在昆定城里谁不知道我们跟洛海楼是势不两立,别说你找淮昱帮忙,就算借机打压洛海楼那边的人,我还就不信会有什么问题。” “玥小姐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如果因此惹得圣上不快,对我们可能反而会得不偿失。”由于淮昱和淮光的关系,尽量淮玥的xìng格并不会斤斤计较,应劭还是万分小心。 淮玥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应劭的说法表示不屑。 “既然圣上有这个意思,那如果应劭擅自使手段,之后圣上也肯定会帮洛海楼在其他事上补回来。”张豫思适时的化解了这个小矛盾,“洛淮官职具体权责我倒是略知一二,不过我在昆定外出走动得少,对国都的情况就只能让小玥帮你了。” 当下张豫思向应劭详细说明了右辅都尉的具体职责,然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准备怎么做,这里毕竟是国都,说不定就会碰到什么惹不得的大人物,是不是等文轩回来或者私下跟淮昱或者大司马商量一下。” “倒是理该拜见大司马,不过两次来他都不在,听说他和淮昱马上要去宜郡,我想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劳烦他了。”应劭心里显然已经开始了计划,说话时有些出神,“至于文轩,等到他回来的话,一者会明显给圣上一个文轩参与其中的印象,二者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文轩就不好脱掉干系,如果问题出在他不在的时候,到时他无论是想帮我还是做些事情来挽回都会容易得多。” “那就只能让小爷留下来帮你了。”方无邪的声音响起。 应劭回过神,看了看方无邪和张豫思的神sè,明白过来方无邪肯定是因为淮光和淮昱去宜郡提亲的事情有了些情绪,于是对张豫思道:“也好,无邪年纪小,又跟圣上见过面,有些事情确实由他来做会比较方便。” “那就麻烦你照顾无邪了,无邪你记得千万不要闯祸。”虽然知道应劭肯定不会让方无邪做有危险的事情,不过张豫思还是从侧面对两人都提醒了一下。 “知道了,你就放心回宜郡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方无邪看向别处,不耐烦的摆摆手。 应劭突然追问道:“你真的明天就出发回宜郡?” 张豫思道:“嗯,虽然都说好了一切从简,基本的礼节规矩还是要有的。在正式成婚前我还是张家的人,肯定不能跟淮昱一起回去。” “那就先恭喜你和淮将军了,不知道你回去后到明年前会是什么安排。” “我应该是等到年底爹述职时再跟他一起回来了,宜郡到昆定毕竟太远,又有皇孙跟宁界联姻的事情需要安排,所以大司马跟我爹商量后决定是把所有不必要的地方都省去。”张豫思见应劭有些犹豫之sè,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一时起心罢了,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应劭见淮玥和方无邪都看向了自己,也觉得太过唐突。 “何必跟我客气,不如说出来看看。” 应劭看了看淮玥和方无邪,明显有所隐藏的道:“我的不情之请是想让你顺路帮我买些东西。” 张豫思知道他不想在这里细说:“这有什么问题,明天我中午出发,你要买什么在那之前写一张清单给我就行。” “大司马府和你应该都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今天我就先告辞。这次的感谢只能等你新年回来时跟庆贺一并了。你放心,我会看顾着无邪的。”应劭站起身来,又向淮玥道,“可能后面还要打扰玥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 “有礼物给我就不介意。”淮玥见应劭本是找她,结果反倒把她抛在了一边,有些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上的苹果。 应劭想起两次来大司马府都是双手空空,虽然知道淮玥只是戏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洛芸肯定知道该送什么,倒也没有过多把心思放在上面。见方无邪没有跟自己一同离开的意思,想他肯定是要在张豫思离开前多陪在她身边,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明天还要来一趟,也不急在一时。 出了大司马府后应劭想起并不知道方庭威的轮值时间,所以还是先去找洛芸请她帮忙备下一份第二天去大司马府的礼物,又想起刚才因为谈起张豫思要回宜郡的事情忘了向淮玥问昆定那几条街范围的情况,顺便向洛芸打听了一些,直到被洛芸留下吃过晚饭,才离开前往方庭威的住处。 运气好的是方庭威正好今天晚上不用轮值所以在家中,听应劭详细说明了来意后先仔细想了一会,才皱眉看着应劭道:“你刚来时遇到林业平的事情处理得非常好,可之后似乎有些急躁,所做的事情都稍嫌激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苏依公主的事情有关,不过希望你能够尽快摆脱这种负面情绪。” 下午时张豫思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应劭并没有太在意,这时听方庭威再次说起,惊醒到自己肯定是出了一些问题。细细回思后应劭悚然一惊,处理皇帝赏赐这件事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没有经过细致的考虑就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不要说这两年多以来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就算是当年在云州时的自己也不会犯下这种错误。再往前,处理苏依的事情时引洛海楼前来探明他心底想法的方式也并不妥当,自己当时并不清楚洛海楼的xìng格和实力,如果洛海楼再暴躁一些,那天晚上可能就会发生一些完全失去控制的事情,而如果洛海楼对苏依只是利用而已,他也完全能有别的应对之法在不暴露这个目的的情况下让苏依只会怀恨自己。应劭平下心来,低头看着桌面静静的开始回思到昆定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引起自己冲动的因由并不难找到,只是在消除这种内燥之扰的同时还需要为再次面对作出计划和安排。 方庭威没有打断应劭的沉思,在桌上的一杯茶水都已经由滚烫变成温和后,应劭终于又抬起头,露出一个安稳的微笑:“或许因为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可能会有结果的所谓感情,即便实际上双方都是被动的,而且可能都不算得是情愿的,但我还是过于看重了。所以我之前说没什么只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骗自己,在洛海楼出现后我感觉遭到了背叛,不过方叔叔放心,现在这一切都会过去了。感情可能是人生中必须要面对的东西里面我现在最不熟悉的一种,我相信有过这次经历,将来我才能把握住自己想要得到的。” 方庭威有些愕然,奇怪的看着应劭道:“很难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你的口中,因为无论怎么看这些话都该由我这个已经成婚的叔叔对你说出来才对,可是事实上我却有种大有收获的感觉。” “方婶婶对叔叔这么好,我也很想不用体验这种失败的感觉。”应劭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我还得为自己之前的冲动负责,这就需要方叔叔帮忙了。” 从应劭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方庭威有些暗暗心惊下也不由为这个后辈高兴,笑道:“就心xìng而言,现在恐怕你的老师知行先生都不会强过你太多了,你需要叔叔怎么帮你。” “我想知道赵况赵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况今年二十六岁,是五名城卫军副统领中最年轻的,他没有太多背景,纯粹是因为一次意外事件中表现出来的谨慎认真的xìng格得到了圣上的赏识把他调到了城卫军中守卫宫门的禁卫里。之后因为圣上发现他能力可堪信赖,于是不断越级提升,很快就到了副统领的职位,所以简单来说,赵况就是圣上的亲信。他xìng格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谨慎,非圣上的亲命从不敢冒险越雷池一步,所以圣上让他帮你的话,只要你把握好度,效果绝对会比想象的大。” “度?” “就是我跟你说的,赵况谨慎的xìng格。圣上了解他,必定会给他详细的指示,只要不超过圣上划定的界限,无论你要求什么帮助,赵况都会给你。” “从圣上透露的意思里面,这个度倒是不难把握。赵况是圣上的亲信也就意味着他的行动代表着圣上的意愿,而且通过转这一层关系也避免了我提出的不要绕过中尉府的问题,看来圣上除了不想我打击洛海楼外,确实很为我着想,不过怎么利用我还是要小心。”不借皇帝的威以免让这次整顿中中尉府再次沦为摆设,但在必要时利用赵况抬出皇帝的名来达到震慑效果,大部分威信还是会落在中尉府名上,是一个很好的手段。应劭当下终于多了几分信心,于是继续问道,“现在昆定朝廷的权力分布是什么样,方叔叔觉得有哪些人是我该避开或者该针对的?” “大司马淮光掌军,他是现在皇孙最大的倚重,绝对不可以得罪,不过我相信你应该会做妥善的安排。大司徒陈衣图和淮大司马相交甚密,虽然并没有表达对皇孙的支持,不过他也跟洛海楼一方保持着界限,我们至少不能让他感觉被划作了敌人。大司空秦曜掌刑罚和官员录用,他为人刚正不阿,约束下属家人极严,虽然不免还是会有跋扈者,不过相较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建议你选几个人抓起来做jǐng示就足够。至于大司农林成业,倒是理想的对象,只是圣上既然跟你提醒过,而且他毕竟位高权重,所以我也不建议你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明白了,谢谢方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庭威惊讶的道:“我只是说这四个人你都不要得罪,你准备怎么做。” “我既然要做成这件事情,这四个人肯定都要面对,完全避开的话最后就成了笑话,顺带在圣上那里也会降低对文轩的评价。”应劭胸有成竹的起身,“圣上说过方叔叔不能碰这件事,告诉我这些和赵况的情况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我可以找玥小姐问清楚,我不会乱来的。” 方庭威一愣,道:“我相信你,不过,你要记得,万一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我绝不能让你出什么事。” “谢谢方叔叔,我先走了。” 当晚应劭又在百谷到量锦之间的所有街道上逛了一遍,熟悉地理环境以及观察中尉府所属城卫军的行为,直到深夜才回星汉园。发现门还是没有锁,应劭进门后心有所感下看向偏院,见还有灯火,于是第一次主动去见苏依,嘱咐她自己这几天都会晚归,已经拿到了钥匙,让她晚上不用留门,然后又说了几句有关烛成和苏满的闲话,才平静的回去睡下。 第二天应劭接了洛芸后前往大司马府,把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裹交给张豫思请她上路后再打开。张豫思知道应劭是不想别人知道,也就不问。方无邪也在,于是张豫思向应劭交代了一些方无邪的事情,又密密的嘱咐方无邪。淮光仍然早早已去上朝,应劭把礼物给淮玥时淮玥打开一看就知道是洛芸的手笔,开玩笑的奚落了应劭几句,淮昱自然是打圆场让应劭不要这么客气。中午淮光仍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回来,于是应劭洛芸方无邪和淮昱淮玥一起送张豫思到城门处,淮昱又额外出城多送一段,淮玥笑骂了自己哥哥几句后便和应劭洛芸方无邪先回大司马府,应劭趁机向淮玥打听陈衣图,林成业和秦曜的人脉关系。等淮昱回来后应劭向他提起了整顿治安的事情并且暗示了自己计划中对大司马府一系的态度,淮昱不置可否,配合的场面话外也暗示这件事只会告知父亲淮光而不会外传。 张豫思走后淮昱心情有些低落,于是见应劭没有其他要事便告罪离开交代淮玥待客。应劭今天来的目的已了,于是也便告辞。只是淮玥心xìng又起,知道应劭接下来等皇帝正式诰命到后肯定会开始动作,见他出大司马府后跟洛芸方无邪耳语中走得极慢,在她看来正是图谋不轨之举,赶上前去命令应劭老实交代,在应劭说确实还没有详细计划后觉得他不尽不实,不过想到缠住洛芸肯定就不会错过,于是也就暂时放他们离开。 第九章 光影交错 - 洛淮 - dzpper () 皇帝定下的事情效率极快,张豫思离开的当天晚上,吉让就将一封密件送到了星汉园里,应劭有心拉拢,在他着意推辞下还是坚持将准备好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吉让自然是十分高兴,虽然内臣不便在外久留和结交朝臣,还是留在门口跟应劭闲话了几句。应劭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上任,想着皇帝的密件里肯定也不会写这种事情,于是半带神秘的相询洛淮官员上任的程序,吉让深知朝廷行事制度,知道手里的密件肯定是给应劭的封赐,而且极有可能还伴随着其他任务,大致说了一番官员上任的普遍规矩。夜已渐冷,应劭不好多留吉让,而且他也认为现在还不是深交的时候,于是客气相送。 回到屋内打开密件,上面皇帝交代让他第二天到中尉府报道备案,并且说已经安排好让他程序上在到昆定前的几天就已经上任,具体详情需要的时候怎么解释他自己去想即可。当下应劭正式开始制定计划,一直忙碌到深夜才睡下。 昆定的武装力量名义上只有城卫军一支,不过谁都知道其中驻扎在城墙一带的铁甲旅实际上跟洛西营和镇东军一样领的是征战之责,不会搭理城内的事,而禁卫也只会管皇宫的守备,所以真正担负治安的只有隶属中尉府的那部分城卫军。中尉府实际上最重要的坐镇地点就是昆定南城门城楼下的一片区域,是大部分下属城卫军驻扎的地点,也担负着管理昆定进出人口盘查的重责,不过应劭今天是上任,去的还得是宫城外的中尉府官署。 中尉是管理整个昆定治安的官职,还是名义上全国城卫军的最高指挥官,可谓权责极重,其下有南东西三城尉,分担三城门的守备之责,这三名城尉一般时候自然在各自城门城卫军的驻扎地驻守,其中地位又以南城尉居首。应劭所得的右辅都尉在中尉府中只是中层,简单来说就是管理一区治安的官员,现在的中尉府连同他在内共有左右辅都尉各六名。尽管因为初来之时就见到了林彦平的嚣张而对昆定中尉府的情况有所心理准备,不过应劭走进中尉府后仍然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一路走进来就只有在门口见到的那几名盘查自己的守卫还能给人一点这是昆定最高治安机构的感觉,除此以外整座中尉府简直形同虚设。 洛淮的城卫军应劭见过不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在宜郡和昆定。宜郡时虽有暴雪的天气,但在他跟巷子的人产生冲突后城卫军的反应还是相当快,而进昆定时南门守卫的城卫军无论jīng神还是气势也都给人一种紧绷的感觉,可一旦过了城墙那一带,就跟街上败坏的风纪和治安一样,见到的城卫军也都软了下来。本来应劭还以为只是在量锦街的东段有过多的高官贵族出没城卫军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也是人之常情,可中尉府一路的所见让他信心越来越差,最后见到官阶仅在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和大司农之下的一品官员中尉席永时更是跌到了底谷。 席永年纪大致在四十许,留着两撇滑稽的小胡子,身量肥胖,整个人看上去四平八稳毫无特sè,但应劭在走近他时却很明显能闻到一股新鲜的夹杂着烤肉味的酒气。这让应劭更加肯定了自己走进来时闻到充溢整间屋子的酒食气味不是错觉,他忍住恶心的感觉皱眉细查下还真在席永的桌子下面和房间角落发现了一些酒肉的残迹。居然在中尉府的办公场所里公然喝酒吃肉,饶是应劭此刻也不由觉得额头有汗,再看到席永油腻的左手袖子,他再也不想仔细观察下去,只是弄不懂皇帝那样jīng明的人为什么安排这样一个没任何雄心壮志只是想混rì子的人担任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而且还放任他把洛淮城内的治安弄得这么一团糟。不过转即想到皇帝一直就是没能彻底解决昆定的治安问题应劭心下也就了然,皇帝也是人,就如同自己,即使接下了整顿的担子,也还是预先通知了大司马一家,而且根据亲疏有别会有不同的对待。 用粗短的手在桌下的裤腿上擦了擦油渍后接过应劭递上的文书,席永的眯眯眼略微睁大了一些,看文书时不时发出老鼠一样的亮光看向应劭,让应劭怀疑他下一刻就能向自己伸手要钱。好在席永似乎并没有全部看完那份文书就翻过去压在了桌上的一堆文案之下,又变回了那副没睡醒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应劭,然后很不情愿的起身,到身后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个腰佩抬手丢了过来。 应劭赶紧上前一步才接住了那块腰牌,拿起来只见最上面写着中尉府字样,下面稍小的一行则是右辅都尉四个字,这才明白过来这块腰牌就相当于自己的官印了,耳边只听得席永的声音道:“你是右辅都尉,巡逻管辖东段的量锦街到百谷街,是归在东城尉手下,轮值表自己去找人问。手下嘛,外面你看着顺眼官没你大的随便拉上叫他们以后跟你混,或者你能讨好东城尉,让他划下些人来给你也行。” 应劭有些发愣,声音都变得有些呆呆的:“这,就完了?” 席永已经快要睡着了:“哦,你管的那段不怎么安定,办事小心些,不要给老爷找事。” 应劭也没什么想法,只好出去了,他还没有完全了解中尉府的结构,这里看起来多是些混rì子的文职官员,别说肯定不会跟他,就算肯,他能拉上五百个也没用,至于那东城尉,更是不用有太大指望。不过这席永的全无责任感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如果换个jīng明些的人,肯定对应劭十天前就上任,今天才第一次来中尉府会起疑询问,要多不少口舌和麻烦,而应劭现在心头最不解的就只是席永这样的态度,昆定怎么还能维持有目前的局面。 这个疑问在应劭在中尉府里自己乱撞熟悉情况时就得到了答案,只听得门口一阵鸡飞狗跳般的吵闹声起,应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席永肥胖的身躯跟个陀螺一样出现,以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应劭好奇之下也跟了过去。只见一名城卫军队长左手牵着铁链锁着一名满脸横肉一看就知绝非善类的大汉,同时赔笑着用右手对一名服sè华贵的青年男子做一个请的姿势。大汉身上多处带伤,进中尉府后就有守卫接过带了下去,然后那队长更是对青年男子点头哈腰。看得出那青年男子虽然有些不愿,但也还是满脸傲气的昂着头走进了中尉府里。席永像一个肉球一样滚到青年男子的面前,能看到的都是媚笑,对那名被他称为世子的青年男子又是赔罪又是拍马,让应劭极为不解这世子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那世子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来中尉府,进门后很熟练的向旁走了几步就躲到中尉府里外面街上看不到的地方,然后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重重哼了一声拍到席永手里,转身就走。席永忙不迭的收起银票,在后不断躬身作礼,一副欢送贵客的模样。等那世子走后,席永才稍稍收起笑脸,向那名队长询问那世子犯了什么事。那队长回答是当街打伤人并且砸坏百姓商铺后接过席永抽出来递给自己的一张银票,不满的又道这只勉强够赔给那商铺的损失和药钱,自己刚捉回来的那名恶犯犯了多少凶事云云,席永又极不情愿的掏出了两张银票给他,完全没有在意一旁应劭惊讶的眼神,一溜小跑的又钻进了中尉府里。 本是一件极普通的官官相护,但应劭却发现实际上在现在的大环境下似乎也不失为一种可行和聪明的方法。席永这么做既不用跟犯事的权贵直接冲突,又可以中饱私囊,还可以将治安勉强维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样看来不论本意是什么,皇帝没有撤销掉席永还是有他的道理所在。只是席永的这种方法连治标都谈不上,因为犯事后能用钱解决问题的话,权臣的罪行还是会继续发生,而百姓的不满也就会积累,只是慢了很多,终归还是需要整顿来消除。 对席永产生了兴趣的应劭便上前去跟那名守卫队长闲谈起来,发现对方满嘴都是江湖气,应劭也装出同样的xìng子,自然对了那队长的脾胃。套出了席永对待杀人以外的犯事者都是类似今天的作风后应劭便有意结束跟那队长的谈话,没想到那队长却说了一句中尉好是好,可惜却废除了以前的女犯审理制度,否则跟以前的前辈一样,就可以省不少到窑子里去花的冤枉钱了。应劭心惊之下装作兴趣昂然的打听详细,才知道席永上任之前洛淮的女子一旦犯罪被收押候审和判罚后服刑,由于是和男子一样的制度只是分开关押,往往狱守和某些官员对有姿sè者就会心怀不轨,而女犯则是经常无从反抗下失贞。而席永升任中尉后上奏改变了这种情况,定罪之前的女犯都在家中或者公开场合受审,看押也都是一个全由内臣组成的机构负责,而在专门关押女犯的监牢里管理非常严格,以致流传着一句话,能进去的只有女人和内臣,如果男人进去了,出来时不是变成女人,就是变成内臣。 应劭目送那名队长离开后心里不禁对席永这个人有了更大的兴趣,不过现在他却不适合花费jīng力在这里,于是先放下。既然整个中尉府都松松垮垮的,应劭也做不了什么,在中尉府了解到需要知道的东西后去还是去东城尉那里报道了一下。好歹权责上他还需要巡街,一顿没营养的欺新和下马威后收到见面礼的东城尉还是给了十五个人,应劭也没有说什么,就借晚上请新下属吃饭亲近的机会了解了一下,却发现十五个人里面并没有可堪大用者,深感无奈。 第二天应劭干脆没有去中尉府报道,也没有去带队巡街,反正以东城尉和席永的样子肯定都不会管他,倒是方便了不少。张豫思从大司马府回去后把方无邪留在她在昆定所置办那处屋子住,既然承担下了照顾方无邪的责任,应劭决定还是早些想办法跟他化解一下隔阂。那天张豫思走后回大司马府的路上应劭在以跟苏满住到一起的表面理由相邀,又采取了一些言辞手段后,方无邪基于他自己的原因算是勉强答应了应劭会搬到星汉园,只是说还需要准备几天。应劭知道方无邪是有些拉不下面子,因此当时也没多说,想来今天再去接一次,方无邪应该不会再拒绝,毕竟方无邪心底也肯定知道现在离张豫思出嫁也已经算不得远,到那时他必然不方便继续住在张豫思在昆定置办的屋子里。 见到方无邪时应劭没有漏过他眼中多多少少的茫然,虽是姐弟相称,但张豫思的出嫁对他而言无异于母亲改嫁。应劭想到了几年前爷爷死后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人的自己,牵住了他的手,帮着把不多的东西背在背上,带着难得安静的方无邪回到了星汉园。实际上应劭对星汉园也没有多少归属感,不过为了让方无邪没有客居的感觉,勉力撑出了一副主人的姿态。虽然不知道苏满是知道了多少应劭苏依和洛海楼之间现在的情况而更加对应劭保持着敌意的距离,好在他跟方无邪两人着实要好,加上处处透着小心的苏依,让方无邪的入住过程容易了不少。 东西都已放下,有苏满在也就不需要应劭带方无邪熟悉他自己都很陌生的星汉园,于是他也不想继续待着,招呼了声便即离开。出门后应劭停下脚步,闭上眼静静站了会后自嘲的笑了出来,洛海楼现在倒是又给星汉园多添置了一处监视点。 确定了多出的那道监视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意图后应劭准备离开,却又听得星汉园里苏满和方无邪的脚步声接近了门口,他转过身,果然见到两人走了出来。见到他还在门口,苏满和方无邪都有些意外。苏满头一低就先从应劭旁边走了过去,方无邪快步跟上,但又歪过头对应劭用不耐烦的口气道:“现在既然在你的屋檐下,小爷也不得不低头,我们是去皇宫外城的书房,跟你知会一声。”说完嘟嘟囔囔的去追已经走出一大段的苏满。 应劭心里一阵小小的欣慰,知道在张豫思离开的这个时机自己终于多少能让方无邪对自己的恶感开始有一些缓和。但他随即心中一动,偏离了原本去往量锦街的方向,向左转身拐进了另一条路。应劭很快离开了星汉园所处的官宦区,到了昆定城里一处从没到过的偏僻所在,在一颗高大的树下站定,抬头道:“为什么以苏满和方无邪为威胁引我来这里。” 回答他的是一道从上而下把阳光映照进他眼睛里的刀光,视线受阻下应劭往后飞退。这里地处昆定城内,虽然没有人烟但仍然不是一个理想的狙杀地点,可对方既然引他到这里,应劭觉得肯定不会没有安排。感应不到其他人的存在,那么最大的可能只剩下了机关陷阱,应劭小心的把后退闪避的动作控制在能确定安全的来路范围里。 对方选择的地形很有利,一直压迫得应劭处于方便他的刀刃把阳光反shè到眼睛上的位置,而应劭被封闭视觉下又不能确定周围是否布置了陷阱的情况下只敢直直的后退,也就失去了往左右调整双方跟太阳的角度恢复视觉的机会。倒退的速度无论如何比不上前冲,袭击者很快追上了应劭,细微的破风声起,闭着眼睛的应劭知道那是对方右手的刀以外左手所持的另一把应该是剑的武器正刺向自己。 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但听风辨位加上闭上的眼睛仍能感受到的通过对方右手刀面反shè阳光的角度应劭也大致可以判断到对方的位置,只是却没有办法知道对方出手的详情,也就无法利用自己的jīng确进行反击。应劭腰腹使力向后一仰,但还是没有能完全避开这一剑,被对方的剑尖在胸前一挑,只感觉像一块极细的冰滑过,好在应劭新习得的金钟罩外功已经有了小成,在这一层保护下这一剑又没有击实,才没有受伤。应劭借机贴地再向后退出两丈远的同时两手把已经被刚才那一剑挑烂掉大半的外套抛向对方,阻住对方的同时终于争取得了一小段保护住自己眼睛的机会,抽出腰间软鞭卷向自己尚在空中的外衣,左手迅速空挥几下的同时嘴中虚发出暗器的破风声,止住退势向对方反攻而去。 这次换作对方弄不明白应劭发出暗器的手法和暗器飞行过程中的破风声毫不搭配的怪异情况下又被应劭的外衣挡住视线不得不退,而对方向旁大步滑开闪避的选择让应劭心中轻松了不少,至少对方踩过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什么陷阱的。但现在应劭除了手中的软鞭外只剩靴子里有一把刃面极窄的匕首,即使拿出来也没法用来应付对方反shè阳光的做法,于是缠住空中外衣的软鞭连挥下旋转作一堵布料的墙,完全的隔绝了对方跟他之间的所有视野。对方的速度不下于应劭,所以转身逃跑的机会并不大,这衣物挡住双方视野的方法也只是权宜之计,在对方的刀剑之下很快就会被切割成碎片,那时候就又必须面对对方反shè阳光封锁视觉的做法,而且应劭已经判断出对方的身手就算是公平交手也可能略强过自己,在尽失地利的情况下更是不用说。一咬牙下应劭把其他杂念都排出脑外,软鞭越挥越快,带动得空中的外衣猎猎作响得向前卷去,逼得对方一时无法破尽外衣下又怕应劭有暗器袭击,只得不停后退。 应劭不停小心的调整方位,在外衣快被对方碎掉一半时左手又脱下一件衣服扔上半空,只留下了贴身内衣,终于把对方逼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棵树下。这时对方终于也割碎了应劭的第二件衣服,空中碎屑纷飞下应劭右手软鞭运上巧劲脱手而出狠狠一击抽向那棵大树。软鞭这一震下无数落向对方头顶的树叶枯枝配上那些衣物的碎屑使得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一个朦胧的身影,应劭腾出手来拔出靴子中的匕首,隔远跳起狠狠向树下的人影插去。 袭击者背靠上树干,树叶布屑和树上的灰尘弥漫下一时也看不太清前方,但仍能见到应劭的身影正跃起用一把匕首向自己胸口袭来。他迅速双手刀剑互换,改为左手刀右手剑,先横挥一刀挡开了应劭的匕首,而后右手长剑仗着远超应劭匕首的长度向上斜刺而出,目标直指身在半空已经无处借力的应劭心脏。 应劭的匕首在对方那一刀下已经被格挡开,眼见对方利用长过自己匕首两尺有余的长剑算准自己用匕首再次搏命也已经做不到,半空中就借匕首被格挡开的那点力量又向上升了一点,左手抬起抓住之前甩出后挂在大树树枝上的软鞭用力一提,一个跟头向上跃起躲过对方长剑的同时扯断了那截软鞭挂着的树枝。下面的袭击者正紧密的注视着空中应劭的动作,冷不防这一下本处在树荫保护下的他被那截树枝被扯断后撒下的一片阳光一照,不由自主的就抬手护住了自己的眼睛。 袭击者暗叫不好中应劭已经借刚才软鞭之力抵达他上方的树干,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头下脚上的握着匕首带着似直实曲的诡异弧线向下方攻来。应劭这一击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杀伤对方,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方的袭击者却在眼睛被突然的阳光刺激下暂时失去作用后还有如目睹到了他出手的角度和方位一般险险的避了过去,并且顺势一脚踢出封死了他所有的后着,然后立即绕到了树干后面让他一时不敢追击。 应劭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该逃走还是继续追击,却听得树干后连续咳嗽了几声,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真是危险,要不是以前知道你偏好攻击防御中都带点顺势而为的圆形弧线,刚才我就被你戳了个对穿。” “十五!”见到刀剑回鞘后从树干后出来,用手扇着面前灰尘碎屑的袭击者,应劭把软鞭缠回腰上用左手握好保持随时可以使用,然后右手匕首仍横在胸前,同时把感应力向四周散开查看有没有其他巷子的人在附近。 “好久不见,我本念着那天在卫南侯府被你借着夜sè无光捅了一刀想报复一下,没想到你比那时又进步了这么多。说来可笑,出身jīng于刺杀暗袭的巷子的我,在利用地形和环境方面似乎反倒不如现在算是出身清远阁的你了。”十五靠着树干站定后双手抱胸,“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如果这里再有一条河或者一棵树,我必须面对你的话最好的选择可能就是立即逃跑。” “十五兄说笑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十五摆出了罢手的姿态,应劭也就把匕首收到袖中,不过仍是暗暗戒备。 “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巷子已经算得是有记名号的杀手,而你只是个无名小卒,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成了被抛弃一半的杀手,而你成了卫南侯的座上客。”十五抬起手,挡住了在刚才打斗中落下了不少叶子导致洒下来的阳光,换了个好一些的位置继续靠在树干上,“今天可以算我们第三次见面,我已经不再是巷子的人,沦为无名小卒,而你反倒成了洛淮皇孙的心腹。人的境遇之别,实在让人感叹。” “怎么看你都不是悲chūn悯秋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很简单,我想改变我的境遇,如果上天注定我的运道不好,我就只有选择去借助别人的好运道。” “什么意思。”应劭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也很奇怪,在广武我被从卫南侯府放出来后独身一人四处闯荡,在之后的半年里却总是诸事不顺。在半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运道的问题,当时我突发奇想反正我已经被巷子彻底抛弃,如果转投向你们,会不会我的运道也能跟着变好。结果第二天,我就误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得到了一本前辈高人留下的心法,正好融汇了我之前所修习的刀术和本想找李铁手打造这把剑后所修习的剑术,使得我的实力大有长进。”十五指了指自己腰间那把本属于他,结果却是从从应劭手里得到却来来自于淮昱的jīng钢剑,“所以,我想是老天都告诉我,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而且,现在的我孤然一身,实力又不错,想来巷子也不会找我麻烦来引出以前的那些事,既然洛海楼都可以收用宣若镜,只要小哥你愿意,为什么不能把我引荐到你们这边。” “你要加入我们这一方?”应劭借着反问让十五说更多的话,以得到更多的信息来作出判断。 第十章 浪行待发 - 洛淮 - dzpper () “人往高处走,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你们的一边,老实说,我现在已经被巷子除名,完全划清了界限,所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正因为如此,我也断了生计。以往吃喝不愁,可自从碰上了你,我却连自己在李铁手那里定下的剑都差点拿不到手。”十五拍了拍右腰处的剑鞘,“洛淮现今的形势很明显,洛文轩跟洛海楼是未来最有前途的两个人。我跟洛海楼从没见过,而且宣若镜在他那边,广武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真相,但我肯定不想冒这个险。加上我跟你也算得是熟人了,我选择洛文轩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 见应劭不说话,十五摇了摇头,满脸不情愿的道:“虽然我本以为得到那番奇遇后应该可以再次拉开你跟我的距离,却没想到你的进步也这么大,但我想我刚才表现出的实力也已经足够打动你了。而且,如果在你们这里碰壁,即便要冒些风险,为了一条出路我也只能投靠洛海楼去跟宣若镜为伍,不管洛文轩还是你都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吧。”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你刚才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实力。”应劭把腰间的软鞭仔细缠回腰带下面,通过这个动作向十五表示自己对他防备的减少,“可是我们毕竟曾经为敌,想要一句话就彼此信任好像不太合情理。” “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有必要让你多知道一些事情。这次的叛乱之中巷子帮了周克明不少忙,可现在皇帝却没有对巷子动手。这是因为主人,不,该说是巷子的主人利用跟洛淮始祖约定的特殊关系,把过错都推到了在知客带领下参与了行动的所有成员身上,舍弃了这部分成员以作为交代。而皇帝也对巷子的某些事情所顾忌,再加上巷子主人事先就处处为后路做好的设计打点,所以现在对巷子来说,除了被抛弃的人以外,一切都过去了。”十五无奈的摊开双手,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惜的是,我就属于被抛弃的那一部分,也就是现在通缉布告上所谓的周克明余党。” 这些事情应劭早已猜到,不过现在通过十五的口中得到证实倒是让应劭对几年前的自己很是多了些骄傲。确如十五所说,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投靠文轩这一方,应劭拒绝他的话就等于是把他推向了洛海楼的一方。十五虽然没说,但他代表的可能还有当时在广武的交易中得到释放的其他被抛弃的巷子的人,这股力量并不小,而且他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应劭也就决定先稳住他。 “我个人很愿意相信你,只是你如果在通缉布告上的话,这个麻烦并不是太好解决?” “这个容易,我可没有没事找人画像自赏的癖好,所以通缉布告上由没见过我的人根据描述所作的画像其实没多大用处,实际上见过我的人还真不多,除了你们皇孙这一系以外就只有卫南侯和巷子。我相信前两者你都不会觉得是什么问题,至于巷子那边,说到底我不是知客,在当初的巷子里算不得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只要皇帝不会心血来cháo闲到去找巷子的主人亲自督促抓捕我这个他未必知道的无足轻重的小角sè,巷子的主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对我赶尽杀绝。” 听十五提到知客,应劭眼中闪过一股仇怨之火,他抬起手装作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也走到树荫下十五的旁边,再把手放下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无波:“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的话我可以替文轩做主让你加入我们,不过这还需要文轩回来后决定具体的事宜。只是我认为就算你在通缉布告上的事确实问题不大但多少总是个麻烦,或许以后会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彻底解决这件事后才能让你见光和得到重用。” “这不是什么问题,而且我也习惯了在暗地里行动,明面上的事情并不适合我。”十五没有说的是,如果洛文轩将来继位,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就算什么都不做,到那时也不会还有人记得他,所以暂时的隐忍他并不在乎。 “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定了,你现在在哪里落脚?” “我还没有定下固定的地方,在皇孙回来前我也希望暂时能保持行动比较zì yóu,去解决一些私事。不过我们可以定下一个联系的方法,在你留下暗记后我会尽快去星汉园找你。” “暗记的地点不如就定在东城门边,不过我们的事情现在我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应劭言辞间有些闪烁。 “翻墙入院是我的拿手好戏。”十五顿了顿,“另外既然你有所担心,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改掉以前在巷子的代号,你以后就叫我石伟好了。” 应劭跟他定下了具体的联络暗记方式后,不禁又好奇道:“石伟是你的真名?” “怎么可能。”已改名为石伟的十五笑了笑,挥挥手便先告辞。 随着十五的身影离开视野,应劭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头顶大树间漏下来的几缕阳光,忽然脸上起了一种有所期盼的神sè,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文轩造势的本事不小,看来现在就算是沙蒙应该都很少有人不知道他这次前往宁界跟轻月小姐定亲的事情了。” 看看时间还好,应劭随便找了家铺子买身衣服后继续自己的目标向皇宫而去。到得皇宫的南门昆离门外不远后,他转入右边的一条大街,找到到一家名为回味斋的菜馆,进去向老板打听方庭威是否在这里。那老板见到应劭的右辅都尉腰牌,也就没有多问便告知了位置,应劭拾级而上到二楼,轻敲两记后便推门而入。 雅间里坐着的除了方庭威外还有一名青年将领,两人正就着可算丰盛的一桌菜吃饭,不过因为只是轮值的间休时间的关系,并没有酒水。见得应劭进门,那青年将领抬眼看过来,方庭威忙给两人介绍:“阿劭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赵况赵统领。赵贤弟,他是应劭,皇孙身边的人,新晋右辅都尉之职,还望你以后能多多提携。” “卑职见过赵统领,因为有些事情要找方叔叔,听方叔叔的属下说他在这里所以就冒昧过来了。”应劭向赵况施礼后还是说了一番话稍作掩饰,以免显得方庭威太过刻意的介绍他跟赵况认识。 赵况目光在应劭和方庭威之间打了个转,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应都尉一起吃饭吧。” 应劭坐下,谢道:“多谢赵统领。” 赵况自顾自盯着饭菜:“不用谢我,今天是方统领着意请客。” 方庭威笑道:“何须太分彼此,阿劭现在跟赵贤弟你也算是同僚了,一顿便饭而已。” 赵况点点头:“同为天子之臣,自当效忠圣上。” 应劭看了看方庭威,得到一个不要介意的表情,想起赵况谨慎的评价,肃容道:“虽同为天子之臣,但应劭身为后辈,为不负圣恩还要请赵统领多多指点帮助。” 赵况顿了顿,仍是目不旁视的道:“职责所在处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某能力有限,希望不会让应都尉失望。” 应劭见气氛尴尬,心想赵况果然不愧谨慎闻名,既然他已经表明了立场,现在还是保持距离以免引起反感的好,于是告罪一声,跟方庭威到外面说了下十五的事情,托他暗中确认一下是否还有什么问题,便即回去告辞。赵况倒是礼数周到,应劭虽无论官职还是岁数都小于他,他还是站起身来。 肚中饥饿,但应劭只好先远离回味斋一段距离后才在街边摊上买了几个包子下肚,边啃着包子边沿着碧落大街向南而行,很快就到了百谷街前不远处。食sè向来不分家,百谷街的北边就是充满青楼jì院的大街,而在其中又以规模远大于同街上其他建筑,风格典雅古朴别树一帜的尘香院尤其显得鹤立鸡群。应劭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有一阵恶寒,赶紧加快脚步走过了这条大街的街口进到百谷街上。 迎面正走来几名巡逻的城卫军,应劭下意识的就想把腰牌收起来,却没想到其中正好有两名昨天被划在自己麾下的人认出自己走了过来。应劭只得跟他们打招呼,想到自己今天没有去报道而被撞见在街上闲逛不免也有些尴尬。这些城卫军却是见多了此类官长,要不是洛淮令法过严每天必须有规定数量的人员定时定点巡街,在风气所染下最高长官都不管他们也会懒得履行职守,所以对于自己上级的偷懒怠工也就是心里骂一骂。 正跟那两名城卫军谈话间,前面就是一阵喧哗,应劭看过去只见是一名青年带着几名家丁在当街暴打一人,边打还边喝骂给脸不要脸云云。见到他关注的神sè,其中一名城卫军看了一眼后便给应劭解释,那被打的是旁边那家菜馆的老板,因为地段不错所以生意还算红火,那打人的青年想买他的地产很久了,却都被那老板以祖业不敢抛弃拒绝,于是经常来找事。 应劭听那城卫军的语气知道那青年必然来头不小,皱着眉头沉思要不要出手。那名城卫军见了应劭的神sè,不知道自己这长官xìng子下怕他年轻人冲动连带自己都惹上麻烦,赶紧道:“这样当街公然行凶确是不妥,但都尉你初来乍到,恐怕他们不认识你,会有不必要的麻烦,等卑职去劝他们一劝。” 当下那名城卫军上前去,还没走到就已经满脸堆笑对那青年哈腰行礼,而后看起来是不停的陪着小心,还不时骂地上那人几句,最后又在那青年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那青年听完后顿时头一昂就对那名城卫军一通怒骂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给面子云云,那城卫军又陪着笑脸劝了好久才让那青年的火气降了下来。 最终那青年怒气冲冲的骂了地上那人几句算他今天运气好之类的走掉后,那城卫军面sè不郁的走了回来,到应劭跟前又换上笑脸,解释到那青年听得应劭今天初次上任,很是给了一个面子,然后就是那青年背后如何权势滔天,很隐晦的劝着应劭以后对这类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应劭刚才集中jīng力早已听得那城卫军跟青年对话的大部分内容,再加上一点推测知道那城卫军必然没有提及自己,否则以自己的这点官位又没有亲自过去,依那青年表现出的xìng子只怕是要过来把自己也打一顿,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面子好给。不过应劭自然也不会戳穿,只是赞赏那城卫军几句后就说自己还有事便走了。 应劭之所以走除了觉得尴尬以后也是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他完全不熟悉这些犯事的权贵,对他们的姓名和来历全然不知。虽然洛芸跟淮玥肯定对这些非常熟悉,但应劭不可能让她们两天天跟自己在这一带闲逛,以她们两的知名度,只要连续跟自己一起在这一带出现三天以上必定就会引起极大的关注和风言风语,这还尚且不论她们是否愿意,所以他必须另想办法来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当晚回去后又重新把自己所管理那一带的地图看了一遍,想到方无邪毕竟比自己在昆定待的时间长,于是把他找来问了些问题,把先前的计划又小小改变得缓了一些以后才放下心来,改口开始问方无邪住着习惯不习惯之类的事情。没想到方无邪人鬼灵jīng,属于没事都要惹事的,之前知道了应劭要做的事情,听应劭这么一问就猜到他要开始做事,干脆威胁应劭抓人打人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他看热闹,否则就去到处宣扬。应劭跟张豫思说让方无邪帮自己做些事情本只是让双方都好接受的一个表面理由来接过照顾方无邪之责,现下当然不会答应,可他毕竟不比延香心思恶毒善于抓人痛脚,又明白方无邪确实是个胆大包天又有点愣头愣脑的家伙,怕他真出去到处说最后只得勉强糊弄着先答应下来。 方无邪满意的邀上苏满出门去外闲逛后,星汉园里就只剩下了应劭跟苏依两人。应劭这些天白天都不在,也不知道洛海楼又来过没有,他走到偏院门口,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觉得要跟苏依说的只是小事,而且算起来那个人年龄还稚,不用急在一时,现在并不是个好的时机,于是转身离开。 第二天开始应劭每天都准时到东城尉处报道,然后领过自己所辖十五人中轮值的十个人出发巡街。就算全部十五个人也肯定是不够覆盖应劭所划分的范围的,不过那东城尉不愿应劭分他权力和人手所以只给了他十五个人,至于应劭所管辖范围在律令中所规定的巡逻人手他自然另有安排,所以分给应劭手下的这十五名明显是不怎么受东城尉待见者反倒是成为了整个东城尉所管城卫军中最闲和无所事事的一部分。应劭也知道凭借他们做不了什么事情,不过却是很好的掩护,于是每天带队出去后就抽签把十人分派成两队,上午和下午各有五人去辖区内巡游,自己则跟剩下的五人随便晃悠几下后找个地方脱下军服换上便装后喝酒听书,标准军痞做派。 应劭装出压抑着极不畅快的低沉心情的样子,玩乐时喜欢放浪形骸,留下一个玩世不恭冲动易怒的形象,还在一次轮休时叫上下属喝酒佯醉找人打了一架。而应劭下手尤其狠,在没有对对方造成不可恢复创伤的前提下给对方留下了好几道看着就很吓人的伤痕,事后应劭拿出些银子赔了伤药,对方当时也是半醉,又被应劭设计之下也不能占理,在知道应劭的身份后只得息事宁人。类似的事情又继续接连发生了好几起以后,在东城尉所属下面的城卫军都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右辅都尉是个愣头青,脾气古怪暴躁喜欢找人打架而且下手没有轻重。因为应劭事先的周详计划,这些事情都没能留下多少可供追究的后遗,又是在非当值时发生,虽算起来过分了些但中尉席永也还是没有管,只是责成东城尉负责处理。东城尉正好给应劭这个新来的摆了一顿官威,应劭也就眼睛斜看着旁边在那站了一顿饭的时间,出来后因为他对下面十五个人一直都是照顾有加再加上每天执勤时就是带他们吃喝玩乐,所以既然只是被责骂,那些下属也没觉得自己上司有什么问题,照旧围拢上来。应劭对东城尉一顿恶狠狠的咒骂后又干脆带上了十五名下属一起去喝酒,这次他表现得更为冲动,几乎就要放火烧了那家酒楼,那些下属自然是全力拦阻。 应劭听了其中一名较为年长下属的劝后装出勉力冷静下来的样子,恨恨的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骂了东城尉几句,才道:“这东城尉完全就是跟我过不去,他nǎinǎi的,他自己不是一样的货sè,居然还敢教训我。” 下属又是一番两不相伤的劝解,一些官大一级压死人之类的话后,应劭装出沉思的样子,然后道:“那就这样,他既然说我不顾身负之责,只懂惹是生非,我就隔几天出去对那些犯事者给点狠的他们看看,这下他该不会说我尽会鱼肉百姓了吧。还有你们,我也不要你们动手,你们在出去巡街的时候碰上的所有犯事者,把他们的姓名,来历,还有犯事的过程事无巨细都给我清楚的记下来。等东城尉再问我时我就交给他,说我们就这么十六个人,管不过来,他要管他管,他该没话说了。” 下属们还待要说,应劭借着酒气一拍桌子,说每天出来胡混的责任都是我背了,这么点动动纸笔的屁事你们都不肯干,是要害我再被那东城尉责骂时无言以对吗。此时那十五人大致都知道了应劭是洛文轩这个皇孙的人,有如此靠山自然打架斗殴和诋毁东城尉这些小事他都是不怕,又想起之前被他打伤者的惨状,想着只是记载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说是要应付东城尉,那东城尉是成jīng的老官场,也不会真的按这笔录去怎么样,而且搞不好第二天酒醒之后这些话应劭就忘了,也就满口答应下来。应劭见已达到目的当下便即装醉,又是一番杀人放火的豪言壮语后不忘叮咛几句他第二天要检查记录,然后趴在桌上睡去。 既然装醉,应劭也只能摇摇摆摆的任那些下属把自己扶着送回去,进门后他含着舌头口齿不清的对那些下属说了几句自己没醉明天接着喝以后,还是不忘叮嘱他们巡街记录的事情后就让他们先回去。可应劭装得太像,那些下属不放心,愣是要把他送进房间之后才肯离开,应劭只得跟他们在门口又是一番嘈嚷。 这时应劭突然听得苏依苏满和方无邪的脚步声同时从偏院中走了过来,心叫麻烦下也只能继续胡言乱语。那些下属见到苏依出现,顿时一个个心惊之下见礼之后随即作鸟兽散去。应劭为了避免麻烦只得继续装醉,一只手虚扶着院墙以不惹疑下尽可能快的速度向主院走去。苏依关上门后见到应劭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后吩咐苏满和方无邪去扶住应劭,方无邪身量还是嫌矮小,跟骂骂咧咧的苏满一起在应劭的刻意配合下才把他弄进了房间。应劭往床上一躺干脆就两脚把鞋子一蹬后卷起被子假作睡着,没想到苏依去打进来一盆水,然后把毛巾浸湿给他擦脸。毛巾上的凉意传到脸上后应劭不自觉的往旁避了避,然后察觉到脸上的毛巾停住了动作,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始小心仔细的给他把脸擦了一遍,然后身上的被子被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听得苏依的声音招呼苏满和方无邪出去。 方无邪却没有出去,说了声再看会应劭免得他起来发酒疯后独自留了下来,等苏依苏满离开,方无邪便推了推应劭:“起来了,他们走了,别装了。我还没见过喝醉酒后还能把手搭我身上扶那么好的,而且你昨天才说要开始动手整顿,今天就烂醉如泥,骗谁能信啊。” 应劭睁开眼睛,也没有起身,看着方无邪道:“没醉也喝了不少,趁我还没睡着有什么话说吧。” “你果然是故意的,我跟芸姐姐和玥姐姐说她们还不相信。”方无邪不齿的别过头去,“被你打的其中一个人是洛海楼那边的,都告到大司空那里去了,还惊动了淮大司马,他把事情压了下来这才没有再往上捅。所以玥姐姐跟芸姐姐说了后她对你担心得不得了,但是上次那事过后芸姐姐怕再被你骂,只好托我来问问。我就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何必为你担心,果然是这样。” “玥小姐是个暴脾气,小芸又不会演戏,你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实情,就说我今天被东城尉痛斥之后收敛了就是了,也免得她们担心。” “那不行,你答应过我打人的时候叫上我去看热闹的,结果打了这么多次都不带我去。把实话跟芸姐姐说了好歹她还会给我些好吃的和好玩的,帮着你什么好处都没,我又不傻。”方无邪愤愤不平的站起身。 “你想吃什么就说好了,我还会饿着你不成。” “我就要你打人的时候带上我,最好能让我也能动手打人,别的条件都免谈。你再骗我的话不但我跟芸姐姐说,我还跟苏满说。” 应劭彻底没了脾气,想了想道:“可我最近都没有再打人的计划了。” “那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想打人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都得听我的。”应劭无奈之下又有些酒意上涌,见方无邪点头答应,接着道,“首先得找好目标,总不能到街上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打吧,而且打普通百姓的话你豫思姐姐回来也肯定要骂你吧。所以这几天你最好是先在我管的那块多走走,看到谁喜欢犯事的记下了,跟着他看看是什么人,然后回来我们再计划怎么对付他。不过虽然你还是个小孩,不会引起太多注意,还是要注意安全,被发现的话记得提小芸和淮昱的名字,这样只要你不主动动手惹事,一般不会有什么人会为难你。” “我明白了,原来你刻意装出这个样子就是要借苏满的姐姐背着你跟那个洛海楼见面的这个理由,让那些知道底细的官宦家们以为你心头有火蒙蔽了心智要找人出气,都不要在这时候惹到你。”方无邪啧着嘴摇头,“我就说了你不是什么好人,满肚子坏水,不会错的。不过倒挺和小爷的胃口,别的我不管,这些我都听你的,但你一定要给我找一个打人的机会,而且万一我打不过的话你还得帮着我。” “知道了,我真的困了,你就放我睡觉吧。” 应劭被说中了心里的一部分盘算,不想被看穿更多下赶紧打发了方无邪,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瓮已待君 - 洛淮 - dzpper () 隔天应劭起床时发现方无邪的房间早已空空如也,心叹这小屁孩还真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事情后,他便也继续自己计划的第二步去想办法收集信息。应劭今天故意到东城尉处报道的时间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果然他那些下属在他新被东城尉训斥后又没有他带队也就没有敢再玩忽职守,而是很老实的去巡街了,于是他也堆上一脸晦气开始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巡视。 这半个多月以来,那几次斗殴事件由于参与其中的应劭的身份而传播极快,几乎这一块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新上任的右辅都尉是个不讲道理的恶人,以管理治安的官职而喜欢带头闹事。不但如此,他好像还有点缺心眼,是个什么人都敢惹的煞星,稍有不如意就要拳脚相加,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至少至今都还没人管得了他。远远的所有人看到应劭都不禁有了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只怕被他盯上施以暴打,遭遇无妄之灾。 应劭一路行来,发觉由于自己所成功塑造的更恶之人形象的出现,已经对那些身后背景靠山不是那么强大的犯事跋扈者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毕竟没人愿意引起一个又恶又横的人的注意,而且还是个无论身手还是背景都要让人好好掂量的又恶又横的人。不过这种情形只是这样的话不可能维持太久,毕竟应劭总不能天天以殴斗为业,而且一旦大家习惯了他这个人的出现也就不再有刚出现时那一种带有未知的恐惧感,尤其是那些背景深厚的人,不但起到的威慑极为有限,而且大部分根本就没把应劭放在眼里。 至少,不管是不是心理上的安慰,应劭觉得这一天行来所见自己所辖下比半个月前已经要好了很多。当下他也不再寻找惹事动手的机会,而是以一种找不着猎物的猛兽的眼神在街上边走边四处环顾,似乎就要择人而噬。在旁人看来,这名天xìng极劣的年轻右辅都尉显然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的犯事而受了什么告诫,有所顾虑不敢再公然继续行凶,但又压抑不住胸中的恶念,于是在四处寻觅一个能撞到他枪口上的猎物。 应劭属下的那十五名城卫军现在也开始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头领起来,虽说应劭还是不管他们巡查时的各种偷懒和渎职,但却会严格检查他们每天所做的记录。在他们看来,应劭极为yīn霾的在四处寻找一个可以让他爆发被东城尉训斥以后这段时间所压抑的不快的出气孔,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所以连带xìng格都变得可怕起来,再也不像刚来那几天带他们玩乐时的轻浮少年,各人战战兢兢下每天的笔录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期间应劭也撞见过几次方无邪跟个小偷一样跟在几个人的屁股后面,不过两人都很默契的装作没看到对方,互不干扰。又过了半个月,应劭再次找到一次合适的机会在酒楼中跟几名官宦子弟动起手来,将几人打倒后满脸杀机的就要拔剑,这时方庭威很是适合的出现阻止了他,言语不和下说僵后两人竟然大打出手。应劭红着眼招招都直奔杀死方庭威而去,声势极为骇人,虽然方庭威终将他擒下,并在事后解释作两人只是在切磋武艺,但这一事件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昆定。毕竟昆定虽然现在违法犯纪者不少,但还很少会有出人命的事情在当街大庭广众之下发生,而且肇事者事后还没有受到任何处罚,隔天就又以一副怨气更重的样子出现在了量锦街上带剑巡视。 这天洛芸跟自从淮光和淮昱去宜郡后就搬去太子旧居跟她暂时住到了一起的淮玥一起来到星汉园,依旧和前两次一样一个不说话一个喝骂着的对付了应劭一顿后,应劭终于一改刻意装出来的冷面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几张纸递给了淮玥,问道:“玥小姐,你觉得你对这里面哪些人更看不过眼?” 淮玥看也不看的一推应劭,怒道:“你脑袋没毛病吧,那次在我们家还跟我们说得好好的一堆大道理,说自己没什么事,转眼就为那个苏依要死要活的,亏你还是个男人。” 应劭无奈道:“我怎么要死要活了......” 淮玥啪的一声把应劭又递过来的纸拍在桌上:“别以为你这次装出跟前两次没点生气的丑脸孔不一样的笑呵呵就可以骗过我,那苏依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见应劭只是苦笑听着淮玥滔滔不绝,洛芸拉了拉淮玥的衣角,小心的道:“玥姐姐,不如听听阿劭哥哥到底要说什么。” 淮玥气呼呼的坐下:“你就帮着他吧。” 应劭再次把那几张纸推倒淮玥面前,道:“这段时间我确实对不起玥小姐和小芸,只是这也是逼不得已,还希望你们不要见怪。你们这段时间也去过量锦街那一带,难道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能有什么不同,多了个不怕死的二愣子。”淮玥仍是怒气冲冲。 “连玥小姐你这个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人都觉得我是因为苏依的缘故而在乱撒火气,我想洛海楼那边的人就肯定更是这样认为了。”应劭不紧不慢的道。 “你什么意思,别跟我绕弯弯。”淮玥终收起了满脸的怒容。 “要整顿昆定的治安,就得得罪人,豫思小姐也说过,做酷吏没有好下场,而且我不能平白给文轩树敌,所以只能小心而为。玥小姐你们大司马府跟文轩现在算是捆在一起,上次知道我的任务后想必淮将军跟下面的人秘密吩咐过了,所以我手里这段时间犯事之人的记录里跟你们大司马府和大司徒有关的几乎没有。”应劭有拿起一本小心装订好的册子,翻开来,“大司空那边的人一向守规矩,犯事的不多,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方叔叔说大司空为人刚正不阿,这部分也容易对付,所以我最主要关心的就是洛海楼和支持他的大司农林成业那边。大司马和淮将军之前就已经定下要离开一段时间,文轩也不在,我们在昆定暂时是处在一个弱势期,而且即便他们都在,由于圣上的交代我也不能用过于刚硬的手段。在不得已之下我只能采取这个办法,利用苏依的事情里面洛海楼对我多少有着的一些愧疚之情,让他误以为我这段时间的行为是受那件事情的影响,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不能让步的地方,而且我相信他多少也得到了一些圣上要整顿治安的消息,所以应该会主动进行退让。事实证明,在这段时间里,洛海楼和林成业手下的人犯事的数量急剧的在下降,这只可能是他们向下面交代暂时不要跟我冲突后才有的结果。” 淮玥张大了嘴,指了指应劭,想了半天才跳出了一句:“你实在太狡诈了。” 洛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应劭道:“阿劭哥哥,你真的是假装那样的,吓死我了。” “对不起,让小芸你担心了,不过要想不跟洛海楼起太大冲突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淮玥伸手把应劭手中那本册子抢过去翻了几页,皱眉道:“居然这么详细,那你现在任务可以算作是完成了吧。” “还差把效果巩固的步骤,否则别人都会以为这只是我的一时冲动而不是刻意筹划下的所为,没有人可以冲动一辈子吧。现在形势已经非常有利,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便我做出些稍微大点的动作也不会遇到成规模的反抗,到时再让他们知道我原本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就可以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些害怕的yīn影,我也就不必再继续现在这个形象了。”应劭摇摇头,又指了指淮玥面前那几张纸,“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毕竟我可能会在昆定待不短的时间,我不想上街时人人看到我都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一样。所以这就要麻烦玥小姐了,帮我在里面选一些不会对我们和文轩造成太大影响的立威目标。” 淮玥放下手中的册子,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看,古怪的道:“这上面怎么跟小孩写的一样,不但字是歪歪扭扭的,还都是这个老小子不干好事,那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应劭咳嗽一声:“有一部分是方无邪记载的,我已经把其中明显不适合的目标都挑出去了,剩下这些里面还得麻烦玥小姐帮我再挑一挑,因为一旦动手,应该就会结下死仇了。虽然这些人所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冤枉的,但多少也是大环境的风气所致,所以我想还是慎重一些。” 洛芸也好奇的凑到淮玥旁边看了起来,当淮玥翻到第二张时惊呼道:“怎么还有林彦平?” “我现在的样子就是让人以为心胸狭隘又脾气暴躁不顾后果,既然之前跟林彦平有了些不快,只要不伤他xìng命,趁机下手对付他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林彦平是一定不能放过的,你至少要让他彻底死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心。”淮玥很是赞同的点头,然后把剩下的记载都看完,细心的想了会才拿起笔在上面勾了几个名字,“看你的意思主要还是敲山震虎,那除了林彦平以外就不适合再有太多其他过于敏感的人。这上面的名字属于我们大司马府和大司徒那边的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就可以了,不过最好跟我一起先去私下跟陈伯伯赔个罪。这些人得了jǐng告还全不当回事,成不了什么大器,也不用太理会他们。” 应劭接回那几张纸看了一遍淮玥勾上的名字,点点头后放到一边,犹豫了一会才道:“有玥小姐帮忙,这立威肯定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圣上让我继续在中尉府做下去的话,站在权臣们的立场毕竟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会不会连中立者和我们这边的人都会有抵触。” 淮玥不屑的摆摆手:“这是圣上的意思,严明法纪又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这都抵触的话难道那些人认为违法乱纪才是正道。连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弄不清的人要再多又有什么用,而且这是大举获得民心的事情,就说昆定,有多少官员,又有多少百姓,这种大道理你这清远阁的小白脸还要我给你讲吗。” 实际上这正是应劭刚才原本想说的话,现在诱得淮玥说了出来,起到的效果自然更好,当下赶紧受教的道:“倒是我想多了。” 淮玥轻哼一声,然后两手放到桌上,问道:“你准备怎么对付林彦平,他毕竟是大司农的儿子,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把他抓起来吧。” 洛芸道:“阿劭哥哥,还是不要管林彦平了,这个人心眼很小,上次本来就吃了亏,肯定正想着报复你。而且他爹毕竟是大司农,你再得罪他们的话,大司马和哥哥都不在,万一他们使什么手段对付你怎么办。” 应劭暗下向淮玥做了个眼sè,才道:“小芸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林彦平一直都有违法乱纪的行为,不过那都在我上任之前,没什么证据。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段时间他不惹事的话,也只能放过他了。” “你做主就是了,反正这都是你的事情。”淮玥回了个眼sè,起身对洛芸道,“小芸,这几天睡觉时没有我自己的枕头好不习惯,反正应劭他看起来还有事要做,你不如跟我一起回家去拿一下我的枕头好不好。” 洛芸点点头,便也起身跟淮玥一起告辞。等两人离开后应劭拿起淮玥勾上的名字,抄写在公文纸上,而后对照着那本册子和方无邪的记录撰写,不时翻看一旁的洛淮典律条文并且添加上一些备注。第一个人的资料还没写完,房间的门就又被推开,淮玥一个人折了回来,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看起来你想骗开小芸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应劭只得又停了下来。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说自己会骗人,不说你这段时间装的我都没看出来,就刚才要不是你给我使眼sè我就又上了你的当。说吧,你到底准备怎么对付林彦平。” “小芸说得其实没错,林彦平毕竟是林大司农的儿子,而且这段时间都没有犯事,着实不好下手。不过算起来这几天他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以他的xìng子憋了快一个月肯定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门了。只要他到外面来,我们就有机会,不过到时想把他抓起来可能还需要玥小姐你的帮助。” 淮玥啧啧的摇着头,叹了口气:“我真的有些弄不懂了,明明你非常yīn险狡诈,为什么我却不觉得你是个坏人或者小人。” “如果道貌岸然的讲,是因为我的目的都是好的,而且没有损害世俗认定为好人的利益。”应劭注意力回到手头的文案上,“直接说的话,就是因为受害的都是玥小姐不喜欢的人,玥小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 淮玥想了想后点点头,见应劭没有主动搭理自己的意思,脸上闪过一股怪异,就那么两手托腮也不说话,目不转睛的一直看着应劭。 应劭写完第二个人的文案后,轻咳一声,拿过洛淮典律翻开之前夹了书签的一页,仔细对照着册子上第三个人的记载对比后满意的开始抄写需要的部分,随口道:“玥小姐不要再枉费心思了,你的眼神里面没有丝毫能让我误解的东西,所以我知道就算自己心里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也只是自作多情。” 淮玥没好气的揉了揉眼睛,奇道:“豫思姐姐和小芸淮昱还有丁平都提起过你,但是我发现你跟他们说的都不像。” “人总是在变的,孩子都会变成父母,现在的我跟别人描述里两年前的我有些差别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能比较客观的认清自己,玥小姐不像是对我有兴趣,而且你刚才提到的那几个描述我的人里面似乎漏了最重要的一个。” 淮玥脸一红,但是意外的大胆道:“我是喜欢文轩,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总躲着我,我当然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着手去了解和贴近他。” 应劭终于再次停下了手中的笔,但没有抬起头,沉默了一会,又继续抄写文案。 淮玥重重哼了一声,使劲在应劭的面前拍了拍桌子,怒道:“你不说点什么吗,难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能客观的认清自己,是在自作多情吗。我听淮昱说过,那个刘轻月是漂亮得倾国倾城,可那又怎么样。” “我确实没有那个意思,玥小姐你误会了。”应劭不得不把笔搁在砚上,抬起头来,“我不说话,是因为没有资格说。你以女儿身,还能毫无忌讳的表露出心思,这就比我要强得太多了。而且不仅如此,我跟文轩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但我觉得玥小姐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所以我认为无论是说实话,谎话,劝你,或者是安慰你,都并不适合。” “你的意思我听得懂,还是在告诉我我不可能取代那个刘轻月在文轩心里的地位的。不过算了,既然你说的这么诚实,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应劭心里似有所感,道:“还请玥小姐吩咐。” “首先,今天我跟小芸离开后没有回来过,还有就是,我不管林彦平犯不犯事,你一定要把他从小芸身边彻底赶走。” “这两件事情似乎倒是我现在想求玥小姐的才对,请尽管放心,我一定尽力做到。” 当天下午方无邪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方庭威托他带的口信,说文轩数天前已经进了洛淮国境,粗略估计还有半个月左右就会回到昆定。事实上这时已经是十月下旬,按惯例洛淮北境的第一场雪即将到来,为了不受风雪之苦在十一月之前回昆定是最好的选择,想必淮光跟淮昱一行回来的时间也不会相差太多。对应劭的行动来说文轩到达昆定前也算是一个时限,如果等到文轩回来,民众在已经知道了应劭是皇孙的人以后应劭继续保持目前的形象必然会产生很多负面效果,而且在采取行动后得到都即将喜结良缘的皇孙跟大司马府两大支柱的归来坐镇,也无疑会让收尾的工作变得简单许多。 应劭还在出神筹思间,方无邪已经开始不依不饶起来,昭然若揭的威胁应劭如果还不把打人的计划告诉他的话要么他立即就去大肆宣扬,要么他就开始寸步不离的跟在应劭身旁。张豫思现在不在,以方无邪几乎什么都不怕的脾气现在应劭还确实把他没什么办法,心一横下也就把怎么对付林彦平的想法告诉了他。方无邪本就跟洛芸关系很好,听得要对付的是林彦平兴致更是高昂,应劭看他眼神中的歹毒之意不由有些担心,但追问之下方无邪并不多说,他也只有叮嘱几句不要乱来之后心里暗下提备着一些。 林彦平自从受伤以后已经休养了有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只能待在家里,而且由于他当初踢出那一脚时用力过大又没有防备之下拉伤得过重,使得不但无法下地走动,连如厕都需要人相助,两腿之间只感觉虚虚荡荡的,似乎随时都会断开。更为令他郁结于心的是平rì里那群狐朋狗党来看望时的打趣和取笑,虽是无心,但心高气傲如他者只觉得心里那股被父亲林成业严厉斥责后的肝火越烧越旺。再听得那些公子哥们所带来让他受伤的那个应劭近些rì子里不但得了个右辅都尉的小官职后到处胡作非为,更是好几次跟洛芸一起出行。忿怒和妒忌交加之下林彦平现在只想活撕了那个应劭,要不是连平rì里一直跟他过往极密的皇子洛海楼都劝他不要再生事,他早就找人去教训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了。 所以这几天林彦平终于伤势复原后,他父亲林成业又因淮光离开后要代为处理的朝政之事增多而鲜有在家,他迫不及待的就邀上了几名同为喜好在昆定城里惹是生非的公子哥结伴出游。有意无意的,林彦平每天总会途经应劭所管辖的那一带几次,他那些同伴也都明白他的心思,以他们好事的作风自然也不会相劝,只是一直没有撞见那个上任后才一个月左右就声名狼藉的右辅都尉。 这一天林彦平又跟几个公子哥到百谷街上一家酒楼喝酒作乐,兴起时不免谈起应劭。从其中一名公子哥口中得知那个应劭这几天是跟洛芸和淮玥在昆定城里四处游玩,所以他们一行人才没有在这一带遇上后,林彦平心头的邪火再也压抑不住,就在酒楼之上打开窗子对着外面的大街吼着应劭的名字破口大骂。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认识这个小霸王,见他消失一月后再次出现指名挑衅那个同为恶棍的右辅都尉,自然是没人敢理会,本要经过这家酒楼的也都远远绕行避了开去。林彦平当下提上一壶酒在窗户那里边喝边骂,有那些公子哥助兴陪骂,更是放纵而为,到最后也喝得过了,索xìng把酒楼里的桌子椅子连带着吃剩的酒菜全都从窗户那里扔了出去,顿时下面一片惊叫呼痛之声响起。酒楼老板当然不敢索赔,连带酒菜钱也没敢收,只盼这几个瘟神赶紧离开,等林彦平一行终于闹够了下楼离去,他说着赔罪的话时脸上的笑容倒有一半并不是作伪。 本来按这几天的习惯林彦平中午喝过酒后会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但今天他气特别不顺下便带着那几个公子哥在百谷街上一字排开的从西往东而行。这样一行衣着豪奢却酒气熏熏的官宦子弟占住了街道的正中间,迎面而来的行人都只好到道旁相让。当下又一阵酒意上涌,林彦平从居中的位置走到一旁,遇到道边看不顺眼的摊位便一脚踹翻,。见到那些路人惶恐的神情林彦平终于心中稍觉快意,那几个公子哥也便学他,接连踹翻几个摊位后无不志得意满。 百谷街走到了尽头,林彦平还觉不够尽兴,便又向右转折入下一条大街。这条大街上都是贩卖一些杂货和小玩意的地方,不过刚才百谷街的声响早已惊动了这边,林彦平一行又明显是一副横行找事的样子,稍圆通一点的都是隔远就收摊暂避。也因如此在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林彦平的前方却是展开了一条毫无障碍的康庄大道,让他们一行人东倒西歪,林彦平更是得意下不时跟那几名公子哥们交头接耳后哈哈大笑。 可就在这条街上没走出多远,林彦平却发现前面有个摊位上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对自己一行人的到来似乎全然无知,仍是在那里自顾自的看着摊主早已跑掉的摊位上的货物。林彦平使劲睁开了有些迷蒙的眼睛定睛看时,那两人中高者极为眼熟,当下他jīng神一震,不再理旁边的同伴,摇摇晃晃的直走到那两人面前,果不其然那人正是应劭。 那矮个的小孩自然是方无邪,他正用手指点着摊位上装在一个土罐里的几只小乌龟,对着应劭道:“那摊主也真是的,我问他这乌龟多少钱,他说十文钱,我就确认一下是不是十文钱一碗,他居然就这么跑了。” 应劭摇了摇头:“这装乌龟的东西倒也挺像碗的,不过这一碗可有不少只。你居然用碗来问,这么小的乌龟你不会是准备炖了吃吧。” 方无邪嘿嘿一笑:“这七只乌龟满地乱爬,搞不好是喝了酒了,这种乌龟炖了吃怕是要拉肚子的。” 林彦平一行人正是七个,此时都围了上来,方无邪说着七只乌龟的时候还歪着眼睛环顾他们一圈,显然是骂他们七个人是乌龟,当下林彦平怒火再也按捺不下,指着应劭的鼻子道:“你这小子真是找死,爷爷我正找你呢,居然送上门来了。今天你要是能站着走回去,爷爷就跟你姓。” 林彦平正骂着应劭,没留神下方无邪突然跳了起来,呸的一声一口口水向他吐去。林彦平虽然有些底子不过到底是大醉之后脑袋有些不太清醒,连带着身体也不怎么利索,这口口水就没躲过去,正正的吐到了他脸上,他邪火一冲,随手抓起件东西就向方无邪砸去。 第十二章 铁甲卫将 - 洛淮 - dzpper () 应劭早有准备下立即拉开方无邪,并用自己的左手挡在了那里。砰地一声后,林彦平抓起的那种装乌龟的罐子在应劭的左手上打得粉碎,更是有几片碎屑划破了应劭的手,看起来鲜血淋漓。应劭暗地里四周环顾一圈,见方无邪早已跑掉,而且不少人都在远处躲着看着这边的热闹,于是惨叫一声往后一直退了十多步跌靠到街边的墙上,捂着手不停的发抖,显得伤得极重,同时对林彦平怒骂道:“你这混蛋竟敢打我,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这种极其徒有其表的威胁林彦平自是不会放在眼里,酒醉之下顺手又抄起了一个瓦罐直向应劭头上扔去,他旁边那群公子哥见状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他们旁边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彷如雨点般飞向应劭。应劭装作狼狈不堪的边喝骂边闪避,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在手心里藏起一片瓦罐的碎块,在看准的目标用一块石头砸过来时,应劭装作脚下一绊的迎了上去,一声痛呼下贴着那块石头向后倒下,同时用那块碎片在额头表皮上割破了一道伤口。 应劭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时已然满脸是血,他大喝一声:“你们竟敢公然袭击巡街城卫官员,蓄意谋害朝廷命官,是无视洛淮律法想要造反了吗!” 这时那群公子哥见到应劭可怖的样子酒倒是醒了一半,特别是应劭之前故意语焉不详问他们知不知道他是谁,现在才清楚表明他是当值的治安官员右辅都尉,他们此时打伤他等于是知道他身份后还罔顾法令,按律法算来绝对是重罪。林彦平几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应劭抽出佩剑大喝一声状如疯虎的冲了过来,这下他们本能的就想逃跑,可应劭有心之下全力出手,几下之间除了林彦平外就把其余的公子哥大部分都很快被放翻在地,其中一人更是被一脚踢倒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卷进了一块被扯落的遮雨布下。 应劭见只剩下了林彦平跟另一名他着意没有下重手的同伴还站在那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喝道:“林彦平你还不束手伏罪,想再开一次胯吗?” 被应劭很是踹了几脚的林彦平心头那点退缩之意转即被勾起的当初的开胯记忆冲的无影无踪,跟剩下那名身形高大一脸凶悍之气的同伴互视了一眼,一人在地上cāo起一根散落的竹片就一起向应劭冲去。应劭小心的闪避着那两根锋利的竹片,不断的后退,而后利用林彦平一竹片打在了一根木柱上挡住了同伴的机会狠出一脚蹬在他旁边那名粗壮同伴的腰肋间,那人倒也极为彪悍,略微吃痛后又越过林彦平冲上前来,应劭错身闪过的同时重重一拳击在他太阳穴上,那人顿时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只剩下了林彦平一人,应劭冷笑起来,靠近他小声道:“你以为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打赢我了是吗,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故意的,就你这种废物,根本就别想能碰到我一根汗毛。” 林彦平怒极,见应劭离得近,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应劭剑交左手反握着回剑用剑柄挡住林彦平的手,右手轮圆了就是一巴掌反扇回去,直打得林彦平眼冒金星。林彦平回过神来时,发现应劭右手正擦着眼睛,似乎是刚才那一巴掌震动下额头上的血再次流出迷到了眼睛,而他左手所拿长剑的剑柄正在自己的右手旁。惊怒交加下林彦平恶念陡生,两手握住应劭右手的剑柄抢过剑来,直直向应劭刺去。应劭一声惨叫,双手握住剑身蹒跚的向后倒退。 “林彦平,他杀了当值的右辅都尉,这是死罪!”方无邪的声音响起,在他身后还带着东城尉和二十多名城卫军,显然是刚才争执一起后他立即逃走就是去了东城门处的城卫所。 东城尉心下也是悚然,他刚才听方无邪说这里林彦平跟应劭起冲突并且已经见血后就知道大事不好,急急忙忙赶来时正好看到林彦平夺过应劭的佩剑一剑刺向应劭。虽说他是不敢得罪大司农林成业,但应劭也有皇孙洛文轩的背景,而且城卫军当值官员大庭广众之下被杀,行凶者无论怎样都是死罪。心下打鼓中东城尉也不敢再作耽搁,简短发出命令让手下把地上的几名倒地者控制住后赶到应劭旁边检查他的情况。 应劭颓然靠墙坐倒在地,见东城尉过来,勉强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林彦平:“大人,刚才你都看到了吧,他公然意图谋杀我,请大人为我做主。” 东城尉见应劭还能说话,细查之下发现那柄剑只是划伤了应劭的肋间,虽然一时还看不出伤势深浅但xìng命决然无碍,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一半,当下吩咐手下为他包扎后沉默起来,考虑该如何善后。 应劭从城卫军手中接过绷带自己包扎好后扶着墙站了起来,恨恨的道:“林公子仗着他爹是大司农简直目无王法,光天化rì之下就有如此胆量行凶,还请大人为我作证,对恶徒严惩不贷。” 东城尉看了看在几名城卫军看管下木然不语的林彦平,为难的道:“应都尉,林公子他这次是过分了些。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 应劭猛地上前一步,而后捂住腰腹间痛哼一声,怒道:“难道他大司农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不成。大人如果今天不为卑职做主,卑职绝不会就此作罢。” 东城尉虽是训斥过应劭好几次,但知道他跟皇孙的关系后便也没再多管他,反正应劭惹的那些事几乎整个昆定的纨绔子弟们都在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这次应劭是命都差点丢了,而且在他看到的事实是应劭制住林彦平后已经停手,林彦平却陡下杀手,过错怎么看都是在林彦平一方,但真让他把林彦平怎么样,他却又极为为难。 这时应劭近身过来,恨恨的咬牙轻声道:“大人,卑职知道您的难处,不过卑职今天可是xìng命都差点丢在了这里,而且洛淮城卫军相关的法度一向是最为严苛的,今天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绝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大人不如把林彦平一行人带回中尉府让席大人发落,如果席大人都认为该大事化小,卑职也只能等大司马和皇孙回来后再求公道,绝不埋怨于大人。” 东城尉要的只是脱身事外,应劭所言正合他意,而且他也很想看看那个嗜钱如命的顶头上司中尉席永面对这件事时的为难样,于是点点头,又亲自去向林彦平赔罪解释了一番,这才命手下好生伺候着林彦平和其他几名公子哥往中尉府而去。 方无邪走到应劭身旁,瘪着嘴瞅了瞅他的样子,笑了出来。应劭却是又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到一大块落在地上的遮雨布旁才停下,对方无邪道:“别笑了,我可是吃了大亏,这次把林彦平弄回了中尉府,要把他们怎么样还不是由着我。大司农听说昨天出城巡查昆定附近农田的秋收去了没这么快回来,洛海楼为苏依的事正求着我呢,最近肯定不会惹我,倒是那席永中尉是个软骨头,不过这次有我仔细看着,林彦平他们脱层皮是免不了了。” 方无邪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应劭咳嗽一声,又道:“倒是得注意一下城卫军铁甲旅那边的动静,那个王化是铁甲旅的屯长,要是他手下的军士们知道了闹起事来,可就是个大麻烦。不过也没太大的关系,林彦平他们已经全部都抓起来了,也就没人可以去及时的通风报信,等那边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早就给林彦平跟他这几个同伙松好骨了。” 应劭不再跟方无邪多说,迈步就向前走去,方无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跟了上去。两人离开后,那块遮雨布动了动,下面爬出了那名被应劭踢倒后翻进去被遮住的公子哥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珠转了转,四周打量一圈后急急向南而去。 中尉府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席永还没擦干净猪油的嘴唇抖着,看着面前的应劭跟东城尉说不出话来。东城尉见势头不太好,也顾不上再看热闹,赶紧官面几句后就告辞离开。席永盯着刻意没有擦干净脸上血痕的应劭,终还是道:“你干的好事,老爷说过让你不要惹事,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准备怎么收尾。” 应劭很冤枉的道:“大人,如今可是那林公子藐视中尉府,意yù杀死卑职,大人明见。” 席永你了好几次后又没能说出话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刚刚离开的东城尉又慌忙的跑了回来,喘着气道:“中尉大人不好了,铁甲旅来了一百多个人堵住了中尉府,口口声声说要放出他们的大哥,否则就要杀进来了。” 席永眼中jīng光一闪而没,喝道:“大胆!他们当中尉府是什么地方。东城尉,你立即给我调集中尉府下属所有城卫军,他们只要敢进中尉府大门一步的,全部都抓起来。” 东城尉道:“大人,中尉府现在只有不到一百城卫军驻守,其他人手都分派在三处城门,现在那些铁甲旅堵住了门口,到哪去调集人手来啊。” 这也是实话,中尉府的监牢只关押重要的囚犯,洛淮现今的法制风纪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关在里面,完全是空着的,所以大部分人手都被分派去了看押关在各城尉驻扎监牢处的小偷小盗们。席永看了看面sè不变的应劭,又恢复了那副闲事不管的模样,怒道:“右辅都尉,乱子是你惹下的,老爷我管不了,你自己出去收拾。” 应劭躬身答应一声,问道:“那我跟林公子的事情怎么办?”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别把老爷我拉进去,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兜着。”席永说完起身连推带搡的把应劭跟东城尉都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房门,随即房间里响起了撕扯肉食的声音和酒水的咕噜咕噜声。 “应都尉,中尉大人的话你都听到了,我看你最好还是赶紧跟林公子道个歉然后把人放了。别看咱们中尉府人也不少,可就这一百城卫军,真打起来可完全不够铁甲旅的一百人塞牙缝的的。”东城尉不想决定处理方法担上责任,但见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又是发生在他的东城辖区内,毕竟脱不了干系,还是只有劝一劝应劭。 “城尉大人放心,卑职绝不会连累大人。大人请少待,卑职这就去见那些铁甲旅的人,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中尉府门外,一百多名身形壮硕的大汉各带兵器,整齐的成一个半圆形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高声喝骂着应劭的名字,声称再不放人就要血洗中尉府。应劭慢慢走到门口,示意中尉府守卫的那几名城卫军让开路让自己出去,而后从左到右看了一遍那些铁甲旅的军士,稍稍停住脚步,缓和一下对面一百多人在自己心里造成的声势压力后,才走出了中尉府的大门。 见到应劭走出了中尉府门外,先前那名公子哥马上把他一指,喝道:“他就是应劭。”那些铁甲旅的兵士们闻声瞬间把他团团围住,各种长短兵器纷纷指向他周身要害。 应劭目视着那名公子哥,问道:“乌阳,是你召集这些铁甲旅的人来的?” 那名公子哥还没有察觉到应劭突然叫出他的名字所隐含的东西,得意的道:“怎么样,没想到吧,你的yīn谋我都听见了,所以把这些兄弟都叫了过来。赶紧放人,然后趴在地上学几声狗叫,再钻过爷爷我的裤裆,我就说说情让林彦平和王化大哥放过你,否则......” 应劭不理他,环顾了一周,指着乌阳向那些兵士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他把你们带来的?” “不就是中尉府吗,一群废物城卫军,屁用没有,周克明作乱的时候吓得府门都不敢出,今天居然还得瑟起来了。是他带我们来的又怎么样,告诉你,今天你不马上把王化大哥和林公子他们放出来,老子把你戳到城门上风干了去。”一名明显领头者很是不屑的看了看中尉府门口的守卫。 “很好,既然这样,那乌阳煽动造反的罪行是确定了。”应劭不待乌阳再反驳,突然拔剑而出,剑光闪烁间已回到鞘内,乌阳怪异的捂着自己的脖子,而后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一瘫就倒了下去。 铁甲旅的兵士们一瞬间有些愣住了,没想到在自己的重围之中应劭还敢暴起发难直接斩杀乌阳,等他们再反应过来时应劭已经好整以暇的用一种沉静的目光看着周围。转即,这些经历沙场的老兵们彻底的被激怒了,整齐的一声怒吼后,最内圈的十多名军汉抬手就将手中的武器向应劭身上戳去。 “住手!” 两声喝止之声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沉重而整齐的踏步声和弓弦声,赵况带着两百名禁军从中尉府西头的街道和附近的屋檐上出现,其中的一百名弓箭手的箭矢都瞄准了围着应劭的铁甲旅士兵,而另一百人则是分散开来也把他们围在中间。现在是非战时,这些铁甲旅的兵士都不敢把甲胄带出营外,因此身上只有布衣,在这种近距离的密集箭矢下无疑并没有太多的反抗之力。铁甲旅的兵士们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中,不过他们却并没有丝毫慌张之意,除了那名领头者外其他都纷纷聚拢成团,身材高大者在外,随时准备向没有禁军出现的东面进行突围。 另一声住手是从中尉府东边的街道处发来,应劭看过去时发现那边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人。这人身材不算高大,满脸虬髯之间布着纵横交错的三条伤疤,正向中尉府这里缓步走来。那些铁甲旅的兵士刚被赵况的禁军包围时给应劭的感觉是面临绝境时想要背水一战的气势,但这人一出现,那些兵士瞬间就放下了所有绷紧的神经,变得无比顺从,收起了所有武器后很快列成了队列束手而立。 那人走到中尉府门前,先看了看应劭,而后重重一拳打到了之前领头那名军士的脸上,那名军士被打得差点摔倒在地,但很快又挺直了身躯。“滚回去!”听到这句话后那些铁甲旅的军士全都低下头,也不管不顾那些仍然瞄准着他们的箭矢,一声不响的从中尉府东边的街道处离开,远处的赵况挥了挥手,手下的禁军们也都收起了武器。 赵况走上前来,恭敬的对那人行礼:“末将赵况参见卫将军。” 卫将军在洛淮名义上是划归在全国城卫军最高指挥的中尉属下,但实际上是单独掌握着昆定城卫军分属中铁甲旅的兵权,并不受中尉节制,而且是可以跟镇东将军,洛西营大统领和北诺指挥使分庭抗礼的军中支柱。现今洛淮卫将军张安岩在周克明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正是他的存在才保证了周克明的镇东军在借机突破了昆定城墙后还是没敢在城内展开巷战,保住了洛淮的根本。在洛淮,除了皇帝以外,也只有张安岩能压服桀骜不驯的铁甲旅兵士,只凭一句话就让他们放弃原本杀气腾腾的意图而散去。 张安岩跟赵况回礼后应劭也上前参拜,张安岩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将目光越到他身后的中尉府,问道:“王化犯了什么大事,要劳累中尉府。” 听到了那个大字,应劭想到张安岩能得到消息前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安排下的那场冲突,当下便指了指自己腰腹间故意渗出了一些血迹的绷带:“王化将军伙同大司农林成业之子林彦平等人酒醉后在闹市滋事扰民,行为极其恶劣,依洛淮律令当受鞭笞或禁锢之刑。下官身为当值治安官员,职责所在进行劝阻,谁知表明身份后他们全然不顾下更yù行凶杀害下官,下官侥幸之下逃得xìng命,可他们这已可构成死刑之罪,故下官依律令将他们抓捕回中尉府待酒醒后进行审判。此事不但东城尉和一众城卫军亲眼所见,周围百姓目睹者也不在少数,下官不敢妄言,还请卫将军明见。” “你叫应劭是吧,果然是聪颖过人。最近闻得有个月初新上任的右辅都尉只喜欢每rì在昆定城里惹是生非,没想到你却已经对洛淮律令这么熟悉。”张安岩看了看地上已经被应劭杀死的乌阳,又看了看赵况,冷笑一声,“还有赵将军这么大排场来撑门面,面子倒是不小。” 赵况只是低头躬身行礼,没有说话,张安岩若有所悟,神sè微不可查的一动,转向应劭道:“右辅都尉准备怎么处置王化?” 铁甲旅的彪悍善战是从平rì里的言行中培养的,只要没有死人,无论铁甲旅的军士跟外面的人起了什么冲突,整个铁甲旅都是极为护短,甚至还有兵士在外面打架打输了上级军官出面去找回场子后再回去关起门来把打输的军士打一顿的传统,从这种嚣张跋扈中来培养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绝不退缩的刚胆之气。张安岩的意思很明显,即便知道王化助人伤了应劭,但既然应劭没有死,他也就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那么王化身为铁甲旅的人自然不能被关在中尉府里。应劭并不想得罪铁甲旅,但铁甲旅中数量不少的犯事者确实是摆在他面前很大的一个难题,所以他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才选择了喜欢跟林彦平一起厮混,官职又不算高的王化作为杀鸡儆猴的目标,而且刻意策划了让那个也是经过挑选后决定当众斩杀立威的乌阳去引来了铁甲旅围攻中尉府。中尉府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无论什么事给钱就可以过去,应劭相信在他那番言语下那乌阳肯定会把铁甲旅引来,这就可以造成铁甲旅的重大过失,之后他希望在铁甲旅反应过来前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通过对王化的处罚结束掉,这样一来铁甲旅相对围攻中尉府这样可以上升到谋反高度的重罪而言,只是被处罚了一个王化,相信也可以比较容易安抚。而且随后应劭还有针对洛淮治安的其他计划相继而出,让铁甲旅知道这并非是针对他们的,那时卫将军张安岩再知道王化的事,对比这次整顿中其他受罚的对象,自然应该明白应劭已经是特意的给了铁甲旅优待。 不过应劭没想到张安岩会在这时候出现,而且铁甲旅的护短到了这种程度,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作出决断。按原计划坚持处罚王化必然会得罪张安岩和铁甲旅,而放掉王化的话,今天铁甲旅白rì里围攻中尉府的事情几天以后肯定会传遍昆定,引发这件事还犯下重罪的王化事后被无罪释放,再对付其他重要目标时,他们都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人,只要在公堂上时提起这件事,应劭必然无言以对,整个计划就没法进行下去。应劭也知道张安岩喝止住那些铁甲旅后还当面给了领头者一拳,在他看来已经算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考虑再三后只得在心底暗叹一声,开始盘算怎么样在释放王化的事情上不得罪张安岩的前提下尽量做些其他的补救。 一阵巴滋巴滋的声音响起,应劭向后看去,原来在他刚才恍然思索间中尉席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不过不止身上油腻腻的,嘴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嚼完。张安岩见到席永的模样,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整个身体都稍稍往后移了移。席永见到张安岩,赶紧用手捂住嘴,用力嚼了几下后使劲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才咳嗽一声,满脸堆笑的向他伸出手去。张安岩无奈,也只得强忍住恶心让席永握住了自己的手,但实在受不了那种滑腻的触感,赶紧又抽了出来,躬身以向席永行了个从属的半礼。席永也不在乎,把两手又搓了搓,嘿嘿一笑开始打量起张安岩腰间挂着钱袋的位置起来。张安岩脸sè一变,抢在眼睛都已经绿了的席永开口前赶紧以有要事相商的理由阻住了他。席永奇怪的看了会张安岩,又对上来对他行礼的赵况点点头后才回身看了看应劭和门口守卫的那些城卫军,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吩咐人把被应劭杀死的乌阳的尸体抬进去妥当处置后便又以应劭第一次来中尉府时看到的那种掐媚神情把明面上是他下属的张安岩迎进了中尉府。 赵况见铁甲旅的人都已经退去,而且有张安岩在肯定不会再出什么大的冲突,便也要带着手下的禁军离开。虽然方庭威刻意叮嘱过所以应劭没有给赵况送礼但这时还是赶上前去诚意道谢,赵况只是极为标准的客气了几句。 应劭手头有确定了乌阳作为立威的目标后借助大司马府的力量和在中尉府资料里查询到的他的各种死罪罪证,又是在他大庭广众之下教唆铁甲旅围攻中尉府时动的手,倒并不需要再担心后面官面律法上会有什么麻烦,所以回到中尉府门口后也任由中尉府的城卫军把乌阳的尸体抬了进去,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中尉府院内的席永和张安岩。不仅是张安岩,席永好像也并没有让张安岩进到中尉府里面坐下相谈的意思,两人很有默契的进门后就向院子里的偏僻角落走去。中尉府作为整个昆定治安管理的核心治所自然极大,应劭见席永和张安岩明显是不想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刻意的远离了中尉府大门,于是装作在想事情的样子把手掌紧贴住墙面扶在中尉府的院墙上,暗中凝神借助院墙来收集更多的声音,席永和张安岩的对话立即传递进了他的耳朵。 席永在只有他跟张安岩两人后话语直接得露骨了起来:“卫将军,你们铁甲旅这段时间犯的事可不少啊,本官为了平息民怨着实费了好大的功夫,还在圣上那里担着干系。不瞒你说,本官劳碌得老毛病都全犯了,抓药可花了不少银子。” 张安岩不理席永的语气:“至少今天的事情,王化肯定罪不至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卫将军果然爱兵如子,那我们还是老价钱吧。” 张安岩朝大门这边看了一眼,见应劭一副看着旁处呆呆出神的样子,其他人也都刻意的没有看他那边,于是把身体完全背对向大门,伸手到腰间往外掏摸出东西向席永递了过去。 “中尉,这是什么意思?” 张安岩接下来的话让应劭好奇的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那边一眼,席永正欢天喜地的把几张银票塞进了怀里,然后又向张安岩伸出了手。 “王化意图当街谋杀朝廷命官,这可是一等一的大罪,不过既然没有杀死,有卫将军的意思本官倒也可以打点过去了。可今天铁甲旅可是来了三百多人,这就得是三百倍吧,而且他们居然干出了围攻我的中尉府这么犯忌讳的事情,卫将军你想想周克明和太子的事情,就算不算我席永丢掉的面子,这样的谋逆死罪再翻个十倍不过分吧。所以,嘿嘿,卫将军,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要遮掩哪有那么容易。本官可也怕死啊,你说是这个理不是。” 席永就扣住了一个理字嬉皮笑脸的不松口,还不断把本就天文数字的价钱往上翻。张安岩本来就理亏,席永又是他名义上的上司,只能憋了一肚子火,但为了救出自己的下属还是得跟席永不停的讨价还价。席永跟张安岩直谈了小半个时辰,让应劭都觉得再这样装作在那里想事情实在太做作,可又不能错过两人的谈话,不知如何是好时张安岩忽然停止了说话。由于席永跟张安岩谈话间不免用上手势和动作移动了位置,所以应劭再次偷看过去时正好可以把两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张安岩脸上一片冷然,若有所思的看着还是嬉皮笑脸伸着手的席永,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睁开:“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居然赵况都来了,我知道这底下肯定不简单。中尉既然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一个不成材的王化,罢了。”说完不再理仍然追着他说着大家好商量的席永,也没有追讨先前递给席永的东西,转身向中尉府大门走来。 应劭不敢让张安岩看出自己听到了他跟席永的对话,装作茫然不知张安岩的到来,直到张安岩走到了他的旁边才显得一惊之下看过去。张安岩凌厉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应劭几遍,冷哼一声:“带句话给王化,虽然不再是我铁甲旅的人,但以后不要丢了志气。” 席永紧跟慢赶的还是在张安岩跨出了中尉府大门后才赶到门口,脸上全是惋惜的神情,巴巴的看着正快步离去的张安岩,一副只待他回头的样子,直到张安岩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才吝啬鬼守财奴的骂骂咧咧起来。一转身见到应劭,席永更是没有好脸sè,丢下句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后就钻回了中尉府里。 第十三章 皇孙归来 - 洛淮 - dzpper () 事情是在东城尉的治区发生的,不过林彦平的身份特殊,东城尉自然是不愿意掺和进去,在应劭在背后看着席永的身影发愣时就已经悄悄离开。应劭也没想过这个自己的顶头上司会帮自己,于是开始按中尉府程序处理自己蓄意策划的这一起事件。中尉府办事的人员自然都不愿跟这件案子沾惹上干系,好在应劭早已预先备好一应文案和证据,现在需要的只是走一遍程序而已,不过既然张安岩临走时对他交代了那番话暗示以不再插手这件事换取保全王化的xìng命,应劭也便在已死的乌阳的资料里把他强抢民女和百姓田地时王化作为帮凶的部分去掉,然后才备案。 本来这种案件的文案资料按惯例一层层核实查对后转交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席永的手里,不过在各个主管官员们纷纷推脱之下应劭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在中尉府里得到了一个一致认定的共识,这种大案必须由中尉席永亲自审核判决和上报,所以应劭便拿着还没有任何中尉府的人看过的文案资料直接去了找席永。一身酒气的席永见到应劭又来找他脸上就像上了霜一样,拿起应劭递上去的资料一目十行的翻了一遍后便丢到一旁。 应劭迟疑了一会,还是小心的问道:“中尉大人,这件案子该怎么审理。” 席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审个屁,等大司农回来了呈给圣上就是,老爷可不想自找麻烦,你自求多福吧。对了,你去通知东城尉处理乌阳后面的事情,顺便让他去一趟铁甲旅,把那个王化立下过什么军功弄清楚。” 大司农林成业自然很快得到了儿子出事的消息,立即赶回了昆定,朝议时在震怒的皇帝面前只是磕头请罪,而后在皇子洛海楼等人的求情之下皇帝才对林成业罚俸一年,并责令中尉府协助大司空秦曜尽速审理此案。林彦平等人被应劭扣得极死,根本无法脱罪,审理定罪的过程其实也就是走走过场,所有人关注的只是最后大司空秦曜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上陈结果。大司空并没有让皇帝多等,三天后便在早朝上恭读判罚结果给皇帝圣裁。 “大司农林成业之子林彦平及同党七人,当街行凶险杀死当值治安官员,罪行无可辩白。但林彦平当时酒醉,且过往并无不良言行,又有悔过之意,从轻发落,棍责五十后收监三年。铁甲旅屯长王化,败坏军纪,几酿成大祸,本为死罪,念其多有军功,特此法外开恩,棍责五十,流放百里。侍御史乌季同之子乌阳大逆不道,唆使铁甲旅围攻中尉府,被右辅都尉应劭当场斩杀,其罪不容诛,尸首示众十rì以儆效尤。至于其余四人,不但同当此恶劣行径,且过往多行不法之事,罪证确凿,数罪并罚,判以斩首之刑。围攻中尉府之铁甲旅兵士,责成卫将军张安岩以军法严加处置,克rì回报。” 当场便有两名官员跌坐于地,皇帝不悦的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理会,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有那东城尉,身居此职rì久,不堪其用。居然在其辖区发生此等令人发指的案件,他这官也不用再当了。”当下有内臣递上笔墨,秦曜随即将圣意添加上去。皇帝又扫视了殿下群臣一遍,特意在刚才跌倒失态的两名大臣身上停留了一会,才又道:“周克明之乱乃我洛淮之不幸,不过依朕看来,周克明逆天行事必然自取灭亡,实质上不足为虑,而趁此机会兴风作浪目无法纪动摇我洛淮民心根基者才是尤为可恨,唯望卿等好自为之。” 当下群臣请罪,林成业更是自请责罚,以戒教子不严之罪,皇帝自是不许,一时朝上人人自危。皇帝却不再提起风纪治安之事,开始了朝议,也同往常般谈笑风生,似乎林彦平的案子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终于退朝之后,洛海楼从后赶上了大司农林成业,打算好言安慰宽解几句,也顺便为自己稍作些解释,没想到林成业却见四周无人后收起了脸上的羞愧之sè,反倒是劝洛海楼不要轻举妄动,最近好些管住自己的手下不要惹事。洛海楼奇道:“林大人为什么好像完全不为彦平入狱之事不平?” “彦平被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能没有气。只是我回来后详细查过,那个应劭上任右辅都尉的时间很奇怪,是在他跟彦平为芸公主冲突的几天以前。可据彦平所说那个应劭应该是在跟他冲突的当天刚到昆定的,再加上这次的案子里圣上的态度,这件事情跟那个应劭背后肯定是有圣上的意思。算算时间的话也差不多又到了整顿昆定吏治和治安的时候了,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明着反对,否则就是跟圣上作对。好在那应劭倒是知道轻重,对彦平没有下重手,虽然秦曜判了三年,我想过上一年半载等风声平息之后皇子施以援手的话。彦平也就能出来了,他从小娇惯,借这个机会磨磨他的xìng子也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次的事情以后我们再找机会报复。” “如果真如大司农所想,我想那个应劭不会就此罢休的。” “皇子也不必忧心,他毕竟只是个右辅都尉。据说那天在中尉府带领禁军前去解围的是赵况而不是方庭威,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代表的意思就是圣上也考虑到了那个应劭可能会趁机打压皇子而对他有所限制。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犯错的话,这次的整顿风波肯定能够平稳度过。” “希望如此吧,洛文轩跟宁界廷尉刘友渔之女新婚在即,再加上淮昱跟张豫思,眼前都是让洛文轩大出风头的事情。可惜我们辛辛苦苦努力那么久才占到的一点上风,转眼就已经是烟消云散。” “皇子不必着急,皇孙毕竟有他爹故太子这个极为有利的背景,他自身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们不可能轻易的取胜。时也运也,转于低cháo时尤忌自怨自艾,还请皇子暂避锋芒,韬光养晦以待下一个时机。” “多谢林大人,海楼谨记了。” 接下来按照计划应劭带着在东城尉被撤职后终于挑选出的一队有胆气的下属把之前选定的其他目标都一一抓捕,东城尉空缺,席永又不理会,六品以下官员和平民不归大司空秦曜管,对抓回来这些犯事者的判罚就自然只能落到了应劭头上。这时他之前准备的文案资料起到了作用,审案判罪时条理极为清晰,在遇到有犯事者身后的阻力质疑时则引据过往案例为证,所有判罚结果无不深合洛淮典律,一时之间从百谷到量锦一带应劭管辖的地区风气为之一新,虽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不再见有公然犯法违纪之事发生。 在此期间一向喜欢缩在中尉府自己办公房间里什么事都不管的席永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早朝上给皇帝上了一份折子,先请御下不严之罪,而后说明中尉府先有东城尉疏忽职守,现又查出一名左辅都尉贪赃枉法勾结匪类,先前量锦街西段一起一家四口的灭门惨案正是因那名左辅都尉对主犯刻意的纵容包庇才导致迟迟未能定案。皇帝看了他的奏章也没有太多表示,只是让席永核实无误后转交大司空判决,接着闲话般说起听言官上奏最近量锦百谷一带治安大有改观,夸奖了应劭几句,随即很自然的便将那名被撤职查办的左辅都尉所负责的区域也让席永划给应劭管理。那名左辅都尉的辖区中包括了量锦街至百谷街的西段,现在应劭就等于是负责整个昆定城内最繁华热闹区域的治安,应劭在依旧极不耐烦的席永处得知这一赏赐后知道皇帝这不仅是对自己整顿方式和成效的肯定,而且还希望自己借此机会把效果扩大和稳固。 应劭得到右辅都尉的官职已经算是破格录用,上任也不过才一个半月的时间,不可能被再度提拔,而且作为右辅都尉,他现在管辖的区域足足有其他辅都尉们的两倍,也不可能再得到更大的权力了,要想继续整顿好整个昆定的风纪治安,这些就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和瓶颈。而此刻席永查办那名左辅都尉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及时的帮应劭解决了这个难题,应劭现在能肯定席永这么做绝不是一时头脑的发热,不过鼻间的酒肉香气和席永那身油腻滑稽的装扮却让他只能是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大隐于朝的人必然都有着自己的原因,不愿意跟人接触的话是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轻易有所改变的。 林彦平的案子现在已经传遍了昆定,应劭也就成为了一时被热议的人物,虽然在大众看来这两人之间不过是狗咬狗,不过把一条恶狗咬伤的另一条多少也还是会博得些好感。在辖区里一路走过,应劭发现终于可以把那如yù吃人的凶狠表情收起后,民众看向自己时至少不会像是要两股战战转身就跑了。不过也有些跋扈惯了而且不像林成业那样能看清事情背后真相又或是得到聪明人指点的人,认为林彦平的事只是他自己太不够聪明,所以还会不时有人仗着熟悉洛淮律法和自己家里的权势特意对应劭进行挑衅,希望能借此出一下风头,让自己的名字在昆定城里更加响亮。 应劭之前只是管理量锦到百谷的东段一带,所以准备的也就只有那一带的资料,通过林彦平一案的余威已经以雷霆手段把做过调查的那些犯事者全都惩治以后,又得到席永给他创造出的扩大成果的机会,正愁着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这些从昆定城里各处聚集而来的最顽劣的纨绔们和犯事者们可以说是自己送上了门。这些蓄意来挑衅的人人数虽然不多,但通过对他们的打击收到的效果无疑却会是最好的。因此应劭也毫不客气,甚至间中用上了让方无邪往那些人脸上吐口水,然后用很蛮横挑衅的语气跟对方道歉,再着重反复提起把口水吐到脸上这件事来激怒对方。这些人终于发现到应劭比他们还要不择手段心计歹毒时,已经是被关到了中尉府的铁牢里之后了。不过因为这些人里面大多都只是行为受大风气影响较为乖张跋扈,却并没有犯过什么大事,因此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便宜了席永,只是这次他借机的要价让那些人肉疼了很久。 席永得了应劭刻意回报给他的这好处后乐的合不拢嘴,应劭接着着力处理了几件挑选出来的因为受被告权势影响而积压下来的案件,使得中尉府又得到了昆定民众的交口称赞,应劭之前恶劣的声望也是一扫而空,于是在中尉府十一月的月议上时席永便特别夸奖了应劭,同时又提起了被查办后判处腰斩的那名左辅都尉。中尉府里除了应劭以外其他官员都为官rì久,其中不少还经历过昆定以前的治安整顿,席永如此露骨的提醒当然不会听不懂。有应劭跟那名左辅都尉截然相反的两种不同结果摆在面前,月议结束之后其他具体负责的大小官员们便纷纷开始有样学样大力整顿辖区治安,不少以前积压的恶xìng案件更是被翻了出来进行清查。但由于已进十一月过了秋后行刑之机,而且来年开chūn不出意外会有一场皇室的大婚,杀人终会冲撞了喜气,那些这段时间被逮捕后判罚极刑的罪犯都只能先行收押,这也使得洛淮第二年的秋天问斩人数之多数倍于往年。 中尉府的这一番动作下来后自然引起了不少的仇视和反抗,不断有秘奏上到皇帝那里,但皇帝只在朝上公开说了一句中尉府的事情向大司徒投诉即可便断绝了那些人的念头。席永向来处身不正,每年光刚正不阿的大司徒秦曜向皇帝弹劾他的的折子都是以斤论,皇帝也从没处置过他,属于虱子多了不痒的那种,这些在这次整顿中的被惩治的犯事者们也只能是再多浪费几张纸,而不少本想瞄准应劭来出气的打击却也因皇孙洛文轩和大司马淮光的归来不得不半途而终。 皇孙洛文轩的归期本该在半个月以前,不过今年宜郡和卫国一带的雪比往年下得要早了些。正好淮光淮昱也都在宜郡,既然雪路难行,洛文轩也就在现在的卫王李明房的广武作客后又跟大司马父子一起在宜郡停留了一段,顺便跟宜郡太守张寻志商谈开chūn时两场同办的婚礼细节,这一耽搁文轩跟淮昱父子回到昆定时已经进了十二月。皇孙马上要迎娶宁界廷尉之女已经不再是秘密,洛淮朝野间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没人愿意得罪他,而应劭突然冒起后也早就已经被查清是皇孙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后再回顾从林彦平的案子开始的所有事情,这些想要报复的人里面除了最不开窍的少数几个外也就都慢慢的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之后会怎么做就随个人的心xìng各有不同了。 文轩现在比起应劭还要高了一些,气度沉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潇洒自如的味道,不过在太子旧居里遣走所有下人后一个大大的懒腰完全败坏了这种形象。两人相见之下自是有一番畅谈,而洛芸则在一旁充当了婢女的角sè端茶倒水,不时被两人情绪高昂下互揭老底的糗事逗得失笑连连。叙旧之时应劭几次想提起苏依和洛海楼的事情,不过却都被文轩有意无意的带开了,加上洛芸在旁边,应劭也就不好破坏这重聚的气氛。三人正坐间方庭威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官员,经文轩介绍得知名叫潘景从,是当年太子的故人之子,太子之案后其父辞官归田,现在太子之案平反,潘景从又有心仕途,皇帝便因其父当年之功赏了他的官职,虽然他官位和权力都不算大,但因出身可靠现在也是文轩一系的核心成员。应劭跟潘景从见礼过后,因为年岁相仿,并没有什么隔阂,只是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也找不到太多话说。 方庭威潘景从之后又有几名官员陆续到来,洛芸去吩咐准备宴席之间淮昱跟淮玥也一起来了,应劭这才知道文轩今天特意邀自己过来只是是借着他从宁界回来后跟从属相聚的名义,主要的目的还是介绍自己给其他同阵营的人认识。淮玥进门之后除了跟洛芸打了声招呼外就一直跟在文轩旁边,目光更是没离开过,文轩明显有些尴尬但也没什么办法。应劭看向淮昱,发现淮昱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也苦恼他妹妹这很难有什么结果的单相思。 文轩今天请来的都是些不用避讳太多的心腹支持者,而且先说明了只是普通相聚不谈公事,那些官员自然不会不知道文轩这次吃饭的主要目的所在。应劭近段时间整顿昆定治安得到皇帝称赞,在昆定城内也是最常被提起的官员之一,自然都是对他一番恭贺,只有淮玥唱着反调,不过在座的没有不知道她脾气的,见应劭马上作出惶恐的样子向淮玥端茶谢罪,都是哈哈大笑。 宴席完后,众人告辞,应劭想起十五和吉让的事情,特意留到了最后跟文轩说了。文轩显然很是高兴,他出宫入宫都有无数眼睛盯着,而且每次都是那些年老位高的内臣陪伴,虽然也使过手段想要找一两个作为自己的眼线,但并没有取得什么太好的效果。这个吉让懂得从应劭下手可见人极聪明,而且在宫里认识的人多,又没有太深厚的背景,无疑是一个很理想的目标。文轩当即心里就作出了计较怎么一步步确定吉让是否可用后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只是吉让毕竟是内臣,想要下手应劭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有告诉他。对于十五,文轩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十五是知客的手下,而知客是湖县那晚逼死太子和杀害应翁的直接执行者,虽然文轩只是在新安被关押时见过十五一面,但可想而知湖县那晚十五肯定也是在场的。 应劭见此便道:“我回绝他好了。” “算了,老师说过,杀父仇人都不是不可以暂时合作的,何况他只是个没有沾上我们仇恨中血腥的从属。而且就像他说的,我拒绝了他就是把他推给了我的敌人。不过我不想跟他离的太近,你安排他跟我见一面,然后暂时先让他通过你跟我联系吧。”文轩心思并没有放在十五身上,叮嘱了应劭对十五要小心之后又详细的问起了有关吉让的事情。应劭仔细回想后又加上了自己的分析,直到文轩再没有什么要问的才离开。 应劭回到星汉园时发现方无邪神秘兮兮的看着自己,不过他喝得有些多,醉意上头后也没有多管就回房睡下。第二天到东城门留下暗记后只过了一天应劭就收到了十五的回复,于是他又留下了暗记约好时间让十五到星汉园找自己。这些天不但应劭管辖的区域,整个昆定在前段时间的严厉整顿后都非常安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犯事是自己找霉头触,街上连争吵都很少见到,应劭安排好了巡街的轮次后,便到太子旧居把十五的回复通知文轩。跟宁界的联姻是举国大事,因此皇帝让文轩暂停了所有其他的事情cāo办准备,不过实际上这类事情自有一应相关官员细心安排,文轩反倒是没有太多事情要做,他借机在协助cāo办人员的内臣名单中夹杂进了吉让的名字。在太子旧居里文轩自然是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就跟吉让搭上了线,而且结果让他非常满意,心情大好下便立即答应了隔天晚上到星汉园去见十五,不过同时也让应劭先跟他去拜会大司马淮光。 应劭来昆定后去过大司马府好几次,但每次都yīn差阳错的没有见到淮光。作为晚辈,即使是身为皇孙的文轩,都只有去大司马府见淮光而不能让淮光来太子旧居见他,应劭身为文轩的心腹到了昆定这么久还没上门拜会过这名文轩目前最重要的支持者确实于理不合。席永是不管事的人,东城尉目前空缺,应劭这个右辅都尉现在可以说非常zì yóu,而且以现在昆定的风气肯定不会有什么重案发生,应劭在当值期间去拜会大司马虽有些渎职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答应下来。 特意叮嘱过应劭不要准备任何东西的文轩在大司马府外约定地点见面时果然是备好了双份的礼物,而不出意料,知道文轩今天会带应劭过来的淮玥果然也是待在府里一直等着,一路相随的炽热目光让应劭隔着文轩都能够发现。身着便服的淮光显得非常随和,给应劭的感觉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者,丝毫看不出任何心机,但应劭知道淮光能做到大司马城府肯定不会是像表现出来的这样。 文轩给应劭介绍过后,淮光示意应劭不用多礼,笑道:“难怪这次出去后回来觉得昆定总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得玥儿提醒才发现,昆定的治安和风气都是焕然一新。这可都是应都尉的功劳,果然是后生可畏。” 应劭赶忙谦虚:“多得玥小姐帮忙,晚辈才能侥幸做成些事情。大司马威名,晚辈心仰已久,只是前几次来大司马府时运道不佳,未得拜会,还请大司马恕罪。” 淮光又勉励几句,有家丁来通报皇帝有事召见,淮光听后向文轩告罪一声,吩咐淮玥好生招待二人。起身待淮光离开后,文轩苦着脸向应劭使了个眼sè,不想却被淮玥发现了,在一个文轩看不到的方向充满威胁的看向应劭。应劭赶紧装作没看到文轩的眼sè,不理他后面又不停的小动作,在淮玥盛情邀请二人留下吃饭的时候全不发表意见,文轩一个人婉拒不成,于是两人都到天黑时分才从大司马府脱身。 文轩让随行的护卫远远的跟着,黑着脸在马上道:“阿劭,听说淮玥那天跟小芸还有吕良玉一起到星汉园去找你,你们的关系看起来挺不错啊。” “玥小姐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我今天总不能直接跟她作对吧,反正你跟轻月小姐马上就要大婚,她的念想最多也就几个月了,何必弄得那么僵呢。” 文轩没好气的道:“你说得倒是容易,以淮玥的脾气,我要是稍有不慎让她以为我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后果就会不堪设想,大司马可是最疼爱他这个女儿。” “这我实在是帮不了你,刚才的情况,就算我说要走,玥小姐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哎,说得也是,其实淮玥真的很不错,可惜,我跟她总还是差了点什么。又或许没有轻月的话,可能我就不会觉得差的这点什么了。”文轩叹了口气,突然又嘿嘿一笑,“我看她对你倒是比对其他人好得多,不如你这段时间牺牲一下帮帮我吧。” 应劭咳嗽一声,策马往旁让开了一步:“饶了我吧,你看她看你时的样子就该知道就算洛海楼那家伙来也是没用的了。” 文轩看向前方:“我实在是不太想提这个,你的解决方法毕竟有隐患。就算洛海楼愿意遵守你们的约定,但你跟苏依现在毕竟关系着洛淮和烛成,说不准什么时候事情就会有其他变化,你的处境实在是非常危险,想要万无一失必须让洛海楼彻底死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会小心不让洛海楼有机可趁。他对苏依确实有感情,所以不要把他逼急了万一做出什么事来也是我说服自己的理由之一,虽然很牵强。希望事情的发展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要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说过,你是我现在在世界上唯一的兄弟,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其实我现在想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依。”不等应劭反应,文轩又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我跟轻月成婚后,没有了宁界的威胁,烛成就不可能脱离洛淮的掌控,所以圣上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明年苏满回烛成后,我们的老师会在南边看着他,苏依又至少人在我们这边,洛海楼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老师他现在怎么样?”应劭也看向前方。 “烛成的铁矿去年初就已经在控制下恢复了开采,南边又没人掣肘,我们老师的能力还用怀疑吗。说起来,当时患难的人,现在就少一个了。”文轩看了看应劭,又叹了口气,“我结婚的时候老师说过会回来,不过迎娶轻月的马车所配的八匹纯种白马当时林家堡还少两匹,他们答应我会赶在年底前替我找到,我想你去一趟。我才回来,这边还要安排礼仪的事情,而且林家堡还有老师买的三百匹战马也是到了交货的时候,别人去我不太放心。” “没问题,不过最好是你向圣上请示一下,我现在毕竟挂着右辅都尉的职。” “林家堡靠近南方倒是应该没这么早下雪,而且时间很充裕,你赶在过年前把那两匹白马带回来就行。老师的那三百匹马你带进洛淮国境后我会派潘景从接替你带去给老师,迎亲的时候我还需要你帮我去撞门呢,刘先生跟花儿小姐都武艺高强,不多带点人我心里可没底。” 花儿,她现在又在哪里呢,应劭抛开跟花儿分开前的回忆,道:“那你就早些跟圣上请示吧,我也好尽快出发。” 文轩用很平淡的语气认真的道:“希望你不会是想躲避什么。” 应劭没有回话,隔远运足目力看向星汉园的墙上,十五已经留下了等在里面的暗记。 第十四章 醉香依旧 - 洛淮 - dzpper () “他们是什么人?”有应劭和三名最为信赖的护卫在旁边,而且地上那三个黑衣人确实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文轩也就不再对摘下头罩的十五那么jǐng惕,在屋内坐了下来。 应劭看着同样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扔在一旁不停挣扎和怒视着十五的方无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放开他,偏过头把目光移到十五身上。以方无邪那小泼皮的xìng格,现在一旦得了zì yóu,铁定是要嚎起嗓门对十五一通咒骂的。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而且十五的事情也不好张扬出去,只能让方无邪先多受些苦,等过后再慢慢对付他。 “杀手,和一个倒霉蛋。”十五眼角瞟了瞟方无邪,“这里不太方便拷问,不过他们看起来不想惊动偏院的苏依和苏满,也没动这个倒霉蛋,目标主要应该还是应劭。” 刚才去偏院时苏依和苏满浑然不知情的情况说明十五控制住这三个能避过外面巡逻的jīng锐城卫军的杀手时自然也没有惊动只是一墙之隔苏依和苏满,文轩再次仔细打量了十五,吩咐一起进来的三名护卫把那些杀手们先带出去,然后看向应劭:“你来昆定前没得罪过什么人吧。”见应劭摇了摇头,文轩的双眼里有jīng光闪动起来,“你不用管了,明天我就跟爷爷说取马的事情,再让方叔叔调些手下的禁军跟你去。” “另外,十五。” “皇孙,我现在叫石伟。” “这个名字不错。”文轩微笑道,“我相信动刑是你的拿手好戏,一晚上的时间该足够让那三个家伙开口了吧。” “不是什么厉害角sè,只要有个合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但不知皇孙想要他们怎么说。” 文轩哈哈大笑起来:“实话就行,毕竟这次背后肯定是跟阿劭在整顿里面结下了xìng命死仇的人,硬扯到其他人太过牵强,反而会对我们不利,不过你的这项本事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拿到供词的时间还是越早越好,皇孙不反对的话我想现在就去办。”石伟知道文轩跟应劭还有话要说,知机的找了个理由。 “也好,你去找刚才个子最高的那人,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会安排的。” 应劭确认石伟走远后才开口道:“我已经尽量小心,还是惹到了麻烦。” “经你手的案件我都看过,想而且敢至你于死地的只可能是侍御史乌季同和另外三个算不上紧要的人,他们的官声一向都不怎么样,比起你帮我在这件事里面挣到的正面评价,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说过,我们是兄弟,不管谁想要动你,我都不会放过他。” “这次的杀手想必是怕我回来时有所察觉所以没有动苏依和苏满,我有些担心我去林家堡后星汉园的安全。” “我刚才也想过了,我会多安排石伟跟一队亲卫保护这里。他应该是真心投靠,而且就算他万一有什么问题,以他的出身和现在的情况,也只可能是洛海楼派来的。加上他现在不能公开在我身边露面,相信这会是一个最合适的安排。” 石伟对苏依和苏满有敌意的话今晚有充足的机会,而且跟他交过手的应劭知道他现在的实力比自己可能还要强一些,点了点头。又看到了仍然在角落里但从石伟离开后已经换作怒视着自己的方无邪,应劭想想决定还是趁文轩也在解决掉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先,于是挂上歉意的笑容去给他解开了捆缚。方无邪一得zì yóu立即蹦了起来,张开嘴就要厉声咒骂,应劭赶忙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捂住他的嘴,连声道歉,文轩也帮着应劭说了几句好话,许诺了一堆美食银钱之类。 方无邪恨恨的咬着牙又踹了应劭几脚,突然挂上了异常恶毒的笑容yīn沉的看向应劭道:“等着吧,你绝对很快就会后悔的。” 言罢方无邪也不再闹就回了他的房间,应劭有些莫名的看了看文轩,总觉得方无邪这两天突然这么反常心里很不踏实。不过此时已是夜深,又发生了杀手的事情,他也没功夫理会,只得先由得他去。 次rì应劭到中尉府报到时领到了皇帝派发的赏赐,然后到辖区在他北边的另一名右辅都尉处办理了一件公务,沿着碧落大街往回走,快到百谷街之前突然察觉到路旁有几人在偷偷的看着他。想起昨晚的杀手于是他稍稍放缓了脚步,凝神把注意力全集中到身后那几个人的方位去,正好有一阵微风吹来,那几个人交谈的内容便传到了他耳中。 “你们说啊,烛成公主苏依那种倾城的美人,要是让我摸摸小手我都宁愿少活几年,都跟这个应劭住到了一个院子里,两人还有婚约,他回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愣是能忍住,这是为什么。” “我说老刘你小声点,这应劭心狠手辣着呢,这两个月咱昆定城里腥风血雨,不都是他弄出来的吗。让他听着了没得把你抓进去,能活着出来都算你幸运了。” “怕什么,离这么远,你当他属兔子的啊,耳朵有这么长。老刘啊,要我说这可就是你没见识了,就算这应劭跟那烛成公主怎么样了,咱们可也不知道啊是不是,他们两还没正式成婚,就算有了什么苟且之事那烛成公主可也不会盘头的,怎么说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小国公主,有伤风化。”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城卫军的侄子是星汉园那一带巡视的。据他说,那皇子洛海楼可是对烛成公主大有意思,这应劭知道后居然全无脾气,还放任那皇子隔三差五就到星汉园里面去。老李,我问你,要是老张隔三差五到你家去找嫂子,你会怎么办。” “我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小心老子揍你。” “别别别,开玩笑而已。不过这事实还是事实不是,而且听说这应劭爱跟也住在星汉园里一个叫方无邪的小泼皮搅在一块,他们两打得火热,有一段时间出入几乎都在一起。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个分桃断袖的,还喜好娈童。” “这应劭虽然脾气和品xìng差了点,但他胡搞一通后你别说咱昆定的治安和风气竟然是大有好转。而且这家伙好歹看着还是蛮顺眼的,没什么不正常的样子,不至于这么变态吧。不过仔细想想的话,确实不好说,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能了。” 应劭眼前几乎一黑,脚下都不禁踉跄了一下,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虽然对方没有发出惊叫声但应劭知道自己是撞到了一个女子,赶紧收住身子后退出一段距离,不敢抬眼看对方,低下头道:“对不起,在下一时走神,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真是没想到啊,sè中饿鬼现在居然也道貌岸然起来了,今天太阳我记得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吧。” 听到这个声音应劭全身一震,瞳孔急剧的收缩,猛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挂着一抹诡笑的女子,如同被抽取了灵魂一样呆在了那里。 “干什么,还说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呢,这就不认识了,我问你,我叫什么?” 应劭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渐渐的旁边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女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应劭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睛,一个激灵下冲上前去就死死拉住了女子的手臂。 女子脸罩寒霜:“小子现在长进了啊,放手!” 应劭抿了抿嘴唇:“你说不走不生气我就放。” “哟,还真是长进了,你放不放?”女子威胁道。 应劭不说话,只是把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女子愣了愣,又哼了一声,朝周围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来人啊,强抢民女了。”这一下周围的百姓都围拢了过来,也惊动了几名巡逻的城卫军。应劭还是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对周围围着的人群凶狠的瞪了一圈,立时吓走了一半,只有那些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离得远了一些继续的看着热闹。 女子见周围的人群都只是指指点点,应劭还是不肯放手,怒道:“弱女子路过此地被这个登徒子垂涎我的美sè,不规不矩的硬要对我用强。昆定的人都这么没骨气的吗,你们看了这么久居然没一个来救美的。” 这时那几名城卫军赶到了,见是应劭,当下顿感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周围的民众太多,只得由一名平时跟应劭最为亲近的城卫军小心的问道:“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劭见状把心一横:“你们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把这些人轰走,不走的全都抓回去。” 那几名城卫军中有老练的看出女子虽然被应劭抓着手臂满脸怒容,却全然没有挣扎,肯定事有蹊跷。心想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既然这么说也只能照办,于是轰散了人群后,其中一人急急忙忙的向中尉府去了。虽然明知席永肯定不会管事,不过报告给了他,之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人就可以摆脱干系了。 应劭刚松一口气,正以为事情可以控制住的时候,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又突然响了起来:“大家都来看啊,这里有人谋害亲夫了!抛夫弃子啊!” 这一声比起女子刚才的声音要响亮了十倍不止,顿时周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又围拢上来了层层叠叠的一大群吃饱了没事干找乐子的闲杂人等。应劭定睛一看,吼出那声的不是方无邪还有谁,他瘦小的身形正在人群中指手画脚,声情并茂的大声哭诉着女子现在怀着应劭的孩子,却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掉让应劭还有自己这一家人苦痛分离。围观者中也有略微理智者看出三人的年龄大是不对,于是反问方无邪为何“他娘”会带着身孕都要抛下他们父子。方无邪两眼一转,指着应劭便道是因为他负心薄幸,趁妻子有身孕勾搭上了别的女人,现在要带回家去,而且勾搭上的野女人还要登堂入室做正室,反倒让“他娘”做小。只见方无邪越说越是兴奋,口水乱飞中不顾自己已经十二三岁的样貌讲到了他才断nǎi没有几年那女子就狠心不再认他这个儿子经常饿得他嗷嗷直哭,讲到动情处更是眼圈都红了,引得周围人群中一些本来颇为同情被应劭拉住那女子的年长女子纷纷转而指责她薄情寡信不守妇道枉为人母。 眼见得方无邪滔滔不绝的样子,应劭终于明白了他昨晚说自己会后悔是什么意思,此刻他也来不及细想方无邪怎么会预知到今天的事情,只是拉住女子的手在人群中硬冲开了一条路。到得突破重围后应劭突然又心生不忿,回头大喝了一声:“儿子,我先走了。”这才落荒而逃。 穿街过巷的甩开了所有人后应劭终于站定,小心的看了女子的脖子一眼:“你,没事吧?” 女子终于甩开了应劭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你现在想怎么样,莫非真要我跟那方无邪说的一样去给你做小?” 应劭熟练的岔开了话题到两人最开始见面时的问题:“延香,你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忘记你的。刚才我也是怕你突然再走了,所以才会抓住你。” 延香看货物一样的绕着应劭走了一圈,终究对他表现出的谦恭表示了满意:“算了,好久不见面,今天我心情好,就饶了你。” 应劭刚松下一口气,突然见延香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眼睛盯向了某一个方向,心叫不好下赶紧挡到她前面:“延香,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对了,方无邪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来了。” “您老贵人事忙,又是左拥右抱,我哪敢多打扰。去找你的时候正好见到那小泼皮,就顺‘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对了,你见到我好像不是太吃惊的样子,是不是那小泼皮早就告诉你我来了。岂有此理,我都jǐng告过他的。”延香把头扭向一旁,然后趁应劭不注意轻巧的一闪就从他身旁穿了过去,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前走去。 应劭自然不会说他是前段时间遇到十五时,了解到文轩去宁界下聘的事情经过刻意筹划后声势造得大到了两国几乎是无人不知后,就想到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延香知道了这个消息只要能来肯定会凑热闹,所以多少就有了些许期盼。延香既然是误会方无邪泄的密,反正他刚吃了方无邪的亏,也就不作解释。见延香仍然是异常诡异的坚持着要去某个方向,应劭急得就想再伸手强行把她拉住,但终究不是刚才的激动之下,没有那个胆子,只得再次抢到她前面拦住,抓耳捞腮的想找个理由让她换个方向。 “你老挡着我干什么,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看那边那家很有气派的样子,莫非你舍不得钱?”延香一本正经的看着应劭,又想从旁闪过去,但应劭有了准备,微微张开双手,延香也就没有再从他旁边钻过去。 “这个,这条街上不是吃饭的,前面百谷街才是昆定所有最好吃的东西聚集的地方。我熟这边的路,从后面走过去近一些。” “你对这边的路很熟?”延香不怀好意的从下往上抬眼看着应劭。 “也,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我管前面百谷那一带。我们还是快过去吧,那里有家的鱼做得不错,去迟了恐怕就没位置了。”应劭现在就是傻子也能知道延香肯定是有所yù为,而他更是大致能猜到延香想要做什么,但求能用美食吸引来糊弄过去。 延香装作怯生生的伸手一指:“可是我看那家很有档次的样子,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应劭头皮一硬。 “你真的不知道?那就算了吧。”延香诡笑着贴近应劭,然后退开,应劭刚出了一口气,她又向四周望了望,“还好这里这么多人,我随便找个去问问。” “别!”应劭情急之下又拉住了延香,然后赶紧缩回了手,不敢言语。 “嗯,我记得昆定有个你跟我郑重推荐过的雅致地方,你还说要我把画像挂在那里,所以我一直都想看看的。对了,那里是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尘什么院吧?” 应劭原本只是有些哭丧着的脸都变绿了,吞了口口水:“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再说我都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全是听文轩说的。” 延香又冷哼了一声:“是吗,那我就乔装以后打着你的名号去看看,反正你总不能捆住我吧。” “饶了我吧,算我求你了,你让我答应你什么都行。”应劭发现自己无论觉得长进了多少,在延香面前还是永远只能向以前一样吃瘪,只得服软下来。 “好吧,如果你能让我笑出来的话这事就算了。”延香板起了脸。 应劭低下头想了会,道:“我只能试一试让你笑的时候停下来。” “少来,别想骗我。你当我没见识吗,别以为我这就会上你的当笑出来。”延香把头略昂了些起来,一副吃定应劭的样子。 “当然不会,不然你都看穿了还有什么意义。你知道胡搅蛮......说理我一向是说不过你的,不能让你服气的话你肯定也不会放过我。” “真的?好,那我笑了。” 应劭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不一会延香就醒悟了过来自己上当了,收起笑容,怒道:“你居然敢骗我,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滑头了,我再这么当街傻笑下去别人不当我是卖笑的也当我是白痴了。” 应劭忍住笑,小心的道:“我就知道延香你是故意放过我的,我很承你的情,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算了,不过你要发誓你绝对没去过那个尘香院,否则,嗯......否则你将来就会进皇宫去伺候人。” 应劭愣了愣:“什么意思?” 延香白了他一眼:“反正你不是女人,皇宫里伺候人的除了女人还有什么人?” 应劭一时说不出话来,终还是无奈的看了看周围道:“好吧,你高兴就好。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们两个人站在这条街上实在有些碍眼。” 当下应劭也不再理其他事,带着延香在百谷街几乎是沿途把有特sè的美味吃食一家家的吃了过去。延香的食量还是不减当年,到最后却是走不动道了,但仍不肯罢休,应劭便带着她在一家茶馆里小坐休息。见应劭定定的看着自己,延香把一颗花生丢到他脑门上:“看什么看,sè迷迷的。以前还只是偷偷摸摸,这次居然都敢公然毛手毛脚了。” “我只是发现,这么久了延香你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现在看起来,年纪都快要比我小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比你跟那个文轩还小着一两岁呢,是你们两那时候营养不良,跟两个萝卜头似的。而且你长大了,我是不会老的,当然就会觉得我更小了。” 应劭一笑,也不跟她争辩,转问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一直都不找我呢。” “你还敢说,当初不是说过你的愿望是娶我的吗,这么快居然跟别的女人都住到一块了,我哪敢去破坏你们的气氛啊。” 应劭的原话是娶一个像延香一样漂亮的妻子,但现在当然不会否认当时话里面隐含的本意,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道:“还是先到星汉园去住下吧,那里地方大也方便,你来了文轩也一定很高兴。” “坐下。”延香见应劭仍是站在那里,眼珠转了转,“想我孤苦女子,总是被无情抛弃。当初你答应了我那么多事,可是全连半点谱也没有,实在是太薄情寡义了,而且你今天还没有能一下子记起我的名字来。 应劭转回身坐了回去:“刚才见到你时我是有些激动了。” “这才听话,嗯,我问你,我送你的东西呢?” 应劭手抬起又放下,回道:“我很好的放着。” 延香鼻子动了动,哦了一声,脸上又回复了诡异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块火红sè的小围巾在手上把玩:“我去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你说你老师把火浣布做成了两条围巾,你跟那洛文轩一人一条,你们是好兄弟这自然没什么。可你后来把你的这条给了我,就成了我跟洛文轩两个人有同一块布做成的两条围巾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你又故意找事让我理亏,肯定是要我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应劭皱了皱眉头。 “真是聪明,完全不是那时候傻傻呆呆的样子了。你看我远道而来,怎么也得陪我到处玩玩吧,可是我又怕你家里那个吃醋,你得想个办法。” 应劭很想正sè的彻底问清楚几句话,可是想到自己跟苏依现时的关系,只能心里大不是滋味的压下,看了看外面的天sè,回头道:“如果你现在不想去星汉园的话,文轩府上厨子的手艺比这里的还好,你可以给待会的晚饭留些肚子。顺便,也可以见见,我的芸公主。” 延香端起面前的花生站了起来,看着很是兴奋的催促道:“好啊,我也很想看看几天时间就能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公主是怎么样的仙女下凡。我问你啊,她许配了人家没有,没有的话你可就惨了。你家里那个的身份跟她说起来可是相当的,还记得那时候给你的豫思和芸公主排大小都很头疼,现在换成这两个更麻烦,难怪这次见你总是苦着个脸了。” “要说仙女下凡,文轩要娶的轻月小姐倒是当得起这个称谓,就算是你等见到她的时候肯定也会这么认为的。”应劭付了钱,带头就快步走了出去,但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小芸没有许配人家就一定会跟我有关系呢,这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吧。” “不是你说是你的芸公主吗,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你自己倒是说说,是这么个理不是?”延香把几颗花生丢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道。 应劭只是一时随口用了当年延香的说法,没想到反被她揪住一顿穷追猛打,吃不消下赶紧四周看了看,快步跑开,买回了一大堆零嘴塞到延香怀里。见延香笑得不怀好意,不等她开口赶紧一本正经的给她介绍那些东西的特sè,心里求神拜佛的希望她到太子旧居后不要在文轩和洛芸面前提起这事。 第十五章 灯火星光 - 洛淮 - dzpper () 昆定不比云州,虽也有些夜市,但无论规模还是热闹都是远为不如,加上又是天寒气节,夜晚肯外出的人就更少了,而且大多都集中在酒楼等各sè声乐场所里。这时的碧落大街上惹得所有路过的男子都目露妒火的两个青年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丝毫没有因前面有兴致盎然的三个美丽女子同行而欣喜。应劭本是不想出来的,不过延香只是喃喃的念叨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尘香,大小,芸依之类的,他就非常利索的站到了支持的一方,文轩诧异的看了看他随即就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反对。而在文轩回来后还是不避嫌的找理由刻意继续留在太子旧居又好事的淮玥能有跟文轩出游的机会自是更为高兴,洛芸一向是没主意的,于是五人就以这种奇怪的阵型杀向应劭和文轩都不知道的目的地。好在延香跟洛芸和淮玥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了那种古怪和喜欢捉弄人的习惯,淮玥是叽叽喳喳跟什么人都能厮混到一起的,洛芸更是谁都喜欢的温柔xìng子,三人在前面自得其乐也省却了应劭不少的担心。 “阿劭你在想什么呢?” “跟你现在想的可能正好是全然相反。”应劭刻意的放慢了些脚步。 文轩看了看淮玥,又看了看延香,再思索一阵,也随着应劭缓了下来,无奈的笑道:“还真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左右为难吧,好在我只有几个月了。你想好怎么安排没有,我那里或者你那里虽然都可以,但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 “不知道,不如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延香今天跟我说的最认真的一句话是让我把清蒸桂鱼再上一盘,所以我是爱莫能助。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样。” “可能你不信,实际上对延香,我的所知跟你和老师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连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 文轩脸上惊讶的神情很快收了起来:“这没有关系,至少事实现在已经证明了她是我们的同伴。本来我是不想说太多的,不过出了洛海楼的事情,老师跟我现在是一样的意思,明年会是转折的开始,等我跟轻月成婚后,老师也彻底接手南明哨卫把烛成纳入掌控之中,再最多两三年的时间,你跟苏依的事情就不是不能解决掉。所以我希望,如果你真有什么别的想法,别让自己遗憾。” “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最好的努力,最坏的打算而已。” “延香没有明确的身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得多。有人不顾及你的感受的时候,你也不用太顾及她的感受,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 “去林家堡的事情怎么样了?” 文轩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问题,爷爷还着实夸奖了你几句,他也知道了杀手的事情,嘱咐我多挑些好手跟你去,你这边先跟中尉交代好,做好准备后随时都可以出发。我知道你是喜欢到处走走的,东脊联盟各国的风光早就听说很不错,只要别误了老师的战马,赶在新年前回来就行。” “谢谢你了。” “尽说些废话,你这次来已经帮了我很多。希望等你回来的时候,你我都已经解决掉了现在朝内和自己的那些麻烦。” 前面的淮玥转回头来,明显带着怒sè喊道:“你们两在干嘛呢,慢慢吞吞的,马上就要到叶封庙了。” 昆定城的叶封庙是全洛淮唯一一座存有叶封所留原物的,香火自是比别处又大有不同,周围已经借势发展起了一大片街市,小吃杂耍无所不包,在逢年过节时是洛淮最为热闹的地方,就夜市而言也是昆定不多的几个选择。此时文轩已经跟兴致勃勃的洛芸和淮玥去塔池许愿了,应劭走到延香身边时发现她正把三枚铜钱塞回了钱袋里,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去许愿?” 延香愣了愣,没好气的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叶封他保不了我的,何必浪费钱。”见应劭也站在了那里只看着塔池边的文轩三人,问道,“你不是挺相信这个的吗,怎么也不去了。” “过犹不及,我只要上次的愿望能够实现就够了。而且我暂时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如果再许上次的愿望却丢不进去了不是更失望吗。” “你倒是看得开,刚才跟文轩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他跟轻月小姐的婚事,你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不然还能干嘛?” “也是。”应劭摆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天空,“还有几个月呢,你好像以前也没来过昆定,不如住到星汉园里吧,那里地方很大,环境也不错。” “那可不行,刚才你的芸公主才让我跟她一起住,对着她可比对着你跟你家里那个有意思多了。” “也是。”应劭盯着塔池边因为丢进去了一个铜板正欢呼的洛芸,再一次重复了这两个字。 洛芸注意到了应劭看着她,便把正气着一个铜板也没扔进去的淮玥留给了面带苦sè的文轩,走到应劭面前,看了看旁边的延香,问道:“阿劭哥哥,你们两怎么不去许愿?” “哦,看你们好像一共也就丢进去了两个铜板,我想今天我的运气肯定也不会太好,还是把机会留到下次吧。”远处的文轩正强自搬出笑脸安慰淮玥,应劭心底苦笑了一下,“对了,小芸,延香住到你们那里,就要麻烦你了。” “阿劭哥哥你太客气了,延香姐姐跟你和哥哥共过患难的,又不是外人。”洛芸说完,见应劭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背后,便也回过头去,看到文轩正沮丧的一个人走过来,一时却没有看到淮玥的身影。 “文轩,玥小姐怎么了?”应劭刚才察觉有异时刚好看到淮玥不顾文轩的劝阻气冲冲的钻进了人群里面。 “别提了,明着是铜板没丢进去,实际上你知道的。”文轩摇了摇头,“阿劭你能跟上她吗,毕竟时候有些晚了,她一个人我有些担心,我要是再去找她效果只会更糟。” “我会看着她的,时间也不算早了,你们最好也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有延香在,虽说她的旧伤是个隐患,但回太子旧居的路都是大道,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怕丢了淮玥的行踪,应劭看了一眼延香便沿着刚才淮玥所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这次的夜游不欢而散,应劭很快就赶上了淮玥后藏在暗处里,见她慢吞吞的回头看了几次没见到文轩追上去,明显很失望的踹了路边的树几下后一跺脚便怒气冲冲的继续走了。应劭直跟到她进了大司马府的门后才露出身形,跟门口一个见过自己的家丁示意了一下后离开。虽然文轩不想让淮玥多留存希望,而且以淮昱跟大司马淮光的聪明肯定不用多解释这件事的内情,但如果不让大司马府知道有自己一路看护着淮玥的话肯定会对文轩这么晚让淮玥一个人回去生出不满。 次rì应劭到中尉府跟席永交代要出行东脊林家堡为皇孙婚事筹备马匹一事,席永仍是那副老样子,嗯嗯啊啊的摆了一通官腔后只让应劭自己处理好离开后辖区的职责交托。应劭咳嗽一声后跟席永说起了会经过长阳,问他要不要带些长阳的腊鸭腿和鸭肠,立时引得了席永的兴趣,对应劭一番赞誉后拍胸保证定会亲自关注应劭辖区的事情,让他不用担心,速去速回勿负众望。不多思考席永的“众”里面包括的是皇帝和文轩多一些还是他自己的食yù多一些,应劭反正职责交托已经办妥,又到太子旧居跟文轩回复了一遍淮玥昨晚的事情。没什么外人在场,文轩自是长吁短叹发泄一番,而后说道已经跟方庭威说好会调出五十名禁军跟应劭前去取马,问起应劭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就明天吧,我待会再到方叔叔那里去跟他商议一下。还有些事情要办,可能路上要耽搁几天。” 应劭不说,文轩也就不问他还要干什么,点头道:“乌季同他们我已经让人严密监视起来了,但你一个人的话还是一切要小心些,你觉得该让景从什么时候去接应你。” “既然你说时间不紧的话我还想多到楚国去一趟,上次在云州多少欠了楚子扬一些人情,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镇东军虽然实力受损但根基还在,现在落到了洛海楼手里,你跟楚子扬甚至谢元能多点关系的话怎么都对我们有好处。时间上你不要着急,刘廷尉那边也是希望轻月能在家过完年后尽量多待一段时间才嫁过来。” 应劭笑道:“我只是怕你对轻月小姐的sè心按捺不住而已。” “知道我的心思那你路上就尽量快些吧。”文轩也笑了,然后漫不经意的起身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应劭,“既然你说要去楚国,想必能够经过长阳吧。” “我本就打算着会到长阳一趟的,这是什么?” “帮我送给一个人,里面有地址和姓名。”文轩顿了顿,“希望你能单独给她,我不想给她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应劭收好,往外看了看道:“延香跟小芸回来了,也省得我明天再过来一趟。” “阿劭你的耳朵真的很灵,让我都要怀疑以后是不是该防备着你一些了。” 不多时延香跟洛芸从侍卫处得知应劭来了后走了进来,洛芸问了一番昨晚后面淮玥的事情后看了看文轩,便不再提,很高兴的拿出买回的小吃给应劭。应劭接过后赞了几句,又被延香捉弄一番,在洛芸让他留下吃晚饭时才说起第二天要去东脊取马,还有事情要去找方庭威。 洛芸一脸愕然的问道:“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几天前就决定了,只是圣上今天才批复下来。你哥哥要娶宁界最漂亮的姑娘,当然要最隆重的礼节,取马我自然是责无旁贷。” “我也想去,我都还没怎么出过昆定。”洛芸小心的看了看文轩。 应劭歉意的笑道:“路太远了,这次不止是林家堡,我还要到楚国去一趟。而且小芸你的身份,又是个姑娘家,不是太方便,还是等下次吧。” 洛芸看了看一旁的延香,向文轩道:“哥哥,我也想去看映秋湖,你就让阿劭哥哥带我去吧。” “不行,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万一被什么人拐走了怎么办。”文轩见洛芸脸红了起来,不再继续逗她,劝道,“还是安心待在家里帮着我准备娶嫂子的事情吧,哥哥一向粗心大意,没你帮忙可不行。” 应劭见洛芸不再说话,暗地里对着文轩按了按怀里放着的那个小盒子,示意自己一定会办妥,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楚国那边的特产会多带些回来的。” 文轩也站起身来:“明天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去送你。” “不用了,也不是去很久,再说城门口人多,被看到皇孙跟公主去送我的话,也不合礼仪。”应劭见文轩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转向延香,“可惜你刚来我就得离开段时间,不过还好有小芸和文轩在。” 延香不满的嗯了一声,摆摆手算是跟他道别。应劭无奈的笑了笑,又跟文轩和洛芸示意后离开。到方庭威家后才知道方庭威今晚轮值,于是应劭又到宫门口去找到方庭威,跟他详细说明了自己的行程计划后确定下了他手下派给自己的禁军跟自己汇合的时间和地点。应劭刚来昆定那天跟他在宫门口产生了误会的那几名禁军也有两人在,于是方庭威安排了这两人也到了那五十人中,以方便到时跟应劭接头。又听方庭威嘱咐了路上一些小心的事项后,应劭不便打扰方庭威的公务,说明了第二天不用相送后离开。 回到星汉园时应劭犹豫了一会,还是到偏院告诉苏依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应劭不知道苏依后来知道了杀手的事情没有,看了看旁边没什么好脸sè的苏满便准备离开,苏依却叫住了他,先支开了不情不愿的苏满,似乎很难开口,用了好久才告诉应劭她有一个父母双亡的小表妹孤苦无依,问他能不能接到星汉园来。 应劭想起在云州时宁界的皇帝在宣布两国结盟的前一天说的话,心里似有所悟,答道:“明年你可能确实就没有亲人在这边了,反正现在,无关紧要的人的话,没什么关系。” 苏依轻声道:“谢谢你。” “刘花儿你应该知道的,她是我的朋友,据她说你也算是她的朋友。”见苏依犹豫着点了点头,应劭看向旁处,“她受一个跟她不算是朋友的人的儿子所托,在那个人临终前去看过他,那个人有几句话托花儿带给他的女儿,花儿后来又转托给了我。” 苏依的神情已经证明了应劭的猜测,于是应劭接着道:“那个人想跟他的女儿说声对不起,他真的很想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然后风风光光的送她出嫁,可是已经不可能了。不管他的女儿怎么看他,他只希望女儿以后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苏依点了点头,又小声道:“路上小心些。” 应劭转过身,又停住,背对着苏依道:“你也小心些,我惹到些麻烦,虽然按理不会连累到你,而且应该已经解决了,文轩也加派了人手负责星汉园的安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让洛海楼也安排些人看着这里,文轩那边我会让人跟他说的。” “对不起,皇子的事情,我真的只是想有个朋友而已。” “这次的麻烦是我的错,至于洛海楼的事情,我也能明白你了。跟苏满两人远离故土在外,文轩又迟迟没能兑现当初的承诺,换作我也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另有想法而要留条后路。就像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没有男人会讨厌一样,一个关切又俊美的男人也没有女人会不喜欢,或者你跟洛海楼最初都是抱了其他的心思,但洛海楼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我想你也至少是在现今这种感到没有依靠的环境下并不抵触他。我之前的看法有些狭隘,所以对你说了些过分的话,希望你不要在意。”应劭转回身,郑重的向苏依说了声早些休息,快步的走了出去。 刚出偏院应劭就发现方无邪蹲在主院门口,满脸不高兴的看着自己,于是也没理他,当没看见一样径直穿了进去。方无邪眼见应劭全不搭理自己,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跟到应劭的房里,把腿搁到桌子上,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斜眼一直盯着他。应劭摇了摇头,突然一把抓住方无邪的背心,像提小狗一样把他提了起来放在凳子上坐好。 方无邪居然没有开骂,而是摆出一副很欠揍的模样,嘿嘿冷笑道:“怎么样,说过你会倒霉的吧,还敢得罪我。” 应劭翻出一壶酒,倒上一杯一口喝下,闷然不说话。方无邪也拿过一个杯子,抢过酒壶毫不示弱的也干了一杯,瞪眼看着应劭。应劭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糗样,这下两头落空了吧。” 应劭又倒上一杯:“好像我否认也没有用的样子,你继续看吧,明天就看不着了,今天赶紧看够本。” “你要去哪。” 应劭又喝了几杯,酒意有些上来,于是胡说起来:“东脊,被你害得我呆不下去了,只好远远逃开。” “太好了,带我一起去!” “好啊,反正我现在要是说不行的话你肯定死缠烂打。” “难得你这么爽快,要不要小爷我教你几招?” “教我什么?”应劭有些诧异。 “我告诉你,小爷每天去看书不是混时间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啊,我在书上见得多了。” “你都看得些什么书?”等方无邪说出书名后应劭只能是哭笑不得,问道,“那里连这种书都有?” “本来是没见到的,不过亏得小爷我机jǐng,在一堆很破的旧书架上发现了一个很隐秘的夹层,里面都是这类书。其实我没什么兴趣,以前就随便翻了几页就放那了,但是看你这两天的样子跟书里面写得很像,所以专门去特意找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很像?”应劭也顾不得管方无邪小小年纪就看那些被列为秽物的**,饶有兴致的追问道,“怎么个很像法。” “根据我的研究吧,里面那些登徒子们都和你一样,开始时喜欢假正经,但是很快就会露出禽兽本xìng,祸害无辜女子,最后被正气侠士所除,路人皆拍手称快。” 应劭一巴掌拍到方无邪的脑袋上,怒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胡诌骂我,滚回去睡觉吧。” 应劭想到酒后乱言答应了带方无邪一起去东脊,为免麻烦天还没亮便早早的起床悄没声息的出了星汉园,方无邪到底年纪还小,昨晚几杯酒下肚后就睡得不省人事,全没察觉到应劭已经远遁上路。已经是入冬的季节,穿过南门出了昆定城后脚下冻得发硬的土地仍然跟城里的石板路踩上去没有太大的差别,应劭跨身上马,放着坐骑慢悠悠的向碧落峡口处的小镇而行。出地动湖的时候也大概是这个季节,那时仓促之下应劭还有些舍不得那三间茅屋,可过去了这几年也没回去看过,想来无人看顾,即使当时没有被巷子找到烧毁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想到那段rì子也就想到了老师知行,可惜事先没能知会,南明哨卫的驻扎地又离已经确定后本已绕了些的路线有点远,应劭也只能是等到文轩大婚时再见到老师了。 出发得早的原因到现在也只是清晨时分,天气又冷,从星汉园出发到南城门出城都没见到什么人,可就是刚出昆定没有多久应劭却意外的发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朝阳之下。凝目看去,应劭心头一跳,有些欣喜,也有些无奈,下了马,牵着走到延香面前,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别人,又见到她手上的小包袱,知道她不是来送自己的。延香也不客气,顺势就跳上马,把包袱挂好,两腿放在一边晃荡着,双手向两旁撑在马背上,虽有些颠簸,却丝毫不见影响到她。 应劭牵着马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句话都没有说,延香有些闲不住了,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又不问我怎么堵住你的?” “只要你想,我什么时候逃出你的手心过,又何必问。” 延香歪着头思索一阵,蹙起眉看着默默而行的应劭后背:“我这次来了后,你好像一直都并不是太高兴的样子,难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我总不能老像几年前那样一惊一乍的吧。” 延香撅起嘴,鼻子动了动,忽然又坏笑起来,轻轻跳下马去。应劭听得声响回头看时,延香的手正好伸到他胸前,一把他衣服的领口给拉开了,嘿嘿一笑,又跳上马去。一股袭人的冷风灌了进去,应劭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捂好,惊问道:“你干什么,哪有你这样害人的。” 延香嘟着嘴看天,全不在乎的道:“我只是看看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应劭仔细的把衣服整理好,避免再有冷风钻进去,小声嘟嚷道:“有这样乱扯人家衣服看的吗,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让我看看。” 延香却是听见了,顿时一副娇羞满脸的样子,两手抬起放到衣襟前手指头互相搅动着,细声细气的道:“你这sè中饿鬼又不是没看过,那时候都被你偷看好多次了,怎么还这么说。” 应劭一愣,低下头转回身去,牵着马继续向前走,过了好一会,才道:“延香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跟我开这种玩笑不太好。” “没跟你开玩笑啊,你不是把我送你的香囊一直随着带着吗,还骗我说收着,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真在说谎而已。干嘛,生气了,这可不像你。” “可能昨晚多喝了些酒,睡得也不够,所以我情绪有些不太好。”应劭很平静的说着,拿出水壶喝了一口,“人在睡眠不够的时候会有些易怒和冲动的,你不要介意。前面龙口镇上有一家归来晚的东西做得挺好吃的,你应该也没吃早饭吧。” “曾经有一个最美丽的女子,她的容颜能令天上的繁星黯然失sè,纵使汇聚人世间所有的语言都不能描绘出那个女子容颜的万一,传说她在溪水旁散步时水中的鱼儿都会紧紧的浮在水面跟随着她。后来她嫁给了一位强大又温柔的英雄,所有人都羡慕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的美丽甚至惊动了天界,让一名著名的神祗听到对她容貌的赞美后都忍不住到了凡间来看她。一见之下这名神祗大为惊叹,因为这女子简直可以让天上的仙女都只能成为她的衬托。这名神祗不禁起了凡心,久久留在凡间不愿离去。女子的丈夫,那位凡间的英雄,见女子自从那位神祗来过后就一直神不守舍郁郁寡欢,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留住妻子的心,于是找到那位神祗,愿意以离开自己的妻子作为交换条件,要求神祗满足他一个愿望,按他的要求造出一方所在来作为补偿。神祗答应了英雄,女子知道这件事后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犹豫投入了神祗的怀抱。你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吗?” 虽然不知道延香突然说起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但知道结果的应劭还是接着替她说了下去:“神祗是不能直接用天界的能力和法术来干涉凡间的人类和事物的,数十年后,美丽的女子已经衰老,容颜不再,而神祗却是青chūn永驻的。神祗终于不能再勉强自己保持住对女子,或者说那个老妪的爱慕之心如同她年轻美貌之时,女子也因为神祗的变化而渐生怨怒,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苦苦的坚持后终于有一天神祗带着不甘永远的回到了天界,剩下女子一人黯然神伤。女子痛彻心扉的切身领悟到以sè事人者sè衰而爱弛的道理后回到了世间,发现当初的英雄已经完成了成为人类共主的伟业,也找到了他真正的伴侣,同是白发苍苍的两人儿孙满堂,抛开了所有的一切俗务隐居在神祗当初为英雄造出的那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岛上。英雄没有记恨女子,邀请她在岛上住了下来跟他们比邻而居。女子的余生里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岛,静心在那里把从神祗那里听来的所有知识和自己的感悟都写了下来,跟英雄夫妇带去的大量藏书一起留给了英雄的孙子,英雄的孙子就用这些典籍在那个岛上开创了几千年历史的清远阁。清远阁创始的传说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却很真实,半生神仙眷侣后的孤独终老,又或是凡世尘俗的相守终生。” “狂风暴雨的黑夜里,天上高挂却照耀不到的星光,和随时能伴你左右的灯火,如果是你,又会怎么选呢?” 应劭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延香也不催他,任凭着逐渐刮起的风吹得那条火红sè的围巾不停飘动。太阳一点点的升高,正照在面朝东边的两人眼前,应劭抬起手挡住,回头看延香也同样挡着阳光刺到眼里,极难察觉的在她被火浣布保护着的脖子处停留了一会,继续牵着马向前走去。徒步而行,即使是应劭现在的脚程也近乎到了中午时分才走到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昆定城墙上就能看到的龙口镇。除非是往北,否则无论进出昆定,这里都是一个必经之地。龙口镇离昆定不算太远,却又不在城内,所以很多在昆定不方便做的事情和勾当都会被迁移到这里来。堵不如疏,朝廷知道有些东西是没法完全杜绝的,于是也就默认了龙口镇的存在。 应劭进龙口镇后就察觉到许多不善的目光盯在自己和延香身上,于是把挂在腰间的右辅都尉的牌子露了出来,径直向小镇的东南方向而去。来到一家在这镇上丝毫不算起眼的食肆门口,应劭抬起头在店门上方的“归来晚”三个字上扫了一眼,回过身去。延香木无表情的坐在马上,见应劭来扶自己下马,轻巧的跳下站到地上,却见应劭并没有进店里去的意思,于是看着他有什么话说。 “现在是白天,看不见任何星星,可我知道,唯一的曦辰星仍然在我们的头顶上。”应劭把目光从延香的脖子往上移,第一次很认真的跟她的眼睛对视着,心里什么都没有去想,“记得吗,在广武那天晚上我们回卫南侯府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牵着马,我们走过了一条小巷子。回到侯府后你就走了,而且留给我的信上没有说会回来。” “转眼都几年了,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可我从来没有认为你真正离开了,因为不管是什么时候,承载我们的都是脚下的这同一片土地。”应劭抿住嘴唇,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轻声道,“豫思在你来之前回去宜郡了,她会帮我买下当时我们在宜郡藏身的那所房子。这上面是我这次向圣上求得的赏赐,圣上也已经加盖了玺印,现在随时都可以,都可以把那条街的名字改为那两个字。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虽然离答应你的那些目标还很遥远,但不管有什么变化,你都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应劭说完后就把目光躲到旁处,只觉心底有些酸痛。良久也没听到延香说话,应劭微低下头,一拉缰绳,把马交给了上前来的归来晚的伙计,稍停了停准备招呼延香进去。一转身发现延香正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什么,应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延香看着的是归来晚大门边坐着不停向街上到处抛媚眼的一个少妇。 “我说你怎么会跟我没口的称赞这家的东西好吃呢,敢情你是觉得这老板娘的秀sè可餐吧。”延香也不管应劭对她的话毫无反应,继续道,“什么叫那两个字,那两个字可重要了,铭香铭香,意思不就是要铭记延香吗,就这样还敢说不会忘记我。” 不认为这是实话,不过应劭却愿意相信,深呼吸了几次,领先走了进去。 第十六章 只若流年 - 洛淮 - dzpper () 吊锅据说是从北方传进来的,切好的鲜嫩牛肉在锅内煮得烂熟,合着调料还有辣椒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隔间之中,让人食yù大涨。延香用小刀挑起一块牛肚,吹了吹后丢进嘴里,旋即皱起眉头,又把辣料倒了一大袋进去,待见得煮开着的汤水从底里翻上来的都变成了红油才露出满意之sè,将笋子,豆腐等物全都丢了进去,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等再次煮开。 “也不用放这么多辣椒吧,光是看着我都觉得舌头有点疼了。上次在宁界吃一种叫火烧鱼的菜,吃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吃完后有好几天我舌头都没有任何感觉,再吃什么全跟啃木头一样。”已经忍不住被刺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的应劭见延香那副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当年看到她钱袋里都是黄金的记忆绝对没错,这才把她是不是这几年来都没有吃饱过的想法否定掉。 “你懂什么,牛肉不是辣得吃到嘴里像刀子割一样的话能吃吗。对了,那个火烧鱼我也听说过,一直想尝尝来着。” “可这里面不止是有牛肉......” 很快吊锅里的汤水就又煮开了,延香欢呼一声就用勺子连肉带汤直接装了一大碗,先是把看着就叫应劭头皮发麻的赤红辣椒水尝了一口,然后毫无仪态的对里面的牛肉开始大快朵颐。应劭倒抽了口凉气,抓过一个馒头放进嘴里,自我安慰着君子不立危地,只是在锅里翻着所沾辣油还不算多的笋子下嘴,饶是如此也已经汗如雨下,于是随手从放在一旁的包袱中掏出块手帕擦了擦。 延香的眼睛立即从她面前的食物转到了应劭的手上,不怀好意的盯着那块手帕。这是应劭非常熟悉的那种延香终于找到他的小辫子可抓后在盘算着怎么让他倒点小霉的神情,于是赶紧在吊锅里捞出几块最大和带着最多辣油的牛肉和豆腐,也不顾烫嘴,三下两下大嚼后吞落了下肚,连着对着旁边呼了十几口气,接着又是一轮风卷残云,然后猛灌了两大碗温好的花雕酒下去,稍稍缓解已经觉得要喷出火来的胀痛感。自觉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应劭特意大着舌头指着窗户那边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了几句,成功引开了延香的注意力后不动声sè的把手帕藏到了身后,换作以衣袖擦汗。延香一回过头就醒悟上了当,不过她有些无奈的表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就随着眼珠一转消失不见。应劭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办法对付自己,只是知道肯定大事不好,唯唯诺诺下不敢拒绝延香巧笑嫣然的帮他盛的一碗几乎全是表层最辣的辣椒油的汤水和牛肉,闭上眼睛一咬牙全落了下肚,只觉嘴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舌头的存在,现在是真的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应劭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狼狈模样似乎让延香很满意,见他还是死咬着牙关宁可继续毫无形象的用袖子也不肯再拿出那块手帕,居然双手轻拍鼓起掌来,连口用很假的娇腻声音称赞。 应劭以为自己终于舍得一身剐后逃过一劫,才闭上眼睛连喘了几口气,伸手揉了揉有如喝下了几斤烈酒的胃部,却听得延香语气一变,像是漫不经心的道:“嗯,看来你现在应该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不过这还不够。以你现在这点吃辣的道行,到林家堡这一代的主人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所以路上还要继续锻炼,总不能到了林家堡后让主随客便不是?而且林管家答应了送马给我们,他说过喜欢鸭肠和腊鸭腿的,相信吃辣的功夫也不在话下。” 刚觉对延香的用心良苦有些感动,应劭立即又jǐng觉起来,以他对延香的了解,她是肯定不会给枣后不随棒子的。当下应劭不再强忍住苦痛,努力装起可怜来,想着不管延香说什么,反正她也认可自己现在是说不了话了,她难不成还要自己写字。延香很是高兴的又连吃了几大块牛肉,才又装满了一碗,觉得有些烫嘴,放在了桌上。应劭知道要来了,不顾嘴里火炉风箱一样的感觉死死的把嘴巴闭紧,而且把本只是挡在身后的手帕悄悄塞进了腰带里面。 “你看我这么好心的帮你,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我知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所以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看延香胸有成竹的样子应劭有些发虚,不过又一想,不管点头或者摇头意思都不会太明确,就算怎么样了反正以后再狡辩另作解释就是,于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好啊,我问你,刚才那块手帕不是你的小芸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应劭本是紧闭着的嘴巴不由得膛目结舌的张了开来,一下子就呆了,下意识的想点头,然后猛然摇了摇头,又立即停住。赶紧想要辩白和说清自己的意思,谁知道无论怎么努力发出的声音都只是含糊不清。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清楚啊,一下子吃不得这么辣刚才就不要勉强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着紧那块手帕,我又不是要抢你的,何必这么激动。”延香很是得意的笑着,又装出仔细在听后苦苦思索的神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让我不要告诉你家里那个,我不会那么多嘴的,别怕。其实你家里那个是公主,你的小芸也是公主,算起来半斤八两,谁也不会怕了谁,就是苦了你了,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哎。” 应劭算是认清了自己仍然远不是延香的对手,只得心底叹了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反正就算能说清楚手帕是当初为解决苏依的事借了以后还给洛芸的时候她说自己连块手帕都没有所以送给自己的,搞不好反还会被延香强辩成更离谱的解释,应劭也就不急着缓解舌头的麻木感,狠心装了一大碗牛肉。舌头麻木后也有些习惯了,反倒是没再觉得怎么太辣。 “既然,你都这么听话的回答了我的问题。而且,嗯,而且算是没有忘过答应我的事情,那我也好心告诉你一些或许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事情吧。”延香见应劭一副你跟以前一样骗我玩就是,我反正是在听着,不过不会上当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很自然的道,“东岳毒吞噬人的生命力量,对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是死症。可是东岳毒两千年来出现得极少,流传的原因是东岳毒是由穿云那个混蛋带到这个世界的,后来绝大部分都跟鼬狐的尸体一起被封印,只有少量散在世间。可是你既然在清远阁待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东岳毒一旦从沉寂中被生命气息吸引导致苏醒,开始吞噬感染者的生命元力后就无法再次回到沉寂的状态,而且会融合并且只习惯于被吞噬的那个人特有的生命元力特征,这是东岳毒几乎无法治愈的原因之一。但这种特点对东岳毒本身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缺陷,因为随着被感染者的死亡,他所感染的东岳毒会无法再次适应其它人的生命气息,从而失去维系的根本。换言之,也就是东岳毒一般情况下不会传染,而且会随着宿主的死亡而消散。” “东岳毒出现得少,而且一般人感染后即便有龙涎草的帮助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想清远阁也应该跟世间一样不知道,东岳毒感染并且习惯被吞噬那个人本身的生命气息后,仍然会有一种情况下是能够传染并且杀死另一个人的。”见应劭已经专注的看向了自己,延香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逃开,“如果东岳毒在两个人的生命元力进行融合的时候到了另一个人体内,就可以借助这个融合的过程再次适应新的生命气息。而且因为不需要苏醒和适应过程的原因,新的感染者被吞噬生命元力的情况更为猛烈,一般来说普通人在这种二次感染后的一两天内就会被杀死。” 应劭虽然所修炼的不是提取本身生命jīng元的通气之道,但也知道延香所说的本质生命元力的融合是什么意思,脑海间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所有的动作都停住呆在了那里。虽然他一直让自己相信延香所说大成的龙息术可以驱除东岳毒,但是不管这个说法的真伪还是龙息术修炼的难度都让他心底其实很理智的知道这只是个聊胜于无的渺茫希望而已。在清远阁仅有的三起感染东岳毒的详细记载中,那三个人有一个体弱者不到五天就死亡,还有一个坚持了半个月左右也受不了那种绝望的痛苦而自杀,只有一个在龙涎草的帮助下勉强挺到了一年的时间,但那一年里那个人除了食yù旺盛以外也几乎丧失了所有能显现出来的生理机能。除此以外,其他所有有关东岳毒的记载都只是见到了毒发后的尸体而没有太大的意义。刚跟延香见面时应劭并不了解东岳毒,所以也就没有怀疑过延香所说一二十年内要不了命的说法,但到清远阁的藏书室翻阅相关典籍知道真相后,应劭就在心底隐隐做了当初的广武就是永别的准备。延香的话无疑是让应劭跟她重逢的欣喜过后的脑海中无法抑制的掀起了滔天大浪,即使除去那个意义仍然不清楚的“铭香”和延香心底的真正想法,目前应劭也还有苏依的麻烦在身,此时又得知面前是一个随时可能离开这个世界,而且还不能有肌肤之亲的人。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听这件事情,我也就不想再说了。”延香的笑容有些勉强,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碗里的牛肉上,“不过可说好了,我不管什么理由,你有什么想问的只能现在问,过后我可不会再回答你。” 应劭抿紧嘴动了动,还是放弃了勉强出声的努力,因为想到这肯定也在延香的计划之中,她不希望这个时候自己开口说话。随手拿起一旁的酒壶,发现已经所剩无几,应劭看了一眼旁边另一个温好的酒壶,把手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延香颇为好奇的看了看应劭,拿起那个酒壶递给他,应劭接过后放到了一旁,然后慢慢把先前那个酒壶里所剩的残酒倒进杯里。那个酒壶只倒了不到半杯就已经空了,应劭却不放下,保持着那个姿势耐心的等待着酒壶里残余的最后一丁点酒水一滴滴的落下,最后又摇了摇壶身,确认真的再没有任何残余,这才端起那小半杯已冷的花雕,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入喉。 当初应下跟苏依的事情时,虽然知道事实上算是占了很大便宜,但除了情势所逼外也有那个“铭香”和以为延香不会再出现的原因。后来云州事了去了清远阁,看到了东岳毒的记载,又真的一直都不再有延香的消息,接到文轩的书信后有谁也就在心底打开了一线看看到昆定后跟苏依间会怎么样的口子。紧接着在昆定发现了洛海楼的事情,他便不再多想,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帮助文轩上。这一番心底的真实想法应劭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其实此刻他很想握住延香的手,但想到那个铭,终究只是默默饮尽了最后的一小口酒,把杯子放到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终点,剩下的每一点时间只会更值得珍惜,即使只能像现在这样。 延香看着那壶新酒愣愣的出了会神,继续对付起吊锅中的肉,含糊不清的道:“快些吃,吃完了趁身上暖和我们今天多赶些路。” 应劭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点了点头。 出龙口镇后往东南方向的长阳有两条路可选,陆路可以直达,也就近一些。而如果往南走一段到淮水的主河道乘船南下再上岸往东走,路程则要远一些,不过因为近半路程都可以借助水力的原因,旅途无疑会轻松得多。时间非常充裕,这次又不像当年被巷子追杀出迷雾森林逃往卫国时那样需要隐藏行踪,应劭自然是挑选了不用那么劳累的路线。在清远阁知道东岳毒的特xìng后应劭也就知道了延香的食量为什么会那么大的原因,他没有把心里的黯然表现出来,只是跟所租的船的老船公打听着淮水和登岸后到长阳沿途上有名的风味小吃,然后跟延香一路的吃了过去。应劭心照不宣的就像从没听到过在归来晚的那些话,面对延香的偶尔调笑也是全然和以前一样,这样一来就只能是着实头疼于延香问起当年广武之后的事情时对他稍有提及的所遇到的女xìng都会绘声绘sè的给他编排上一段。好在应劭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情况下闷声装没听到就是,实在编排的情节太邪门后才反击几句,结果往往大败亏输越描越黑,被延香旁征博引无中生有的再抓出一些听起来牢不可破的铁证来。到最后连应劭只见过两三次面话都没怎么说过的刘轻月也被延香说成是生恨一身不能做两半,所以文轩觉得亏欠了应劭,这样还坐死了苏依的事情是文轩的有意而为和他想把妹妹洛芸送给应劭做补偿。好在这时候长阳已经到了,应劭暗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好歹可以找些事情绊住延香了,否则搞不好她找不出什么新角sè了万一连宁界的太皇太后都不放过的编排上了,就算是不会传出去,自己可也承受不起。 应劭原本的打算是一个人骑马从陆路赶到长阳,遇到延香后改变了路线,水路上马匹携带不便只能是用皇孙的名义托给了一处驿站送回昆定去,现在到了由文轩继承的故太子封地长阳,见过太守后对方自是主动为应劭补足路上所需。想着文轩信上的叮嘱,应劭以让延香为林管家亲自挑选作为礼物的鸭肠鸭腿为由,又托太守派了几名便装城卫军保护着,支开了她后独自前往信上所写的地点。 出城后西郊是李家村,闻名于世的神匠李铁手就住在这里。不像龙脊山一脉手艺的秘不外传,李铁手徒子徒孙众多,因此世间现在所流传的普通良质兵器多是出自这里,也就更为一般世俗所闻名。不过说到如东脊盟主谢元的通天戟和象征长羽弓手首领身份的云缠弓这类名闻天下的神兵,龙脊山一脉的传人不入世和不收门徒的原因,自然也就要比俗务缠身的李铁手能有更多的时间打造,而且李铁手难得的几件珍品都是在洛淮境内,比起龙脊山一脉散布在各处的世之名将们手中,名头无疑也要差了一些。应劭在清远阁的两年独自翻阅过大量藏书,自然是不会因为李铁手和龙脊山不同的处世之道而跟世俗一样被表面所惑对他们的技艺高低得出一些有失偏颇的见解,而且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运气好的情况下也就是能得到一件跟十五那把剑的品质相仿的兵器。这样来看的话,无论事实上李铁手和龙脊山所出最顶尖的兵器到底谁胜一筹,也跟他关系并不大,倒是李家村优等兵器丰富的产量更可以让他不会空手而回的希望大为增加。 李铁手不是轻易可以得见的,应劭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凭着自己现时的身份可以借文轩的父亲故太子跟李铁手的交情求得他亲手所打造的兵器,因此只是在李家村门口专责接待的人员那里报明了身份并且把一份礼物以文轩的名义托他们送到李铁手那里,随后打听了文轩信上所写的地址后便向目标而去。来到一处铺子前,应劭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在李家村里也算得是占地较大的,而且生意兴隆。正张望和思量进去后该怎么开口间,店里的伙计见到他久站在门口,便走了出来询问他有什么事情。应劭谎称自己的姐姐当年在太子府里做丫鬟时有个情同手足的姐妹,后来那个姐妹出府后就失去了联系。最近自己的姐姐听说那个姐妹是嫁到了李家村里,自己又正好路过这边所以姐姐托自己来打听一下消息。那伙计听应劭这么说便道好像是听说老板娘当年在故太子府里做过丫鬟,应劭赶紧问他能不能见一见他们老板娘。那伙计见应劭既然是替人来寻访故人,那人又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家老板娘旧友,当下就把应劭引进了后屋,让他在客室等候,自己去传话给老板娘,看是否相见。 不多时那伙计便引着一名妇人出来,给应劭介绍那就是他们老板娘朱夫人,应劭赶紧跟她作礼见过。朱妇人吩咐那伙计去上茶,而后请应劭坐下,问他是当年哪位姐妹的弟弟。应劭等那伙计下去后才先告声得罪,相询朱夫人出嫁前的名字是否是文芷婷。见到那妇人听闻后的面sè确定没有找错人后,才拿出文轩所托的信和一串珠花递了过去。朱夫人见到那串珠花明显的一震,待得那伙计端茶上来时才回复过来,掩盖住自己的失态,让那伙计出去招呼客人,随后向应劭笑了一下,接过了信打开来。 读完信后朱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夹杂着怀念和欣慰的神情,向应劭问道:“小轩,不,皇孙他还好吗。听说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是宁界廷尉的女儿。” 应劭答道:“皇孙一切安好,我这次是去东脊林家堡帮他取迎亲的骏马,皇孙记挂夫人,所以让我来探望夫人。” 那夫人一怔,随即笑道:“皇孙他没有跟你说过他跟我的关系吧,否则你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应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孙只是让我把信和东西单独送给夫人,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这是为我好,毕竟我现在已经是朱夫人了。”朱夫人把那串珠花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而后跟信一起放到一旁,“当年皇孙出生的时候,我也还小,才进太子府,因为手脚勤快很得太子和太子妃的信任,让我去服侍皇孙。后来太子妃又怀了芸公主,没办法带皇孙,所以皇孙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有个弟弟,不过很小就夭折了,他跟皇孙年纪差不多,因此我心里一直都把皇孙当成了我的亲弟弟。皇孙小时候怕冷,睡觉都要我抱着才能睡得着,他又好动,老是喜欢把我这串珠花藏起来让我找,就这样一直带着他。” 朱夫人摇了摇头,从回忆中出来,看着应劭继续道:“太子妃生下芸公主后又过了几年,大概是皇孙九岁的时候,体弱的芸公主身体也好了些,她想抽出时间来照顾皇孙,皇孙却过于依恋我,根本不认太子妃为母亲。太子妃努力了一段时间后情况不见丝毫改观,她终于勃然大怒,有一天就指着我问皇孙到底是要我这个丫鬟还是要她。没想到皇孙不但是选了我,还说将来要娶我。太子听到这话也很生气,不过他到底是个宽厚的人,于是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出府到长阳来。这里是他的封地,他也跟这里的官员打了招呼尽快给我找个好婆家嫁了。那时候皇孙还小,不过他好像却知道我要走了,所以最后那天他把我的这串珠花藏起来后留在了身边,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我实在找不到的时候拿出来还给我。” “皇孙的信上写着他怕过了今年以后还会想起我,所以这么多年以后把这串珠花还给我。我想他大概是误会了,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看待,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在里面。虽然他当年当着太子妃的面说选我,还说要娶我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就算当年我没有出府,最后如果他要求的话我也不会拒绝成为他的妻妾。”朱夫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把那串珠花拿了起来,“可是在我而言,那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我并不反感嫁给他的人,而不是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跟他所想我跟他是彼此相爱实在是差得太远。” 应劭突然似有所感,脸sè变得很差,朱夫人不疑有他,以为应劭是听了这些后为文轩感到失望,续道:“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就由你决定吧。” 应劭点点头,起身道:“我想既然皇孙马上就要大婚,还是让他保留这个无伤大雅的美好回忆吧。信已送到,也打扰了夫人这么久,我这就告辞了。” 朱夫人把珠花和信都拿在了手里,也起身道:“还请留步,本来我是请外子为皇孙大婚打造了一把剑作为贺礼的,现在看来,还是不要送的为好。作为礼物自然是不能再卖给别人,也不能留下来,不如就送了给你。”见应劭脸有犹豫之sè,解释道,“皇孙的意思我懂,不用多虑,我也很高兴能跟他有那段相处的时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夫人了。” 应劭跟着朱夫人走到锻冶间,见朱夫人似是随手的把那封信扔进了一个火炉里,然后手拿着那串珠花站了一小会,收了起来,向内进走去。 “外子到铁手师父那里去帮忙了,这段时间又有了不少订货,都由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摆弄这些刀枪剑戟,东西丢得乱七八糟,倒叫你见笑了。”朱夫人笑了笑,让一名伙计帮忙在屋子里搬开那些打造好的货物。 应劭见到一个设计jīng巧的盒子,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兵器,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朱夫人看了一眼,回道:“铁匠可不是只打造兵器的,按铁手师父的要求,农耕器具和菜刀等rì常用具的订货都不得拒绝,这些才是铁匠的本职,不能因为兵器利润大就忘本。这个盒子是上次来的一个年轻人定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王爷要吃远地的新鲜菜蔬瓜果或者是什么,费了外子一个多月的功夫才达到他密封和保鲜的要求。” 应劭拿起盒子看了看,见整个盒子都以各种极其名贵的器材所制,内里更是密封得严丝合缝,关上以后完全跟外面隔绝开来,一般的食物放进去恐怕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变质,确是远途运载保存的好东西,只是成本就有些过于奢侈了。把盒子放回原处,正想问朱夫人要不要帮忙,又一名伙计进来道:“夫人,上次定密封铁盒的那位客人来取货了。” 朱夫人答应一声,把一把钥匙交给应劭,指了指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箱子道:“就在那里面,得劳烦你自己拿出来了,我要去把货交给客人。” 应劭忙道:“夫人请先去忙生意。” 朱夫人点点头,拿起那个盒子便跟伙计们出去了。应劭打开箱子,里面横放着一把连鞘的长剑,拔出来看时,只见剑身呈现黯哑的古铜sè,只有锋刃处隐现含而不露的光华。应劭拿到眼前细细观察,才发现剑身上因着打造材质的纹理在交汇处显现出星星点点的斑纹,又拿到屋外试着空挥了几下,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空气的阻力。整把剑状如河流穿石时破出的水痕,尤其配上那些点缀其上的斑纹在阳光下才反shè出的细细金黄sè光点,挥舞起来就如同带着一片淡淡的星光。应劭还剑入鞘,欣喜的抚了一遍,便准备去向朱夫人道谢,顺便也看看那个订制奇怪盒子的客人是什么人。 到了店铺大堂外,听得一个年轻的男声正告辞,应劭心里微微一动,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于是加紧几步进到大堂里,那人的脚步声却已经出店去了。应劭不好当着朱夫人的面追出去看她的客人,于是只得放弃,向朱夫人夸奖了手中之剑后郑重道谢,朱夫人叮嘱了一些保养之道,无奈又有客人上门来,应劭便告辞,朱夫人客气几句后也就不再挽留。 出得店门之时那订制盒子之人早已无影无踪,应劭也就不多想,看看天sè已不早,回往长阳太守执意安排下的住处而去。 穿云容 - 洛淮 - dzpper () “青山环绕的小河边,悠闲的牛儿青青的草,牧童笛声那么的悠扬,清秀的少女微涩的笑,止不住的偷瞧那少年郎;远方的炊烟冉冉升起,少年和笛声在远处渐渐消失,少女痴痴的望着天边,心却已经随着笛声而去。” 少年已经十六岁了,当初的小牛儿也已经做了妈妈,身后跟着一头白sè的小牛犊。这三年里,他每天赶着牛到了河边后就会去山里面打猎,总是对着他微涩的笑的姑娘在河边的家里织布或者旁边桑林里采桑之余就会帮少年看着牛,虽然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话,但是这已经成了他们的默契。从那天少女帮自己的弟弟从少年这里要去那一尾红sè的鲤鱼之后,少年每次在黄昏打猎回来的时候,总是会送给姑娘一些猎物。开始只是些活的小兔子之类,后来就渐渐有了鹿茸,熊掌等珍稀野味。 每个有阳光的早上,少年牵着牛到河边,姑娘在河对面自己的家门口,两人互相看一眼,少年点点头,姑娘微涩一笑;黄昏时,少年满载着回到河边,姑娘也会站在自己家门口等待着,少年坐在牛背上过河来,放下送给姑娘的猎物,向姑娘点点头,姑娘还是微涩一笑,然后少年坐着牛儿回到河对面,在姑娘的目送下回自己家去。 终于有一天,在少年又沉默的放下送给姑娘的猎物后点点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姑娘向前走了一小步,低头轻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惊,应道:“穿云,你呢?” 姑娘惊诧的抬起头看了穿云一眼,又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半天才从嘴角挤出一些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来:“云容。”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家里。 穿云一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出来,笑容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从此以后,穿云每天黄昏都会回来的早一些,和云容一起坐在河边,看着牛儿吃草,说着一些漫无边际两个人却偏偏觉得兴味盎然的话,或者吹好听的笛声给云容听。 又是一年过去了,穿云已经得到了云容母亲的默许,每天晚上都会在云容家吃过晚饭才走,而穿云带伤回来的时候,云容略懂医术的母亲也会拿些草药让云容给穿云治疗。 这一天穿云打猎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面目异常俊秀的青年,青年穿着青sè的衣服,背着一个奇怪的被黑布裹着的长条形箱子,云容看着他的时候却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泛着淡淡金黄sè的光芒,但青年身体非常虚弱,穿云介绍说青年叫凌勇,今天自己遇到三只凶恶的恐猫险些丧命,多亏凌勇相救。于是凌勇在穿云的家里住了下来休养,偶尔也会和穿云一起到云容的家里来做客。 凌勇的形容举止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淡雅和高贵,云容和穿云觉得他可能是哪家落魄的王族,但凌勇从不提自己的身世他们也就不问,rì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休养的rì子里凌勇指点了穿云一些武术和强身健体的法门,穿云进步神速,几乎可以用一rì千里来形容,在一个月后,再凶猛的野兽,穿云也只需要远远的轻松一箭。这也让凌勇暗暗吃惊,于是又教了穿云一些奇怪的练气法门,并且在穿云身上点了一些说是帮助穿云练气的穴道,虽然开始新的练气方法后穿云感觉自己的身手似乎有些倒退而且再想进步突然变得非常艰难,但是穿云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从来没有过怀疑。 又过了三年,渐渐有传闻外面出现了一只名叫沙蒙的怪兽,带着一只非常强大和邪恶的军队四处作恶,人类的首领楚若率军和沙蒙作战了多次但是毫无胜算,楚若已经下令征召全天下的人类英雄为了人类的存亡而战,并且向诸神祈求救赎。 冬天眼看就要到了,云容去镇上采购家用。穿云带着包裹来到了云容的家门口,云容的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怔怔的看着穿云,这几年来,她早已把穿云当成了自己的女婿。凌勇拍了拍穿云的肩膀,慢慢的走到了河边的小船上。穿云抬起头看了看云容的母亲,像四年前一样沉默的把一封信交给了云容的母亲,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小船。凌勇撑起竹竿,两人顺流而去。 穿云不知道云容回来后接到信的时候会怎么样,跟着凌勇离开家已经五年了,他也早已经知道凌勇其实本名叫应龙,这五年里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从来不去想云容。应龙已经解开了他身上当初那些穴道,穿云发现自己的实力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高度,足够对抗沙蒙的军队,穿云神箭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成为了沙蒙手下的噩梦。 最终决战的rì子终于来临了,应龙和楚若在寻找沙蒙的真身,而沙蒙的最后一个大将鼬狐也在寻找能让沙蒙永生的最后一块洛淮玉。穿云和鼬狐最后终于相遇,鼬狐的敏捷让穿云shè出去的箭矢几乎全部都落空,而穿云身上应龙送他的冕影甲在鼬狐锋利的牙和爪不断的攻击下却逐渐开始裂开了口子,不再能保护穿云的身体,鲜血不断从冕影甲的裂口中流出来,穿云最终体力不支跪倒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两眼中都是血sè。鼬狐轻巧的折断了自己肩膀上中的两支箭,向穿云冲过去,狠狠的一爪抓向穿云的喉咙。穿云抬起左手想挡住这一爪,但是手抬起一半就一阵虚脱,被打飞了出去,一蓬血雾喷出,穿云再次艰难的爬起的时候手捂着喉咙,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不停的向外流,呼吸更见困难,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鼬狐看了看新穿在自己爪子上的箭,眼中怒火更盛,仰天狂嚎一声,混身火红的毛都倒竖着燃烧起来,四肢着地开始积蓄力量准备给穿云最后一击。 穿云缓缓拿开捂住喉咙的手,露出一个可怖的伤口,抽出箭来,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颤抖着用箭锋割开了冕影甲已经残破的护喉上的系带,伸手在胸口非常困难的拿出了一个牧笛,牧笛上满是鲜血,而且裂开了好几道口。穿云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牧笛,脸sè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似乎回到了当初每天放牛打猎的那个少年。 鼬狐全身上下已经如同一块烧红的炭,然后由红转黑,黑到似乎可以吞噬世间的一切颜sè。突然间,空气中似乎荡起了一圈涟漪,鼬狐全身的黑sè开始有规律的时暗时明,下一秒鼬狐从空气中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在穿云的面前。穿云也动了,却慢的出奇,慢慢的放下牧笛,慢慢将箭上弦,默默地念着什么,慢慢地拉开弓。鼬狐却没有再给他时间,右爪已经插进了穿云的胸膛,早已破烂不堪的冕影甲也被震成了碎片四散飞舞。 穿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混身黑火煺去的鼬狐跟他贴身而对,听到了已死的穿云说出最后一句话:“六界存在的所有众灵,愿付出我一身所有,永世为祭,达成祈愿。” 穿云已经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而僵硬的保持着拉开弓箭姿势的双手慢慢举起,对准了鼬狐,鼬狐嘶吼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右爪陷在了穿云的身体里抽不出来,鼬狐的眼瞳尖锐的成了一条直线,看着死去的穿云全身的sè彩都逐渐离开了身体,却向手中的箭芒一点处汇去,越来越亮,闪烁着绚丽的七彩光芒,刺得鼬狐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时间似乎停止了,那一点七彩的光芒仿佛已经酝酿了千百年般,不再甘心只做一个点,于是,这一点jīng髓,变成了一条线,一条蕴含着愿望的线,闪耀着希望的光辉,却撕开了一条代表绝对毁灭的路径,直达天际。 就像来时的惊艳与迅猛,承载穿云愿望的那条线很快的暗淡下来。 鼬狐瘫坐在地,想站起身来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自己的右手已经被自己砍断,而左腹在刚才穿云最后一击中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鼬狐带着畏惧向穿云的尸体望去,穿云的整个人已经成为了腐朽的灰白sè,右手边散落着一地碎落的牧笛。突然,鼬狐发现,已死的穿云带着一丝微笑,传说中穿云在战场上是从来不笑的。 鼬狐只觉得听到了嗡的一声极细微的轻响,它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受伤导致的的幻听,但是很快它发现自己的头顶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鼬狐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墨绿sè的小点,他眯了眯眼睛,想确认下是不是眼花,虽然自己重伤而且严重失血,但是也不该出现这种幻觉,天上的星星是没有绿sè的,而且绿的这么妖异,这么充满了不容反抗的威严。那点绿sè以鼬狐的妖眼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化作一道箭锋向它降下,嗡嗡声越来越尖锐,直刺进了鼬狐的脑中去。在绿sè星箭到鼬狐头顶的瞬间,鼬狐的头在炸裂的疼痛中猛然一激灵,想起沙蒙曾经向自己提过,天空中只有属于死神的星星是看不见的,传说所有生命都只有在死前的一刹那才能看到它诡异的绿sè。然后鼬狐的眼中全都被这种绿sè所淹没。 环绕小河的青山下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湖,湖的名字叫沉星,湖边长满了穿云草,这种草的叶子牛吃了会长的非常健壮。 又是一个早晨,已不再是少女的姑娘牵着白sè的老牛来到湖边,坐在穿云草中,掏出一个粘在一起的牧笛,笛声仍然像当年一样悠扬。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