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梅宫的往事 很多年以后,我站在茂盛的梅花树下,回想梅宫从前幸福而平凡的一切,泪流满面。 我的名字叫李殊,在梅宫中长大。梅宫也就是我的王宫,它的外形就像展翅欲飞的苍鹰,威武而英俊。每个贵族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宫。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哪一位也是,只不过区别在于外形和奢华。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一切都相当美好,锦衣玉食,再加上我天资聪颖,周围的人都宠着我,我就像那天上的明月,众星捧月。但是世间的一切似乎是均衡的,普通人幸福的一切都在我十岁以前享受完了,我往后的人生就如同逆转的星相,如果不努力,就要走向衰亡。 那是我十岁生辰那一天,因为我的家族在与其它的家族相比显得更加高贵,所以为我祝寿的人除了至高无上的王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经来齐,王公贵族,不计其数。这浩大的排场在洛阳城几乎无人不知。 当梅宫的一切都进行到歌舞升平的时候,我离开了会场,他们那些大人物在祝贺我一番之后便是相互寒暄,趁机商讨军国大事商政利益之类,没有人会对一个小孩子感兴趣,别人家的公子哥也都不认识我。所以我一个人在酒席中游荡。在一个拐角处我突然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公子,他将我一把推倒在地,说了一句:哪个不长眼的蠢货,竟敢踩本公子。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满,这时有一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谁知他又说了一句:死一边去,再踩到本公子,定要你头破血流。这个时候我怒火升起,爬起身来将他推倒,然后抡起拳头一阵猛打。他很快哭了起来,我停了手,然后一帮大臣随我父亲一同赶来。我的父亲问我:你们干嘛打架?他望了望那人的脸然后转过头来跟我说:殊儿,打人是不对的,快给人道歉。我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我说:我又没错。我的父亲没有再为难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他对儿子再熟悉不过了。当他转过头去准备与那公子说话的时候,那公子突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难道做错事给人道歉的道理都不懂了吗?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当时我看见了父亲的脸色,也看见了周围大人们的脸色,虽然我父亲贤名远播,但是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也会身败名裂。所以他和颜悦色地对那公子说:那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个人顿时停止了表情,闭上了嘴。我的父亲继续说:天儿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如果真是他的错我一定让他跟你赔礼道歉,甚至让你动手打回他,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承受不了的。可是那人却说:我的父亲是洛阳城赫赫有名的王尚书,你今天不给我道歉,我明天就让你跪着给我道歉。我的父亲这个时候脸色微动,我知道他大概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了,所以他说:那你就告诉你父亲,我叫李卫。 宴会因为这件事的发生很快结束了,我度过了一个最扫兴的生日。我原本以为这一切就像水中轻微的浪花,很快就会失去痕迹。而我的父亲更加的清楚,他是皇帝钦封的淮南王,除了皇帝之外,没人可以超越他的地位。所以他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将我高高地抱起,站在大地之上,威严耸立。梅花一片一片从他的身边飘落,很美的景象。我抓起树枝,摘一片梅花细细咀嚼,慢慢品尝。我的父亲问我:天儿,你喜欢梅花吗?我说:喜欢。他又问我:梅有什么含义吗?我说: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说:嗯,我的天儿就像梅花,大丈夫能当重任。我觉得我将来肯定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那么驰骋疆场,运筹帷幄,要么位在中枢,执掌天下要务,就像宰相。然而这一切的现实真的能够美好得像梦境一样沉睡过去吗?我在后来才知道,当一个人乐不思蜀的时候,往往就是厄运前兆。 生日的那天晚上,月色微光。 我正在房间习作,突然人影闪过,我并没在意,然而不久之后,我就听到各种各样的惨叫声,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一个宽大的手掌将我抱住,他打开衣柜,将我塞进里面。父亲对我说:殊儿,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然后关上衣柜门,没有关上房门,跳了出去。他刚跳出去的时候,一把利剑劈了过来,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阵巨响,寒光闪在我的脸上,我在害怕之中感到一阵紧张的窒息。然后就是另外一个杀手挥舞着刀向我父亲砍去,我父亲一直闪避,他的每一刀都是毁天灭地,周围的梅花树树干拦腰折断,门前的柱石全部都是刀的气刃留下的痕迹。我父亲刚躲过去,第三人是女子,她举起琵琶琴,一阵弹奏,周围的风突然狂骤起来,东西混乱着朝我父亲的方向飞去,所有人都是一面仰倒的姿态,我在巨响中捂紧了耳朵。当音乐停止,我看到大家扬起的衣服垂了下来,我看见了我的父亲身上的多处刀伤。我父亲倒下以后迅速爬起,然而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显现给了我父亲一掌,父亲狼狈地前倾,继续作战,我父亲砍到一个同时又中了另外一个人一刀。如此往复,最终四人皆伤,我父亲顿时一阵腿软,单膝跪地,他看着身上的伤口,说道:刀上有毒。他们没有回答,他们也没有下杀手,而是在等一个人来。此时一片云朵遮住了月亮,由于月色太黑,我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我只知道最后那个人来到之后,对我父亲说了什么,我的父亲伏跪在地,似在求饶,可是那个人毫不犹豫挥下剑来,就在他挥动剑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个六芒星图案,他出现在我的眼睛里,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成为刺痛我一生的梦魇。我的眼泪顺着衣柜流了下来,就像我的父亲倒下去一样。风在门外顺着他们的衣袍沙沙作响,微微的月光中王宫的梅花缓缓飘落,很慢,很慢,就像一个人临死前缓慢的眼神一样。我将衣柜的门缝关上,我生怕他们发现,果然,除了最后出现的那个人,他穿的格外醒目的黄色衣服没有出现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四处搜查,他们很快便查到了我的位置。我听到他们走进门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藏在衣服中。周围一片寂静,有一个人似要打开衣柜,我的手紧捂嘴唇,甚至控制了心跳。正当那个人要碰到柜门的时候,另外一个人说道:走吧,这里没人。第三人问:为什么?他说:你们难道不相信我的察气术?安静了一会,然后我听到他们离开时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可是却异常沉重,我的四根手指狠狠地抓在衣柜门上,悲伤之中我的眼神关闭在衣柜的缝隙中。 大概在我昏睡一段时间之后,门外一个惊叫声开启了我朦胧的眼睛,意识模糊中我喊到:救命,救命!我感到一个手掌按在我的额头上,他说了句:不好,发高烧了。然后他将我背起,赶忙走了出去。我沿着父亲尸体旁边掠过去,看到了他死时的表情,我的眼泪流下来,滴在大理石的台阶上,结成了冰。 第二章逃亡的日子 在发生了这样悲伤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对存活没有了信心,以前我总觉得世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好事还是比坏事多,可是现在,我的世界观骤然改变了,我甚至在质疑道德和世人眼中的善良。然而这一切都被理智控制着,我往后的日子就是不断地逃亡。我发现这个救我的农夫似乎不清楚我的身份,在我高烧退了以后他问过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则说自己是孤儿,一番巧语搪塞过去,我不明白他从我的王宫中将我救出却不知道那个王宫属于谁家。我害怕他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上报官府,所以我选择了逃跑,逃出洛阳城再说。 街道上隔着不远便有张贴我画像的告示,上面写到李卫犯上作乱,与别国敌寇里应外合,意图谋反。现已将他处死,其子下落不明,如有捉拿归案者,赏金千两。我故意将头发弄乱遮住我的脸,顺着道路走向城门口。我意识到去城门口可能就是自投罗网,但我别无他法。城里面挨家挨户地搜查迟早要找到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混出城去。 在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我就遇到了抓捕我的官兵。我装成乞丐模样蹲着地上要钱,等他们走进的时候我将头埋下。他们没有起疑,径直走了过去,我起身走了一段路,我的心刚松下来,那群官兵又调回头来,他们在后面叫唤:小兄弟,转过头来。我假装没听见,步伐加快,在一个拐角处我避开他们视线的时候突然跑起来,他们走到拐角处没有发现我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分成两队朝不同方向追赶。而我,其实就在拐角处某个隐蔽的地方。在那些官兵散去之后我松了一口气,但我转过身来却发现有几个小朋友正在看着我,他们一会看我一会看那官兵,我拿出随身的玉佩,那是我生日那天我父亲为我更新的礼物,送给他,我暗示他们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别人。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他们那里住下,他们两兄妹不暗世事,正是我最合适的收藏之所。 然而当天晚上我便发高烧,两兄妹之中的哥哥拿着我的玉佩去典当,拿到钱之后提着两包药回来。我在高烧之中醒过来,问小妹妹哥哥的去向。妹妹说哥哥抓药去了,我问她去了多久,她说很久了。我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拉着妹妹的手沿着药铺的方向跑。跑到半中间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哥哥,他一手抓着药,头往后面望了望,似乎知道有人在跟踪他,而他已经成功甩掉了。他对着我们会心一笑,刚想跑步过来却被人在背后砍了一刀。他的身体笔直地倒了下去,如同一棵倒下的树。然后我便看见了他的背后那个高出他半个人头的脸,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刃淌下来。我看见他发现了我们,我抓起妹妹的手拔腿就跑,他跟着跑过来。因为洛阳城有一条河,名叫洛城河河宽而大,水深而蓝。我们很快便跑到了河边,这河就如同海一样,我站在十米以上的河岸对着小妹妹说:不要怕,我数到第三声咱们一起往下跳,我会游泳,我会救你的。她很紧张地看着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我数完三声之后拉着她纵身而下,在我的身体落在水面上之前我看见了追杀者伸出的未曾抓住我们的手。我想,命运的关头我又幸运地躲了过去,将来也不知道会怎样。洛城河通向洛阳城外我知道我已经大致逃离了恶魔的掌控,将来我一定要呕心沥血地努力,复仇。 第三章 最初的时光 我天资聪颖,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人的痛苦我们只能想象却不能体会得到,以前有位朋友跟我说: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得精彩。我当时就说不是,是快乐,他说:一个人痛苦痛苦的程度等于他彻悟的深度,这是哲学家说的。我当时无从反驳。现在终于明白,一个人真正痛苦过便再也不想要痛苦了。 我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喝了很多海水,现在还是一阵眩晕。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叫他三叔,他大概四十五左右,留着一撮胡子,皮肤黝黑,表情严肃,如果年轻一点也许是个帅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醒啦?我说:这是哪?:你当时在河边,一堆草丛里,我还以为是死人呢。:我睡了多久了?:一天一夜。:这是哪?:我家,距离洛阳城门两公里。 此人就是我的三叔,也就是我将来的师父,名字叫张三丰,为人幽默,性格孤傲,他一个人住在偏僻的最靠山的地方,是个出色的炼药师。平时少与人往来,是个脾气古怪的大夫,经常说一些参悟成佛似的玄妙语言。他不喜欢与成年人交流,除了帮别人治病说几句份内的话便再无话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老好人。他喜欢与小孩子玩唯一的原因就是小孩子天真无邪不知烦恼,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他经常说成年人喜欢勾心斗角,欲望太盛,不懂得知足常乐,这年头没几个头脑正直的人。而我总是坐在他的旁边,沉默不语,因为我觉得他道行高深,有时候感觉已经领悟到了,但过去一段时间发现又有更深层的含义。但是我想无论天理如何,有些事还是想都不必想就必须要做的,比如复仇。所以我天天都在研究如何潜入洛阳城找到那个凶手以及那些帮凶,然后全部杀死。因为那天晚上,我躲在柜子中生不如死的感觉和梅花飘落父亲殒命的场景已经形成了我的梦魇。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呀,寝食难安也得过,百无聊赖也得过,普通人都得为生存下去找个理由,何况是背负深仇大恨的我。 我跟我的三叔说我的名字叫李谦,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后来孤儿院解散,就一直流浪,因为一场洪水被冲到下游来。陪同我的是我半道相遇的小妹妹,她的哥哥不幸遇难。 第四章 孤寂的少年时光 我的三叔类似于孤儿院院长,没人知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只知道他很有本事。在我的三叔还没有知道我的身份之前,他只拿我当成普通小孩对待。在我没有知道三叔的身份之前,我也只是当他是个普通前辈。所以每当日上三竿,我的三叔总是习惯性地叫我起床,叫我砍柴挑水之类,等吃过饭之后又叫我与其他人一起玩。尽管我总是很不情愿,但是我还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在发生了逃亡的惊心动魄之事以后,我就变得小心谨慎,哪怕是在洛阳城两公里以外。所以我尽量装的像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一样。三叔则一切如常,他甚至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过去。 我最牵挂的是我的姐姐,那天晚上她没有躲过去,在我逃亡的路上我曾见过已拘捕她的告示。所以我经常彻夜难眠,尽管我白天装得像没事人一样。时间像流水一样流过我的心田,终于在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如同得了躁郁症一样坐立难安,我开始持续的发高烧,我一直在牵挂着我的姐姐。有一次我从梦魇中醒过来,我看到自己正抓着三叔的手,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梦中说话,但三叔跟我说:明天我要进京城一趟,购买一些药材,你在家记得给我听话一点,别胡闹,知道没。我眨了眨眼睛,问他:京城中有些有趣的事记得多打听,回来告诉我,我听说有一户富贵人家好像犯有大罪,全家被处斩了,你帮我打听打听呗。三叔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小孩子竟然喜欢打听这么恐怖的事。我一时没对上话,但三叔说:好了,我能打听到会告诉你的。随后他便走了,他出去的时候,门外的阳光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我看着非常亲切。 药庐中除了我和三叔之外,就是半路救下的那个小妹妹,她在伤心了一个月之后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情绪,像拨云见日一样恢复了舒展的笑容,我一直觉得愧疚,但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怪我连累了她兄妹俩。而且她似乎能够看得懂我的心事,她一直都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对我说:世事无常,罪不在你。我心中说不出的温暖,她就像我的至亲一样,在我的成长之路上形影不离。而其他的小孩子他们都是有父母疼爱的花朵,虽然白天在药庐中,傍晚还是要回家的。 我的三叔在三天之后从京城回来,他用马车载回来一批新鲜的药材。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高高地抱起来,他问我:你的烧退了没有?我一个卖萌的表情过去,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看来你已经全好了。我微微笑:都是小妹妹喜悦照顾周到,小妹仰头看向三叔,一副可爱模样,三叔笑说:好,你们都很乖,很聪明。我问:三叔遇着什么有趣的事没,有跟我们讲讲呗。三叔将我放下,然后拉着我的手坐下,说:京城有一位王爷,人称四贤王,他以谋反罪被五马分尸。她的女儿被发配到富贵人家为奴,儿子下落不明。我问:他的儿子叫什么?叫:李殊。原来真的是我,我再问他:那李殊的姐姐在哪?:按照京城的律法,她被发配到富贵人家终生为奴。三叔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看着我,生怕我不相信他的话。 在得到我的姐姐还在人世的消息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兴奋,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找回我的姐姐。只要我还有心中的牵挂,我就会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甚至决定不负仇了,只要能找回我姐。但是要找到她并且不受伤害地过一辈子,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能力,我扪心自问。所以在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山洞中,捧着书稿,或者斜倚在洛城河的岸边,俯视波涛汹涌的河水,在惊涛拍岸的巨响中,凝神遐想。我从小就是一个自强的孩子,我的一生都活得像个战士。 第五章 我的人生 一日,三叔写下,时,空,不可改变,时空却可以改变。小谦,你怎么看? 这很难看。我最初的看法是,一个逗号可以改变一切,三叔说:不,你认真地看,差别不是一个逗号。我想了很久,还是认为只有一个逗号的差别,但三叔说:你只看到表面,看事物要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才是有过人的智慧,你看了那么久,已离答案很近,但是越近就越容易找不到答案。你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不要放弃,你要相信,胜利就在最后五分钟。三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记得时值正午,我一直看,看到夕阳落山,最后终于连字都不认识了。黄昏,三叔叫我入房中,他问我:你看出差别了吗?我跪下+请求三叔参破,三叔说:看,其实是两个逗号。 三叔平时沉默寡言,但他说得天下英才教育之是一大幸事也,于是他曾问:小谦,你有什么志向?我说:凡夫俗子谈什么志向。他说:不,我看你骨骼惊奇,聪慧过人,加以勤奋努力的话,定能攀登天下高峰。我说我只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事,至于事情是大是小无所谓,三叔说:不,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总没彻底想明白,也许是一时激愤。你以后就会明白,越是你认为非做不可的事,越要想清楚了再做。我一直看着三叔,忧伤地沉默。良久,我说:您有什么难堪的过往,说出来,跟我分享一下。三叔敌视了我一下说:小赤佬,我告诉你,以前我总是想得很多,我想要一个完美的人生,想要一个完美的自己,所以总是尽力约束自己,最终却扭曲了自己的心。我问:为什么呢?三叔说:因为后来我才想到,想要完美的人有完美的思想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人应该像凤凰一样无拘无束,做人的确要有大原则,人生的确要有大框架,但你不能被这些所束缚,你要时时想到会不会是你的思想根源出了问题。我问:既然这样,那人岂不是不应该想。师傅回答:不,作为人来说,思维即是正确,如果连这点都怀疑,那我不活了,活着也没意思。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也让三叔知道我的不同凡俗的领悟能力,但三叔一掌拍过来:小赤佬,说了你也不懂,就喜欢装。 我的小妹妹名字叫做喜悦,她两兄妹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料有一天院长却成了人贩子,将小姑娘卖到春风楼老鸨手里,但后来被哥哥探知,救小妹出火坑,随即是好几年的流浪和自力更生的生涯。最后为了给我买药死在了那些人渣手上。这一直是我的亏欠,也是我人生难以承受的重负。对于我的身份,我也是让她守口如瓶。我们一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的名字是三叔给取的,她原先的名字叫喜子,三叔说像东瀛人的名字,不好。喜悦,是三叔一生的追求,他年轻的时候轻视利益,却一直逃不了名誉的束缚,叱咤风云十几年,最终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倾城之恋而失去至爱,真是成也名誉,败也名誉。所以他才认识到平凡的喜乐的珍贵。这些是我今后离开师傅之前知道的,三叔就是我的师傅。 我早已经想好了,找回姐姐之后我就带着她远离这个地方,随便找个地方隐居,像传说中的苦尽甘来的故事结局一样,我们各自找户美好的人家,度此余生。此时,我十二岁。 第六章 炼药师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决心主攻医学,悬壶济世,但此时我并没有拜三叔为师。 医学是门吃香的学问,很赚钱。因为世人皆对人体认识不够,因此只要你有过人的医术,富贵人家愿意花大价钱治疗。加上三叔医术精湛,是我偶像,所以我打定主意,研究医理。 医学就是对身体非常了解。人的身体与动物身体相似甚至与植物相似,他们就像一个可以控制的玩具,如果玩具不受控制,必然是哪里坏了,修好了坏的部分它又可以按照我们的思维运转,我们若想使其中的某一部分更好,比如弓箭,弓弦我们最初用麻绳充当,但这样射程不远,所以改用牛皮筋,人的身体如果想要更好,也可以补,比如化妆可以美颜,吃燕窝可以美容,等等。总之,人类的一切都可以不断改进,只是在进步的过程中需要挣扎,于是有时候有种后退的错觉,但是人类始终是在进步的,因为人类有智慧。医学不能刨开观察,因为这于世道不容,所以医学的发展一直是不断试验积累的经验,要想学得成就,只能师承或从书本中学来,聪明人还可以通过无师自通进步一段距离,但是没有前人的辅助和引导,不可能走远。我和喜悦是通过师承。我们每天都会通过三叔的指导不断前进一点点。自从我向三叔表达了我想学医的愿望,三叔便开始指导我和喜悦,他十分支持我们,他说聪明人就应该学医。 我和喜悦很快便学会了医理,可以和普通的郎中相提并论,所以偶尔会为来到这的病人诊脉开药方,而三叔一直在旁监督。这样持续了四年,直到我成为合格的炼药师。我已经明白,是药三分毒,医师其实也是可以称之为毒师,救人则天使,杀人则魔鬼,正如帮人则正义,害人则邪恶一样。所以在我成为一个合格的炼药师之后,也就意味着我也是一个用毒高手,喜悦也是。这样,便为我以后杀人夺命,埋下了伏笔。 成为合格的炼药师是十分艰难的过程,要不断试验,整天呆在药庐中,对着炉火,汗流浃背地观察和应用。因我努力非凡,喜悦一直充当我的助手,心甘情愿作为我的配角,正如同成功的男人背后必然有个贤惠的的女人一样。我们还要经常上山采药,遇毒蛇猛兽,使用各种巧计与手段制服这些野兽和毒蛇,从而提取蛇胆与毒液,杀野兽是为美味的晚餐与磨练身手。从我十二岁起,三叔就一直有意磨练我的体格与身手,他教我如何攀爬,摔跤,格斗,总之功夫不能输于一般的武者。除此之外,他还磨练我的心理,要我做任何事情都得心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还要我冬天洗冷水澡,有一次发烧了,他守在我的床榻,一日一夜未眠,但烧退又得要我坚持冷水,他说:现在不让你吃亏,以后你就会加倍吃亏。至于喜悦,她就免于洗冷水澡,但其余格斗之类的训练一样不少,三叔说女孩子害羞,发烧了不好照顾。 第七章 初出茅庐 在我十六岁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事情十分怪诞,远远超出我的知识经验之外。尽管在我出去社会之前,我已经掌握了一定的道理。 一日,三叔叫我入房中,他说:小谦,你将出去社会,大丈夫志在四方,所以有些问题要跟你先探讨清楚,以免日后你吃亏。我点了点头。 你觉得人活于世什么最重要? 命。 废话。那你愿意苟活长存,还是有尊严地活着,但短命夭折。 有尊严地活着。我想了想:阿不,苟活长存。我看了看三叔的眼睛,再犹疑地说:不,是有尊严地活着,对,对。 :哦?三叔很淡然,他将继续说话,我抢答到:苟活,这次不会变了。因为据我四年的了解,三叔这种状态应该是不认可的,我不禁为自己的观察力暗自庆幸。但三叔说:是有尊严地活着。我后悔道:我其实早就想说是有尊严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命最重要的,三叔说到。我两眼一垂,三叔,你这是坑我呐。三叔说:不要怕回答错,不懂就要问,就要弄懂,你回答哪个其实有什么区别嘛。他语重心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些道理,连圣贤都难以回答,更何况是你,我只是想将我的经验告诉你,不想你日后说我没能教育好你,责怪于我。我说:我不会怪你的,三叔。我很温和地看他,感觉他很慈祥,他已经将近五十岁。于是我很严肃地问:为什么是命?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了命,即使吃亏了,受辱了仍有雪耻的机会,但是命没有了,什么机会都没了,即使雪耻了也未必真就雪耻了,有些道理,要有时间的累积才能弄明白,一旦头脑发热,命弄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嗯。我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三叔问:你说,人,解决问题,靠的是什么? 头脑 错。 知识。 是的,是知识,简称,才。 你说,人怎样才能有才? 思考,观察。 对,不论是什么知识,是前辈的经验,还是书中的道理,一切,都要经过思考才是自己的才,而观察,则纯粹是靠日常的训练与专注一心。他停了一下,说到:但主要取决于思维。思维能力主要与生俱来,你天资聪颖,已超过大部分人,只要你勤于思考,勤于观察,随着时间的长久,就会拥有顶尖的才能。你现在十六岁,在这两个方面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磨练你与喜悦了。我没有儿女,早已经当你们是儿女了。说完,三叔一阵暖意浮于脸上,我瞧得清楚。:我知道,我与喜悦也早已当您是父亲。我突然一阵心热,说不出的感觉。 那你说,成功,靠的是什么? 方法,意志,技能 哦?三叔一阵惊奇,好像不相信我能明白一样。那你说说看! 解决问题也许有很多途径,但最终解决的却只有一种途径,人其实活着就是一直在解决问题的过程,而这途径就是方法,意念就是意志,技能只是不断地重复。 说得好,那么,意志或方法与心理暗示是否有关系? 无关。 为什么? 暗示就是提醒,一个人的意念是否坚定和强大与潜意识并无关系,意念是一种明显的想法,心理暗示不论是对方法还是对意志都无作用,人不可能通过梦游去做事情。 好,太好了,你能明白这些,看来,在道理方面我已没有可教你的。你下山之后,记得多听,多看,多思。 嗯。 也许有些事情你非做不可,也许此去会有危险,也许此去时日很长,我只要你记住:一切,保命要紧,有特殊紧急情况飞鸽传书通知于我。 嗯。 第八章 吴府悬案 在我离开药庐之前,药庐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它最初就像孤儿院,又像教堂,里面都是小孩子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在我懂事以后,那里已经没有了小孩子,因为三叔说过我和喜悦才是他唯一的关心。药庐就像一个鸟巢,不论从形状上还是从意义上,那里面已经没有了小鸟,小鸟已经可以展翅飞翔,飞向蓝天,飞过高山,飞向大海。 我的第一步,当然是寻找我那心中时时牵挂却早已失散的姐姐,在那梦魇的夜晚失散的姐姐。按照朝廷的法律,叛臣全家男性处死,女性发配到官员贵族家为奴,我要去贵族家寻找。 让我眼前一亮的是,洛阳城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它有着恢宏的城墙,城墙由最初的砖石完全改成了钢筋水泥,上面还雕刻美丽的图案与文字,用来叙述它的历史。城墙的上面是把守的军士,他们整齐有序而纪律严明。洛阳城作为全国的首都,是美丽与繁华的象征。 在进入洛阳城门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此番我一定要跨越艰难险阻,困难重重,会遇到许多怪诞奇遇,也许会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许会结识一些品行美好的君子,也许会有陷入绝境的危机,也许……。我怀着复杂而坚定的心志以缓缓的步伐朝着城门恢宏的大门走入,历史似乎要记住这一刻,见证我不凡的足迹。 洛阳城里面像我想象的一样,非常热闹。有来自五湖四海奇装异服的浪者,他们白天或为了旅游或为了生意而来往奔波,晚上则住在奢华而歌舞升平的客栈。有各种卖艺的五花八门的杂耍,他们的技能总能博得周围群众的掌声。有舞乐坊青丝罗带的年轻女子表演她们倾国倾城的舞姿,席位上高朋满座的是各种显赫的高官贵族。街道上并排的是各种各样最新生产的物品,廉价而有趣,还有分布众多的垂涎欲滴的美味餐馆。道路上有高贵活泼的小孩子,他们的欢乐弥漫在空气里面。一切,都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如同水中幻觉一样的美好。 然而我却果断地放弃了玩乐的心思,因为我有着心中最重要的坚持。我很快以郎中的身份在城中开了一家药铺,病人分为两拨,一类是重病,一类是小病,小病由喜悦医治,重病则由我医治。我在重病者之中有意寻找奇难杂症,将他们医好,然后将我的名声宣扬出去,好让达官显贵知道我是大国手。 果然,短短一个月我便已经名扬京城。很多达官显贵争相要我,甚至有的家族患有重病者,其族长亲自前来要我到他府中就诊并下榻。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地位,他是八王爷,与皇帝同父异母,人称八贤王。所以这种内幕我恐怕是一般高官府邸不能知晓,所以我再等多了一个月,终于等到卫府中人来。卫府是大将军府,虽说与王府有所差距,但比起尚书,中书这些条件优越多了。于是,我决定带着喜悦在大将军府下榻。 我到大将军府的时候,上午阳光正好,透过外墙,我闻到梅花的芬芳。将军府的外墙厚实而十分高大,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府邸。我问喜悦:你猜,我能否跃过这道墙?喜悦答:不用想,一定能。:你就会拍马屁,能就好啦。:哈哈!喜悦一个卖萌的憨笑。 正堂之中,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名叫阿勒秋,出现在我的眼前,她容貌美到极致,可以说是倾国倾城,阿勒秋这个名字似乎不是汉族,但是她却身处大将军府中,还是将军夫人。她端坐在上面,仪表堂堂,穿着红色丝绸外衣,上面都是金丝银线,里面穿着白色花领内衣,看上去高贵冷艳。而我,年轻的姿态卑微地站在下面。 萧管家,下面何人到访。 回夫人,就是人称在世华佗的李神医。 哦,你的意思是他能治好大将军的病? 试过才知道,凡是有名望的大夫我们都一一试过,希望这次李神医能回天有术。 好吧,今天暂且请李神医住下,我夫君的病情一直如此,已不是一日两日,明天再诊治吧。 可是,萧管家想要说什么,夫人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没有表情,但萧管家又突然不说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喧闹声吵醒。我门口的不远处站着三五个奴婢,不知在议论些什么。我发现喜悦早已站在门口了,我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说:那大将军昨晚已经死去了。我满脸疑惑,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我看着喜悦的表情,她的眼神也是一样的迷惑。我与喜悦住在隔壁,是西厢房,将军与夫人是在东厢房,相隔遥远。 当我到达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多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将军,以大将军卫国马首是瞻,其中有两人还是卫国的副将,他们分别叫阿兰和高要,另外一个马兵。他们三人都言辞激烈,声称要为卫将军吊丧,更重要是要查明真相。我们两人到达正堂的时候,他们三人都瞧着我们,他们似乎知道我俩是萧管家请来的,所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条文质彬彬,他走到他们三人旁,说道:这二位客人是我昨日请来的,这位公子就是人称华佗在世的神医,旁边的这位是神医的助手。他们三人相互看了看,然后萧管家走过来,叹了口气跟我说:唉!昨晚我家大人突然死去了,我家夫人如今还在情不自禁地流眼泪,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出来。萧管家正欲擦眼泪,后面马兵声音传来:萧条,你说你刚请来这所谓神医,卫将军就死了,你是存心的吧!马兵脾气火爆,似要打人。 第九章 恐怖的死状 正在大家一阵郁闷的时候,阿勒秋走了出来,她的姿态还是那么优雅与优美,这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的缘故。她用手帕正擦拭眼角,一副泪要决堤的模样。她的身旁跟着一个小孩子。她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各位,我的夫君昨夜死去,你们能来吊丧,我感激不尽。 我不是前来吊丧的。阿兰说道。 我也不是,我是来搞清楚卫大将军死因的。马兵说道。 此时,大堂一片安静。 哦,这是什么意思?阿勒秋疑惑道。 高要说:将军日前还好好的,只是经常感到疲累,似偶感风寒,卧床难起,大夫诊断将军并未中毒,也没有患上重大疾病,怎么突然之间死去。 萧管家一旁沉默。 那你们想怎样?阿勒秋很平淡地说。 我以为搞清楚国王死因是当前要务。阿兰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马兵说。 我支持。高要说。 怎么搞清楚?你们是要大理寺调查此案吗? 不必,我等见多识广,沙场上伤患疾病,中毒,皆有见识,高要还是仵作出身,足以调查。阿兰说 如果我说不呢?阿勒秋很有威严地说道。 那么官府就一定会来到这里,只要我们将日前为卫大将军诊治的大夫作为承堂证人,上报皇帝,大理寺便会接手此案。为了免去不必要麻烦,卫夫人,我看,你是有必要让我们验看国王的遗体。高要说。 阿勒秋忧伤地沉默,阿兰与高要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萧管家看了夫人一眼,脸色阴沉。 李大夫,你看,你们是要留在此,还是……阿勒秋道。 我正犹豫着,我想我不应该留在此处了,这里可能已经不能获得我姐的信息。 就让他们留在此处吧,李神医名声在外,才智高绝,可以作为裁判,而且他医术精湛也可以帮我们验看将军的遗体,也好做个见证人。阿兰说。 嗯,那好吧,就让神医留下吧,就依阿兰将军的意思,由您做公证人。阿勒秋表情不够自然,我和喜悦看得出,即使她掩饰得好。 我已无路可退,我想,也好,我的本能好奇心促使我留在此处。 那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夫人您以下所说均需属实,这样才能使真相大白。 嗯。阿勒秋点头,然后缓缓说道:我之所以执意不肯让大家验看将军的遗体,是因为将军死状非常恐怖。说到这里,三位将军互相看了看,一副震惊和疑惑的脸色。:昨夜,我很早入睡,大概子时左右,忽然听见瓷器廊方向传来阵阵怪叫之声,我披衣而起,前去查看,我命卫士推开房门。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让我恐怖的一幕,将军状态疯癫,胡言乱语,他挥刀自残身体,砍掉了自己的左手,然后割颈自杀了。说到这里,夫人眼中噙满泪水。:我急忙命卫士夺下将军的佩刀,将军倒在我的怀里,意识渐渐清醒,说,将遗产留给我,好好抚养他的儿子。接着头一歪,离开人世了。说完,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哼,刚才还说将军状态疯癫,既然疯癫,在死之前怎么可能又突然意识清醒。阿兰说到。 为今之计,只能先验看将军的遗体,在这里强词辩驳,也是无用。我说。 对,请你把将军遗体抬出,让我们看个究竟。高要说。 马兵从头至尾很少说话,萧管家一直脸色阴沉。阿勒秋命人抬出将军尸体。 将军的尸体的确如同夫人所说,左手砍了数刀,已断臂,颈部一处伤痕,是致命伤,但从脸部特征看,极似中毒,因为脸部瘀黑,双眼瞳孔放大,脸色极其惊惧,似被吓死。口腔非常干净,衣服平整,布满血迹。大家一片骇然,都没说话。我道:卫夫人,将军左臂在哪?我要看一看。夫人说:这又是怪事一件,我命卫士四下寻找,手臂竟然不知所踪。我思考力一会说:说不定在卫士到来之前,手臂已经被人取走。:会不会是卫士大意,没有找到呢?夫人说。马兵晒笑一声,有些轻蔑。我说:有这种可能,我们要到将军的死亡现场查看一下,夫人,请你带我们到死亡现场看看。 第十章 死亡现场 我们来到将军的瓷器房,阿勒秋说:将军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但他十分喜欢把玩瓷器,以前,他一直都这样,不知为什么,这次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们来到将军的房间,里面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地上两行血脚印,一滩鲜血,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延伸至窗边,窗子面朝东边,在窗的不远处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青花瓷,一支琉璃盏,上面点着蜡烛,琉璃盏的旁边有一朵花,此花像梅花,可以称之为“小梅花”,花有一半能被阳光照射到,门栓完好无损,门外昼夜有卫士保护,能入此房间的只有门与这个窗,于是我来到窗边,然后我看到窗户的左边留下一行血迹,我还注意到窗边留下一个淡淡脚印,我叫来夫人:你看这是什么?后面有人来到,阿兰说:是个脚印。高要说:不是,是两个脚印,一进一出,方向相反,但是是同一个鞋子。我点了点头。我命喜悦量下鞋的精确尺寸。我问:卫夫人,这房间有谁能进的来?:只有我与将军。夫人说。:除了你与将军,这府中还有没有他人?:除了卫士与侍婢,还有将军的儿子,再无他人。将军的儿子是将军与前任夫人所生。此时,我看到萧管家与马兵一直看着窗边的脚印,若有所思。我说:这星星点点的血迹延伸至窗边,还有窗台的脚印说明有人拿着手臂从窗边逃出。我们沿着血迹一直寻到东西厢房之间的一个庙中。果然,在佛像的下面找到了这根断臂,再拿去与将军的失身比对,严丝合缝。此时我看到高要和阿兰有难掩的慌张,倒是马兵,则始终一副若无其事改为沉思状。 此人为何将手臂放在佛像之下呢?马兵首先说。 这一定是有深意的,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我说。 会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高要似乎很渴望地说到,阿兰一副紧张中深思的样子。 阿勒秋此时已是一副轻蔑和仇恨的态度,微妙地表现在表情上。她说:二位将军似乎很紧张!高要说:我紧张什么,紧张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说完,生气似乎又惭愧地看了卫夫人一眼。 我们最终散去,午餐的时候大家都很少说话,虽然面前的菜很丰盛,我和喜悦虽然很喜欢吃,但是还是不敢大手大脚,有些拘谨。 喜悦,你怎么一天都没说话?我问。 吓到了。喜悦说。喜悦的表情显示出她现在仍在惊吓之中。我想也是,喜悦连死人都没见过,何况还是死状如此恐怖的人,这也难怪呀,谁叫他只有十四岁呢,连我这个十六岁的男子汉都有些惊悚。 下午的时候,我站着梅花树下,抬头,梅花从我的视线中,在阳光中慢慢落下,我在沉思。:很香吧。我转身看到了萧管家,他还是那样优雅而风度翩翩,他说:这是我夫人移植过来的,悉心栽培。:是吗?看来你的夫人很喜欢梅花。:不,我夫人喜欢的是纳兰提花,我夫人是边关那个地带的人,边关不长梅花,只长纳兰提花,因为梅花像纳兰提花,所以我夫人才独种梅花。我看到萧管家也很喜欢纳兰提花的样子。:那你夫人可以托人移植过来呀。我问。:移植不了,气候,环境和土壤都不一样,在这里活不过三天。:哦。我点了点头,萧管家继续说:李神医,我很羡慕你。我问:你羡慕我什么?你如此年轻,便如此有才,学得济世救人的好本事,真好,还能凭这个大富大贵。:你也可以学呀,人人愿意学都学得成。我说。:我不是不愿意学,我有更重要事情要做,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是吗?他表情遗憾地说。:阿?我没有听懂,看着他,:以后再聊吧,再见,李神医。说完他转身离开,他的步履轻盈,让人看着有种同情感。 我们一行人都住在西厢房,西厢房很大,专门用来接纳往来的客人,西厢房的后面是一片花园,能飘来阵阵花香。晚饭也是和午饭一样,大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和喜悦仍旧很拘谨。 夜幕降临,月色微光,如同那个夜晚一样的月色,在洛阳城中我总是看不见高而明的月色,西厢房的梅花静静飘落。这样的晚色总是让人觉得压抑,似有事情发生一样的感觉很不平静。 将近子时的时候,西厢房传来一阵吵架声,我寻声过去,没有叫醒隔壁的喜悦。但是当我靠近那个声源的时候,那个声源突然平静了下来,我知道这是阿兰的房间。我知道君子不应该偷听别人说话,但是子时,大家已入睡,高要潜入阿兰房间不应该是偷情,因为这是卫府,虽然我早已观察出这两人似有情愫。我觉得此事可能跟命案有关,于是隔墙有耳地偷听,我从小在三叔的训练下耳力明显高于常人,于是我听到了大致内容。 你觉得此时是不是卫夫人做的?高要说。 有可能,但这样做明显引起别人的怀疑,阿勒秋如此精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阿兰说。 我们当年奉皇命开拓疆土的时候,杀她全族,卫国还强占她做夫人,她肯定要报复。 但是,她一个柔弱女子怎能做成此事? 柔弱,呵,我看她那番词色一点也不柔弱!我想走,明天就走! 不行,我们离开的话,怎么对得起卫大将军,他曾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待我也算恩重如山。 哼,他待我的确重若泰山,但不是恩,他这人不修德行,不知得罪多少仇家,我们还是走吧,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是因为你,我都不会来这里。 这次查明真相,我也算报他一命之恩了,陪我这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 不行,我感觉太不好了,我今晚就走。说完,他就要走出。 高要,你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为了我,你恐怕都巴不得卫大将军死吧,他死了,你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了,不用做副官了。他生前说你就是他的左膀,我就是他的右臂,我算是看清你了! 跟生命比起来,什么恩重如山,什么同袍情义,都是浮云,我才没你那么傻,再见。说完,他打开房门,我则早躲在柱子后面,他说了一句:这娘们,竟然看出我的心思,是我小瞧你了。 第十一章 死亡再现 我回到房间之中,知道了这些事情对案子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但是还是一头雾水,正如阿兰所说,阿勒秋虽然聪明,但是她一个人恐怕是没有杀死卫国的能力,我在思考,在烛火中渐渐昏昏欲睡。 第二天早上,我从梦中醒来,感觉左手都没有了,因为手被头压着,麻了。突然,我想到,左臂是一种暗示,是高要。 在正堂之中我看到了高要的尸体。是马兵最先得到的消息,他告诉卫夫人,然后卫夫人命人在路上将他抬回正堂。我检查他的尸体,他的死亡非常简单,没有中毒的迹象,衣服凌乱,与人肉搏过,身上衣服有擦伤,似摔倒所致。身上多处刀伤,致命伤在咽喉,伤口短小,左宽右细,指甲处有血迹。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这也许来得太过突然。但阿兰喃喃自语: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辜负了我,死了活该。马兵听到他在喃喃自语,但是我估计他听力没我好。马兵与阿兰都没有将他的尸体移交大理寺,因为这个时代十分混乱,他们知道面对这样的命案,大理寺迫于压力向来草草结案,而一旦结案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不能翻案。卫夫人当然觉得连他们二人都如此,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样,于是将他的尸体埋在卫府不远处的草地下。 我的思绪再次翻涌起来,我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危险的,我与喜悦初来此地,没有得罪过人,也没有与人有过利益上纠纷,但是如果连这点小案都破不了,自己又是多么的无能,我一定要让此案水落石出。 我们一行到过命案现场,命案现场留下一把佩刀,似乎是高要的,整个现场是一片平地,地下有挖掘过的痕迹,有马摔倒的痕迹,周围有高大的树木。马兵说:看来凶手首先挖凿出地面,安装上绳子,他本人藏在树木上面,拉动绳子,绊倒马匹,将其摔成重伤,然后从高空纵下,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说完,他一步跃上树,我真没想到他能跳那么高,我和阿兰都做不到。他说:上面有锁钩钓过的痕迹,有人曾在这里停留过,而且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听到他这句话我才知道他的思维条理是多么清晰,身手又是多么敏锐。阿兰十分地焦急,我知道她此刻很想将凶手碎尸万段,她将目光移向阿勒秋,阿勒秋看了她一眼,阿兰的目光又移了回来。我知道,她此刻在想如果凶手是阿勒秋,那她是又恨又怕,如果不是,自己也不该那样望着阿勒秋。 昨天晚上谁不在卫府?我问。 我一直在,我的侍婢都可以做证明。阿勒秋说。 马兵说:我也是,卫府的很多人都可以做证明,我很晚才睡,我最后一次进入房间奴婢们都可以看见,进去后没有出来过。 那你怎么得知高要死亡的消息?我问。 早上出去逛街,听见有人议论,跟着人群发现了高要。 我一直都在房中,不信你问一问府中女婢。阿兰说。 都有不在场的证明,我的头很乱。 中午,我坐在下面,喜悦从梅花上摇下细小琐碎的阳光,我抬头看着她,:你很漂亮。她说:我知道。可是你不应该这么调皮,你看我的眼睛都被这些树枝的阴影弄花了。:我在提醒你应该吃午饭了!喜悦嚷道。 在饭堂吃饭的人只剩下阿勒秋和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总是拿着木偶玩具。还有马兵,我和喜悦,以及阿兰,管家都是和下人吃的饭。饭菜都很丰盛,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胃口,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很有胃口。 我知道,凶手最有可能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马兵为什么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他的话可信吗?如果是他,动机又是什么?他的身手有多强,他若想杀人谁能挡的住。在经历了高要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变得格外谨慎,我变得谁都怀疑。我不知道他们几个人是怎么想的,或者他们都没有想,大家都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谁都看不透。 我将喜悦叫入房中,高谈阔论能帮助我思考。喜悦看见我脸色阴沉,也不打算开玩笑。 你觉得凶手是谁?喜悦。 最有可能是马兵。 为什么? 他身手最好。 你也发现了? 是的。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 唉! 最怕就是夜晚,每当夜幕降临,总觉得死神又来光顾。第三个死的是卫国的儿子,他的尸体被人从井中打捞上来,这口井就在他门口的不远处,他两眼发黑,确定中毒,但死于溺水。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木偶,这个木偶就是他平时玩的那个。早晨被人发现,我们在惊叫声中冲了出去,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询问了每一个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只是在我们冲出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马兵冲出去。我决定检查每个人的房间。首先我要检查卫城的房间,我发现他的房间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可疑痕迹,只有桌子上放着一盘小梅花,小梅花的旁边有一盘蜡烛,这朵小梅花已经枯萎,我一眼就认出是卫国瓷器房的那盘。我认真地检查了门窗,发现窗户没有开启过的痕迹。 接着我又检查阿兰的房间,马兵的房间,以及阿勒秋的房间,甚至我也检查了管家的房间。我发现每个人的房间后面都有一个小窗口,这种小窗口只有小孩子才能钻的进,当然,据说会缩骨功的人也能,只不过要将身体缩小需要时间。所有房间的正门都有奴婢和卫士守护。 在马兵的房间我发现一条绳子和一些衣服,蜡烛完全燃烧殆尽。我看了看马兵的鞋。 在管家的房间我发现他的床上即使白天也拉上帐幔,桌子上右边放着很多书,中间很多算术本,左边放着笔架与墨砚,笔架上很多毛笔。 阿兰的房间简洁,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阿勒秋房间没有什么可疑的,只有一本花圃,上面印着纳兰提花。 巡视了整个卫府,我发现只有西厢房围墙比较矮,有可能潜入,但即使潜入,也会发出明显的声响。此时,我让喜悦悄悄帮我办几件事情。 我问阿勒秋:纳兰提花在有蜡烛的情况下会怎样?她说:不怎样。我说:不怎样是怎样?:我不会回答你。她说。: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知道。我说。她不再说话,我的询问已经结束。 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我确信。 第十二章 凶手的真面目 那天下午,我找遍洛阳城的药铺和花圃,我最后很不容易终于知道了纳兰提花的特性。 晚上的晚餐格外的早,太阳还未西下,饭菜不同寻常的丰盛,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的气氛也格外的轻松,几乎每个人都喜逐颜开。我和喜悦都争相抢菜。管家在吃过饭以后也是一副如愿以偿的样子。 我站在梅花树下,晚霞的余晖将梅花照得樱红如血。我伸出手掌,感受梅花落在我的手上一片一片凄美的芬芳。萧管家这时从鹅卵石铺切的蜿蜒小路徐来,走到我的身边。他说:你真的很喜欢梅花。我说:我只是喜欢当百花凋零之后梅花仍能傲立的姿态,寒雪中独有的芬芳馥郁,宛如世间的真君子。萧管家说:在我看来,您就是真君子,美好而潇洒,是我最羡慕的人。我转过身,非常认真地问:假如我要拜托你做件事,你愿意吗?:愿意。:你不问问是什么事?:肯定是我愿意且力所能及之事。 那天晚上,月色微光,死亡的阴影再次迫切地覆盖过来。房间外有一支竹筒伸进来,然后有一缕炊烟徐徐飘入。过了一会,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进来。他走到我的床边,举起手中的剑,刺下,然后我听到一阵被褥破裂的声音。他掀开被褥,发现无人。他突然意识到中计,正欲逃跑,然而此时房间却亮了起来。我将蜡烛放下,安静地看着他,此时他蒙着面,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他突然展动身形,往窗口跃出。但一声巨响传来,我看到凶手口吐鲜血,摔落在地,早就埋伏在窗外的喜悦跳进来,走到凶手的面前。凶手摁着心脏,在地上贴着喜悦的脚旁缓慢爬走,然而我却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停止了前进,口中喘着粗气。此时,阿兰从门口走进,我看到凶手震惊的表情,过了不久,所有的人陆续走进。当所有的人到齐之后,我仔细地看了看众人,看看是否真的缺少了哪个。 就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我缓缓扯下他的面巾。 当他的面巾被扯下的时候,我看到所有的人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是你!我难过地说到。 没错,是我。萧管家颓丧着说到。过了一会,他看着我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此时,大堂一片安静。 我说:起初,我并没有发现你。在卫将军的瓷器房你留下了脚印,但单凭一个脚印根本不能证明你是凶手,我也从未偷偷拓下与你的脚印比对。但是,窗口的边上留下一行血迹,血迹在窗户的左边。 那又怎样? 说明此人是左撇子,左撇子才会用管用的左手拿东西,你拿着手臂从窗口跃出。我检查过你的房间,发现你的墨砚和毛笔均在左边,便证明了这一点。 就凭这点推测就认定是我么? 当然不是,高要的死再次证明你是左撇子,也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是一桩连环仇杀。 怎么证明?萧条满脸疑惑? 在高要出走那天晚上,我听见某个房间传来吵架声,于是我闻声而至,在门外偷听。因为我耳力超常,所以听得大概。说到这里,我看到阿兰满脸的难以置信夹杂着羞愧。我听到,原来十年前,卫国曾受皇命扫荡周围各国各村落以开疆扩土,当时高要和阿兰刚刚当上卫国的副将。高要和阿兰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呕心沥血帮助卫国行尽禽兽不如之事,他们屠杀你全族,卫国甚至将你的小主人阿勒秋抢占为将军夫人。说到这里,萧条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知道这二人在卫国生前一直是卫国的左膀右臂,而左臂就是高要。你杀死高要用的是短剑,从颈部伤口处左宽右细可以知道凶手是左撇子。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呢? 因为纳兰提花。 纳兰提花? 今天下午,我和喜悦发现连洛阳城都罕见有关纳兰提花的认识,毒性更是难以知晓。你一个下人怎么能知道纳兰提花那么多事情,还有你对你夫人的叙述,你的夫人绝不可能将她以前的事迹讲给你一个下人听,因此我推断,你必是与夫人相熟之人,是夫人到大将军府之前早就认识的人。 唉!萧条低下了头:还是让我说吧! 我们是游牧民族,隶属于蒙古,正好在大汉朝与蒙古的交界处。当两国交锋,我们的民族必是生灵涂炭,但是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直到卫大将军镇守边关,为了扩大地域,挣得军功,不惜将我们赶尽杀绝。当时我记得我们全族的人跪下来请求卫国以及另外两位将军饶命,但他们挥下屠刀,将我们全族人全部杀死,抢走了我们族长的女儿阿勒秋,而我,正是族长的管家。我有幸捡回一条命,我知道小公主阿勒秋被你们捉走,所以我趁机混到这个国家,我们边界的游牧民族很多都懂汉语,我也是,所以我沿路打听,最终找到了卫国的府邸。我自小练就一身功夫,为族长看家护院,为了复仇而更加苦练武功,但是再怎样练也还是与卫国有差距,更何况府中还有众多卫士。于是我开始研究毒药,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拜了很多医师,研究各种各样的毒素,为了不连累公主,我最终决定使用慢性毒药。这种毒药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制成,在半年多以前就开始实施,我预算过三五个月卫国就会毒发身亡,而且有名的大夫也查不出死因。我为了复仇,用尽心机潜入大将军府,但一直找不到杀死卫国的方法。我不能动用纳兰提花,因为纳兰提花三天运过来就已经枯萎,但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还是苦心研究如何延长纳兰提花的寿命。终于,我成功找到了一块巨大的寒冰,将纳兰提花藏在里面。我以巧妙的方式将纳兰提花和寒冰成功运回这里,三天以前,它一直储存在地下室中。我制作的慢性毒药用银针试探不出,本来是最好的方法,但是由于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计划,我见识过你的医术,我下的毒你肯定能解,迫于各方压力,最终阿勒秋夫人将你请入府中。 第十三章 水落石出 阿勒秋夫人本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美丽而又聪慧,我作为她的管家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就像百花中最美丽的花朵,乖巧而天生丽质。但自从来到府中她就失去了往日的美艳笑容,每次笑都是与将军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几次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回忆起家乡的那些事也会有短暂的微笑。她当年入府才十九岁,而今,十年过去,为了复仇,只是为了复仇,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阿勒秋夫人眼中噙着的泪水流下来,萧管家望着她的时候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满眼怜惜。 大堂之中,许久没有声音。 把你的杀人过程叙述出来。我说到。 萧管家开始镇定地说:在你到来的那天,我感觉事情不妙。当天晚上,我去找阿勒秋夫人,我与她一同商量,最后决定不顾暴露的危险,杀死卫国。因为你医术高超,一旦将卫国治好,我与夫人十年的努力便都白费了。那天晚上我从地下室取来纳兰提花,我知道每天晚上卫国都要去瓷器房把玩那些瓷器,所以他中了纳兰提花的毒。纳兰提花的毒性李神医已经知晓,这种花释放的气体在蜡烛的燃烧下会产生剧毒,让人很快失去心志,然后我操纵他,他就自断手臂然后自杀,窗台那一进一出的脚印就是我的。而让他自断手臂其实是一种提示,他与阿兰将军是卫国的副将,左膀右臂,我费劲力气将他的手臂移至佛堂,寓意就是送卫国的“左臂”上西天。我本就计划好了要杀他,碰巧他要走,更加方便了我的行动,我作为府中的管家,所以人的出入都在我的记录掌握之中,但是我的行动却无人记录。我知道高要将要离开,于是提前骑快马在他回路的半道设伏,将他杀死。今天晚上我本欲杀死阿兰将军,所以我今天分外高兴,因为我知道我就要实现我的理想了,我此生欠阿勒秋一家的恩情终于可以还了,但我没有想到你早就看出了是我做下的案子,你故意在阿兰将军的房间等我,与阿兰合演了一出捕蛇计。他看着阿兰将军,此时阿兰将军正站在我的身旁,我看得出她的心思十分复杂,似乎有着女性天生的怜悯,但是又夹杂着惭愧与恼怒。而马兵,仍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似乎别人的生离死别在他眼中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而阿勒秋半分失望,半分难过。 那你为什么在杀死高要的时候没有留下杀死阿兰的暗示?我问。 一个真正要复仇的人哪里还会管什么暗示。杀死他们就够了,何况,留下暗示还容易被人察觉到。萧条接着说:你真的很聪明,我没有看错你,你是我最欣赏也最羡慕的人,如果我不是身负大仇,我一定会与你成为知己的。我听到这里十分感动,整个大堂里面的人也是陷入情境之中,没有声音。油灯很明亮,仿佛能催人泪下。阿勒秋凝望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父亲。可是萧管家突然出手,我听到一阵风从我耳中呼啸而过,萧条发射的暗器误打向马兵,被马兵挡住了,可是马兵的胳膊还是不幸被击中了,只是这种小伤伤不到他的筋骨。然后我看到阿兰将军从我身旁笔直地倒下去如同一棵倒下的树。所有人瞬间反应过来,然而他们同时看到萧管家朝相反的方向像阿兰将军那样倒下去。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我抱住了他,他躺在我的怀中。整个大堂里面的人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阿勒秋已经惊诧到动弹不得。我看着他,我说:对不起。萧条的剑伤处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那些血液很快染红了他的长袍,我想用手堵住流出的血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内心此时万分难过。阿勒秋含着泪水急忙走过来然后蹲下来,她的表情里面突然充满了离别的伤心,好像在一瞬间老了很多岁,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了十年前痛苦的经历。众人一起围了过来,马兵探了探阿兰的鼻息,他的手掌有些僵硬地停在那里,我听到他说“没气了。”。只有萧条的声音在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分汉人和蒙古人,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我从来没想过人死以后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应该忠于的是什么。他看着阿勒秋说: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九泉之下我也可以面对族长了,只是我的阿勒秋,你还在人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勒秋脆弱的眼睛突然决堤一样倾泻出泪水,她说:萧叔叔,我会像从前从来没有发生战争和杀戮的时候一样,开心度日,请你,不要担心。她的眼泪流下来,洒在纯白色的衣服上。萧条用力地点头,他看着阿勒秋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充满了牵挂和安慰。他的视线逐渐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李神医,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我能最终死在你的手中其实是一种幸运,我也很讨厌我的手中沾满鲜血的样子。我想,来世,我会像你一样,美好。说完,他头一歪,与世长辞了。门外的风吹得更大,我们的衣服在飘扬中沙沙作响。 第十四章 卫城之死 我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阿兰,她的心脏被萧条一剑刺穿。鲜血在她红色长袍中蔓延了一地。我看到了马兵的双手,于是我拿起手中的剑,指向马兵。马兵说: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你就是杀死卫城的凶手。马兵突然大笑起来,他反问到:我?为什么是我?我说:整个卫府的高墙我勘查过,只有西厢房一面墙壁较矮,所以有人潜进的话,必是从西厢房,凶手潜进来,他落地的时候我不可能听不到声音,所以那天晚上没有人潜入,凶手只能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那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因为你的房间里面那些衣服和烧尽的蜡烛。你制造不在场的证明的确高明,你用一条绳子固定在房间的两端,再用一根绳子绑在衣服上,在房间后面的那个小窗户上拉动绳子,使衣服来回移动,门外的卫士看上去就好像有个人在房间中来回走一样,当蜡烛燃尽,衣服就掉下来。而这个时间段晚于卫城的死亡的时间,你也就摆脱了嫌疑。 嗯,有点道理,那么,我是怎样杀死卫城的呢?难道我潜进去的吗? 在门口的卫士撤掉吃饭的时候,你已经将纳兰提花放在小孩的房中。你将纳兰提花放在房中,只是因为它的毒性你想要了解。因为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见多识广,你其实早就怀疑卫国死于此毒了。就在纳兰提花发挥药性之后,你从门口的远处拿起他的那个小玩具一直将他引致井边,门口的卫士以为小孩爱闹就没有去管,最后他死于溺水。 好,好,精彩的分析。他笑着拍了拍手掌,那么你想把我怎样呢? 不是我想把你怎样,而是法律会把你怎样。 你要将我送至官府?那些无能的家伙明天就会放了我。 如果是我要控告你呢。阿勒秋夫人说到。她知道我手中必有充足的证据。此时马兵脸色很难看,因为卫国的身份地位在他之上,杀死护国大将军的儿子可不是小罪。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此时马兵已经面色恼怒羞恨。 脚印。因为你回房间之后就一直没出来过,所有的卫士都这样说。所以你必然会缩骨功,从后面的小窗户出去,可是施展这种功夫需要时间,所以你不可能进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没有看到你从房间出来的原因。后面的花园里面全是泥土,你的鞋印已经被我命喜悦拓下,现在你的脚印仍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你告诉了我,你就不怕我除掉这些证据? 你没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 因为你的手。 马兵看了看自己的手,脸色轻微改变,他现在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他说:那么,如今我是阶下之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为什么杀卫城。 不可说。 你迟早要说。 唉!他叹了口气,说: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你的智慧,你能看出这桩案子是由两路人马造成的,对于你这样一个见识不多的人来说实在难得。卫城是我的上封要我杀的,我的上封就是要对卫大将军斩草除根。 你的上封是谁? 不可说。 那么你就准备在监狱里面说吧。 你真的以为你能擒得住我? 你已经中毒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是你与萧条的合作吗? 是。 对,是我大意了,但是你相信吗?我虽然不能战胜你,可是逃脱掉却不是什么难事。 你可以试试看。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已经不经意的开始颤抖。 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作战准备,我看了看喜悦,她也已经准备好进攻。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马兵竟然真的在我眼前像隐身般的消失。顷刻后我听到梅花树一阵抖动,是长袍掠风的声音,我转身追了出去。我朝着马兵隐遁的痕迹一直追,最后没能追上他。我现在终于知道,若他没有中毒,功力绝对在我之上,说不定我和喜悦联手也不能战胜他。 最后我回到阿勒秋的府邸。阿勒秋夫人经历这样一番变故,已经神情大变,尽管她的衣着还是那么华丽高贵。阿勒秋夫人给我叙述了她的往事,我和喜悦一直认真地聆听,喜悦十分安静,我知道见到了那么多的死亡和恩怨情仇对于她这样一个不暗世事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思想冲击,所以我一直也没说什么,因为我相信,找回了我的姐姐,一切还能回到美好的最初,因为我的思想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在这短短的几天,我明白了复仇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多么大的伤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三叔跟我说越是认为非做不可的事就越要想清楚了再做。三叔恐怕早已知晓我的身份。 我从小生长在草原,也就是蒙古。我们的风俗习惯,比如饮食和衣着打扮都与汉族大不一样。我们在地域上更朝北方,天气比较寒冷,所以我们大部分时候不像大汉朝的人民穿着单薄的丝绸,我穿的是纤细的白色毛衣,头顶是白色带有五颜六色花边的帽子。因为我是族长的女儿,通常我还会戴有两三串的珍珠和耳环。我有疼爱我的父母和兄弟,他们都对我很好,视我如掌上明珠,不让我受一点伤害。我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我本性也比较温和,这样的我在族人们眼中就像天使一样温婉贤淑,楚楚动人。正如汉朝子女一样,我们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也要婚配,虽然我不赞成父母之钦,媒妁之言,但是我的父母为我做的所有的事,我从小到大都很满意。在我见到了我的如意郎君之后我被他的博学和聪明所吸引,尽管没有过门,我也已经心许于他。我原本以为一切的世俗恩怨荣辱都会离我很远,我聪明伶俐且楚楚动人,是那么幸运,我想我自当会付出非凡的努力来平衡上天给予我的一切。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上天平衡给我的是巨大的不能承受的灾难。大唐十五年,唐玄宗开拓疆土,地域不断扩大。已经安定十年的边界邻邦再起战乱。我威严如山的父亲在呕心沥血的维持下,在最初的几年稳定了我族。直到卫国担任大将军,他所过之处几乎尸横遍野,为了军功而不择手段残杀众生。本来就打算带全族迁徙的父亲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兵临城下。以往都是愿意投降则可免死,但是我的父亲打开城门以后,卫国和他手下的那两名副官却残忍地屠城。我最终亲眼目睹着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父母以及我的还未迎娶我的如意郎君死在两名副官的刀下,族中的其他人也被乱刀砍死。我的管家萧叔叔幸运地从祸乱中逃生,却不幸与我一同背上了复仇的重担。他说我的父亲对他恩重如山。在他找到我并且说替我报仇以后,尽管我再三劝谏,最终也没能说服他,因为我心里面也很想报仇。复仇的火焰在我心里面一次又一次地燃烧起来,我经常从梦魇中惊醒,白天我经常坐立难安,可是每当我见到卫国的时候,我都要装作没事人一样。我不知道卫国多久会厌弃我,我的大仇又始终报不了,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我的萧叔叔,他为我呕心沥血付出的一切我却全然不知,我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漠,经常对他发脾气。我的生命里似乎除了复仇什么都没有了,我忘记了以前美好的一切,也忘记了从前美好的心。在萧叔叔死了以后的那天夜里,我观看他的尸体,我发现他的身体已经畸形,我突然泪如雨下,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强行练功和炼制毒药造成的。我以前总以为我是最美丽的,是最幸运的,尽管我从不在人前表现出优越感,但是我知道我就是最美丽的,我的所做所为所想所存在的一切都是美丽的象征。在复仇的这十年里面,我常常拿这个来安慰自己,他们都在那里欢乐,可是她们长相平平。我经常对自己说,就让那些丑陋的人在那里愚昧地狂欢吧,我才是最美丽的,我存在的状态才是最合理的。可是我是那么的孤独,最初的几年萧叔叔还会来陪我,可是这几年,我就像生活在最寒冷的高山上,像百花凋谢唯我独尊一样没日没夜忍受寒冷和孤独。我的心很孤独,我最终终于变成了我从小到大最喜爱的纳兰提花,它的美丽无花可及,毒性无与伦比,顷刻,便可致人于死地。 第十五章 我的命运又该如何 不知道谁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晚了滋味也没有那么好。虽然我知道人不该有过度的虚荣心,但被人崇拜的感觉我还是想短暂地感受一下。我已经成名了,却不是因为那两宗命案,那两宗命案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人说起,这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撤退了卫士的缘故,所以没有半点风声。总儿言之,我的出名是因为我的医术精湛,别人都给我起了个外号,洛神医。 我对着镜子观看自己,我发现自己十分美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勒秋与我说话时总是凝视着我,她其实在看她自己,我就像活着她的眼睛里,与过去的她一模一样。我开始打扮自己,搞个性。对着人来人往的客栈,喜悦顿时也好转了心情,这正符合她这种年龄该有的心性。我在打扮,她在化妆。我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右边留着一缕头发,看起来酷到极点了,这也符合我洛神的身份嘛。喜悦也是,樱桃小嘴,涂些口红,她喜欢穿着白色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美艳,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长得这么美。 小美人,你打扮够了没有? 大帅哥,你呢? 我早好了,我坐在这里很久了,你没发现吗? 没有。 你太专注镜子了,当然注意不到我了。我家喜悦该不会看上哪家帅哥了吧! 我看上你了,成不? 成,只是我发现你今天很美。 我去,难道我昨天不美。 怎么阔能。我家喜悦什么时候不美了,只是今天特别美。 你也美得很特别。 怎么特别? 你故意跟我唱反调,你看,咱俩都成黑白双煞了。 我一看,是啊,果然。 我与喜悦随后出现在客栈的大堂里面,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周围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几乎全部目光的焦点聚集到我和喜悦的身上。我知道,在他们眼中,我与喜悦绝对是惊若天人。我听到他们在说:这是哪家的孩子啊,长得这么好。如同在客栈里面一样,我与喜悦随后出现在大街上,简直是招摇过市,我们俩看上去是那么的华美,再加上名声在外,真乃惊才绝艳。 我们玩了三天以后,长了很多见识,最终回到平凡的客栈之中,因为我心里希望自己能保全美好的品格,就算因为某些事自己的人格不能完整,但至少能保全部分的人格,使自己总的人品能够合格。所以我选择了普通的一间客栈。但事实证明,无论哪里,世间有些事着实有趣。 孔丘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轲云,吾善养大丈夫之气也。由此可见,待人接物必须大度且替他人着想。我今日所见,方才领悟其中奥妙。 客栈两小二,同姓不同名。此二人识字不多,故读书亦不多。此时早晨,客人尚未起,店家正咬银子,笑容满面,两腿抬上柜台,小腿夹于一处,半闭眼。此时一小二出现,见到店主,忽而折返,店主嚷:后房柴没劈,快去。小二疑问道:时刻没到,为何叫我劈柴。店主大惊道:看来你是不想干了。小二无言以对,故而到后房,嘴角嘟囔,见另一厨房伙夫,喝住,将柴刀交于此人,自寻一处,半睡。之后,时刻不多不少,小二按时出现于大堂之中,此时两小二同到,各拍肩膀,甚用力,嘴角微笑,少语。店主忽而见客人到来,叫小二奉茶,一小二动手,又来一客人,还是此小二动手,第三客人来,叫小二奉茶,未动,再叫一声,另一小二动,第四客人来,一小二借故上茅房,丢另一小二在堂中。此小二忙着照顾四人,汗流浃背,表情微怒,拍桌子。一段时间之后,茅房小二珊珊而来,看到对方疲累恼怒,微笑,主动做事,甚积极。但一段时间过后,此君又二次上茅厕,此时大堂人满为患,那小二满堂奔跑,累如犬,此君再次珊珊来迟,甚喜悦。又过一段时间,第三次如厕,慢慢而回,此时观察店中小二神情,更加满意。另一小二欲哭无泪,待此君回到之时,道自己内急,如厕。然此小二如厕之时,堂中小二假装招架不住,人太多,客人叫骂,小二道:那厮正如厕,经常如此。待小二回到之时,二人合作愉快,但如厕只一次之胆小小二偷懒甚欢,见另一小二如此积极,自己忙里偷闲。上午毕,店主叫小二入房,以各种名目克扣工钱,小二无可奈何,少顷,走人。下午时刻到,三次如厕小二见堂中出现另一人,知道是新入小二,便充当大哥,随意偷懒。店主知,未管。新小二大逆不道发表意见,说自己疲累,为何不能再招一名小二,店主呵斥,指责此君多嘴。不时,一客人给店主一黄金,店家参杂假银找钱,那人走了几步,忽而折返,道:店家方才找的银子怎会有假的?店主洋装不知,口中说不知哪位客人方才所给,自己不知。待客人走,店主又将此银混入真银。而窗口内,伙房厨子,两脚正跨上炤台炒菜,偶有菜落地,拾起,投入其中。另一厨子正吃客人菜一根,而后递出窗口,敲响铃,服务员至。 我最终选择了一家奢华而歌舞升平的客栈。在窗口深处,我正对着洛阳城的地图研究应到哪家大户去,而阿勒秋,根本没关注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她没关心过外面的一切无关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