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横祸于绍靖(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懿朝,慕州,绍靖县。 早春三月,庭院的柳枝逐渐抽出新芽,带着清晨的露珠。微风拂面,带着阵阵清凉之感,似有乍暖还寒之意。 四方庭院中,少年正有模有样的练着武功。 前后两个空翻,一个转身,便扫落一地落叶。他剑眉星目,目光炯炯有神,长身玉立于庭院之中,大有江湖游侠的意气风发。 练功完毕,他收了剑,便动身去往医馆去寻师父。 医馆 洛水仙正忙着整理手中的药材账目。 回眸间,突然发现杜从岳来了,不禁惊异:“从岳,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师父,我刚练完功,就想着过来帮您了。” 洛水仙点点头,“我还要配几副药材,你过来帮着为师一起吧。” “好”,杜从岳应道。 说着,师徒二人便走到了药材柜前。 “当归二两,车前草三两……” 虽然药材多而冗杂,但杜从岳却整理得头头是道,不差分毫。 看着曾经相伴在自己身旁的小小孩童如今长成了高大儒雅的翩翩少年,洛水仙欣慰不已:“从岳啊,你真的长大了。” 杜从岳望着师父略带憔悴的容颜,启唇轻笑:“师父,从岳已经十六岁了。从前是师父护着从岳,如今该是从岳护着师父。” “父亲母亲皆为保护大懿而战死沙场,从岳自然不能辜负他们的遗志,一定会好好习武,也不负师父的厚望。” “将来必定尽自己所能做一位为国为民的侠者,护佑大懿朝,保护师父。” 洛水仙替他拂去了额角的发丝,慈爱的笑着:“师父不需要你来保护,但大懿的江山需要。所以你一定要认真学习师父传授你的武功心法,做一位心怀天下的侠者。” 杜从岳边称量药材,边坚定地说着:“徒儿莫不敢忘。” 将医馆的一切打点妥当后,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暮色苍苍,二人与医馆的掌柜婢女们正欲离开。 这时,积善堂内竟横冲直撞进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瞧那长相,不像是本土人,倒好像是侵犯大懿的北夷贼人。 师徒俱是一怔,那几个大汉手持刀剑,面容猥琐,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杜从岳立刻提起警惕了,将洛水仙护在身后,对那几人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干什么?”为首的大汉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大声豪气嚷着:“来医馆能干什么,看病啊!” 几个大汉个个体态康健,满面荣光,并无丝毫病态,一看便知并非真正的病人,到医馆分明是想滋生事端。 侍女薛温如上前一步,皱起了眉头,“没看医馆已经打烊了吗?要想看病明儿再来吧。” “哎呦呵!”那大汉向她步步逼近,一副恶狠狠的姿态:“小娘们,敢这么跟爷说话,胆子可不小啊,知道爷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那大汉满面胡茬的脸渐渐靠近薛温如,使她心里涌起阵阵厌恶之感。她刚想出招,却不想被洛水仙制止。 “不可,温如。”洛水仙伸出手,“来者是客,我们应该以礼相待。” 说罢,她又转过身,对那几位大汉轻声说:“各位,你们若要看病,且先随我来吧。” “几位壮士。”洛水仙坐在桌案前,平心静气的说着:“你们有何疾病请于我道来,我为各位诊治。” “嘿嘿嘿。”那大汉盯着洛水仙,猥琐的笑了:“小姑娘,你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的出来开医馆,不怕毁了清誉,将来嫁不出去啊?” 第二章 天降横祸于绍靖(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洛水仙容貌本就绝美,加上本是医者,善于保养,三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更像是二十几岁。几个大汉把她当成是小姑娘,也不足为奇。 那人出言不逊,洛水仙再好的性子也皱起了眉头,冷了神色:“几位若要诊病就快些道出病情,若不是来诊病的,请离开这里。我们积善堂只为人诊病,请勿要多言其他!” “呦呦。”那大汉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调侃:“小姑娘别生气啊,生气了就不美了。哥哥我是来诊病的,至于我有什么病,听我细细跟你说啊。” “哎呦呦,我浑身上下都难受啊。”那大汉惺惺作态的躺在了桌案上。 “哎呀,我也是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啊,美人儿你给我看一看吧。”身后的几个大汉也一样故作姿态的呻吟着。 见状,洛水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冷了面色:“几位分明是无病呻吟,我看各位健壮得很。我们医馆忙碌,几位请回吧。” “谁说我没病啊,我病得很重呢。”那个大汉作势要扑到她身上:“美人抱一抱并就好了。” “无耻!”那大汉扑面而来时,洛水仙出其不意,一掌将他击倒在地。 那大汉毫无防备,嘴角溢出血迹来,口中又不知骂了一句什么。那一句话不是中原话,好似什么番语,听着像是北夷话。 洛水仙一惊,忙退后了一步:“你们果真是北夷人?” “哼哼。”那大汉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一抹血迹,恶狠狠而言:“没错,老子就是北国人,你们懿人如此不识抬举,迟早是我们的刀下亡魂。” 说罢,又朝身后的人挥了挥衣袖:“弟兄们,给我上,弄死这个不识抬举的贱女人!” “是!”那几个大汉应声便朝洛水仙袭去。 “不好!” 见状,薛温如与杜从岳忙冲上前,去营救被团团包围住的洛水仙。 另一个大汉朝薛温如袭去,薛温如被他一掌击倒右肩上,向后跌了几个踉跄。 “温如姐姐。”杜从岳赶紧上前扶住她,洛水仙又朝那大汉击打过去。 三人与那五个大汉僵持了一刻钟,已经斗得精疲力竭,只怕再僵持下去,便会败下阵来。 见杜从岳与薛温如已快力竭,洛水仙飞速的到药匣子中取出一个小瓶,又冲到了五人中间,并对两人大声喊:“从岳,温如,快快闪躲开!” 杜从岳与薛温如不明所以,但想洛水仙让二人闪躲开定是有她的理由,便依她言,闪躲到了一旁。 洛水仙这才打开小瓶,将白色药粉四下撒开。 “休要怪我无情,如今的下场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那药粉其实是一种名叫蝎散的毒药,只要沾染分毫,便会浑身酥麻无力,重则浑身溃烂。 这蝎毒本是阴狠之物,一旦使用,便会使人致伤。运用此招算不得光明磊落,但却是危机之时救急的方法,不到危在旦夕之时,洛水仙是不会将此毒药拿出来的。 “啊啊啊!”几个大汉纷纷浑身酸软,瘫倒在地。 洛水仙用手中的剑柄指向那五人,厉声喝道:“我今天不杀你们,还不快滚!” “是是是。”那几个大汉败下阵来,只得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她转过身,却不想就在这时,那刚要走出的大汉竟又折了回来,手握钢刀不留情的朝洛水仙刺去。 见状,杜从岳惊慌不已:“师父,小心!” “啊!”洛水仙毫无防备,不偏不倚的被那钢刀刺入了左肩。 “呀!”那大汉将钢刀迅速的拔出:“臭娘们,去死吧!” 说罢他便逃了出去,洛水仙只觉一阵撕痛,伤口流出了汩汩鲜血。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师父!” “神医!” 几个人见状,赶紧跑上去扶起洛水仙。 此刻,洛水仙已然昏迷,几个人无暇去找那些北夷人,只能先把她扶到屋里。 里屋,薛温如为她处理伤势,杜从岳与孙掌柜则在外面等候。 大概过了一刻钟,里屋仍然没有动静,两人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在此处候着。 第三章 天降横祸于绍靖(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神医,神医,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啊!”顷刻后,听到了薛温如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杜从岳心中一凛,想必是事情不妙,忙与孙掌柜冲进了里屋,“温如姐姐,师父怎么了?” 薛温如已泫然欲泣:“洛神医,她……” 杜从岳看到洛水仙的样子,不禁大惊:“师父,怎么会这样!” 只见洛水仙脸色变得暗紫,嘴角不断的往外溢出黑色的血液,倒在薛温如的怀中,已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 薛温如啜泣:“想必洛神医是中了毒,运功也无法疗伤,我只能封住神医的穴道,暂时抑制住毒素的蔓延。公子,掌柜,这该如何是好?” 杜从岳蹲下身,摇晃着洛水仙的手臂,声声呼唤:“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您能够听到从岳说话吗?” “我听得到。”洛水仙吃力的抬起手,握住杜从岳的胳膊,气若游丝的说着:“好歹毒的北夷人,那柄刀刃不是普通的刀刃,那刀刃上竟带有蔓罗骨的剧毒。”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阵,懂医术之人,没有人不知晓这蔓罗骨的威力。 蔓罗骨是剧毒,一旦深入骨血,便会蔓延全身,不多时便会浑身溃烂身亡。 “这群恶毒北夷贼寇!”杜从岳恨得咬牙道,可此刻不是该仇恨的时候,他又向洛水仙急切的询问道:“师父,此毒可有解毒之法,您对徒儿道来,徒儿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去寻。” 洛水仙无力的摇摇头:“你们都知道的,蔓罗骨的毒是没有解药的。中此毒者二十天后,便会毒发身亡。你们不要伤心难过,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数。” 洛水仙说得越云淡风轻,杜从岳心里就越悲恸,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不,不可能,师父您一世广施仁善,您怎么可能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傻孩子。”洛水仙勉强从嘴角牵出一丝微笑,安慰般的对杜从岳说:“生在乱世,身不由己,为师去后,你们不要过于悲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杜从岳与薛温如都已悲痛欲绝,然而孙掌柜却不动声色,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顷刻,他又抬起头,对三人说:“其实洛神医的毒并非无药可治,老朽知道一个办法,但不知此招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听到还有一线生机,杜从岳立刻抬头,看着孙掌柜:“孙掌柜,您说得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师父,再艰难我也会去做的。” 孙掌柜说:“听闻慕州城鸾湘阁有一颗镇阁之宝名曰鸾湘珠,虽说不是解药,但用那鸾湘珠运功疗伤,再深的毒也能彻底的从骨血中吸取出来。” “如若能得到鸾湘珠,或许洛神医的毒能有救。只是那鸾湘阁不是平凡人能进得去的,就算进得去,阁主也未必肯把鸾湘珠借给咱们,恐怕……” 鸾湘阁是大懿一个体系庞大的武林帮派,自古鸾湘阁出了不少武林高手,其中弟子众多,以侠肝义胆的称号遍布江湖,人人望而生敬。 鸾湘阁的主阁在慕州,大懿疆土各地都有鸾湘阁的分阁,自古以来无数人想入鸾湘阁做弟子,但鸾湘阁招弟子的规矩太过于严苛,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 杜从岳不会不知入鸾湘阁借镇阁之宝有多困难,但只要能救师父,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既然这是唯一的办法,那我立刻就去鸾湘阁找阁主借鸾湘珠。只要我诚心,阁主一定会把鸾湘珠借给我的。” 孙掌柜却面带忧色,凝眉而言:“此招虽可行,但也困难重重,只怕鸾湘阁不是那么好进的。” 杜从岳目光坚定,话语中不带一丝犹豫:“只要有一丝希望,我绝不会放弃。事不宜迟,我明早就去慕州鸾湘阁,找阁主借鸾湘珠。” 孙掌柜思量一下,说:“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你记得万事小心啊。” 杜从岳点点头,又转过身,“师父,您这一天一定要好好调养,您相信从岳,从岳一定会求得鸾湘珠,为师父袪毒的。” 洛水仙轻轻颔首:“若能求得鸾湘珠自然是最好你切记,万万不可与人争执,万事小心谨慎。” 杜从岳说:“好,明早我就起身出发。” 第四章 慕州暖阳三月天(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慕州,鸾湘阁。 “今日各位堂主,香主,各位弟子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之礼,老夫在此多谢各位了。”鸾湘阁中,只见一位坐在上堂的中年男子,朝堂下诸位拱手称谢。 这位男子正是鸾湘阁的阁主,夏侯尘。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堂主是他的师姐,也是夏侯穆清的师父,叶幽萍。 这一天是女儿的及笄礼,夏侯尘心中自然欢愉,她怜爱的看着身边的女儿:“清儿,还不快谢过诸位长辈!” “是。”他身边的女儿夏侯穆清上前了一步,对着台下拱手,“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们能前来参加穆清的及笄之礼,穆清感念于心,在此谢过诸位了。” 众人忙俯身:“小姐/师姐/师妹客气了。” “嗯。”夏侯尘满意的点点头,对堂下众人说:好,那本阁主在此宣布,小女夏侯穆清的及笄之礼圆满礼成。” “好!”堂下众人纷纷鼓掌:“恭喜阁主,恭喜小姐!” 礼成后,众人离场,前一瞬还恭谨有礼的夏侯穆清,后一瞬便丝毫不顾仪态,懒散的半躺在了座椅上,口中抱怨着,“呼,累了一天,总算结束了。什么及笄之礼的,麻烦死了。” “都多大了,还这么没规矩。”夏侯尘看着夏侯穆清的姿态,嗔怪着:“刚刚的礼数哪去了,你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成什么体统!” “别提什么规矩,想着就头疼。”夏侯穆清撅起嘴:“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可别想束缚住我,我夏侯穆清可是从来都不服那些什么女训女戒的。” “你这死丫头。”夏侯尘皱起眉,微微有了怒容,嗔怪她,“还当真是没规矩惯了,你怎么答应爹和师父的,全都忘了啊。” “爹爹,你别生气嘛。”见父亲有了怒色,夏侯穆清忙跑到父亲身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清儿是答应您,在外人面前做一个恪守本分,规规矩矩的好姑娘,不丢您鸾湘阁阁主的颜面。” “但是在爹爹和师父这里,清儿还是像以前想怎样就怎样,反正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那么多规矩。” “呵,你这丫头。”看着夏侯穆清撒娇的样子,夏侯尘忍不住笑了出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越发会油嘴滑舌了。” “我回来了!”此刻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叶幽萍的儿子,也是夏侯穆清的师兄莫北崖。 叶幽萍望着儿子,嗔着:“阿北,这几天去哪里了,平时不在老实的呆在阁中也就罢了,就连你师妹的及笄之礼你都不回来,你又跑哪去了?” 莫北崖顿了顿,脸上略微有些歉疚,对叶幽萍与夏侯尘道:“娘,阁主,没能在师妹的及笄之礼之前赶回来,是阿北的不对,但是……” 他又看向夏侯穆清,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我出游这么久,都是为了师妹啊。” “为我?”夏侯穆清扭过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语,白了他一眼:“别给自己找理由了,谁信你啊。” “小丫头,这是你跟师兄说话的语气吗?”莫北崖故作惋惜:“哎呀,那我费尽心思为做的礼物可就可惜了,你说我不送给夏侯穆清,送给谁呢?” 听到礼物二字,夏侯穆清顿时来了兴趣,忙站起身:“礼物,什么礼物啊?” 莫北崖笑着将手中的木盒呈到夏侯穆清面前,“呐,这是我给你寻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啊?”夏侯穆清满心好奇的拆开了木盒,木盒中的东西令她眼前一亮,她大喜:“哇,好漂亮的风筝啊!” 那风筝是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羽毛做成,斑斓的色彩格外耀眼缤纷。 莫北崖看着她那欣喜的神情,继续说:“这可是你师兄我走遍大江南北,特意寻外地的能工巧匠为你做的,怎么样,合你的意吧。” “当然。”夏侯穆清拽着莫北崖的袖子,欢笑着:“果然还是阿北师兄最懂阿清,谢谢师兄!” “师兄,我们叫上师妹一块去玩吧!”她忽然来了兴致,兴高采烈的嚷着。 “好啊!”莫北崖自是满心乐意,“也好久没和你们一块玩了,咱们一块放风筝去吧!” 两人和长辈们道了一声别,便一同出了院子。 第五章 慕州暖阳三月天(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苍蒙山脚下,云水居。 夕阳西下,小桥流水,山水之间,寂静而又清幽。此处为繁华慕州城中的一处静谧之所,居于此处,大有归隐山林之情趣。 “阿北师兄,你看我的风筝放得好高啊!” “你让我也放一会儿啊!” “想要吗,哈哈哈就不给你。” “你这个死丫头,这风筝是我送你的,你倒不让我碰了……” 在云水居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夏侯穆清与莫北崖正在嬉笑打闹着,他们的另一个小师妹风夕颜身子孱弱而又性情安静,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疯,则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安静的看着他们。 “呼,累死了,不跑了。”夏侯穆清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到了风夕颜的身边。 “哈哈哈。”莫北崖也坐到了二人身边,嘲笑他:“你不是体力挺好吗,怎么跑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哼,懒得理你。”夏侯穆清对莫北崖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又转过身,对风夕颜问:“阿颜,怎么样,出来透透气是不是感觉神清气爽了。” 风夕颜点点头,微笑道:“确实是好多了,咳咳……”话未说完,她便又咳了起来。 “阿颜,你慢点,别急。”见风夕颜咳了起来,夏侯穆清顿时心中一紧,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没事,阿清师姐。”风夕颜咳了两声,止住了咳嗽后,对夏侯穆清宽慰:“师姐不用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还会咳几声而已。” 见此状,莫北崖忙紧张问:“阿颜,这几天我不在,你又犯哮症了?” 风夕颜轻轻摇了摇头:“没事,阿北师兄,我这病你们也都知道,一开春就会犯病,现在差不多已经好了。” 夏侯穆清锤了莫北崖的胳膊一下,不满得撅起了嘴:“你一天天只顾着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什么时候关心过师妹。” “哎呀,好痛。”夏侯穆清只是轻轻的锤了莫北崖一下,并未用上任何功力,莫北崖却疼得眉头紧蹙,咬牙切齿。 夏侯穆清当即意识到了不对,心中一凛,忙问:“师兄,你怎么了?” 莫北崖忙缩回了手,似是有意在隐瞒着什么,支支吾吾说着,没,没事……” 莫北崖的神情更表明似有不祥之事发生,夏侯穆清心下便已明了,一把拉过莫北崖的胳膊:“我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你就痛成这样,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了。” 说着她便掀起了他的袖子,只见他的右臂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上还渗着点点的血迹,一看便知是负了伤。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夏侯穆清大惊失色:“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把你打伤的?” “没……没事。”莫北崖忙缩回了手,支吾着:“阿清,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这是我练功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 “练什么功能把自己割伤。”夏侯穆清满心紧张:“师兄,你自幼便不会撒谎,就别瞒我们了。你告诉我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夕颜亦紧张:“是啊,阿北师兄,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分担。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瞒着我们。” “嗨,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说了也无妨。”莫北崖呼了口气,侧过身子,面相两个师妹,云淡风轻的说道:“就是遇到了几个打家劫舍的北夷人,我看不过就上去拔刀相助,结果不小心被他们打伤了。” “什么?”夏侯穆清不禁恼怒,“这些北夷人,究竟要害人到什么时候!”说罢她又转过身,焦虑的看着莫北崖:“师兄,伤得怎么样,重不重?” 莫北崖摇摇头:“没事的,就是轻伤,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你不信你自己检查一下。” 说着他又把右臂伸向了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小心翼翼的拆开了莫北崖的纱布,但见那伤口的确是被刀刃轻微的割伤,并且已经上了止血的药物,并未伤到筋骨。 她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呼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轻伤,没有伤到骨肉,阿北师兄,你可吓死我了。” “诶,不过阿北师兄。”风夕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向莫北崖询问:“你伤口被包扎得整齐,又上了止血的药物,药量也适度,一看便知,绝对不是师兄自己包扎的。” “以阿北师兄的性子,受了伤是从来不会到医馆的,每次都是自己随便的包扎上,但这一次不是。” “师兄,难不成你是在与北夷人的搏斗之时,遇到了高人相助?” “哎呀。”莫北崖拍了一下脑袋,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夏侯穆清肃穆而言:“阿颜不说我差点忘了,阿清,我遇到了一个贵人,你的好姻缘也要来了。” “什么?”夏侯穆清惊异,莫北崖,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又是我的好姻缘了?” “嘿嘿。”莫北崖狡黠一笑:“你先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六章 路见不平结知己(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一日前。慕州城,合隆餐馆。 那一天莫北崖正云游归来,半天未曾进食,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便进了附近的合隆餐馆打算先饱餐一顿,再回鸾湘阁。 合隆餐馆用餐的人不少,原本是一片欣欣之相,却不知何处起了争吵之声,惊扰了这份宁静。 他抬头望去,见得几个手持刀剑的男子坐在餐桌前,其中一个站起身,用脚踩着桌子,朝店老板呼喝:“就吃你们一顿饭怎么了,敢跟本大爷要钱,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那瘦弱的店老板俯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央求:“几位大爷饶命,小店是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钱,求您不要为难小店。” “我呸。”那男人啐了一口:“大爷我偏就在这里吃霸王餐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不听话,当心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去,把最好的饭菜拿出来。” “这这这……”那店老板迟疑了一刻,许是有恐那几个身带刀剑的男人伤害他的家人,虽然心中不愿,也只得应了下来:“是。” 眼前的情景身旁用餐的客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瞧那几个人的装束,一看便知是穷凶极恶,欺辱大懿百姓的北夷人,也是百姓心中最痛恨之人。 一个约么着十岁左右的小男童心中难平,愤声说:“北夷贼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大懿的百姓,真是无耻下作。” 话音刚落,他的母亲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胡说。” 可是那男童的话还是被北夷男人听到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男童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悬空提了起来:“小东西,你说什么?” “不要啊。”见状,她的母亲吓得面如土色,忙跪下,向那几个北夷男人央求:“几位壮士,孩子太小,胡言乱语,还请各位壮士不要放在心上,求您大人大量,饶过我们母子吧。” 那男童被勒得喘不上气,口中却依旧不依不饶:“娘,您起来,不要向这些无耻下作的北夷人求饶。”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北夷男人气得变了脸色,一把将男童扔在地上,拔出了刀剑,怒声道:“小不要脸的,你不是说爷爷我无耻下作吗,那我倒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无耻下作!” 说罢,他就举起了刀剑,欲向那男童砍去。 他的母亲已经吓得瘫倒在了地上,大叫:“不要!” “哎呀,杀人了,北夷人要杀人了。” 就在那一刻,原本平静的餐馆霎时间霎时间乱做了一团,客人们跑的跑,慌的慌,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秩序。 这一切都被莫北崖看的清清楚楚,身为侠者,自然看不了有人恃强凌弱。他怒气冲冲的挺身而出,走到北夷人的身旁:“住手!” 那北夷人收了手,扭过头,见莫北崖怒目圆睁的站在他们面前。 他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莫北崖,瞧他的装束,能看出是有些本事在身的习武之人,却依旧不以为然,声音中充满鄙夷:“又来一个送死的,要活命的话就赶紧滚,别跟爷爷这自讨没趣。” 莫北崖朗声而言:“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以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与幼小的孩童为乐,算什么真本事?倒是真让我们大懿百姓觉得,你们北夷人都是卑鄙无耻的下作之徒。” “哎呦呵!”那北夷男人步步逼近莫北崖,偏头斜睨着他:“臭小子,看你也是习武之人,胆子倒还不小。你以为凭你,就想制衡我们?” 莫北崖毫不畏惧的上前一步:“欺负我大懿百姓,这事我还偏就要管了。” “好,有骨气!”那北夷人把手中的刀剑扔到身后另一个北夷人的手上,拍着双手,对莫北崖道:“既然你想管我们,敢不敢出去跟我们哥几个打一场?” “打赢了,我们就听你的,放过他们,要是你输了,乖乖给我们磕三个响头,管我们哥几个叫三声爷爷。怎么样,敢,还是不敢?” 莫北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他纵然愤恨北夷人强取豪夺,可毕竟自己实力不如。若是自己答应了下来,是输是赢都犹未可知,搞不好还会受他们凌辱。 见莫北崖犹豫,那北夷人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满的鄙夷:“怎么,怕了,听到比试就怂了。明明是个脓包,在老子面前逞什么英雄!” 事已如此,那北夷人如此狂妄,又有诸多慕州百姓看着,莫北崖不答应恐是不行了。如此,他便咬牙应了下来:“比就比,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他顿了顿,又言,“不过不能在这里比,我们不能伤到旁人。要打,我们单独找一个地方打。” 那几个北夷男人答应了下来:“好。” 第七章 路见不平结知己(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就在这里比试罢。”到了一个空旷的场地,莫北崖对那几个北夷男人说。 “好。”话音刚落,那北夷人便猝不及防的朝莫北崖出了一招,这一招出得极快,还好莫北崖反应灵敏,迅速的躲了过去,才没有中招。 那几个北夷人的武功不再莫北崖之下,前几招,尽是那几个北夷人所出,莫北崖只能尽量躲避,却无法主动出手攻击。 其中一个北夷男人鄙夷的冷笑:“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敢跟老子比试,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切成肉酱才怪!” “哎呀,快瞧,后面的是什么东西?”这时,又见另一北夷人指着他的后方,大声的呼着。 莫北崖心中生奇,竟也回头望了去,可又哪里料到,那不过是个奸计。 那北夷人趁机即刻朝莫北崖击去,“啊!”莫北崖来不及闪躲,那一刀正割在了皮肉上,那一招还没有发出,他便吃痛得倒在了地上。 他正欲起身,却被那几个北夷人牢牢按在了地上,竟动也不能动。 “哼哼。”那领头的北夷男人缓缓走近莫北崖,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他,冷笑道:“手下败将,受死吧!” 莫北崖扭过头,愤愤而言:“你使诈,这算什么真本事!” “哈哈哈哈!”那北夷人仰天哂笑,复又蹲下身,睥睨着莫北崖,“臭小子,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老话叫作兵不厌诈吗?” “你今日砸老子的场,又败在了老子的手上,就乖乖的等着受死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抽出长刀,欲向莫北崖砍去。 莫北崖自知是逃不掉了,倘若真就此丧命,那也只能认命罢。 “嘿!”那刀刃正当落在自己的肩上时,那为首的北夷男人不知被谁击了一掌,那一掌来得迅速,全然在意料之外,那北夷男人被重重的击倒在地。 “哎呦,哎哟,我的腰。”那北夷男人躺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呻吟。 其余的几个北夷人见状,忙放开了莫北崖,急忙奔向他们的首领将他扶起:“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快起来。”此时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少年,手疾眼快的将莫北崖扶了起来。 但见那少年一袭白衣,手持长剑,年岁看似与莫北崖相仿,这样的侠士在危机时刻救了自己的命,莫北崖定然心怀感激,欣然而言:“多谢少侠相助。” 那少年望了莫北崖一眼,声音淡淡:“都是大懿儿女,怎能看同胞受北夷鞑子欺 凌,兄台不必多礼。” 那北夷男人扶着受伤的腰骨,恨恨的看着那少年,愤声而言:“又来一个送死的,敢打老子,真是不知死活!” 那少年直直的看着那北夷男人,声音冷冷:“你们北夷人以多欺少,欺负我大懿同胞,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少废话。”北夷男人豪横而言:“老子怎么开心怎么来,你不要命老子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呀!”说罢他便朝着那少年袭去,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他一同朝那少年袭去。 那少年却不慌不忙,似乎早有防备,见那几个北夷男人朝自己袭来,不闪也不躲。 就当那几个人立刻就要靠近自己之时,那少年飞快的闪躲开来,那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使得那几个北夷人扑了个空。 “啊!”哪几个北夷人使出了全力却扑了个空,摔在地上震的五脏六腑欲裂。 见状,莫北崖惊得目瞪口呆,不曾想,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武功。 “痛死老子了。”那北夷人爬了起来,愤声道:“臭小子,功夫倒是不差,哼哼,那也未必是咱们哥几个的对手,兄弟们,上!” “是!”这一次,那几个北夷人从四面八方朝那少年袭来,他便无法再使用那一招闪躲,便只得与那几个北夷人打斗了起来。 莫北崖虽然遭遇暗算,手臂受了伤,却也无法见得救命之人孤身一人与北夷贼寇打斗。便冲上前去,与那少年一同与那几个北夷男人打斗。 第八章 路见不平结知己(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上下来回了几个回合,约么着僵持大概两刻钟的时间,仍然没能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莫北崖手臂受了伤,难以发得出力,那少年武功虽高,可仅凭二人之力,终究不是那一个彪悍的北夷男人的对手。 不知打斗到了何时,那少年并未受击,却猛然倒在了地上,好似突发了急症。 见此状,莫北崖骤然一惊,大呼,“少侠!” 那北夷男人却得意洋洋的大笑:“哈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敢不自量力的跟老子叫号。手下败将,今天,老子就送你上西天见如来佛祖!” 说罢,便拔出长刀向那少年砍去。 可谁知,那刀刃还未出鞘,少年竟猛然站起来身。许是那北夷男人疏于防备,那少年轻而易举便擒住了那北夷男人。 那北夷男人不禁惊慌:“小子,你要干什么?” 少年只是漠然,“如此看来,到底谁是谁的手下败将,又会是谁送谁上西天见如来佛祖。” “我呸!”北夷男人怒声骂着:“臭小子,你敢诓老子!” 那少年依旧漠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此,该是我送你上西天去见如来佛祖了。” 那少年牢牢的擒住了那北夷男人,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封住了他的穴道,他反复挣扎着,竟连动也动不得。 他手下其余的北夷人个个都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向那少年下跪:“少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少侠还请少侠见谅。求少侠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大哥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少年静默了片刻,方开言,“放了他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许为非作歹,不许再欺压我大懿百姓。” 那几个群龙无首的北夷人早已吓得失魂落魄,连连应声,“是,少侠,只要你肯放了我们大哥,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那少年又凛然道:“好,一言为定,你们不欺压是大懿百姓,我就放了他。如若你们不信守承诺,我自有法子让你们粉身碎骨。” 那几个失了神的北夷人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小……小的不敢,小的定当信守承诺,今后再不敢为非作歹。” 那少年一掌将那北夷男人推到其余的北夷男人身边:“还不快滚!” “是。”那几个北夷男人仿佛已经领教到了少年的厉害,忙捡起了刀刃灰溜溜的逃走了。 这一切都被莫北崖看在了眼里,此一刻,他对这个智勇双全的少年满心敬佩。忙走上前,朝那少年拱手相敬,“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作挂齿。”那少年伸出一只手虚扶莫北崖,只是云淡风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兄台不必如此多礼。” 话音刚落,那少年瞧见莫北崖手臂上那伤口正在流着血,忙言:“兄台,你受伤了,伤口不及时处理易造成感染,让在下来为你包扎一下吧。” “啊?”莫北崖不禁怔了怔,方才打斗之时紧张过度,竟忘记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伤。适才想起,方才感觉到那伤口之处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禁呻吟了出来:“哎呀。” 少年淡然一笑:“兄台莫要惊慌,在下有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让在下为兄台处理伤口吧。” 莫北崖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此便多谢少侠了。” 莫北崖点头感激,“是,多谢少侠。” 但见那少侠包扎伤口和上药的手法十分娴熟,这手法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一位常年医病的医者,莫北崖不禁惊奇,“少侠,你是江湖游医?” 少年摇摇头,只说:“在下并非医者,只是尊师是慕州神医,在下对医术只是略懂一二而已。” “原来如此。”莫北崖方明晓,“危难之际,蒙少侠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少侠当真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人!” “今日得少侠相助,在下荣幸之至。在下钦佩少侠此等有勇有谋之侠者,不知可否有幸高攀,与少侠结为良友?” “有何不可?”那少年不曾犹豫,十分爽朗的答应了下来,“在下杜从岳,慕州绍靖县人士,年十六。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莫北崖亦拱手:“在下莫北崖,慕州人士,年十八。” 结识良友,莫北崖大喜过望,对杜从岳欢愉道:“今日得良友相助,我心甚愉,不知可否请杜兄前去喝酒畅谈,以尽友人之心?” 杜从岳点头:“当然可以,莫兄请!” 第九章 路见不平结知己(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来,杜兄,我们干杯。”莫北崖与杜从岳碰杯,一饮而尽,欢笑道:“话说杜兄的武艺的确高强得很,没想到杜兄年纪轻轻,就如此有勇有谋。” “杜兄虽比北崖年轻,但武功和智谋却在北崖之上呢。” 杜从岳谦虚的笑了笑,“莫兄过誉了,从岳的武功并没有莫兄所言高超,只不过对付那些贼人,就要用同样的方法。其实从岳看着,莫兄的武功也不差呢。” 说罢二人又以杯相碰,一饮而尽。莫北崖转着手中的酒杯,说道:“杜兄的武功和智谋,在下都有佩服得很,要不是杜兄想了那么一招擒住了他们的头子,咱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呢。” “来,干杯!” 二人又一次碰杯一干而尽,莫北崖擦了擦嘴角,向杜从岳问:“杜兄,方才你说你是绍靖县人士,你此番前来慕州是游历还是要习武?” “都不是。”杜从岳摇摇头:“我此番从绍靖县前来,是有要紧事在身。我想到鸾湘阁,见阁主一面。” “见阁主?”莫北崖听了不由得惊道:“杜兄,你可知鸾湘阁阁主从不轻易见外人,鸾湘阁也不是想进就能得去的,你当真是要见阁主?” 杜从岳颔首,目光坚毅:“从岳来此处,就是要见阁主的,不论多难多险,从岳都一定要见到阁主。” 莫北崖奇道:“你那么迫切的想要见阁主,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杜从岳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对莫北崖道出实情。 莫北崖是刚相识的江湖友人,而借鸾湘珠救师父性命又是大事,说出去只怕于行事不利,便只模棱两可的道了句:“只是有事情想要与阁主相商。” 莫北崖不明所以,暗自琢磨着:“找阁主相商,能有什么事找阁主相商……”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莫北崖犹似恍然大悟,抬起头,狡黠的看着杜从岳,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不说也是正常的。” 莫北崖的话杜从岳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他看着莫北崖,不禁怔怔:“莫兄,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你不想说我就不勉强你了。”莫北崖拍了拍杜从岳的肩,笑言:“杜兄,你一表人才,又是侠义之士,你的品行绝对事错不了的。” “既然被我遇上了,我就索性做这个穿针引线的人吧。你遇到我算是找对人了,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此事岂又怎会有不帮之理?” “杜兄,其实我就是鸾湘阁的弟子,我的母亲,也是我的师父,就是阁主的师姐。阁主我时常能够见到,你要想见阁主,我可以替你去与阁主说一声啊。” “真的吗?”杜从岳大喜过望,放下了酒杯,声音也高了几度:“莫兄当真可以帮从岳见到阁主?” “当然。”莫北崖笑言:“阁主向来喜欢侠义之士,况且杜兄你又一表人才,相貌不凡。你这样风度翩翩侠义之人,阁主见了,必然会喜欢,此事十有八九会成。” 莫北崖说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阁主”两个人,好似其中有什么奥秘所在。 杜从岳也未曾太在意,只当能见到阁主,那么离借到鸾湘珠救师父性命就进了一步,便对莫北崖感激而言:“今日能遇到莫兄,是从岳的三生有幸。倘若能见到阁主,办成此事,从岳定当结草衔环,报答莫兄。” 莫北崖轻笑,“我不需要你怎么报答我,只要你合她心意就好。你这样的相貌和品行,我估计她再挑剔,也会看好的。” 莫北崖的这几句话讲得莫名其妙,杜从岳未尝听懂,不觉愕然,“莫兄,你说什么,合谁心意?” “没什么。”莫北崖站起身:“杜兄,此事我定然会帮你到底的。这几日你先安置在这里,我先回鸾湘阁探探风声。什么时候带你去见阁主,你听我安排就行。” 杜从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好,多谢莫兄!” 第十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他肯在危机之时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的出手相救,是为侠义之士。又能在与北夷人打斗之时迅猛闪躲,由此可见,他的武艺也定然不差。” “他又能以计谋取胜于北夷人,也的确是个聪慧之人。这个杜从岳,倒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少年英才。”听完莫北崖的叙述,夏侯穆清显然饶有兴致。 “对呀,他这样的江湖义士还真是少见呢。”莫北崖亦赞叹:“所以他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我现在早就是那北夷鞑子的刀下亡魂了。” “你还说呢。”夏侯穆清略为气恼的搥了下莫北崖的小腹:“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答应跟那些北夷人比武,也不知道以你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看看人家杜少侠面对北夷人是怎么做的,你再看看你。路见不平自然不是错,但你也不能胡来啊。要是没有遇到杜少侠相救,你现在还有命回来吗?” “哎呦呦。”莫北崖眯着眼睛,调笑而言:“你这还没嫁给人家呢,就开始偏心了。” “你胡说些什么?”夏侯穆清瞪起眼,作势欲打莫北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莫北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啦阿清,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冲动了,再也不让师妹和娘担心了。” “诶,阿北师兄?”风夕颜好似想起了什么,向莫北崖问:“你方才说什么嫁不嫁人的,阿清师姐嫁给谁,还是……” “哦,是这样的。”莫北崖解释道:“这我可没开玩笑,都是真的。杜兄和我说他此番前来一定要求见阁主,我问他原因他也没有细说。” “但他不说我也知道,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慕名想要想阁主提亲,迎娶阿清为妻。这种事情他不好开口,我便也没有多问,于是便让他暂时宿在客栈,先问问阿清你的意思。” “问我?”夏侯穆清拄腮:“师兄,你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些自称少年英才的人的提亲的,他们要娶的是阁主的女儿,不是夏侯穆清。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眨着眼睛,寻味道:“这个杜从岳倒是和其他的少年英才不同,心怀侠义,有有勇有谋,我倒是对他有些兴趣。” “对呀。”莫北崖继续说:“我就是看他有如此智谋又有侠义心肠这才答应帮他的,阿清你不是说过吗,要嫁就要嫁给少年英雄。” “我看杜从岳这人倒是挺合你胃口的,要么我把他带到阁主面前,让阁主给你把把关?” “你可别。”夏侯穆清忙扭过头,斩钉截铁的拒绝:“师兄你可千万别这么做,我爹一心想着要快点把我给嫁出去,这你也是知道的。” “万一他不是我良人,我爹又答应了他的提亲,我又得向从前那样费尽心思把他赶走了。” “阿清,你别那么武断嘛。”莫北崖说:“杜从岳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仅有勇有谋,而且还一表人才,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夏侯穆清思量道:“这倒是实话,他那样智勇双全又心怀侠义的少年英才确实不多见。但是……” 她搓着袖口,似乎是在纠结:“就算他是真正的少年英才又怎么样,他连见都没有见过我,就要来鸾湘阁提亲,一定不是真心喜欢我夏侯穆清这个人的。” “搞不好他也是想要攀附鸾湘阁的权势,我怎么能够轻易答应他的提亲。但是这样年少有为的少侠,我还真对他有些兴趣……” “这有何难啊!”一旁的风夕颜提议:“师姐你若是对他有兴趣,不如亲自去见一见他,如若他是你心中的良人,你便准许他向阁主提亲。” “如若他不是你心中的良人,你再随便寻个什么理由把他打发掉,此事便结了。师姐,你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合自己口味的人,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些条条框框的被束缚住了。” “对呀。”夏侯穆清犹似恍然大悟,连忙说:“阿颜,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可以事先去见一见他。先看一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提亲的事。” 第十一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如此也可。”莫北崖亦说,“阿清,你什么时候准备去见他和我说一声,他现在就住在客栈。我可以随时把他叫过来,让他见你。” “等一等。”夏侯穆清眨着眼睛:“你可别和他说是我要见他的,你就说是阁主要见他,我打算试探试探他,看看他是不是我心中的英雄。” “试探。”莫北崖一头雾水:“阿清,人都带来了,你想要试探什么?” “不试探,我怎么知道他的真品行呢。”夏侯穆清捋了捋发丝,娇俏一笑:“以往来提亲的青年才俊,都是慕名前来的。他们想要都无非就是夏侯阁主女婿的身份和惊鸿神女的倾城之色。” “倘若我舍弃了这样一个身份,又舍弃了这副美貌,如此还心甘情愿娶我之人,我才会嫁给他。” “搞什么鬼。”莫北崖被听得莫名其妙:“阿清,你可别胡来吓着人家啊。” “这倒不会。”夏侯穆清站起身,俏皮的转了一圈,巧笑而言:“能经得起考验之人,才是我夏侯穆清一生所追寻的良人。” “师兄,明日你就把他叫到云水居的百卉园中吧,你别说是我叫的,就说是阁主叫的。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管了,我自有安排。” “好,就依你所言。”莫北崖答应了下来。 “嘿,师兄!”次日清晨,莫北崖刚出房门,就听到了夏侯穆清的声音,却不见她的身影。 “阿清?”莫北崖四处张望,仍然不见夏侯穆清的影子:“阿清你在哪里,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我呀,在你的头顶上呢。”夏侯穆清坐在屋檐上,欢声笑着 说罢她便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一个空翻立于莫北崖面前,大声叫:“早啊,师兄!” “啊!”莫北崖见到面前的夏侯穆清,不禁毛骨悚然,竟吓得连连跌后了两步。 面前的阿清,竟和昔日里倾国倾城的惊鸿神女判若两人。 她那脸上不知为何多了好几道淡紫色的伤痕,原本洁白如玉的面颊竟多了许多斑点,如此这般样貌,刚入眼着实叫人胆战心惊。 莫北崖乍一见,吓得大惊失色,忙用手捂住了眼睛:“你……你是个什么怪物?”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愈发欢畅,“师兄,你连自家师妹都认不得了,我是阿清,是你亲师妹啊!” “不,你不是阿清。”莫北崖转过身,皱着眉:“阿清是沉鱼落雁的惊鸿神女,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冒充我阿清师妹。” “我说莫北崖,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夏侯穆清转到莫北崖面前,掰开他捂着眼睛的双手:“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你的师妹阿清?” “你你你……”莫北崖勉强睁开眼,眯着眼睛看那粗鄙丑陋的容貌,但见那容貌虽粗鄙不堪,可面部的轮廓着实与师妹阿清别无二致。 莫北崖不禁心中一惊,睁大了眼睛:“阿……阿清?这……这真的是你?” “唉!”夏侯穆清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总算认出我来了。” 见夏侯穆清的容貌只在一夜之间由倾国倾城变得貌若无盐,莫北崖不禁心中一紧,握住了她的手臂,“阿清,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丑陋不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吓师兄!” “哎呀,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夏侯穆清挣脱开莫北崖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调皮的笑了笑:“你真以为我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丑八怪了啊。” “不过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既然你看不出来,别人就更不可能看出来了。” 莫北崖怔怔:“你在搞什么名堂?” “哈哈。”夏侯穆清将脸上的面皮撕下,此时露出的才是她原本惊鸿神女倾国倾城的容貌,她调皮的朝莫北崖眨了眨眼睛:“不过就是张假面皮而已,你还当真了。” “你师妹我惊鸿神女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无盐丑女,这你都瞧不出来,真是笨蛋。” “好啊,夏侯穆清。”莫北崖恍然大悟,上前一步作势掐住了夏侯穆清的脖颈:“你又在耍你师兄玩了是不是,还处心积虑故意整了个什么假面皮,看我这次饶不饶得了你!” “哎呀,师兄,你别,别掐我。”夏侯穆清挣脱开来,白了莫北崖一眼:“你怎么那么能自以为是,谁会为了耍你处心积虑的大费周章啊。这个呀,是我为了试探杜从岳少侠的。” “什么?”莫北崖讶异道:“你说你要拿这个试探杜从岳?你不会真的打算带着这个去见杜从岳吧。” “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再想些什么东西,你说你本来是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非要把你自己搞得跟钟无艳似的。要是这样杜从岳还能看上你,除非他眼睛瞎了。” “瞎说什么呢你!”夏侯穆清锤了莫北崖一下,不屑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以貌取人啊,钟无艳虽然其貌不扬但人家好歹也是才女。” “倘若杜从岳并不在意我的容貌,在意的只是我夏侯穆清这个人,若我貌若无盐,他还愿意上门提亲,这样的人,才是我夏侯穆清心中所求的一心人。” 第十二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得了吧。”莫北崖翻了个白眼:“好好一个大美女非要变成丑八怪,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看了都毛骨悚然。这样的容貌谁敢娶你,杜从岳要是能看上你就怪了。” “这些事不用你管。”夏侯穆清推着莫北崖下了台阶,:“好了好了,不和你多费口舌了,你快去客栈请杜从岳来百卉园吧。你只要记得把他带到这里来就行,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有,我的计谋你不可不许告诉他,要是让我发现你告诉他了,我要你好看!” “唉,真拿你没办法。”莫北崖看着娇纵的师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依你的,我把他请过来。” “过我告诉你,杜从岳现在是我的兄弟,你就算看不上他也得对他礼貌点。你可别拿你那丑八怪的面皮吓着他。” “放心,不会。”夏侯穆清笑道:“我自有准备,我不会让他第一眼就看到我这个样子的。师兄你快去吧,记得把他带到百卉园时,说是阁主要见他,别说是我让的。” 莫北崖点头:“好吧,那我先去了。” 百卉园。 虽说是初春季节,但百卉园已是百花盛开,群芳争奇斗艳,犹如极乐净土。只因阁主亡妻苏碧桃生前酷爱花卉,阁主便在云水居建了百卉园。 园中各种花卉应有尽有,阁主寻人用各种方法栽培花卉,使得这里能够常年盛开各个季节的各种花卉。 看着这百花盛开的美景,杜从岳不禁称奇:“莫兄,阁主要见我,为何选在了这样百花盛开的地方。” “那个……”莫北崖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阁主他有他自己的安排吧。” 他又拍了拍杜从岳的肩,“杜兄啊,阁主只说要见你一个人,我就先走了,你在这里等着阁主吧。” 莫北崖刚欲离开,向前走了几步,复又折了回来,在杜从岳耳边叮嘱道:“杜兄啊,我有几句良言要忠告你,在这里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人都要谨言慎行。还有还有,要是你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千万不要害怕,赶紧溜了便是。” 杜从岳听得莫名其妙,怔怔道:“莫兄,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莫北崖道:“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走了啊。” 说罢他便飞速的离开了百卉园,在百卉园门口,他向里探视了一眼,犹似同情,“杜兄啊杜兄,你自求多福吧,可别得罪了我们这个小祖宗。你要是得罪她,你可有得受的了。” 杜从岳只觉得莫北崖此番言谈举止略显古怪,却又不知为何,他一心想见阁主求借鸾湘珠,便也没有心思多想其他。 只道是阁主让自己在百卉园中等候,那么自己便安心的等待在百卉园。 不知过了多久,杜从岳仍然没有见到阁主的身影,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焦灼,便不由自主的在原地踱步。 踱来踱去,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百卉园中的花卉上。 这百卉园中,五彩缤纷的鲜花盛开满园,任凭他心中再焦灼,见此等美景,心中也不禁感叹此等景致。 然而群芳争奇斗艳,偏偏他注意到的竟是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束兰花。 他走近那束芝兰,但见那兰花幽然清新,且散发着淡淡透彻的香气,他不由得赞叹:“ 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果然是幽兰之性啊!” 他话音刚落,便听闻高处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哈哈,好一个不求闻达只烟霞!” “是谁?”听到此声,杜从岳忙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何人在此讲话?” 此时,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从面前的一棵树上飞跃而下,旋转后而落地,那落地的动作极美,犹如九天玄女。她身着白衣,又以轻纱覆面,手持长剑,亭亭玉立于杜从岳的面前。 她的面孔被轻纱覆住,看不清容貌,但却能清晰的瞧见她的身形。她身材高挑,不似寻常闺阁中女子的瘦弱,大有英姿飒爽之感,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只见她拱起手,爽朗的道了声:“听闻杜从岳少侠英名,久仰了。” 杜从岳被这突然乍到的女子吓得骤然一惊,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知晓在下姓名?” 那女子俏皮一笑:“哈哈,你先别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杜从岳杜少侠。” 杜从岳被这蒙面的女子弄得莫名其妙,便怔怔问:“姑娘从何而来,为何不肯透露姓名,又为何以纱覆面?” 那女子缓缓走到兰花旁,蹲下身,休了嗅兰花的香气:“我不过是百卉园一个打扫的小侍女,姓名不足为杜少侠道焉。小女面貌极丑,怕吓着旁人,所以以纱覆面。” “过小女子方才听闻杜少侠赞美这幽兰,小女子不禁心生好奇,这百卉园中花儿诸多,而少侠偏偏注意到了这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兰花呢。” 杜从岳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却也如实对那女子道出了心中所想:“姑娘想必不知,兰之猗猗,纷纷其扬,此花虽不名贵耀眼,却有忠贞的气节在身。” “而杜某所爱的,就是幽兰的忠贞,高洁的品行,不同世俗争名夺利,只愿在名利场中独善其身。” “原来如此。”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杜从岳,见他与自己一样,亦是一身白衣,一把长剑。他的体貌光风霁月,言谈举止彬彬有礼,确实是个真真切切的谦谦君子。 那女子欣然道:“杜少侠如此钟爱兰花,想必杜少侠必然是同兰花一样,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了。听闻杜少侠侠肝义胆,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杜从岳摇了摇头,谦逊的轻笑道,“姑娘过誉了,杜某只是钦佩兰花高洁的品行,想同屈灵均一样,成为对家国有益,为家国奉献之人。而杜某只是一介区区侠者,又怎敢同兰花与屈灵均相提并论。” 第十三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那女子朗声赞叹:“杜少侠太过于谦逊,屈灵均以兰花自比,全因他品行如兰花一般高洁傲岸,他一生为家国奉献,忧国忧民,最终又为家国而身死。” “他此一生,终未负心中所信仰,足矣成为人中龙凤,花中君子。而杜少侠同屈灵均一样,同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侠义之士。” “杜少侠又钟爱兰花,倘若杜少侠也如屈灵均一般,不负心中信仰,终其一生,为国为民。又为何不能同屈灵均一样,以兰花自比呢?” 杜从岳轻轻笑了笑:“姑娘所言极是,倘若爱兰,便要同兰花一样,爱其所选,选其所爱,一生为家国奉献,便是不负心中信仰。” 那女子点点头,欢欣而言,“杜少侠是心怀仁义之人,看来小女当真是没有看错。” 她说着,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一处池畔,那池中盛开着朵朵青莲。 她望着那池中水莲,徐徐说道:“杜少侠你素爱幽兰,可比起幽兰,你又觉得这青莲如何呢?” 杜从岳轻声说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青莲自然也是有气节之花,有气节之花,便值得被世人所爱。” “说得对。”那女子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小女让杜少侠评判这青莲,是因为青莲是小女最喜爱之花。那么小女倒想请杜少侠来猜一猜,小女为何会喜欢这青莲?” 杜从岳一心想见阁主借取鸾湘珠,本无心与她攀谈,但见她是鸾湘阁之人,便不可无礼,便只得依她言道:“姑娘所钟爱的该是青莲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吧。” “姑娘钟爱青莲,便是向往青莲那般,长在淤泥中而不染纤尘了。而姑娘想要做到的是,在浊世中不染纤尘,做到高洁傲岸,独善其身。” “少侠所言不错。”那姑娘眼睛一亮,欢欣而言,“杜少侠能猜中小女的心思,看了杜少侠果真是个聪慧之人。” “姑娘,你……”杜从岳拱起手,试探般地说:“恕杜某直言,姑娘您就是阁主的千金,夏侯小姐吧?” “什么?”那女子心中一惊,“你竟然知道我是谁,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阿北师兄?” 杜从岳摇了摇头,轻声说:“莫兄未曾与杜某提起过夏侯小姐,杜某也并不知姑娘是否真的是夏侯小姐本人,这一切不过是杜某自行推测出来的。杜某妄自揣测,还望姑娘恕罪。” 夏侯穆清原本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想带着这神秘的感觉试探试探杜从岳,却不想竟被杜从岳将真实身份识了出来。 此时,她对杜从岳识出了自己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如此她便不再隐瞒,“是,你说的没错,本小姐的确是阁主的女儿夏侯小姐。不过杜少侠,你倒是得说一说,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我的真实身份的。” 杜从岳应言说道:“起初杜某并不知道姑娘就是夏侯小姐,杜某没有见过小姐,但杜某听说过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号,人称惊鸿神女。若是神女,定然不同于凡夫俗子。” “杜某瞧小姐的形貌与言行举止,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情,杜某便知小姐不是寻常人也。而且侠者的英姿飒爽在小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杜某便想,小姐十有八九是阁主的女儿。” “况且小姐识得杜某,并知晓杜某的姓名。在慕州城,认识杜某的只有莫兄莫北崖一人,小姐竟然知晓,那必然是莫兄相告。” “既然莫兄会对小姐说,那莫兄与小姐的关系定然亲厚。莫兄曾对杜某说过,莫兄的母亲是鸾湘阁德高望重是堂主,那么与莫兄亲近的人必然会是身份显赫的夏侯小姐。” “如此看来,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夏侯阁主的女儿,夏侯小姐。” “原来如此。”听杜从岳这番言谈,夏侯穆清既惊讶,又佩服,不禁赞叹:“杜少侠能仅仅凭借这几点,就猜出了小女是夏侯阁主之女,杜少侠才智过人,小女着实佩服!” 杜从岳欠身道:“小姐过誉了,杜某不过是识人论事,才智过人四字实不敢当。” 他顿了顿,又说:“小姐,杜某冒昧一问,方才莫兄与杜某说,令尊阁主让杜某来此,并在此处等候杜某。可为何杜某迟迟未见到阁主的身影,而等到的是小姐您呢?” 夏侯穆清思量了一下,“我爹他说他有要事处理,所以便由我来此处见你了。” “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世俗的规矩,反正你我迟早都是要见面的,不如我趁早来见一见我师兄口中智勇双全的杜少侠。” “今日得见,杜少侠果然如预料那般,是个人中精英,倒也不负我和师兄这苦心安排了。” 杜从岳此来只为借鸾湘珠,不知夏侯穆清所说的迟早要见,不负苦心是为何意,于是便怔了一下,“小姐所言何意,杜某愚钝不懂,还望小姐明言。” 第十四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只当他是含蓄,不愿在自己面前表明来意,便没有直言,而是说:“既然被杜少侠识了出来,那我便正式的向杜少侠介绍一下自己吧。” “夏侯穆清,年方十五,穆清既取自《诗经》中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即为太平祥和之意。江湖人称惊鸿神女,家父为鸾湘阁阁主夏侯尘,恩师为鸾湘阁兰悦堂堂主叶幽萍。” 说罢,她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女已经正式的像少侠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那少侠是不是也该向小女介绍一下少侠自己呢。” 杜从岳拱手欠身,“不敢。在下名曰杜从岳,年方十六,名字为恩师所取,从岳即为遵从岳将军。杜某父母早亡,自幼跟随师父长大成人。” “遵从岳将军?”夏侯穆清撵着手中的剑穗,带着满怀的兴趣的问:“既然杜少侠的名字的含义是遵从岳将军,那岳将军是否为少侠心目中的英雄,亦或说杜少侠将来也愿做像岳将军那般精忠报国的侠义之士?” “正如小姐所言。”杜从岳道:“岳将军精忠报国,是为抗南蛮国的英雄,他的侠义为世人所钦佩,也是杜某心中的英雄。” “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杜某既自幼习武,身为侠者,是必然要以一己之力守卫大懿江山的。杜某也希望,将来有一日能成为岳将军那样尽忠为国,护佑家山的侠义之士。” “说得好!”夏侯穆清深深颔首,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侠义少年,夏侯穆清满心敬佩,如此心怀天下又有如此智谋之人,不正是自己一直要寻觅的良人? 她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意:“如今北夷侵懿,大懿风雨飘零,山河破碎,像杜少侠这样心怀天下的侠义之士,才是真正该被世人所敬佩之人。” “相信有朝一日,少侠学有所成,必然会成为如岳鹏举将军那般精忠报国的侠者,穆清便等着那一天!” 杜从岳拱手,含笑道:“多谢小姐认可,那便借小姐吉言吧。” 能得夏侯穆清的青睐,是在杜从岳的意料之外,不过能够赢得了鸾湘阁小姐的青眼,于借鸾湘珠此事必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又说:“夏侯小姐的名字取自《诗经》中的穆如清风,喻意太平祥和。如此看来,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也是小姐的心愿了吧。” “正是如此。”夏侯穆清欢愉笑着:“看来杜少侠是为小女的知音呢,天下太平是小女所愿。身为侠者,哪一个不愿意伸张正义,维持公道?” “不瞒少侠直言,小女的愿望,也是想成为一位为国为民,保卫大懿的侠者。只可惜小女是女儿身,武艺又尚浅,根本不足以对抗贼寇保卫家国,这心愿,便也只能是想一想罢了。” “小姐此言差矣,只要心怀天下,想要为国尽忠又有何难呢?”杜从岳道:“小姐虽为女儿身,却心怀天下,胸有大志,如小姐这样的巾帼女儿,绝不会逊色于男儿之身。” “况且小姐又是阁主之女,何惧一身武艺没有用武之地。” 杜从岳这一番解说使得夏侯穆清对他的好感更甚了几分,她点点头,“杜少侠这话我爱听,同样是侠者,谁又说女子不如男呢。只不过……”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故作玄虚而言:“虽然我是阁主的女儿,但我这个鸾湘阁大小姐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我是不可能凭借这个身份做任何事的。” 杜从岳诧异:“小姐此言何意?” 见杜从岳上了勾,夏侯穆清心中窃喜,面上却故作叹息:“唉,人人都羡慕我鸾湘阁大小姐的身份,可他们不知道,做这个大小姐有什么好的,每天需要应酬的事多之又多。” “我早就厌烦这个身份了,所以我已经放弃了这个身份,今后也不会再以这个身份做任何事,只当自己是寻常的百姓。” “未来,我只想与一心人一同寄情山水,做神仙眷侣,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武林高手,并护佑大懿的百姓与山河。什么鸾湘阁,什么大小姐的,不过是羁绊,要它又有何用。” 杜从岳点点头,亦赞同:“小姐有小姐的大志,愿靠自己之力完成心愿,而不是凭借与生俱来的身份成事。如此看来,小姐果然不同凡俗,是个有气节与胸怀之人。” 夏侯穆清心中一喜:“杜少侠,你当真如此认为?” 杜从岳颔首:“当然,小姐所愿亦是杜某的追求,愿凭自己实力成就大事之人,才是人中翘楚。” 夏侯穆清会心一笑:“如此看来杜少侠与小女当真是知音,小女愿交下杜少侠这个朋友。” ,,“从前,许多人刻意接近我夏侯穆清,只不过是看在我是阁主之女的身份,假若我去了这个身份,杜少侠还愿意与我接近吗?” 杜从岳含笑,温声道:“夏侯小姐生性豁达,又为心怀天下的女中豪杰,杜某也十分欣赏小姐的气节。交友不分出身贵贱,只看品行修养,杜某又何必在意小姐是否是阁主之女呢?” “如此那便是极好。”夏侯穆清欢畅:“旁人与我接近,都因为我是阁主之女,都是想凭借我的身份,贪图一些什么。” “可杜少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与我接近之人,能遇杜少侠此等品行之人,真是穆清的三生有幸。” 第十五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向前走了两步,复又说:“如此看来,杜少侠应该才智过人,饱读诗书。不如与小女来比试一番才学如何?” 杜从岳已经与夏侯穆清耽搁了许久,他一心想着鸾湘珠之事,与夏侯穆清接近也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并求见阁主姐鸾湘珠。 既然已经得了她的赞许,杜从岳便不想再想多做耽搁,便直言:“小姐,杜某才疏学浅,不敢与小姐比试。杜某此来是想见阁主,不知小姐能否为杜某引见令尊大人?” 夏侯穆清不知实情,只当他是对自己也有了好感,着急找父亲提亲。心中又添了一丝喜悦,欢欣笑着:“你都见了我,还怕见不到我爹吗。” “只要我愿意,我爹你是迟早会见到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知道你是谦虚,你的才学绝对不会比我差,反正今日也是闲着,杜少侠就陪小女比试一番吧。” 夏侯穆清说愿意带杜从岳去见阁主,杜从岳的心中便有了着落,只当是求借鸾湘珠之事有望,便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此刻便减缓了这些天一直困扰在心的忧虑,于是便说:“小姐能带杜某去见阁主,杜某感激不尽。如此,小姐说什么,杜某遵照便是。” 夏侯穆清欢畅:“那便好,如此,我们便比试对对子吧。我先来。” 只见她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略作思忖,复又转过身:“面对如此良辰美景,那我们就对一个与这万象风景有关的对子吧,我先来上联:泼墨为山皆有意。” “泼墨为山皆有意……”杜从岳细细琢磨着:“小姐所对上联是寄情山水的幽然情趣,那杜某便对:看云出岫本无心。” “看云出岫本无心。”夏侯穆清颔首,细细思量:“的确是寄情山水的幽然之情,倒有任庭前花开花落,看天上云卷云舒之意。妙哉,妙哉。” 她又说,“那穆清再为杜少侠出一个上联,杜少侠可听好了,这个上联可没有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杜少侠若能对出此对,便为天下奇才。” “这个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个对子咬文嚼字,若能对出此联,真不是易事。”杜从岳微微蹙眉:“小姐请稍等,待杜某思量片刻。” 夏侯穆清只是笑言:“无妨,杜少侠且仔细斟酌,小女愿在此等候。” 夏侯穆清虽佩服他的胸襟气度,但她不相信他在方方面面都是完美的,纵然欣赏于他,可依她的性子,偏偏就是想在他的身上找到些不如自己的地方。 此番见他被自己的对子难住,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正在她得意之际,杜从岳思量不过一瞬,便抬起头:“夏侯小姐,杜某的下联已经想好,便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小姐觉得如何?”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这下联对仗工整,夏侯穆清从对仗到含义仔细琢磨了一遍,找不出丝毫的缺陷,杜从岳所对,恰如她想要的意境。 虽然她没有如愿挑出杜从岳的不足,可心中对他的佩服更增加了些许,不禁大赞道:“如此奇对,杜少侠竟能轻而易举的对出下联,杜少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奇才。” 可她心中不服气,仍倔强着:“那么小女再为杜少侠出一个上联,此上联为:楼塔锁烟雨。” “杜少侠且听好,这上联中的每一个字,都包含了南蛮木水火土,那么杜少侠所对的下联中,也必然要包含南蛮木水火土,不可有一样缺失。” “楼塔锁烟雨,南蛮木水火土……”杜从岳凝眉思量,夏侯穆清则手持长剑,嘴角含了一丝笑意,眉间含了一丝温情,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她戴着面纱,杜从岳看不见她的表情。杜从岳不知,那爽朗又刁蛮的姑娘,因他,此刻心里一件荡起了一层涟漪。 或许年少的他们不曾知晓,这种志趣相投的相知相惜,便是少男少女心中的悸动。 片刻,杜从岳轻声道:“夏侯小姐,杜某的下联为:流焰栖锦坊。” 他说完后,便看向夏侯穆清,却不知,夏侯穆清正呆呆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杜从岳以为此联不合她心意,便躬身:“小姐,带有南蛮木水火土的对子实非易对,杜某才疏学浅,对出的这个下联,也许会有些牵强,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夏侯穆清依然呆呆的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见状,杜从岳便只好试探着呼唤她:“夏侯小姐,夏侯小姐!” “啊……”思绪被唤回,她心里不禁一惊,再看杜从岳那面若冠玉的脸颊,她不禁有些难以为情,便垂下来了眼眸:“我……我刚刚没有听到,能否请杜少侠再重说一边你的那个下联。” 杜从岳说:“小姐的上联是:楼塔锁烟雨,杜某的下联是:流焰栖锦坊。” 夏侯穆清的心蒙上一层暖意,情不自禁的展开了笑颜,她轻轻点了点头,“原来小女所愿,便是杜少侠所愿。一生能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第十六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殊不知,她将那楼塔比作杜从岳,烟雨比作自己,楼塔锁烟雨,便是意在表明自己已心许杜从岳。 而杜从岳所对出的下联虽不是十分工整押韵,却如同对自己的告白。 流焰栖锦坊,她那性子热烈如火,他是否是将她比作流焰,将自己比作锦坊,愿做她的终身归宿? 可是,夏侯穆清那吐露心意的声音太小,杜从岳没有听清楚,便问:“小姐,你方才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夏侯穆清没有重申,只说:“杜少侠的文才,小女佩服至极,小女再为杜少侠出最后一个上联,这个上联是:青莲有意随兰草。” 这一次,她并没有出古怪奇对,而是通过这上联,全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为兰草,她为青莲,青莲有意随兰草,便是她认定了他,愿追随于他。 然而杜从岳却没有感受到这对联中的心意,只当是个寻常的对联。这个对联没有奇思妙语,对起来也较为容易,于是他望着天边景色,张口便对了出来,“青莲有意随兰草,浮云无心恋斜阳。” 杜从岳话毕,夏侯穆清的心骤然一凉,不知是杜从岳不知,还是不肯。 自己有意向他表明心意,而他给出的下联,却好似模棱两可的回绝。青莲有意随兰草,浮云无心恋斜阳。难道是他真的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 可方才与他交谈之中,他言语中分明是对自己也同样有欣赏之意,看他的为人绝不像是奸滑之人,也不像是会编谎话诓骗她之人。 她宁愿相信,他并非对自己无情,只是不懂,或是会错了意。 可她的心里还是添了一丝不悦,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杜少侠此对何意,难道是意在表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是为了对仗工整才作出此对,难不成有意二字,一定要对无情?” 杜从岳并没有察觉出夏侯穆清的不悦,只道她是真的不明对联的含义,便淡淡道:“这世界美景万物,有有意,必然便会有无心。” “方才小姐对的是青莲与兰草,那杜某对的便是浮云与斜阳了。”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般的打在夏侯穆清的心上。 她只当是杜从岳拒绝了她的心意,遇到一个让自己青眼有加的人实为不易,可他偏偏又不识抬举。 她心中大为气恼,冷笑了一声道:“呵,好一个有意对无心,杜少侠这等文采,倒真是让小女刮目相看了。” “杜少侠文采过人,想必武功也是盖世的吧。正巧小女也许久未曾与人动武,手痒得很,不如就此与少侠比试一番如何?” “小姐,这……”杜从岳怔了一下,觉得夏侯穆清此举太为荒谬,而他又岂能随意与夏侯穆清这样一个小女子动武。 他退后了一步,忙言:“小姐,杜某只是武功平平的侠者,怎敢与阁主之女比武……” “嘿,看招!”夏侯穆清哪管杜从岳是否答应,直接拔剑就向杜从岳刺去,将所有的恼怒都变成了拳掌,朝杜从岳击打而去。 杜从岳见夏侯穆清朝自己袭来,急忙闪躲而开,他似乎想对夏侯穆清说些什么,却不想夏侯穆清的剑如疾风暴雨一般朝自己袭来,竟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她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打来,杜从岳无他法,便只好随她打斗。 可杜从岳不想比武,更不想伤她,任意她朝自己出招,他只是加以防备,并未主动出击。 夏侯穆清所出的招式是洛神剑法中的第五招轻云之蔽月,此招闪击几块,这洛神剑法虽然你看似柔韧,可威力却极大。 而她的江湖绰号“惊鸿神女”便是因此得来,只因她容貌倾世,出第一招又极其优美。 而杜从岳所出的招式则是师父洛水仙所传授的孤山剑法,此法若只守不攻,实为不利。 见他不主动出击,夏侯穆清全当他看不起自己的武功,心中更为恼怒,出招便更迅猛,却不想,一个出其不意,竟一掌击在杜从岳的右肩之上。 这一掌力度不小,杜从岳只觉得一阵疼痛,向后退了几步,便跌到在了地上。 见他中了自己的招数,夏侯穆清心中有了些许的歉疚,可她知道他是不主动出击,才会中招的。她一时气打不出来,看着杜从岳从地上缓缓起身,立于他面前,有些愧疚,“喂,你……你干嘛不主动出击,就这么任由我打你?” “咳咳。”杜从岳被击中的部位还有些生疼,咳了几声:“杜某是男儿之身,若与小姐比武,难免会伤到小姐,杜某不愿……” 杜从岳话未说完,便被夏侯穆清打断,她盯着杜从岳:“哦?那杜少侠的意思,便是看不起小女的武功了?” “绝非如此。”见夏侯穆清对自己的做法有所误会,杜从岳忙拱手欠身:“小姐,杜某只是不想与小姐比武,绝无轻视小姐之意。” “杜某深知,小姐的武功绝不会比在下差,若有哪里做得不对,得罪小姐之处,还望小姐见谅。” “让我见谅?”夏侯穆清缓缓走近杜从岳,趁杜从岳不备,一把抓下了他腰间的玉佩,一个旋转飞身上空:“你若想让我见谅,就过来追我啊,你要打得过我,我就把这块玉佩还给你。” 第十七章 莫问因缘巧相识(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小姐,你……”见那块贴身玉佩被夏侯穆清夺走,杜从岳心里骤一紧,忙追逐夏侯穆清,见杜从岳追了上来。 夏侯穆清目的达到,心中大喜,边飞快奔走,边嬉笑着,“哈哈,杜少侠,你可算追过来了,你追的上我,我就把这块玉佩还给你!” 见夏侯穆清满不在乎,杜从岳便更为紧张,“小姐,这块玉佩是杜某的贴身之物,不能拿去与小姐玩闹的。” 杜从岳越紧张,夏侯穆清就越觉得有趣:“想要啊,来拿啊!” 夏侯穆清奔逃的速度极快,杜从岳追上她确为困难。夏侯穆清飞走之际,杜从岳本想拉住夏侯穆清,却不想她奔总有得太快,杜从岳没能拉住她,却拉下了她的面纱。 此一刻,二人俱是大惊,便不再追逐与奔逃,双双落回了地面。 杜从岳自知理亏,忙拱手致歉“杜某唐突小姐,实非有意,还望小姐恕罪。” 夏侯穆清亦是怔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看着杜从岳,没有说一句话。 见夏侯穆清未有言语,杜从岳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却不想,竟被面前夏侯穆清的容貌惊得心一颤。 他本以为夏侯穆清这样的女子,容貌未必倾国倾城,也得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名门闺秀,却不想,她的容貌竟会如此。 她满脸都是淡紫色的疤痕,还有点点的雀斑,这模样实在不堪入目。饶是杜从岳这样敦厚之人,也不禁心头一惊。 夏侯穆清故作伤情的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说着,“你看到的没有错,如今的夏侯穆清的确是这样一个面若无盐的丑女。” “我曾经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可当初的容貌早已不复存在,因为一次意外,毁了容貌,便再也无法恢复了。” 杜从岳怔在原地,满面疑惑的看着夏侯穆清,一切全然在意料之外,此刻,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穆清故意叹了口气,凄凄然开口:“人人都道夏侯穆清是一沉鱼落雁的惊鸿神女,面若桃花的倾世美人,为此无数青年才俊,来鸾湘阁向我爹提亲。” “可谁曾想,如今的夏侯穆清早已不复昔日的容颜。” 她顿了顿,又看向杜从岳,直言问:“杜少侠,如今你见到了我的真容,知道了现在的我是个貌若无盐的丑女。” “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提亲,穆清大为感动,可如今少侠你见到我的真容后,你可曾后悔你此来提亲?” “什么?”杜从岳一惊,未曾想夏侯穆清竟对自己的来意有如此误会,“小姐误会了杜某的来意,杜某绝无向小姐提亲之意,杜某此番前来是为了……” “够了。”杜从岳话未毕,夏侯穆清便厉声的打断了他的话,听到他说绝无提亲之意,夏侯穆清的心便全然凉了下来。 她满怀愤怒的指着杜从岳,“好你个杜从岳,我真当你是个不慕虚荣的谦谦君子,呵,却不想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当真是看错你了。” 杜从岳不明所以,木然而言:“杜某不明小姐所言何意,杜某从未有此意……” “够了,别装了。”夏侯穆清冷眼而视,狠狠讽刺,“杜从岳,你说什么你爱慕兰草的高雅,说什么遵从岳将军,只愿以身报效家国,你倒是很会演戏嘛,好像和真的一样。” “杜从岳啊杜从岳,你不去当个戏子真是可惜了。” 杜从岳满面讶异,全然不知夏侯穆清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连连否认:“杜某不知夏侯小姐为何会对杜某产生如此误会,杜某所言非虚,全然是杜某内心的真实想法。” “呵呵呵。”夏侯穆清冷笑:“你还装呢,你听闻夏侯穆清容貌倾世,大费周章的前来提亲。” “刚刚你还为了博得我的好感,有意靠近我,可你看到我的真实容貌时,唯恐避之不及。你和他们都一样,是个爱慕虚荣,贪财好色的匹夫之辈!” 杜从岳亦是脑中混乱如麻,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否认:“小姐,杜某此番前来当真没有提亲之意,小姐误会了……” “不要再说了。”夏侯穆清将手中的玉佩重重的扔在了草地上,面如冰色:“东西还你,杜从岳,我与你无话可说,你我后会无期!” 说罢,她便转身飞跃而去。 “夏侯小姐!”杜从岳拾起玉佩,本想对夏侯穆清再说些什么。 却不想,夏侯穆清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他只默然与斜阳相对。 夏侯穆清满腔怒火的回到鸾湘阁,正撞上迎面而来莫北崖,莫北崖见她归来,忙问:“阿清,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觉得杜兄怎么样啊?” 听莫北崖提起杜从岳,夏侯穆清更为恼火,一把将他推了开:“走开!” “哎哎哎,回来。”见状,莫北崖忙拉住了夏侯穆清,“阿清,怎么了你这是,你告诉师兄,你和杜从岳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不是他,是我……”夏侯穆清心乱如麻,捶着脑袋暗自恼火,“也不是我,反正我就是讨厌他,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不过是个匹夫之辈。” 莫北崖讶异:“怎么会?杜从岳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呵,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夏侯穆清冷笑,“你当真是被他的表面给蒙蔽了,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伪君子!” 莫北崖头脑发懵:“阿清,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杜从岳他怎么你了?” “不要跟我提他。”夏侯穆清满心厌恶:“你以后不许在我的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否则小心我和你翻脸。” 她转过身:“我不和你多说了,我现在心里很烦,我先回房了,你该干嘛干嘛吧。” “哎,阿清……”莫北崖还想继续追问些什么,夏侯穆清却早已远去。 莫北崖被搞得莫名其妙,只得两手一摊,无奈的自言自语,”杜兄啊,你是怎么又得罪了我们家的这个小祖宗?” 第十八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纵然前一天因杜从岳之事心生气恼,可次日夏侯穆清一觉醒来时,便已然忘却了前一日不顺心之事。 她的性子向来如此,虽然有几分任性,可无论大事小事她从不会放在心上太久。 昨日因气恼,她便直接带着那张假面皮睡下。 晨起梳妆,面对铜镜,见得因带着那张面具而丑陋不堪的面容,她便又想起了杜从岳的道貌岸然,霎时间又一阵恼怒涌上心头。 索性再不取下假面皮,便想着从此后就带着这丑陋的面容行于市集。 鸾湘阁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即将举行,夏侯尘与叶幽萍自然也不在阁中,父亲和师父都不在,她也无所事事,正打算出门闲逛一遭,却听到了一阵打门声。 “阿清,你在吗?”听得师兄莫北崖的声音。 “来了师兄。”夏侯穆清走过去,将门打开:“阿北师兄,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北崖说:“我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阿恒和上官师伯回来了。” “真的吗?”夏侯穆清又惊又喜,弟弟夏侯穆恒与他的师父上官寒外出历练,原计划打算去四个月,却不想不到四个月便回来了。 他走的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对他牵肠挂肚,今日听闻夏侯穆恒提前回来,夏侯穆清自然欣喜。 “太好了,阿恒终于回来了。可是不是说要外出历练四个月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莫北崖茫然的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一会儿见了他,自己去问问他吧。” 夏侯穆清诧异道:“可我们都在鸾湘阁中,为什么你比我先知道阿恒回来了?” 夏侯穆清点头,拉起莫北崖就要向外走:“快去找阿恒吧。” “哎,等一等。”莫北崖没有随她而去,而是拽住了她,望着她脸上不堪入目的假面皮,“阿清,你怎么还带着这张丑脸啊,你把它摘下去再走吧,你这个样子当心吓到别人。” “哼。”莫北崖此言,让夏侯穆清的心中又起了不悦,她甩开了莫北崖的手,冷冷而言:“我就要带着这张丑脸,你们能奈我何?” “我还偏要看看,我夏侯穆清变成了貌若无盐的丑女,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莫北崖被搞得莫名其妙,“你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兰悦堂屋外的打门声:“姐姐,我是阿恒,姐姐你在吗?” “是阿恒!”夏侯穆清欢悦的跑了出去,打开了大门。 “姐姐,我好想你呀。”夏侯穆恒迎面便扑上来,抱住了夏侯穆清。 “姐姐也想你呀。”夏侯穆清亦紧紧抱住了夏侯穆恒:“咱们姐弟两个好久没见了。” “来,让姐姐看看。”她松开了夏侯穆恒,仔细的打量着他。 夏侯穆恒不过十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稳重,这一点倒与夏侯穆清的刁蛮任性截然相反。 此去一番历练,倒是比从前更加成熟了,也比从前清减一些,夏侯穆清摸着他那稚嫩的小脸,心疼道:“阿恒,你这一去,比之前瘦了好多啊。” 夏侯穆恒没有听到夏侯穆清的话,而是满面震惊的看着夏侯穆清不堪入目的面容,又惊又怕:“姐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三个多月不见,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哦,没什么。”夏侯穆清不想提起杜从岳之事,便随意的说道:“不过是毁了容貌而已,不碍事的。” 夏侯穆恒看出了夏侯穆清眼里的不悦,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当她是为了容貌之事烦忧,便说:“昨天阿恒回来的时候,阿北师兄说姐姐不开心不想见人,是不是因为……” “哪有啊。”夏侯穆清否认:“我昨天确实不太开心,但是是因为别的事,和这件事没有关系。阿恒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想变成这个样子,阿恒不会因为姐姐变丑了,嫌弃姐姐吧。” “当然不会啊。”夏侯穆恒摇头,赤诚而言,“姐姐是阿恒最好的姐姐,阿恒怎么可能嫌弃姐姐呢?” “那就好。”夏侯穆清满意的拍拍夏侯穆恒的肩,笑着:“还是我的小阿恒最好。” “阿恒,你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啊。”莫北崖走了过来,“这一切都是瞎折腾的,不提也罢,提了她更气恼。” “好了别说了。“夏侯穆清撇撇嘴,显然不想再提此事,“阿恒,姐姐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今天正好也是闲着,阿北师兄也在,咱们今儿一块去玩吧,好不好?” 夏侯穆恒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三人说罢就离了开,谁也没有提及夏侯穆清容貌之事,夏侯穆清因为杜从岳之事气恼,也没有多解释。 夏侯穆恒便认为夏侯穆清是真的毁了容,他也当夏侯穆清昨日心情不好是因为毁容之事。 而莫北崖叉开话题不说此事,是不想让夏侯穆清想起杜从岳而恼怒,虽然莫北崖不知道他二人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杜从岳惹着了夏侯穆清,所以便不再她面前提杜从岳。 可夏侯穆恒却以为,莫北崖叉开话题,是不想让夏侯穆清因容貌之事伤心难过,他也怕姐姐伤心,所以他也没有说。 他姐弟两个向来荣辱与共,看着夏侯穆清容貌受损,夏侯穆恒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他没有再提,但他幼小的心灵中,却为此事添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第十九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三个人去花园里逛了一天,直到黄昏时,才尽兴而归。 三个人都很愉悦,夏侯穆清的气闷也被丢得个一干二净。 只有夏侯穆恒还在为姐姐的容貌受损而忧虑在心,可见夏侯穆清在兴头上,便不忍提起此时,惹她伤心难过。 夕阳西下,三个人走在回鸾湘阁的路上。夏侯穆恒始终担忧夏侯穆清容貌受损之事,若不说出口,只怕会一直焦虑难安,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你……你今天真的开心吗?” 夏侯穆清点头,欢悦道:”当然开心啊,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夏侯穆清的开心是真的,可夏侯穆恒却以为是夏侯穆清怕他担心,而故意装出来的欢悦,心中便更多了一丝酸楚,便安慰夏侯穆清:“姐姐,你不用担心你的容颜,总有一天你的容貌会恢复如常的。”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小阿恒,你怎么还想这事啊,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我早就不想要了。我不在乎我容貌的美丑,只要你们不会因为我变丑了而嫌弃我就行。” 她的这一句话是真心话。 因为杜从岳之事她气恼于心,而她的性子又古怪得很,她为了置气便不再想摘下这假面皮。 她便想让所有的人以为她真的变丑了,此事的真相只有莫北崖知道,她已决心不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夏侯穆恒,她也不想说出真相。 却不想,她此举竟让夏侯穆恒更为担心。 此刻,夏侯穆恒心中骤然生一个主意,当即便对夏侯穆清言:“姐姐,我听我师父提起过,藏蒙山的最顶端长着一中叫作含幽的奇花,以此花入药,会起到美容养颜的功效。” “如果我们能够采到此花入药,那姐姐的的脸……” “阿恒,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夏侯穆清听了弟弟的话,吓得心中一凛,忙遮住他的嘴,“你不是不知道那藏蒙山上野兽成群,咱们阁中除了爹爹和几位武艺高强的堂主香主,谁敢上那个山。” “你可不能为了姐姐,冒险去那座山上啊。” 夏侯穆恒滞了一下,只好点点头:“好吧,姐姐,我不去那里。” “喂,我说你们两个在那磨蹭什么呢,赶快走啊。”莫北崖已经走到了两人的前方,与他二人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诶,喊什么,这不来了吗……”夏侯穆清应答着,带着夏侯穆恒向前走去,便再未提此事。 三人走回了鸾湘阁,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夏侯穆恒回房后,依然为此事耿耿于怀,虽然上藏蒙山,等同进龙潭虎穴,但他实在不忍看到姐姐的容貌被损毁到如此不堪,他亦不愿看到姐姐变成貌若无盐的丑女。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藏蒙山寻含幽花,哪怕再危险,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愿去试一试。因为夏侯穆清是最疼爱他的姐姐,也是他唯一的姐姐,他不想看着她伤心难过。 此时已暮色苍茫,他独自一人离开了鸾湘阁去往藏蒙山,他对谁有没有说,便悄然离开了。  暮色四合,夜影阑珊。 山路本就难走,又是黑夜无光,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辛。夏侯穆恒艰难的在山路上一步步盘桓,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他也不过走到了半山腰。 虽然侠者的体力要强于寻常人,可他毕竟是个孩童的身躯,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疲乏了。 他停下来,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望了一眼天边的月色,歇了口气,便打算继续行走。 “嗷呜……”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啼叫,这啼叫声令他毛骨悚然。此刻他汗毛炸立,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源,便打算继续行走。 “嗷呜,嗷呜……” 可不想这啼叫声竟离自己越来越近,黑夜中视物不清,他只见得对面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朝自己奔来,渐渐靠近,竟是一匹凶悍的恶狼。 “啊!”他不禁惊呼一声,忙闪躲开那匹狼。 那狼扑了个空,转过身,又向夏侯穆恒扑来。夏侯穆恒手中没有兵器,只得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杈,赤手空拳的与那狼匹打斗。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穆恒仍没能制服得了那匹狼,可似乎他已经被那狼纠缠了住,无法脱身。 它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自己便无法动身去到山顶,采摘含幽花为姐姐治脸,现下他的心里焦急不堪。 “嗷呜……” 可是却又听得身后传来了更迅猛的,此起彼伏的狼叫声。 夏侯穆恒回过头,只见十余匹狼朝自己奔来,他大惊失色。 自己一个小孩子,哪怕有武功在身,也不可能是那么多野兽的对手。况且现在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再纠缠下去怕真的会丧命在这藏蒙山上。 此刻他也顾不得去到山顶采摘含幽花了,便只得停止打斗,避开那狼群,朝山下奔去。 第二十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眼见着那狼群越来越近,夏侯穆恒只得拼命的奔跑着,却不想自己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那一群四条腿的恶狼,不多时,他已经被那狼群团团包围住。 此时此刻,任凭他一身的勇气,也怕了。 被狼群包围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打也不可,不打也不可,便只能杵在原地,大喊救命。 可是在藏蒙孤山,哪里会有人听到他的叫喊声?任凭他叫的声音再大,也无济于事。 却不想,在这黑夜孤山,偏偏有人听到了他的叫喊声,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杜从岳。 正在半山腰席地而坐,取火生暖杜从岳听到了狼群的呜咽声与夏侯穆恒的叫喊声,便起身,循着那声音而去。 夏侯穆恒看到那人影渐渐朝自己走近,心中大喜,好似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知他是否有武功在身,也不知他是男女老少,便朝着他大叫:“尊驾,救命啊!” 其实杜从岳一早便来到了此处,昨日无意间得罪了夏侯穆清,他心中始终有歉意。 他本想追上夏侯穆清,与她将此事说分明,可夏侯穆清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四处寻她不见,无可奈何,也只能讪讪回去。 自己从绍靖县来到慕州城,前前后后已经过了五日,师父身上的毒最多能撑二十日,可借鸾湘珠的事仍然没有头绪,他现下心里忧虑不已。 而且又得罪了鸾湘阁的大小姐,只怕因为此事,借到鸾湘珠会难上加难。 况且得罪夏侯穆清本不是他有意而为之,他便想着快些找到夏侯穆清,与他将此事说清楚并向她道歉,再借鸾湘珠。 于是次日,他便又来到了此处,准备寻找夏侯穆清或是莫北崖将此事说清楚。 可是云水居的路不同于寻常的小径,虽说美景如画,可却犹如迷宫一样,一环扣一环,一走进便难以走出。 不知何时,杜从岳已经在云水居中迷失了方向,却仍然没有见到夏侯穆清与与莫北崖的身影。 可循着来时路,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而云水居正在藏蒙山的脚下,杜从岳走不出去,便也只能想着爬山藏蒙山,再从山的另一侧走下去。 可当他走到半山腰之时,天已经黑了,他此刻又冷又疲惫,便在此处席地而坐,先取火生暖歇歇脚,再走下山去。可就在此刻,他听到了夏侯穆恒的呼救声。 只见夏侯穆恒被恶狼团团包围住,杜从岳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瞧着身形,便知道他是一个年幼的小孩子。 一个孩子被这群恶狼包围,而他又身为侠者,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哪怕深知以自己之力未必能救得了他,但此刻他没有不救之理。于是他拔出了手中之剑,不顾自身安危的冲了过去。 他拔出长剑,向那狼群刺去,只见一匹狼被他刺中内脏,瞬间到底而亡。其余的狼匹见状,便都放弃了夏侯穆恒这个目标,朝着杜从岳袭来,将杜从岳团团包围住。 杜从岳便手持长剑,与那十余匹狼群进行了一阵猛烈的厮杀。 他将危险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夏侯穆恒便脱离了危险。他边与狼群厮杀,边对夏侯穆恒喊道:“小弟弟,你快逃啊。” 夏侯穆清虽然脱离了危险,可杜从岳却陷入了危机之中,夏侯穆恒虽年幼,可道理都懂。杜从岳为了救他而陷入危机,他又怎么可能把危险丢给杜从岳,而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 但他此刻也被吓得愣了神,全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站在原地对杜从岳大喊:“大哥哥,你小心啊。” 慌乱之中,杜从岳边与狼群厮杀,边大声朝夏侯穆恒喊道:“你别管我,快走,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有危险的。” “我不能走。”夏侯穆恒坚决的摇着头,喊道:“大哥哥,我来帮你。”他说着,就捡起了地上的一根竹棍,朝那狼群打去。 然而此举却如同以卵击石,不但没能打退狼群,反而使得狼群的攻击更加猛烈,此刻,两个人都被狼群包围住。 杜从岳的出手速度极快,凭那一把长剑,已经杀死了两匹狼。其余的狼群见同伴被杀死,个个面露凶光,更加猛烈的朝杜从岳扑去。 黑夜中,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视物,人的视觉又比不上兽类,杜从岳看不清晰狼群的方向,而狼群却能看得到他。哪知一个措手不及,他没能闪躲开来,竟被一匹狼从背面扑倒了身上。 那狼爪狠狠的在他的背上抓了一道,霎时间,便是一阵锥心入骨的疼痛袭来。 “啊!”他被那匹狼扑倒在地上,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 “大哥哥!”夏侯穆恒心中一惊,忙提起竹棍朝那匹狼的头部击去,击晕了那匹狼。 他趁其余的狼还没有扑倒杜从岳的身上时,快速的把杜从岳从地上拉起。 “大哥哥,你怎么样啊?”夏侯穆恒又焦急又害怕的颤声而言。 “小心!”眼见着一匹狼从背后向夏侯穆恒扑来,杜从岳忙将夏侯穆恒护在了身后,举起剑,向那狼刺去。 那狼被刺中了内脏,倒地而亡。而杜从岳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背部的伤口,那道伤口被缯裂了开。此一刻,那疼痛之感更加锥心入骨。 第二十一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阿恒!”见狼匹以全数身亡,危机已过,夏侯穆清忙奔向夏侯穆恒,抱住了他,此一刻她庆幸又懊恼,不禁哽咽:“阿恒,姐姐错了,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太任性,差一点害死你啊。” “姐姐,对不起。”夏侯穆恒亦自责的啜泣道:“是阿恒不好,阿恒没有听姐姐的话,来了藏蒙山。阿恒不但没有摘到含幽花,还差一点丢了性命,害姐姐和师父担心,阿恒错了。” “阿恒,你有没有事?”夏侯穆清松开了夏侯穆恒,朝着他上下打量,:“让姐姐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夏侯穆恒的身上除了有几处破损,并没有任何伤痕,他摇摇头,低沉而言:“阿恒没事,可是这个大哥哥为了救我,被狼群抓伤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看着地上满身伤痕不省人事的杜从岳,夏侯穆恒心一酸,竟哭了起来。 “是何人救了阿恒?”夏侯穆清这才注意到杜从岳,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见他身上都是伤痕,她满心感激:“多亏了这位义士搭救,我们定要把他带回鸾湘阁好好感谢。” 她蹲下身,看清了他身上伤口,心不禁一颤:“天呐,他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师弟嘱咐:“快,马上把这位义士带到鸾湘阁,再找医者来为他医治,再晚些怕是会出危险的。一定要快!” “好,师姐!”那几个师弟依言,抬着杜从岳下了山。 黑夜中月光微弱,夏侯穆清也没有仔细的去看杜从岳的脸,不知道那是杜从岳,只当是一位见义勇为的侠者。 那几个师弟抬着杜从岳下了山,夏侯穆清与夏侯穆恒姐弟也随着他们一同下了山。 几个人将杜从岳送到了鸾湘阁的一间客房,并请了鸾湘阁的一位懂医术的长老为他诊治。 武林大会举办在即,夏侯穆清不想让此事引起轰动,便让所有的人都回了去,房中只留下了与夏侯穆恒和那位医者徐长老。 “徐长老,这位义士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大碍?”夏侯穆清担忧道。 徐长老道:“还好,他不过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他是由于紧张过度而导致的晕厥,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老夫已经给他服了一粒甘露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 “那就好。”夏侯穆清终于松了一口气:“有劳徐长老了,他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徐长老您快回去休息吧,这深夜把您叫过来,实在是打搅您了。” 徐长老笑言:“大小姐说哪里话,若没事的话,老夫就先回去了。”他说罢,就离开客房。 夏侯穆清看着躺在床上,被乱发遮挡住容颜的杜从岳,满心的钦佩与感激:“他能够为了救别人,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当真是个英雄,这样的人我们必然要好好感谢他。” 夏侯穆恒亦道 说:“这个大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如此重伤的,待他苏醒,我必然是要感恩他的。” 夏侯穆清看着他蓬乱的头发,又说:“他脸上都是污垢,咱们给他净一下面吧。”她转过身,对夏侯穆恒嘱咐:“阿恒,你去打一盆水来。” “好。”夏侯穆恒应声而去,不多时,便端来了一盆温水:“姐姐,水开了。” “放在桌子上吧。”夏侯穆清用水阴湿了手帕,并用手帕擦拭着他满是污垢的面容。 夏侯穆清素来高傲,若换作平时,她是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去为陌生人做这种伺候人的事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切的祸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她有愧于弟弟夏侯穆恒,更有愧于这个拼就会弟弟的义士。 她擦拭干净了杜从岳的脸,那容颜逐渐显露了出来,待她看清他的容颜之时,不禁大惊:“杜从岳,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夏侯穆恒被夏侯穆清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姐姐,你认识这个大哥哥吗?” 夏侯穆清抓住了夏侯穆恒的袖子,满面的不可思议:“阿恒,你当真没有看错,救你的人,当真是他?” “是啊。”夏侯穆恒疑惑:“就是这个大哥哥救的我,除了他,山上也没有旁人了啊。怎么了,姐姐?” “也对。”夏侯穆清想了想,哪怕事情再不可思议,也不会有假的。 杜从岳为了保护夏侯穆恒而被野狼抓伤,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绝不会有差错。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可是他这个伪君子不过是装的侠义,怎么可能会舍己救人。难道是我看错了,他是真侠士,不是伪君子……” 看着夏侯穆清自言自语,夏侯穆恒纳闷,“姐姐,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认识救我的这个大哥哥?” “哦,没什么。”夏侯穆清回过神来,没有多说他们从前的事,只是简单的了句道:“不过是从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边继续为他擦拭身上的污垢。 夏侯穆清虽然刁蛮任性,但该懂的道理她都懂,不论她与杜从岳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个人恩怨,但杜从岳救了自己弟弟的性命也是事实。 既然他是夏侯穆恒的救命恩人,那她必然药好好对待。这一次,她是极其难得的耐心的为他擦拭了脸上是污垢,并且为他身上的伤口上了药。 他身上的污垢被擦拭干净,那张清秀俊逸的脸颊又露了出来。 虽然杜从岳是侠者,但他的容颜却极其俊美,那面若冠玉的容貌倒是更像饱读诗书的书生。 夏侯穆清看着这副容颜,此刻的心中是百感交集,对他有感激,有懊恼,亦有当初对他的那一点心动,可更多的是,对他这个人的捉摸不透。 杜从岳,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你若是个伪君子,又为何会舍己救人?你若当真是君子,那百卉园的事,会不会是我因一时冲动,对你产生的误解? 第二十二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为杜从岳上完了药,确认他无碍后,便站起身,拉住夏侯穆恒的手臂:“阿恒,你随我出去一下。” 她问也没问夏侯穆恒的意愿,就把他拉到了屋外,并对他语重心长道:“阿恒,姐姐不是对你说过吗,那藏蒙山上野兽成群,万万不可以轻易上那座山。” “你为何不听姐姐的话,偏要去那座山,还好你现在平安无虞,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让姐姐怎么办,你让爹爹怎么办?” “姐姐,阿恒知道错了。”夏侯穆恒低下头,自责不已:“我就是看着姐姐容貌受损,不想让姐姐为此伤心难过,所以我才一个人上了藏蒙山去采摘含幽花。” “我原来想着采到此花,姐姐的容貌就会恢复如初,姐姐就不会伤心难过了。我以为我小心一点,就不会遇到野兽,却不想还是遇到了。” “让姐姐担心,是阿恒的错,对不起姐姐,阿恒再也不敢了……” 夏侯穆清深知,夏侯穆恒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可自己竟然为了置一时之气,没有对弟弟道出事情的真相,害得他真的以为自己的容貌受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的冲动任性造成的。 这一刻,她从未如此这般憎恶过自己,倘若没有自己的意气用事,就如今的后果,她抱住了夏侯穆恒,哭泣道:“阿恒,不怪你,都是姐姐的错。” “姐姐因为一时的任性,差一点害了你,可你还不顾危险的来为姐姐采药。阿恒,你能原谅姐姐的冲动任性吗……” “姐姐,怎么能怪你呢。”夏侯穆恒不知事情的真相,便道:“姐姐,都是阿恒的错,和姐姐没有关系,姐姐你不要难过了,阿恒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夏侯穆清松开了夏侯穆恒,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沉声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冲动任性,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祸。还好这次有惊无险,阿恒,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这么任性了。” 方才事情紧急,二人都处于提心吊胆中,夏侯穆恒便没有注意到夏侯穆清的脸。 确保一切无恙后,夏侯穆恒这才发现,夏侯穆清的容貌竟和从前一样,丝毫没有一丝受损的痕迹,不禁惊异,“姐姐,你的脸好了?这是真的吗,姐姐你怎么做到恢复容貌的?” “唉。”夏侯穆清低声自责道:“其实我的容貌一直都没有受损,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的意气用事……” 夏侯穆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与了夏侯穆恒,并深深自责:“对不起,阿恒,姐姐为了置一时之气,没有把真相告诉你。害得你为我冒如此之险,你能原谅姐姐吗?” “阿恒不会怪姐姐的。”夏侯穆恒笑道:“阿恒知道姐姐这么做,是希望别人对你好不是因为你的容貌。知道姐姐的容貌从未受损过,阿恒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姐姐呢。” “姐姐放心吧,大家对姐姐好,不是因为姐姐的倾城容颜,更不是因为姐姐是阁主之女,是因为姐姐是夏侯穆清,独一无二的夏侯穆清。” 他顿了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不过姐姐,从岳哥哥肯不顾自身安危的救我性命,他这样的品行不会有假,绝非伪君子。姐姐的那件事,会不会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夏侯穆清点点头,慎重而言:“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肯奋不顾身的救你,这是装不出来的。也许那件事,真的是有什么误会,也犹未可知。等他苏醒了,再细说这件事吧。” “阿恒,阿清。”话音刚落,便听到了莫北崖的声音,只见他急急奔来,“阿清,阿恒,刚刚我听师弟们说你们在藏蒙山遇到狼群了,你们有没有事?” “阿北师兄,我们没事。”夏侯穆恒说:“我在山上幸得了侠士相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这位侠士被狼群所害,受了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莫北崖问,“侠士?是什么侠士救了你,我去看一看。” 他说着便打算走进屋中,可却被夏侯穆清拉住了手臂,她只说:“你先别去,他还没有醒来,不是旁人,正是杜从岳。” “什么,是杜从岳?”莫北崖大惊:“竟然是他,这么说,两次见义勇为的人,都是他?” 夏侯穆清凝眉:“如果是个伪君子,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仗义之举,如果不是伪君子,那又为何会言辞前后不一 出尔反尔?这个人,真让人搞不懂。” 莫北崖思忖了一下,对夏侯穆清道:“事情的前前后后我也仔细的想了一下,怎么看,杜兄的为人也不像是个伪君子。阿清,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或者是你们之间的事有什么误会?” 夏侯穆清滞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莫北崖,而是抚摸了一下夏侯穆恒的肩:“阿恒,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你先回去歇一会吧。杜从岳这边你不用担心,有姐姐照看着。” 夏侯穆恒点头:“那阿恒就先走了,姐姐也要注意休息。” 第二十三章 谁料无端横祸生(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说罢,夏侯穆恒就离了去,夏侯穆恒走后,夏侯穆清又对莫北崖慎重而言:“师兄,我是这样想的,一码归一码,我和杜从岳之间的事,是我们的事,真也好假也罢,都是我与他的个人恩怨,与阿恒无关。” “他既然为救阿恒而负伤,那他就是阿恒的救命恩人,我们就应该感谢他,对他负责到底。他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也该先好好照看他,等他伤势痊愈。” “我和他之间的个人恩怨,等他伤好了再说吧。” 莫北崖思忖了一下,赞成道:“没有错,阿清,不论之前有过什么,既然他为了救阿恒而负伤,我们就应该感谢他。” “你与他的事情,也或许是有什么误会,那就等他苏醒,再细说你们两个的事吧。” 夏侯穆清又说:“他现在受了伤,衣服都被野狼抓破了。怕他的伤口会感染,他的那件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 “我这里也没有男子的衣服,师兄你和他的身形差不多,要么师兄你把你的衣服借给他一件,先暂时给他换上吧。” 莫北崖点头:“也好,我这就回去找一件合适的给他送过来。” “阿清,衣服拿来了。”他将一件衣服递到夏侯穆清手上:“你看这一件如何?” 夏侯穆清接过:“能穿就行,我们先进去给他换上吧。” 莫北崖随夏侯穆清进了客房,只见杜从岳躺在床上,双眼依然紧闭,脸色稍稍红润了一些,可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莫北崖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慨叹:“看来他真的是为了保护阿恒,受了不轻的伤。他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啊?” 夏侯穆清说:“刚刚徐长老已经为他诊治过过了,还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他是由于精神高度紧张而晕过去的,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她将衣服放在了杜从岳的床头,并道:“他的这件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我来给他换下来吧。” “等一下。”闻言,莫北崖忙拦住了夏侯穆清,“阿清,你怎么能亲自为他换衣服?男女有别,你不怕传出去毁了你的清誉?还是我来吧。” “你就算了吧。”夏侯穆清却满不在乎的拍了一下莫北崖的手臂:“我来吧,你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放心。在这里有没有旁人,谁会传出去。” “不过就是换个衣服而已,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虚礼?” 见她执意,莫北崖也没有再阻止,只好撇撇嘴:“好吧好吧,那我就在这给你们守着。可是你得想好了啊,万一他醒了之后知道你碰了他的身体,让你对他负责,你别赖账就行。” “你快闭嘴吧。”夏侯穆清瞪了他一眼,并推了他一下:“你快去一边呆着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 她说罢便转过身,抬起了杜从岳的身体,褪下了他破烂的衣衫,并准备将莫北崖的衣服为他换上。 若以她平时离经叛道的个性,从前做任何事都不会像小女儿家一样扭捏。 可不想,这一次她碰到了杜从岳的身体时,心竟然会砰砰乱跳。再看着着他那安静沉睡的容颜,她情不自禁的红了脸。 无所畏惧的她,此刻竟然不敢去看杜从岳,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她认为以她的不拘小节个性,换衣服这件事不过是小事一桩,可不曾想她心中还是起了波澜。 这样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褪去了杜从岳的衣衫,看着他的身体,她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动作,心中狂跳不止,她竟然心里犯怵,不知该如何再继续为他换衣服。 为了避免这样的暗涌的心潮,她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的身体,为他换上了那件衣服。 为他换上衣服后,夏侯穆清把他平躺的放在床上。除去了脸上的污垢,换上了整洁的衣服,他依然是那个谦逊的翩翩公子的样子。 夏侯穆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颊,那沉睡的容颜是真的俊美,气宇轩昂的容颜上,带着一股侠者的英气。 不论其他,就凭这样的出尘的英俊容貌,也是绝对配得上夏侯穆清的。看着看着,她的心里便涌起了一层波澜,这种感觉,是生平从未拥有过的。 杜从岳这样俊朗的容颜,她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亦不像是个以貌取人的匹夫之辈。 可想起那日百卉园的事,她还是会万分气恼。 这个杜从岳,真的是让她捉摸不透。她也没有想到,一向恣意潇洒的夏侯穆清,竟会为面前的这个男子纠结不已。 “阿清,阿清!” “啊!”莫北崖唤回了夏侯穆清的思绪,夏侯穆清被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师兄,怎么了?” 莫北崖侧眼看着夏侯穆清,调笑着:“你那么紧张干嘛,我说什么了吗?” 他又看了一眼杜从岳,继续调侃道:“你都给他换完衣服了,怎么老盯着他的脸看呐。老实说,这个杜从岳啊,模样确实是不错。” “咱们家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动了春心了?” 夏侯穆清锤了莫北崖一拳,皱眉而言:“你说什么呢你,我不过就是突然想起了那天的事而已,你脑子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东西。”她虽然嘴上否认,可却已然红了脸颊。 第二十四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哦,是么?”莫北崖凑近夏侯穆清,玩味地笑了起来,“那你脸红什么,我们家的母夜叉原来也会脸红啊。” 夏侯穆清被他说得难以为情,推了莫北崖一下,又转过身去:“你快闭嘴吧你!” “咳咳,咳咳。”听得杜从岳咳嗽了几声,二人心中一紧,忙走到他的床前。 “杜兄,杜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莫北崖试着呼唤。 夏侯穆清虽然也盼着杜从岳快些醒来,可此刻她看着杜从岳有苏醒的迹象,却不知为何,心里一直在不停的打着鼓,此刻好像是在怕他会突然醒来看到自己。 她呼了口气,对莫北崖说:“师兄,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会儿。你先照看他吧,他醒来的时候你别和他说是我给他换的衣服。”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她那样神情,分明是在躲避着什么。 “哎,阿清……”莫北崖还想再说些什么,夏侯穆清却已经跑了出去。 见夏侯穆清离开了,莫北崖便没有再说什么,便只好转回身,回到杜从岳的床边,暗自纳闷:“这鬼丫头,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明明帮了人家还不想让人家知道,真搞不懂。” “咳咳……”杜从岳又咳了几声。 “杜兄,杜兄!你醒一醒,我是莫北崖啊。” 杜从岳缓缓的睁开了眼,看清了坐在面前的莫北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望着莫北崖,呆呆道:“莫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我这又是在哪里?” 莫北崖松了一口气,长呼道:“啊,你昏睡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醒了。” “你救的那个人是我师弟,你们脱离险境之后你就晕过去了,我的师弟们便把你带回了鸾湘阁,这里是鸾湘阁的客房。” ,“你身上的伤我们已经找医者为你诊治过的,你放心吧,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你修养几天就好了。” “原来如此。”杜从岳坐起了身,揉了揉脑袋,渐渐回想起了前夜发生的事:“如此,便多谢鸾湘阁的侠士们收留从岳了。” “是我们该感谢你才对。”莫北崖敬佩而言,“杜兄当真是侠义之士,若不是杜兄拼命护着我这个小师弟,他现在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大恩不言谢,你受了伤,就好好在我们鸾湘阁休息几天吧。” 杜从岳笑了笑,说道:“身为侠者,见有人遇险,岂有不救之理?令师弟年纪小,从岳护着他是从岳应该做的。” “诶,杜兄?”莫北崖又问道:“说起这事,我还觉得奇怪。那藏蒙山上无比荒凉,甚少有人会上此山。你为什么会在那么晚的时候出现在那座山上,并救了我师弟阿恒?” 杜从岳从头说道:“我本是要到云水居去找你和夏侯小姐的,那日不知为何,许是我言辞不当,得罪了夏侯小姐,夏侯小姐没有听我解释便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我一直心有歉意,想着次日若能到云水居找到你或者夏侯小姐,向小姐道个歉,并把误会解开。” “可谁知着云水居竟然像个迷宫一样,我走了许久,不但没有见到你们,还在里面迷了路。我走不出去,便只能走上了藏蒙山,想从山上寻找出路。”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令师弟被狼群包围,便救了令师弟。” “原来是这样,我们两次遇险都是杜兄你救的,看来这真是天意。”莫北崖突然想起,便直接问道:“那天你在云水居究竟和阿清说了什么,阿清很生气,说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虽然事后阿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但我还是觉得其中有误会。依照杜兄你两次见义勇为的品行,是绝对不可能是伪君子的。” “此事我也觉得奇怪。”杜从岳亦疑惑道:“我不知道喜欢小姐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这样的误解。” “她一直在说我是因为她的容颜丑陋才不肯向她提亲的,她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我此番来慕州,的确是有要紧事要见阁主,可我从未想过要向夏侯小姐提亲。不知道夏侯小姐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什么?”莫北崖大惊:“你不是来提亲的,你说要来鸾湘阁求见阁主,不是为了来向阿清提亲?” “是啊。”杜从岳怔怔然:“我只有一件事要求见阁主,但真的没有想过要向夏侯小姐提亲,此事有什么问题吗,莫兄的神色为何会如此惊讶?” “不是不是。”莫北崖的头脑如一团乱麻,他拍着脑袋,又向杜从岳问道:“既然你不是来向阁主提亲的,你来求见阁主是为了何事,又为何初次见面时,你不肯对我说?” “这……”杜从岳沉默了一会儿,似有隐情,终于还是抬起了头:“莫兄,此事事关重大,我本不打算在事情完成之前将此事说出来的。” “既然莫兄与我是兄弟,莫兄又是鸾湘阁的弟子,将此事告知莫兄也无妨。是这样的,从岳的师父是绍靖县大夫,前几日被北夷贼寇暗算,中了蔓罗骨花的致命剧毒。” “听闻慕州城鸾湘阁的镇阁之宝鸾湘珠可以驱百毒,若能借到鸾湘珠,我师父便能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是我们都知道,鸾湘阁不是寻常人能进入的,鸾湘阁的镇阁之宝更不是轻易就能借给外人的。但是这是救师父唯一的办法,哪怕再难,我也要来慕州试一试。” “此事便是我要求见阁主的原因,因为借鸾湘珠之事太过重大,从岳怕说出来会引起轰动,所以没有告诉莫兄。从岳欺瞒了莫兄,还请莫兄见谅。” 第二十五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完了完了完了。”听完了杜从岳的解释,莫北崖捶着自己的脑袋,自顾自的懊恼道:“莫北崖,都怪你,顾前顾不后的。这下好了,篓子捅大了,都怪你。” 见莫北崖如此神态,杜从岳奇异:“莫兄,你说什么呢,什么篓子捅大了?” “唉。”莫北崖叹了口气,看着杜从岳,歉疚道:“杜兄,是误会,都是因我而起的误会。” “当天我们在酒馆吃酒时,你没有对我说你为何要求见阁主,我便当你是来向阁主之女,也是我阿清师妹提亲的。” “因为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来向阿清提亲的太多了,我便当你也是其中之一,你不说我以为你是因为此事难以为情才不说的。” “我那阿清师妹心高气傲,寻常的男子她都看不上眼,她说她只想嫁给盖世英雄。而杜兄心怀侠义,与之前所有来向阿清提亲的男子都不同,我觉得阿清会喜欢杜兄这样的人。” “于是便想着成人之美,帮杜兄一把,自作主张的安排了此事,让你们在云水居相见。可谁知道竟然是我搞错了,杜兄前来并不是来向阿清提亲的。” “而阿清听了我的话,以为你是来向她来提亲的,所以听你说了那些话才会那么生气。唉,都怪我,想着当一回月老,却不想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我说夏侯小姐为什么会如此生气。”真相大白后,杜从岳不禁失笑:“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这件事也怪我,没有和莫兄说清楚,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的。” “哈哈哈。”莫北崖笑了起来,“阿清还为了这事耿耿于怀呢,等一会儿阿清来了,你和她解释一下吧。” 他顿了顿,又凝重开口:“不过杜兄,这件事情是由我惹出来的,我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你为令师求借鸾湘珠之事,是出自一片孝心,这个忙,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二十日之内,帮你见到阁主,并为你借到鸾湘珠。” “当真如此?”杜从岳心喜:“能借到鸾湘珠,我师父命便能救回性命了,从岳在此先谢过莫兄了!” “不用多礼。”莫北崖笑言,“你先在鸾湘阁住几天吧,阁主在忙着召开武林大会的事,现在不在阁中,不过很快他就会回来的,阁主一回来,我就带你去见他。” “有劳莫兄了。”杜从岳点头,他低头,方才看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件衣服,便问:“莫兄,我现在穿的这件衣服好像不是我的那一件,是我昏迷时,你帮我换上的吗?” “哈哈哈哈。”莫北崖忍不住笑着说:“衣服是我的,但可不是我帮你换的,是阿清帮你换的。她担心我毛手毛脚的怕我伤到你,所以亲自为你换了衣服,她对你可上心了呢。” “什么?”杜从岳大惊:“夏侯小姐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为从岳一个男子换衣服,若传出去,她的清誉……” “不……我什么都没说啊……”莫北崖自知说漏了嘴,忙捂住嘴,支支吾吾说着:“啊,那个,杜兄啊,你刚刚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伤还没好,再睡一会儿吧。” 他说罢便飞速的离开了杜从岳的房间。 夏侯穆清虽然为了躲避杜从岳而溜走,但她的疲惫也是真的。提心吊胆,一夜未眠,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疲乏至极,躺在床上后,瞬间便沉沉的睡了去。 待她醒来后,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她始终惦念着杜从岳的伤势,心想此刻他应该已经苏醒了,便准备去他的房间看望他。可思来想去,她还是为那日的事介怀于心,想到去要见杜从岳,依然不想以真容相见。虽然她没有再贴上那假面皮,却还是带上了面纱。 她刚出房门,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莫北崖,莫北崖见她忙问:“阿清你干嘛去,我正要去找你呢。” 夏侯穆清说:“你找我干嘛啊,你不是应该在客房陪着杜从岳吗?” 莫北崖回答:“阿恒在那边照顾杜从岳呢,所以我就出来了。” 夏侯穆清又问:“他醒了吗,那他现在怎么样?” 莫北崖点点头:“他已经醒过来了,都挺好的,没有什么不良状况。” 夏侯穆清松了口气:“那便好,我去看看他。” 她说罢便打算去往杜从岳的客房,可却被莫北崖一把拽住:“等一等,你先别去,那件事我务必要先和你说清楚。你和他之间的事都是误会,你可别再去冲撞他了。” 夏侯穆清诧异:“误会?什么误会啊,师兄你是说之前的事是我误会他了吗,他和你说了什么?” 莫北崖两手搭在了夏侯穆清的肩上,吸了口气,“唉,阿清,这件事其实怪我了,其实事实本不是这样……” 莫北崖将事情的原委从头至尾的告诉了夏侯穆清,话毕,他有些惭愧的搔了搔头,“是我误会了他的来由,他没说,我就以为他是来向你提亲的。” “所以我就向你传达了这件事,你一心以为他是来向你提亲的,才造成了这种种误会。” “你这个大迷糊。”夏侯穆清锤了莫北崖的肩一下,白了他一眼,不禁懊恼:“都怪你,要没有你,哪来这么多的事。” “你也不向他问清楚,就跟我说他是来提亲的,害我平白无故误会他。到头来,还害得他受伤,又耽误了他的时间。都怪你这个顾头不顾尾的大迷糊!” “唉。”莫北崖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怪我了,是因为我你们才闹了这么一出。好在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也没必要再生他的气了。” “他的确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侠士,他的侠义也不是装出来的。你一会儿见了他,也别跟他耍性子了,心平气和的和他说明这件事吧。” 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也叹了口气,低下头,攥着袖角,喃喃开口:“唉,真没想到,你来求见我爹,竟然不是来向我提亲的。你从头至尾,都没打算过向我提亲……” 真相大白后,她既畅然,又失落。 畅然的是,知道了杜从岳并非伪君子,他的侠义心肠都是真的 也确实如她所愿,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失落的是,杜从岳竟从未想过向自己提亲。 以往来鸾湘阁提亲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可偏偏他不是。 偏偏那样的侠义之士,那样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又偏偏是自己十五年来唯一青眼有加的男子,竟从未对自己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不过得知真相之后,她心中的喜悦多过失落,她抬起头,对莫北崖说:“阿北师兄,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们欠他一声道歉。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我先去向他赔礼吧。” “等一等,阿清。”莫北崖看着夏侯穆清脸上的面纱,诧异道,“阿清,你怎么还带着面纱啊?” “我……”她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是羞于以真容相见杜从岳。她不知该如何对莫北崖解释,便只说:“你不要管这些事,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容貌是完好无损的。你见了他,若他向你问起,你什么也不许对他说。若是让我知道了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信不信我打死你。”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莫北崖望着她的奔跑出去的背影,暗自诧异:“谁知道这鬼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夏侯穆清走到了杜从岳所在的客房门前,不知为何,到了杜从岳的房门前,心中竟不停的打着小鼔。一向无畏无惧的她,在此刻,竟变得畏首畏尾了起来。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的扣了扣房门,轻声问:“杜少侠,你在里面吗,我是夏侯穆清。” 哪知,她没有听到杜从岳的声音,听到的却是弟弟夏侯穆恒的声音:“是姐姐来了。” 他将房门打开,见到夏侯穆清,忙说:“姐姐,你终于来了,刚刚从岳哥哥还说起你了呢!” “说起我?”听夏侯穆恒此言,夏侯穆清不由得一怔,心中竟骤然一喜。 “是啊。”夏侯穆恒说道:“从岳哥哥说,姐姐是个好姑娘,肯不嫌腌臜的为他清理伤口,他还要感谢姐姐呢。” 夏侯穆清踏进了房门,只见杜从岳半倚着枕头,坐在床上,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他见到夏侯穆清,轻轻颔首含笑:“夏侯小姐。” 夏侯穆清也微微颔首:“杜少侠。” 此刻不知从何而来的拘谨,在杜从岳面前,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初次相见时的恣意潇洒,竟判若两人。 她沉默了一下,又言:“杜少侠救了舍弟的性命,还未来得及和杜少侠道谢,小女在此谢过杜少侠了。” 杜从岳含笑,谦和而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从岳身为侠者,救小少爷是从岳的分内之事,小姐不必多礼。” “诶,姐姐。”夏侯穆恒看到夏侯穆清脸上的面纱,更感诧异:“姐姐你怎么还带着这面纱啊,你的脸不是……” “阿恒!”夏侯穆清心中一惊,忙遮住夏侯穆恒的嘴,制止他说出真相,并在他的耳边轻声叮嘱,“阿恒,姐姐遮面纱,自然有姐姐自己的理由。姐姐容貌完好无损之事,你知道便好,但不可告知杜少侠,你知道了吗?” 夏侯穆恒点头,也没有多问,“好,阿恒知道了。” 夏侯穆清又开口,“阿恒,姐姐有些话想要单独对杜少侠说,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好。”夏侯穆恒答应了下来,便转过身,“从岳哥哥,姐姐来了让姐姐先陪你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罢,他便离开了杜从岳的客房。 “夏侯小姐……” “杜少侠……” 不想两人竟同时开口,四目相对间,竟都愣了神。 空气顿时凝固,二人皆是略微的尴尬,沉默了一瞬,杜从岳先开了口,“小姐先说吧。” “嗯。”夏侯穆清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昨日夜间在藏蒙山,多亏了杜少侠救了舍弟。” “只是杜少侠为了保护舍弟,被狼群抓伤了多处。方才少侠昏迷时,小女已经为少侠上过药了,少侠现在的伤口处还疼吗?” 杜从岳道:“已经好多了,皮外之伤而已,不足为惧。” “从岳倒是应该感谢小姐不嫌弃把从岳带到鸾湘阁来治疗,还有……”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此事是否该提起,吞吞吐吐而言:“是小姐为从岳换的衣服……从岳……” 夏侯穆清心中一凛,自己为他换衣服这件事,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一定是师兄说的,她心下懊恼,这个莫北崖,当真是什么事都藏不住。 此事生生的暴露在了杜从岳面前,她不禁有些脸红,低下头,嗫嚅着:“少侠你的衣服已经被狼群抓破了,如果不及时换下,只怕是会感染到伤口。” “师兄他毛手毛脚的,我怕他一不谨慎再伤到你。所以便自做主张,亲自为少侠换了衣服。失礼之处,还望少侠海涵。” 第二十七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庆幸,还好自己遮着面纱,那羞涩的神情杜从岳完全看不到。 杜从岳却只是摇摇头:“小姐,从岳并非怪罪小姐的意思。小姐肯如此悉心照顾从岳,从岳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小姐。” “只不过,小姐是女儿身,男女授受不亲,若此事为外人知晓,只怕小姐……” 他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夏侯穆清便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忙说:“我知道杜少侠想说什么,你和我师兄一样,无非就是觉得我胡作非为,怕传出去有损我的清誉。” “其实不过就是换个衣服而已,我也是为了救人,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我夏侯穆清坦坦荡荡的,怕这些做甚。” “我夏侯穆清自幼便最讨厌那些繁文礼节什么的,也从来都没有遵守过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我都不在意,少侠何必为了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夏侯穆清说这一番言辞时,没有任何的顾忌,也不再羞涩腼腆,便又恢复了她以往的离经叛道,不拘小节的样貌。 杜从岳见她这般爽朗,不禁刮目相看:“夏侯小姐如此爽朗,倒真是不同于寻常的女子。” 见杜从岳言辞有夸赞之意,夏侯穆清心中欢愉,微微翘起嘴角:“杜少侠说得没错,我夏侯穆清生来就与别人不一样,我本就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们所怕的,顾虑的,我一样都不会怕。” “小姐。”想起那日在百卉园中的误会,杜从岳有些惭愧,便解释:“其实那日在百卉园中,是从岳……” “杜少侠不必多说了。”夏侯穆清制止住了他:“此事的前因后果阿北师兄都已经告诉我了,这一切都是我师兄的大意闹出的乌龙。” “说起来穆清也有错,是穆清太过于冲动,没有听少侠你把话说完,就对少侠出言不逊。今天穆清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穆清此来也是要向杜少侠道歉的。” “还请杜少侠原谅穆清的言行无状,冲动任性。” 说罢,她便微微俯身,施了一礼,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动认错。 见状杜从岳忙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夏侯穆清:“小姐不必如此,此是从岳也有错。” “若不是从岳没有事先对莫兄道出此番前来慕州求见阁主的原由,便也不会发生这啼笑皆非的事端。其实从岳也应该向小姐说一句抱歉。” “哈哈哈。”夏侯穆清笑了起来,她走到了杜从岳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误会解开了,过去的事,我们便不要再提了。” “你来求见我爹的原由,我师兄都对我说了,少侠对尊师的一片孝心,穆清大为感动。你放心,这件事,我和师兄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你救了我师兄,也救了我弟弟,你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一定会帮你见到我爹,把鸾湘珠借给你,救你师父的性命的。” 杜从岳心中大喜,忙拱手,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如此再好不过,小姐与莫兄都是爽朗仁义之人,这份情义,从岳记下了。” 夏侯穆清笑言,“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就应该是朋友了吧。” 杜从岳颔首,亦欣然:“能与小姐这样豁达爽朗的奇女子做朋友,是从岳的荣幸!” “哦,对了,小姐。”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带着面纱的脸:“小姐,有一件事从岳要告诉小姐,小姐容颜的损毁,不是无药可医的。” “虽然从岳不知道小姐的容颜因何损毁,但是从岳知道,损毁容貌并非大病,总会有治疗的方法的,所以小姐不必为此事伤心伤神。” “从岳的师父是医者,药理上的事,从岳也懂一些。若小姐不介意,改日从岳可试着为小姐诊疗,帮小姐恢复昔日的容颜。” “真的吗?”夏侯穆清欢喜道:“如果可以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杜少侠不愧是侠义之士。” 虽然她的容貌不是真的受损,但听杜从岳此言,她心中还是一暖。 不知是他安慰自己,还是真的有良方,他的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关切,已经让夏侯穆清的心里再次荡起了涟漪。 “可是,杜少侠……”她突然又想起一事,不免有些愧疚,便低声开口:“还有有一件事情,穆清要与杜少侠商量一下。” “武林大会召开之际,我们整个鸾湘阁都在忙着大会召开前的事宜,所以我不想让堂主香主们知道阿恒在藏蒙山遇险之事。” “少侠住在这里是藏不住的,若让堂主,香主们知道少侠在这里养伤,难免会引起猜疑,所以我想让少侠先移居云水居暂住几日。” “不过少侠放心,虽然云水居比不上鸾湘阁,但绝对不会亏待少侠的。少侠需要什么,穆清都会为少侠准备周全。” “待我爹一回来,我便待你去见我爹。如此一来,便只能现委屈少侠,若是失礼,穆清先向少侠聊表歉意。” “这有何妨?”杜从岳丝毫不以为意:“能得小姐如此悉心照顾,从岳感激不尽,怎么能说委屈呢,杜某随时都可以动身前往云水居。” 夏侯穆清欣然:“那便好,我尽快叫下人把云水居的房屋收拾一下,带少侠过去居住。” 第二十八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那一天,夏侯穆清悄悄将杜从岳安置在了云水居的那间小茅屋中,此事除了那天在藏蒙山救人的几个鸾湘阁的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 夏侯穆清怕在武林大会召开之际,让其他此事引起躁动不安,便叮嘱他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夏侯穆清差几个下人将云水居那间茅草屋收拾了一下,并安排杜从岳住了进去。 那个茅草屋也是父亲为母亲建造的,闲暇时候,他们边经常会住在这里。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怕触景伤情,便再也没有在此处居住过。 这茅草屋常年无人居住,已经生了尘埃,不过经一番打扫之后,仍然可以照住无碍。不过这小屋极其简陋,虽然可以居住,可比起奢华的鸾湘阁,却是天壤之别。 夏侯穆清为了大局考虑,不得已只能让杜从岳先住在此处,心里总觉得自己有愧杜从岳。 而杜从岳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此来只为借到鸾湘珠,其余的他都不会太在乎。 这云水居宁静,清幽,景致又极美,他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若不是心中有事,他倒真想在此处仔细的体味一番这隐逸山水间的人间至味。只是师父仍在绍靖县,借鸾湘珠之事未有着落,他也无心去欣赏景色。 夏侯穆清对他说,让他在这里等候三天,三天后武林大会结束,她就可以带他去见阁主,帮他求借鸾湘珠。 可是如今,他已经来了慕州七天,若再等三天,便是第十天了。 师父只能撑二十天,十天后向阁主借鸾湘珠,只怕还要耽误些时间,他只怕晚了,师父会出些什么意外。 可他再忧心也没有旁的办法,夏侯穆清让他在此等候,他便也只能在此等候。跟在师父身边,他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再忧心,他脸上的神色始终都是平静淡然。 “杜少侠,在做什么呢?”夏侯穆清不知何时,走到了杜从岳的身旁。 “夏侯小姐?”坐在茅草屋外石桌前的杜从岳竟丝毫没有发现夏侯穆清的到来,他忙回过头,站起身:“夏侯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有发现。” “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夏侯穆清含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做得那么专注,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你都没有发现。” 说着,她又把手中果篮递到杜从岳的手里:“呐,这是我们云水居果园的瓜果,我为你采了些来,你吃一些吧。” 杜从岳接过了果篮,感激而言:“多谢夏侯小姐,小姐有心了。” “诶,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夏侯穆清上前了一步,看到杜从岳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瓣,还有许多不同花的花粉,不禁好奇,“你弄了这么多的花和花粉,是要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杜从岳将果篮放在石桌上:“夏侯小姐,这些花粉是从岳为小姐而制的。” “小姐容貌受损,从岳虽然没有办法立即为小姐医疗,但从岳从前跟着师父学过一个用花粉制作胭脂的偏方,可以暂时的遮住脸上的疤痕。” “正巧制作这胭脂粉的花卉在百卉园中都有,从岳边自作主张在百卉园采了这几多花,为小姐制作这遮暇的胭脂粉。从岳未告知小姐,擅自采摘百卉园中的花卉,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夏侯穆清的心好似在这一瞬间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霎时间,感动灌满了整颗心。她望着杜从岳,“杜少侠如此细心,体贴,穆清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少侠了。” 杜从岳笑了笑:“这胭脂粉刚做好,若小姐不介意,可以摘下面纱,试一下这遮暇粉是否管用吗?” “这……”夏侯穆清犹豫了一瞬,她现在依然不愿以真容面对杜从岳,只是不想让杜从岳知道自己骗了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胡作非为。” “她想等一切安顿好了后,再向杜从岳细细解释这件事,所以现在在他的面前依然以纱覆面。可她虽然以纱覆面,可是她嫌麻烦,却没有带上那张假面皮。” “此刻她并不是不想,只是想若让立即摘下面纱,此事便暴露了。 杜从岳不知,只当是夏侯穆清不愿让他看到她受损的面容,“是从岳唐突了,不该如此问话的。小姐不愿在从岳面前摘下面纱也是情理之中,小姐便将这胭脂粉带到鸾湘阁中试用吧。” “不是的,我当然不会不愿意。”夏侯穆清忙道,她转过身,趁杜从岳看不到,急忙将面纱取下,并将藏在袖口中的假面皮拿出来,快速的贴在脸上。 当她转过身面向杜从岳之时,还是那一张丑脸。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随身携带着这张面皮,不然此事就要露馅了。 她转过身后,镇定自若的看着杜从岳,没有丝毫的扭捏和自卑。杜从岳看着她那一张貌若无盐的脸,亦是心平气和,没有任何嫌弃与厌恶。 杜从岳把那胭脂粉递到夏侯穆清手上,“夏侯小姐,你先试一下吧,这是从岳第一次做这遮暇胭脂粉,还不知道是否管用。” “杜少侠。”谁知夏侯穆清竟然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劳烦你为穆清涂上着胭脂粉可好?” 杜从岳惊道:“让我?可是小姐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侯穆清俏声道:“杜少侠,我知道你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怕毁了我的清誉。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可怕的呀。” “而且我都为你换过衣服了,我早就碰过你的肌肤了,还在乎这些?我在这里也没有铜镜,看不到自己的脸,没有办法自己涂上,只能麻烦杜少侠为穆清涂上这胭脂了。” 第二十九章 冰释前嫌化恩怨(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此言一出,夏侯穆清自己也不由得一惊。 她亦不知为何会对杜从岳提出如此要求,或许是想试探一下杜从岳是否真的不嫌弃自己丑陋的容貌,或许是想多一刻与他亲密的相处,又或许真的是因为没有铜镜才会提出如此要求。 可在杜从岳看来,在当今世道人人都畏惧至极的男女大防,她这样一个小姑娘竟对此丝毫不忌讳。 竟敢毫不避讳的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他也是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之人,夏侯穆清对那些礼教的不惧与反抗,倒令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些敬佩。 他于是便说:“小姐如此爽朗,从岳又有何不可,小姐先坐下来吧。” “好。”夏侯穆清依言坐下,“有劳杜少侠了。” 杜从岳也坐了下来,轻轻蘸着脂粉,点在了夏侯穆清的脸上。 他的动作轻柔而又细腻,当他的手触碰到夏侯穆清的肌肤之时,她的心里又一次荡起了微波。 他是如此的细心,丝毫不嫌弃自己容颜的丑陋,不厌其烦的为自己涂上脂粉。 夏侯穆清近距离的瞧着他的眉眼,他着实生得好看,剑眉星目,光风霁月。 虽说是侠者,但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习武者的粗犷豪迈,更多的是由内到外的温润如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夏侯穆清不禁恍惚了心神。 “小姐,已经涂好了。” 夏侯穆清好似没有听到杜从岳的话,依然坐在那里默默出神。 杜从岳边再次呼唤,“夏侯小姐,夏侯小姐。” “啊?”夏侯穆清刚回过神,神情带着一丝木然:“杜……杜少侠……” 杜从岳说:“小姐,这胭脂粉做得很成功。你脸上的疤痕已经被遮暇粉遮挡住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真的吗?”夏侯穆清惊道,忙跑到树下的一汪清泉旁,借着清泉倒影着自己的容颜,见得那疤痕果真被遮得看不到一点痕迹,她雀跃,“太好了,终于可以恢复昔日的容貌了!”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容颜受损是假装的,可此刻好像是真的一样,这一刻心中的喜悦竟超乎了想象。 杜从岳见夏侯穆清开心,他心里也多了一丝欢愉,他走到夏侯穆清身边,叮嘱道:“夏侯小姐,这遮暇粉能成功遮住小姐脸上的伤痕,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并不是普通的胭脂粉,用多了必然会对肌肤产生危害,且不能长久。” “夏侯小姐在必要时使用,可以启到暂时遮暇的作用,但不是长久之计,从岳不建议小姐使用得过于频繁。” “还有,小姐使用完了之后,记得要清洗干净,若余屑残留在脸上,会伤害到肌肤的。” “知道啦。”夏侯穆清欢笑,“想不到杜少侠这样的侠者,还会制胭脂粉此等细腻杂糅之事呢,这一次真的是要谢谢杜少侠了。” “不过穆清倒是很好奇,做这样的胭脂粉,得花费不少功夫吧,少侠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杜从岳轻声说:“此事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从岳之师是医者,擅长美容养颜,从岳幼时见师父制作过此类胭脂粉,因此便学了来。” “不瞒小姐说,这一次是从岳第一次做胭脂粉,却没想到用在小姐脸上,竟真的成功了。” 夏侯穆清笑言:“那还不是因为杜少侠你才智过人嘛!”她望着石桌上残留的碎花瓣,又问道:“做这个胭脂粉应该用了好多朵花,费了好多时间吧。” 杜从岳点点头,“遮暇粉固然有奇效,可制作起来也着实繁琐。得需要二十余中花卉的花瓣与花粉,份量也得调仔细。从岳用了两天的时间,也不过做出来了这一小盒。” 夏侯穆清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温声道:“杜少侠,你为了我,不惜用了那么长时间,又花了那么多心思做这遮暇粉,穆清着实让你费心了。” 杜从岳摇摇头,“小姐不必为此事介怀,为人排忧解难,本就是侠者分内之事。况且从岳在云水居中养伤,本就无事可做。去百卉园中挑选花卉,制作这遮暇粉,也刚好可以打发时间。” 夏侯穆清走上前来一步,看着杜从岳打趣:“杜少侠,你还敢离开这里去百卉园,你不怕再在这里迷了路啊?” 提起此时,杜从岳不免有些发窘,只得低下头,“能在云水居迷路,着实是从岳太过愚钝了。这一次从岳特意记住了来去的路,才没有迷路的。” “好啦,逗你玩的。”夏侯穆清拍了一下杜从岳的肩:“你要是愚钝,这世上可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这云水居的建造本就是一环套一环,如同迷宫一般,除了我们几个对这里熟悉的人,没有人能走得明白的。而且要不是你迷路走到了藏蒙山上,阿恒怕是没有人能够相救了。” 不想,夏侯穆清轻轻一拍杜从岳,正碰到了他的伤口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哎呀。”杜从岳痛得弯下了腰,不禁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杜少侠。”夏侯穆清忙扶住杜从岳,不禁紧张:“是不是我碰疼你了?” “没事。”杜从岳扶着夏侯穆清的手臂,站直了身。却不想,一抬眼,正与夏侯穆清对视,二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四目相对,双双都加剧了心跳。 第三十章 年华似水度柔情(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夏侯穆清的容颜,她眉间透着一股英气,不似平凡女子一般娇柔。 遮住了脸上的疤痕,她的容貌确实标致,虽说多了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却也称得上是个美人。这一刻,他不知为何,看着夏侯穆清,心里竟产生一种说不出来感觉。 二人对视了一瞬,便双双松了了对方。 空气凝结了一瞬,二人都没有再言语。过了一瞬,杜从岳先开口说道:“夏侯小姐的容貌本精致,只是被这疤痕所掩盖了住。” “从岳无能,只能暂缓,却无法根治。若小姐能见到恩师,让恩师为小姐检验一番,想必恩师会有办法为小姐根治,让小姐的容貌恢复如初的。” “你的恩师?”夏侯穆清问:“她是一个什样的人啊,为什么说她回有办法治好我的脸呢?” 杜从岳深吸了一口气,“她是一位内心纯善的医者,一生救人无数却不求闻达,只为减少人间疾苦。同样,她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师父洛水仙身中剧毒,杜从岳的眉间添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哀愁:“我的师父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父母早逝,是师父把我带大的。她为了我,付出了她全部的青春韶华。” “那个时候,南蛮兵犯懿,我们生活十分艰难,可是再艰难,师父都不会让我受委屈,她哪怕自己受委苦,也不会委屈到我。” “那时我年幼,师父也正值少女年华,但她为了抚养我,一直都没有嫁人,就这样一个人把我带大,她的辛酸苦楚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但是我都懂。” 夏侯穆清不禁慨然,轻声问:“所以,你的师父不仅仅是你的师父,更如同你的生身父母一般,对吗?” 杜从岳深深颔首:“是的,我父母是抗南蛮英雄,为守卫大懿江山而牺牲。师父是我娘的闺中好友,我父母临终前把我交到师父手上时,我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么多年,是她一个人抚养我大,她就和我的父母一样,她不仅仅教我武功医术,还为我遮风挡雨,供我衣食住行。” “现在我终于长大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师父不让她受苦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她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可我到现在都没能救得了师父。眼看着距毒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真的怕……” 说到此处,杜从岳便不再说下去了,他亦不敢说出来,只怕自己的担忧全部都成了真。 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泪光,他用手拄着脑袋,深深闭上了眼睛,好似痛苦到了极致。 他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好似将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但深深藏在心里的担忧却一刻都没有消失,此刻提及,他的情绪便迸发了出来,再也无法隐藏。 夏侯穆清不曾想淡然的杜从岳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不禁心酸,便蹲下身,轻声安慰:“杜少侠,你不要这样,尊师的毒是一定能解得了的。” “不就是需要鸾湘珠吗,我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只要我在,就一定会帮你借到鸾湘珠的。我发誓,在这十天之内一定会让我爹把鸾湘珠借给你的。” “你要相信我,你不要难过了。看着你难过,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话到此处,她的声音也带着哽咽。她平素虽性子凛冽,争强好胜,但却心怀仁义,最看不得的便是他人受苦,但凡她看到别人受苦,她的心里便会万分难受。 尤其是刚刚产生了好感的杜从岳,他对师父中毒的深深担忧更让她心痛。 杜从岳克制住了情绪,转过头,看到夏侯穆清已然红了眼眶。 见她如此,他不禁自责又感动:“夏侯小姐,对不起,是从岳失仪了。其实师父中的毒没有那么重的,是从岳忧心过甚。害得夏侯小姐为从岳伤情,实在抱歉。” 夏侯穆清吸了下鼻子,站起身:“杜少侠,在我面前你无需隐瞒,我都懂的。” “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师父抚养长大的,若换作是我师父,我也会和你一样,哪怕再艰难都要救回师父的性命。你现在的心情我感同身受,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为你借到鸾湘珠的。” 杜从岳心中为这个小女子的仁心大为感动,站起身,望着她的眼睛,深深而言:“夏侯小姐,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仁义纯善的好姑娘。” 夏侯穆清被杜从岳看得有些羞涩,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过身:“后天便要召开武林大会了,这几天我爹都很忙,你若能见到他,应该得在两天之后。” “在这两天,我们得尽快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我爹愿意把鸾湘珠借给你。” 她按压着太阳穴,思忖着,“此事说难也不算难,只要能说动我爹,他一句话的事,鸾湘珠便可以拿给你。” “可是说易也并不易,鸾湘珠是鸾湘阁的镇阁之宝,此物在鸾湘阁中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而且鸾湘珠稍有不慎,便会被打碎,这么多年,我爹几乎从未将它拿出来示人。” “我唯一一次见到鸾湘珠,还是在十年前,我娘亲的葬礼上,此后我爹便一直没有将鸾湘珠拿出来过。” “我知道现在鸾湘珠被我爹珍藏在鸾湘阁中,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鸾湘珠放在了什么地方,就连我和弟弟他都没有告诉。” “唉,这么珍贵的镇阁之宝,得想一个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说服他,让他心甘情愿的肯把镇阁之宝借给你呢?” 杜从岳上前一步,“若我对阁主说出实情,我师父中了剧毒,若没有鸾湘珠袪毒,我师父就会毒发身亡。阁主能否念在我的一片孝心,将鸾湘珠借给我?” 第三十一章 年华似水度柔情(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转过身,摇摇头,叹了口气:“哎呀,杜少侠,你想得太天真了。你的话我信,我师兄信,但我爹可未必相信。” “你空口无凭,他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武林各派人士觊觎鸾湘珠者无数,我爹最怕的就是鸾湘珠落入歹人之手,他怎么可能就凭你几句话,就把镇阁之宝拿出来借给你?” “啊,这……”杜从岳皱眉,忧心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你也不要太忧心,办法总会有的。”夏侯穆清凝眉,细细沉思,突然一个主意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眼前一亮,朗声开口:“诶,我们可以这样啊。” “后天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武林大会由我爹主持召开,大会召开的目的就是由各界的江湖侠士在此比武,由我爹选出优胜者,并收为亲传弟子。” “杜少侠,如果你参与了这次武林大会,并在其中胜出,那我爹必然会注意到你。若是让他见识到你的武艺,清楚了你的品行,知道你是个义薄云天的侠者之后。” “再由我为你说情,说不定我爹会动容,就能把鸾湘珠借给你了呢。” 杜从岳思量一下:“这是一个好主意,只是,从岳年岁尚小,不及江湖各界武林高手,怕是无法在武林大会中取胜。” 夏侯穆清摸着下巴,沉吟着,“这也是啊,能来参加武林大会之人,必定都是武艺高强之人。你还未及弱冠之年,怕是未必能胜得过他们……” “诶,有了!”夏侯穆清心中又生一计,双手一拍:“我们可以用这一招啊,我把我家传的九天神掌教给你,这几招威力无穷,除了我夏侯家的人和鸾湘阁高阶弟子,没有人会。” “如若你能学会这几招,在武林大会中一定会取胜的。当你取胜见到我爹时,就和他说出你的想法。” “然后我再对他道出你见义勇为,救过阿北师兄和阿恒的事。我爹了解了你的武艺与品行,借到鸾湘珠便不难了。” “这样的话……”杜从岳想了想:“如若能凭借高超的武功而取胜,由此见到阁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是这毕竟是小姐家传的武功,从岳是外人,若小姐将家传武功教给了从岳,此事难免会不妥吧。” “嗨,这有什么不妥的。”夏侯穆清不以为意,说:“我爹教给我的武功,就是我的,我想教给谁,就教给谁。而且我只教给你武功,不教你心法,他也看不出来是我教给你的。” “只要你能学以致用,并在武林大会中取胜,凭借的就是你的真本事,哪还有那么多可顾虑的!” 如此,杜从岳便颔首,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要劳烦小姐了。”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杜少侠,你看好了,我先把九天神掌打一遍,你好好看着。” 她说罢便一跃上空,将九天神掌的八招全数打了出来,在与杜从岳演示的时候,她特意放缓了动作,以便杜从岳能够看得清晰。 最后一招“九九归一”打完后,她一个后空翻,缓缓落下,向杜从岳笑问道:“杜少侠,你看这掌法如何?” 那九天神掌的招式威力极大,杜从岳未曾想,夏侯穆清这一个小姑娘竟然会此等掌法,而且能将此掌法打得如此淋漓尽致,不由得赞叹:“夏侯小姐这掌法打得当真妙极,此掌法不愧为奇门武学,从岳佩服至极!” “哈哈,那是啊!”夏侯穆清毫不谦虚的笑道:“自古以来能全数学下此掌法者,大多是武学奇才。杜少侠,你若是真觉得妙,穆清这就将此掌法全数教给你。” 杜从岳颔首:“当然,多谢小姐了。” “好,那我便从第一招向你传授起,你听好了,第一招叫作龙飞九天,顾名思义,就是先一个飞身直冲上天,切忌左顾右盼。便如我一般,你瞧。” 说罢,她便飞身上空,做了一个示范,后归于原地:“你先照着我的动作做一遍。” “好。”杜从岳依言,学着夏侯穆清的动作,飞身上天,在空中旋转了几周后,又归于原地,“夏侯小姐,是这样的吗?” “嗯。”夏侯穆清点点头:“不错不错,你看了第一次就能学会,着实出乎了我的预料。” “不过你出招出得太快了些,你记得,出此招时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将动作放平缓。你再做一遍试一下。” “是。”杜从岳听了夏侯穆清的话,放缓了动作,又重新打了那一招,打完后,他立于原地,又问,“夏侯小姐,从岳这次打得是否到位?” “对的,就是这个样子。”夏侯穆清满意:“这一次没错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不到你学得这么快。我们来学第二招吧。” 她又说:“第二招叫作无中生有,你先看我做……” 就这样,夏侯穆清示范着,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便将这九天神掌的八招教给了杜从岳。 夏侯穆清教得起兴,杜从岳亦学得起兴,这二人不知不觉便已忘却了时间,待到这八招全数学完之时,已经暮色沉沉,俨然到黄昏。 第三十二章 年华似水度柔情(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哎呀,总算是教完了。”夏侯穆清教完了杜从岳,坐在石凳上,有些疲乏的按压着肩膀:“我来的时候还是清晨呢,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好像一刻还不到,就已经到了黄昏了。” 杜从岳满眼感激的看着夏侯穆清:“小姐为了教从岳武功,不惜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与体力,从岳真是感激不尽。”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啦。”夏侯穆清笑言,“这把招我都教给你了,你把这八招连在一起打一遍给我看看。” “好。”杜从岳颔首,并飞身上天,将夏侯穆清所教授的八招全数打了一遍。 夏侯穆清全数看完,嘴角噙了一丝笑意,“不错,妙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不到你学得竟这么快,按你现在的水平,凭借这一招在青年才俊中取胜,是没有问题的了。” 杜从岳拱手,温声含笑,“那要多亏夏侯小姐教导有方了。” 夏侯穆清微微一笑,“练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吧,坐下来歇一会,吃个果子润润喉吧。”她说着便将果篮中的果子递给了杜从岳。 杜从岳接过果子,坐在了另一侧的石凳上,“好的,多谢小姐。” 夏侯穆清边吃果子边道:“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啊,这九天神掌你虽然学会了,但你只学了一天,仅凭你现在的纯熟程度怕是不行的。” “只是距武林大会召开只剩一天的时间了,你也没有机会多练了。” “不过有一天也比没有强,哪怕是这一天,你也要反复的练这几招,争取在后天的武林大会上,你把这九天神掌打得更加纯熟。” 杜从岳颔首,“小姐说的,从岳都记住了,从岳多谢小姐。” 他转过头,看着夏侯穆清,她这爽朗的样子不同于闺阁女子小家碧玉的模样,更不同于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她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带着纯真的热情。 她就是夏侯穆清,这独一无二的夏侯穆清是无人能取代的。 她虽然性子凛冽,可脸上的烂漫,却是最澄澈的纯情,她的纯善也是由内到外的。 他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心里竟起了波澜,他望着她:“夏侯小姐,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对从岳这么尽心啊?” 夏侯穆清未察觉杜从岳一直在看着她,她边咬着果子,边随口答着,“我对你尽心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值得。” 殊不知,越是随口一说,便越是出自真心。 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了这言辞的唐突。二人相互对视,不知为何,仿佛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温情,一种能让心中的微波轻漾的温情。 夏侯穆清不觉有些脸红,好在有假面皮与那厚厚一层遮暇粉的遮挡,杜从岳看不到她的泛红的双夹。 她避开了杜从岳的目光,转过头,看向天边的夕阳。当她的目光落在暮色夕阳时,她不禁惊叹:“哇,今晚的夕阳好美呀!” 杜从岳也望向夕阳,叹道:“是呀,今晚的夕阳好像格外的美。” “杜少侠,我们到这来。”夏侯穆清走到茅屋前的石阶上,并对杜从岳招呼,“杜少侠,你过来,我们坐在这,看得更清楚!” 杜从岳依言,走到夏侯穆清身边,坐下来。 两人一同望着这暮色夕阳,只见云层被赤色渲染,红云笼罩着斜阳,那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山。 此情此景,不觉叫人心神沉醉。少男少女相偎而坐,共同凝望着天边美景,犹如相互依偎的一双璧人。 许是一天的疲乏,夏侯穆清此时觉得有些困倦,竟没能耐住睡意,倚在杜从岳的肩上,沉沉睡了去。 杜从岳见她这个样子,无奈又好笑,不忍心吵醒她,只得用一只手护住她的头,以防她的头突然垂下,从美梦中惊醒。 不知何时,感觉有阵阵的凉风从身上拂过,夏侯穆清从睡梦中惊醒。 她发现自己倚在杜从岳的肩上时,不觉一惊,倏地从他肩头起来。望着天色,此时已经暮色沉沉,天空中的几点星子正在微微发着亮光。 她扭过头,有些难以为情的对杜从岳说:“真是的,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睡着了。杜少侠,我睡了多久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杜从岳笑了笑,:“你在这睡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能是你今天教我武功,太过劳累了。我怕打搅到你,就没有叫你。” 夏侯穆清低下头,:“我一直压在你的肩头,怕你的都把你的肩压麻了吧。” 杜从岳摇摇头,依旧温和笑言:“我没事,你睡得舒服就好。” 夏侯穆清心中涌起了一阵温情,抬起头,望着杜从岳深邃的双眸:“那……杜少侠,穆清先回鸾湘阁了。要是让我那两个师兄师妹知道我这么晚不回去,怕是又会着急了。” 她说罢,就站起身,匆匆而去。 “夏侯小姐,等一下。”她刚迈出一步,便被杜从岳叫了住,杜从岳亦站起身,温声叮嘱:“小姐回去后别忘了将脸上的遮暇粉清洗干净,不然会伤到肌肤的。” 夏侯穆清不觉轻轻的扬起了嘴角,“知道了。” 说罢,便转身而去。 杜从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竟不觉,已缓缓绽放了笑颜。 第三十三章 年华似水度柔情(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终于在这一天召开,这一天,全国各地的武林高手都会齐聚于此,并在此进行比武。 每一次的武林大会,都是由鸾湘阁的阁主主持召开,大会的召开的宗旨为选拔武界人才,鸾湘阁也格外重视。 对大会重视的不仅仅是鸾湘阁,还有慕名前来的各界侠士,胜出者,便有资格进鸾湘阁,拜阁主夏侯尘为师,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倘若原有师从者,不想入鸾湘阁,也会获得武林高手的称号,因此而名扬天下。 身为习武之人,杜从岳自然知道鸾湘阁三年一度召开的武林大会。 但与资深者比,他的武艺尚且低微,亦不想追名逐利,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参加这武林大会。 况且他对大会上的规矩丝毫不懂,而且自己尚且年幼又武功低微,何况被狼群抓破的轻伤还在身,哪怕有夏侯穆清教的九天神掌,他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出。 在参加大会之前,他一直诚惶诚恐。不过好在夏侯穆清与莫北崖在大会召开的前一天都来鼓励他,并劝他放轻松,让他不要担心其它的事宜,只要在大会当天听他们的指示便可。 杜从岳应了他们之言,一早就到了武林大会召开的场地雄奇山。 但见各地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侠者排了一条长队,秩序井然的等候在堂外。杜从岳自幼生在绍靖县,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今日得见,不禁有些愕然。 四处寻觅了一周,却不见莫北崖与夏侯穆清的身影,此时不觉有些孤立无援之感。 “杜少侠。”只听得有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杜从岳扭过头,见夏侯穆清躲在一棵杨树后,轻轻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杜从岳见夏侯穆清仍然一袭白衣,以白纱覆面,见得她,那喜悦之感便油然生。 他依她之意,走到了那棵杨树下,“夏侯小姐,你真的来了。” “嘘!”夏侯穆清将食指放在口前,示意禁声,并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见她所在的位置无人能瞧得见,她才松了口气。 于是便压低了声音,对杜从岳道:“我爹和师父就在上堂呢,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我。若是让别人瞧见我在里,再让他们知道我帮你取胜,爹和师父一定会责罚我的。” 这一次夏侯穆清以纱覆面,并不只是因为要瞒着杜从岳,更是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若是让其他的侠士瞧见她帮了杜从岳,只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杜从岳也未想到其他,只当是夏侯穆清所言,便必然要依她的言行事。 于是便颔首:“好,我知道了,小姐是在帮从岳,从岳不会让他们知道是小姐在背后帮着从岳,让小姐陷入为难的。” “夏侯小姐,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你还能不惜冒险来帮从岳,从岳真的对小姐的恩情感激不尽。” “嗨,跟我还客气什么。”夏侯穆清拍了下杜从岳肩,爽朗笑道:“我都说了武林大会一定会过来,在暗中帮助你的,我怎么能食言呢。我夏侯穆清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杜从岳点点头:“小姐的品行,从岳自然信得过。诶,莫兄呢,怎么不见莫兄呢,他应该是在帮着阁主准备大会的事宜呢吧。” “是呀。”夏侯穆清说:“大会召开时,像阿北师兄这样的阁中首席弟子,都要去做裁决的,他今天可是要忙了。” 说罢,她又俏皮一笑:“不过我就不用了,我是女子,这些事情不需要我做的。所以这一天,我都是自由的。” “来,杜少侠,你随我过来。”夏侯穆清将杜从岳拉到了一个隐秘之处,并向他问:“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可还会痛吗?” 杜从岳说道:“本就是无碍的小伤,早就好了,不会痛了。” 夏侯穆清点点头,放了心:“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现在这里没人,你把我教你的那套掌法再打一遍吧,正好我还能再来给你指点指点。” “好。”杜从岳依言,将九天神掌从头至尾,每一招一式都细致的打了一遍。 夏侯穆清仔细的看着,见他已经全然掌握了这套掌法,每一招一式都进退有度,出拳出得恰到好处,“没错,就这样,看来你已经掌握得不错了。” “一会儿比武的时候,你把这套掌法使出来。你记紧了这每一招每一式,在比武的时候不要留余地,你就有机会得胜了。” 杜从岳颔首:“小姐所言从岳都记在心里了,从岳必定会在比武时竭尽全力的。” 夏侯穆清笑道:“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一会儿就该上场了,你先跟着队伍走。到你的时候,堂上的师兄会念到你的名字的。” “上场的时候你不必太紧张焦虑,就当是寻常比武就好,记得按我说得去做,不会有错的。” 她回头,朝大堂那边望了望,见得那边都已经排好了方阵,便疾声对杜从岳说:哎呀,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要是让我爹和师父发现我不在,我又要挨骂了。不多说了,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好好发挥,我会在堂上看着你,为你鼓气的。” 杜从岳点头:“从岳知道了,小姐快回去吧。” 夏侯穆清点点头,转过身,正欲离去。 却在刚迈出了几步时,蓦然回首,伸出了右拳,对杜从岳俏声言:“杜少侠,你要加油,你一定可以胜出的。” 霎时间,杜从岳心中不知被从何处而来的一阵莞尔弥漫,他点头,含着笑意轻声道:“一定。” 夏侯穆清点点头,便飞速离开。 杜从岳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不知何时,竟觉得这个刁蛮任性的姑娘是那样的热情纯真,她的心,似乎已经在向自己的心慢慢靠拢。 第三十四章 年华似水度柔情(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离去后,杜从岳回到了原地排好队伍。他排在第一队的队尾,不知何时才能轮得到他,便也只能等候在原地,先看着他人比武。 他在后方,依稀可以看得到前方的人。 堂上,坐在最中间的大概是鸾湘阁的阁主,夏侯穆清的父亲夏侯尘,坐在两旁的大概是鸾湘阁德高望重的堂主与香主。 两旁站立守护着的,大概都是鸾湘阁的资深弟子。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宏观的场面。 他听到堂上的人叫着下方侠士的名字,站在下方想侠士,依言走到堂上比武。两两相对,胜者留下,准备进行下一轮比武,败者则被淘汰。 他在后方仔细的看着,每一位侠士似乎都比他年长,武艺也比他高超。 胜者武功自然高超,败者也不逊色,他看在眼里,心里的那根弦也绷得更紧。不过他也相信,有夏侯穆清教给他的那一套掌法,他胜出还是有把握的。 “杜从岳,高圣堂,请上堂比武。”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刻,待到堂上叫到他的名字时,他心中骤然一紧,忙与那和他并排的侠者,共同走到了堂上。 他心中的弦一刻都没有松懈,与那侠者拱手,行了一礼后,听从台上指令,便开始了比武。 比武刚开始的时候,他使用的师父所传授的水仙剑法,与那侠士搏斗。 那侠士的武功也不弱,刚出招时,二人不相上下,可到了后来,那侠士便略胜于杜从岳,杜从岳明显处于下风。 夏侯穆清躲在角落看着堂上的比武,虽然堂上之人看不到她,但她所在的位置却能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杜从岳处于下风,夏侯穆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双手紧握袖角,已经急出了汗来,看着杜从岳处于劣势,她甚至比杜从岳还要紧张。 她心中焦急万分,这个杜从岳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到了这样的状况,还是不用自己教给他九天神掌。 若是快些使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会败下阵来。 杜从岳招招处于下风,他亦觉得自己恐要抵挡不住那侠士的雄劲之风,若只凭借自己从前学得这几招,是无法打得过他的。 必要之时,他也该使用夏侯穆清教给他的九天神掌来扭转乾坤了。 只见他退后了几步,弃了手中的落霞剑,赤手空拳的与那侠士搏斗。他一个飞身上空,在半空旋转一周,使出了九天神掌的第一招龙飞九天。 他刚出第一招,便击得那侠士节节败退。 夏侯穆清见他反败为胜,扭转了战局,逐渐处于上风趋势,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杜从岳只出了三招,便已经攻得那侠士无暇还击。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现在他所占的优势越来越明显,用不上九天神掌的全部招数,他便能乘机取胜了。 夏侯穆清欢喜在心,杜从岳也大大增加了士气。 殊不知,堂上落座的一众人看着他们比武,刚刚还满怀兴致,可看得杜从岳反败为胜,却都不由得变了脸色。 叶幽萍不禁皱眉,看向夏侯尘,忧虑而言:“阁主,这个年轻人怎么会夏侯家独传的九天神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寒亦讶异,“是啊,阁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九天神掌是鸾湘阁的独门武功,是从不向外人传授的。” “可这个年轻人连出了三招,他是怎么会的,难不成是我们弟子偷偷传授了他。我看此事大有不妙,这个年轻人势必要留下询问一番。” 夏侯尘亦皱起了眉头,对两人摆摆手,“先别说话,静观其变。” 能够看得出来,杜从岳所打出的九天神掌并不纯熟,一看便知是刚刚学会没有多久。 而且也能看出,他只懂得这一套掌法的内功,却完全不通心法。 这九天神掌是夏侯氏的家传武功,除了特授给了鸾湘阁中几个高阶弟子外,再无人会打此掌法,而且鸾湘阁中有规矩言,高阶弟子不可将自身武功传与他人。 可这个少年会鸾湘阁特有的掌法,虽然打得不纯熟,但此事绝不简单。 可夏侯穆清不是高阶弟子,所以并不知晓阁中的这个规矩,她能破例学得此掌法,只因为她是阁主的女儿。 况且她向来讨厌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连鸾湘阁中的规矩她也不愿意过多的去了解,所以她不知道九天神掌这样的武功不能轻易授予旁人。 她亦不知道九天神掌除了鸾湘阁的人,再无旁人会打。 所以她便把这套掌法教给了杜从岳,她以为此行会帮到杜从岳,殊不知,此举恰恰弄巧成拙,陷杜从岳于不义之地。 见杜从岳的九天神掌已经打到了第五招,虽然打得不纯熟,克还是招招至胜那位侠士。夏侯尘叫过一旁莫北崖:“阿北,你过来。” 莫北崖依言走近:“阁主,什么事?” 夏侯尘说:“你让他们迅速止战,并把那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第三十五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莫北崖心中大为诧异,不知阁主此举为何,可眼下状况不便多问,便只得依言,走上前,朗声呼:“阁主有令,双方速速止战。” 闻言,正在打斗中的二人迅速的听了下来,满面惊异的看着莫北崖。莫北崖走上前,“杜兄,阁主让你过去一下,他有事要问你?” “阁主要见我?”杜从岳亦诧异不已。 “是的。”莫北崖颔首:“我也不知为何,但阁主说了要见你,你先随我来吧。” “嗯。”杜从岳也没有多言,便随莫北崖走上了正堂中央。 “阁主,人我给您带来了。” “好,有劳你了。”夏侯尘又对莫北崖道:“没旁的事了,你继续召开下一场比武吧。” “是。”莫北崖走后,夏侯尘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杜从岳,见他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若只凭他一人之力不足为惧,可他会九天神掌之事又着实匪夷所思,于是便问道:“少侠,敢问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 杜从岳心下茫然,不知阁主何意,也只得依言答着:“在下杜从岳,慕州绍靖县人士。” 夏侯尘点点头,略为思忖一下,又叫来身旁的两位弟子:“阿聪,阿泽,你们两个一会儿把这位少侠带到鸾湘阁中。” 他又转过身,对杜从岳说:“少侠,你先随我们两个弟子到鸾湘阁中稍事等候,待武林大会结束后,老夫有事要向少侠询问。” “少侠,随我来吧。” 杜从岳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阁主何意,心下更加茫然。 然夏侯尘也没有再与他多言,继续观看比武,他也不便多问,便只得依言,一头雾水的随那两个弟子回了鸾湘阁。 见杜从岳被带走,夏侯穆清不禁心中一紧。她躲在一旁,听不到父亲对杜从岳说了什么,但此刻她亦不便现身发言,只能看着杜从岳被那两个师兄带走。 她心中不免惊慌,不知父亲为何突然要带走杜从岳,只怕会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 她趁比武在兴头上,所有人都在看比武,没人能注意到她时,悄悄跑到莫北崖身边。 “阿北师兄,你过来一下。”她拉过莫北崖,小声在他耳边问:“师兄,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爹突然让阿聪和阿泽带走了杜少侠?” 莫北崖两手一摊,茫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比武还没结束,阁主就让比赛暂停,并让阿聪和阿泽把他带走了。他们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我也正纳闷着呢。” “哎呀,连你也不知道。”夏侯穆清秀眉微蹙:“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吧,不行,我得回去看一看。”说罢,她便跑回了鸾湘阁。 另一旁,被茫然带回鸾湘阁中的杜从岳也是不明所以。 那两个弟子对他也算有礼,他跟着那两个人到了鸾湘阁正堂,可心中却难免惊慌。 “少侠,请。”那个叫阿聪的弟子对他说:“少侠,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吧,我们要回去向阁主复命了。” 他说罢,正欲离去,却被杜从岳叫了住:“兄台,请留步。” 杜从岳上前一步,拱手恭谨而言:敢问兄台,您二位可知阁主为何要把在下叫到这里来,阁主是有何事要向在下询问?” 阿聪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阁主所为何事,阁主让少侠在此等候,自然有阁主的理由。少侠在此处稍事休息吧,我们两个先回去复命了。” 二人说罢就离开了正堂,只留杜从岳一个人怔怔的杵在原地。 夏侯穆清跑回阁中之时,正在鸾湘阁的大门口碰到了正欲出去的阿聪与阿泽,她忙拦住了二人,并说道:“二位师兄等一下。” 她说罢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太过慌张,便捋了捋发丝,故作清闲随意的样子,向他二人问,“两位师兄,刚刚我好像看到我爹让你们把一位少侠带回了阁中,他是谁呀,我爹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阿泽摇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阁主只说让我们先把他带回来,武林大会结束之时,阁主有事要向他询问。我们便依言行事将他带了回来,其余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那……”夏侯穆清又问:“你们两个把他带到了了阁中什么地方?” 阿聪说道:“我们把他带到了正堂,既然阁主要向他问话,应该会在正堂问吧。” 夏侯穆清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师妹,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复命了。” “嗯,师兄,你们快去吧。” 待那两人走后,夏侯穆清飞快的跑回了鸾湘阁正堂。 她推开了大门,大声叫:“杜少侠!” 杜从岳见到了夏侯穆清,心中便有了些许着落,忙开口:“夏侯小姐,你也回来了。” “我就是过来找你的。”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满心忧心:“我爹为什么突然让我的师兄们把你带回鸾湘阁了啊,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杜从岳摇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阁主意欲何为,他只把我叫到他身边,并问了我姓名籍贯。” “然后便让鸾湘阁的弟子带我到鸾湘阁中,说让我在鸾湘阁中等着他,武林大会结束后,他有事情要向我询问。” “我爹这是要要做什么啊?”夏侯穆清微微蹙眉,转过身,细细琢磨着:“按理说也不应该啊,武林大会上武艺高强的侠者不占少数,你又没有太露骨,他怎么唯独就注意到了你。” “他说有事要询问你,可是他只见了你一次,能有什么可询问你的啊。难道说……” 第三十六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想到此处,夏侯穆清的心猛然一凛:“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不能的,应该不会的。” 见状,杜从岳上前一步,问:“夏侯小姐,你说的意思是?” 夏侯穆清转过身,慎重地说:“我只是猜测,会不会是我爹看出来了你所使用的九天神掌是我教给你的。也可能是他看了出来,所以要把你带回来,想要细细询问你这件事的。” “这……”杜从岳亦焦虑:“若真是这样,是不是会连累到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没事,不会的。”想到此处,夏侯穆清心中不免添了些慌乱,言语中却还在安慰杜从岳:“你不用担心,我是阁主的女儿,我爹再如何也不忍心责罚我的。” “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或许我爹只是想问一问你的九天神掌是谁教的而已,也犹未可知。你只要记得,我爹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余的不用考虑,不可隐瞒也不要说谎。” 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为自己奔波担忧,不禁有些自责,“从岳都知道了。这一次又要让小姐为从岳忧心,从岳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哎呀,你出事了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理不成。”夏侯穆清只说:“我得先回去了,万一一会儿我爹和师父找我不到就糟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晚一点我回来找你。” 杜从岳点头:“好。” 言毕,夏侯穆清便离开了鸾湘阁,又去往了雄奇山。 夏侯穆清回雄奇山,便一直守在父亲夏侯尘的身旁,可是在雄奇山上,她一直惦念着鸾湘阁中的杜从岳。 此时无论她身在何处,心都会焦灼不安,一想到杜从岳还在鸾湘阁中等候不知是何事的问话,她的心便一直焦灼着。 武林大会一共要举办三天,暮色四合之时,第一天的武林大会便结束了。大会结束后,夏侯尘便和堂主,香主们回去了鸾湘阁。 夏侯穆清便跟在他们的身旁,同他们一同回了鸾湘阁。 回去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兰悦堂,可是她并没有真的回去,而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父亲夏侯尘的身后。 她看着父亲回到房间,喝了一口茶水,便前往了杜从岳所在的厅堂,夏侯穆清也跟了过去。 杜从岳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响,夏侯尘即刻便进了门。杜从岳心中一紧,忙站起身拱手:“阁主。” 夏侯尘示意的点点头,不徐不疾开口:“少侠,你不必紧张,老夫不过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尽管实话实说便是。” 杜从岳依然是一头雾水,却也只能依言答着:“是。” 夏侯尘走到上堂的座椅上,轻轻呼了口气,缓缓开口:“少侠,刚刚在比武大会之时,老夫看着你的武功不错,必定是受高人指点过。” “你叫杜从岳是吧,你说你是绍靖县人士,你可否有师从,又习武几年?” 杜从岳答着:“在下师父名讳洛水仙,在下七岁之时便跟着师父习武,到今年已经九年了。” 夏侯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你师父可是江湖人称洛神医的洛水仙?” 杜从岳说:“正是家师,阁主可是认得家师?” 夏侯尘说:“认识到谈不上,不过都是江湖侠士,略有过耳闻而已。” “传闻洛神医悬壶济世,以仁善为名,却从未听说过她还有一个徒弟。你说你的武功是你师父教的,那她又可否教过你医术呢?” 杜从岳答着:“师父主要教在下武功,是想让在下在武学上学有所成,并以此报效家国。至于医术,是师父的专长,在下跟随师父多年,只是略懂一二而已。” “这样啊。”夏侯尘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想着什么,又说:“你武功如此了得,又懂医术,像你这样的奇才当真是世间稀有。” “你说你七岁习武,到现在已经九年了,这么算,你今年只有十六岁,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精进。” “你的父母又是何人啊,他们是否是侠者,为何让你在垂髫之时便拜师习武了?” 夏侯尘问得越仔细,杜从岳的心里便越发慌,他实在猜不到阁主要问些什么,却也不好言其他,也只能依言答着:“在下的生身父母在在下未足周岁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 “在下的父母是当年抗南蛮时的侠者,为抗南蛮而亡。父母临终前,便把在下托付给了师父。” 夏侯穆清躲在纱窗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到了父亲对杜从岳的问话,她的心不禁慌了起来。 她这个父亲他最了解不过,但凡他这样向别人套话,必然是有大不妙之事要发生。 她的心不停的跳着,生怕杜从岳一个不留神惹着了夏侯尘,便会将杜从岳逐出去。这样一来,借鸾湘珠之事就全白费了。 可她再担心,也不能如何,她若此刻冲上前制止住父亲,只怕父亲会更加起疑。 夏侯尘看着杜从岳,眼中由最初的诧异变得多了一丝期许,颔首而言:“原来你是忠良之后啊!那这件事老夫就想不明白了,你年纪尚轻,自始以来,不到十八岁者参与武林大会之人少之又少。” “若说你这个年纪的少年要凭借武林大会扬名,怕是鲜少有人能做得到。” “若说你是为了在武林大会中胜出,拜本阁主为师,可是你有师父,你师父的武功也不浅。所以,你来参加武林大会究竟意在为何?” 第三十七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我……”杜从岳语塞,不觉心中有些慌乱,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阁主的这个问题。 参加武林大会的理由,其实两者都不是,真正的理由是借到鸾湘珠救师父性命。可是此时此刻,这般情形,他亦不便将真实的理由诉说出来。 他也只得嗫嚅道:“在下不是为了拜阁主为师,其实,其实,在下是……” “那便是为了扬名了?”夏侯尘站起身,缓缓走近杜从岳,讳莫如深地看着他:“老夫最后问你一句话,除了你师父洛水仙之外,可还有过旁人传授过你武功?” 此事无可否认,杜从岳便斩钉截铁地开言:“没有,自幼以来,传授在下武艺之人只有师父一人。” 夏侯尘轻眯着眼,睨着杜从岳,声音又提高了一度:“当真没有?” 杜从岳依然答得利落:“当真没有。” 哪知,杜从岳话毕,夏侯尘霎时间便冷了眉眼,厉喝了一声:“撒谎!” 这一声厉喝,把屋内的杜从岳与屋外的夏侯穆清都吓了一跳,杜从岳不由得起了一层冷汗,低下头:“阁主,在下所言非虚,自幼以来,传授在下武功的人只有师父,再无旁人。” 他此言也并非虚话,因为夏侯穆清所教给他的九天神掌只有内功,并未心法,因此,算不上是传授武功。 “呵。”夏侯尘冷哼一声,“你年纪轻轻,倒还真是不简单,你是背师偷艺不敢承认,还是在本阁主面前,特意为那个叛徒隐瞒?” 杜从岳怔了一下,不禁茫然:在下不知阁主所言何意,还请阁主明言。” “好。”夏侯尘紧紧盯着杜从岳,沉声说:“那咱就跟明人不说暗话了。刚刚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我看你所用出的掌法是我们夏侯家的独家武功。” “这一套掌法为我夏侯家的先祖所创,除了我们鸾湘阁的高阶弟子外,再无人会这套掌法。” “我看这一套掌法的每一招每一式你都会,你又年纪轻轻,涉世未深,这套掌法,你是从何而得知的?” 杜从岳心中一惊,这一刻全然知晓了夏侯尘叫自己来鸾湘阁的用意。 他深知,事到如此已经并不简单了,或许会牵连众多,若是就此承认了是夏侯穆清教给他的,只怕会连累夏侯穆清。 他此刻心惊肉跳,却没有发出一言。 夏侯尘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有意为那日隐瞒,脸上微微有了愠怒之色:“我不怕你不说,你说不说我都会知道。” “我看着你这一套掌法打得并不纯熟,显然是刚刚学会,你只懂内功不懂心法,定然是哪个阁中的叛徒偷着教给你的。” “背着鸾湘阁,将独门武功教给外人,乃是大罪,这样的叛徒是要被废掉武功逐出师门的。假若他只授给你内功,没授给你心法,罪责还能轻一些,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他顿了顿,又向杜从岳走近了几步,紧紧盯着他,威逼道:“杜从岳,我问你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倘若有半句虚言,老夫绝不轻饶。” “你的九天神掌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你为何要学我夏侯家的独门武功?” 杜从岳心中一沉,知道此事已经干系重大了。 这个时候若是把夏侯穆清供出来,只怕不但自己不能脱身,还会连累了她一起受责。 既然自己已经身陷不义之地,索性就一个人揽下了全部。 他立刻跪下,慎重道:“阁主,是在下的罪过。” “在下前几天刚到慕州城时,看见几位兄台在练这一套掌法,在下觉得这一套掌法的威力无穷,心想着若能学得这一套掌法,便能够助在下在武林大会中取胜。” “于是在下便悄悄的看着那几位兄台打完了这一套掌法,将这一套掌法学了来。但在下真的不知,这一套掌法是夏侯家的独门武功。” “若是在下知道,是一定不会偷着学来的。在下有罪,愿听凭阁主责罚。” “是吗?”夏侯尘低眉看着杜从岳:“那你说,那几个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我……”杜从岳语塞了一瞬,硬是说:“在下离得太远,没有看清那几个人的模样,更不知道他们是谁。” “大胆。”夏侯尘眉间怒容更甚,厉声喝:“好你个杜从岳,你真当老夫是傻子吗?哪个会看一遍别人练武,就能将武功尽数学会,你以为你是天才吗?” ,“呵,那你倒真是古今前所未有。你给我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你来参加武林大会,究竟意欲何在?” 杜从岳头上已经冷汗涔涔,却仍是不肯供出夏侯穆清,只能硬撑着:“没有人传授在下武功,在下也没跟任何人学。在下来参加武林大会,其实……” “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夏侯尘厉声打断了杜从岳的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的武功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你若为那个叛徒隐瞒,你们俩都别想逃过。” 夏侯穆清在屋外已经焦急得眉头紧蹙,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忧心。 她感念杜从岳的情谊,哪怕自己万劫不复,也不肯将他供出。同时,她也怪杜从岳不懂变通,如果供出她,她是阁主的女儿,哪怕父亲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可他一直这样瞒着不说,只能把事情越描越黑。她更忧心杜从岳惹怒了父亲,父亲真的会对他下手。 杜从岳跪在地上,拱着颤抖的手臂,依然不变言辞:“没有人教在下武功,都是在下自己学的,阁主要责罚,责罚在下一个人便是。” 第三十八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好,很好,好极了!”夏侯尘已然怒极,愤声喝着:“你想替那个叛徒揽下全部的罪过是吧,好,那本阁主便成全了你。” “哼,那你便受着这双倍的鞭笞之刑吧,四十鞭下去,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老夫可说不准了。” 他说着,便抽出了长鞭,向杜从岳挥去。杜从岳依然纹丝不动,闭上了双眼,准备接受这刑罚。 “爹,不要!”见父亲要鞭笞杜从岳,夏侯穆清怎能再不动声色。 她不能看着杜从岳为了替自己隐瞒受如此鞭刑,忙在父亲下手之前,冲进了屋子里。 夏侯尘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对夏侯穆清的到来显然很惊异:“清儿,你怎么在这儿?” “清儿有罪,请父亲责罚。”夏侯穆清跪在了杜从岳的身边,低下头,“请父亲明鉴,杜少侠的九天神掌是女儿教的,如若父亲要责罚,请责罚女儿。” “但杜少侠是好人,父亲不可对杜少侠施以如此重刑啊!” 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眼中既有悔恨,又有哀伤,对她摇摇头,“夏侯小姐,你怎么进来了,你不该来的。” “你是不是真的傻啊。”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百感交集,一时间泪水蒙上了双眼,声音也带着哽咽:“你瞒着不说,你是真不怕我爹会打死你啊。” 夏侯尘看着他二人嘀嘀咕咕,似乎二人早已相识。不禁惊奇道:“清儿,你说什么,他的九天神掌你教给他的?” 夏侯穆清点点头,从容道:“是的,请父亲听清儿从头道来。其实杜少侠来参加武林大会,并不是要拜师,也不是为了扬名,而是另有隐情的。” “他的师父洛神医身中剧毒,只有鸾湘珠才能救她的性命,他便前来鸾湘阁想求父亲将鸾湘珠借予他。” “女儿与杜少侠是因缘际会,杜少侠曾对阿北师兄与阿恒两次出手相救,女儿心中感念杜少侠的恩义,便决定帮助杜少侠向父亲求借鸾湘珠。” “但女儿深知鸾湘珠之事事关重大,父亲不会轻易借给杜少侠的。所以是女儿为杜少侠出了主意,让他参加武林大会,也是女儿自作主张,把九天神掌教给他,希望他凭此取胜,得到父亲的器重,父亲便会把鸾湘珠借给他。” “是女儿不懂规矩,女儿真的不知道九天神掌是不得外传的,这是女儿的错。但是女儿只教给他了内功,并没有把心法教给他,这不算犯了门规啊。” “你你你……”夏侯尘指着夏侯穆清说不出话来,只得长叹一声:“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是你,你这个丫头不是存心给你爹添乱呢吗?”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把武功教给他,万一他是邪教中人,那可真的要酿成大祸了。” 夏侯穆清眼中闪着泪珠,赤诚而言:“爹,是女儿胡闹,女儿知错了。但杜少侠真的是好人,他义薄云天,曾几次救了我们的人。” “他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是听了女儿的话才学了这九天神掌的。如果爹爹生气,就惩罚女儿吧,女儿求爹爹不要对杜少侠动刑。” “唉。”夏侯尘无奈:“你这丫头,鸾湘阁中唯一会九天神掌而不是高阶弟子的人就是你,我猜测了好多人,唯独没想到会是你。” “你不是高阶弟子,不懂其中规矩也怪不得你。可是……把独门武功传授给他人也不是小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他扭过头,看着杜从岳:“杜从岳,你来说吧,清儿所言可否属实?” 夏侯穆清将一切都承认了下来,杜从岳也无需再隐瞒,只得承认:“夏侯小姐所言的确属实,只是在下不知此事该从何说起,又怕因自己之事连累到小姐,所以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 “在下的确是正派之人,并非邪教之徒。九天神掌是夏侯家的独门武功,在下误学,今后便再也不会使用此掌法,决心忘记便是。” “冒犯之罪实属无心,愿听从阁主责罚。夏侯小姐做这一切是为了在下,在下恳请阁主责罚在下一人,不要连累小姐。” 夏侯穆清听杜从岳此言,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焦急的在他耳畔低声说:“你别说了,我爹的鞭笞之刑你受不起的。” 夏侯尘没有说话,见杜从岳赤诚,又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所言必然不会是虚话,“瞧着你年纪轻轻,模样正派,确实不像是邪教之徒。既然清儿都说了,我也相信你是无心。” “你为了不连累清儿,宁可自己一个人受刑也不肯将清儿供出,这等有情有义之辈也实属难得。” “罢了,看在你尚且年少的份上,今天的事老夫便不作计较了,只要你不再使用九天神掌便可。” “武林大会你也不要再来参加了,你走吧,就当今天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要再来鸾湘阁了。” 杜从岳闻言,忙向夏侯尘叩了一个头,感恩而言:“阁主仁义,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在下……” 他本想说此来要向阁主借鸾湘珠之事,可因为九天神掌之事惹得阁主不悦,再想说此事,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第三十九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尘偏着头问向的杜从岳:“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见杜从岳为难,夏侯穆清便抢先说:“爹,还是我来替杜少侠说吧。其实杜少侠千难万险来参加武林大会,他最终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借鸾湘珠救他师父的性命。” “他的师父洛神医真的是济世救人的好人,若没有鸾湘珠,便救不回洛神医的性命。女儿敢以性命担保,此事绝无虚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爹爹念在杜少侠的一片孝心,将鸾湘珠借给杜少侠吧。” 夏侯尘淡淡转过身,声音听不出喜怒:“够了,我看在这小子一心为我女儿着想的份上,对他偷学我们夏侯家的九天神掌之事既往不咎。” “我肯饶恕他,已实属法外开恩。其余的事就想都别想了,清儿,你赶快让他走吧。” 杜从岳心中一凛,霎时间知晓了事情的不妙。他自知是自己惹得阁主不悦,可此番前来就是要请求阁主借鸾湘珠救师父性命,若因此放弃,便是前功尽弃。 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恳求:“阁主,在下对阁主的恩义感激不尽。小姐所言没错,在下此番前来鸾湘阁,便是要求见阁主,借鸾湘珠救我师父性命的。” “在下知道,这样的请求实在厚颜无耻。但师父是在下唯一的亲人,在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丧命。” “师父有性命之忧,师父的性命只有鸾湘珠才能救得了。所以在下只得厚颜请求阁主将鸾湘珠借与在下。若阁主答应,在下必将结草衔环,对阁主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夏侯尘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杜从岳,面露不悦:“够了,别得寸进尺了,我肯饶恕你偷学九天神掌便已经是对你留了德。” “我鸾湘阁的镇阁之宝,你有几个胆子敢来借?别痴心妄想了,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快走吧。” “爹,您不要这样啊。”夏侯穆清亦央求:“杜少侠借鸾湘珠,只是为了救他师父的性命,这一点清儿可以担保,他绝对不会用鸾湘珠去做坏事的。” “爹爹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把鸾湘珠借给他吧。爹爹,女儿求您了。” “哎呀!”夏侯尘心里烦乱,皱着眉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夏侯穆清:“清儿,你跟着胡闹什么,你认识他才几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你怎么就敢担保他不是对鸾湘珠心存歹念。”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鸾湘珠是鸾湘阁中的镇阁之宝,此珠极容易损伤,平时爹都极少将此珠拿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借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杜从岳向夏侯尘又叩了一个头,诚恳开言:“阁主,在下真的没有歹意,借鸾湘珠,只是为了救师父,是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的。” “而且在下向您保证,我师父的毒解了之后,在下必定会将鸾湘珠原状奉还,不会有半点损害。若阁主肯相借,在下愿做牛做马,为阁主效劳。” 说罢,他又举起来右手,郑重发誓:“阁主,在下在此对天起誓,若在下方才所言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杜从岳五雷轰顶,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爹,你看他都发如此的重誓了,你还是不肯相信他吗?”夏侯穆清握着夏侯尘的手臂,恳切央求,“爹,清儿小时候,你不是常对清儿说,身为侠者药乐于助人吗?” “如今杜少侠遇到了困难,我们只要借鸾湘珠就能帮助他,我们为什么不帮呢。” “而且杜少侠真的是个好人,他先后救了阿北师兄和阿恒,这女儿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应该知恩图报的,不是吗?” “爹爹,如果你怕鸾湘珠会因此受到损伤而不放心,那女儿就陪着杜少侠回绍靖县,一路看护鸾湘珠,这样,爹爹你总该放心了吧。” “都给我闭嘴!”夏侯尘被他们两人吵得心烦意乱,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怒喝道:“都别说了,此事容不得商量。杜从岳,你别得寸进尺,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发火。” “爹,你怎么能这样?”夏侯穆清也上了脾气,秀眉微蹙:“爹,是你常说的侠者要助人为乐,如今杜少侠的师父有性命之忧,我们只需要将鸾湘珠借给他就能救得他师父的性命。” “为什么您要见死不救。如此这般,还是鸾湘阁侠肝义胆的作风吗?” “够了,清儿。”夏侯尘目光移向女儿,眼中闪现着愠色,对夏侯穆清斥责,“你别仗着爹爹宠你就胡作非为,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商量。别多说了,此事我绝不会同意。” “不行。”夏侯穆清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拽着夏侯尘的衣摆央求:“爹,女儿跪下求你,你如果不同意将鸾湘珠借给杜少侠,清儿就长跪不起!” “你这不是胡闹吗?”夏侯尘心烦意乱,不禁抓狂,随即又诧异的看着夏侯穆清,他知道女儿性子凛冽,若不是遇到大事,甚少会放下身段求人的,哪怕是他这个亲爹也不太可能。 于是便惊异:“清儿,你这又是怎么了,平时你是不会管阁中这些事的,更不会如此求人,你今天怎么为了这事如此坚持,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他又转移了视线,诧异的看着杜从岳:“你这小子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肯为了你如此,难道说……” 他心中一惊:“你们两个不会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爹!”夏侯穆清的大叫一声,不禁凄然的落下泪来,“爹爹,女儿不过就是不想见死不救而已。女儿和杜少侠清清白白,怎能做出什么不自尊自爱之事。” “难道说,在爹的眼中,女儿救如此不堪吗?” 杜从岳亦惊得心里一颤,忙解释:“阁主明鉴,在下与小姐不过是刚结识的同道中人,绝无其他,在下和小姐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啊。” 第四十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好了好了,是爹瞎想了。”夏侯尘刚说出口,便意识到了是自己多心,夏侯穆清虽然不服礼教,但却绝对是自尊自爱,他此番猜疑,夏侯穆清必然伤心不已。 他便轻轻的将跪在地上的夏侯穆清扶了起来,脸上有了愧色:“清儿,爹知道你不会的,方才是爹疑心太重了,你别怪爹啊。” “没事的,爹。”夏侯穆清吸了吸鼻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爹,女儿不怪您。您若是肯发慈悲,就答应女儿,把鸾湘珠借给杜少侠吧。” “行了,都别说了。”夏侯尘皱眉,有些不耐烦:“我不想和你们多扯这些没用的了,此事绝无可能。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说着就拉起了杜从岳,将他向门外推去。 “阁主,我……”杜从岳挣扎不过,便被他推到了门外。 “爹,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夏侯穆清见状,忙上前阻止,她拉着杜从岳不肯撒手。 她自知抗拒不过父亲,便只得在最后关头,在杜从岳的手上划了几笔,好似在暗示着什么。那几笔还没划完,杜从岳便被送了出去。 “清儿,你过来。”夏侯尘拉住了夏侯穆清的胳膊,你这丫头不管教是不行了,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哪也别去了。” “爹,你干什么,放开我……” 夏侯尘不管夏侯穆清如何挣扎,拉着她,便朝另一处楼阁走去。 “爹,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爹,你放开我。”夏侯穆清一边挣扎,一边大吵着,可凭她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过夏侯尘的,只能任由着夏侯尘拉着她走。 “进去吧。”夏侯尘松开了夏侯穆清,将她送到了鸾湘阁中的一座锦楼中。 夏侯穆清环顾四周,不禁怔怔然:“爹,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啊?” 夏侯尘漠然,“这些祸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到如今爹不能再纵容你胡作非为了。你就先在这禁足十天作为惩罚吧,十天之后,爹自然会放你出来。” “爹,你不要这样对待清儿。”夏侯穆清黯淡了眼中的神色,哀求着:“爹,女儿知错了。女儿求爹不要把女儿禁足在这个地方,不然女儿会闷死的。” 夏侯尘不动声色:“再这么任由你胡来,说不定又要闯出什么祸事来呢。这次禁足算是小惩大诫了,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反省吧。” “爹!”夏侯穆清又一次诚恳的哀求道:“清儿是爹的女儿,爹怎么可以对女儿如此狠心,爹您饶了女儿这一次吧。” “好了,别说了。”夏侯尘凛然开口:“这些天你爹我忙着武林大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再收拾你惹出来的烂摊子。” “要不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不可能给你这么轻的惩罚。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反省,收一收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吧。” “小曼,你过来。”夏侯尘唤来看守锦楼的婢女:“这几天你看好小姐,她需要什么,你就尽管给她。但是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许放她出来。记住了吗?” 那个唤作小曼的婢女应声答曰:“是。” 夏侯尘又转过身,对夏侯穆清说:“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问小曼,你禁足在这不会亏待你的。你肯好好反省,十天之后自然会放你出来。” “可是,爹……” 夏侯穆清还想再说些什么,夏侯尘便已经锁上了绣楼的屋门,对小曼叮嘱一声“看好她”,就已悄然离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夏侯穆清拍打着屋门,呼唤着:“小曼,我知道你最善良了,你行行好,放我出去好吗?” 隔着屋门,她只听到了小曼细微的声音:“小姐,阁主有令,小姐不能离开锦楼,小曼不敢违令,小姐还是安心的呆在这里吧。”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小曼不答应,她也并无他法,只得无可奈何的蹲在地上,心里已经焦灼不已。 夏侯尘把夏侯穆清禁足在这里十天的时间,可若过了这十天,洛水仙的就会毒发身亡。若真到那个时候,哪怕是拿到鸾湘珠,也无法救回她的性命了。 眼下时间紧迫,而自己又被困在了锦楼中,要想帮助杜从岳取得鸾湘珠,更是难上加难。 她现在懊恼不已,都怪自己太过粗心,竟没有想到九天神掌是不得外传的,这样一来,不但没能帮得了杜从岳,反而弄巧成拙,让夏侯尘对杜从岳起了反感。 这样,使得求取鸾湘珠之事变得更如天方夜谭。 况且,这锦楼戒备森严,就是平时用于禁足的。三层的锦楼,窗子被定上了木条,哪怕是要从窗子中跳出去,都绝无可能。 不知不觉,天已经朦朦亮了,夏侯穆清一夜未眠,满脑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逃出锦楼。 突然间,她心中生了一个主意,便试探着呼唤“小曼,小曼,你在吗?” 听得屋外小曼的声音:“小姐,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 夏侯穆清说道:“小曼,我饿了,你能让我出去吃一些东西吗?我答应你,吃完饭后,我马上就回来。” 第四十一章 怎知弄巧却成拙(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小曼说:“小姐您不能离开锦楼,您要是想吃什么东西,告诉奴婢,奴婢为您去取就是。” “那……”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又说:“那你去帮我取一些饭菜吧,我想要一碗清粥,几道小菜,有劳你了。” “是,奴婢这就为小姐去取。” 听得小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夏侯穆清立刻躲到了门后,做好夹击的准备。 “小姐,饭菜已经为您带来了。” 可屋内却迟迟没有夏侯穆清的回应。 “小姐?”小曼又一次叫她,可仍然没有听到夏侯穆清的回应。 于是小曼便拿出钥匙,解了锁,走进了房屋中。 当她刚进入房屋中时,便被早有准备的夏侯穆清一掌打在脖颈上,小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于是夏侯穆清便飞快的找来了绳子,绑住了她的手脚,以防她去向夏侯尘告状。 她把小曼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小曼,对不住,只能先委屈你了。” 说罢,她便飞一般的逃窜出了锦楼。 另一旁,杜从岳被夏侯尘赶出去后,只能看着夏侯穆清被夏侯尘带走,却也无能为力。他亦焦灼不已,此番不但没能借到鸾湘珠,反而殃及夏侯穆清为他受罚。 临别前,夏侯穆清在他手上潦草的划了几笔,好像有意在提示他什么,可是那几个字还没划完,就已经被夏侯尘带走了。 他不知道夏侯尘把夏侯穆清带到了哪里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只能细细琢磨着夏侯穆清在他手上划的那几笔,这几笔,仿佛是有意提醒他要做些什么。 她只在自己的手上写了一个“云”字,但并没有写完,便被夏侯尘带走了。 他细细思量,只单单一个“云”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细细想来,一个“云”字,与他二人相关联的事物便只有云水居了。 难道是……他猛然觉悟,或许夏侯穆清的意思就是云水居,她是想让自己去云水居,可是到云水居做什么,杜从岳就无从得知了。 便也只能依她的意,先去云水居看一看。 夏侯穆清出了锦楼,便飞快的前往鸾湘阁,此时天刚朦朦亮,鸾湘阁出行的人甚少,她带着面纱,走得轻巧,便没有人能够发觉她。 她不知道,杜从岳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是否能在云水居等他。 当时,她就是想在杜从岳的手上写“云水居”三个字,意思便是让他先到云水居去等她,等她摆脱了父亲,再去云水居找他。 可是还没写完,只写了单单一个“云”字,她便被夏侯尘带走了。不知道这个“云”字,杜从岳是否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到了那个茅屋时,见杜从岳正坐在茅屋前的石桌上张望,仿佛就是在等着她的到来。她迅速的奔了过去,大喜:“杜少侠,你真的在这里呀!” “夏侯小姐!”杜从岳见到夏侯穆清,忙站起身,:“小姐你来了,当时你在我的手上写了一个云字,我不懂是为何意。能想到的只有云水居,从岳猜测小姐是想让从岳到云水居做些什么,便先到了这里。” “呼。”夏侯穆清呼了一口气,心中欣慰:“还是你聪明啊,看来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先在云水居等候我。等我应付完了我爹,再过来找你。” 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见她毫发无损,神采依旧,想必没有受到什么重责,却还是紧张:“夏侯小姐,你没事吧,阁主没有因为这件事责罚于你吧?” “嗨,我能出什么事。”夏侯穆清无所谓的笑着:“我是我爹的女儿,他就算是再生气,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只不过把我锁在了锦楼里,罚我十天的禁足,又叫了一个婢女来看着我。嘿嘿,他也不想,区区一个锦楼,怎么能困住我夏侯穆清?我趁其不备,偷跑了出来,就立刻过来见你了。” “唉。”杜从岳叹了口气,不禁愧疚:“对不起,夏侯小姐,是从岳不好,连累夏侯小姐为从岳受过。” “杜少侠,你不要这样说。”夏侯穆清伸出一只手,否认道,并叹了口气,只剩无可奈何:“唉,其实这件事怪我了。” “要不是我粗心大意,把不该传授外人的独门武功教给你,就不会惹得我爹大动肝火。到头来弄巧成拙,不但没能帮得到你,反而使得借鸾湘珠之事更成天方夜谭。” 想到性命垂危的师父,杜从岳的心不禁泛起了一阵阵的难过,黯然道:“夏侯小姐,你帮从岳的已经够多了,此事不成,便也只是天意了。” “也许师父命该如此,从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夏侯小姐,谢谢你这些天的关照,我在这里打扰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从岳也该离开了。” “你说什么呢,谁说我爹不同意,就取不到鸾湘珠了。”夏侯穆清听杜从岳说要放弃,不禁有些愠怒。 她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度:“谁说事情不能有所转圜了,我还没说不成呢,你怎么能就这么就放弃了。亏你还是江湖义士,你这么轻言放弃,对得起你的师父吗?” 听夏侯穆清此言,杜从岳黯淡的眼中闪现了一丝光彩,忙抬起头:“夏侯小姐,你的意思是说,借鸾湘珠之事还有希望?” “嗯……”夏侯穆清拄着下巴,思量着:“借怕是不行了,我爹不松口,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凡事都是可以变通的嘛,借不到,我们可以偷啊。” “只要我能找到鸾湘珠的所在之处,偷出了鸾湘珠,陪你去绍靖县,我爹想管也过不了。” 第四十二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什么?”杜从岳不禁惊讶,“鸾湘珠是鸾湘阁的镇阁之宝,若是你偷出了鸾湘珠,那阁主不会……” “哎呀,怕什么。”夏侯穆清笑着摇摇头:“镇阁之宝又如何,只要我不把它损坏,我爹也怪不着我什么。” “而且我们只是借用,又不是拿了不还,若是我们行动得快,用完了再放回,神不知鬼不觉,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杜从岳沉吟了一下,彷徨着:“若能救师父性命,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只是若要偷,难免……” “你就不要考虑这些了。”夏侯穆清打断了杜从岳的话:“你尽管听我的就好,我回去把鸾湘珠偷来,待我们拿到鸾湘珠,马上就走。” 她想了想,又说:“事不宜迟,我得尽快行动。趁现在鸾湘阁的人都在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无暇顾及到我,现在行动也正是个好时机。” “而且鸾湘珠放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要找到它恐怕得需要一些时间。若是晚了,只怕我爹会发现我逃了出来,到时候恐怕真的不妙了。” “杜少侠,我马上就回去找鸾湘珠。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记得在这里等着我便是,无论多久,你都不要离开。”她说罢,就转身而去。 “夏侯小姐……”杜从岳上前一步,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夏侯穆清却依然不见了踪影,杜从岳便也只得就此作罢。 夏侯穆清飞速的离开了云水居。回到了鸾湘阁,一路上,她尽量避开来往的路人,以防被鸾湘阁中的人发现她在这里。 所幸没有人发现她在此,她便顺利的回到了鸾湘阁之中。 此时,该离开鸾湘阁去往雄奇山召开武林大会的堂主,香主,师兄,师姐们都已经走了,见阁主无人走动,她便走向了藏宝阁中。 入了藏宝阁后,她更加迷茫,面对眼前琳琅满目的玉器珠宝,她更不知该从何处去寻找鸾湘珠。 鸾湘珠是镇阁之宝,它所藏在地方定然是隐秘之处,除了夏侯尘之外,再无任何一人知晓。 她丝毫没有头绪,只得一件一件的去找。 她把显而易见的东西都挪开了,只往最不容易察觉之处寻找,夏侯尘的性子她最了解,越是重要的东西,他便会放到最隐蔽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穆清把藏宝阁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找到了鸾湘珠。她此刻已经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便扶着桌角,喘息了一会儿。 可谁知,她这一碰,恰巧触碰到了墙上的机关。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响。 “滋……” 这一声巨响,不禁使夏侯穆清毛骨悚然,她慌忙闪开,惊恐的望向四周,却仍然没有找到巨响的来源之处。 这时,那三层的柜子突然旋转了一周,它的背面与正面相同,竟还藏有不同的宝物。 她方才明白,刚刚自己是触碰到了这里的一处机关,才使得这柜子旋转。她一眼便瞧见了那柜子的架上,放着母亲生前用过的幽冥宝剑。 这把宝剑她记得,是父亲夏侯尘为母亲苏碧桃铸造的,也是母亲生前的贴身之物。 母亲去世后,这把宝剑她便再也没有见过。 她知道父母感情至深,母亲的遗物对父亲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把剑对父亲而言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心伤不已,父亲定然是怕睹物思人,才把这宝剑放在这里的。如此,这把宝剑在这里,那鸾湘珠定然也会在这里。 想到此处,夏侯穆清心中一喜,顿时觉得有了希望,忙朝那柜架探去。那柜架上的东西不多,都是稀有之宝。 她一一查探,当她打开最上层的那个木盒时,那木盒中顿时闪出了一丝耀眼的光。 那光芒实在刺眼,夏侯穆清不禁遮住了双目,当她缓过来之时,再望向那木盒时,心中大喜,这木盒中之宝就是他二人费尽心思要寻的鸾湘珠! 她兴奋得差一点跃起来,这是鸾湘珠,准没错了。 她记得五岁那年,父亲就是用这个鸾湘珠做法,保住母亲的尸身不腐的。虽然她当时年纪尚小,但她见过一次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她拭去了头上的汗水,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藏宝阁被自己动过,她便一一将藏宝阁恢复了原样。当她将一切恢复妥当后准备离开之时,抬头瞧见天色,已经暮色苍苍了。 她不禁讶然,在这偌大的藏宝阁中,她竟找鸾湘珠找了一天,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天的时间。 第四十三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正欲离开,却听到了屋外有人在说话,她心中一惊,忙躲了起来。这个时候,正是第二天的武林大会完毕,鸾湘阁的人从雄奇山上回到鸾湘阁中之时。 这个时候父亲大概也在,若是让父亲发现了自己盗取了鸾湘珠,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得躲在藏宝阁中,此刻的她心砰砰乱跳,甚至紧张得手心出了汗珠,她生怕被人发下她在此处盗了鸾湘珠。 她小心翼翼的躲在藏宝阁中,屏息听着外面的声音,待到声音渐渐远去之时,她才敢探头一望。见小路上无人,她才出了藏宝阁。 出了鸾湘阁后,她左顾右盼,虽然路上无人,可她还是担心会被人发现。她只得谨慎又谨慎,绕了远路去往云水居。 “杜少侠!” “夏侯小姐。”杜从岳在云水居的茅屋中等了夏侯穆清足足一天,此刻见到她归来,担忧又欣喜:“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夏侯穆清将木盒拿出,并朝着杜从岳打开木盒:“你看,这是什么?” 见那盒中宝珠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杜从岳讶然:“这是鸾湘珠?夏侯小姐,你真的找到了鸾湘珠?” “是呀。”夏侯穆清欢笑:“我可是在藏宝阁中找了一天,才找到这鸾湘珠的,唉,累死我了。我们总算是拿到鸾湘珠了,这下可以放心的跟你回去救你师父。” “这……这是真的!”杜从岳怔了怔,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待他反应过来,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对夏侯穆清动情言:“夏侯小姐,为了此事,真是让你费了太多的心了。” “我……”夏侯穆清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头脑一阵眩晕,她扶住了额头,竟向后跌了一个踉跄。 “夏侯小姐,你怎么了?”见状,杜从岳忙紧张的过去扶住了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前一晚一夜未眠,这一天为找鸾湘珠紧张了一天,又一天没有进食。 此刻找到鸾湘珠,紧张的精神松懈了下来,哪怕再好的精神,折腾了这一天,此刻也撑不住了。 她眼中的景物都是灰暗的,说不出话来,连站也站不稳。 杜从岳紧张道:“夏侯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啊?” “我……”夏侯穆清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便两眼一黑,晕倒杜从岳的怀里。 当夏侯穆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天明之时。她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在云水居小茅屋的塌上,和衣而眠,身上压着早已备好的被子。 刚刚醒来,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她不禁头脑发懵,她扭过头,看到正伏在桌上而眠的杜从岳,叫道:“杜少侠……” “夏侯小姐!”杜从岳睡意很浅,她轻轻呼唤,杜从岳便清醒了过来。 她见夏侯穆清醒来,忙到她的床前,关切问:“小姐,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夏侯穆清怔怔的看着杜从岳:“杜少侠,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 杜从岳说:“昨晚你来到云水居之后就晕了过去,我为你把了脉,你是由于焦虑与疲惫交织过度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 “为了缓解你的体内的压迫,从岳自作主张为小姐输了内力,运功调息。云水居中只有这一处休憩之处,从岳便将小姐安置在了这里,如有失礼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回想起昨日,自己找鸾湘珠找了一天,一天未曾进食,一直都在提心吊胆之中。刚刚取到鸾湘珠,到了云水居之后就晕了过去。 想到自己在杜从岳面前晕厥,她不禁有些难以为情,低下头,讪讪说着:“我也真是的,明明自己还是习武之人,竟然会在这里晕了过去。” 杜从岳仿佛已经知道了实情,眼中流露着的是溢于言表的感动与心疼,沉声说:“夏侯小姐,你是为了找鸾湘珠而殚精竭虑吧,从岳都明白的。” “你明明是习武之人,又何必为了从岳,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杜从岳眼中自内而外流露的担忧,夏侯穆清深深的感受到了心里,心里涌起了一阵温情。 “我要是不在一天之内找打鸾湘珠,怕是再就没有机会找到了。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提心吊胆了一天,终于找到了,幸亏没有人发现。” “你不用担心我的身子,我本是习武之人,休养一下很快就好了。” 夏侯穆清看着自己的身上,穿得仍然是来时的衣服,鞋子也没有脱,连脸上的面纱也是纹丝未动。 可见她晕过去后,杜从岳只是将她放在榻上,并未有丝毫的逾越之举。可见他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哪怕她晕倒之后,他也没有趁人之危。 夏侯穆清越是描述得云淡风轻,杜从岳心里就越是自责,他静默了几秒没有说话。 顷刻后,他将桌案上的一个纸袋拿了出来,递给了夏侯穆清:“小姐应该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从岳刚刚去街市上买了一些糕点,小姐快吃一些,补充体力吧。” 杜从岳这般不加掩饰的关心,竟让夏侯穆清不知所措。 她望着杜从岳,见他那如星月般明朗的双眸中闪着如波光剪影的点点温情,她的心湖中也不禁荡起了波纹。 这无所适从的温情,竟然她不知该如何接受。 杜从岳见她没有回应,以为她是怕吃东西时,再让自己看到她面纱之下的容颜,因此犹豫不决。 他于是忙说:“小姐,你现在还虚弱,饭不能不吃的。你若是不愿让从岳看到你揭下面纱,从岳回避便是。” “没有的,怎么会呢。”夏侯穆清否认:“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怎么还会在意这些。杜少侠,谢谢你。” 她接过纸包中的生煎包,顿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她也不得不承认,一天未进食,再好的体力,到了现在也要撑不住了。 第四十四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温声说:“小姐快趁热吃吧。” “嗯。”夏侯穆清揭下脸上的面纱,如饥似渴的吃起了纸袋中生煎包。 这一回,她一直带着那张假面皮没有揭下。 到如今,她也毫不避讳的在杜从岳面前露出了那貌若无盐的容貌。杜从岳从未因为她的容貌而嫌弃她,她亦不会在杜从岳的面前有所顾忌。 或许潜意识里,她已经把杜从岳当成最亲近之人了。 夏侯穆清在吃着生煎包杜从岳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以往,她向来都是只看自己心情做事,从不会顾忌别人的看法,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刻意的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这一次,在杜从岳面前吃东西,她竟变得含蓄了起来,顾忌会给杜从岳留下不好的印象。哪怕再饥肠辘辘,她也没有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小心翼翼的品食着。 杜从岳则在一旁含笑的看着她,她看向杜从岳之时,竟不觉有些脸红。 “咳咳……”许是吃得过急,她竟猛烈的咳了起来。 见状,杜从岳忙为夏侯穆清倒了一杯水递上去:“小姐,快喝口水吧。” “嗯。”夏侯穆清接过水杯,却还是剧烈的咳嗽着。 杜从岳见状,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直到她停止了咳嗽,喝下了那一杯水。杜从岳又接过水杯,并放在了桌子上。 夏侯穆清呆呆的看着杜从岳,目光中满含着柔情,那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的心里弥漫着说不出的莞尔,柔声说:“杜少侠,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对我如此关心?” 杜从岳报之淡淡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小姐与从岳萍水相逢,小姐却为了从岳不顾一切的取得了鸾湘珠。从岳何德何能受小姐这样的倾情相待呢!” 夏侯穆清甜甜一笑:“我对你好,原因很简单啊,只因为你是我看好的人。只要我夏侯穆清看中的人,必然会倾心以待的。” 这看似模棱两可的告白,含着少女最赤诚纯洁的心意,就是在这不知不觉间,那颗含苞待放的心,已然绽放了春意。 不知杜从岳是否明晓了她的话中之意,他没有回应,只是面若春风,含着温和的笑意,轻轻颔首。 如此,夏侯穆清也没多说什么。只对他道:“好了,杜少侠,别在这儿多耽搁了。是时候我们该去绍靖县救你师父了。若是晚些被我爹发现我逃了出来,我们就没有办法再走了。” 杜从岳轻轻颔首:“好。” 二人出了云水居后,乘坐了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绍靖县。 “夏侯小姐,请!”杜从岳带着夏侯穆清进了积善堂。 “哎呀,从岳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孙掌柜见得杜从岳归来,立时两眼放光。 “是的,孙掌柜,从岳回来了。”杜从岳亦激动:“掌柜,我终于及时的赶回来了,师父怎么样,她还好吗?” 孙掌柜叹了口气,黯然而言:“唉,已经过了十二天了,这几天洛神医一直在房中躺着,什么也不敢做。” “好在有温如姑娘为她运功疗伤,洛神医也不至于太痛苦。若是再过八天,还没能解得了她身上的剧毒,只怕……” 杜从岳忙说:“不会有事了,孙掌柜,我拿到鸾湘珠了,师父的毒有救了。” “真的吗?”孙掌柜登时大喜:“从岳,还是你行啊,这真是太好了。总算不负期望,洛神医终于有救了。” 转过头,他这才注意到杜从岳身边的夏侯穆清,看着那带着面纱的姑娘,“从岳,这位姑娘是?” “哦。”杜从岳向孙掌柜介绍,“这位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夏侯小姐,是她帮从岳取得鸾湘珠,并特地陪从岳回来为师父解毒的。” 他又向夏侯穆清介绍,“夏侯小姐,这位是我们积善堂的孙掌柜。” “哦,是这样啊,那真是多谢夏侯小姐了。” 夏侯穆清简单的与孙掌柜见了一礼,转过头,“杜少侠,事不宜迟,你快带我去见你师父为她解毒吧。” “好。”杜从岳说:“孙掌柜,我先带夏侯小姐去见师父了。” 说罢他二人便穿过了积善堂,到了医馆后居住的宅院之中。 杜从岳轻扣屋门,开门的是薛温如,薛温如见了杜从岳,又惊又喜:“公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嗯。”杜从岳说:“我取来了为师父解毒的鸾湘珠,这几天师父怎么样?” “唉。”薛温如黯然,“洛神医中得毒一天比一天重,我一直为她运功缓解蔓罗骨的游走,可是现在运功也无济于事,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第四十五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什么?”杜从岳心中一凛:“怎么会这样?师父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师父。” “嗯。” “师父,师父,你醒一醒,你我是从岳,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洛水仙床前,杜从岳摇着她的肩膀,焦急的呼唤。 可是洛水仙以面色泛紫,双目紧闭,犹如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杜从岳摸着她的脉搏,还有跳动,只是十分轻微,他不禁忧心:“不过短短几天,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为什么?” 杜从岳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看着他忧心的模样,夏侯穆清也不禁心酸,她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慰,“杜少侠,你不要忧心了,只要有鸾湘珠在,洛神医的毒一定能治得了的,你放心吧。” “夏侯小姐。”杜从岳站起身,诚挚开口:“劳烦你教从岳,怎么用鸾湘珠为师父解毒,从岳感激不尽。” 夏侯穆清想了想,说道:“若想用催动鸾湘珠发挥功效,还得需要《璇玑心经》的功法。我小时候见我爹用过一次,步骤我记得一二。” “这《璇玑心经》你们都不懂,只有我懂,就让我来为洛神医解毒吧。” “可是……”杜从岳担忧道:“这样做会不会损耗你的内力修为,小姐你已经为从岳做得够多的了,从岳不能再连累到你了。还是小姐教给从岳,让从岳来做吧。” “不行的。”夏侯穆清慎重的摇了摇头,义正辞严地拒绝:“这《璇玑心经》繁琐复杂,一时半会儿教不了你的。” “你要是想快一些救你师父,就听我的,让我为你师父解毒,你们在外面守着便是。” “好吧。”杜从岳只得应了下来:“夏侯小姐,只好再劳烦你一次了。” 夏侯穆清叮嘱道:“我为洛神医解毒和运功调息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在外面看守好,这个时候,切忌一切干扰。一旦在运功调息的时候出了意外,我和洛神医都会遭到反噬。” “好,我知道了。”杜从岳慎重颔首:“夏侯小姐,一切小心。”又对薛温如说:“温如姐姐,我们出去吧。” 待杜从岳与薛温如出去后,夏侯穆清便扶着洛水仙坐了起来。回忆长久没有用过的《璇玑心经》,并根据其中的功法,取出鸾湘珠,为洛水仙解毒。 这解毒的过程极其漫长,屋子里的夏侯穆清是如何为洛水仙解毒的,屋外的杜从岳与薛温如丝毫不知,却也只能依言在屋外焦急的等待。哪怕再焦心,也不敢上前去打扰。 “啊……” 此时,已至深夜,突然听得屋内传来夏侯穆清的一声呻吟。 二人心中一紧,忙奔向了屋中。却见夏侯穆清嘴角溢出了献血,好似耗尽了内力。 “夏侯小姐,你怎么了?”杜从岳忙扶住了夏侯穆清,紧张道。 “咳咳咳。”夏侯穆清扶住了杜从岳的手,站了起来,仍是虚弱:“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损耗了一些内力,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她看着床上的洛水仙,松了一口气道“都没事了,洛神医的毒已经解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苏醒的。” 看着洛水仙的面色不再泛紫,已经恢复了正常,杜从岳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可夏侯穆清为了给师父解毒,损耗内力到了如此地步,哪怕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有了着落,他怎生也开心不起来。 他看着夏侯穆清,自心中自责,“夏侯小姐,从岳又害得你损耗了内力,从岳真是……” “这算什么呀。”夏侯穆清勉强牵出一丝微笑,宽慰他:“我内力深厚,不过就是损耗了一点而已,稍稍调息一下就好了。如今你师父的毒终于解了,你也能够放心了。” 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脸上密布的汗珠,虽然她带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看着她的无神的双眼便得知,她定然面色苍白。 虽然她说得丝毫不以为意,但他看得出来,她必定耗费不少的内力。于是他便道:“夏侯小姐,你为师父解了毒损耗了不少内力,我去为你调息一下吧。” 夏侯穆清的确已经透支,便没有拒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好。” “从岳……”话音刚落,便听到洛水仙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三人心头皆是一震。 只见洛水仙的手指动了动,口中呓语着些什么,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师父!”杜从岳蹲下身,又惊又喜的握住了洛水仙的手,大为兴奋:“是我,我是从岳,师父你醒过来了!” 夏侯穆清亦喜道:“看来毒是真的解了,洛神医也好过来了。” 话未说完,她便觉得四肢无力,双腿一软,竟险些跌到。 “小姐,小心!”薛温如忙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夏侯穆清。 “夏侯小姐,你没事吧!”杜从岳上前一步,亦担忧。 “从岳,从岳……”洛水仙断断续续在的呓语着杜从岳的名字,却依旧没有苏醒。 “师父!”杜从岳又扭过头,担忧的看着洛水仙。此刻,她既担心洛水仙,又放心不下夏侯穆清,两边忧心,竟不知该如何取舍。 薛温如似乎看出了杜从岳的为难,便对他说:公子,你陪着洛神医吧,夏侯小姐交由我来照顾便好,你放心吧。” 夏侯穆清亦说:“杜少侠,洛神医苏醒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你,你就先陪着洛神医吧。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调息一下就好了。” “这……”杜从岳犹豫了一下,便也只能应了,“那好吧,温如姐姐,你务必给夏侯小姐置办一间最好的客房,并好好照顾她。” 第四十六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他又对夏侯穆清说:“夏侯小姐,从岳只能先对不住你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安顿好师父,立刻就会去看你。” 夏侯穆清颔首,“好。” 薛温如对夏侯穆清说:“夏侯小姐,你随我来吧。” 说罢,薛温如便带着夏侯穆清去了客房。薛温如亦有武功在身,她为夏侯穆清运功调息了一下内力,片刻后,夏侯穆清便觉得浑身不再乏力,也舒适了许多。 见她有所好转,薛温如问:“夏侯小姐,你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夏侯穆清点头:“姑娘,谢谢你。” “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薛温如温声说:“夏侯小姐您不辞辛劳的为洛神医解毒,应该是我们对你感恩戴德,温如为你做这些也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小姐何必言谢呢。” 夏侯穆清仔细的打量着薛温如,见她面容精致秀美,眉目间有一种柔和的谦卑。她那温声细语让自己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十分亲和。 于是便问:“姑娘你也是是洛神医的徒弟吗?我听着杜少侠叫你姐姐,你有有武功在身,想必都是这里的人吧。” 薛温如含笑摇头:“不是的,其实我不过是洛神医身边的一个卑微的侍女而已,不过洛神医与公子始终待我亲厚,从没有当我是下人。” 夏侯穆清惊奇:“既然你不是洛神医的徒弟,只是这里的下人,那你的武功又是哪里得来的?” 薛温如解释:“我的武功是从前跟着家人习得的,后来南蛮懿作战时,我的家人被残害身亡。走投无路时,幸得洛神医收留,才到了这里做侍女的。” 夏侯穆清点点头,没有说话,原来这个温柔和善的姑娘,竟也是个无亲无故的可怜之人。她抬起头,又问:“那敢问姑娘今年贵庚,穆清该如何称呼姑娘呢?” 薛温如温声答曰:“奴女姓薛名温如,年十七岁。” 夏侯穆清眨眨眼,又握住薛温如的手:“既然你比我大两岁,我便和杜少侠一样叫你一声温如姐姐吧。” 薛温如显然受了一惊,想要抽出手:“小姐是南蛮枝玉叶,温如身份卑微,怎能担得起小姐一声姐姐呢?” “有什么不可以的。”夏侯穆清按住薛温如的手,“都是习武之人,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不瞒你说啊,穆清见了姐姐,觉得亲切得很,就想见了自己的家人一样呢。” 薛温如见夏侯穆清热情纯真,亦心生喜欢,便含笑:“小姐心地纯善又活泼热情,温如亦喜欢小姐的性子呢。” 夏侯穆清欢笑,“那真是太好了,果然你们这里的人都是善良的人。穆清与杜少侠一见如故,和温如姐姐也是一见如故呢。” 薛温如亦微笑着点点头,她看着夏侯穆清脸上一直遮着的面纱,不禁起疑:“小姐脸上为什么一直以纱覆面,小姐你……” “啊……我……”夏侯穆清摸着脸上的面纱,只好随意找个理由搪塞:“我脸部受了伤,样子很丑,怕吓到别人,所以才以纱覆面的。” 薛温如说:“既然是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洛神医医术高超,只要让她为你诊治,再罕见的疑难杂症她也能治好的。到时候,你的容貌一定可以恢复如初的。” “是……是吗?”夏侯穆清支吾道:“那……那真好。”她看了看天色,此刻已经到了深夜,便对薛温如道:“温如姐姐,忙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吧,咱们都早点安歇吧。你回房吧,不用担心我。” 薛温如想了想,便点点头:“也好,我就住在隔壁那间房,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夏侯穆清:“好的。” 夏侯穆清在杜从岳家的客房中住了一晚,这一夜,她终于安眠一宿。 已经成功为洛水仙解了毒,了了杜从岳的心愿,救回了洛水仙的性命,她便再无担忧的事情了。哪怕是偷偷盗取了鸾湘珠后,回鸾湘阁还要应对父亲的责骂,她也不甚在乎了。 一觉醒来后,她感觉身上十分舒适,已经比昨日好得多了。 内力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再无损耗内力的虚弱之状。醒来后,是薛温如在她房中照顾她洗漱打扮,用早膳。 却不知为何,没有见到杜从岳的身影,她心中竟有些许的失落。 其实她明明知道,洛水仙的毒刚解,杜从岳对师父感情如此之深,他现在一颗心一定全都扑在了洛水仙身上,无暇顾及到自己,这她都是明白的。 可是她即便知道,还是免不了心中的失落。她心中不禁失笑,自己平日里不拘小节的性子,竟然会因为杜从岳的师父而吃味。 当然,她的这种情绪是不能让薛温如知道的。早膳过后,她便央着薛温如同她一起去看望洛水仙。 第四十七章 巧盗宝珠解危机(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到了洛水仙房间后,洛水仙已经全然苏醒了,杜从岳正在一旁细心的用毛巾为她擦拭面部。 杜从岳见了夏侯穆清,又欣喜又挂心:“夏侯小姐,你来了,你的今日好些了吗?从岳实在抱歉,为了照顾师父,没能帮小姐运功调息,恢复内力。” 说罢,他便自责的低下了头。 夏侯穆清忙说:“杜少侠仁孝,照顾恩师也是情理之中。少侠不必挂心穆清,有温如姐姐为穆清运功调息,穆清已经好得多了。” 洛水仙满眼慈爱的看着夏侯穆清,温声开口,“夏侯小姐,鸾湘珠的事从岳都对我说了。” “小姐,你真的是个仁义的好姑娘,你为了救老身的性命,不惜一切的帮助从岳取得鸾湘珠,又为了帮老身解毒而损耗不少内力。” “整个积善堂上下,都对你感激不尽,小姐,你就是老身的救命恩人啊!” 夏侯穆清细细的看着洛水仙的容貌,见她慈祥和蔼,和自己的师父叶幽萍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却比叶幽萍年轻得很,相貌也是沉鱼落雁的美人之相。 她这般模样,不说是前辈恩师,哪怕说是杜从岳的长姐,也无可厚非。 夏侯穆清一见第一眼,便深感亲切,于是便说:“洛神医不必如此客气,您是济世救人的活神仙,妙手仁心的神医者。” “像您这样的好人,绝对不该命绝于此。无论如何,穆清都要救您的。这一切本是情理之中,神医您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 杜从岳又继续说:“夏侯小姐,方才我和师父已经商量好了。你从鸾湘阁中取出鸾湘珠这件事阁主不知道,为了以防小姐再受阁主责罚,得需尽快将鸾湘珠送还鸾湘阁。” “既然师父所中之毒得解,所以从岳打算今日便陪同回鸾湘阁将鸾湘珠送还。若可以,从岳希望小姐还能再回到这里,让我们积善堂的人郑重的答谢小姐一番。” 洛水仙亦说:“是呀,我都和从岳说了。夏侯小姐为了救老身的性命,不惜将鸾湘珠从鸾湘阁中盗出。虽然小姐心中所念是正义之事,但此举难免会有所不妥。” “所以还是让从岳先陪你将鸾湘珠送还,此事未经阁主批准,我们应当向阁主致一声欠。如若可以,老身希望请小姐与阁主能一同到积善堂,老身要郑重的答谢小姐与阁主。” “唉,洛神医,杜少侠,你们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 夏侯穆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含笑而言:“你们有所不知,洛神医的毒虽然解了,但体内之毒却没有完全清除。” “还得需要用鸾湘珠配合《璇玑心经》的心法为神医运功调息十八天,才能将毒尽数祛除。所以,这鸾湘珠是不可就此送还的。” “这《璇玑心经》的心法现在只有我会,所以我不能离开,必须得由我为神医为神医运功调息十八天,才能将鸾湘珠送还鸾湘阁。” “这过程竟然这么复杂。”杜从岳吃了一惊,踌躇着:“若是这样,那将鸾湘珠送还之时,怕是夏侯阁主就知道了小姐盗取鸾湘珠之事,那小姐……” “嗨,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夏侯穆清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是我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只要我保护好鸾湘珠,不让鸾湘珠受到损伤,就算我爹知道了是我盗取的鸾湘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最多就是责骂我一顿,在给我禁足个十几天,这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小事一桩。这些事都不足为忧,眼下为神医袪毒之事最为重要,就让穆清先留下来吧。” “既然这样……”如此再无他法,洛水仙只得答应,脸上带了丝歉意,对夏侯穆清道:“要耽误小姐这么久,真是麻烦小姐了。等到老身身上的毒全数解了之后,必当对小姐重重答谢。”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又说什么谢不谢的。”夏侯穆清爽朗笑道:“我回去了鸾湘阁也是无趣,在这里即能为神医袪毒,还能有杜少侠与温如姐姐作陪,又何乐而不为?” 见夏侯穆清热情而纯真,洛水仙不禁笑言:“夏侯小姐当真是心思纯善之人,如此便有劳小姐了。” 夏侯穆清点头:“如此穆清救先留在这了。事不宜迟,穆清现在就为神医运功调息吧,那就先劳烦杜少侠与温如姐姐出去等候一下了。” “好。”杜从岳与薛温如依言,出了房门等候。 运功调息的时间远没有第一次解毒之时的时间漫长,也不会损耗过多的内力,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调息完毕了。 洛水仙望着夏侯穆清,怜爱又感激:“夏侯小姐,多谢你了。从岳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一个侠义心肠,热情纯善的好姑娘。” “啊,是,是杜少侠同您说的……”听到了杜从岳在洛水仙面前夸赞自己,夏侯穆清的心中不禁窃喜,亦不觉弥漫了一阵温情。 “是啊。”洛水仙没有在意到夏侯穆清的这一点小心思,继续说着:“关于小姐脸上的疤痕之事,从岳也对老身说了。” “小姐亦不必挂心此事,小姐若不介意,老身可以为小姐检查面容。美容之事老身这个医者当然不再话下,定能为小姐将容貌恢复如初的。” “啊……”夏侯穆清万万没想到,杜从岳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洛水仙,此事本就是自己胡闹出来的。 传到了洛水仙这里,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便只嗫嚅着:“那……那当然好啊,不过现在不必着急。” “神医您的毒才刚刚解,身子正虚弱。恢复容貌不急在一时,神医您先将身子调养好了再谈此事吧。” 洛水仙点点头,“这样也好,你这孩子倒是很会体谅人呢。” 夏侯穆清说:“洛神医,您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穆清先出去了。” “好的。”洛水仙应着。 第四十八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出了洛水仙的房间,但见屋外的院子里,杜从岳与薛温如正坐在石桌前的椅子上。 只见薛温如将一件披风披到了杜从岳的肩上,并仔细叮嘱:“虽然天儿变暖了,可这寒意还是没有消除,你记得要多穿一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啊。” 杜从岳轻轻点头含笑:“知道了,温如姐姐,这么多年,你对我们一直都是是那么细心体贴。” 薛温如轻轻眨着眼:“还不是你呀,总是让人担心。” 面前二人如此亲昵的一副景象,全然被夏侯穆清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微微的酸涩,这微妙的感觉说不清亦道不明。 她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呆呆的看着。 杜从岳转过头,发现了夏侯穆清,忙走过去:“夏侯小姐,你出来了,你给师父调息完了吗?” “调息完了。”夏侯穆清看都没有看杜从岳,直接走到石桌前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冰冷:“杜少侠,我夏侯穆清做事十拿九稳,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这样冰冷态度好像是在为了什么故意置气,杜从岳被搞得莫名其妙,竟被她这一句话噎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薛温如看出了夏侯穆清是有话要单独对杜从岳说,便站了起身,对夏侯穆清说:“夏侯小姐,你们先聊着吧,我去看看神医。” 她说罢就进了房间,夏侯穆清也没有回话,杜从岳依然怔怔的站在原地,夏侯穆清瞥了他一眼,见他茫然的样子,不觉好笑。 她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喂,怔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啊。” “哦。”杜从岳依言走过去坐下,他被夏侯穆清这突然转变的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刚刚还是善解人意的样子,不过顷刻,便又变回了初见时的那种冥顽。 夏侯穆清看了一眼杜从岳肩上披着的那个披肩,扭过头,眼中含着一丝不屑,故意嘲讽:“这么热的天,还穿着这么多啊,你倒还真是注意保暖呢。” 杜从岳不知夏侯穆清为何突然这般说辞,便只如实答:“如今的天气变得暖了,确实不必穿得太多。不过是温如姐姐担心我受寒,刚刚为我拿出来的,我怕她担心,所以就穿着了。” “哦,是吗?”夏侯穆清轻睨着杜从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的那位温如姐姐当真是对你关心得紧呢。” 杜从岳只说:“温如姐姐心善,对我和师父都很关心。” “哼。”夏侯穆清冷哼一声,瞥了杜从岳一眼,“我看她是只关心你一个人吧,她对你浓情蜜意,如胶似漆。你们两个倒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活脱脱的一对才子佳人呢。” 杜从岳显然对夏侯穆清的话大吃了一惊,忙解释:“当然不是,夏侯小姐,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的关系。我是师父的徒弟,温如姐姐是师父收留的侍女。” “她善良,勤恳,对我和师父都很好。她只比我年长一岁,却对我处处关照,就好像比我年长许多长姐一样。” “我很感念她对我的关照,也没有把她当成下人,所以我一直对她以姐姐相称。” “这么多年,我一直拿她当姐姐相待,她也拿我当弟弟,我们一直守着礼法,是绝对没有其他的旁的什么心思的。” “真的吗?”夏侯穆清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温如姐姐貌美心善,又温柔体贴,她这样的好姑娘当真是不多见。” “杜少侠你与她相识这么久,就真的没有心仪于她,没有想过和洛神医请求,娶她为妻吗?” 杜从岳不禁惊愕,不曾想夏侯穆清这样一个姑娘家竟然将嫁娶之事说得如此开门见山,可依照夏侯穆清那离经叛道的作风,如此直言不讳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杜从岳不禁哑然失笑:“论品性,论相貌,温如姐姐都是数一数二。她这样的好姑娘,应该许配给一个好人家。” “从岳一直都把温如姐姐当成自己的姐姐一样看待,也希望温如姐姐能嫁得良人,但我们两个之间是绝对没有什么其他的。” “更何况,从岳年纪尚轻,只想着努力习武,保卫大懿江山,没有心仪之人,更没有想过嫁娶之事。” “原来是这样。”夏侯穆清知道杜从岳不会说谎,心中的气闷便消了下来,语气也平缓了许多,“杜少侠这样的品行与相貌,将来与你琴瑟和鸣的,必然是一个武艺高强,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杜从岳笑了笑:“从岳没有想过这些事,假若遇到的是一心人,从岳在意的也不会是她的出身于相貌。从岳真正想要的,只是能够琴瑟和鸣,心有灵犀的一心人。” 第四十九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只是随口一说,夏侯穆清却认了真,她扭过头,小心翼翼的向杜从岳问:“那如果你真正的喜欢了一个姑娘,你会不在意那姑娘的出身与容貌。” “哪怕她是贫民之女,哪怕她貌若无盐,你还会喜欢的她,愿意娶她为妻,与她相守一世直到白头吗?” 杜从岳亦转过头,满面含笑的看着夏侯穆清,“自然,我若喜欢一个姑娘,只会爱她的品行,是不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的。” 他满眼温情的看着夏侯穆清,好似说得就是夏侯穆清一样。夏侯穆清骤然加剧了心跳,心中蒙上一层暖意,荡漾在心中的波澜,许久未能停歇。 殊不知,杜从岳望向她那秋水剪影的双眸时,心中同样荡起了一层涟漪,仿佛自己命定之人,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 二人对视了几秒,夏侯穆清移开了视线,心中竟添了些许感动:“真不知未来哪一家的姑娘能得到杜少侠青睐,那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春日里,满园的桃花纷纷下落。这小院中满天飞舞着花瓣,院子里又隐约笼罩着清晨的蒙蒙薄雾。 良辰美景,竟好比瑶池仙境,衬着白衣如画的一对少男少女更似超脱世俗的凡中仙。 杜从岳望着落英缤纷的桃花,心中更是难得的畅然安逸,师父中毒后,这是他第一次能够耐下心,欣赏这如画的景色。 他不禁悠悠赞叹:“桃花雨下,清风拂面,如此这般景致如画,当真教人心旷神怡。” 夏侯穆清亦看着这如雨纷纷而落的桃花,转了转眼珠,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转而俏皮一笑,娇声道:“这良辰美景的,是不是缺少了些什么呢?” 说罢她便站起身,拔出了她的惊鸿剑,武起了她最有代表性的洛神剑法。这洛神剑法是根据《洛神赋》所创,每一招一式,都是根据《洛神赋》中的一句诗而来。 这洛神剑法,男女都可习,可这剑法却更适合女子多一些。虽说是剑法,却犹如舞蹈,动作优美而细腻,武动起来更显身姿的曼妙。 正因夏侯穆清常常使用洛神剑法的第一招“翩若惊鸿”,且出招动作极美,所以便渐渐有了惊鸿神女之称。 她着一袭白衣在空中舞动,旋转。她个子本就高挑,这一武又衬得她身段柔韧,优美,更显英姿飒爽,如同九天玄女一般曼妙动人。 饶是杜从岳这样坐怀不乱的人,见了她这一舞,也不由得沉醉而痴迷。 夏侯穆清一武完毕,杜从岳拍着手赞叹:“夏侯小姐武动这一剑当真是出神入化,这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真犹如翩若惊鸿的玉山仙女呢!” “哈哈,是真的吗?”杜从岳这样绝不僭越的人,能发出如此赞叹,令夏侯穆清心花怒放,兴奋道:“这你倒说对了,我武动这一剑正是洛神剑法。” “这第一招就是“翩若惊鸿”,我这惊鸿神女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的。你说我像仙女一样,是不是也觉得我武这一剑武得很美啊?” 杜从岳含笑,轻轻颔首:“说是舞剑,可更舞蹈,夏侯小姐你这每一招一式,动作都是极其优美的。” 夏侯穆清满心的甜蜜柔情,看着杜从岳手中的剑:“既然你觉得这洛神剑法极美,这良辰美景的,趁这桃花雨下,你何不与我同武一剑呢?” “我?”杜从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的洛神剑法是柔韧的,而我学的孤山剑法却是刚劲的,你我这剑法,恐怕难能合得到一起去,还是罢了吧。” “从岳能看小姐舞剑,便是极好了。” “哎呀,有什么不行的。”夏侯穆清拉过杜从岳,“刚柔并济,这样不是更好吗?” 杜从岳见拗不过夏侯穆清,便只得说:“若小姐果真有此意,从岳愿陪小姐武动一番。只不过从岳所学得剑法太过刚劲,还希望小姐小心,不要被从岳误伤到。” “不用担心这个,至今还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夏侯穆清呢。”夏侯穆清欢笑,并伸出一只手:“如此,便请吧!” 杜从岳亦伸出一只手,作有请之状。夏侯穆清点头,便一跃上天,杜从岳也跟着一跃上天。二人拔剑出鞘,在空中翩翩起舞。 夏侯穆清的剑法柔韧,杜从岳的剑法刚劲,这刚柔并济相结合,确实是恰到好处。 窈窕淑女,有匪君子,这一武,似乎二人之间早已心有灵犀,一举一动的配合之间,犹如天作之合。 夏侯穆清落落大方,合着洛神剑法,每一个动作都曼妙轻柔。 然杜从岳的孤山剑法刚劲,却好似有意的在闪躲着夏侯穆清,怕伤到她,却更似在护着她。 可还是一个不留神,杜从岳一个转身正巧打在了夏侯穆清的腰上,夏侯穆清没能闪开,“啊”的惊呼一声,直直向地面坠落。 “夏侯小姐!”杜从岳一惊,忙飞身上前,揽住了夏侯穆清的腰肢,与她一同缓缓落地。 一阵清风袭来,却在惊慌之间拂去了夏侯穆清的面纱,那貌若无盐的相貌,赤裸裸的露在了杜从岳的面前。 可此刻,夏侯穆清也不及回避,半倚在杜从岳的臂弯间,凝望着他的双眸,身上弥漫着的似乎全是他的气息。 这一刻,似乎停止了心跳。 杜从岳望着夏侯穆清的双眸,也似乎停止了心跳,她虽然面容上的疤痕不堪入目,但他早就不甚在意了。 她那秋水剪影的眸子却灵动透彻,竟让他心中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温情。 就这样,凝望着彼此的眼眸,一瞬间,双双心中皆荡起了涟漪。 “夏侯小姐!”恍然间,杜从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松开轻轻夏侯穆清,:“是从岳莽撞,冲撞了夏侯小姐,还望小姐见谅。” “哪……哪有啊。”夏侯穆清心中弥漫的柔情仍未散去,羞涩的低下了头,“穆清还要感谢杜少侠及时出手相救呢。” 第五十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怔了一下,随即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面纱,并走到夏侯穆清身边,双手将面纱给她:“从岳唐突夏侯小姐了,实在抱歉。” 夏侯穆清娇俏一笑:“你要是真的觉得抱歉,你就帮我戴上吧。” “这……”杜从岳迟疑了一下,迟迟没有回应。 夏侯穆清故意翘起了嘴角:“你要是不给我戴上,可别要我原谅你了。” 夏侯穆清的出其不意,此刻竟也在了情理之中。 杜从岳竟也未觉有什么不妥,只当她要怎样,他就陪她怎样,“那从岳遵照小姐吩咐便是。” 他轻轻将面纱展开,并覆在了夏侯穆清的两耳之上,这一刻,他动作细致而轻柔。 夏侯穆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一刹那,便已经对那片刻的温存,产生了毋容置疑的的贪恋。 “小姐,已经戴好了。” “啊……”夏侯穆清恍神的心方才收回,“杜少侠,谢谢你。” 她顿了顿,又说:“杜少侠,方才你武的那剑法当真是出神入化,你我二人这一合武,着实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真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是啊。”杜从岳亦颔首微笑:“这般默契的配合,也确实是在从岳的意料之外。看来小姐与从岳当真是心有灵犀,知音难觅。” 夏侯穆清眨了眨眼睛,却又晃了下身子,好似有些不满:“你我本就一见如故,又是为知音,你又何必总是小姐,小姐的称呼我,这样倒显得生疏了。” “不如,你就叫我阿清吧,鸾湘阁的师兄师姐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杜从岳点点头,含笑道:“是,小……阿清!” 夏侯穆清听了,情不自禁的笑道:“阿清就阿清,什么小阿清的,阿清都及笄之年了,已经不笑了。” “哈哈。”杜从岳听了夏侯穆清这般风趣的调侃,也不禁失笑:“是的,阿清,以后我就叫你阿清了。”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朗声笑:“我也不必总是叫你杜少侠了,以后我叫你从岳吧。你说如何?” 杜从岳颔首,温声而言:“自然,我身边亲近之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夏侯穆清眨眨眼:“那你是承认我是你的亲近之人喽!” 杜从岳亦温声笑:“阿清待从岳真诚,对从岳帮助诸多,自然是从岳的亲近之人。” 这般坦言,已是发自肺腑,刹那间,已熔铸了满腹的柔情。 “如此甚好。”夏侯穆清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诶,从岳,那我倒想问问你,你觉得我刚刚武的那洛神剑法如何?” 杜从岳想了想,说:“那洛神剑法本就细腻柔韧,再加上阿清你的身姿窈窕,更显得女儿家的风情。与其说是舞剑,却更像是舞蹈。” 他顿了顿,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清,我突然有个想法。既然你那洛神剑法柔韧,你何不由剑法改编成舞蹈,如此,定是别有一番风情。便是在这桃花雨下,又多了一番雅兴呢。” “舞蹈?”夏侯穆清蹙了下眉,“我自幼习武,练得武功中,大多都是刚劲强力的,只有这洛神剑法是柔韧的。若说舞蹈,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更不知该如何舞起啊。” 杜从岳轻轻笑了笑,鼓舞她:“若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可是……”夏侯穆清有了一丝动容:“倒是也可尝试,但是没有笙箫管弦助兴,就这么平白一舞,也是庸俗无趣的。” 杜从岳却一笑,意兴骤起:“这有何难,你等我一下。” 他说着便进了房间,夏侯穆清莫名其妙,便只怔怔的在原地等着他。不到顷刻,杜从岳便抱着一把箜篌走出:“阿清,我用这箜篌助你一舞惊鸿如何?” “哇!”夏侯穆清惊喜得睁大了眼睛:“从岳,你竟然会弹奏箜篌啊!” “是啊。”杜从岳笑曰:“谈不上精通,不过是略知一二,正巧我曾经弹奏过《洛神赋》的乐曲,能用此曲助你一舞。” “那太好了。”夏侯穆清欢欣:“有琴相伴,自然有舞相随,如此,便请吧。” 杜从岳颔首会意,缓缓弹奏起了箜篌。 这箜篌声音空灵悦耳,夏侯穆清听着乐声缓缓舞起,伴随着这空灵的箜篌声,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舞姿更加曼妙。 杜从岳边弹奏着箜篌,边含笑望着夏侯穆清,桃花雨下,便将这青春年少,付予这最美的韶华之中。 一舞完毕,夏侯穆清缓缓落地,这一刻,心中泛着久久不能平静的温情,柔声问:“从岳,我刚刚那一舞如何?” 杜从岳亦沉醉在夏侯穆清曼妙的舞姿之中,“阿清这曼妙一舞,当真如出水芙蕖一般的洛神。” 夏侯穆清笑着:“从岳你的琴声,倒给我这舞姿添了不少韵味呢。穆清能找到灵感如此一舞,还是要多亏了从岳你的琴声。” 杜从岳亦笑言“阿清与从岳,果真是难觅的知音。” 夏侯穆清轻轻点点头,动容而言,“以琴伴舞,琴舞相合。你我如此这般心有灵犀,当真是知音难觅。” 桃花烟霞,青春韶华,如此,便是静好年华。 第五十一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一琴曲一舞完毕后,时辰仍然尚早,杜从岳站起身,望了望天色,只见云层淡淡:“阿清,现在时间还早,闲在这里也是无事。” “不如我带你出去走一走,也好看一看咱们绍靖县的风景,可好啊?” “好呀好呀!”夏侯穆清连声欢笑:“我正求之不得呢!” 杜从岳含笑,伸出一只手:“如此便请吧。” 绍靖县地方虽小,但街市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却不亚于繁华的慕州城。 杜从岳偏偏没有带夏侯穆清去街市上玩耍,而是绕过繁华的街巷,带着她到了一处静谧的山水之间。 湖光山色,小桥流水,此一处的风景犹如隔离尘世之外的静谧,夏侯穆清万分舒心,长吸了一口气:“这里的风景好美啊,甚至比云水居还要美上几分,从岳,你怎么想到要带我到这里来的?” 杜从岳会心一笑:“知道你喜欢山水美景,这里是绍靖最僻静的地方,我想着你来了,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夏侯穆清心里涌起了一阵温存,柔声说:“从岳,还是你懂我。” 杜从岳又道:“阿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啊,我去去就来。” 夏侯穆清转过身,奇异:“你要到哪里去呀?” 杜从岳没有回答,只是一笑:“你等我一下就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夏侯穆清不知道杜从岳在弄什么把戏,他不说,她亦没有多问,便让他离开了。 杜从岳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了石桥之下,望着那湖光山色,看着湖中的缓缓而流的净水。从湖中的倒影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形容,许是舞剑之时太过于用力,发髻竟有些蓬松凌乱。于是她便摘下了面纱,借着湖水的倒影,梳着自己蓬乱的发髻。 此时,迎面走来了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看似年岁与夏侯穆清差不多少,但衣着却比夏侯穆清华丽得多。她们迎面走来后,便到夏侯穆清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此刻夏侯穆清摘下了面纱,她那面纱之下的无盐之貌正暴露于人前,被那两个迎面而来的女子瞧得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看到了她的脸,便惊叫:“我的天呐,姐姐,你看,那个女的长得好丑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丑的人啊。” 另一个见了夏侯穆清的脸,也是满心的嫌弃,“是呀,她长得真是丑,这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么个貌若无盐的丑女,可真是晦气。” “长得这么丑,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真是有勇气。” “你没看她还在梳妆呢吗,也可能她还不清楚自己的长相,以为她自己是一个天仙大美女呢。” 夏侯穆清原以为她们只是以貌取人的无聊之人,本不屑理会,可不料想,她们两个人竟越说越过分。 话已到此,夏侯穆清的性子自然是忍耐不了的,便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她们两个一眼。 那女子见她恨恨的瞪着自己,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嚣张的讥讽:“喂,你瞪我们干什么。我们说得都是事实,你长得丑,还不让人说呀。” 夏侯穆清冷了面色,站起身,走到女子身边,坐下她的身侧:“我是长得丑,可是那又怎样,我是碍着你了,还是碍着旁人了,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你若看不惯,就离我远些,少在这里乱嚼舌根!” 那女子十分嫌弃的闪躲开了夏侯穆清,躲在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后,声音颤抖:“姐姐,咱们可不能被她碰着,她长得这么丑,咱们可别沾染上了她的晦气。” 另一个女子将她挡在身后,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夏侯穆清,:“喂,说你呢,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懂不懂啊。” “长成这个样子就不应该出来,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免得出来吓着了旁人,你懂不懂啊?” “哦?”夏侯穆清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渐渐逼近她,硬声道:“可是我偏偏就要出来呢,我就要出来吓人,而且我就要吓你,就要让你沾染上晦气,你能奈我何呀?” “你你你……”夏侯穆清步步紧逼,那两个女子便步步退后。 那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女子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想都不想就掷到了夏侯穆清的身上,并嚷道:“丑八怪,你给我起开!” 那石子正掷在了夏侯穆清的身上,虽然这一点微弱的力道,砸在身上不痛不痒。可饶是这样,便触动了夏侯穆清的怒穴,她已然愠怒,横着眼指着那个女子,喝道:“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心肠当真是恶毒,我可曾得罪你,你竟出手伤人!” 那女子不但不惧,反而狂妄道:“你长得这么丑,就活该挨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打你你,怎么了?” 夏侯穆清心里暗自发笑,那女子当真是愚蠢,她定然不知道她有武功在身,若是知晓,必然是不敢如此猖狂的。 夏侯穆清一个箭步上前,便捏住了她的胳膊,狠狠的捏着她,冷笑道:“好,说得很好啊,那我看你心肠恶毒,我也看不惯,那我是不是可以出手打死你呀。” “哎呀哎呀。”那女子被夏侯穆清捏得生疼,皱着眉呻 吟道:“丑八怪,别不识抬举,快放开我!” 夏侯穆清对武学十分精通,知道怎样用内力会让她痛如骨髓却不伤她分毫,那女子痛得眉目揪成了一团,必然是锥心入骨的。 夏侯穆清依然不动声色:“你叫我丑八怪,我怎么能放开你呢,倘若我就是不放,就是要捏死你,你又能奈我何呢?” 第五十二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那个稍稍年长一点的女子见状,欲要上前拉来夏侯穆清:“丑八怪,快放开我妹妹!” “起开!”夏侯穆清用另一只手 轻轻一弹,便将那女子推了开。 “姐姐。”那女子忍着痛,用力挣扎着叫:“丑八怪,你不许伤害我和我的姐姐,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那微弱的力度,根本无法挣脱夏侯穆清,夏侯穆清斜睨着她,冷笑着:“你倒是个硬骨头,好啊,你今天既然得罪了我,我就要陪你玩到底了。” “我今天,就是要折磨你,让你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那女子仍然不依不饶,双目瞪着夏侯穆清,不服道:“那又怎么样,你长得这么丑也是事实。没有人会喜欢你的,也不会有男子愿意娶你!” “谁说的?”忽然闻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带有磁性的男子声音,三人同时转过身去。 “从岳!”夏侯穆清见到杜从岳,便松开了那个女子,那女子连忙躲到了令一个女子的身后。 只见杜从岳缓缓走近,毫不顾忌的揽住揽住夏侯穆清的肩,对那两个女子朗声说:“她是我杜从岳的未婚之妻,我杜从岳愿意娶她!”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骇然一惊。夏侯穆清对杜从岳的言语大感讶异,可却在此时,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温馨。 虽然她知道,杜从岳只是在为她解围,可心里依然骤生暖意。 那女子亦是不敢相信,大大惊异:“杜公子,我没有听错吧,你这样相貌堂堂的公子,竟然要娶这么一个丑女为妻?” 杜从岳沉沉的目光望向那女子,冷冷开言:“貌若无盐,也比心肠恶毒要好,我杜从岳就算是会娶一个丑女,也不会娶一个心思不善之人。” “难道容貌无盐,就该生来受人歧视吗。想不到朱家二位小姐是闺秀,心肠竟是如此恶毒。” 那女子甩了甩衣袖,不服气地嘟囔着,“杜公子,我没有对她怎么样,只不过是看着她丑,说她两句而已,是她先对我动手的。她才是心肠歹毒,不但是个毒妇,还是一个丑八怪!” 那女子言语刻薄,夏侯穆清心中的怒火无法抑制,上前一步,狠狠盯着那女子,厉声道:“你对我言语侮辱,我不过是捏了一下你的胳膊,你就说我对你动手。” “倘若我真的对你动手,估计你的胳膊已经保不住了吧。” 夏侯穆清冷冷一讥笑,又道:“可能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吧,那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她说罢又出了一掌力,击在了旁边的一块巨石上,她用了七八层的力度,那巨石在她这一掌力之下,瞬间碎成了粉末。 她睥睨着那两个女子,冷笑着:“倘若你们两个真的惹恼了我,下场就犹如此石!” “啊!”那两个女子被吓得六神无主,连连后退,“你你你……你竟然会武功,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啊,你知道我们俩是谁吗,我们可是朱家的小姐!” “呵。”夏侯穆清一声嗤笑,走上前来一步,伸出手掌,对着那两个女子威吓道:“我管你是猪家的小姐,还是狗家的姑娘。” “得罪了会武功的人,下场是什么样的,不用我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吧。” “阿清!”杜从岳上前一步,叫住了夏侯穆清,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手。 并对那两个女子道:“我本以为朱家的小姐是善解人意之人,却没想到,心肠竟如此恶毒。” “你们今天得罪的是我杜从岳的未婚妻,以后就不必到积善堂来看病了,我们积善堂时不会再招待你们这等歹毒之人的。” 那两个女子连连摇头,否认着,“杜公子,我们不是这样的,你不要……” 杜从岳打断了她们的话,脸色犹如冰霜般森凉,用着命令的语气说:“还不快向我的未婚妻道歉,难道还要等着被打吗?” “是。”那两个女子慌慌张张的朝夏侯穆清低下头,“姑娘,是我们言行失了分寸,向你赔罪了,姑娘勿要见怪。” 见那二人赔了罪,杜从岳脸色却也没变,也只是淡淡的道了句:“既然你们已经向她道歉了,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也无需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走罢,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们了。” “是是是。”说罢,那两个女子便逃一般的离开了。 那两个女子离开后,杜从岳忙关切地对夏侯穆清问,“阿清,刚刚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夏侯穆清嫣然一笑,“我能受什么委屈啊,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 杜从岳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她们没有为难你就好。” 夏侯穆清调皮的翘了翘嘴角,“那还要多谢你及时的赶来为我解围啦,我的未婚夫大人!” 想起刚刚的托词,杜从岳也不禁失笑,“刚刚的状况你也知道,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也不会介意吧。” 夏侯穆清摇摇头:“我当然不会介意的,若能真的有一个不嫌弃我丑的未婚夫,我还求之不得呢。” 说着,她心中涌起了一阵柔情,深情款款的望着杜从岳,“不过说真的,从岳,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这样丑陋无盐的容貌吗,假若被他人诟病,你也不介怀?” “当然。”杜从岳亦是深深的凝望着夏侯穆清,“我知道阿清你是个好人,我欣赏的是你的品性,自然不会在意你的容貌。至于别人怎么说,我不在意,我只要遵从我的内心便好。” 夏侯穆清心中生起了一阵感动,杜从岳这样的真心相待,恰恰触动了她心灵中最柔软的地方。 双双对视,彼此心里都荡漾起了一层涟漪。 第五十三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静默了两秒,夏侯穆清又问:“从岳啊,不过方才你对他们那么说,是真的不怕我打她们啊,若是我真的下了手,估计她们也会伤得不轻。” “你那样仁善之人,该不会真的纵容我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吧。” 杜从岳一笑,轻声说:“阿清,我是知道的,就算你再生气再恼火,也不会真的动手打她们的,顶多就是吓一吓她们而已。” “我知道,阿清你心怀侠义,就算她们对你出言不逊,你也不会趁人之危,动用自己的武力去伤害他们的。” 夏侯穆清凝望着杜从岳,深深的眼眸中含满了温情,竟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这般懂她心思之人。 她所想的做的,他竟然全都看个明白。有生以来,杜从岳是唯一一个如此懂得自己之人。 她微微一笑,温声道了句:“从岳你说得没有错,我自然是不会伤害她们。那两个女子虽然心思不善,但也不至于让我出手打她们。” “我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的初衷就是要保护大懿的百姓,而不是动用武功伤害同胞百姓。她们虽然讨人厌,但也是大懿的百姓之一,既然是大懿百姓,那就是我们这样的侠者要保护的人。” “我就算再厌恶她们,也不过就是吓一吓她们,我是不会真的对她们两个弱女子动手的。” 她顿了顿,又看着杜从岳,调侃般地笑着:“不过你刚才因为我,得罪了她们两个,你就不怕积善堂因此再少了两个客人啊?” 杜从岳只说:“她们两个是绍靖县有名的朱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朱家是高门大户,她们两个便常常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其他人。” “不瞒你说,我也早看她二人的行事作风不惯,只是不便多管别人的事。她们今日竟然冒犯到了你的头上,我这一次是必然不会饶恕她们了。” “绍靖县的医馆不止积善堂一家,她们不怕找不到接待她们的医馆。我们积善堂,也不愿意再接受这样心思恶毒的客人了。” 夏侯穆清一笑,“从岳你为了我,连高门的两个小姐都得罪了,看来阿清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嘛!” “当然。”杜从岳亦含笑,温声言:“阿清热情,侠义,帮助从岳诸多,在从岳心里,已经把阿清当做很重要的人了。” 夏侯穆清微微扬起了嘴角,一切的温情脉脉,尽在不言之中。 “哦,对了,差一点忘了。”杜从岳拾起身后的果篮:“刚刚我去采了一些野果,正打算拿来给你品尝的,我竟差一点忘了。” “哇。”夏侯穆清惊喜:“好多果子,从岳你真是有心了。” 杜从岳将果子递到了夏侯穆清手中:“在云水居吃了许多你送的果子,今儿你也尝尝我为你摘的果子吧。” “好。”夏侯穆清接过果子,放在口中轻轻咬了一口,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好甜的果子,更甜的是心里。” 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在绍靖县呆了有些日子,他们对鸾湘阁那边的状况一概不知。 夏侯穆清也不甚在乎这些,便只想着给洛水仙袪毒完毕后,将这件事先斩后奏。以夏侯尘对夏侯穆清的宠爱,无论多大的事,她撒个娇便也就过去了。 这几天她在绍靖县过得十分惬意,每日里给洛水仙袪毒的时间不过片刻,也不会过多的损耗内力。 其余的时间,她便一直陪在杜从岳身边。 闲来无事,或陪他打点积善堂的事,或与他一同谈诗论画,或与他一同漫步庭院。少年少女在这短短的几日里互生了情愫,便都沉溺在了这美好之中。 可是身在绍靖县享受人间至味的二人却不知,鸾湘阁那边,阁主夏侯尘得知夏侯穆清盗走鸾湘珠之事后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夏侯穆清抓回,重重责罚。 可无奈武林大会刚刚结束,鸾湘阁事务缠身,夏侯尘无暇分身去抓回夏侯穆清。 莫北崖也怕夏侯尘会重责夏侯穆清,便在一旁相劝,待夏侯尘消了气之后,并自告奋勇替夏侯尘去绍靖县把夏侯穆清带回。 莫北崖只知道杜从岳在绍靖县的积善堂,却不知具体位置在何处,他乘了车到了绍靖县。在县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积善堂。 看到积善堂的牌匾后,他便敲了敲门,轻声问:“有人在吗?” “来了。”开门的是薛温如,她见了莫北崖,只当是寻常客人,一如既往的恭谨问道:“请问公子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莫北崖看了一眼薛温如,又环顾了一周积善堂,问:“请问这里是洛水仙洛神医的积善堂吗?” 薛温如颔首,“正是,公子是找洛神医看病的吗?神医在里面休息,公子请稍候,小女这就去请洛神医。” 薛温如说罢,就要进院子,莫北崖拉住了薛温如,“姑娘先别,我不是找洛神医看病的,我是……” 哪知,莫北崖的手正握住了薛温如白皙的手腕上,薛温如略感不适,忙抽出了手,不悦得皱起了眉头。 莫北崖见状,忙拱手歉然:“抱歉,唐突姑娘了。” 他顿了顿,又道:“姑娘,在下不是来看病的,也不是来抓药的,在下是想问,杜从岳杜少侠在这里吗?” 第五十四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薛温如说:“公子今天不在,你找我们家公子做什么?” 莫北崖又问:“那夏侯穆清是不是在你们这儿,和杜从岳在一起呢?” 莫北崖一问再问一些不相干的事,薛温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这位公子,你不看病不抓药,问这问那的,究竟要干什么,我们这是医馆,可不是供你消遣的。” 见薛温如不悦,莫北忙陪着笑脸:“姑娘别生气嘛,我不是来找你们消遣的。我是夏侯穆清的师兄,我师妹阿清不见了,阁主让我来寻阿清。” “阿清与杜少侠交好,我料想阿清可能会到这里来,所以就来你们这儿寻人了。” 听此言,薛温如不禁怔然,“那你……你也是鸾湘阁的弟子喽?” 莫北崖颔首:“是的,我是夏侯穆清的同门师兄,我师妹在不在你们这儿啊?” 听到了莫北崖是夏侯穆清的师兄,薛温如卸下来了警惕,声音也缓和了些许,“原来公子是夏侯小姐的师兄。” “夏侯小姐与我们家杜公子出去了,您先在这里等候片刻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好的。”莫北崖走进了医馆,并找了一处座椅,坐了下来。 薛温如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莫北崖面前,并歉然而言:“公子,实在抱歉。如今世道混乱,来此处挑事的市井无赖不占少数。” “方才小女误人公子是挑事之人,言语对公子有所不敬,还望公子见谅。” “哈哈,无妨。”莫北崖接过茶盏,“如今北夷鞑子到处作乱,姑娘有防范之心,也是好的。” 他心想,这个姑娘当真是一个有趣之人。但见那姑娘面色红润,姿容秀丽,不禁起了挑逗之心,便问:“姑娘啊,你也是洛神医的弟子吗?” 薛温如摇摇头,“小女不是神医的弟子,神医的弟子只有杜公子一人,小女只是积善堂的侍女而已。” “这样啊。”莫北崖点点头,又问:“那为何今日这医馆只有姑娘你一个人,神医哪里去了,还有这医馆怎么连个掌柜的都没有啊?” 薛温如说道:“神医所中之毒刚解,身子尚且虚弱,若有客人,神医便来病人诊治,若无人,神医便在屋里休养生息。” “孙掌柜去进药材了,杜公子又随夏侯小姐出去了。所以这里就只剩下小女一个人了。” 莫北崖紧盯着薛温如,似笑非笑地说:“既然能与姑娘在此处相遇,那也是缘分,在下能否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的。” 薛温如滞了一下,便说:“小女薛温如。” “薛温如。”莫北崖逐字道出薛温如的名字,并带着一丝玩味地笑:“听着名字,就知道姑娘你是一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他又拱起手,一本正经而言:“幸会,在下莫北崖。” 薛温如不知莫北崖何意,但见他如此,便只好点头:“幸会,莫公子。” 莫北崖将那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薛温如,玩味地说:“姑娘,你说杜少侠和我师妹这是去干什么了啊?” 薛温如只说:“我家公子说要带夏侯小姐去园中赏花,他们一早便去了,说是中午回来。” “哇,赏花啊!”莫北崖故作惊讶:“这么有风情啊,真想不到他们两个进展得这么快,薛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薛温如听得一头雾水,茫然而言:“什么进展啊?” “嗨,这你还看不出来?”莫北崖戏谑而笑,“你真没看出来,他们两个是情投意合,彼此爱慕吗?” “这……”薛温如一惯保守,不便与其他男子谈论情爱之事,便只说:“他们两个的事,小女不知道。” 莫北崖转着手中茶杯,风流般的看着薛温如,“才子佳人互相爱慕是寻常之事,你想想,杜少侠是翩翩公子,我师妹又是窈窕淑女。” “他们两个互相爱慕,最寻常不过了。就像在下见了薛姑娘这样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绝世美女,在下也忍不住心动,爱慕呢!” 第五十五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啊。”薛温如不禁一惊,退后了两步,意识到了自己的逾举,忙转过身:“小女只是积善堂的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莫公子不要再拿小女开玩笑了。” 她那话语间,分明缺了底气,又带了一丝含羞。 莫北崖又靠近了一步,含笑说:“姑娘如此说来,在下便当是姑娘认可在下了。姑娘何必在意门第呢,侍女又如何,鸾湘阁的弟子又如何?” “在下倾心姑娘,姑娘也倾心在下,在下便愿意同姑娘双宿双飞。” 他说罢,便欲上前揽住薛温如的腰。薛温如先是滞了一下,而后一惊,忙闪躲开来,面色含了三分愠怒,厉声道:“亏你还是鸾湘阁的弟子,怎得言语行为如此轻浮?” 莫北崖一笑,不以为意:“都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的。在下就是性子直,喜欢姑娘就是喜欢,难不成还要藏着掖着?” 他说着,又欲上前去摸薛温如,薛温如已早有防备,一掌将他退开,并做好了防备之状。 莫北崖万万没想到,薛温如竟然也会武功,且武艺也不差。 疏于防备,他竟被薛温如打得退后了十几步,撞到了墙壁之上。 “哎呦。”他捂着肩膀,不禁吃痛:“我说薛姑娘,你一个温柔漂亮的小姑娘,怎得如此心狠。一出手就这么重,痛死我了。” 薛温如瞪了莫北崖一眼,“让你如此轻浮,对本姑娘不尊不重的。这就是你轻浮的下场,活该!” “哎呦呦。”莫北崖装模作样的呻吟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薛姑娘你这一掌,打得我关节就要脱臼了。” “你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被我轻轻击了一掌就脱了臼,少装蒜了。”说罢,薛温如侧过身去,不予理会。 见状,莫北崖眼珠转了一转,随之又按着肩膀继续呻吟:“哎呀,真是痛死了。我怎么知道你会武功啊,我只当你是个医馆的小侍女,没想到你这丫头下手这么不知轻重。” “我一点防备都没有,你这一掌还不得给我打得半死啊。” 见莫北崖表情确实痛苦,薛温如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方才自己那一掌,确实用了不小的功力,若将他打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于是她便走近了一步,试探着问,“喂,你……你真的伤到了了?” 莫北崖抬起头,看着薛温如,满面委屈:“不然你以为呢?” 薛温如低下头,声音歉然,“抱歉啊,是我下手太重了。” 她看着莫北崖的臂膀,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和神医学了一些医术,要么我给你看一下吧。” 莫北崖瞬间来了兴致:“好呀,好呀。” 薛温如刚准备检验莫北崖的伤势,却被莫北崖一个转身上前,揽住了她的腰,玩味地笑:“哈哈,我莫北崖一世英名,你真当我会被你这个小女子伤到啊!” “你……”薛温如气急败坏的从莫北崖怀里挣脱开来“你这个无赖,竟然诓我。” 莫北崖上前一步,欲要拉住薛温如的手,嘿嘿笑着:“伤是没伤到,不过疼是真的疼了。你打了我,好歹也得安抚一下,是不是啊?” 薛温如绕开了莫北崖,疾言厉色:“市井无赖,你休想!” “哼哼。”莫北崖轻眯着眼:“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打得过我了,出招吧。” 说着,莫北崖便朝薛温如袭去,薛温如一个转身,躲了过去,便又向莫北崖袭来。 莫北崖能看出,薛温如的武功并不差,他起初怕伤到她,有意避让,然只守不攻却无法将她抵挡得住。 薛温如怕莫北崖对她纠缠不休,便想尽力将他制服住,但又怕自己出力过猛再伤到他,便也没有用出全力。两个人就这样见招拆招,斗了几个回合。 约么着半刻钟后,莫北崖趁薛温如不备,一个飞身上前,揽住了她的腰,紧紧的将她辜在自己的怀里,不禁幸灾乐祸:“哼哼,怎么样,逃不过了吧。” 薛温如用力挣扎着:“无赖,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莫北崖仰起头:“就不放,被我降伏,就是我的人了。” 薛温如抬起头,正对上莫北崖的视线,她看着莫北崖那俊朗的容貌,眼角的笑意,一时间竟停止了挣扎。 望着他,心中骤然起了波澜,那璧玉般的脸颊上,骤然泛起了红晕。 莫北崖生性风流,形形色色的女子见过无数,温柔的,妩媚的,巴结讨好的,比比皆是。但像薛温如这样貌美温柔,又不缺烈性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 凝望着她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心中竟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对任何女子都没有产生过。 本想着同她玩一玩而已,却不想,竟真的动了心弦。 第五十六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想不到这小小绍靖县,竟如此景色宜人。” 听到了夏侯穆清的声音,薛温如忙挣脱开莫北崖,退到了一旁,面色犹带着惶恐。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进了医馆,见莫北崖与薛温如神色均有异样,亦吃了一惊。夏侯穆清奇异:“阿北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莫北崖敛了敛衣襟,“阿清你终于回来了,我是来找你的。” 夏侯穆清见薛温如依然惶恐的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惊惧,亦含有一丝柔情,不禁讶然:“阿北师兄,你和温如姐姐怎么了,你们方才那是……” “哦,没什么。”莫北崖狡黠一笑,走上前,欲拉薛温如的手:“我与薛姑娘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薛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走开,无赖。”薛温如一掌拍在莫北崖的手背上,并走向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公子,夏侯小姐,这人说是来找你们的。既然你们回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她临走时,竟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莫北崖,四目相对,竟又一次红了脸。她忙躲开莫北崖的目光,飞速的逃离了。 莫北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上前一步,欲拦住薛温如:“哎哎哎,薛姑娘,你别走啊!” “莫北崖,你给我回来!”见状,夏侯穆清忙上前拽回了莫北崖。 师兄风流成性,爱拈花惹草的个性她最了解不过,见薛温如这般神情,她当即便明晓,定是莫北崖冒犯了薛温如。 她瞪了莫北崖一眼,气恼又无奈:“师兄,你这爱调戏姑娘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知道她是谁吗?” 莫北崖却蛮不在乎地嬉笑着,“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这里的侍女薛温如吗。这姑娘长得漂亮,温柔又不失烈性,我喜欢。” “莫北崖,你要作死啊。”夏侯穆清锤了莫北崖一下,瞪着眼:“我可没跟你玩笑,你平时爱拈花惹草的也就罢了,今天竟敢惹到温如姐姐的头上。” “她可不仅仅是这里的侍女,她可是洛神医最器重的人,我警告你,你不许招惹她。” “阿清,你不至于这样吧。”莫北崖歪着头,似乎不甘心:“我都把杜兄引荐给你了,今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胃口的姑娘,你还不许我碰她。唉,真是无趣。” “你……”夏侯穆清作势欲打莫北崖。 “好了,阿清,莫兄。”杜从岳拦住了夏侯穆清,打了个圆场:“我知道莫兄是懂分寸之人,与温如姐姐也不过就是玩笑而已,而且温如姐姐也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 “事情未必就是像阿清你想得那样,又何必动怒呢。” “对呀!”莫北崖抱怨:“你看,还是杜兄懂我,哪像你,那么刁蛮!” “哼!”夏侯穆清轻哼一声:“好吧,看在从岳的份上,我就暂且不跟你计较了!” 杜从岳又说:“好了我们说正事吧,莫兄你为何这么紧急的这里来找阿清,可是鸾湘阁中出了什么事了吗?” “唉!”莫北崖叹了口气:“倒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是阁主,他知道阿清盗走了鸾湘珠之事大发雷霆,要把阿清抓回去审问。是我劝住了阁主,和阁主请求让我到这里把你带回来的。” “什么?”杜从岳惊惶:“阁主知道了此事,那阿清你……” 夏侯穆清亦是心头一凛,随后又凝神:“这……恐怕我不能立刻回去,洛神医的毒没有完全祛除,还得需要鸾湘珠。未到十八天,我是不能回去的。” 莫北崖又道:“其实阁主想让你尽快回去,也不完全是为了鸾湘珠之事。是那个谢天扬公子来了,他又来向阁主提亲,阁主正打算让你回去为你谋划亲事呢。” “又是那个绯鸢山庄的少庄主?”夏侯穆清皱眉,不禁烦忧:“这个谢天扬也真够执着的,我都赶走他几次了,他怎么还敢回来。” 莫北崖吸了口气,两手一摊:“没办法,人家偏偏眼瞎,看上了你这个母夜叉。” 夏侯穆清锤了下莫北崖肩:“你说谁是母夜叉?哼,他要来,我还真就要做这个母夜叉,把他赶跑,我看他还敢来!” 莫北崖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哎呦,这回怕是你没有办法把他赶跑了,他还是他父亲谢高峰一同来的。” “据说好像还带来了聘礼,说是准备立刻下聘书,准备娶你过门。而且现在他们说是要在慕州学武,暂时安居在慕州呢,我看你是逃不了喽。” 第五十七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啊啊啊。”夏侯穆清捂着脑袋抓狂:“这个谢天扬究竟想的是什么呀,都知道我会捉弄死他,还来提亲,做鸾湘阁阁主的女婿,对他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说罢,她又垂下来手,哀声叹息:“唉,他们喜欢的又不是真正的夏侯穆清,不过是想要传闻中美貌的惊鸿神女与鸾湘阁阁主之女的头衔罢了。说来说去,我不过是他们的筹码罢了。” 莫北崖嘴角牵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哼哼,别人我不知道,可是这个谢天扬倒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捉弄他那么多次,换作别人不是早就被你吓跑了吗,只有他还能对你这么锲而不舍的。你说,这难道不是真的喜欢你吗?要么你考虑考虑?” “好了,你快闭嘴吧。”夏侯穆清皱眉:“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反正我不喜欢他,他也休想娶我。” 杜从岳听到有男子对夏侯穆清如此锲而不舍,心中不禁有些泛酸,走进夏侯穆清,轻声问:“阿清,方才莫兄说得谢公子是为何人,他当真几次三番的向你提了亲?” 对杜从岳,夏侯穆清的声音便柔软了些许:“是啊,那我该怎么办啊。要是我爹答应了他的提亲,那我就惨了。” 杜从岳思忖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阿清,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当然没有。”夏侯穆清斩钉截铁道,语气不掺杂一丝犹疑:“我不可能喜欢他的,因为我……” 话到此处,她便突然止住了。凝望杜从岳温情的眼眸,她心里又泛起了柔情,不禁红了脸颊,不过有面纱遮盖着,杜从岳与莫北崖都看不到她的神情。 其实,她想说,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这几天短暂的相处,她对杜从岳的情意已经在心底扎下了根了。 可饶是她再不服礼教,再离经叛道,这样的表白,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莫北崖自幼与夏侯穆清一同长大,她如此这般反常的神态,莫北崖看在眼里,心里便也全然明白夏侯穆清是何想法了。 他便侧过头,调笑她,“因为什么,阿清,你是不是想说因为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而这个人……” “师兄!”见莫北崖险些说出了实话,夏侯穆清心中一惊,忙喝住了莫北崖。 莫北崖脸上却依旧带着调侃的笑意:“好好好,师兄不说,那你自己说,是因为什么?” “我……”夏侯穆清话未出口,便沉默了,这样的感情,她这样一个纯粹天真的小姑娘,终究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 而此刻,杜从岳的心里也犹如一头小鹿乱撞,自己对夏侯穆清不知何时已经有了那似是而非的情感,可碍于其他事的耽搁,一直没能说出口。 假若夏侯穆清心中有了旁人,那自己的这份情感便只是徒劳无益了。 夏侯穆清沉默了一瞬,抬起头,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论我爹是不是真的大发雷霆,会不会真的责罚于我,我都不能立刻随你离开的。” “洛神医的毒没有完全祛除,而我若此刻带着鸾湘珠回了鸾湘阁请罪,那这一切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了。” 莫北崖凝神细思:“你说得也是,若是现在就回了鸾湘阁,那这一切就真的都白费了。可是阁主已经发现你盗走鸾湘珠了,那怎么办啊?” 夏侯穆清凝眉:“算起来,我还得在这里留半个月的时间……” 她索性一锤拳,利落而言,“罢了罢了,挨骂就挨骂吧,只要确保鸾湘珠无损害,我爹就算是真的生气,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干脆破罐破摔,我在这里等洛神医的毒全解了之后,再回去向我爹负荆请罪吧。” “唉。”杜从岳叹了口气,满眼愧疚的望着夏侯穆清,心生自责:“阿清,都怪我,鸾湘珠的事情,不仅要让你耗费内力为师父疗伤,还要害得你受阁主的责罚。是从岳对不住你。” “哎呀,从岳。”夏侯穆清无所谓的笑着,宽慰他:“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也没拿鸾湘珠做什么坏事,我是为了救人所以才盗走鸾湘珠的。” “我爹生气归生气,鸾湘珠未有损伤,他也不会真的怎么重责我的。十五天后,我再回鸾湘阁,真诚的跟我爹请个罪,也就结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杜从岳想了想,点点头,望着夏侯穆清:“阿清,谢谢你的真心相待。” “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待到十五天后,师父的毒全然祛除时,我陪你一同回鸾湘阁向阁主请罪,我不会让你替我挡下这个罪的。” 夏侯穆清也没有拒绝,颔首轻笑,“那样也行,正好我在这里躲上几天,也能躲过那个谢天扬的提亲。” 莫北崖撇撇嘴,“死丫头,你躲得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 第五十八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朝莫北崖挥了下衣袖:“哼,你少管。他既然还敢来,我自然就有一万种对付他的方法。”莫北崖垂眼看着夏侯穆清,故作不满:“哼,你在这倒是好了,有杜兄陪着,倒也乐得自在。那我怎么办,我奉命过来带你回去,你又不回去,我也没办法回去交差。我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啊!” 夏侯穆清轻轻挑了挑眼角:“那有何难,你不是一直喜欢云游吗,那你就留在这里,等半个月后,与我一同回去呗。” 杜从岳亦颔首:“是啊,莫兄,你也留下来吧。” “你我也是兄弟,你留在这里我师父也不会不同意的,你就和阿清一同住在我家院子里吧。我一会儿为你准备一间客房,你就先住下来吧。” 莫北崖摸着下巴想了想,终是答应了下来,“嗯,这样也行。 我还没来过绍靖县呢,正好还能在这里玩几天。” “哎,杜兄,我问你件事啊。”他说着,有凑到了杜从岳身边,低声向他问,“你们那个薛姑娘,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杜从岳说:“噢,你说的是温如姐姐,她一直在积善堂里打杂,对我和师父都很好。莫兄刚刚可是与温如姐姐说了什么吗?” 莫北崖转了转眼珠:“我还没和她说几句话,你们就回来了。哎,杜兄,你和我讲一讲她的事呗。” “好啊,莫北崖。”夏侯穆清作势捏住了莫北崖的耳朵:“你还在打温如姐姐的主意,我警告你,不许招惹温如姐姐!” “哎呀,疼。”莫北崖吃痛,挣脱开夏侯穆清:“哎呀,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就是对那姑娘有兴趣,想了解了解那个姑娘,不行啊。” 夏侯穆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斩钉截铁而言:“不行!” 莫北崖朝夏侯穆清吐了吐舌头,故意拖长语调:“那你也管不着我,你有杜兄陪你就行了,我去找她喽!”他说着就朝后院奔去。 夏侯穆清亦追了过去:“莫北崖,你给我站住!” “我就不……” 这几天莫北崖与夏侯穆清一同留在了杜从岳家中,他不知为何,竟对薛温如那个灵秀的姑娘一直念念不忘。 他的性子风流,向来喜爱拈花惹草,各种相貌性情的姑娘他见过无数,但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走到他心里,让他流连忘返。 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小女子念念不忘,他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也纳闷,自己着了什么魔,竟对这个姑娘一直魂牵梦萦。 而薛温如也一直为莫北崖这事心神不宁,她本是讨厌莫北崖那样的无礼轻浮,可却不知为何,一想到他揽住自己腰肢时,那俊俏的眉眼,心里就会荡起涟漪。 她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他,可却总忍不住去想他,一想到他,就会脸红心跳。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竟因为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乱了心思。 这一天,夏侯穆清为洛水仙袪毒完后,便到了积善堂。这一天孙掌柜和杜从岳都不在,孙掌柜要去进购药材,杜从岳便陪着他一起去了,只有薛温如在积善堂中待客并配置药材。 夏侯穆清见到薛温如,便过去打了个招呼:“温如姐姐,在忙啊?” “是呀。”薛温如看了一眼夏侯穆清,轻轻微笑:“昨儿有很多病人预订了药材,我正在这儿给她们配药呢。” 夏侯穆清走到了薛温如对面,坐了下来:“温如姐姐,我来帮你吧。” 薛温如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 夏侯穆清仍执意:“我来帮你吧,不然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 见夏侯穆清执意,薛温如便不再拒绝:“那也行,你就照着药方帮我念药材的名字,我来抓药。” “好的。”夏侯穆清看着药方,念着:“当归一两,黄芪三钱……” 薛温如依照着夏侯穆清念的药方,快速的将药材称量好,并配置好。很快,便把所有药方上的药材配置完了。 薛温如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夏侯穆清面前:“都已经配完了,喝口茶,歇一会吧。” “好。”夏侯穆清饮了一口茶水,看着那排列整齐的药材药方,不禁佩服:“温如姐姐,你能把这么冗杂的药材,在这么快得时间内配置得这么有序,姐姐真是心灵手巧啊!” 薛温如温声笑言:“嗨,这一点功夫算什么呀,我也是一点一点跟着神医和公子学来的。我也不会看病,平时只能帮着神医打理这些杂物。神医与公子会做的,比我多得多了。” 夏侯穆清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探寻:“从岳……他,这些事情他也都会做吗?他平时都在这里的时候做些什么呀?” 薛温如说:“其实神医的本意是想让公子学武,保卫大懿江山,并不是想让公子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学医上的。” “但是公子纯孝,体谅神医辛苦,就跟着神医学了一些医术,平时也能帮上一二。公子在习武之余,便常常会到医馆里帮着神医打点。” 夏侯穆清不自觉的嘴角渐渐上扬:“即能习武又会学医,看来从岳他懂得挺多的。姐姐,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是什么都会的吗?” 薛温如点点头:“我来的时候年岁还小,他年岁也不大,他那个时候懂得不多,但却是什么都肯认真去学的。” 夏侯穆清不觉欢心一笑:“看来他真的是一个自幼就勤恳又认真的好人。” 第五十九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望了望窗边的艳阳,见此刻艳阳当空,已经快到晌午了,又不住抱怨:“从岳昨儿就和我说今天要与孙掌柜去取药材。” “我今儿早起来就没有见到他,这都到晌午了,他还没有回来,真不知道他要去多久。” 薛温如说:“药材是要从乡下进的,他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最早也得等到晚上。” 她看着夏侯穆清翘首以盼的神情,不禁笑道:“怎么了,你想他了?” 夏侯穆清点点头,毫不扭捏地直言:“我的确是想他了,没有他在这里陪我,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薛温如看着夏侯穆清这满面的柔情,便全然明晓了她的内心所想,不觉轻笑,“小姐,你是喜欢我们家公子的吧。” 夏侯穆清怔了一下,随即便点点头,轻轻含笑:“他是个品行端正的真君子,又有满腹的才情。他这样的公子,我确实是喜欢。” 薛温如先是怔了一下,讶异于夏侯穆清这般大胆的直言不讳 随后又是莞尔一笑,“果然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这般敢直言,你这样的真性情的女子,倒是罕见的很。” 夏侯穆清却不以为意:“我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敢直言呢,而且这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温如姐姐,你说不是吗?” 薛温如不禁为她这般真情实感的流露哑然失笑,并点头赞同:“是,你说的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只不过啊,一般寻常女儿家都不敢表露这样的情意,偏偏阿清你不一样。” 夏侯穆清俏皮地眨眨眼:“那可不是,我夏侯穆清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我可不是寻常的女子。” 薛温如静默思量了一瞬,又道:“说真的,公子他天性仁善,阿清你又真诚热情,你们两个的性子,倒真像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呢。” “而且啊,我瞧着他对你也格外在意,他从前可是从来没有对谁像对你这般呢!” 夏侯穆清心中一喜,瞬间眉开眼笑:“真的吗,温如姐姐,你说他也在意我,这么说,他也是喜欢我的?” 薛温如浅笑:“当然啊,他的作风我最了解。虽然我们名为主仆,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他十有八九,是对你也动了心的。只不过他这个人似乎对男女之事比较迟钝,用不用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你们之间牵牵线,做个媒啊?” 夏侯穆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这就不必了吧,我想……” 薛温如看着夏侯穆清摸着脸上的面纱,便猜测:“阿清,你是再介怀你脸上有疤痕,怕公子会介意这个吗?” “这你放心,公子绝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他若喜欢的是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意你的相貌和别人的看法的。” “而且阿清你脸上的疤痕也未必就是真的医不好,你为什么迟迟不肯让洛神医为你看一看呢。” “不是的,姐姐。”夏侯穆清摇头:“我当然不是介意这个,我又不是真……”她顿了顿,又道:“温如姐姐,你待我真诚,我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吧。” 她将面纱揭下来,又揭下来脸上的假面皮,俏皮一笑,“其实我容貌受损之事是假的,我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从岳,看若是我真的貌若无盐,他还愿不愿意接近我。” “现在看来,我这个考验是成功的,他在意的果然不是这个。” 薛温如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又不禁失笑:“哎呀,阿清,你这个机灵鬼,真是什么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真没想到你原本的样子竟是个绝世美人,你这般倾国倾城的相貌,还怕配不上公子吗?” 夏侯穆清忙叮嘱她:“温如姐姐,你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从岳,他还不知道。毕竟这件事情是我胡闹出来的,我想,我应该亲自告诉他才好。” 薛温如颔首:“倒也是,那你就亲自告诉他吧。” 夏侯穆清又饮了一口茶水,并敲着茶杯,不免百无聊赖:“唉,从岳不在真是无趣。偏偏阿北师兄也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阿北师兄?”听到夏侯穆清说到这个名字时,薛温如的心不禁一颤:“你说的阿北师兄,就是莫北崖吧。” 夏侯穆清转过头:“是啊,在鸾湘阁,我们都叫他阿北,就像他们都叫我阿清一样。” 想起那天之事,那玩世不恭的眉眼又出现在了脑中,薛温如不禁红了脸,低声嗫嚅着:“莫北崖,他……他在鸾湘阁的时候,就是如此个性吗?” 夏侯穆清没有仔细看薛温如的神色,只当她是被莫北崖调戏而心有芥蒂,忙说:“温如姐姐,我师兄这个人一向如此,他向来开玩笑没有深浅,姐姐不要和他生气。” “若姐姐真的介怀,等他回来我马上抓他来向你道歉。” “哎,阿清你千万别……”见状,薛温如心中一紧,忙伸出一只手,制止她。 夏侯穆清讶异:“怎么了,姐姐,那天我师兄到底对你怎么样了?” 薛温如心中荡起了涟漪,低下头红着脸:“我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也不是奇怪吧,就是,就是很不一样……” 第六十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十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看着薛温如红着的脸颊和那羞涩的神情,一瞬间便明白了,笑着看向她,“温如姐姐,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师兄了吧。” 薛温如心中一颤,忙抬起头,“我……”然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此刻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夏侯穆清凑近薛温如,渐渐引诱:“姐姐,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我喜欢从岳我都没有避讳什么,你若是喜欢我阿北师兄,你就承认了呗。” 薛温如静默了一瞬,复又细思般地说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见了他一面,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只不过,自从见了他之后,我就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了那天场景,想起后,就总会心神不宁。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真的是……” “天呐,姐姐。”夏侯穆清拍了一下薛温如的肩,讶然笑了起来:“温如姐姐,你是对我师兄一见钟情了啊。” 薛温如心中拿捏不定这感觉是否为喜欢,听夏侯穆清此言,竟不由得一惊:“阿清,你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是啊。”夏侯穆清继续说着:“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念念不忘,不是一见钟情,又是什么呢?” 薛温如凝眉细思:“刚见他的时候,因为他的无礼,我对他有些厌恶。可是当他靠近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又是前所未有的……” 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又笑言:“那姐姐是真的喜欢上我师兄了,我师兄这个人一向如此,看到漂亮的姑娘,就主动上前。” “他见过的姑娘无数,但却没有一个能入他眼,让他记住的。可他偏偏觉得姐姐不一样,昨天好几次跟我闻到姐姐呢。他是不是喜欢你,等着我去问问他。” “问什么呀?”夏侯穆清话音刚落,便听到莫北崖的声音。 只见莫北崖手中拿了一个木盒,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积善堂。 夏侯穆清朝他看了一眼,打趣而笑:“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莫北崖径直走到了薛温如的身旁,毫不顾忌的做了下来:“哟,小阿清,你是不是跟薛姑娘说你师兄的坏话了。” 夏侯穆清瞥了一眼莫北崖:“我哪是那样的人啊,你说你一大早就不见个人影,你去哪疯去了?” “什么叫去哪疯去了。”莫北崖不满:“我这不是出去买东西了吗,一买完,我就回来了。” 莫北崖坐到薛温如身边时,薛温如竟不觉红了脸颊,有意的往一旁躲了躲,加剧的心跳却无法平静。 莫北崖望向薛温如:“薛姑娘,你们在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薛温如嗫嚅着,不敢去看莫北崖的眼睛,而此刻她的脸上荡漾成了一朵桃花。 莫北崖看着薛温如,诚挚开了口:“薛姑娘,上次唐突了姑娘,是在下的不对。还请姑娘见谅,以后在下再也不会如此,姑娘饶恕在下吧。” 他说着,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玉镯,双手奉上,“为了赔罪,在下将这支玉镯赠予姑娘,还望姑娘笑纳。” 薛温如转过头来,看着莫北崖诚挚的样子,确实是发自肺腑,她心中竟起了柔情,口中却推辞,“小女没有怪罪公子的意思,公子不必如此,这支玉镯,还请公子收回吧。” 夏侯穆清狡黠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心中暗自调笑。 她知道,以往莫北崖的性子,虽然爱拈花惹草,不过从来没有对那个姑娘这般在意过的。以他那玩世不恭的性子,若是对哪个姑娘这般恭敬有礼,那必然是动了真心了。 莫北崖没有收回玉镯,仍然坚持着,“姑娘收下吧,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冰雪聪明的夏侯穆清已然看出了二人之间朦胧的情愫,便帮衬着莫北崖推波助澜:“温如姐姐,你快收下吧,这可是我师兄的一片心意啊,他这个人可从来没对谁那样用心过呢。” 薛温如抬眼,望了莫北崖那含着温情的眼眸,心一动,便点点头,柔声说:“那好吧,阿清都说了,那我就收下吧。” 她欲接过莫北崖手中的玉镯,却被夏侯穆清拦了下来。 “等一下,姐姐。”夏侯穆清看了一眼莫北崖:“既然师兄是要来赔罪的,那就让师兄亲自为姐姐戴上这只玉镯吧。” “啊,这……”薛温如一惊,忙说:“这不合礼法吧……” 夏侯穆清看着薛温如那神情,知晓她是希望,但却不敢,于是便鼓舞他们:“有什么不合礼法的,都是习武的江湖儿女,何必被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住。” “是呀。”莫北崖亦诚挚而言:“阿清说得对,就让在下为姑娘戴上这只玉镯吧。” 薛温如轻轻低下了头,面色柔情,没有说话,莫北崖就当是薛温如默认了。 轻轻执起了薛温如的手腕,小心翼翼的为薛温如戴上了那只玉镯,看着薛温如那白皙的皮肤,纤纤玉手,心中不禁泛起了一层波澜。 双双对视,刹那间,那弥漫的情愫已然在心中扎下了根。 薛温如缓缓收回手腕,轻轻抚摸着那成色尚好的玉镯,含羞轻笑,“多谢公子。” 见薛温如接受了莫北崖赠的玉镯,便是接受了他的一番真情。莫北崖心中更甚欢愉,脉脉含情的凝望着她,“以后何必再公子,公子的称呼,这样倒显得生分了。” “不如你以后就叫我阿北吧,那我叫你温如,可好?” 薛温如羞涩地点头,“嗯,阿北。” 莫北崖欢欣:“这就更好了嘛,温如!” 第六十一章 几许芳华暗生情(十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望着卿卿我我的两个人,眯眼调笑:“师兄,你一早出去就是为了给温如姐姐买这个玉镯啊,你这买了半天,可真是够久的了。” “那可不是。”莫北崖撇撇嘴:“我可是挑了好久呢,那些俗物都配不上温如。选来选去,就觉得这支玉镯更适合温如这样貌美温柔的姑娘。” 薛温如含笑:“阿北,你有心了,我很喜欢这支玉镯。” 夏侯穆清笑着打趣,“师兄你可是难得对谁这么用心啊,现在有了温如姐姐,你对我这个亲师妹都不闻不问的了。” 莫北崖朝夏侯穆清挥了一下衣袖,亦打趣着:“你知足吧你,你有了杜从岳,你们俩就好好快活吧,还要什么师兄。” “砰砰砰。”忽而闻得一阵打门声,只见一位老者走进了积善堂:“薛姑娘在吗,我是来取药的。” “在的。”薛温如忙走过去招呼:“老伯,你定的是什么药啊?” 莫北崖望着薛温如的倩影,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一时间,竟移不开目光。 夏侯穆清看着莫北崖的神情,全然知晓了他的内心所想,便对他低声道:“师兄,这一回,你对温如姐姐是动了真情了吧。” 莫北崖笑着,倒也没有否认:“是啊,她这样温柔又有性情的姑娘确实不多见,我吃定她了。” 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温如姐姐是个好姑娘,师兄你眼光不错嘛。不过温如姐姐身世凄凉,你既然是真的喜欢她,那就好好待她,不许再去寻花问柳,拈花惹草了。” 莫北崖坚定而言:“当然,那些莺莺燕燕哪有一个能及得上她的。以后有了她,我就只喜欢她一个,那些姑娘我连碰都不会碰了。” 夏侯穆清故作轻松的吸了口气,“嗯,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也有人能管管你那放荡不羁的性子,师父也能放心了。” 夏侯穆清已经到了绍靖县有十日的时间了,再过八天,洛水仙的毒全部消除了之后,她就可以带着鸾湘珠回到鸾湘阁了。 这几天,在绍靖县过得也算欢畅,洛水仙对她很是热情周到,薛温如待她也极好,最重要的是,还有杜从岳时常相陪。 这一天夜晚,夏侯穆清正打算入睡,然而房间的窗子却被风吹开了。 她正欲去关窗,却看到那后院里开得正艳的碧桃花。 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可这碧桃花依然绽放得缤纷,看着这盛开的碧桃花,她顿时睡意全无,索性披上了衣服去了后院。 虽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可夜晚的寒风拂在身上,还是会感到丝丝缕缕的寒意。而这一晚又是一个阴云天,暮色阴阴沉沉,天上没有月亮,连半个星子也无。 唯有眼前的碧桃花开得正艳,这碧桃花仿佛知人情一般,夏侯穆清走近之时,竟向她不停的摇摆,好似在招呼着她的到来。 她忍俊不禁,在碧桃花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这般凄清的夜,仿佛只有这碧桃花是温馨的存在。看着看着,眼中便泛起了点点的泪光。 或许,此时此刻,在这里黯然神伤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 “诶,阿清?”突然闻得被后有人叫自己,夏侯穆清转过身。 她只见杜从岳正朝自己走来,“从岳,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杜从岳走近,并说道:“我刚刚打算入睡,却在窗子外瞧见了你,便来找你了。” 夏侯穆清轻轻一笑,道:“你还挺细心的,这么黑的天,还能瞧见我。” 夏侯穆清虽然是笑着的,但杜从岳还是看出了夏侯穆清眼中的凄沧,上前一步,关切而问:“阿清,我刚刚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这么黑的天,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你了。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夏侯穆清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碧桃花,吸了口气,眸光黯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心事,不过是见到这碧桃花,一时间触景生情罢了。” 她坐到了一方台阶上,又对杜从岳说:“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吧。” 杜从岳依言坐到了她的身边,夏侯穆清又看向那碧桃花:“都已经暮春了,这里的碧桃花开得还是那么艳,那么美。” “是啊。”杜从岳亦说:“我也正好奇着呢,寻常这个时节,碧桃花都该谢了,可今年竟然开了这么久,我也没有想到。” 他停顿了一瞬,又感叹着:“这里的碧桃花开得再美,也没有你们云水居那里的碧桃花美。那天在百卉园里,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美丽的碧桃花。” “那花儿给我留下的印象极深,如此美艳动人的碧桃花,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夏侯穆清捋了捋鬓边的发丝,凄然道:“那里的碧桃花,是我爹为我娘亲手栽种下的,那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碧桃花,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又望着眼前的碧桃花,缓缓说着,“娘亲的名字叫做碧桃,娘亲就犹如碧桃花一般美艳动人,一看到碧桃花,我就会想起娘亲。可是,碧桃花还在,可我再也不可能见到娘亲了。” 杜从岳怔怔,“你娘亲,我从未听你说过,也没有听莫兄说起过,她是……” 第六十二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将目光移向杜从岳,苦涩一笑,低下了头:“你当然不会听谁说起过,因为我娘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提起了夏侯穆清的伤心事,杜从岳不禁有些懊悔,“我不知道,阿清,对不起。” 夏侯穆清摇了摇头,又淡然的笑了笑,“没事的,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已经对当年的伤痛淡然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只不过……见到这碧桃花,我又突然想起了我娘亲。” 她眼中又一次泛起了泪光,不知是在对杜从岳说,还是自言自语:“我娘亲与我缘浅,与我弟弟阿恒缘更浅,我五岁时,娘亲生下弟弟就去世了。” “虽然娘亲只陪了我五年,但我对她的印象却很深。记忆中,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对鸾湘阁上下都很好,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别人受罪。” “爹娘是一对举案齐眉,十分恩爱的夫妻。可是,娘亲福薄,没能与父亲白头偕老,只留下父亲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余生,还有我和阿恒这一双年幼丧母的儿女。” 夏侯穆清这般伤情,杜从岳还是第一次见。 她向来古灵精怪,活泼刁蛮,却不想心思竟也如此缜密,心中竟埋藏着这样的苦楚,却还藏得这样深。杜从岳见了,更是止不住的心酸。 他不由自主的向夏侯穆清靠拢了一点,温声安慰:“阿清,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难过了。更何况你身边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 “如果你的娘亲知道你现在这样武艺高强,又这样冰雪聪明,她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 这般安慰虽然没能缓解她的伤情,但也令她心中一暖,她看着杜从岳,含笑而言:“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早就放下了。我倒不是难过,就是突然想娘亲了。” 她看着凄清无月的夜空,吸了口气,深深而道:“娘亲去世的那一晚,也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当年的往事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已经过去十年了。” 此时,夏侯穆清纵然有万千心事,只盼得能有一人倾诉。转过头,望着杜从岳:“从岳,你愿意听我讲一讲从前的事吗?” 杜从岳颔首:“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会仔细听的。” 回想往事,夏侯穆清侃侃说着:“那一年我五岁,娘亲正怀着阿恒……” 十年前,云水居。 夏侯尘摘下一朵碧桃花,轻轻的带在妻子苏碧桃的发间,含着满眼的爱意:“夫人,你就如同这碧桃花一般美艳动人啊。” 苏碧桃摸着发间的碧桃花,桃花面容含笑:“阁主竟笑话妾身,妾身大着肚子,哪还能有什么美艳动人的?” 夏侯尘揽过苏碧桃的肩,温声笑:“我夫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世间最美艳动人的。” “爹爹,娘亲!”一旁正在玩耍的夏侯穆清扑到了苏碧桃的怀里。 “清儿,小心一点。”夏侯尘忙谨慎叮嘱:“别撞到你娘亲,你娘亲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呢。” 夏侯穆清听话的闪躲到了一旁:“清儿知道了,娘亲怀着小宝宝,清儿不碰娘亲。” 苏碧桃摸着夏侯穆清红润的小脸,欣慰地笑了,“清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娘亲生了小宝宝后,清儿就是大姐姐了。” 夏侯穆清摸着母亲圆滚滚的肚子,带着一脸的好奇,“娘亲肚子里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苏碧桃笑问:“那清儿希望娘亲会给你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是弟弟还是妹妹,清儿都喜欢。要是弟弟,我可以等他长大后,陪他一起练剑,要是妹妹,清儿可以给她穿漂亮的衣服,为她梳头发。” 苏碧桃忍俊不禁,又看向夏侯尘:“阁主觉得呢?” 夏侯尘一只手揽着苏碧桃,一只手摸着夏侯穆清的脸颊,欣然而言:“只要你和我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以后啊,我们就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亲了。” 他又对夏侯穆清嘱咐:“清儿啊,你以后就是大姐姐了,不管娘亲生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你都要好好疼爱他,知道了吗?” “嗯,清儿一定会的。”夏侯穆清点点头,又摸着苏碧桃的肚子,满眼的欢喜,“能有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陪清儿了,清儿好开心啊。娘亲,这个小宝宝还有多长时间能够出生?” 苏碧桃想了想,说:“如今已经是第八个月了,再等两个月,小宝宝就能出生了。” 夏侯穆清天真的眨着眼睛,:“可是清儿好想快点让这个小宝宝出生陪我玩啊,娘亲,你能不能现在就让小宝宝出来?” 听此言,夏侯尘与苏碧桃夫妇都忍不住被女儿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夏侯尘捏着夏侯穆清的脸颊,“我的傻女儿啊,这事怎么能着急呢。小宝宝在你娘亲的肚子里还没长成呢,等他长成了,才能出来的。” “清儿耐心等着,等到两个月后,小宝宝长成了,自然会出来的。” 小小的夏侯穆清好似听懂了似的,点点头:“清儿知道了,清儿不着急,清儿耐心等着两个月之后,小宝宝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 宁静安逸的云水居,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嘈杂之声,苏碧桃凝眉,仔细听着,“这外面是什么声音啊?” 夏侯尘亦听到了这嘈杂之声,同样诧异:“是啊,外面怎么了,什么声音都能传到这里来?” 第六十三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阁主,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啊!”见得一个弟子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云水居。 夏侯尘皱眉,“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弟子气喘吁吁:“南蛮……南蛮兵又侵袭进来了。他们屠杀了好多慕州城里的百姓,阁主,夫人快带着小姐离开吧,他们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什么?”夏侯尘惊道,忙扶起有身孕的苏碧桃,“夫人,咱们快带着清儿离开,你怀着身孕,千万不能被他们伤到。” “好。”苏碧桃亦谨慎慎,“清儿,你跟着爹爹娘亲快些走。外面很危险,你千万不能喝爹娘走散!” 夏侯穆清拉住了苏碧桃的手:“清儿知道,清儿听爹爹娘亲的!” 说着,三个人便迅速的离开了云水居。 “杀……”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放开我……” “爹,娘……” 鸾湘阁外,已是一片乱像,南蛮兵惨无人道的屠杀着慕州城的百姓,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叫苦不迭。 苏碧桃见状,担忧又心痛:“怎么会这样?” “夫人,小心!”夏侯尘忙用身体护住了苏碧桃,并在她的耳边叮嘱:“这兵荒马乱的,鸾湘阁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我先带着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你怀着身子千万不能受伤。” “阁主,夫人,终于找到你们了。”话音刚落,就见得叶幽萍带着莫北崖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夏侯尘忙问,“叶师姐,这里怎么就只有你和孩子,咱们鸾湘阁其他的人呢?” 叶幽萍说,“南蛮兵突然侵袭,咱们鸾湘阁中的人都去保护百姓,抵御南蛮兵了。我见你和夫人还没有回来,便来找你们了。眼下鸾湘阁也不安全,夫人又怀着身子,阁主带着夫人和阿清快到安全的地方去躲一躲吧。” 夏侯尘回望身后,南蛮兵已经将原本平和的慕州城屠得惨不忍睹,百姓也死伤无数,他犹豫了一瞬,对叶幽萍恳求,“叶师姐,我身为鸾湘阁的阁主,不能看着百姓被南蛮兵欺辱而独善其身。我求你一件事,带着我夫人与清儿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我要去前线支援。” “阁主!”苏碧桃握着夏侯尘的手,眼中含着泪哀哀而言:“妾身怀着孩子,你不要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离开妾身和清儿,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望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与年幼的女儿,夏侯尘的心痛了一下,却还是坚持,“夫人,眼下南蛮兵屠城,我身为鸾湘阁阁主不能置之不理。你” “听话,带着清儿,跟叶师姐先躲起来,我稍后与你汇合。” 苏碧桃握着夏侯尘的手不肯撒开,哽咽着,“阁主,这外面这么乱,你此去……” 夏侯尘拍拍苏碧桃的手,眸光坚毅:“夫人,你相信我,打退了南蛮兵后,我一定会回来与你汇合。” 苏碧桃沉默了一瞬,只好忍痛点头:“阁主,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清儿,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都在等着你!” 夏侯尘颔首:“一定。”又对叶幽萍道:“叶师姐,夫人和女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代我照顾好他们!” 叶幽萍应着:“阁主放心!” 夏侯尘说:“那我先去了,你们务必小心。”他说罢,便离开了。 “夫人,小心!”叶幽萍扶着苏碧桃在这横尸遍野的街巷间快速奔逃,莫北崖则带着夏侯穆清一块儿奔逃。 “啊!”一个不留神,苏碧桃便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在了地上。 “夫人,快起来。”叶幽萍忙将苏碧桃扶起,苏碧桃抬头间,见得她苍白着脸色,额上冒着汗珠,不禁紧张:“夫人,你怎么样啊?” “我……”苏碧桃捂着小腹,皱起了眉:“叶师姐,我,我走不动了。” “杀……” 身后已经见到了南蛮兵袭来的身影,眼见南蛮兵越来越近,夏侯穆清吓得哭了起来:“娘,他们要打过来了,我们会不会被他们杀死……” 叶幽萍搀扶住了苏碧桃,并对夏侯穆清道:“阿清乖,别怕,没事的,叶姑姑带着你们走,一定不会出事的。” 说着又对苏碧桃鼓励着:“夫人,走不动了也得走啊,为了孩子,一定要坚持住。” 苏碧桃吃力而言:“好,叶师姐,我们快些走吧。” “都给我站住!” 那南蛮兵很快的便袭进了整条小巷,见人便杀,毫不留情,很快,那一条小巷便已血流漂橹。 “呀!”见一个南蛮兵朝苏碧桃袭来。 “小心!”叶幽萍护住了苏碧桃,一掌将那南蛮兵打退。刚打退这个南蛮兵,一眨眼的功夫,另一个南蛮兵便举刀袭来,叶幽萍又忙朝着这个南蛮兵打去。 兵荒马乱,应接不暇,叶幽萍便被卷入到了这场混乱之中。苏碧桃与夏侯穆清和莫北崖这两个孩子,便被搁置在了一旁。 叶幽萍无法脱身,便只得对苏碧桃大声呼喊,“夫人小心,快带着两个孩子躲起来!” 第六十四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苏碧桃拭去了额上的汗水,艰难点头:“好。” 她护住了身边的两个孩子:“清儿,阿北,我们走。” “娘亲!”莫北崖见叶幽萍卷入厮杀中,不由得惊慌失措,向要奔上前去。 “阿北,不能过去。”苏碧桃忙拉住了莫北崖:“阿北千万不要过去,那边太危险了,你跟在苏姨身边,哪都不要去。” 莫北崖看着被母亲南蛮兵包围,小小年纪的男孩已经吓得大叫:“可是娘亲还在那边,他们人那么多,娘亲怎么办?” 苏碧桃看着叶幽萍无法脱身,也不由得心焦,可面对年幼的孩子,也只得微笑着安慰:“没事,阿北不用担心,你娘亲武功那么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这等着。” 小小的孩童束手无策,也只得眼睁睁焦急的等着。 苏碧桃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夏侯穆清,另一只手紧紧的拉着莫北崖,躲在一方屋檐下。看着南蛮兵不断的烧杀抢强,她不禁心痛万分。 比起心痛,她更多的是担忧,她生怕叶幽萍被南蛮兵伤到,也怕自己和腹中胎儿与身边这两个孩童被南蛮兵发现后而残忍杀害,她更怕夏侯尘一去不归。 而她又怀着身孕,奔波多时已耗尽了了体力,恐怕如今已经没有能力凭自己的武功抵御南蛮兵了。 最终,这一方藏身之处还是被南蛮兵发现了。 “呀!”只见一个面目可憎的南蛮兵朝着夏侯穆清与莫北崖袭来。 “啊,不要……”夏侯穆清惊叫道。 “清儿,阿北!”苏碧桃心中一惊,忙奋不顾身的挡在两个孩童之前。虽然怀着身孕不能动武,但这两个孩子不能不救,她只得使用了七层的功力,将那个南蛮兵击退。 “噗……”击退了那个南蛮兵,她已经元气大伤,退后了两步,跌到在了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娘,你怎么了。”夏侯穆清摇着苏碧桃的身子,惊慌得哭了起来:“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莫北崖也吓得哭了起来:“苏姨,你怎么了,苏姨……” “我……”苏碧桃已气若游丝,说不出话来。 “呀!”那个南蛮兵爬起来后,又一次朝三人袭来。 苏碧桃心中一凛,忙护在两个孩子身前,那南蛮兵的刀刃,直接划在了她的手臂上,溢出了鲜血。 “找死!”叶幽萍脱身后,急忙朝三人赶来,好在及时,她一剑刺死了那个南蛮兵,苏碧桃便无性命之忧。 而苏碧桃已经疲惫至虚脱,又负了伤,已然瘫倒在了地上,模样痛苦至极。 “夫人!”叶幽萍忙扶起了苏碧桃,大惊:“夫人,你受伤了,你感觉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叶师姐,我……”苏碧桃抓住叶幽萍的袖子,皱着眉头,吃力说着:“我的肚子好痛啊。” 只见苏碧桃的下身已然溢出了大片的鲜血,夏侯穆清见状,哭叫道:“血,出血了,娘亲出血,叶姑姑,怎么办啊?” “糟了。”叶幽萍心一紧,沉声言:“恐怕是要早产了。” 她搀扶着苏碧桃,谨慎而言:“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晚些怕是会有危险。你怕是要早产,先跟我找一个安全之处,生下这个孩子。” 又回头,对莫北崖叮嘱:“阿北,你护着阿清,跟娘亲和苏姨一块走。 “啊……” “夫人,用力啊,一定要用力!” 叶幽萍将苏碧桃带到了一方破旧的茅草屋,为苏碧桃接生孩子。 她怕吓到两个幼小的孩童,便让莫北崖带着夏侯穆清在门外候着,没有指令不能进去。 “娘亲,娘亲……”夏侯穆清拼命的拍着房门。五岁的夏侯穆清虽然不懂生产之事,但知道母亲受了伤,尚在危险之中,心中止不住的害怕,只得在外面哀哀哭泣。 “阿清,不要进来。”叶幽萍一边为苏碧桃接生,一边朝门外喊,“阿清,你听叶姑姑的话,在门外等着。” “你不要害怕,你娘亲正在生弟弟,一会儿娘亲生下了弟弟,叶姑姑会让你进来的。” 又对莫北崖大声嘱咐:“阿北,你看好阿清,你们两个都不要进来。” 莫北崖道:“知道了,娘亲。”他听话的拉住了夏侯穆清,“阿清,别害怕,有我娘在,苏姨不会出事的。” 苏碧桃受了内伤,此刻已使不上力来,涨红了脸,吃力地喊着:“叶……叶师姐,我……我用不上力,我好痛啊。” 见苏碧桃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叶幽萍内心也焦灼万分,口中却只能劝她:“夫人,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来,就会没事的。你想想阁主,想想阿清,你一定要坚持住。” 苏碧桃用尽浑身的力气撑着:“好……好……我坚持住,坚持住……” 不知过了多久,此刻已经到了黄昏之时,苏碧桃尚在挣扎之中,仍然没能产下腹中之子。 叶幽萍心念:这该如何是好,再生不下这个孩子,恐怕母子二人都无法保全性命。 可焦灼归焦灼,她是不能将心里的担忧说予苏碧桃听的,只得劝她:“夫人,再用一把力,快了,马上就能生出来了。” “叶师姐!”苏碧桃耐着钻心的疼痛,愈发焦急:“怎么办,我好痛,我用不上力,我怕我生不下这个孩子。” 见状,叶幽萍也慌了神,并无他计,只能暂且作宽慰:“别怕,夫人,再用一点力气,孩子一定可以平安生下的。” “啊!”苏碧桃又痛得惨叫了一声。 第六十五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哎呀,孩子出来了,出来了!”看到那孩子探出了头,叶幽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夫人,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用力,用力啊!” “好……”如此,苏碧桃也不再慌张,更用力的生孩子。 “哇……” 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叶幽萍大喜:“夫人,孩子生出来了。”并拿将孩子包到了襁褓之中,拿给苏碧桃看:“夫人,你看,这是个男孩儿啊。” 此时苏碧桃已经耗尽了力气,头上粘着汗水,已经气若游丝。 她看到那拼命生下的孩子粉嫩的脸颊,心中生了一阵柔软,费力的伸出一只手,摸着孩子的脸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费劲了力气,终于把他生下来了。这孩子生得也好看,像阁主。” 叶幽萍亦欢喜道:“这下夫人可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对了,阿北和阿清还在外面等着呢。”她又朝着门外喊着:“阿北,阿清,你们进来吧。” 二人依言,推开门进了屋子。 “娘亲。”夏侯穆清进屋便奔向了苏碧桃,害怕得哭泣了起来:“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清儿进来,清儿好害怕啊。” “傻孩子,别哭啊。”苏碧桃抚摸着夏侯穆清的发鬓,轻笑:“清儿,娘亲没事,娘亲给你生了一个弟弟呢。” 叶幽萍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递到夏侯穆清的面前:“阿清,你看一看,这是你刚出生的弟弟,你以后要好好待他啊。” 见了襁褓中那白净的婴儿,夏侯穆清瞬间止住了眼泪,当即喜笑颜开:“我有弟弟了,太好了,我有一个弟弟了。” 苏碧桃亦面带微笑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却不知为何,竟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胸腔中也一阵沉闷难受,不觉皱起了眉头。 叶幽萍察觉到了苏碧桃的不对,忙紧张起来,“夫人,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苏碧桃咬着牙关吃痛呻吟:“叶师姐,我胸腔中好难受,就像被火烧了一样。” “啊,出血了。”夏侯穆清看着苏碧桃的下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惊叫道:“娘亲了好多些。” 叶幽萍心中一凛,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糟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噗!”苏碧桃胸腹间疼痛难忍,竟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夫人,你怎么了?”叶幽萍大惊道。 “咳咳咳……”苏碧桃剧烈的咳了起来,胸腔之中翻江倒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叶……叶师姐……”苏碧桃气若游丝,“我……我好像是遭到了遭到了内力的反噬……” “糟了。”叶幽萍心中一紧,“该不会是你刚刚对那个南蛮兵发力时,自己也受内伤吧。”叶幽萍欲将苏碧桃扶起:“夫人,你先坐起来,我为你运功调息一下。” 此刻,苏碧桃下身流出的鲜血已经蔓延了整个草席,叶幽萍见了,不由得心惊胆颤,便没有立刻扶起苏碧桃。 现下,她也慌了神色,颤声道:“天呐,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还没有止住,这样不能运功调息的。夫人,你等一下,我去买些药材为你止血。” “不必了……”苏碧桃虚弱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叶幽萍的袖角:“叶师姐,你不要去了……” “哎呀,夫人。”叶幽萍从苏碧桃的手中将袖角抽出,凝眉摇头:“你现在又是内伤又是血崩的,不能不治啊。你在这儿等着我,别怕。我去为你买药,很快就回来啊。” “师姐,用不上了。”苏碧桃勉力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泪,声音绝望:“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这是早产,又受了内力的反噬而血崩,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叶幽萍心一颤,大抵已经知道了苏碧桃的状况,却还是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呢,夫人是有福气之人,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事的。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买药啊。” 苏碧桃握住了叶幽萍的手,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哀求着:“叶师姐,你不要去了,没有用的。大限已至,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有最后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你不要走,听我说完好吗?” 叶幽萍也意识到苏碧桃产后血崩的状况药石无医,便也不再坚持。 此刻,她也落下了泪水,无尽心酸:“好,夫人,你说吧,我不走,我在这里听着。” 苏碧桃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凄然道:“终究是碧桃福薄,没办法陪着孩子长大成人,却是连临终前,都没有办法见到阁主最后一面。”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流了那么多的血,清儿好害怕……”年幼的夏侯穆清不懂母亲是何状况,只知道母亲流了很多的血,便是受了很重的伤,便被吓得嘤嘤哭泣。 “清儿,你过来。”苏碧桃向夏侯穆清伸出手。 夏侯穆清听话的靠近了母亲,苏碧桃将手覆在了夏侯穆清的鬓发上,怜爱地说着:“可怜的孩子,娘亲以后不能陪着你长大了。” “今后你一定要坚强,学会照顾爹爹,照顾弟弟,知道了吗?” 第六十六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哭着摇头:“清儿不要,清儿不能没有娘亲,娘亲说过要永远陪着清儿的,娘亲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看着这一双幼小的儿女,苏碧桃心如刀割,也只能强忍着心痛微笑:“孩子,是娘亲不守承诺,娘亲也没有办法信守承诺了。” “孩子,你要坚强,以后娘亲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生活。还有你要记得,是南蛮兵害得我们大懿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漂橹的。” “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习武,成为一位武艺高强的侠者,保卫大懿江山,替娘亲报仇。” “娘亲,娘亲……”夏侯穆清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苏碧桃心如刀绞,又唤过莫北崖:“阿北,你过来。” 莫北崖含着泪靠近苏碧桃:“苏姨,阿北在这儿呢。” 苏碧桃望着莫北崖,仔细叮嘱:“阿北,你比清儿年长,若拜了师之后,你就是清儿的师兄了。” “苏姨拜托你一件事,清儿是你的师妹,苏姨求你要照顾好这个师妹,还有你这个刚出世的师弟,好不好?” 莫北崖点点头应着:“苏姨,你放心吧,阿北会照顾好阿清与这个小师弟的。” “叶师姐。”苏碧桃又伸出手,看向叶幽萍。 叶幽萍握住了苏碧桃的手,无尽心酸,“夫人,我在呢,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你办到。” 苏碧桃满眼感激的望着叶幽萍:“叶师姐,谢谢你。你是我与阁主的师姐,这些年来,一直多亏你的照顾。” “以后碧桃不能陪伴在孩子身边,照顾孩子长大了,碧桃求师姐帮碧桃照顾着两个孩子,好吗?” 叶幽萍拭去了眼角的泪,颔首:“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清和这个孩子的。” 苏碧桃眼角又划过了一滴泪水,更甚凄然:“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能见阁主的最后一面。我这一生竟如此短暂,没有办法信守承诺,陪着阁主白首偕老了。” “我好怕他会伤心难过,会一蹶不振。叶师姐,等你见到他后,你替我转告他,碧桃没有离开,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 “碧桃会化作云水居中的一丛碧桃花,永远的陪着阁主,陪着孩子的。” 叶幽萍强忍心痛的点头:“好,夫人说的话,我都会转告阁主的。” 苏碧桃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又落下一滴泪:“我的这个儿子也是命苦,刚出生,就没了亲娘。他是早产儿,日后恐怕会体虚。希望叶师姐能替碧桃悉心呵护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叶幽萍颔首道:“好的,夫人,我全都记得了。” “娘亲,你不要走,你答应了要陪着清儿的……”夏侯穆清一直不停的哀哀哭泣。 “我的孩子。”苏碧桃痛心地望着女儿:“娘对不起你,娘真的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你要听娘的话,坚强的活下去,照顾好弟弟,知道了吗?” 夏侯穆清哭着应答:“清儿……清儿都知道了。” 苏碧桃眼中终于露出了欣慰,嘴角牵出一抹微笑:“那就好,娘也能放心了……” 她放了了心中最后的牵挂,便已经耗尽了力气,垂下了手臂,闭上了双眼,永远的停止了心跳。 “娘亲,你不要走,你看一看清儿啊……” 任由夏侯穆清如何痛哭到失声,苏碧桃已然不会再有回应了。 那一天,是夏侯穆清毕生难忘的一天。母亲遭到了南蛮兵的残害,生下了弟弟,便撒手人寰。 因为南蛮兵的惨无人道,这一次屠城后,慕州城百姓死伤无数,鸾湘阁的许多堂主与弟子们,也为了保护慕州的百姓们,惨死在了南蛮兵的刀枪剑戟之下,其中包括莫北崖的父亲莫怀远。 她记得那时,母亲去世后,父亲悲痛欲绝,一连几天都没有进食,没有说话。 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下,父亲才振作起来,请了入殓师将母亲的尸首整理好,并用鸾湘珠保住母亲的尸身不腐,将母亲的尸身安置在水晶棺材之中,并放在了云水居的花丛之中。 这样,母亲便可以永远的置身与山水花草之中,也会永远的陪在他们身边了。 母亲的葬礼那一天,鸾湘阁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可唯独夏侯穆清没有落一滴眼泪,只有五岁的女孩,似乎是出了奇的平静。 望着水晶棺中母亲的容颜,依然如出水芙蕖一般动人,她安详的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 而此刻,夏侯穆清已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母亲报仇,一定要好好习武,打退南蛮兵,做保卫大懿江山的侠者。 小小年纪的女孩儿不懂什么是国仇家恨,更不懂山河破碎的屈辱,但母亲被南蛮兵害死的仇恨,却在她的心上划下了一道重重的伤痕。 经历那一日惨无人道的屠城后,南蛮兵便暂时消停了一阵子,慕州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离世的伤痛渐渐淡化,鸾湘阁的一切也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母亲去世后的三个月后,那一天,父亲夏侯尘与叶幽萍在殿堂中商议正事,夏侯穆清便突然的闯了进来,对夏侯尘认真请求:“爹爹,我有一件事要请求您。” 夏侯尘以为夏侯穆清是在胡闹,便没有在意,“清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爹爹和你叶姑姑正在商量要紧事。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不。”夏侯穆清执意:“我必须要现在说。爹爹,女儿向爹爹请求,要拜叶姑姑为师,和叶姑姑习武。” 第六十七章 犹忆往事暗伤情(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清儿,你不要闹了。”夏侯尘皱眉:“你是阁主的女儿,早晚都会习武的。你现在年龄还太小,等你长大后,爹爹会让你习武的。听话,快回去吧。” “不!”夏侯穆清眼中已经闪烁出了泪光,满面坚持:“清儿就要现在拜师,现在习武。只有会了武功,才能保护身边的人,保护大懿的百姓。请爹爹同意,让清儿拜叶姑姑为师。” 夏侯尘脸上添了一丝不悦,厉声而言:“清儿,越发不懂事了是不是,没看着爹爹正忙着呢吗。你要是再不听话,爹爹就真的生气了。” “阁主,先别斥责她。”叶幽萍从夏侯穆清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事,“阿清如此执意,必然是有原因的。”说着,她便蹲下身,对夏侯穆清温声道:“阿清,你跟叶姑姑说一说,你为什么执意就要现在拜叶姑姑为师?” 夏侯穆清望向叶幽萍,哽咽道:“叶姑姑,我娘亲已经不在了,她是为了保护我被南蛮兵害死的。我不会武功,保护不了娘亲,才让娘亲被南蛮人害死的。我好恨那些残害百姓的南蛮兵,我想立即学会武功,只有会了武功,才能替娘亲报仇,才能打退侵犯我们家园的南蛮兵,才能保护大懿的百姓。” 看着小小的女孩儿眼中那不符合年龄的坚毅,心中拥有的,更是不符合年龄的抱负,叶幽萍不由得既感动,又心疼。 她抱住了夏侯穆清,心酸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当真是苦了你了。” 夏侯穆清已然忍不住心中的苦楚,哭了出来:“叶姑姑,你收我为徒好不好,我想跟着你习武,我要用一身的武艺,保卫大懿。” 想起亡妻,夏侯尘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望着幼年丧母的女儿,不禁凄然:“唉,这孩子,这倔强的样子倒真是跟碧桃如出一辙啊。” “阁主。”叶幽萍不禁动容,向夏侯尘恳求:“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没了母亲,当真是让人心疼。她一个女孩,能有如此保卫大懿江山的抱负,更是不易。” “阁主,你就答应她,让她拜我为师吧。我会把她带到兰悦堂,教她武功,照顾她长大。怀远也不在了,我现在只有阿北一个儿子,我以后,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的。” 夏侯尘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复又对夏侯穆清招手示意:“清儿,你过来。” 夏侯穆清依言走到夏侯尘身边,夏侯尘向幼小的女儿问:“清儿,你刚刚说的都是认真的吗,你当真想习武,成为侠者,保护大懿的疆土和百姓吗?” 夏侯穆清点头,稚嫩的面孔上却含满了不符合年龄的坚定,“是的,爹爹,清儿要习武,要成为侠者,要保护大懿的江山和百姓。” “若清儿能学得武艺,便不会再让百姓受到南蛮兵的欺 凌了。” 夏侯尘握住了夏侯穆清的肩,深深颔首,苦涩之中又带着欣慰:“好,小小年纪,抱负却不小,不愧是我夏侯尘的好女儿。” “既然你要拜叶姑姑为师,爹就答应了你,但是你要记得,你年纪还小,不能逞能,不能在习武的时候伤着自己。还有,既然要习武,就要好好学,切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真的吗?”夏侯穆清那忧伤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欣喜:“爹爹你同意了?” 夏侯尘微笑:“我的清儿这么懂事,爹爹当然会同意的。” 夏侯穆清又带着满心的期待开口:“清儿会了武功后,能成为像爹爹,娘亲,叶姑姑,莫伯伯那样的侠者吗?” 夏侯尘摸着女儿的脸颊,含笑而言:“只要你肯努力习武,就一定会的。”他又道:“清儿,快去叫师父吧。” “师父!”夏侯穆清奔向叶幽萍,欢欣道:“师父,从此以后,我就有师父了。” “我的徒儿。”叶幽萍亦激动得流下了泪水,抱着夏侯穆清,“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我会教你武功,代替你娘,照顾你长大的。” 夏侯穆清亦懂事的搂住了叶幽萍的肩,带着全部的真诚:“师父,我以后会听您的话,好好习武的。” “后来,我成了师父的徒弟,便一心跟着师父习武。师父可怜我年幼丧母,就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我在鸾湘阁中,衣食无忧,又有爹爹,师父和师兄的宠爱,这几年,一直过得很开心。” “但是我不说,也没有人知道,我没有忘记当年的伤痛,娘亲被南蛮兵害死的仇恨,在我的心里是一直都挥之不去的。”提醒那些被埋在尘埃里的往事,夏侯穆清的眼里已经闪烁着泪光。 杜从岳唏嘘不已,他未曾想,古灵精怪的夏侯穆清竟然有这样伤痛的经历,不禁感慨万千。 “阿清,我原以为你性子活泼开朗,这世间事没有什么能让你伤情的。却不曾想,你的内心,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伤痛。” 夏侯穆清吸了吸鼻子,甩了甩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牵出一丝微笑:“伤痛归伤痛,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生活还在继续,总不能沉浸在过去的伤痛而永远走不出来吧。” “身为侠者,本就该恣意潇洒,况且我的性子就不是多愁善感的。我需要快乐的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这样娘亲在天之灵才能够安息。” “另外,我也不能忘记儿时立下的誓言,要好好习武,做一位侠者,保护大懿江山。” 夏侯穆清这一番独到的见解,倒令杜从岳刮目相看,他心中亦赞成:“你说得没错,人生一世何其短暂,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活着的。” “但同时,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阿清,你当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你的一切想法与看法,都有独到之处。” 第六十八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看了杜从岳一眼,轻轻笑着:“这世上只有一个夏侯穆清,夏侯穆清必然是要不同于世俗的。” 她顿了顿,又说:从岳,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要坚持一生的理想与抱负?” “坚持一生的理想与抱负……”杜从岳思忖了一下:“大抵和你一样,做一个武艺高强的侠者,凭借自己之力,保护大懿的江山吧。” “我的父母都是侠者,他们皆是为了守护山河与百姓,被南蛮人害死的。我身为忠良之后,必然不能辜负父母亲生前的遗愿,以一己之力,守护大懿河山。” 夏侯穆清眼中闪烁着仇恨与坚毅,沉声说:“如今,天下混乱,家国动荡。南蛮人侵犯我大懿之时,我大懿百姓没少受苦受难。” “他们见人就杀,心狠手辣毫不留情,那些都是我都是亲眼见到的。我恨透了那些南蛮人,如果不是他们,我母亲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离世了。” “后来,终于有一天,大懿联合北夷,灭了南蛮朝。原以为南蛮贼被灭,生灵涂炭的日子便到了尽头。” “可万万没想到,南蛮朝刚被灭掉,北夷人竟反过来攻打我大懿。他们对我大懿百姓的欺 凌不亚于南蛮人,我大懿的江山变得更加岌岌可危,百姓的生活更为艰难。” “这战乱的日子一日不到尽头,百姓的生活便一日不得和乐安宁。我们必须要守住大懿,不能让我们的家园,成为北夷的天下。待到有朝一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杜从岳不禁对夏侯穆清敬佩:“阿清,你身为女子,竟有如此尽忠为国之心,当真是让人佩服。” 夏侯穆清一笑,捋了捋被风吹起的发丝:“谁说女儿家不能尽忠为国了,男儿可以做的事,女儿家有何不可。” “自古以来,为国尽忠的巾帼英雄也不占少数,我夏侯穆清为什么不可以。当今的江湖英雄郭守义之妻玉芙蓉,就是一个巾帼英雄。” “玉芙蓉武艺高强,又是丐帮的帮主,我很崇拜玉芙蓉前辈这样的女英雄,我也希望成为像她那样的女英雄。” “从岳,你也是江湖中人,郭大侠与与女侠之间的故事在江湖中广为流传,你应该也有所听闻吧。” 杜从岳点点头:“自然听说过,郭大侠一箭双雕的英雄事迹,在江湖上无人不晓。其实郭大侠,也是我所崇拜的人。” “郭守义大侠是在北夷长大的懿人,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一心保卫大懿的江山。她的妻子玉芙蓉,是玉幽谷谷主玉无理的女儿。” “玉芙蓉同样武艺高强,又足智多谋。她亦是巾帼英雄,一心辅佐夫君保卫大懿江山。他们共同打败南蛮兵,携手归隐江湖的故事被传为人间佳话。” 夏侯穆清会心一笑:“从岳,原来你也和我一样崇拜他们。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够见到他们,我想亲自去拜访他们,见一见传说中的英雄。” “说来也巧,他们两个的师父陆九公,也是前任丐帮帮主,曾经在我年幼时途径鸾湘阁,传授过我一点武功。那时我才十岁,我跟老帮主只有一面之缘,当时江湖中还未有郭大侠与玉女侠的名号。” “后来我得知我最崇拜的两位英雄就是老帮主的徒弟,我兴奋得不得了。只可惜老帮主一直云游四海,行踪不定,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老帮主的讯息。” “不然我还想通过老帮主这一层关系,去见一见郭大侠与玉女侠呢。” 杜从岳轻声说:“听说南蛮兵被打退之时,他们隐居山林了,他们隐居在哪里,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传闻了。” “不过他们是心怀侠义的英雄,如今北夷犯懿,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我想他们过不了多久,一定会重出江湖,保卫大懿的。” 夏侯穆清吸了口气,仰面望着夜空:“说得也是,如今北夷犯懿,大懿江山岌岌可危。他们那样的英雄,是一定会会重出江湖,保护大懿江山的。” “说起来,我正有游历江湖的打算,并在路上救助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若有机会,我希望我能亲眼见到他们。” 夜已深沉,庭前台阶上了两人相互依偎着,毫无睡意,似有诉说不完的心事。 杜从岳望向夏侯穆清,似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浸透了心:“你若要游历江湖,我陪你一起。” 第六十九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扭过头,看着杜从岳那深邃的眼眸,清夜下,他的面容比平时更甚温和,她的心里不禁涌上了一阵柔情。 她低下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杜从岳面含诚挚:“师父的心愿,就是我能够在江湖上多历练,多闯荡,并帮助那些在战乱中受苦的百姓。” “而阿清你,又与我有着同样的抱负理想,你我是为这人世间的知音。知音难觅,若可以,我愿与你这位红颜知己相伴相随,相知相惜。” 这看似模棱两可的告白,让夏侯穆清心中的柔情久久不能散去,她决心试探一下杜从岳的心意,“从岳,你知道,我最羡慕的是玉芙蓉前辈的什么吗?” 杜从岳微微思忖:“你大概是羡慕她身为女儿,却能以一身的武艺,在山河破碎之时为家国尽心尽力吧。” 夏侯穆清却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点而已,但我最羡慕的,却不是这一点。我最羡慕的是,在这个家国动荡的乱世之中,那样聪慧的玉女侠,能遇到待她那样真心的郭大侠。” “他们两个人一路相伴相随,在南蛮朝被灭后,终于结为夫妻,传为人世佳话。” 她顿了顿,又看向杜从岳,面含真诚:“比起她有一身武艺,在江湖中恣意潇洒,我更羡慕她有像郭大侠那样真心爱她懂她之人与她相伴相守。从岳,你觉得呢?” 杜从岳点点头,深深道:“郭大侠与玉女侠这样在乱世之中相知相伴的情意,确实令世人动容。” “郭大侠拒绝了北夷可汗赐予的驸马身份,一生只愿为玉女侠一人倾情。玉女侠能得郭大侠这样的情意,当真是为世人所羡。” 夏侯穆清向杜从岳身边微微靠拢了一点,“所以说,我更羡慕玉女侠有郭大侠那样的知心人相伴。就像在我们鸾湘阁中,我的父母也如此,他们年轻的时候很恩爱。” “后来我的母亲离世了,父亲依然只念着她一人,始终没有再续弦。再比如我师父与她的夫君莫伯伯也一样。” “莫伯伯,就是我阿北师兄的父亲,同样是在那次南蛮兵屠城的厮杀中被南蛮兵害死的。我师父心里也只有莫伯伯一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我师父却始终不肯改嫁。” 她猝然间侧过身,望向杜从岳,眸中含情:“从岳,我也好希望能得一人倾心相待,至死不渝。你说,我能遇到那样一个人吗?” 哪知,杜从岳竟不及思考,便扳过夏侯穆清的肩。 在寂静的深夜下,凝望着她的双眸,深情道:“阿清,其实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啊。如若可以,我愿意做那个与你相伴相知的人,知你,懂你,守你,护你。” “一生与你相伴,对你倾心以待,至死不渝,如此,你愿意吗?” 一瞬间,夏侯穆清的心竟不觉一颤,那感动与温情如泉水一般蔓延了整颗心,握住了杜从岳的手,激动到颤声:“你终于肯说出来了,其实我倾心的人,也是你啊。” 杜从岳的嘴角缓缓上扬,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夏侯穆清的手上:“如此,便由我做那爱你懂你,与你一生相伴相随的人吧。” “我会和师父请求,到鸾湘阁提亲,娶你为妻。我这一生只愿爱你一人,为你一人至死不渝。” 那如流水一般绵绵的情意蔓延了夏侯穆清的整个心,骤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带着假面皮那不堪入目的容颜。 她未曾对杜从岳说,此时,杜从岳依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又一次试探他:“从岳,你不嫌弃我长得丑吗?我这样的不堪入目的样貌,你还愿意喜欢我吗?你不怕让别人看到你未来的妻子是一个貌若无盐的丑女,而嘲笑你吗?” 杜从岳摇摇头,声音坚定:“我喜欢的是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真性情。你拥有这般美好的品质,便是我所追求的。” “你我又有一样的理想抱负,是为知音。既然我所爱的你都拥有,我又何必在意你的容貌是美是丑?” “我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我应该为我喜欢的女子是一个真性情,有抱负的女子而骄傲,何必去在意世俗的目光?” 夏侯穆清满心的感动,复又握紧了杜从岳的手,柔声道:“从岳,谢谢你的倾情以待。穆清一生得知音如此,夫复何求!” 杜从岳亦动情:“从岳一生,能与夏侯穆清相知相伴,亦是人生至幸。” 夏侯穆清轻轻一笑:“从岳,事到如今,我该把真相告诉你了,我的那无盐的容貌,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一切不过是我为了试探你的品性而已。” 杜从岳不明所以,不禁怔怔:“阿清,你说什么?” 第七十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揭下面纱,又撕下了假面皮,露出那倾城的容貌:“其实,这才是我原本的容貌。” “我不过是希望喜爱我之人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爱我,所以才扮做无盐丑女的。如今,我终于找到了爱我却不在意我的容貌之人,我便无需再隐瞒了。” 夜空下,虽无灯火,杜从岳依然清楚的看见了夏侯穆清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不由得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侯穆清见杜从岳没说过,不禁内心惶惶,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脸,竟是少有的诚惶诚恐:“从岳,你不会怪我一直为这事欺骗了你吧?” “怎么会呢。”杜从岳笑着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眉心,温声笑着:“你真是个机灵鬼,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貌美的倾城佳人呢。” “哈哈哈。”夏侯穆清欢声笑了起来:“如此的倾城佳人,你可喜欢?” “当然。”杜从岳将夏侯穆清拥入怀中,满载深情:“只要你是夏侯穆清,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的,你就是我想要相守一世,陪伴一世的那个人。” 夏侯穆清亦抱住了杜从岳的腰肌:“我也是,我愿陪你一生一世,与你相知相守。” 静夜中,是一对多情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为洛水仙解毒的第最后一天。这些日子,是夏侯穆清有生以来最难忘的岁月。得到了杜从岳的相知相伴,于她而言,便是最宝贵的收获。 这一天,夏侯穆清为洛水仙袪毒后,便离开她的房间。 “阿清。”刚出房门,便看到了杜从岳在门口等着她。 “从岳?”夏侯穆清惊奇:“你怎么在这里?” 杜从岳笑着牵起了夏侯穆清的手,“我不是在等着你为师父祛完毒,好来找你吗?” 夏侯穆清不禁失笑:“你这也太心急了吧,你什么时候不能见到我,还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吗?” 杜从岳却吸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唉,说起来,今天是你为师父袪毒的第最后一天了,明天你也该离开了。” “你在绍靖县的这几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回到鸾湘阁后,我只怕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到你了。” “唉,是啊。”夏侯穆清走到木桌前,坐了下来,眉间带着一丝忧愁:“我把鸾湘珠带出来这么久没有交还,待我回去后,我爹一定会教训我的。” “万一再给我来个十几天二十几天的禁足,要是看管得再严一些,我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出来见你了。” “而且,那个什么谢公子又要来提亲,万一我爹真的要把我许配给他,那我就知道要烦死了。” 她说着,便把自己的手覆在了杜从岳的手背之上,“从岳,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嫁给他的。我喜欢的人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杜从岳点点头,看着夏侯穆清,目光中带着深情与坚毅:“阿清,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我喜欢的是你,我这一生也非你不娶。” “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回去,并向阁主为鸾湘珠之事真诚道歉的。然后我会和阁主说,我要向你提亲,直到阁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为止。” “无论如何,无论有多少阻碍,我必然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从岳。”夏侯穆清绽放了笑颜,眼中含满了感动:“谢谢你,肯对我如此用心。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只要你在,什么鸾湘珠还是谢公子,那些琐事我纷纷都不怕。” 杜从岳颔首认真:“鸾湘珠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该向阁主道歉,但愿阁主会对此事既往不咎。而且我也相信,任何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得良人。” “只要我向阁主表明对你的诚心,让阁主相信我会好好待你,阁主一定会同意把你许配给我的。无论此事有多难办,但为了能和我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夏侯穆清含笑:“得良人如此倾心,是穆清此生的幸事。”说罢,她又满心好奇地问:“从岳,我到现在不知道呢,你喜欢的人为什么是我啊。” “我这么刁专古怪,蛮不讲理,比我温柔懂事,知书达礼的姑娘多得多了,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姑娘呢?” 杜从岳抚摸着夏侯穆清的发丝,宠溺而笑:“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大概是对了彼此的心意吧。一开始,在鸾湘阁遇见你之时,我确实觉得你是一个刁蛮任性的怪姑娘。” “但是后来,渐渐的了解你之后,我发现你热心,善良,你为了帮我得到鸾湘珠,肯不顾一切,而且,你心中那家国天下的抱负,亦是我所追求的。” “这样的你,注定了就是我喜欢的姑娘,既然喜欢,便注定了是要一生要长相厮守的人。” 夏侯穆清故意翘起嘴角,故作不满:“哼,那你不早说,你不知道我当初以为你不喜欢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你丝毫不肯动容之时,我的心里有多气恼!” “什么?”杜从岳茫然:“你说什么当初以为……” “唉!”夏侯穆清故意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在百卉园初见的时候,见你是个品貌皆优的谦谦君子,我就已经对你有一点动心了。” “我当天给你出的上联是楼塔锁烟雨,便是想将你比作楼塔,把我自己比作烟雨,如此便是你已经锁住了我的心。” “你给我的下联是流焰栖锦坊,为此是不是将我比作流焰,将你自己比作锦坊。我当你明晓了我的心意,给你出另外一个对子的时候,我对的是青莲有意随兰草,而你对的是浮云无心恋斜阳。” “我素爱莲花,而你爱的是兰花,你给我这样的下联,难道不是拒绝了我的心意吗?你对我那么薄情,我现在还不想原来你呢。” 第七十一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原来如此。”杜从岳恍然大悟,“阿清,原来你的那个对子竟有如此含义,我当时竟未发觉。” “那时我一心只为求取鸾湘珠,实在无心比对,而你非要我比对,我也只好附和着你,哪里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用心呢。” 他顿了顿,复又赤诚而言,“现在看来,楼塔锁烟雨,流焰栖锦坊,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了。青莲有意随兰草,兰草一心伴青莲,青莲与兰草,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了。” 夏侯穆清面露欣喜,抬起眼:“当真?” 杜从岳含笑:“自然当真。从岳知错了,阿清原谅我吧。”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欢笑了起来:“好吧好吧,看在你诚心的份儿上,我就姑且原谅你这一回吧。”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缘分使然,当时师兄会错了意,以为你是来提亲的。我便决心要试探你是否诚心,便故意带着假面皮去见你。” “当时我以为你看到了我那无盐的面容时,我气恼极了,认定你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后来得知真相后,我才知道是自己太任意妄为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便决定帮助你得到鸾湘珠。其实若没有当初的乌龙,也不会有你我今日的相知相爱。” “是啊。”杜从岳亦万千感慨:“若不是因为当初莫兄会错了意,我也未必会得到鸾湘珠为师父解毒,也不会得到这样一位知我懂我的红颜知己呢。”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笑了起来:“如此,倒还要感谢那个粗心大意莫北崖了呢。就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才能成就了如今的你我。” “诶,莫兄呢?”不见莫北崖的身影,杜从岳又问:“莫兄不是说要在这里等你一起回鸾湘阁吗,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他人影,他不会是已经回去了吧。” “他呀。”夏侯穆清抿抿嘴:“他有了温如姐姐,哪还顾得上咱们啊,他现在估计在忙着怎么讨好温如姐姐呢。” 杜从岳讶然:“你是说,莫兄和温如姐姐……” “是的。”夏侯穆清在杜从岳耳边说:“悄悄告诉你,阿北师兄对温如姐姐一见钟情,温如姐姐也喜欢我师兄呢。” “真的吗?”杜从岳又惊又喜:“若是这样真是太好了,温如姐姐命苦,能找到莫兄那样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我和师父也就放心了。” 夏侯穆清点着头,“师兄这会儿应该在积善堂帮着温如姐姐整理药材呢,咱们过去看看他们吧。” “嗯,好。” “当归四钱,车前子三钱。”二人进了医馆,只见莫北崖在一旁为薛温如念着药材的名字与份量,薛温如则在一旁抓药。 “累了吧,温如,歇一会吧。”莫北崖拿出一块手帕,耐心的为薛温如擦拭额头的汗水。 “没事的,阿北。”薛温如满面的柔情,秀美的脸颊上泛着红润:“怎么可能就做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看你,满头大汗的,还说不累呢。”莫北崖硬按着薛温如坐了下来:“快坐下歇一会儿吧,看着你这么辛苦,我可是要心疼的了。” “哎呀,师兄呀。”二人这浓情蜜意的儿女之状正被迎面而来的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瞧见,夏侯穆清调笑他:“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做什么事这么上心呢,今儿可是头一回呢。” “那是当然了。”莫北崖看了一眼薛温如,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意:“这是我未来的媳妇儿,我当然要上心了,你说是不是,媳妇?” “哎呀。”薛温如不禁羞涩得红了脸,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甜蜜,含笑低下头:“阿北,你说什么呢。” 夏侯穆清更甚欢愉:“哈哈,师兄,这会可终于找到能管得住你的人了。能遇到温如姐姐这么好的姑娘,可是你的福气,你以后要对温如姐姐好一点,知道没有?” “那当然了。”莫北崖面含认真:“温如这么好的姑娘,我当然要好好待她,我还要准备娶她做媳妇儿呢。” “阿北!”薛温如红着脸,温声嗔了一句:“八字没一撇的事,胡说什么呢。” 莫北崖却厚着脸皮嬉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媳妇。” “哈哈,真好啊。”杜从岳亦欢愉:“温如姐姐一直在积善堂操劳,这会儿终于遇到了莫兄这样真心相待的人了。” “姐姐从前一直照顾着别人,这会儿遇到了能好好照顾你的人,我和师父也安心了。” 第七十二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公子。”薛温如看向杜从岳,眼中含着感激,“谢谢你肯成全,温如是不会忘记公子与神医当年的收留之恩的。” “今后哪怕是有了阿北,温如也不会变,温如依然还会像从前那样照顾公子与神医的。” “哈哈!”莫北崖看着薛温如,毫不掩饰心意:“你这会儿终于承认要做我的媳妇儿了。” 被说中了心事,薛温如不由得难以为情,转过了身:“谁承认要做你的媳妇儿了。”她边说着,嘴角便情不自禁的洋溢着柔情的笑意。 见状,夏侯穆清拍手而笑:“哎呀,温如姐姐你就不要害羞了,这男欢女爱本是寻常之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和师兄两情相悦是好事啊,我和从岳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呢。” “诶,死丫头。”莫北崖轻睨着夏侯穆清,用同样的语气调侃:“你别光拿着我和温如的事取笑,你和杜兄之间那点暧昧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啊。” “快说吧,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早就有状况啊。” 夏侯穆清一笑,与杜从岳对视一眼,握住了他的手,坦然而言:“当然啊,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个就是两情相悦。” “而且从岳打算陪我回鸾湘阁,将鸾湘珠后送还之后,就向我爹爹提亲娶我呢。” “什……什么?”莫北崖本以为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只是互生情愫,便想借机调侃一番,却没想到两个人已经互定了终身,便受惊不小,瞪大了双眼:“阿清,你说的是真的?” 夏侯穆清俏皮地眨眨眼:“当然是真的,我夏侯穆清何必为了这种事说谎。” 杜从岳亦笑言:“莫兄,是真的。我不知道阁主现在能否接受我,但是我对阿清的心是真的。” “我相信只要阁主看到了我诚意,一定会放心把阿清交给我的,我这一生,一定要和阿清在一起。” “这这这……”莫北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阿清,杜兄,你们俩这进展也太快了吧,都到了提亲的地步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那又怎么样啊。”夏侯穆清不以为意,复又深情的看了一眼杜从岳,并道:“男欢女爱本就是寻常之事,我们两个本就是互相喜欢,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莫北崖故作嫌弃地瞥了一眼夏侯穆清:这死丫头,没羞没臊的,连这种事都这么直接的说出口了,真是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夏侯穆清翘起了嘴角,不顾所谓:“我是侠女又不是淑女,我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两情相悦是最美好的感情,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 “唉。”莫北崖故作无奈叹了口气:“你这个冥顽不灵的丫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啦,你就不要管他们了。”薛温如亦笑:“阿清活泼热情又心思纯良,公子能得阿清这样的姑娘爱他,懂他,当真是幸事。公子要去鸾湘阁向阿清提亲的事,我是全然支持他们的。”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梢:“哈哈哈,还是温如姐姐懂我。” “好吧。”莫北崖拄腮“既然我媳妇儿都发话了,那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在一起,但真没想到,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这才刚认识多久啊,就要去提亲了。” 杜从岳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不过说起来啊,我能遇到阿清,还多亏了莫兄你呢。要不是当初你误以为我是来向阿清提亲的,阿清在百卉园设计了那一场奇妙的初遇,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也就是说,没有莫兄你,我也就不会与阿清相知相爱。竟没想到,当初阿清误以为我去鸾湘阁提亲,如今竟成了真提亲。” 莫北崖双手一拍,不由得兴奋:“哎,可还真别说,你们俩还真是我一手促成的。” “当初我见了杜兄第一眼时,就觉得杜兄该是阿清的良配,果不其然呐,现在你们两个还真的情投意合了,是不是该感谢我这个月老啊。” “你呀,少来邀功。”夏侯穆清瞥了莫北崖一眼,又看向薛温如,“那要从头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们呢。” “温如姐姐是从岳的姐姐,要是没有这一回事,你哪能从慕州城跑到绍靖县,遇到了这么好的温如姐姐呢。说起来,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从岳,让你找到了温如姐姐?” “哦,也对。”莫北崖好似恍然大悟,睁大了眼睛琢磨着“要是没有你和杜兄,我也不会专程来绍靖县找寻你,也就不会遇见温如。” “可是要没有我当初把杜兄带到你的身旁,你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把鸾湘珠带到这里为洛神医解毒。” “简单说,要是没有我让你们两个走到一起,我也不会遇见温如。那说起来,是我应该感谢我自己啊,对不对?” 听此言,夏侯穆清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呀,少臭美了。” 薛温如亦笑言:“这不是谁该感谢谁的事,也不是谁成了谁的月老,而是缘分使然,让命中注定的人遇到了彼此。” “我能遇到阿北,阿清能遇到公子,都是天意。既然是注定的分缘,就要好好珍惜。但愿我与阿北,阿清与公子,永远都不会分开。” 夏侯穆清亦与杜从岳深情对视,“对,永远也不会分开。” 薛温如亦与莫北崖神情的对视着彼此的目光,一切最绚烂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两对多情人,沉醉在了这静好的年华之中。 “哦,对了,阿清。”薛温如好似忽地想到了什么,向夏侯穆清问:“我方想起来,今天是你为洛神医袪毒的第最后一天,那明天,你是不是要回慕州城去了。” 夏侯穆清点点头:“是的,我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怕我爹生气,便不能在这里耽搁更久了。明天我就回鸾湘阁,将鸾湘珠交还。” 薛温如又问:“那公子呢,你是否要同阿清一起?” 杜从岳如实说:“事情是由我而起的,我必然要陪阿清回鸾湘阁向阁主致歉。而后,我再准备提亲的事情。” 第七十三章 两心相许觅安年(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与杜从岳深情对视,“对,永远也不会分开。” 薛温如亦与莫北崖神情的对视着彼此的目光,一切最绚烂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两对多情人,沉醉在了这静好的年华之中。 “哦,对了,阿清。”薛温如好似忽地想到了什么,向夏侯穆清问:“我方想起来,今天是你为洛神医袪毒的第最后一天,那明天,你是不是要回慕州城去了。” 夏侯穆清点点头:“是的,我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怕我爹生气,便不能在这里耽搁更久了。明天我就回鸾湘阁,将鸾湘珠交还。” 薛温如又问:“那公子呢,你是否要同阿清一起?” 杜从岳如实说:“事情是由我而起的,我必然要陪阿清回鸾湘阁向阁主致歉。而后,我再准备提亲的事情。” 夏侯穆清又向莫北崖问:“那阿北师兄呢,你是奉了我爹的命,要抓我回去的。现下我真的该回去了,师兄你是否要同我一起回去呢?” 莫北崖想了想,说:“我原本是想要和你一起回去的,但我走了,温如在这怎么办。不如你们两个先回去,我留在这里陪着温如。” “温如在积善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我先在这里帮着她。等到什么时候得到了洛神医的许可,我再带着温如去见我娘,准备迎娶温如过门。” “哎呀,你还是我阿北师兄吗?”夏侯穆清又惊奇又感叹,“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事想得这么周全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做那些繁琐的杂事吗?” “怎么遇到温如姐姐了,就连整理药材这样的事都不厌其烦了。” “那当然了。”莫北崖侧身,望着身旁佳人,执起薛温如的手:“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媳妇儿,什么事都能做得的。” 薛温如害羞的从莫北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略带娇羞,“谁是你媳妇儿,你少来。” 夏侯穆清望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抿着嘴打趣:“哎呀,还是温如姐姐有能耐,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能改变他这个放荡不羁的性子的人呢。” 薛温如的面色犹如一朵绽放的桃花,满面洋溢着温情,嘴角带着笑意,含羞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杜从岳亦欢愉:“温如姐姐能得莫兄如此真心,当真是幸事啊。” “哦,对了。”莫北崖又问:“你们两个回了鸾湘阁后,有什么打算吗?” 夏侯穆清思量了一下,“我们先把鸾湘珠还给我爹,然后再想提亲的事。我是一定要和从岳在一起的,但我也不想着这么快就成亲。” “我想和从岳一起,实现我们共同的愿望,去江湖中游历一番,多学些武功,长一长见识,再帮一帮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们。” “等到我们都成长了,再成亲,并一同用一身的武艺,保卫大懿江山。” 莫北崖赞许:“这个提议不错,阿清,你自幼的愿望便是打退南蛮兵,将南蛮人从大懿的疆土上驱逐出去,保卫大懿家国永安。如今看来,终于能有一个人,陪你共同实现这个心愿了。” 薛温如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唯唯诺诺的向莫北崖而问:“可是南蛮朝已经被灭了,为何还说要将南蛮人驱逐出去呢?” 莫北崖并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只随口而答:“犯我大懿的贼寇,我们必须要将他们驱逐出去,才能使得大懿国泰民安。” “虽然现在南蛮朝已经灭了,但是北夷人还在不断的侵犯我大懿的疆土,残害我大懿的百姓,大懿仍然不得安宁。” “我和阿清师妹,乃至我们鸾湘阁的所有人的愿望,都是能够守护大懿,愿大懿国泰民安。” 薛温如的着重点却不再守护家国上,:“你们……真的那么恨南蛮人吗?” “当然恨了。”夏侯穆清眼中闪着愤恨,振振而言:“我娘就是被南蛮人害死的,阿北师兄的父亲也是被南蛮人害死的,我们多少百姓都死在了南蛮人的手中。” “虽然南蛮朝灭了,可南蛮朝余孽还藏在大懿的疆土里,妄想残害我大懿的百姓,对那些余孽,我们不得不防。” “是呀。” 莫北崖亦说:“南蛮朝刚灭没有多久,那些余孽肯定没有被全数清除。身为侠者,我们怎么能看着他们在大懿的疆土上逍遥法外?” 不知为何,薛温如脸上竟闪现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低下头,握紧了袖口,没有说话。 夏侯穆清没有发觉薛温如的异常,继续说着,“既然如此,师兄就陪着温如姐姐留在这里吧。我和从岳先回去,我们改日再见。” 莫北崖赞同,“如此正好,你能实现你的心愿,我也能常伴佳人左右。” 他扭过头,看着薛温如,笑道:“温如,你说是不是?” 薛温如却在暗自出神中,久久没有回应。 莫北崖便呼唤道:“温如,温如?” “啊?”薛温如刚回过神,竟不觉被吓了一跳。 莫北崖看着她神情,不禁奇异:“温如,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啊……”薛温如掩盖住了失魂落魄的神情,恢复了笑颜,“没什么,我是在想,像我们现在这样真好啊。” “是啊。”夏侯穆清欢笑着:“我和从岳,温如姐姐和阿北师兄。这一回成就了两对有情人,多好啊。” 薛温如顿了顿,只轻声道了一句:“嗯,是的。” 所有人都沉醉在了欢欣与喜悦之中,薛温如亦与三人言笑晏晏,心底却藏着止不住的惶恐,可无人在意到她压在心底的惶惶不安是为何事。 第七十四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那一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回到了慕州城,而莫北崖与薛温如则留在了绍靖县。 鸾湘阁大门的门口。 夏侯穆清犹豫了一下,不知在顾忌着什么,却没有进去:“从岳,要么你先回到云水居住几天吧。我先回去把鸾湘珠交还我爹,要么我怕我爹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你。” “不必如此。”杜从岳望着夏侯穆清,神色坚毅:“阿清,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够就此躲避,把罪责都交由你?” “无论阁主是否会因此动怒,又是否会迁怒我,我都应该陪你一同将鸾湘珠送还于阁主。” “可是……”夏侯穆清蹙眉:“鸾湘阁阁主的威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我爹会因此惩罚于你怎么办,你难道真的不怕吗?” 杜从岳摇摇头,深情地望着夏侯穆清,毅然而言:“我当然不会怕,因为我是决心要向你提亲的。若是我为了这一点小事而畏首畏尾,你爹还能够放心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吗?” 夏侯穆清心中心中生出了一阵感动,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如此有责任心,敢作敢当,不愧是你杜从岳。看来我夏侯穆清是真的没有看错人。” 杜从岳含笑:“你既然知道我对你的真心,还肯不肯让我去见阁主了?” 夏侯穆清思忖一下,“嗯,可以是可以,但是若真的有什么事,我必须与你一同面对,我不会让我爹伤你分毫的。” “你也必须要答应我,万万不可在我爹面前揽下一切罪责,我爹要是真的生气了,可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杜从岳点点头,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好,我听你的便是。” 夏侯穆清嘻嘻一笑:“这就好了嘛。” 夏侯穆清打开了鸾湘阁的门,刚一进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丫鬟采莲,采莲见到夏侯穆清,又惊又喜,“天呐,真的是小姐,小姐你可回来啦!” 见采莲当街大呼小叫,夏侯穆清不禁心中一惊,忙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口前,示意禁声:“嘘!” 并把采莲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采莲,是我,我回来了,你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免得惊扰了旁人。” 采莲点点头,明白了夏侯穆清的意思:“小姐,采莲知道了。小姐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呀,我们这么多天一直见不到小姐,都要急死了。” 采莲满面担忧,夏侯穆清却无所谓:“哎呀我就出去玩了一玩而已,都是习武之人,能出什么事?” 夏侯穆清又问:“哎,采莲,我问你,阁主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他最近心情好不好啊?” 采莲说:“阁主发现小姐盗走鸾湘珠的那一天,很生气,说一定要把小姐抓回去并严惩。” “可是后来阁主说小姐一直就是这个性子,硬要抓未必能抓得回来,就先由着小姐去疯吧。只能等小姐自已愿意回来后,再谈这件事。” “哈哈哈!”夏侯穆清会心一笑:“果然是我亲爹,还是他最了解我的性子。” 采莲又说:“小姐,你还是尽快把鸾湘珠交给阁主吧,阁主为了这事大发雷霆,要不是陆帮主帮小姐说情,恐怕阁主真的会要严惩小姐。” “陆帮主?”夏侯穆清听了这个名字,心里猛然一惊,“采莲,你说什么,陆帮主?可是丐帮的前任帮主陆九公?” “是啊。”采莲说:“陆帮主前几天来了鸾湘阁,见了阁主,这几天一直留在鸾湘阁中呢。” “哈哈哈。”夏侯穆清当即开怀了起来:“前些日子刚念叨着陆九公,没想到他就来了,真是太好了。”又对采莲说:“采莲,你去忙你的吧,一会儿我自会去找阁主交还鸾湘珠的。” 采莲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夏侯穆清喜上眉梢:“从岳,太好了,当真是天助我也!” 杜从岳不解:“阿清,你说什么?” 夏侯穆清抿唇而笑:“我真的没有想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九公,在这个关键时候来到了鸾湘阁。” “我爹对这位前任丐帮帮主可是十分尊重的,而且老帮主人也仁善,若是我和陆九公说了我们的事,让陆九公替我向我爹求情,他一定不会多计较的。” 如此,杜从岳亦欢欣:“这当真是再好不过了,阿清,看来我们是真的幸运!” “是啊。”夏侯穆清打算着:“从岳,你先陪我回一趟兰悦堂,一会儿我们去找陆九公,再去见我爹。” “好的。” 第七十五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陪夏侯穆清回了兰悦堂。 兰悦堂中,叶幽萍与风夕颜都在,夏侯穆清不想惊扰他们,便与杜从岳悄悄的进了院子,并没有让她们发现自己回来。 夏侯穆清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后,便与杜从岳出了兰悦堂,打算去找陆九公。 “阿清师妹,杜少侠?”刚出了兰悦堂,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侯穆清回过头,见是师兄阿恒,便打了个招呼:“是阿聪师兄啊。” 阿聪显然很惊讶:“阿清,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把鸾湘珠给带走了,阁主很生气啊。而且现在你怎么还和杜少侠在一起,阿北师兄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面对阿聪这一连串的问题,夏侯穆清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说:“此事是有前因后果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爹呢,他今天在阁中吧?” 阿恒点点头,“阁主现在正在正堂中招待贵客呢。” 夏侯穆清双手一拍:“哎呀,太好了,阿聪师兄,我去找我爹了啊。” 她说罢,便拉着杜从岳一起奔跑而去。 杜从岳被夏侯穆清搞得一头雾水,满面怔怔:“阿清,你在搞什么呀?”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从岳,你没听我阿聪师兄说,有贵客在正堂吗?哈哈,这样正好,我就在陆九公在的时候回去。陆九公在,我爹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杜从岳想了想,又问:“所以你打算现在去正堂将鸾湘珠交还于阁主吗?” 夏侯穆清点点头:“嗯,是的。” 正堂门口。 夏侯穆清贴着门,仔细探听。听得屋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虽然声音不是很清楚,但夏侯穆清断定了是父亲与陆九公在交谈。 于是她对杜从岳低声说:“从岳,我爹和陆九公在里面说话呢,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先进去见机行事,时候到了,我再让你进来。” 杜从岳应着:“好,我在这里等着。” 说罢,夏侯穆清便推开了正堂的门,见得夏侯尘坐在上堂,便雀跃着跑上去:“爹,我回来了。” 夏侯尘在此刻见了夏侯穆清,显然十分讶异:“清儿,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夏侯穆清眯眯眼,讨好地笑着:“爹,女儿这不是想您了吗,所以回来看您啦。” 夏侯尘刚刚回过神,想起了夏侯穆清盗鸾湘珠一事,这一次没有吃她讨好这一套,当即便沉下了脸:“死丫头,这些天你到哪里去疯了。我问你,鸾湘珠是不是你盗走的?” 夏侯穆清心一凉,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忙说:“爹,您听我说……” 夏侯尘并没有听她的解释,厉声喝了一句:“逆女,你给我跪下。” “阁主,您且慢!”夏侯尘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 夏侯穆清扭头望去,只见那风流倜傥的公子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对夏侯尘拱手:“阁主,请听小侄一言。” “阿清妹妹只是心性调皮,并未做出出格的事,阁主不必为此事大动肝火,小侄请求阁主宽恕阿清妹妹。” 这说话的人正是谢天扬,夏侯穆清才看到他竟也在此,她本以为在正堂与夏侯尘谈话的人是陆九公,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谢天扬。 她不由得吃了一惊:“谢天扬,怎么会是你?” 谢天扬并未对夏侯穆清的直呼其名而感到不快,并含笑微微向夏侯穆清施了一礼:“阿清妹妹,好久不见。” “你这个逆女!”夏侯尘厉声教训着她:“这是你和贵客说话的态度吗,越发越没规矩了,还不快向谢公子问好。” “哦。”夏侯穆清本就不喜欢谢天扬,而这一回本以为见到的会是陆九公,却偏偏没有遂她的愿,见到的却是这个最不想见到的谢天扬,心下更为厌烦。 若换作平素,她是绝不会礼貌对待她不喜欢的人的。然而这一次不同,自己本就因为鸾湘珠之事惹得父亲生气,若想逃过责罚,便不得不听父亲的话,与他招呼。 她看了谢天扬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他道了句:“谢公子好。” 夏侯尘向谢天扬陪着笑脸:“谢贤侄,小女这般刁蛮任性,都是被老夫宠坏了,还望谢贤侄多多包涵。” “无妨。”谢天扬轻轻摇了摇头面色依然温和:“阿清妹妹率真可爱,怎么能说是刁蛮任性呢,这样的阿清妹妹,小侄喜欢得很呢。” 谢天扬愈是表现得大度,夏侯穆清便愈发厌烦,饶是这样,她更觉得他是道貌岸然。 她扭过头,正与他的目光对视上。谢天扬对夏侯穆清微微一笑,夏侯穆清却厌恶的转过头,对他冷哼一声。 她那一声冷哼,声音虽小,但夏侯尘还是听到了:“不得无礼,我且问你,你把鸾湘珠带到哪里去了。” 夏侯穆清当即便把鸾湘珠从衣袋中拿了出来,呈现到夏侯尘面前:“爹,鸾湘珠在我这里。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损害都没有,不信您瞧瞧。” 夏侯尘走了下来,接过夏侯穆清手中所奉上的鸾湘珠,仔细的检验了一番,见确实无碍,便也放了心:“嗯,这倒是句实话,确实没有损坏。” 夏侯穆清撇撇嘴:“我就说嘛,我不会把鸾湘珠损坏的,你还偏不信。” “你以为你把鸾湘珠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我就能对你既往不咎?”夏侯尘面色仍如寒冰:“盗取镇阁之宝绝不是小事。” “我问你,你必须跟我说实话,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我这一次绝不会轻易饶过你。” 第七十六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尘顿了顿,又问:“你说,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盗走了鸾湘珠,你把鸾湘珠带去做了什么?” 夏侯穆清低下头,故作委屈状:“我不说您也知道了吧,杜少侠的师父病重,女儿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就找到鸾湘珠,带去绍靖县救人了。” 说罢,她又含了满眼赤诚:“爹,女儿所言绝非虚言,句句属实。女儿盗取鸾湘珠的行为固然不对,但女儿也是为了救人啊,还请爹爹明鉴。” 虽然夏侯穆清一惯爱撒娇讨好,已经成了习惯。可见女儿如此委屈,哪怕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夏侯尘还是于心不忍。 本来为了这事十分生气,打算严惩她,见她这个模样,倒也于心不忍了。 “唉。”夏侯尘叹了口气,终是无可奈何:“清儿啊,你做的是善事没有错,但你知不知道盗走鸾湘珠是多大的罪过。” “自鸾湘阁成立以来,还没有谁敢盗走鸾湘珠的。这第一个敢盗取鸾湘珠的人,竟然还是我夏侯尘的女儿,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见夏侯尘有所动容,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心中窃喜。脸上却依然作委屈状,低声撒着娇:“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爹爹原谅女儿吧。” 夏侯尘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你打晕小曼,逃出锦楼,已有罪过。再加上私自盗取鸾湘珠,更是罪责不浅。” “虽然你是我夏侯尘的女儿,但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姑息你了,一会儿下去领十大板,去锦楼禁足一个月吧。” “爹!”夏侯穆清慌了神色,不禁惊叫:“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可以对女儿如此残忍?” 夏侯尘双目紧闭,终是忍痛决定:“你莫要怪爹,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于胡作非为。若我饶过你这一回,必然有下一回。什么都别说了,下去领罚吧。” 夏侯穆清苦苦央求:“爹,你不要这样对女儿好不好,女儿这么做实在是情非得已,女儿并没有拿鸾湘珠去做什么坏事,爹,您就饶过女儿这一次吧,女儿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任凭夏侯穆清再怎样哀求,夏侯尘都不再松口,只肃穆而言:“这一次,不得不罚你,若再纵容你下去,真不知道以后你还会惹出什么事来。” 见状,一直默默无言的谢天扬上前了一步,诚恳劝着,“阁主,请恕小侄无礼,小侄想替阿清妹妹求这个情。阿清妹妹已经知道错了,小惩大诫即可。” .小侄恳请阁主不要再对阿清妹妹施以严惩。那十大板下去,寻常之人尚且无法承受,又何况阿清妹妹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唉!”夏侯尘长叹一声,到底无可奈何,“她这般胡作非为已经不止一次了,若我再饶恕她,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谢贤侄啊,现在还能包容她的,也只有你了。” 谢天扬微微颔首:“阿清妹妹是小侄未来的妻子,小侄未来必然要对阿清妹妹加以爱护,自然不忍心看着阿清妹妹受任何苦楚。” 听此言,夏侯穆清不禁恼火,瞪了谢天扬一眼,“大言不惭,谁说我要做你的妻子了。” “放肆。”夏侯尘厉喝一声:“你这个逆女,到现在你还敢如此蛮横无礼,也亏得谢公子还肯包容你,愿你迎娶你。” “这门亲事,算是已经定下了,择日谢家便会来下聘礼,你是非嫁不可。看你日后,还敢胡闹!” “爹!”夏侯穆清皱起了眉头,不服而反抗:“女儿才不要嫁给他,女儿根本就不喜欢他,女儿要嫁,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你怎么能不经过女儿同意,就随随便便把女儿许配给了这个谢天扬?” 夏侯尘满面愠怒:“你这个逆女,当真是昔日里给你宠坏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得你自己做主。这门亲,你是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 “阁主请息怒。”谢天扬依旧不骄不躁:“小侄这次的提亲太过突兀,阿清妹妹难免会有所不适,小侄是可以理解的。” “阁主您不要责罚阿清妹妹,也不要生她的气,请给阿清妹妹一段时间考虑,待到她心甘情愿嫁给小侄之时,再行嫁娶之礼,也未尝不可。” “谢天扬,你少自以为是。”谢天扬越是平和,夏侯穆清便越是恼怒,她冷眼看着谢天扬:“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夏侯穆清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的。” “你给我闭嘴。”夏侯尘厉声斥责:“你这性子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看来再不责罚你,你就真的无法无天的,来人……” 夏侯尘欲要叫人,夏侯穆清心里不由得一颤,方才意识到了自己言行的确过于莽撞。 她适才发觉,若是在父亲面前,再这般依照着自己的心性行事,不但逃不过这一劫,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不得不将身上的戾气敛去,跪在地上,软下了声音:“爹,方才是女儿言行太过鲁莽,冲撞了爹爹,冲撞了谢公子,还望爹爹恕罪。” “但是女儿真的不能嫁给谢公子,因为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女儿要嫁也只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希望爹爹能够成全。” 夏侯尘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胡闹,你哪来什么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只能是谢公子。谢公子对你这么爱护包容,这样的夫婿你上哪里去找。这门亲,你也必须结。” “爹,你怎么能这样想?”夏侯穆清急了起来:“谢公子固然是个好人,但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的人,再好我也不会嫁的。” 第七十七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行了,别说了。”夏侯尘已然不耐烦:“清儿,你盗取鸾湘珠已然是罪过,先勿要多言其他。倘若你肯乖乖听话,在家里等着嫁给谢公子,便可以免了这责罚。” “此事你爹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倘若你不肯听话,那十大板的责罚,你爹我可不会再心软了。” 夏侯尘本以为这样做,夏侯穆清便肯听话。却不尽然,夏侯穆清丝毫没有动摇,“如果这样,爹,你就责罚女儿吧。女儿就算是受罚,也绝对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 “好,你当真是我的好女儿。”夏侯尘怒极,“来人,上戒尺。” 那侍女将戒尺递到夏侯尘手中,夏侯尘拿着戒尺,声音亦含满了愠怒,“好,你不是想受罚吗,那我就亲自来对你动刑!” 见状,谢天扬忙劝他:“阁主,万万不可。” 这一次,夏侯尘毫不心软,“谢贤侄,你无需为她求情,这个逆女,今天我是非打不可。” 夏侯穆清亦无所畏惧,咬牙凛凛而言:“好,如此,便请爹爹责罚吧。” 夏侯尘走近夏侯穆清,那戒尺刚抬起,还未落下,就听到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要!” 那人破门而入,三人俱是大吃一惊。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杜从岳。 方才在门外,杜从岳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夏侯尘要将夏侯穆清许配给谢天扬之时,他不觉万分焦虑,可却也无可奈何。 自知理亏,此时若因冲动上前道明实情,唯恐会惹得夏侯尘大怒,到头来弄巧成拙。不但无法与夏侯穆清终成眷属,还要累得她受罚。 可见得夏侯穆清因鸾湘珠之事受责打,他便再也按耐不住,无论如何,不能让夏侯穆清因为他而受到如此之重的责罚。 杜从岳破门而入,并恭谨的跪下,虔诚开口:“阁主,夏侯小姐盗鸾湘珠之事,全然是为了帮助在下救师父的性命。” .此事是因在下而起,阁主若要责罚,请责罚在下,不要让夏侯小姐因在下承担这罪责。” “哎呀,从岳啊。”夏侯穆清心中气打不出来,在杜从岳身旁小声说着:“你这个时候出来干什么呀。” “杜从岳?”夏侯尘认出了杜从岳,不由得惊异,“你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杜从岳欲要发言,夏侯穆清忙拦住了他,对夏侯尘疾声言:“爹,他……” “你住嘴。”夏侯尘制止住了夏侯穆清:“听他说。” 望着威严的鸾湘阁阁主,不知为何,杜从岳原本慌乱的心,竟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而夏侯穆清的心里却是万分忧虑,生怕夏侯尘责罚于他,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杜从岳轻轻松开了她,回以一个平静的眼神,并对夏侯尘说着,“阁主,请恕在下无礼。此事全然因在下而起,在下的师父中了剧毒,唯有鸾湘珠能够救恩师性命。” “在下上次来鸾湘阁向阁主求借不成,原打算放弃。是夏侯小姐心肠仁善,不忍看着在下的恩师因中毒而伤亡,所以才采取这种方法,拿到鸾湘珠为在下的师父解毒的。” “夏侯小姐绝非拿鸾湘珠做了什么坏事,此事在下敢以性命担保。小姐救了在下师父的命,是在下的恩人,在下对小姐感激不尽。” “小姐固然盗取鸾湘珠的做法不对,但却是因在下而起,在下斗胆请求阁主不要责罚小姐,只责罚在下一人便可。” 夏侯尘紧紧盯着杜从岳,半晌没有发话。愈是这样,夏侯穆清与杜从岳的心里便愈是慌乱,终究难以平静。 静默了片刻,夏侯尘不喜不怒了问了一句:“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杜从岳坦然道,并举起右手起誓,“在下在此对天发誓,倘若刚刚说的话有半句虚言,便叫在下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从岳,不要说了。”即便知道杜从岳的话都是真的,可夏侯穆清还是忍不住的心惊肉跳,拉住杜从岳,“你何必为了这点事起这么重的誓?” 说着,又面向夏侯尘,振振而言,“爹,盗走鸾湘珠是女儿的主意,和杜少侠无关。杜少侠本是不赞同女儿这么做的,是女儿执意盗走了鸾湘珠,并带走为杜少侠的师父解毒的。” .这一切都是女儿一个人做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爹不要累计无辜。” “阿清!”杜从岳看了一眼夏侯穆清,不觉皱起了眉头,又对夏侯尘赤诚而言:“不,阁主,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请阁主饶过小姐,要责罚只责罚在下一人。” 夏侯穆清焦急了起来:“不,爹,您千万别……” “好啦,别吵了!”夏侯尘一声呵斥住了他二人。 原以为夏侯尘会因杜从岳的贸然闯入而勃然大怒,可夏侯尘恰恰相反,而是直视杜从岳,心平气和却也深沉:“杜从岳,看你倒不像是个狡猾之徒。你为了救你师父一片孝心,老夫也可以理解。” “你为了清儿不惧严惩,也算是个敢于担当之人。老夫虽然生气,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你也算是个正义之人,况且鸾湘阁的规矩还有一条是不得动用阁中刑法惩治外人,老夫便责罚你,你且走罢。但是这个逆女太过于胡作非为,老夫必须要罚。” 第七十八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见父亲并未对杜从岳抱有偏见,夏侯穆清心中一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女儿多谢爹爹肯相信女儿与杜少侠。女儿愿意领罚,但是……” 她看了一眼谢天扬,眼中只有厌烦:“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嫁到谢家的。” “你这个逆女!”夏侯尘气血上头,不禁一戒尺下去,差一点挨到了夏侯穆清的身上。 “阁主不要!”见状,谢天扬不禁惊叫道。 “阿清小心。”杜从岳见那戒尺下去,手疾眼快的挡在了夏侯穆清面前,硬生生的受了这一道责打。 “从岳!”夏侯穆清惊叫一声,不由得一阵心痛,朝夏侯尘吼了出来:“爹,你为什么要打杜少侠?” “唉。”夏侯尘本是一时恼怒而冲动,伤了杜从岳,他也不禁懊悔,叹了口气:“你说你……你何必如此。” “阁主……”杜从岳忍着痛说:“一切都是在下的错,还请阁主不要责罚小姐。” 看着杜从岳满面诚恳,夏侯尘骤然心生一计,:“杜少侠,老夫看小女信赖于你,不如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如若你能说动小女答应乖乖嫁给谢家公子为妻,老夫就不会责罚这个逆女,更不会责罚你。” “什么?”杜从岳心一颤,惊道:“阁主,这……” 夏侯穆清一阵怒火上头,“从岳,起来。” 她扶着杜从岳站起身,气恼之下,将一起都说了出来:“爹,原来你的目的就是要把女儿嫁给这个谢天扬。” “那女儿不妨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女儿是永远都不可能嫁给这个谢天扬的。因为女儿已经有喜欢的人,女儿喜欢的人,就是杜从岳。女儿这一生,非他不嫁!” “什么?”夏侯尘又惊又怒:“果真如此?” 见夏侯穆清斩钉截铁的承认了下来,杜从岳亦不愿退缩,亦是坚决而言:“是,夏侯小姐心性纯善,在下倾心夏侯小姐。” “日后在下会精心准备向小姐提亲,在下会一生呵护小姐,绝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混账!”夏侯尘怒极,“杜从岳,你偷学我鸾湘阁的九天神掌,又诱得我女儿盗走鸾湘珠,此事老夫都可以不与你多做计较。” “但你诱惑我女儿,未经父母之命与她私定终身,这笔账,老夫便要跟你算清楚了!” “阁主息怒。”杜从岳诚恳央求,“阁主,在下有错,请阁主责罚。但在下对夏侯小姐是真心的!” “是啊。”夏侯穆清亦央求道着,“爹,您成全我们吧,我和从岳是真心相爱的。” 二人的央求不但没有让夏侯尘心软,反而使他怒气更甚:“好一个真心相爱,那你们两个就一块受罚吧。” 他说着,便挥起了戒尺。 “阁主!”见状,谢天扬忙制止住了夏侯尘,“阁主,您忘了,你约了陆九公去下棋,眼下就要过了约定时间了。” “哦,对了。”夏侯尘适才想起,不得不收起了戒尺,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当真是被你们气糊涂了。” 说着,又对谢天扬以表歉意:“抱歉,谢贤侄,老夫要去奉陆九公之约,不能相陪了。” 谢天扬只是含笑点了点头:“无妨。” 他又转过身,对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厉声道了一句:“你们两个在这等着,回来再收拾你们!” 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 夏侯尘那一戒尺下手用的力气不小,杜从岳虽是习武之人,但也免不得为那一戒尺而吃痛。 他不想让夏侯穆清为他担忧,硬是咬着牙,装作无所谓,可他强忍疼痛的表情,却骗不过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看着他紧缩的眉头,不由得心疼:“从岳,你怎么样傻啊,你为我受那一戒尺,一定很痛吧。我爹也真是的,怎么下手这么重啊。” 杜从岳忍着痛摇摇头,牵出一丝微笑,温声宽慰着她:“没事的,阿清,我不痛,不用担心我。” “可是……” “阿清妹妹。”谢天扬上前一步,脸上是赤诚的模样,“趁阁主不在,你快带着杜少侠离开这里,去别处躲一躲吧。万一一会儿阁主回来,怕是又要惩罚你了。” 夏侯穆清看了谢天扬一眼,他的眉眼依旧温和,似乎从没在意过她的任何冷言冷语,她不觉惭愧,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她没有说话,只点点头,并带着杜从岳离开了正堂。 杜从岳被夏侯尘的戒尺打伤,夏侯穆清为了给杜从岳疗伤,便将杜从岳带到了云水居。她自知理亏,便没有拒绝谢天扬,并让他一同进了云水居。 “从岳,还痛吗?”夏侯穆清一边为杜从岳擦拭伤口,眼中尽是关切。 杜从岳含笑:“不痛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伤,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 第七十九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蹙眉,不禁嗔怪:“你说你为什么要替我挨那一下,你是不是傻啊,你说你这样怎么能让我不担心。” 杜从岳也只是轻轻一笑:“我是男子,受这一下没有大碍的,正好打在我身上,阁主的气也能消了。可你是女子,你怎么能受得起?” 夏侯穆清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意,嘴上却依然嗔着,“你呀,总是替别人着想,什么时候因愿意替自己想一想?” 谢天扬怔怔的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你侬我侬,将他视作无物,不由得心中生起了阵阵失落。 任凭他再倾慕夏侯穆清,此刻也无颜在此地多耽,便只低声言了一句:“阿清妹妹,既然已经没事了,谢某人就先告辞了。” 他说罢,便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不曾想,夏侯穆清却叫住了他,他心一颤,回过头,见夏侯穆清用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对他而言,“谢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杜从岳亦诚挚而言:“谢公子,谢谢你。” 这是他与夏侯穆清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对他如此温和。她眉目如画,双眸中含着诚挚的感激,尽管她是因为旁人才对自己态度转变的,但他的内心也是忍不住的欢悦。 他含笑,微微颔首:“分内之事,不必多礼。” 他顿了顿,又看向夏侯穆清,终鼓起勇气,“阿清妹妹,谢某能否请妹妹借一步说话?” 夏侯穆清不禁一怔:“这……” 夏侯穆清犹豫了一瞬,若换作是平日,谢天扬对她有如此请求,她必然会恼火,想都不想便将他拒绝掉。她讨厌谢天扬对她的纠缠不休,是绝不会与他多接触片刻的。 但这一次不同,任凭夏侯穆清再如何刁蛮任性,但她自知对谢天扬理亏,便不可再如往日那般了,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看了一眼杜从岳,眼神中征求他的意见,杜从岳示意般的点点头,夏侯穆清便答应了下来:“好吧。” 话音刚落,谢天扬登时便心花怒放:“阿清妹妹,请吧。” 夏侯穆清又对杜从岳叮嘱:“从岳,你先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杜从岳颔首,说罢,夏侯穆清便随谢天扬离了去。 二人走在云水居的小路上,谢天扬心中不禁一阵喜悦,以往每一次见夏侯穆清,她不是对他冷言冷语,就是变着法子捉弄他,这还是第一次与他心平气和的走在一条路上。 可却是夏侯穆清那样古灵精怪的性子,如今面对谢天扬,竟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多了好些不自在,也只得低下头,默默无言。 见夏侯穆清不开言,谢天扬先开言,“阿清妹妹,难得见你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与我走在一起,我竟还有些不习惯,生怕你什么时候再捉弄我了呢。” 夏侯穆清惭愧的笑了笑:“谢公子,这一次不会了。我对你如此冷言冷语,出言重伤,你不但没有怪我,反而帮了我逃过我爹的责罚,说来倒让我觉得更无颜面对你。” “怎么会呢。”谢天扬依旧笑着,“阿清妹妹,你的性子活泼,我知道你对我是从来都没有恶意的,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谢天扬如此宽怀,夏侯穆清竟觉得有些感动,扭过头看向了他,“谢公子,我之前一直那样对你,你真的没有讨厌我吗?” 谢天扬摇摇头,脸上只是云淡风轻,“我喜欢你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你那么调皮可爱,谁会忍心讨厌你呢。” 夏侯穆清一笑,温声说:“谢公子,谢谢你的包容。其实我之前一直捉弄你,冷言重伤你,也并不是因为我真的讨厌你。谢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后我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谢天扬看着夏侯穆清姣好的容貌,得到了她的认可,心中不禁一阵欢愉,“阿清妹妹,谢谢你肯对我说这些,能得到你的认可,我真的很高兴。” “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还能以这种平和的方式交谈。” 夏侯穆清俏皮的眨了眨眼:“若你要是不总纠缠于我,我当然愿意和你这样平和的交谈啊。” 听此言,谢天扬不禁心一沉,忙问,“阿清妹妹,你的意思是,你之前那样对我,是因为我一直在向你提亲,所以你才会那样的吗?”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那不然呢,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捉弄你,对你冷言冷语啊。” “我就是不喜欢你总来向我提亲,我想让你讨厌我,我才会这么做的。若是你没有向我来提亲,我也不会那样对你啊。” 谢天扬心一颤,看向夏侯穆清,声音满含认真,“阿清妹妹,也许是我这么做惹得你反感了,我深感抱歉。但是你真的不知道,我三番五次的来向你提亲,是因为我倾慕于你啊。” “从前我向你告白我的心意,你总说我喜欢的不是你,喜欢的是阁主女婿的身份,我和你解释,你也不愿去听。” “但是我今天想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真的只是你夏侯穆清的这个人,和你的身份无关。” “哪怕你故意让我讨厌你,放弃你,可我还是倾心于你,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是赤诚的,你是真的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吗?” 谢天扬如此一番赤诚的告白,竟然夏侯穆清默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次她并没有直言拒绝,反倒他这一番告白,让她心里深深愧疚。 沉默了一瞬,夏侯穆清缓缓开口,“谢公子,谢谢你对我的情意,从前是我太过任性,我对之前的事情深感抱歉。”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提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你的,对不起。” 第八十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谢天扬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吸了口气:“阿清妹妹,你不可肯嫁给我,是因为你心中已经有旁人了吗。你说,你喜欢的人是杜少侠,不是骗阁主的,而是真的,对吗?” 夏侯穆清点点头:“是的,我喜欢的人就是从岳。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我若要嫁,也只能嫁给他一个人。除了他,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走进我的心里了。” 谢天扬又问:“可是阁主根本不认同你们两个在一起,若是阁主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你还会选择他吗?” 夏侯穆清的眼中流露着异常的坚毅:“是的,不论我爹是否同意,我都会选择他。” “从岳对我的心是认真的,就算我爹现在不同意,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爹看到了他对我的真心,一定会同意的。” 谢天扬心中涌起了一阵失落,心中倾慕之人就在眼前,却好似远在天边。 这份深情,终究是无法把握。 他静默了一瞬,似有不甘心:“可是,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啊。是我先认识你的,也是我先向你表达心意的,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夏侯穆清看向谢天扬,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谢公子,有些事情你或许不明白。感情的事情,不是我自己就能做得了主的,同样,感情也没有先来后到。” “不是我先认识你,我就会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杜从岳,也许因为他就是杜从岳吧。这种事情说不清缘由,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谢天扬仰望天空,似乎在倾泄自己的情感:“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他肯为你挡下那一戒尺,你对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以及你与他说话时的动作与眼神,都流露着满满的爱意,这你对我都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顿了顿,又扭过头,自嘲的笑了笑:“不过也是托他的福,你对我的态度才会有所转变的。” “要不是因为我帮他脱了困,你怎么可能会正视我,与我心平气和的交谈。也是借了他的光,才能得你相邀来到云水居的呢。” 夏侯穆清摇摇头:“谢公子,我肯与你好好说话,并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我今天才看到,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好人。” “从前一直是我误会你了,我把你当成是爱慕虚荣的名门望族。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以后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夏侯穆清此言,让谢天扬失落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他缓缓绽放了笑颜,“阿清妹妹,若是没有从前的事,让你重新认识我一次,你愿意与我做朋友吗?” “当然啊。”夏侯穆清笑得纯真:“你是一个好人,我怎么会不愿意与你做朋友呢?” 谢天扬深深吸了口气,似幡然醒悟,“好,我明白了,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我便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若从前我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和你说一声抱歉,我以后也不会再来向你提亲了。” 夏侯穆清亦欣然:“谢公子,谢谢你肯成全。” 虽然解开了误会,但谢天扬还是难掩心中的失落,他顿了顿,又看向夏侯穆清,认真开口,“不过阿清妹妹,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的。” “我一直以来,倾慕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绝非你的身份地位。你已心有所属,我便祝福你。” “但我依然会在原地等你,你若什么想到我,便随时来找我,我的心永远都是向着你这一边的。” 夏侯穆清笑了一笑:“谢公子,谢谢你,我知道你你并非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也愿意真心的交了你这个朋友。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好姑娘。” 一瞬间,谢天扬的全然释怀,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既然如此,你不要再叫我谢公子了,你可否唤我一声天扬?” 夏侯穆清微笑:“有何不可,天扬,你永远都是我夏侯穆清最好的朋友。” 谢天扬心中亦释然,“阿清妹妹,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去看你的杜少侠吧。” 夏侯穆清点点头:“好,回见。” 说罢,她便转身回到了茅草屋。 谢天扬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能移开目光,良久后,才默默道出了一句,“既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那就换一种方式吧。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那日过后,谢天扬知晓了夏侯穆清心许杜从岳,便离开了慕州城,已决定不再打扰他们。而夏侯尘在武林大会中新收了很多徒弟,并在鸾湘阁中事务繁多,也无暇去管夏侯穆清的事。 那天夏侯穆清回去后,与夏侯尘承认了错误,并担保不会再犯了,可对与杜从岳之事却绝口不提。 夏侯尘见夏侯穆清态度诚恳,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倔强到底,加上他已经为鸾湘阁中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去管她,便没有再多惩罚她,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第八十一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而谢天扬离开后,夏侯尘也没有再多提他们的亲事。 他后来便想,自己急于将女儿许配给谢天扬,不过是看中了谢家的门第,希望女儿有一个好归宿。 可若夏侯穆清真的不喜欢谢天扬,他也不想勉强她嫁给谢家。 夏侯尘一直疼爱女儿,而他与妻子苏碧桃是真心相爱,亦不愿自己的女儿嫁与一个不是真心相爱之人。 事后,夏侯穆清没有再提起杜从岳,她也意识到了当时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将这件事太过于仓促的说出了口,倒会适得其反,索性便对此事绝口不提。 她想着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对父亲说出此事。 夏侯尘也没有再多问夏侯穆清,他了解女儿的性子,以为她这样心高气傲的姑娘不会轻易喜欢旁的男子。 便以为夏侯穆清是故意串通了杜从岳一起,来诓骗他的。父女二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此事便告一段落。 鸾湘阁的一切还如同往常一般,夏侯穆清将杜从岳暂时安置在了云水居,而自己住回在了兰悦堂。 此事夏侯尘却不知道,以为杜从岳消失不见,就是已经回到了绍靖县。 夏侯穆清的打算是,找到陆九公后,与他见上一面后,再与杜从岳一同去游历江湖,便不再管鸾湘阁中之事。现在为时过早,提亲的事日后再说。 这几天,夏侯穆清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就是要见丐帮老帮主陆九公一面,可陆九公向来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虽然他前几天来了鸾湘阁,可是这几天,他便又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到了哪里。夏侯穆清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陆九公的踪迹。 这一天,夏侯穆清趁夏侯尘不在之时,打算去云水居见杜从岳。 却不想,在不远处正瞧见一抹如同闪电的身影,那身影虽然闪得迅速,但夏侯穆清还是认出了他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的陆九公。 虽然夏侯穆清在年幼之时,只见过陆九公一面,但是她却极其崇拜这位老帮主,所以对他的印象便极为深刻。 那衣衫褴褛却昂首挺胸的样子,夏侯穆清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他是陆九公无疑了。除了他,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此穿着却又这般桀骜不驯。 夏侯穆清忙上前,“嘿,陆帮主!” 那陆九公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忙遮挡住自己的脸,“不,我不是陆九公,你认错了。” 陆九公在江湖上的名声响亮,习武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崇拜他之人亦是众多。也正因如此,很多人都会慕名前来,央陆九公交其武功。 而陆九公不喜旁人攀附,生性潇洒自在,便也不愿与人应酬。 所以听到夏侯穆清叫他的名字时,又以为是江湖中的哪个慕名而来来人。他生怕别人会认出自己,便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 虽然陆九公不承认,可夏侯穆清依然没有放弃,挡在他面前,笑了起来,“我说的是陆帮主,我可没有说是陆九公,是你自己承认的哦。” 陆九公忙转过身,遮掩着,“什么陆帮主,陆九公的,我都不认识,你认错人了。”他说罢,便欲逃离。 夏侯穆清一个空翻上前,又拦住了他的去路,抱着肩膀睨着他,轻笑道:“你不是陆九公,你躲什么,搞得像你欠了我多少银子,我来向你讨债一样。” 见夏侯穆清如此难缠,陆九公无奈,只得说:“哎呦,丫头,我求求你饶过我吧,我这还有事呢,没精力陪你玩儿。” 夏侯穆清一笑,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倘若我就不让你走呢。” 陆九公只得摆出了架势,威胁着她:“你你你……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要动手了啊。”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不禁失笑,“老帮主您还是那么草木皆兵,我不过是想找你叙叙旧而已,你这是干嘛呀。” “你放心,我不是逼你教我武功的。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好友的女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啊。” 陆九公仔细的盯着夏侯穆清瞧了瞧,神色茫然:“我不认得你,你诓我呢吧。这年头,年轻人为了攀附,什么招都能想得出来。” 夏侯穆清走近陆九公“看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夏侯尘的女儿,夏侯穆清啊。我爹要罚我,还多亏了你为我求情呢!” 陆九公依旧茫然,“夏侯穆清?不对,那丫头不过才十岁,哪有你那么大?” 夏侯穆清忍不住大笑,“九公啊,你是练功练糊涂了吧。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的确只有十岁,可是我不会长大的吗。都五年过去了,我难不成还是十岁啊。” “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夏侯穆清,你忘了,我小时候你还传授过我拳法了呢。” 陆九公仔细的盯着夏侯穆清的容貌瞧了瞧,见她容貌的确与当年的夏侯穆清别无二致,只不过没有当年的稚气了,倒比那时更要如花似玉。 而这调皮的个性,却与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认出了夏侯穆清,不禁大喜:“小阿清,真的是你啊,小阿清!” “是我呀。”夏侯穆清欢笑着:“九公,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陆九公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夏侯穆清,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更甚欣慰:“多年未见,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夏侯兄弟是多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啊。” 第八十二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嘻嘻笑了起来:“那可不是啊,九公,我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 陆九公又问:“诶,可是我刚来你们这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呢,我还跟你爹问起你来呢,你爹说你出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夏侯穆清如实说:“我刚刚回来,就是听说陆九公来了,我才急着回来的嘛。我这几天一直想见你,都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今天终于见到你了,我好开心啊。” 夏侯穆清这几句说道陆九公心花怒放,“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蛮重感情的嘛。” “那当然了。”夏侯穆清拉住陆九公的手臂,撒着娇:“陆九公是谁呀,小阿清当然重与九公的感情了。小阿清知道九公很忙,但是小阿清难得见上九公一面,小阿清想请九公一块叙叙旧,好不好嘛?” 夏侯穆清将陆九公哄的极其开心,陆九公亦百般情愿,“好,就听小阿清的吧。” “从岳,快出来啊,你看我带着谁来了!”夏侯穆清在云水居的茅草屋外,兴高采烈地叫喊着 “阿清。”杜从岳从听到夏侯穆清的呼唤,从屋里走出庭院。 杜从岳见夏侯穆清带了一位长者前来,却不知这长者是为何人,不禁生奇:“阿清,这位前辈是?”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向杜从岳介绍:“从岳,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便是在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前任丐帮帮主,陆九公。” 话音刚落,杜从岳不由得大惊:“什么,你说这位是前任丐帮帮主?” 夏侯穆嫣然一笑:“是啊,如假包换的丐帮帮主。” 见到陆九公本尊,杜从岳不禁振奋,振奋之余,竟有些紧张,忙拱手:“早听闻帮主大名,却从未见过帮主本尊,不曾想今生今世能有机会与帮主相见,晚辈失敬了。” 陆九公看着杜从岳,神色怔怔:“小阿清,你可从来没和我说过这里还有一个人呢,这位公子是谁呀?” 夏侯穆清介绍着:“九公,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杜从岳。他也是习武之人,也十分崇拜陆九公您呢。” 陆九公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杜从岳,见他眉清目秀,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不由得赞叹:“嗯,这少年郎才,模样倒是不错,一看便知将来是成大器之人。” 杜从岳微微颔首:“多谢陆前辈夸奖。” 夏侯穆清扬了扬眉:“这是我夏侯穆清看中的人,当然不会差啊。” 陆九公看了看夏侯穆清,又看了看杜从岳,从彼此的眼神中,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摸着下巴会心一笑“我就说嘛,你小阿清让我见的人,怎么会是寻常人呢。我看这小伙子,是你的情郎吧。” 夏侯穆清丝毫不不避讳的说道:“对呀,他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未来要嫁之人。” 陆九公拍了拍夏侯穆清的肩膀:“你果真是离经叛道的性子,一个姑娘家家的,这种话竟然能毫不避讳的说出口。” 夏侯穆清爽朗而言:“那当然了,因为我是夏侯穆清,夏侯穆清当然不会同于常人。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不敢说出口啊。” “哎,都杵在这儿干嘛呢。”夏侯穆清忙拉着陆九公坐到了石凳上,并道:“都坐下说话吧。” 说着,她又对陆九公说:“九公啊,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陆九公生奇:“小阿清,你干嘛去?” 夏侯穆清早已跑了出去,边跑边说:“你就先在这等着吧!” 陆九公不禁失笑:“哈,这鬼丫头!” 杜从岳亦轻声笑了一笑:“阿清就是这个性子,一向古灵精怪惯了。” 陆九公又转过身,看着一表人才的杜从岳,又打量了他一番:“小杜公子,方才小阿清说得都是真的吗?你当真要娶小阿清过门?” 杜从岳没有否认,赤诚道:“我与阿清两情相悦,她必然是我未来要娶进门之人。” 陆九公眼中多了些赞叹之色:“小阿清对你的感情倒是毫不避讳,你也勇于承认。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倒还真是情真意切,难得呀难得。” 他顿了顿,又问:“那你们两个人的事,阁主知道吗?” 杜从岳说:“阁主现在还不认可我和阿清在一起,但是我不会放弃阿清的,她是我心许之人,也是我想要共度一生之人。” “哪怕阁主现在不同意,我也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打动阁主,让阁主看到我对阿清的诚心。” 第八十三章 再回鸾湘生风云(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陆九公想了想,又问:“你当真是认定了小阿清,无论前面有多少阻碍,都一定要与她在一起吗?” 杜从岳颔首,认真而答:“是的,我既然爱她,她也爱我,我就不能辜负了她的情意。哪怕前方有再多的重重阻碍,我也不会退缩。我这一生,是一定要与阿清一人,相伴到白首的。” 陆九公点头赞许:“小阿清热情又直率,你也是真性情,你们两个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对。” “九公我看好你们,若何时你打算向阁主提亲,你可以叫上九公,九公会帮着你们跟阁主他说情。” 杜从岳心中一喜,忙答谢:“如此,那从岳便先多谢陆帮主了。” “哈哈。”陆九公慈祥而笑笑:“瞧把你开心的,谢什么呀。看着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你依我侬的,真好啊。九公我也愿意顺水推舟,帮你们这么一把。” “你们说什么呢?”只见夏侯穆清提着一个果篮,缓缓走来:“老远就听到你们说什么顺水推舟的。” “哈哈。”陆九公溜溜转了转眼珠:“没什么,我是说,什么时候你和这个小杜公子成亲,九公我顺水推舟,帮你们一把。” 夏侯穆清把果篮放在了桌子上:“如此便多谢九公您老人家了。” 她说罢,又指向那个果篮:“七公,这是我们云水居的果子,我特意为你摘来的,你快尝一尝吧。”拿出一个果子,递到陆九公面前。 陆九公瞬间喜笑颜开,接过果子,嚼了一口,边品味边说:“嗯,不错,味道真好。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知道九公我最喜欢美味,倒真是处处得我欢心呐。” “那当然啦。”夏侯穆眯眯眼:“九公在我小的时候就教过我武功,九公您教会我的那些功夫让我这些年来一直受益。” “那以后,九公就是小阿清心里最崇拜的人了,好不容易才能再见九公一次,我能不讨九公欢心吗?” 陆九公满意地笑了一笑:“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你这性子倒是还挺像我那个女徒弟的。” “徒弟?”听此言,夏侯穆清当即便来了兴致,忙问:“九公,在江湖上传闻您收了两个徒弟,您所说的女徒弟,可是玉谷主的女儿,玉芙蓉女侠?” “是啊。”陆九公说:“你也听说过蓉儿在江湖上的名号?” 夏侯穆清眼中泛起了兴致勃勃的光芒:“玉前辈在江湖上那么有名望,习武之人,哪一个不知道她呢。” 杜从岳亦肃然起敬:“是啊,那年郭守义大侠与玉芙蓉女侠联手抗南蛮,称为江湖奇谭,他们的事迹一直为人所称赞。他们二人,也是我和阿清十分崇拜之人。” 陆九公如实而言:“他们两个武功都不浅,在江湖上的传闻也广为人知,江湖侠者崇拜他们的人的确不占少数。” 夏侯穆清叹了口气,略为惋惜,“唉,可惜啊,自从南蛮朝被灭之后,他们两个就不见踪迹了。” “有人说他们归隐山林了,还有人说他们去过平常百姓的生活了。近些年来,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事迹倒是越来越少了。” 陆九公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他们两个前一阵子成亲了,成亲之后,的确归隐玉幽谷 中了。近些日子,他们去了临安,打算在临安呆一段时间。” “我那个两个徒弟不愿让别人知晓此事,以免引起轰动,便没有对世人宣言他们到临安的事。所以,现在江湖上依然以为他们还在玉幽谷。” 话音刚落,夏侯穆清当即兴奋了起来:“如此,他们两个现在在临安,对吗?” “是呀。”陆九公说:“我这不是也刚从临安回来,才来到慕州的嘛。” 夏侯穆清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划过一丝狡黠,摇着陆九公的袖子,循循善诱:“九公,小阿清问您个问题,您觉得小阿清对您怎么样啊?” 陆九公未曾多想,边嚼着果子,边随意而言:“小阿清机灵可爱,一直对九公不错啊。” 夏侯穆清狡黠一笑:“既然如此,那小阿清求九公一件事,九公能不能答应小阿清啊。” “哎哎哎。”听此言,陆九公不禁浑身一颤,忙躲开夏侯穆清,警惕的看着她,“你这个鬼丫头一直在讨好我,该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你是不是想让我教你武功啊。” “哎呀,九公,你想到哪里去了。”夏侯穆清站起身:“我夏侯穆清是那么贪得无厌之人吗?” 陆九公怔怔看着夏侯穆清:“那可不一定。” 夏侯穆清走向前了两步,又拽住陆九公的袖子,神色讨好:“九公,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吧。我和从岳一直很崇拜你这样有威望的大侠,也很崇拜你那两个徒弟。” “现在他们两个正巧在临安,所以我们能不能请您带个路,让我们两个去见一见郭前辈与玉前辈呀。” 陆九公抽出了袖子,推辞着她:“这这这……这还是算了吧。他们两个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们两个还是别去找他们了,就算是你们去了,也未必能见得到他们。” 夏侯穆清不肯甘心:“我们不是要打扰他们,只是想见一见他们,看看我们心中一直崇拜的侠者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就立刻离开。我们保证不会打扰他们的,九公,您就答应我们吧。” “不行不行。”陆九公转过身,“这个九公不能答应你们,九公还有事,不在这陪着你们玩儿了,九公先走了。” 他说罢,便欲踏步离开。夏侯穆清忙朝着杜从岳使了个眼色,杜从岳当即会意,忙拦住陆九公,央求着:“九公,您先别走,您就答应我们这个请求吧。我们只是想见一两位前辈一面,我们不会打扰到他们的。” “是呀是呀。”夏侯穆清又一次拉住了陆九公的袖子,不停地撒着娇:“九公,您最好了,您就答应阿清这个要求吧,求求您了。” 杜从岳亦附和着她,“九公,这是我和阿清最大的愿望,您就帮我们一把,带我们去见他们吧。” 第八十四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陆九公欲躲开他二人,连忙摆着手:“你们两个别纠缠我了,快放过我吧。” “不行不行。”夏侯穆清拉住陆九公的袖子不松手:“九公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让您走。” 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在陆九公面前一阵软磨硬泡,陆九公武功再高强,终究不忍心与这两个小孩子动手。只得与他们僵持着,却也无法脱身。 最终拗不过二人,无奈,只得答应:“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们了,我答应你们行了吧。” “太好了,谢谢九公。”夏侯穆清高兴地雀跃了起来:“不过九公,你说到做到,不可食言啊。我和从岳这几天会一直跟着您的。” “您若是食言,我就把您今天的话传出去,让天下人得知,丐帮赫赫有名的前任帮主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你这个鬼丫头。”陆九公无可奈何的戳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额头,却也不由得失笑:“我真是怕了你们了,答应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我这几天一直在慕州,你和你爹说一声,你爹同意了,我就带你们去临安,这总行了吧!” “好的,好的。”夏侯穆清欢喜而言:“我去告诉我爹,明天就与从岳跟您走,跟您一同去临安!” 杜从岳亦欢喜:“九公您说什么时候去,我和阿清都听您的。谢谢九公答应我们,您真是个好人!” “嗐。”陆九公又可气又可笑的道了句:“真拿你们两个小鬼头没有办法。” 第二日,夏侯穆清在鸾湘阁留了一封书信给夏侯尘,便与杜从岳同陆九公一同去了临安。 夏侯穆清不是第一次来临安,但却是第一次如此兴奋的来到临安,一路上,她一直表现得异常兴奋,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九公啊,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两位前辈居住的地方啊。” “进了临安也就快了,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吧。” “九公九公,你说两位前辈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呐,他们应该也很喜欢我们这样的江湖新出的晚辈吧。” “他们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你们来了呢,等你们见到他们,再去问他们吧。” 夏侯穆清不停地憧憬着:“听说郭大侠仁义善良,对任何人都很仁善,他见了我们应该会很热情周到的照顾吧。” “玉女侠和我一样,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说不定我和她会很投缘呢。他们两个见到我们会不会很惊喜,好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啊。” “若是可以,我们会不会有机会学到他们的武功呢……” 陆九公看她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见她神色如此欢欣,不禁失笑:“你这个丫头,今儿怎么这么能说啊。” “我开心啊。”夏侯穆清脸上的欢愉掩饰不住:“一想到我马上就要见到心中的英雄了,我就特别的开心。” 陆九公朝夏侯穆清瞥了一眼,打趣着:“好你个小阿清,我的两个徒弟是你心中的英雄,我陆九公就不是了啊。” “怎么会不是呢。”夏侯穆清拉住陆九公的手臂,摇了摇,软声软语讨好:“这徒弟是英雄,师父必然是大英雄了。” “要不是九公当年教了我武功,哪有今日的小阿清,所以九公是小阿清心里最神圣的英雄啦。” 陆九公知道夏侯穆清是故意哄她,但还是被她说的心里乐得开怀,“小丫头,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不过九公我喜欢,哈哈哈。” 夏侯穆清抿嘴:“嘻嘻,九公喜欢就好啦。” 相比夏侯穆清,杜从岳的神情却是截然不同,他一路没有多言。只是一直在默默沉思,脸上似乎还带了一丝局促和紧张。 虽然这神色没有很明显,但夏侯穆清还是察觉到了,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从岳,你怎么了,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已经到了临安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阿清。”杜从岳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吸了口气,声音依旧平和:“能见到郭前辈和玉前辈,我当然开心。” “可是想到马上就要与心中最崇拜的侠者会面,我心里难免会略微不安,有些担心我们的突然乍到,会冲撞了两位前辈。” “嗐,这有什么的啊。”夏侯穆清却不以为然,依旧笑道:“我们只是去拜访他们,又不是要与他们为难,怎么会冲撞到他们呢。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看着面前一对少男少女,陆九公不由得感慨:“你们两个,一个古灵精怪,另一个踏实稳重。这么看来,倒是与我那两个徒儿,义儿与蓉儿当年的样子,颇有些相像呢。” 第八十五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真的吗?”夏侯穆清睁大了眼睛,声音中泛着开怀:“我们两个竟然会像我们最崇拜的两位前辈,他们两个在江湖中历经了种种磨难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如今的他们啊,已经成为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佳话。那要像九公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两个,也一定可以。” “哈哈哈哈。”陆九公笑这戳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额头:“你这个鬼丫头哪来那么多的想法。不过说真的,他们两个当初的情真意切,确实与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挺像的。” “九公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像他们一样,终成眷属,并凭借一身武艺保卫大懿。” “借九公吉言了。”杜从岳笑看了一眼夏侯穆清,神色坚毅:“这正是我和阿清的愿望,待到有朝一日,我学有所成,便娶阿清过门,与阿清一同凭一身武艺保卫大懿江山。” 夏侯穆清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动:“我们一定可以的。” 不多时,便到了陆九公所言的赵家庄,也是郭守义与玉芙蓉暂时居住的地方。这里天高云淡,水天相接,仿佛置身于尘世之外,给人以清新幽静的感觉。 夏侯穆清不由得感叹:“这里是真的安逸而美好,不逊色于我们鸾湘阁的云水居,郭大侠与玉女侠在这里一定非常的快意吧。” 陆九公望着天空吸了一口气:“小阿清,你梦寐以求的地方终于到了,跟九公我一起进去吧。” 夏侯穆清点头:“好。” 只见迎面而来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瞧那打扮,十有八九是丐帮之人,那男子见了陆九公十分恭谨:“老帮主,您怎么回来了?” 陆九公上前了一步:“九公我带着两位小友来见我那两个徒弟,义儿与蓉儿在庄子里吗?” 那男子应着:“玉帮主与郭大侠都在,帮主与二位随我来吧。” “好。” 陆九公与二人跟着那丐帮弟子进了赵家庄,此一刻,夏侯穆清的心兴奋到了极致,杜从岳也是格外欢愉,欢愉之外,心里也在不停的打着小鼔。 进了赵家庄,只见面前又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领着身后的丐帮弟子在练武功。虽然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但远处瞧着,那男子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 “义儿!”陆九公朝那男子呼唤道。 “师父,是您啊?”那男子见了陆九公,便立即停止了练武。 “弟子参见老帮主!”身后的弟子们见了陆九公,毕恭毕敬的俯下身行礼。 “嗯,都起来吧!” “谢帮主!” 只见那男子身材高大,虽说其貌不扬,但却十分面善。再瞧他那登峰造极的武功,一看便知此人就是当初的抗南蛮英雄,郭守义大侠。 郭守义见了陆九公,显然很讶异,“诶,师父,您不是刚走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哈哈。”陆九公笑道:“这不是想你和蓉儿,回来看看你们嘛。” 他看着身后的一众弟子,拍拍郭守义的肩,称赞着他:“义儿,你做得不错,这些丐帮弟子的确被你带的井井有条。” 郭守义颔首,依旧恭谨道:“师父所言,弟子自然铭记于心,丐帮之事,弟子是片刻都不敢疏忽的。” 他看着陆九公身后的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只见一个姿容秀丽,一个温润儒雅。 瞧二人的身形,以他多年的习武经验,便得知二人必然是侠者。但看着二人一身整洁,怎生看,都不是丐帮污衣派的弟子。 于是他便向陆九公问:“师父,这二位,是新来的丐帮净衣派弟子吗?” “嗐,他们可不是。”陆九公瞅了一眼他二人,又看向郭守义,笑言:“这两个年轻人,是师父刚刚结识的两位小友。” “他们对师父软磨硬泡,非要让师父带他们来见你和蓉儿。他们两个是听说你和蓉儿在江湖轶事,仰慕你们两个的英雄事迹,慕名前来拜访你们的。” 夏侯穆清上前一步,拱起了手:“早听说郭大侠在江湖上的威名,今日得见郭大侠的武功,果真如此,不愧为江湖英雄!” 郭守义亦拱手回礼:“姑娘抬举了,在下并没有姑娘所说的出神入化。不过能得姑娘与公子的赞许,在下心中还是万般欢愉的。” 杜从岳亦上前一步拱手:“未经准许,我二人便擅自前来拜访,实在是失礼。惊扰了郭大侠,还望大侠海涵。” “自然不会。”郭守义伸出一只手,作有请之状,面色谦和:“来者是客,既然二位是慕名前来,在下便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二位请吧。” “多谢。” 陆九公瞧几人相谈甚欢,便说:“你们几个年轻人慢慢聊吧,九公我也累了,先回去歇一会了。” 郭守义道:“师父慢走。”说吧,陆九公便离开了。 陆九公走后,郭守义又向二人问:“二位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为何方人士?” 杜从岳如实回答:“在下杜从岳,慕州绍靖县人士。这一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名为夏侯穆清,是慕州鸾湘阁阁主的女儿。” 郭守义含笑:“是杜少侠,夏侯姑娘。瞧着二位与在下年龄不相上下,今日得以相见,也是缘分,那日后便是江湖好友了。” 夏侯穆清自是满心的欢喜:“能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郭大侠相交,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呢,我二人能与郭大侠相识,当真是三生有幸。” 第八十六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郭守义轻笑,态度十分谦逊:“实不相瞒,在下曾经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只因抗南蛮之事,才扬名江湖,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名人,姑娘抬举了。” “人与人相交在于诚心,其实在下才更应该庆幸,能得鸾湘阁阁主的女儿不弃,与其结交为好友呢。” 那郭守义果然如江湖传闻那般,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武艺高超。他待人谦和有礼,与人和善。 初次见面,便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觉得十分亲切,也的确如想象般的那样。 杜从岳想起方才郭守义所练的武功,心生好奇,便问,“郭大侠,你刚刚练的是什么武功,在下看着倒是十分厉害的呢。” 郭守义说:“我刚刚练的是我师父所传授的三十六拳,若杜少侠有兴趣,在下可为杜少侠打一遍。” 杜从岳忙颔首:“如此,便多谢郭大侠了。” 郭守义将那一套拳法从头到尾的打了一遍,杜从岳看得极其认真,夏侯穆清的心里也对这登峰造极的武功佩服至极。 杜从岳也向郭守义展示了自己学过的武功,虽然不及郭守义,但却引得了他极大的兴致,二人便开始探讨起了武功绝学。 夏侯穆清对郭守义这般的武功佩服至极,短短半个时辰,她便领略了不少真谛,这般受益便是跟着师父与父亲习武时,都没有领略到的。 可来了半晌,只见到了郭守义,却依然没能见得到玉芙蓉的影子。夏侯穆清便忍不住问:“听闻玉女侠与郭大侠同住赵家庄,可为何小女没有见到玉女侠在此处? 郭守义如实说:“拙荆在屋子里整理功法典籍,在下在这里带着丐帮的弟子操练武功。” 夏侯穆清颔首:“原来是这样,难怪没能见到玉女侠。” 她见杜从岳看郭守义练武,正在到了兴头上,实在不忍心打扰。但没能见到玉芙蓉,她始终静不下心。 于是她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郭大侠,听闻尊夫人玉女侠是一位武艺高超的巾帼英雄,小女心中着实仰慕。不知可否有机会,能让小女去见一见玉女侠?” “阿清!”她话音刚落,杜从岳便欲出言阻止。他只怕夏侯穆清此举过于莽撞,冲撞了郭守义,于理不合。 夏侯穆清动嘴不动脑,刚出此言便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于冲撞,然而说出去的话便如同覆水难收,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怔怔的退后了一步。 郭守义却并未在意,态度依然温和:“拙荆就在屋子里,若是夏侯姑娘想要见拙荆,在下立刻便带姑娘去。” 夏侯穆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低下头,有些懊悔自己的冲撞:“如此只怕是会叨扰玉女侠,小女还是在这里看郭大侠练功吧。方才是小女太过于莽撞,若有失礼,望郭大侠见谅。” 杜从岳亦说:“阿清是因为太过于仰慕二位前辈,所以才会有所冲撞的,还望郭大侠勿要怪罪。” 郭守义并未在意,只是轻轻笑了笑,:“都是江湖中人,二位何必如此循规蹈矩,夏侯姑娘想见拙荆,哪里有什么失礼可言,既然如此,在下带姑娘去见拙荆又何妨?” 夏侯穆清实在想见玉芙蓉,但也着实怕自己太过于莽撞,冲撞了心中最崇拜之人。 即便她向来离经叛道,可在这样的英雄面前,也不得不守着礼数来:“如此……这样不会惊扰了玉女侠吧。” 郭守义笑着摇了摇:“自然不会,夏侯姑娘活泼热情,这个性倒是和拙荆如出一辙,拙荆见了姑娘,想必也会喜欢姑娘的。何况姑娘是仰慕拙荆,如此这般怎么能说是打扰呢?” 夏侯穆清抵挡不住心中想见玉芙蓉的欲望,却也不想扰了杜从岳与郭守义学武功的兴致,想了想,索性直言:“如此,既然玉女侠在屋子里,不知小女自己进去寻玉女侠可好?从岳留在这里与郭大侠您练武功,小女去与玉女侠相见,这样也不会打搅了您的兴致。” 郭守义应得也很爽快:“自然可以,正好在下还想与杜少侠再相探讨一番。夏侯姑娘您请吧,拙荆就在院子里,你直接进去就可。” 夏侯穆清欣喜,又对杜从岳说:“从岳,你现在这里与郭大侠练武吧,我去见玉女侠,我们一会儿见。” 杜从岳点点头:“好。” 说着,夏侯穆清便转身,去了后面的院子里。 那院子不远,几步便走到了。院子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夏侯穆清走近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听着听着,夏侯穆清便止住了脚步。 那琴声悠扬,却带着雄厚的尽力,阵阵如流波一般的琴声,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豪情壮志。 这琴曲夏侯穆清幼年便熟知,正是岳鹏举的《满江红》谱的曲子。 第八十七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这抗南蛮英雄当年对大懿家国的一腔热血与中原被侵的悲愤,尽在这一首《满江红》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曲子在大街小巷中脍炙人口,也激发了无数平凡百姓的爱国之心。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院子里传来了女子空灵的歌声,这声音虽轻柔,却带着愤愤之意,仿佛是在表达家山被侵的愤慨与一心报国热血豪情。 一听便知,这歌声必然是玉芙蓉的。夏侯穆清听了这久违的《满江红》,不禁心潮澎湃。于她这样心怀天下的女侠而言,每一次自己听到这《满江红》时,都会如此。 听着这悠扬的琴声,她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并跟着一起唱和:“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缓缓走近,她看到了那正在弹琴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黄衣,身姿娇小,容颜正是倾城之色,她便是郭守义之妻,玉芙蓉。轻轻扣动琴弦,仿佛诉说着全数的豪情壮志。 弹毕,玉芙蓉转过身,看向夏侯穆清。她似乎并未对夏侯穆清的到来感到惊奇,只是轻声问,“这首岳鹏举的《满江红》,姑娘也喜欢?” “是的。”夏侯穆清欣然而言:“岳鹏举的《满江红》在江南一带一直广为流传,小调音律优美,动人心弦。但是更能打动人的,是岳鹏举精忠报国的雄心壮志。” “哦?”玉芙蓉带着一丝兴致转过头:“那方才我弹奏的这首《满江红》,是引起姑娘的共鸣了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夏侯穆清颔首,脸上带着坚毅,“岳鹏举是精忠报国抗南蛮名将,这首《满江红》抒发了他的全部悲愤与忠君爱国之情,并在民间广为流传。” “如今天下大乱,虽然南蛮朝已灭,但北夷仍然涂炭于中原大地。身为大懿儿女,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家山被侵而无动于衷。” .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习武之人,虽然及不上岳鹏举,但那爱家爱国的热血,却是一样的。” “姑娘不愧为侠者。”玉芙蓉站起身,眼中带着敬佩:“姑娘虽为女儿身,却有如此雄心壮志,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夏侯穆清一笑,心中欢愉:“女中豪杰愧不敢当,但却是我一直努力想要做到的。若说巾帼不让须眉,当年玉前辈您与郭前辈一同抗南蛮,您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 .这个名号,现如今也只有您才能担当得起吧。” 玉芙蓉笑言:“不愧于家国天下,不愧于自己的心,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想要做的。” 她说着,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向夏侯穆清:“姑娘便是慕州鸾湘阁阁主之女,夏侯穆清吧。” 夏侯穆清一惊,“前辈,您知道我?” 玉芙蓉一笑:“刚刚听师父提起了,他说有两位小友慕名来见我和义哥,其中一位就是夏侯姑娘。” 夏侯穆清朝玉芙蓉拱手而言,“小女从前听闻郭大侠与玉女侠在江湖上的威名,对二位抗南蛮的义举万分佩服,也十分仰慕二位。” “前些日子恰巧陆帮主来到慕州,小女便央着陆帮主带着小女来临安见两位前辈。今日突然乍到,实在有些失礼,还望玉前辈见谅。” 玉芙蓉摇摇头,轻笑:“夏侯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在这里也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 “我们两个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英雄,不过是有一腔爱国的热血罢了。但能得你们仰慕,也是非常开心的,姑娘来坐吧。” “多谢玉前辈。”夏侯穆清欢欣,并走到玉芙蓉身边坐下。 玉芙蓉细细的打量夏侯穆清,见她容貌清丽,一身英姿飒爽,不由得赞叹:“早听闻鸾湘阁阁主之女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但是个佳人,还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佳人呢。” 听玉芙蓉赞叹自己,夏侯穆清心中万分欢愉:“今日能见到郭大侠与玉前辈,又能得玉前辈这样的巾帼英雄称赞,是穆清至幸。” “若比起容貌姿色,还是雄心壮志,穆清半点也及不上玉前辈您呢。” “好啦,别一口一个郭大侠,玉前辈的叫啦。”玉芙蓉将一只手,放在夏侯穆清的手上,脸上满是亲和:“我不过是跟着义哥游走江湖,并与他一同抗击南蛮兵,以我们现在的资质,算不得什么英雄。” “何况我们也不比你年长多少岁,更称不上什么前辈,你要是不介意,你就叫我玉姐姐,叫义哥郭大哥吧。我听师父管你叫小阿清,那我以后叫你阿清可好?” “好呀。”夏侯穆清欢愉了起来,“玉姐姐,你人真好。” 玉芙蓉笑了笑,继续说:“阿清你的性子和我倒是挺投缘的,我见了你第一面,就挺喜欢你的。” “你在我和义哥面前也不用拘谨,更不要把我们当成什么武林前辈什么的,就当作是江湖友人便好。你们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叫我们,都是武林中人,也不必客气。” 夏侯穆清欢心笑着:“郭大哥为人仁义善良,玉姐姐又热情好客,二位都是那么的平易近人。” “我从前听说你们二位之时,只当是心中可望不可及的英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与你们成为朋友。这大抵是我夏侯穆清有生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吧。” 第八十八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诶?”玉芙蓉将四周环顾了一番,又问:“师父说你是跟着你的未婚夫婿一块来的,怎么只见到你一人,你的那个未婚夫婿哪里去了?” “玉姐姐你说的是从岳吧。”夏侯穆清如实回答:“从岳与郭大侠在外面探讨武功,我就过来见姐姐你了。” 她看着玉芙蓉桌子旁边的武功典籍被整理得条条有序,不由得赞叹:“郭大哥在外面带着丐帮的弟子习武,玉姐姐在这里整理武功典籍。” “你们夫妻二人果然如传言般所说,琴瑟和鸣,叫阿清我好生羡慕呢。” “你羡慕什么呀。”玉芙蓉笑着打趣:“师父刚刚和我说,你的未婚夫婿对你也是情深意重,非你不娶,有这样的人来爱你,你还羡慕我们什么呀。” “唉。”说到这里,夏侯穆清的心不禁一沉,好似凝结了无限心事,叹了口气:“虽然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但是我们远没有玉姐姐与郭大哥那样的幸运。” “姐姐你不知道,我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已经为我定过好几门亲了。但是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和从岳两个人在一起。” “不瞒姐姐说,这一次我是逃出来的,我爹现在不知道我和从岳在一起。我打算和从岳再江湖上游历一番,长了见识后,再谈提亲的事。” “不管以后会如何,但至少我现在会和他在一起。” 玉芙蓉听此言,会心一笑:“阿清,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倒是跟我和义哥当初挺像的。” 夏侯穆清闻言,不禁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姐姐这话怎么说呢?” 玉芙蓉细细道来:“你们大概听说过,义哥是北夷长大的懿人,他当初拒绝了北夷公主亲事,只为了能够和我在一起。” “但你们不知道,当年我爹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也为我定了一门亲事,可我偏偏不同意,我只要义哥一个人。” “我当时和你的想法也一样,别人不赞同,我们就闯我们自己的江湖。他那边有北夷公主,我这边还有我爹定的亲,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们相爱,救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在一起。” “结果误打误撞,我竟然帮了他打退南蛮兵,灭了南蛮朝。到后来,不但没有人阻挡我们在一起,我们还成了武林中,最年轻的英雄儿女。” 夏侯穆清听得饶有兴致:“玉姐姐与郭大哥的这番经历,也确实能称得上是奇谭了。虽然当初阻碍你们在一起的因素那么多,但你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这多好啊。” “所以说嘛。”玉芙蓉看着夏侯穆清,笑言:“你们两个和我们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侠者。等你们游历江湖之后,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我们了呢。” 夏侯穆清眨眨眼,俏皮一笑:“那就借姐姐吉言了,今儿见了你们,便沾一沾你们的喜气吧。” “在聊什么呢?”突然从身后传来了郭守义的声音。 “义哥!”玉芙蓉转过身,看到郭守义的身影,瞬间喜笑颜开。 “蓉妹!”郭守义看着玉芙蓉,亦是满眼的爱意浓浓。 玉芙蓉的目光移向杜从岳,见他果然如陆九公所言那般丰神俊朗,“这位便是师父所言,阿清的未婚夫婿,杜从岳杜少侠吧。” 杜从岳颔首拱手:“玉前辈,晚辈杜从岳有礼了。” 玉芙蓉点点头:“你也别总前辈前辈的叫了,好像我们有多资深似的。你就和阿清一样,叫我玉姐姐吧,那我以后就叫你从岳好了。” 杜从岳亦含笑:“玉姐姐如此热情,从岳便却之不恭了。” “还等着什么呢,过来坐着吧。”玉芙蓉热情地招呼着:“义哥,从岳,练武练了大半晌,也累了吧,快过来喝口茶水着歇一歇吧。” 郭守义与杜从岳依言走到桌子前坐下,玉芙蓉倒了两杯茶水,一杯给郭守义,另一杯给杜从岳。 “哎呀。”玉芙蓉在收茶壶时,不慎将茶水溅到了手上,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低吟。 “怎么了蓉妹?”见状,郭守义立即紧张了起来,拉过玉芙蓉的手:“让我看看,有没有烫着?” “没事的,义哥。”杜从岳与夏侯穆清都在,郭守义当着二人之面作如此亲昵之举,玉芙蓉不禁有些脸红,讪讪从郭守义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郭守义的紧张之情却溢于言表:“蓉妹,你到底怎么样,烫没烫着啊?” 玉芙蓉不禁低下头,轻笑着:“都说了没事了,茶水又不烫,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嘛。” 夏侯穆清见郭守义与玉芙蓉如此亲昵,心中感叹又羡慕,“郭大哥与玉姐姐已经成了夫妻这么多久,却还是以兄妹相称。” .现依然像小儿女一般卿卿我我,这样的感情,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玉芙蓉不禁有些羞涩,低声说:“阿清,你就别拿我们两个打趣了。” 郭守义却直言:“蓉妹是我的糟糠之妻,陪我共患难过的,对她,我岂能不关心不爱护。” 玉芙蓉朝郭守义挥了下衣袖,嘴上是嗔怪,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欢欣:“他呀,就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见状,夏侯穆清打趣着,“郭大哥对玉姐姐如此关切,姐姐心里一定不知道有多开心了,真的叫人好生羡慕呢。” 玉芙蓉看了一眼夏侯穆清,又看了一眼杜从岳,笑言:“你羡慕什么啊,你不是还有从岳待你情真意切的嘛。” 第八十九章 远赴临安觅鸿鹄(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颔首,亦笑言,“我对阿清的心,与郭大哥对玉姐姐的心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郭大哥与玉姐姐一样,早日喜结连理。” 玉芙蓉看着两人,:“你们两个都是心怀侠义之人,亦是郎才女貌,总有一天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杜从岳拱手而言:“那便借玉姐姐吉言了。” 夏侯穆清不禁感慨,“郭大哥与玉姐姐成为武林中人人称羡的侠者,你们抗南蛮的事迹成为江湖奇谭,多数人佩服的是你们的武功与智谋。” “但是更让人羡慕的是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挫折,面对种种诱惑与阻碍,却一直不离不弃。” .郭大哥心里只有玉姐姐,玉姐姐心里也只有郭大哥,夫妻双双一同保卫家国。也许正是因为你们之间不可替代的感情,才成就了这样的人间佳话吧。” 郭守义含笑,“世人都说我二人幸运,在乱世之中学有所成,保卫了大懿江山,在兵荒马乱之际依然能相爱相守。” “也只有阿清你能看到,我和蓉妹相依相守的不易。你说的没错,正是因为我二人对彼此的不离不弃,才会有今天的你们听到的人间佳话。” 夏侯穆清点点头:“比起你们的武功卓绝,我更羡慕的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我也盼着有朝一日,和从岳能够如同你们一样呢。” 郭守义看着夏侯穆清与杜从岳,“我们都是过来人,看着你们,倒是依稀还有些我们从前的影子。” “只要你们肯坚定对彼此的感情,就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说不定几年之后,在江湖上人人称羡的侠客,就是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呢。” 听此言,杜从岳只是笑了笑:“假若真有这么一日,从岳与阿清倒是应该感谢郭大哥与玉姐姐对我们的激励。” “是呀是呀。”夏侯穆清亦欢欣:“郭大哥与玉姐姐,就是我们两个的贵人。” 玉芙蓉抿嘴,“待到你们两个成亲那天,记得请我们喝一杯喜酒啊。” 夏侯穆清欢愉而言:“那是自然,能请到郭大哥与玉姐姐,我们求之不得呢。” 玉芙蓉看了看天色,又说:“这不知不觉都到了晌午了,你们两个来了就留下一块儿用餐吧。今天的午膳,就由我来下厨吧。” 玉芙蓉好客,夏侯穆清也格外畅然,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玉姐姐开口,阿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在赵家庄一连呆了七日,这七日里,郭守义与玉芙蓉对他们二人的款待极为周到,也让他们二人极为畅然。 郭守义与玉芙蓉与他们二人钻研了不少武功,也教给了他们一些不常见的功夫,他们从中获益良多。 在赵家庄,也相识了不少丐帮的弟子,见得郭守义和玉芙蓉是如何带领丐帮弟子练武,又是如何统领他们。 与此同时,闲暇时光也可与他们夫妻二人如知己好友一般谈诗论画,亦是十分安然惬意。 这一次是他二人第一次携手共同游历江湖,在赵家庄的这一番历练,令二人受益匪浅。 不过这七天虽然欢愉而又受益良多,但毕竟这里是丐帮的地方,他二人亦不便打搅太久,便决定离开赵家庄,开启下一段历程。 “从岳,阿清,你们真的要走了,不打算再留几日里吗?”赵家庄门前,玉芙蓉说道,她的眼中,含着几分依依不舍。 这几日的相处,夏侯穆清亦是感念玉芙蓉与郭守义的款待。 她亦不舍别离,看着玉芙蓉的目光,倒令她更加不舍,却也只得道:“玉姐姐,我们已经在这里打扰七天了,你们也还有你们要做的事,我们就不再叨扰了。” 玉芙蓉深吸了一口气,同样留恋不舍:“既然你们要走,我们也不强留你们了。若日后还有机会,记得常回来看看。” 郭守义亦说:“若是你们两个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和蓉儿必然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杜从岳亦是满心的感激,拱手而言:“我们原是萍水相逢,能得郭大哥与玉姐姐如此热心的款待与指点,是毕生至幸。这份情义,从岳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对呀。”夏侯穆清将别离的心酸掩在了心里,露出一个微笑,轻声说着,“能得郭大侠与玉姐姐这样的侠客亲自指点武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偏偏我们二人得到了。” .这七天的相处虽然短暂,但是其中的受益却是毕生的。日后无论过多久,从岳与阿清都不会忘记与郭大侠与玉姐姐在一起的这七日。” 玉芙蓉含笑:“相逢即是有缘,能与你们这样的少年侠客相识,也是我们的荣幸。” 她说着便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剑穗,交到夏侯穆清手上,“阿清,这个给你。” 夏侯穆清接过剑穗,心中好奇:“玉姐姐,这是……” 玉芙蓉说:“这个剑穗是我的贴身之物,也安玉幽谷的信物。倘若有一天,我们两个回到了玉幽谷,你们凭借这个剑穗,便可进入玉幽谷来找我们。” 夏侯穆清将其收下,感激而言:“既然如此,阿清便多谢玉姐姐了,若阿清与从岳学有所成,来日必定到玉幽谷登门造访。” 玉芙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愿你们游历之后学有所成,实现凭一己之力保卫大懿江山的心愿。待到来日再见时,便是另一番模样了。” 夏侯穆清笑着点点头:“借姐姐吉言了。” 她顿了顿,低下了头,顷刻,又抬起头:“郭大哥,玉姐姐,我们真的该走了,你们也要多多保重!” 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对视一眼,同时拱手:“告辞了!” 二人辞别了玉芙蓉与郭守义,在临安漫无目的的游走。 一向活泼开朗的夏侯穆清,此刻竟变得默默无言,竟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一向重情义,虽然早知会告别郭守义与玉芙蓉,可任凭她平时是怎样的爽朗,也抵不住别离的心酸。 杜从岳知晓她的心事,也没有多说话。这七天,郭守义与玉芙蓉待他们如此热情,他也同样不舍别离。 第九十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以夏侯穆清的个性,再大烦恼或是忧愁,也不过一时半刻就消散了去。看着临安成中热闹的街市与车水马龙,顷刻,她的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从岳。”她挽住杜从岳的手,嘻嘻笑着:“都说临安是皇城,是个热闹繁华的好地方。这一次来到临安,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临安竟是如此的繁华。” “所以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我想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多听一听,看一看,也能再长长见识,从岳,你觉得呢?” “好呀。”牵着她的手,面色温和:“此番游历江湖的本意就是救助贫苦百姓,历练多长见识,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太好了。”夏侯穆清脸上映满着欢喜:“那我们就在这里留几天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隐约的打斗声传来。 “阿清,你听。”杜从岳凝神:“这是什么声音?” 夏侯穆清侧耳倾听:“听起来好像是打斗的声音,该不会又是北夷官兵欺负大懿百姓了吧。” 杜从岳凝眉:“听起来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吧。” 夏侯穆清点头:“好。” 说着二人便朝那个声音的方向奔去。 “不自量力的懿狗,就凭你一个人,还想对付我们?乖乖给老子跪下舔一舔鞋底,老子就放过你。” 只见七八个北夷装扮的男子,将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团团包围住,那几个北夷男子个个凶神恶煞,仿佛只有一瞬间,便会将这个男子撕成碎片。 那中年男子也有些年岁,眉目间带不显著沧桑的痕迹,然则却一身英姿矫健,一眼便知是习武之人。 面对七八个北夷人的威吓,那你男子未有半分畏惧,直视那一群北夷人,凛凛开口:“我们懿人是绝对不会向你们摇尾乞怜的,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受你们半点凌辱!” “好,有志气!”其中一个北夷男子斜睨着那男子,眸色悻悻:“既然不怕死,老子就成全你!”他大手一挥,呼喝道:“兄弟们,给我上!” 说着,便又打斗了起来。那男子虽然年长,但他的武功却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只是单单一个转手,便杀得那几个北夷男子措手不及。 那男子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力,都已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饶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这样的习武之人,看了也不禁怔在了原地。 夏侯穆清不由得惊叹:“世上竟有武功如此高深之人,怕是与我爹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片刻后,那些北夷男子已经被打得耗尽了体力,似乎抵挡不住那男子的招式,但那男子却未见得有丝毫疲惫之状。 “呵,老匹夫!”其中一个北夷男子边气喘吁吁,边恶狠狠咬着牙,“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当真是老子小看你们了。” “少废话,受死吧。”那男子一掌击在了北夷男子的胸膛,那男子不及闪躲,跪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猩红的血来。 那男子手中的剑已经渐渐逼近那北夷男子的喉咙,“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北夷人!” “等一下,等一下。”那北夷男子见刀剑逼来,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求饶:“壮士饶命,是我们不识抬举!” “哼,晚了!”那中年男子丝毫不见心软,刀剑直直朝那北夷男子的喉咙刺去,那男子当即气绝身亡。 “敢杀我兄弟,老子饶不了你!” 见状,其余的北夷男子怒极,纷纷举着刀剑朝那男子袭来,于是又进入了更激烈的打斗。 那男子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一个人势单力薄。与那几个北夷男子打斗了一时半刻后,便已经处在了下风。 “老匹夫,不行了吧。”其中一个北夷男子冷笑:“看招!” 趁其不备,竟一剑刺在了那男子的手臂之上。 “啊!”那鲜血直直从那男子的手臂上流了出来,男子吃痛,忍不住呻 吟了一声。 然而身处危急,顾不得伤口,只能继续与那几个北夷男子打斗。 “啊,不好。”见那男子受伤,夏侯穆清心中一凛:“从岳,那个前辈受伤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有危险的,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杜从岳应着:“好!” 说着,二人便冲了上去。 夏侯穆清厉声而喝:“北夷鞑子找死,我们懿人岂能容得你们欺凌!” “哼哼。”北夷男子不以为然,轻蔑哂笑:“又来两个不自量力的,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好,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一看,死的到底是谁?” “哼,看招!” 霎时间,便再次打斗了起来。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武功虽与那男子相差甚远,但有人助阵,便助长不少的气势。 “呀!”那北夷人的刀剑正朝那中年男子的背后袭来,那男子正与其他的北夷人打斗,竟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危险。 第九十一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前辈小心!”见状,杜从岳心中一惊,忙飞身上前,帮着那男子闪躲开来。 谁料,男子躲开之时,那北夷男人的刀剑却没能躲开,竟伤到了自己人,刀剑直直刺入对方的心脏,那对面的北夷男子直接中剑而亡。 “啊……怎么会,三哥,我要杀的不是你啊……”见伤了自己人,那北夷人吓得脱落了刀剑,跪在了地上,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混账东西!”另一个北夷人走上前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气急败坏:“没长眼睛吗,这是咱自己的兄弟啊!” “我不是故意的啊……” 见那北夷人自己乱了阵脚,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迅速上前去,趁其不备,将他们一剑毙命。 其余的北夷人见状,都吓得怔在了原地。那男子便一个飞身上前,直接一掌击在其中一个的身上,那男子当即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看招!”杜从岳一剑刺入那北夷人的心脏,霎时间他便气绝而亡。 剩余的两个北夷人见状,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忙转身欲要落荒而逃。 “想走,没那么容易!”夏侯穆清欲要追上去,将他们处决。 “啊!”哪知,那男子手臂的伤因为刚刚的出那一掌,已经裂开,溢出更多的鲜血。此一刻,他已经痛得皱紧了眉头。 “前辈,你没事吧。”见状,杜从岳忙上前,扶住了那中年男子。 “前辈!”听到了那男子的呻吟,夏侯穆清便放弃了追逐,转过身去看那中年男子。 “前辈,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杜从岳慎重而言:“伤成这样再不处理恐怕会化脓的,前辈,让晚辈来为您处理一下吧。”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好,有劳了。” 说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便扶着那中年男子,离开这荒芜之地。 “前辈,你忍一下痛,晚辈为您处理一下伤口。”杜从岳说着,便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撒在了那中年男子的伤口之上。 此处并无包扎伤口的药布,杜从岳只好撕扯下一块衣襟,为那男子包扎上。 “多谢这位小友。”那中年男子感激,“若不是在此处与小友相遇,得小友拔刀相助,老夫今日恐怕就要丧命于那北夷鞑子的手上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杜从岳含笑,谦逊而言:“身为侠者,怎能看着同胞遇难而袖手旁观,前辈不必多礼。” 那中年男子赞许道:“看着两位年纪轻轻,武功却不浅。今日敢于拔刀相助,当真是侠义之士啊。” “不敢当,不敢当。”杜从岳俯首:“晚辈这一点武功,不过用于自保的,岂敢与前辈您相比呢!” “哈哈哈。”那中年男子开怀而笑,“萍水相逢,能遇到二位小友相助,也是缘分,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 杜从岳拱手:“晚辈名唤杜从岳,这位是晚辈的红颜知己,夏侯穆清,慕州城鸾湘阁阁主之女。” 夏侯穆清亦拱手,颔首道:“前辈!” “杜公子,夏侯姑娘。”那中年男子又看向夏侯穆清,见她不过是豆蔻之年,容颜清丽,眉目间却带着寻常花季少女没有的英气。 他不由得赞叹,“原来夏侯姑娘是鸾湘阁阁主之女,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过人的武功,老夫瞧着夏侯姑娘的武功,当真是比许多年长之人还要高深。” “前辈过奖了。”夏侯穆清一笑,轻声言:“晚辈这点武功,只是昔日在阁中跟着师父,父亲学来的一些雕虫小技。 “只不过在必要之时能就得了急,与前辈的武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她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心生了好奇,“前辈,晚辈看您方才与北夷人打斗之时,您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境地。” “若不是他们人多势众,前辈早就将他们处决了。前辈您的武功之高深,就连我爹也未必及得上。恕晚辈直言,前辈是武学高人吧,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说着,“老夫名为楚青石,实不相瞒,老夫的身份乃当朝的太尉。” “太尉大人!”杜从岳心中一惊,忙拱手,“晚辈竟不知,今日相识之人竟然是朝廷要官,当真是失敬了。” 夏侯穆清亦恭敬而拱手:“没想到萍水相逢之人,竟然是当朝武官之首,太尉大人,难怪大人您的武功如此高深过人!” “哈哈哈。”楚青石轻笑:“能与你们二人在此处相识,也是有缘,你们不必当老夫是太尉而过于拘谨,就当作是寻常之人便可。” “诶,太尉大人。”夏侯穆清心中有些好奇,便直言而问:“为何您会在这荒芜之地,被这一群北夷鞑子围攻,难不成他们又在这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姑娘说的没错。”楚青石如实而讲:“老夫今日下朝回府,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北夷鞑子强抢民女,老夫自然容不得他们欺负百姓,便救下了那几个姑娘。” “可此举惹怒了他们,老夫便与他们打了起来。可老夫武功再高,终究是一人之力,难以抵挡得住他们。” “这群北夷恶贼!”闻言,夏侯穆清不禁起了怒意,握紧了拳头,声音忿忿:“他们只知道在大懿的土地上,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们,让无辜的大懿子民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尽头,我们的大懿,什么时候才能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唉!”楚青石长叹一声,声音沉重:“生逢乱世,这些都是百姓逃不掉的。老夫虽然是百官之首,职责便是保卫大懿家国。” 可以一人之力,终究是救不了全部受苦受难的人。此刻我们在这里安然无恙,却不知有多少百姓在受着这涂炭之苦啊!” 第九十二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凝眉,望向一望无际的蓝天,深沉的声音中凝满了力量:“虽然以我们一己之力,没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至少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救得了一个人,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便少了一个。如此,便也算是尽了一点报效家国之心吧。” 楚青石看向杜从岳,见他丰神俊朗,脸上却写满了不合乎年岁的大义,凝神而问:“杜公子也有报国之心?” 杜从岳颔首,诚挚而言:“身为侠者,便是要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守卫大懿江山,使得大懿家国永安。” “我如今武功尚浅,只盼得有朝一日,学有所成,能够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如岳鹏举那般,凭一己之力报效家国!” 夏侯穆清亦诚挚道:“从岳心中的抱负,也是我们鸾湘阁所有人的抱负。身为侠者,便是要为国为民,惩恶扬善。” “但愿有朝一日,将侵犯我大懿家国的鞑子尽数除去,使得我大懿恢复昔日里的安宁。” 望着面前这一对少男少女,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涉世未深的稚气,可胸怀中的大义却不合乎这样的年岁。饶是楚青石这样的阅历深远朝廷官员,也不由得既震撼又敬佩。 “二位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胸襟抱负,当真是少年英才。若当今的少年人都如你二人一般,何愁大懿没有国泰民安的一天。” 夏侯穆清笑了笑,却也只是说:“如今的我们虽然一心报国,可以我们现在的资质,也不过是空有一腔热忱而已,却无法付诸真正的实践。” “若说报国,太尉您是武官之首,又心怀天下,为国尽忠最多的人,当属是您啊。” “哈哈哈。”楚青石朗声笑:“老夫能有今天的武功,也是经过了多年的历练才能学得的。老夫像你们这般年岁时,还不如你们呢。” “只要你们有这一腔热血,心中的抱负,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杜从岳含笑而言:“那便借您吉言了,但愿有朝一日,我与阿清都能实现心中的抱负,以一己之力保卫大懿江山!” 楚青石点点头,又言:“你二位心怀大志,与老夫也算是志同道合,如此看来,也可与老夫做得这忘年之交了。” “你们两个今日又救了老夫,不如老夫请你们到府上坐一坐,以表答谢,如何?” “这便不必了。”杜从岳礼貌地推辞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者的分内之事,太尉您不必放在心上。” “二位小友无需客气。”楚青石再次邀请:“老夫与你二人相谈甚欢,想请你二人到府上坐一坐,正好老夫有些武功绝学可与你二人探讨,也可助你二人一臂之力。你们就不必推辞了。” “这……”听到武功绝学,杜从岳有些动摇,犹豫了一下,扭过头看向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思忖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多谢太尉大人盛情,我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便请吧。” “请!” 高大富丽的府邸,牌匾上写着大大的“楚府”二字。这房屋的辉宏富丽不亚于鸾湘阁,一看便知是富庶人家。 “这是老夫的府邸,二位小友,请进吧。”楚青石说道。 “多谢楚大人。”杜从岳携着夏侯穆清踏进了楚府。 “爹,爹,您怎么才回来呀,急死女儿了。”刚进门,就见得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满面惊慌的扑倒楚青石的怀里,颤声道。 “你急什么啊,怜儿。”楚青石摸着那女孩的发丝,声音中含满了宠溺“不过就是晚回来了一会儿,看把你急的。” 那女孩翘起嘴角,用着娇嫩的嗓音说着:“怎么能不急,外面有北夷人作乱,一直不太平,女儿怎么能不担心爹爹。” 她看到楚青石手臂上缠着的纱布,还带着点点血迹,心里一惊,大为慌张:“爹,您怎么了,这是受伤了吗,有没有事?” “无妨的。”楚青石着安抚女儿:“路上发生了一点意外而已,并无大碍。” “来,怜儿。”他握住女儿的手,向她介绍,“这两位是爹今天结识的小友,多亏他们在路上对爹拔刀相助,爹今天特地邀请他们到府上的。” “这位公子是杜从岳杜公子,这位姑娘是夏侯穆清夏侯姑娘。” 他又向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而言:“这是老夫最小的女儿,楚怜儿。她今年十五岁,算来你们年岁应该相仿,都是同辈之人。” 但见那楚怜儿容貌秀丽,身材娇小。虽是沉鱼落雁之容,眉目间却含了几分懒散的病态,活脱脱是一个捧腹西施的美人,她的这种美,是全然不同于夏侯穆清的英姿飒爽的。 “杜公子,夏侯姑娘。” “楚小姐。” 二人与那楚怜儿见了礼后,楚青石便把他们招呼进了屋里:“别在这里杵着了,进屋说话吧。” 楚青石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向楚怜儿叙述了一番,楚怜儿听后心有余悸,连连拍着胸口:“爹,您可吓死女儿了,现在这天下本就不太平,您万一出点什么事,您要女儿怎生是好?” 楚青石笑着安慰:“怜儿呀,你也太小看你爹了,你爹可是堂堂太尉,能出什么事?” 第九十三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撇撇嘴道:“还说呢,您这都受伤了,要不是多亏了这两位侠士相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女儿真是想都不敢想。” “来,杜公子,夏侯姑娘。”楚怜儿将一盘点心摆在了夏侯穆清与杜从岳的面前:“多亏了二位对我爹及时相救。二位快尝一尝这些点心吧,这可是小女亲手做的。” “多谢楚小姐。”夏侯穆清拿起一块点心,发在口中,那点心的味道极其香软可口,不由得赞叹:“这点心的味道当真是色味俱佳,品起了让人口齿留香,楚小姐的手艺,果真是非凡呐!” 楚怜儿的眉眼间多了一分得意之色,脸上却依然保持谦卑,轻声说着:“夏侯姑娘过奖了,小女日日学习女工,片刻都不敢疏忽。到如今,这些活儿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了。” “爹,你也多吃一点吧。”楚怜儿拿起一块点心,喂到楚青石嘴里,又嗔怪着:“爹,你以后不许多管闲事了,救了她们,却害得你自己受了伤,多不值啊。” “怜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楚青石不由得皱起眉:“爹身为太尉,本就应该为国为民,救助遇到危难的百姓,这是爹的职责,你怎么能说是不值呢?” 楚怜儿撇撇嘴,脸上含满了不屑之色,“如今北夷人在中原作乱,世道不太平,能保全自身已经是万幸了。” “爹在朝为官是您的职责,可你没有责任去救那些人啊。我们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多的功夫来帮助别人,救了她们,她们也不会感谢你,有什么用啊,到头来,还害得自己受伤。” 楚怜儿这一番说辞,令夏侯穆清深感不适,如她这般心怀侠义之人,听楚怜儿言语中透着满满的自私自利,不由得心中生愠。 可碍于楚青石的情面,也不好教训她女儿,便也只得委婉指责:“楚小姐怎么能这样想呢,身为侠者,本就该为国为民,救助百姓于为难水火。小姐若是畏惧受伤而弃百姓于不顾,那小姐的习武的初衷又何在呢。” 楚怜儿摇摇头:“夏侯姑娘,我与你不同。你是仗剑天涯的侠女,而我只是闺阁中的小女子,我是丝毫不懂武功的。” “什么,你不会武功?”夏侯穆清大惊,本以为楚怜儿也是侠者。竟万万没想到,身为太尉之女的楚怜儿竟丝毫不懂武功。 “楚太尉武功盖世,楚小姐身为楚太尉的女儿,为何没有学武功呢?” “学武功有什么用啊。”楚怜儿仍是满脸的不屑:“学武功的人都说习武是为了保护大懿受苦的百姓,为国为民。” “可是习武到头来受苦的是自己,可为的却是旁人,这种于自己无利益的事,我可不愿意做。更何况,女子习武更无甚用,不如多学学琴棋书画,女德女训。做一个才貌双全大家闺秀,将来才能嫁得一户好人家,光耀门楣,富贵一世。” 此言一处,不由得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大为惊异,不想楚青石一心为国,而他的的女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楚怜儿不加掩饰的自私自利,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见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脸上逐渐有了讶异不悦的神色,楚青石只得小声嗔了女儿一声:“怜儿,不得胡言乱语。” 随后又打了个圆场,向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笑言:“她不会武功,是老夫不让她学的。我这个女儿是早产儿,生来体弱多病,所以老夫便没有让她走了老夫的路。” “只让她学学琴棋书画,怡身养性,做个知书达礼的闺秀,便罢了。” 楚青石替女儿圆了一番说辞,无论是真是假,却也无需再多指责些什么,如此,杜从岳便顺着楚青石的话说下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志向,楚小姐身子弱,不爱武艺,只爱女红,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夏侯穆清没有说话,她仔细的打量坐在楚青石身旁的楚怜儿。 那楚怜儿虽然一身华贵又容颜美艳,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阴狠与算计,仿佛是温柔中的一把利刃,竟是一个蛇蝎美人之态。 楚青石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可他的女儿却全然不同。 听着方才那一番言语,就已得知,这楚怜儿定是一心为自己而不顾他人苦乐自私之人,也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 望着她那副嘴脸,夏侯穆清竟生出一股厌恶之情。 可瞧着楚青石对这个女儿倒是极其包容,并未对她的自私任性有什么指摘。 夏侯穆清直言而问:“穆清看着楚大人您很疼爱楚小姐这个女儿,大人府上现在只有楚小姐这一个女儿吗?” 楚青石如实陈述着:“怜儿是我最小的一个女儿,老夫其他的儿女都各自成家了,现在在府上的就只有怜儿一个。” “唉!”他叹了口气,眸中不禁泛起了一抹凄然:“怜儿命苦,她娘亲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她又是早产,生来就体弱多病。” “这孩子身子不好,平时老夫对她也比对别的孩子更上心些。老夫不求她能大富大贵,只希望将来能给她找一个好夫家,将来护她一世平安喜乐,老夫也就安心了。” 楚怜儿却蹙起了眉,一张秀气的脸上含满了不满,插嘴而言:“爹,女儿知道爹疼爱女儿,但有句话,爹说的可不对。” “女儿这辈子,是一定要大富大贵的,女儿必然要嫁得富贵人家,将来就算嫁不得皇亲国戚,也要嫁得王孙贵族。” “若可以,怜儿希望能够通过今年的选秀,入后宫做贵妃,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才能光耀我们楚家的门楣。” 第九十四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贵妃?”夏侯穆清大惊:“当今圣上已经年过半百,甚至比小姐的父亲楚太尉还要年长,难道楚小姐为了嫁得富贵人家,要与年过半百的圣上做夫妻?” “那又如何呢?”楚怜儿不以为然:“我这一生,不求能与夫君举案齐眉,只求嫁得富贵。只要做了贵妃,能够过上富贵无忧的生活,也为父亲在前朝奠下了基石。就算是嫁给年过半百的圣上,又有何不可?” 夏侯穆清惊得哑口无言,这楚怜儿的观念,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是让她难能理解。 “哎呀。”说着,楚怜儿骤然皱起眉,霎时间苍白了脸色捂住了胸口,吃力说着:“我好难受啊,好痛。” “怜儿,你又发病了?”楚青石忙紧张的揽住了楚怜儿,顺着她的胸口捋顺了一下。 顷刻,楚怜儿的脸色有所好转,楚青石却仍紧张:“怜儿,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楚怜儿吃力而点头:“好一点了,但还是气闷。” 见状,夏侯穆清有些好奇,便问:“楚大人,楚小姐可是有什么病症吗,为何会突然发病?” “唉。”楚青石叹了口气,眉心间添了几分郁郁:“这是她打娘胎里带着的病,治不好的。她时常会这样突然发病,每次发病,就会如窒息一般难受。” .这些年来,药也服过了不少,可就是去不了根,可怜我的这个女儿啊。” 杜从岳跟着师父学过医理,对病症之事便格外上心,他走到楚怜儿身边,观摩她的脸色,并问:“楚小姐,恕在下直言,小姐的的病是否为胸口痛,几乎是每隔三五天,发病一次,发病时万般难受,不发病时,便与常人一般无二?” 楚怜儿点点头,如实说:“是的。” 杜从岳凝思了一下,接着又:“那在下大概知道小姐得的是什么病症了,在下知道一个治此病的偏方,将南蛮银花茶兑着晨时的朝露水服用,可缓解此症。” 听此言,楚青石登时又惊又奇:“杜公子,你可是懂得医理?” 杜从岳俯首而言:“在下的师父是医者,于医理,在下只是略懂一二。” 楚青石不禁欣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想不到杜公子竟然懂得小女的病症,小女从前不知多少名医为她看过,都看不出个所以然。老夫能否请杜公子为小女诊治一下?” 杜从岳答应得很爽快:“自然可以。” 楚青石对楚怜儿又说:“怜儿,你让杜少侠为你看一看。”他又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并道:“杜公子,您请。” 杜从岳依言走到了楚青石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对楚怜儿说:“小姐,烦请您抬起手,在下为您诊脉。” 楚怜儿依言抬起了手,杜从岳隔着衣袖,搭上了楚怜儿的脉搏,并凝眉仔细诊脉。 楚怜儿这样的大家闺秀,本是对杜从岳这样的侠者十分不屑,她原也不相信杜从岳能为她诊出结果,但父亲所求,她便依言而行。 可当她瞥见杜从岳的眉眼之时,竟不由得心中一颤,那一刹那,仿佛心田盛开了万千朵桃花。 他的眉目如画,温润如玉,那份细心和认真写在俊俏的脸上,竟不由得让她心神沉醉,饶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也止不住为他心中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诊完脉,杜从岳站起身,对楚青石如实说:“楚大人,小姐的病症并非疑难杂症,只是生来的体弱,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小姐大概是为体弱之事服用了过多的补药,补药虽然进补,但是药三分毒,难免会伤身。还请大人不要再让小姐服用补药了,小姐的心痛之症多半是因为服用补药过多而加重的。” “大人听在下一言,依照在下所说的药方给小姐服用,不出几日,便会有所气色的。” 楚青石不禁大喜,眼中生出了一抹敬佩:“杜公子,你当真了得啊,看了这么多大夫,你是唯一一个能说出病因的。老夫这就按照你说的做,今儿能遇见你,老夫真是三生有幸啊。” 杜从岳含笑,神色谦逊:“楚大人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楚青石又对楚怜儿说:“怜儿,杜公子说的话,你可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多谢杜公子。” 楚怜儿一直凝视着杜从岳,眼中似乎含着春水,红润的脸上洋溢着春意,她的心神早已荡漾出九霄云外,全然没有听到楚青石的话。 楚青石便呼唤:“怜儿,怜儿,你想什么呢?” “啊!”楚怜儿回过神,竟是一惊,忙站起身:“爹!” 楚青石蹙起了眉:“你这孩子,杜公子跟你说的记住了没有,还不快多谢杜公子。” “女儿都知道了。”楚怜儿走近杜从岳,含着柔情俯下身子,温声道:“从岳哥哥肯为小女诊病,小女感激不尽,小女多谢从岳哥哥。” 她的这一声“从岳哥哥”叫得娇柔而又温婉,却也好似另有图谋,夏侯穆清听了这娇柔的声音,不禁汗毛炸立,深感不适,倒觉得这楚怜儿万分做作。 杜从岳却未曾多想,只伸出一只手,虚扶了一把楚怜儿:“小姐无需多礼。” “哈哈。”楚青石确实十分开怀:“今儿多亏了杜公子与夏侯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叫下人给你们安排两间客房住下吧。明日我带着你们探讨武功绝学,如何?” 夏侯穆清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此甚好,多谢楚大人。” 楚青石颔首,又对身侧的下人吩咐,“小桃,带着两位客人去客房吧。” 小桃应声:“是,大人。”又对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说:“杜公子,夏侯姑娘,请!” 杜从岳拱手,“多谢楚大人,我二人告辞了。” 说罢,二人便跟着小桃离开了。 而楚怜儿一直看着杜从岳的背影默默出神,嘴角含着笑意,心里荡起了涟漪,眼中的情意亦是藏不住。 此一刻,她心中便已打定了主意,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手。 第九十五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在楚府的几天里,楚青石招待的十分周到,也是真心对他们两位晚辈的。 他在武学之上,传授给了夏侯穆清与杜从岳不少的独门要领,令二人很是受益。虽然夏侯穆清不喜欢楚怜儿的个性,但对楚青石,还是十分感恩与敬佩的。 这一天,楚青石去宫中上早朝,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在楚府的外院中练武。二人钻研得认真,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楚怜儿正看着他们。 望着杜从岳的轮廓,楚怜儿看得如痴如醉,眼中含满了柔情。 一旁的丫鬟翠儿见她这副神情,调笑了起来:“哎呦,小姐你老盯着人家杜公子看什么呀,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杜公子了吧。” “哎呀,翠儿。”楚怜儿娇羞的低下了头,嘴角仍漾着笑意:“你再胡说些什么呀,哪有的事。” 翠儿调侃:“还说没有呢,小姐你的眼神中,可有着藏不住的爱意哟。” 楚怜儿红了脸颊,低着头笑着,不再说话。 翠儿又说:“小姐,你不是说你要嫁到富贵人家吗,可是这个杜公子不过的江湖游侠,你怎么会喜欢他呀。” 楚怜儿低着头,捋着手中的绣帕,低声说着:“之前不是没有遇到他嘛,现在遇到他了,我就不想荣华富贵了,我只想嫁给他,哪里管得上什么富贵人家的。” 她又看了一眼杜从岳,娇声而言:“从岳哥哥对我如此关心,肯亲自为我诊脉,并告诉我治病的药方,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翠儿,你说是不是啊?” 翠儿笑言:“小姐你遇上他,什么荣华富贵的都不要了,满眼满心都是杜少侠,当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呢。” “翠儿,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楚怜儿娇羞的遮住了脸,想了一下,又开言,“翠儿,假如我和我爹说,我喜欢从岳哥哥,想嫁给他为妻,我爹会不会为我说亲啊?” 翠儿点点头,神色肯定:“当然会啊,小姐喜欢的,老爷哪一样不会为小姐争取到。我们小姐要什么没有,小姐才貌双全,还怕天下会有男人不喜欢?” “只要是小姐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楚怜儿看着杜从岳身边的夏侯穆清,不禁有些气恼,脸上也生出了一些不悦:“翠儿,你说那个夏侯穆清怎么那么讨厌,总是跟在从岳哥哥身边。” “从岳哥哥不会喜欢上她吧,那我怎么办呀?” 翠儿却并无所谓:“小姐怕什么呀,杜公子就算现在喜欢夏侯穆清,将来也未必喜欢她。论家世,论才貌,她那一点能比得上小姐。” “只要小姐出现在杜公子的面前,杜公子喜欢的人,一定是小姐的。” 楚怜儿又露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嗯,这倒是没错。我有显赫的家世,能够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而且啊,我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样样精通,足够做一个伴他左右的贤妻良母。光凭这一点,夏侯穆清就已经败给我了。” 翠儿又说:“小姐,你既然喜欢他,就上去和他说话啊,也不能总是这样,在背后悄悄的看着啊。你多和他说说话,在他面前表露表露,他才更会被你吸引啊。” “唉。”楚怜儿叹了口气,心情有些烦闷:“你以为我不想啊,那个夏侯穆清无时不刻不在从岳哥哥面前,我哪有机会去找他。” 翠儿一笑:“这还不简单,小姐,你且看我的吧。” 说着,翠儿便走上了前去,对着正在练武的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开口:“夏侯姑娘,杜公子,抱歉,打搅你们了。” 杜从岳收了手:“翠儿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翠儿说:“我是来传信的,我们家老爷说让夏侯姑娘到三清酒馆去一趟,老爷在那里等着她。” “是楚大人让的?” 夏侯穆清好奇:“楚大人不是在上朝吗?” “额……”翠儿微微语塞了一下,旋即又继续说着:“我们家老爷今天提前下朝,他回来了一趟,又急匆匆的走了。” “他说,奴婢必须要传达姑娘,让夏侯姑娘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到三清酒馆等他。” 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对视了一眼,神色诧异:“这么着急,楚大人是有什么要事啊?” 翠儿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老爷如此叮嘱,想必是有紧急要事要与夏侯姑娘相商吧。” 杜从岳上前一步,凝声而言:“楚大人这么急,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既然如此,阿清,我们马上就走吧。” “等一下。”翠儿拦住了了杜从岳 欠身说着:“杜公子,恕奴婢失礼,老爷说了,只让夏侯姑娘一个人去。” “只让阿清一个人去?”杜从岳也十分讶异:“这……” 夏侯穆清思忖了一下:“楚大人这么做,一定是有有他的理由的,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了。楚大人为人正直,断然不会为难我的。从岳你放心的在这等着我吧,我应该不会去太久的。” 杜从岳虽然讶异,但想到楚青石的为人,也不至于担心夏侯穆清的安危,便应着:“那好吧,阿清,你务必要注意安全。” “好,我走了。”说罢,夏侯穆清就离开了。 翠儿回到了楚怜儿的身边,得意而笑:“小姐,我已经把夏侯穆清支走了,你快去吧。” 楚怜儿亦露出了满意的笑:“翠儿,可真有你的,不愧是我楚怜儿带出来的人。” 翠儿开怀:“你放心吧,我把夏侯穆清支到三清酒馆去了,她一时半会回不来。现下只有杜公子一个人了,小姐可要好好把握啊。” 楚怜儿点头:“好,那我去找他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在院子中散心,走到杜从岳面前,故作讶异道:“诶,从岳哥哥,你也在这里呀,好巧!” 杜从岳见了楚怜儿,拱起手,声音中带着应有的恭敬:“楚小姐!” 楚怜儿轻轻一笑,柔声开了口:“从岳哥哥何必如此拘谨,怜儿是把从岳哥哥当作自己人的,从岳哥哥叫我怜儿就好了。” 杜从岳见楚怜儿眉眼含笑,她虽然柔情似水,但不知为何,见她竟会有万般疏离的感觉,竟未有一分一毫的亲切,愈是这样,便愈加让杜从岳觉得不自在。 他微微语塞,不禁蹙起来眉:“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怜儿继续柔声说着:“从岳哥哥心善,怜儿仰慕从岳哥哥,早已经把从岳哥哥当作自己人了,从岳哥哥还是叫我怜儿吧。” “这……好吧,怜儿。” 楚怜儿执意,杜从岳便只好依言,但这不舒适的感觉,却依然免不了。 第九十六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并未察觉杜从岳的疏离,听杜从岳叫了自己的闺名,眉眼间更增了些开怀:“从岳哥哥一直在这里练武功啊,怜儿看着从岳哥哥你对武学的研究,很是认真呢。” 杜从如实而说:“适才令尊楚大人教授了在下一些独门武功,在下便在此练习。在下是侠者,对武功上的钻研必然是要认真的。” 楚怜儿颔首,眸光中含着赞许,“从岳哥哥一看便知是武功盖世的英雄,像你这样刻苦努力的人,怜儿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杜从岳拱手,声音仍然谦逊,“怜儿姑娘过奖了。” 杜从岳虽然改了口称她为“怜儿”,可却又加上了“姑娘”二字,他始终觉得不惯,越是这样,便越是保持了应有的恭谨之态,始终带着不可磨合的生分。 楚怜儿见他言语间仍然带着疏离,不由得心里起了一阵失落。 可她仍不甘心,只得先将这份失落咽了下去,上前一步,故作关切:“从岳哥哥,你一定是练武练得累了吧,瞧你头上都冒出了那么多的汗珠,让怜儿来为你擦拭一下吧。” 说着,她便从袖口中抽出了帕子,欲要擦拭杜从岳的额头。 杜从岳见状,连忙闪躲开来:“不必了,怜儿姑娘,这样恐怕不太合适。” 楚怜儿却仍然执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让怜儿为你来擦拭一下吧。” 楚怜儿靠近他的身侧,她越是温声细语,反倒越令杜从岳汗毛炸立,他不由自主的推开了楚怜儿:“不必了,多谢怜儿姑娘的好意。” “哎呀。”那楚怜儿本就身材矮小,又加上体弱,只被杜从岳轻轻一推,竟向后跌了一个踉跄。 “怜儿姑娘!”已知不妙,杜从岳忙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楚怜儿,以防她摔倒。 楚怜儿靠在了杜从岳的臂弯之中,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又起了一阵涟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杜从岳刚将她扶稳后,便迅速抽离了她,靠后了两步,并致歉:“唐突了怜儿姑娘,在下实非有意,还望姑娘见谅。” 楚怜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神色,又迅速的收敛了去。 她只将帕子握在胸口,故作楚楚可怜的委屈之状,一副凄然的模样“从岳哥哥,怜儿只是好心为你擦拭汗水,从岳哥哥为何要如此狠心的将怜儿推开。” .难道在从岳哥哥心里,就如此的讨厌怜儿吗?” 杜从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楚怜儿的矫揉造作,他着实深感无奈,却也只得解释:“怜儿姑娘对在下的关切,在下感激于心。” “只不过姑娘是尚未出阁的少女,只怕如此会有损姑娘的清誉。如若在下做得不对,让姑娘心生气恼,在下深感抱歉。” “唉!”楚怜儿叹了口气,神色郁郁:“你既然说是为了我的清誉着想,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罢了罢了,此事不提也罢。” 楚怜儿脸上的神情,有失落,有不甘,还有算计,着实让人猜不透,她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叉开了话题:“从岳哥哥前几天对我爹说的那个药方,当真是良药呢。自打怜儿服用之后,发病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这么多年以来,为怜儿诊病的医者无数,从岳哥哥是第一个能够诊出怜儿的病状,为怜儿减缓病痛的。从岳哥哥的大恩大德,怜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报还了。” 杜从岳表情淡淡,声音平静:“你的病能因此减缓,在下也甚是愉悦。在下的这一点医术能够帮助怜儿姑娘减缓病痛,在下亦觉荣幸之至。” 楚怜儿嫣然一笑:“从岳哥哥帮了怜儿这么多,怜儿心中万分感激,怜儿应当好好的报答从岳哥哥才对。” “不如这样,从岳哥哥跟怜儿走一趟吧,怜儿为从岳哥哥量一量尺寸,为从岳哥哥亲手赶制一身衣服可好?” “怜儿姑娘大可不必。”杜从岳连忙推辞,“怜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姑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在下给予姑娘的这一份药方,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为此耿耿于怀。” 楚怜儿蹙了蹙眉,神色诚恳:“于你而言事举手之劳,可是于我而言,这几乎是救了我半条性命。” “从岳哥哥你是习武之人,自幼身强体壮,应该不晓得我这种久病缠身的痛苦。我这病症是与生俱来的,每一次发病,都犹如出生入死一般,这其中的痛苦,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 “从岳哥哥给了怜儿这个药方,让怜儿减缓了这种痛苦,这对怜儿来说,可是大恩啊。这样的大恩,怜儿怎么可能会不放在心上呢。” 杜从岳顿了顿,只是说:“不过是区区小事一桩,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若是生来体弱,便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依照在下说的方法去做,可以启到调养的作用。小姐的身子好了,这样楚大人也能放心。” 楚怜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从岳哥哥,你对我叮嘱这些,是关心我吗?” 杜从岳退后了一步,避开她:“怜儿姑娘是楚大人的女儿,楚大人对在下有恩惠,在下关照楚大人的女儿,也是应当之事。” 楚怜儿依然开怀:“从岳哥哥,你肯关心我。你知道吗,我听到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啊,从岳哥哥。” 她说着,脸上便又现出一副凄沧的神色,拿着帕子擦拭眼角,凄然而言:“从岳哥哥,你知道吗,怜儿的身世很凄凉的。” “虽然我是太尉的嫡出女儿,你看到的怜儿是锦衣玉食的富贵小姐,但是怜儿这十几年过得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哀声说着,“我娘生下我就离开人世了,我跟那些姨娘还有那些庶出的哥哥姐姐也不亲,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人,只有我爹一个。” “但是我爹他忙于公务,对我的照顾也不是十分周到,因此怜儿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孤独的时候,没有人陪伴,病痛的时候,没有人关心,从岳哥哥,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七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自顾自的诉着苦,杜从岳见她这般哀伤,听她这番言辞,也不免觉得她可怜,心生同情。 原想说些话安慰她,可不知为何,竟突然想到初见那日她那不顾他人,自私自利的言辞。此一刻,心中对她又生了疏离之感,话到嘴边,竟又咽了回去。 楚怜儿本以为她哭得这样凄惨,杜从岳会说些安慰的话,亦或把肩膀给她倚靠,却不想,杜从岳竟无动于衷。 她便接着哭诉:“从岳哥哥,你是除了我爹之外,第一个关心我的人。你这么关心怜儿,怜儿心里好感动啊。从岳哥哥,你愿不愿意做怜儿的依靠……” 她说着,便扑上前,欲要抱住杜从岳。 杜从岳忙闪躲开,低下了头:“怜儿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不要僭越了。” 楚怜儿扑了空,心中不禁气恼,转过身,看着杜从岳,那一瞬间,眼中的哀伤竟变作了愤恨。 她朝着杜从岳嘶喊着:“从岳哥哥,怜儿知道你是关心怜儿的,你又何必要在怜儿面前那么冷漠啊。怜儿心里难过,你就不能借你的肩膀给怜儿依靠一下吗?” 对楚怜儿的胡搅蛮缠,杜从岳很是无奈,可见她哭得伤心,他也只能略作劝慰,“怜儿姑娘,其实你现在活得很好。” “即便会有病痛,那也是衣食无忧。在这战乱的世道中,多少人流离失所,你如今的生活,又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你又何必又要想这些无谓的事,给自己徒增烦恼?” 杜从岳虽然是劝慰,但却更像是责怪,他的语气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楚怜儿亦知晓,自己没能打动杜从岳,亦没能引诱得了杜从岳,反而弄巧成拙,使得杜从岳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见作可怜状无用,楚怜儿便放弃了这一招。 她眼珠一转,便另想了一招。当即便捂住了胸口,作痛苦状,:“哎呀,我的胸口好痛,我又发病了,好难受啊。从岳哥哥,我……我喘不上气,我好痛……” “怜儿姑娘,你……” 杜从岳见楚怜儿的神情着实是痛苦至极,她捂着胸口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便会跌到。 他想要上前去扶住她,可心中还是有所顾忌。刚刚向她伸出一只手,便又滞住了。 楚怜儿见杜从岳有所动容,便趁机扑上去,抱住了杜从岳,靠在他的胸口,“从岳哥哥,你让我靠一下,我胸口好痛,我快要站不住了……” 杜从岳抬起来双手,悬在空中,硬是没有抱住她。 他原是本能的要将她推开,可是她突然发病,他又怕伤到她,可又不愿碰她,便也只能怔怔的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禁蹙眉:“楚小姐,你不要这样……” 楚怜儿却抱他抱得更紧了:“从岳哥哥,你怎么还叫我楚小姐啊,你抱我一下好不好,我痛得快要站不住了……” 此一刻,夏侯穆清刚从三清酒馆回来。 她去了三清酒馆后,见酒馆已经打烊多时,她才知道自己被玩弄了,心中正恼怒着。 回到楚府后,她刚好看到楚怜儿抱着手足无措的杜从岳,这一刻,她便全然明白了。 根本没有楚青石叫她去三清酒馆之事,这一切,都是楚怜儿的诡计而已。 看着楚怜儿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她霎时间怒火中烧,想一个箭步上去,把楚怜儿从杜从岳身上撕下去。 “夏侯姑娘!”她刚要上前,便被一旁的翠儿叫了住。 只见翠儿满脸的慌张:“夏侯姑娘,你……你先别过去……” “哦?”夏侯穆清斜睨着翠儿,唇角露着冽冽的冷笑:“翠儿姑娘管得倒真是宽呢,都管到我夏侯穆清的头上来了。” 翠儿脸上满是惊慌:“夏侯姑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夏侯穆清一步逼近,恨恨而言:“翠儿姑娘,我还想找你呢,你不是说,楚大人在三清酒馆等我。” “可为什么我到了三清酒馆后,不但没有见到楚大人,连酒馆也打烊多时了。翠儿姑娘,你可要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侯穆清身材本就比寻常女子高大,又是习武者,发起怒来的气势,更是会让人不寒而栗。 她这样俯视着翠儿,眼中的怒气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翠儿畏惧夏侯穆清的气势,低下头不敢看夏侯穆清,颤颤巍巍说着:“夏侯姑娘,对不起,是翠儿记错了。还望夏侯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翠儿计较……” “哼,记错了?”夏侯穆清捏起了翠儿的下巴,丝毫不留情,“翠儿姑娘长得漂亮,但是脑子却愚笨得很,你这个谎言撒得真是一点也不高明。” “我看,你是为了帮你的小姐支走我,给她勾引男人的机会吧。你和那个楚怜儿还真是一丘之貉,一样下贱!” “夏侯小姐……”翠儿被夏侯穆清捏得面颊生疼,虽然被骂得狗血喷头,却已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更不敢还口。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夏侯穆清一把将翠儿甩开,气势汹汹地朝着抱着杜从岳的楚怜儿走去。 “楚小姐!”夏侯穆清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高声叫道楚怜儿。 “夏侯姑娘?”楚怜儿显然因突然降临的夏侯穆清而吃了一惊,忘记了装作胸口痛的呻吟,扭过头来,怔怔的望着夏侯穆清,而她的双手,仍然环在杜从岳的腰间。 夏侯穆清是嘴角含笑着的,可眉眼间的那一丝凛冽却冰冷的仿佛要将人吞噬掉,她望着楚怜儿,不缓不急地说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小姐啊。” “楚小姐不是向来体弱,久居于病榻之上吗,今日怎么有如此兴致,到这园中赏景呢?” “啊……”楚怜儿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捂着胸口,往杜从岳怀中靠,呻吟着:“我……我又发病了,好痛啊。” “我本不该这个时候出来的,哪知竟突然在这个时候发了病,我好难受啊,从岳哥哥……” “楚小姐,你别这样!”杜从岳皱着眉头,想闪躲开,可怕伤着她又不敢闪躲,只能无可奈何的矗立在原地,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杜从岳不知她的心思,夏侯穆清却一眼识破了她的伎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骤然间玩心大起,心想,她若爱做戏,那便索性陪她做戏到底。 她一笑,故作怜惜般地看着楚怜儿:“哎呀,楚小姐病得如此之重,还真是让人心疼呢。可毕竟男女有别,从岳虽然懂医术,可也帮不了你什么啊。” “不如这样吧,穆清也懂一些治疗心绞痛的办法,我来帮你按摩一下缓解痛苦吧。你我都是女儿家,动起手来,也方便得很。”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八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也没管楚怜儿是否同意,就将楚怜儿从杜从岳的身上撕扯下来,箍着她的肩,凛凛而笑:“楚小姐哪里痛啊,告诉穆清,让穆清帮你按摩。” 见状,杜从岳亦是一惊,虽然看不惯楚怜儿,但仍是怕夏侯穆清因一时的冲动伤到楚怜儿而惹下祸事,忙上前一步,欲要阻拦:“阿清,你别伤到楚小姐!” “没事,从岳。”夏侯穆清笑着向杜从岳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她看着楚怜儿,面色冷冽,声音却温和:“楚小姐啊,穆清的这个方法,只是针对于心绞痛的人的。” “倘若不是真正的心绞痛,那按摩起来,可是会让人万分痛苦的。楚小姐,你可要做好准备呀!” 夏侯穆清虽然言语是温和的,但她双眸中的凛冽却叫人望而生畏。 此一刻,被夏侯穆清箍在怀里的楚怜儿便如同囊中之物一般,被夏侯穆清的气势吓得呆住,连一声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她的手按压在楚怜儿的胸口之上,她是学过无数种内功心法之人,知道如何使用内功,会让人疼痛入骨,却分毫不伤及筋脉。 夏侯穆清笑着问:“怎么样,楚小姐,还疼吗,穆清的这一招,可否管用?” 楚怜儿原本不痛,却硬生生的被夏侯穆清的这两下按压弄得疼痛入骨,只得求饶,“我……我不痛了,夏侯姑娘,不必了……” 夏侯穆清却没有听她的话,继续箍着她问:“这可不能轻视的,楚小姐,你是当真不痛了吗?” 楚怜儿慌忙而点头:“是真的,真的不痛了……” 夏侯穆清终于依言松开了楚怜儿,楚怜儿已被吓得全然失了神,忙退到与夏侯穆清相隔一丈的距离,警惕的看着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却波澜不惊地展露了笑颜:“楚小姐,你的胸口还痛吗?穆清的这个办法,管不管用啊?” 楚怜儿知道夏侯穆清是故意捉弄于她,心中不禁窝着的满满的火气。可碍于杜从岳在场,她又不好发作,只得故作贤良:“怜儿的胸口已经不痛了,多谢夏侯姑娘。” 夏侯穆清仰起头来一笑:“既然没事了,那就好。” 她顿了顿,又故作诧异而问:“诶,楚小姐身子弱,怎么还一个人出来了呢。” “翠儿姑娘呢,为什么没有陪着楚小姐啊,这楚小姐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生是好呢。” “翠儿,她……”楚怜儿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说:“是这样的,翠儿在房中打扫,抽不出空来。所以,便怜儿一个人出来了。” “是嘛?”夏侯穆清睥睨着楚怜儿,字字讥讽:“我怎么记得翠儿姑娘刚刚跟我说,是楚大人叫我去三清酒馆呢。” “可我到了三清酒馆,连楚大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这大抵是翠儿姑娘记性不好,记错了吧。楚小姐与翠儿姑娘真不愧主仆呢,记性都是一样的差。” 楚怜儿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低下头,惶惶而言:“是翠儿不懂事,打扰了夏侯姑娘,回头我一定会好好的教训这个丫头,并让她给夏侯小姐赔罪。” “别!”夏侯穆清伸出一只手,冷声拒绝:“我可承受不起楚小姐与翠儿姑娘的赔罪。不过穆清看着,楚小姐还真是有本事的很呢,为了勾引男人,真是什么招都能想得出来。” “堂堂的名门闺秀,在这个时候,竟然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什么?”楚怜儿忙摇着头,故作委屈地否认:“穆清姐姐,怜儿没有啊,穆清姐姐的话,怜儿听不懂……” “哎呦。”夏侯穆清冷笑:“我可担不起楚小姐这一声姐姐,我可没有这样有手段的妹妹。” “你故意装病,对从岳动手动脚,让他束手无策,你这手段之高明,穆清啊,可当真是佩服得紧呢。” 夏侯穆清言语间羞辱得不留余地,楚怜儿憎恶得握紧了拳头,却也不能发作,只得忍耐在心底。 她装作委屈的样子,红了眼眶,用帕子擦拭眼角,看着杜从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怜儿真的没有啊,从岳哥哥,你要相信我,怜儿当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怜儿只是想与从岳哥哥说说话而已,穆清姐姐怎么会如此想我呢。” 杜从岳颇感无奈,这一次没有为她的委屈而产生任何动容,只闭上了双眼,淡淡而言:“楚小姐,你无需多言了,是与非对在下来说都不重要。” “楚小姐若真是身子不好,就快些回去休息吧,免得楚大人担心。” 楚怜儿上前一步,似有不甘,望着杜从岳哀哀哭泣:“从岳哥哥,怜儿真的没有……” “楚小姐。”夏侯穆清亦上前一步,挡在杜从岳的面前,睥睨着楚怜儿,凛凛开口:“楚小姐当真是人如其名,作起委屈状,真是楚楚可怜,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动容呢。” “只可惜啊,我和从岳都不吃这一套,楚小姐的这些招数,还是拿到别处去使吧。” “我……”楚怜儿被夏侯穆清挖苦得无地自容,此刻也无法再多做辩解,她羞愧的掩住了面容,匆匆道了句:“怜儿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便落荒而逃的奔走了去。 楚怜儿走后,杜从岳不禁觉得啼笑皆非,笑着摇摇头,“阿清,你也太胡闹了,楚怜儿那样娇惯的千南蛮小姐,你竟然给她了那样的委屈受。” “那又怎么样?”夏侯穆清朝朝楚怜儿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我看她一点都不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为了勾引你,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这样的女人,我这样对她,已经给她留足了余地了。” “诶?”杜从岳奇异:“刚刚不是说楚大人叫你去三清酒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是假的?” 夏侯穆清两手一摊,无奈而言:“哪有什么楚大人叫我去三清酒馆,我就觉得此事有异样,果不其然。” “这一切都是楚怜儿联合她的那个奴才翠儿编造出来的,她就是想故意把我支走,借机勾引你。她的这点招数,可当真是不高明。” 杜从岳又惊奇又诧异:“我原以为在这里见到她是偶遇,竟不想,这一切都是她蓄谋好了的,这个楚家大小姐真是不容小觑。” 说着,夏侯穆清又佯装气恼,“还说呢,你也是,我只不过离开了一会儿,你就任由她抱着你,都不拒绝。”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九十九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不是这样的,阿清。”杜从岳连忙解释:“其实我也不想碰她的,不过她身子不好,我怕伤着她,所以才没有推开她的。她那样的女子,我是断然不会喜欢的,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人啊。” 夏侯穆清粲然一笑:“好啦,从岳,你不用解释,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那个楚怜儿竟然上手上脚的勾引你,真是让人作呕。” 杜从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你刚刚那样羞辱她,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了,她以后应该也不敢这样了。” “不过刚刚我真的是为你捏了一把汗,阿清你也太大胆了,她犯着心绞痛,你竟然用内力对她动了手,还好她没事。倘若你要是真的伤到了她,可如何是好。” 夏侯穆清眯眼笑了笑,轻轻锤了杜从岳的肩一下:“从岳,你就是太仁善了,看到弱者,就忍不住同情。难道你没有发现,楚怜儿根本没有发病,她是装出来的吗?” “什么?”杜从岳惊奇:“这……这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夏侯穆清撇撇嘴:“你不记得她上一次发病的时候脸色苍白,无法喘息。而她这一次,只是口里叫着痛啊,难受啊什么的,完全没有第一次的反应。” “什么站不住了,受不了了,通通都是装出来的。我师妹也有哮症,哪一发病会像她这样。她装得也太假了,我一眼就看了出来。也只有你,会被她的柔弱给蒙骗了吧。” 杜从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是被她给骗到了。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却没想到心机竟如此深沉。” 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调笑而言:“不过从岳,你倒还真是把她的心吸引过来了呢。她说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可见到了你,什么都不顾了,只想着要勾引你,你的魅力还真是大。” “她虽然体弱,好歹也是个千南蛮大小姐,她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找上了你,你就当真没有一点心动吗?” 杜从岳知道夏侯穆清是故意调侃,索性配合着她一块玩笑:“是啊,她是楚大人的女儿,又那样温柔贤惠,我真是差一点就被她给吸引了呢。” “你……”夏侯穆清伸出手,欲要打杜从岳。 杜从岳一把拉住她的手,握住,款款而笑:“好啦阿清,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早说过要娶你为妻,心里必然是只有你一个人的。” “任凭那个楚怜儿是知书达礼也好,貌美如花也好,我都不会喜欢的。” 夏侯穆清满意一笑,俏声说:“你知道就好!” 杜从岳又继续说着:“其实我本也不喜欢楚怜儿的为人,初见那天,听她那番不顾家国只顾自己的言辞,我就知道她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她是楚大人的女儿,楚大人于我们有恩惠,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对她以礼相待。” 夏侯穆清点点头:“这我是知道的,她若不犯我,我也不会犯她。若是她再想着勾引你,我是绝对不会再放过她的。” 杜从岳吸了口气:“她今天受了你这样的羞辱,恐怕也不敢再来对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在这里是为了钻研武学的,对于她这样的人,无需接近,也用不上冒犯。” 夏侯穆清瞥瞥眼:“她若是真的在乎自己的名誉,应该会好好想想今天我说的话。只要她不来拆散我们,我也不会再为难她的。我夏侯穆清是堂堂侠女,又何必会跟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计较。” 杜从岳执住夏侯穆清的手,眸中映着深情:“阿清,这你放心,不论是楚怜儿也好,别人也好,是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的。” 夏侯穆清甜甜一笑,“我知道,我也信你。” 殊不知,楚怜儿在树后看着二人相互依偎的身影,不禁咬牙切齿:“翠儿,我们走!” “小姐,喝杯茶吧。” “不喝!” 楚怜儿一掌将翠儿递上来的茶水打翻,大声嚷着:“能不能别来烦我!” 翠儿跪在地上,满心担忧:“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烦扰小姐的。但是小姐不能总这样不吃不喝,不开心啊,这样小姐的身子会承受不起的。” 楚怜儿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帕子,仿佛要将其撕裂一般:“夏侯穆清那个贱人敢对我如此羞辱,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我这样的堂堂太尉府上的千南蛮,竟然被那样粗鲁蛮横的贱人羞辱了,你叫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翠儿只得低着头劝她:“小姐,那个夏侯穆清固然可恶,可是你也犯不上为了她生气,不值得呀。” 楚怜儿瞪着眼睛,愤恨而言:“这口气,我必须要出,我要让她离开从岳哥哥,让从岳哥哥心甘情愿的娶我为妻!” 翠儿想到夏侯穆清凌厉的样子,不由得心有余悸:“小姐,依奴婢看,还是不要招惹夏侯穆清了。她会武功,您万一招惹到她,她再伤到你怎么办?” “没有的东西!”楚怜儿瞥了翠儿一眼,愤愤而骂:“她不过就会那么两下子,就把你给吓着了,亏你还是我楚怜儿的人,这么没有用!” 翠儿颤颤巍巍地说着,“小姐恕罪,奴婢是怕小姐受到伤害呀。” “哼。”楚怜儿白了一眼翠儿,满面不屑:“没眼价的东西,我是太尉府上的千南蛮,她不过是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草莽之辈。” “在我的地盘上,她能对我做什么,她又敢对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怕她不成?” 翠儿低声说着:“是,是奴婢目光短浅,小姐无需怕她。” 楚怜儿凝声又问:“翠儿,你说那个夏侯穆清蛮横粗鲁,论相貌,论才学,论家世,她哪一样能跟我比,为什么从岳哥哥会喜欢她那个贱人,而不喜欢我呢?” 翠儿想了想,只能说:“大概是杜公子没有看到她的真面目,被她蒙蔽了吧。” 楚怜儿拄腮思虑,声音恨恨:“她敢如此羞辱我,我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不过我也不能用太显眼的方式去报复她,若是让从岳哥哥觉得我的品行不端,反倒会弄巧成拙。” “我想不用我亲自动手,就让从岳哥哥清楚她的品行,并发现我的好处,从而让从岳哥哥离开她,心甘情愿的到我的身边。” “此事说来简单,可却不是那么好做的,翠儿,你说,我该用什么方法好呢。” 翠儿想了想,生出了一计:“小姐,奴婢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一百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眉心一动,好似有了兴趣:“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翠儿细细地说着,“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像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闺秀,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喜欢。” “而夏侯穆清只是一个草莽之女,她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武功,在其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小姐的。光凭这一点,小姐就胜了夏侯穆清了呀。” 楚怜儿凝神:“所以翠儿你的意思是让我在从岳哥哥面前将自己的才华展露出来,并且拆穿夏侯穆清她什么都不会。” “这样从岳哥哥对她失望了,就会看到我的才华,从而被我吸引,我就能达到我的目的了?” 翠儿点头:“小姐,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小姐这么做,不需要出手,就会让那个夏侯穆清无地自容,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啊。” 楚怜儿思忖了一下,颔首,嘴角浮现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如若此举赢得了从岳哥哥的心,我再加倍的把她羞辱一番,那个贱女人必定会无地自容的。” “到时候,从岳哥哥就是我楚怜儿一个人的了。” 翠儿附和着:“小姐,像您这样才貌双全而又家世显赫的女子,没有那个男人会不喜欢的,只要您让杜公子真正的看到你的才华,并发现了你的好,他就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到那个时候,杜公子站在了你这一边,夏侯穆清再怎么蛮横无理,你都不用怕她的。” 楚怜儿满意地扬起了嘴角,那笑意愈发阴险:“那我就尽快找一个机会,把夏侯穆清和从岳哥哥约到一起,到时候,不怕她的狐狸尾巴露不出来。” “翠儿,你这个主意甚是不错,如若此举让我赢得了从岳哥哥的心,一定对你重重有赏!” 翠儿俯首:“奴婢不敢,奴婢谢过小姐。” 楚怜儿脸上浮现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阴狠,露出得意的笑意,自言自语着:“夏侯穆清,我楚怜儿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你得罪了我,可别怪我无情。” “你等着吧,你的情郎,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离开你,乖乖到我的身边来的。” 这一天,楚青石去上早朝,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依然在园中练武功。楚怜儿就挑了这个时候,去园中找夏侯穆清与杜从岳。 二人听得身后那娇娇的声音:“从岳哥哥,穆清姐姐。” 二人转过身,看到楚怜儿那满面柔情的笑脸,杜从岳奇异:“楚小姐,你为何在这里?” 楚怜儿温声道:“我是特意来找从岳哥哥和穆清姐姐的。” 她说罢,又俯下身子,娇滴滴开口:“今儿我是要向从岳哥哥与穆清姐姐道歉的,上次之事,是怜儿唐突了。” “是怜儿没有顾忌到礼数,冒犯了从岳哥哥。也是怜儿没有管教好下人,让翠儿传错了消息。这一切都是怜儿的过错,还望从岳哥哥与穆清姐姐大人大量,原谅了怜儿这一次。” 楚怜儿虽然说得诚恳,但却做得各位楚楚可怜,犹如泫然欲泣。仿佛二人若是不原谅她,便是二人度量狭窄,说是道歉,但更像是逼迫。 然她越是这样装模作样,夏侯穆清便越是从心底觉得厌恶。 不过她豪爽的性子也不屑于跟楚怜儿这样心思的女子计较,尽管心里厌恶,嘴上却也只是淡淡道了句:“你既然道歉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你是太尉府上的千南蛮小姐,你亲自道歉我们哪还有不原谅之理?罢了罢了,此事过去便罢,无需再提了。” 尽管夏侯穆清不作计较,可终究是看不惯楚怜儿,言语间,也多了些许的刻薄。 楚怜儿听在耳里,那刻薄得言语却印在了心里。她不禁咬牙,此刻也是恨极了夏侯穆清,但为了博得杜从岳的青睐,也只得忍下了这口气,故作欢欣:“怜儿多谢穆清姐姐大人大量。” 她回头叫道:“翠儿!” “是。”身后的翠儿应声答道,并将一只锦盒奉上。 楚怜儿接过那只锦盒,对杜从岳温声开口:“从岳哥哥上次对怜儿说得那个药方,令怜儿受益良多,怜儿心中对从岳哥哥的恩情没齿难忘。” “因此便为从岳哥哥亲手缝制了一件衣衫,以表对从岳哥哥的感激之情。” 她将那锦盒打开,柔声而言:“从岳哥哥,这件衣服的布料是御赐的蜀锦,是我爹留给我的。但这蜀锦万分珍贵,我一直也没有舍得用,只想着有机会,送给怜儿心里最重要的人。” “今日遇见了从岳哥哥,这蜀锦便终于派上用场了。怜儿估摸了一下从岳哥哥的身量尺寸,废寝忘食,赶制了好几个日夜,终于制成了这件衣衫。这一点小小的心意,从岳哥哥收下吧。” “这……”杜从岳没有接过锦盒,而是后退了一步:“这在下不敢,这蜀锦的布料太过于贵重了,在下怎么能够收下呢。” 楚怜儿低下头,故作委屈:“这可是怜儿的一片心意啊,从岳哥哥不收,那怜儿的一片心意不是就白费了。” 她说着,已然红了眼眶,仿佛下一瞬就会掉下眼泪。 她这惺惺作态的模样夏侯穆清看在眼里,心里着实发麻,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这副模样,索性直接对杜从岳说:“从岳,楚小姐对你的一番心意,你怎么好就这么拂了呢。” “你看把她给委屈的,你还是收了吧。万一伤了她的心,让楚大人以为我们欺负了她,可怎么是好?” 杜从岳却还是摇摇头:“阿清,这不可……” 夏侯穆清未待杜从岳说完,便上前一步,如同争抢般夺过楚怜儿手中的锦盒,并对她凛凛而言:“楚小姐精心为从岳准备的礼物,这一番心意当真是让人感动呢。” “这衣衫我替从岳收下了,楚小姐,真是谢谢你了。东西我们既然收下了,楚小姐你也犯不上作出一副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样子了。” 夏侯穆清夺过锦盒后,又狠狠的瞪了楚怜儿一眼。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啊!”夏侯穆清动作的幅度过大,楚怜儿措手不及,锦盒被夺走之时,她竟浑身一凛。 待她回过神时,看着夏侯穆清那鄙夷的目光,不由得怒火中烧。为了赢得杜从岳的好感,夏侯穆清自是动不得的,怒火也只能压在心底。 此时,她的手已经紧紧的握着那方帕子,竟好似要将那幅帕子撕烂。 夏侯穆清虽是泄了愤,可此举也的确过于莽撞,杜从岳皱起了眉,小声对她叮嘱“阿清,楚小姐是好意,你不要这样。” 见杜从岳嗔怪夏侯穆清,楚怜儿愤愤的内心骤然一喜。杜从岳责怪夏侯穆清,正是她所要的效果。 而此刻,她要做的就是让杜从岳厌恶夏侯穆清,并装作大度,贤惠,让他喜欢上自己。 于是她便温声而劝:“从岳哥哥,你不要怪穆清姐姐。是怜儿对不住穆清姐姐在先,穆清姐姐生怜儿的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侯穆清脸上沉静如水,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楚怜儿想象中的愤怒与不甘。 她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冷笑,这楚怜儿的心机还真是深沉,为了勾引杜从岳,竟能隐忍到这个地步。 不过她也是可笑,杜从岳的那句话,不过是怕自己得罪了楚府的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这个楚怜儿竟以为,杜从岳是为她好。 杜从岳只是吸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像楚怜儿想象那般的继续责怪夏侯穆清。 他只是淡淡的道了声:“既然楚小姐的好意,在下便收下了。楚小姐为了制这件衣衫,定然是花了不少心力的,这份心意,在下谢过了。” 楚怜儿心中一喜,忙柔声说着:“从岳哥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看她矫揉造作的模样,夏侯穆清冷笑一声:“楚小姐当真是很自来熟呢。” “阿清!”杜从岳扯了扯夏侯穆清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 夏侯穆清笑着朝他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一切,楚怜儿都看在了眼里,更喜在心里。她自以为,她的目的已经有了进展,然而,这不过只是第一步而已,好戏还在后头。 “哎呀。”谁知,她竟突然握着手指,呻吟了一声。 翠儿忙上前一步,紧张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的手指又痛了。” “没事的翠儿。”楚怜儿收起了手,掩饰着:“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翠儿担忧得大声叫了起来:“小姐你连夜作女工,手指都被扎好几处了,奴婢看着实在心疼啊。” “住嘴,翠儿。”楚怜儿忙堵住翠儿的嘴,嗔怪道:“不许胡言乱语。” 夏侯穆清只觉得既无奈又好笑,这主仆二人倒还真是会做戏。既然她们爱做戏,索性便陪她们玩到底。 于是她上前一步,笑意凛凛,“楚小姐贤惠起来,还真是贤惠呢。小姐不让翠儿说,那穆清救替翠儿说了吧。” “是楚小姐为了给你的从岳哥哥缝制衣衫,夜以继日,废寝忘食,连自己的手指都被扎破了,若是再有不慎,怕是连自己的命也会被搭进去。” “这样的用心,就是我见了,也忍不住的会心疼呢。不过楚小姐那么用心,又想让从岳知道,自己说出来就行了,何必要借翠儿的口告诉从岳呢。” “我……”楚怜儿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杜从岳只是淡淡的道了句:“小姐的心意在下收到了,但还请小姐以后不要为了这些琐事而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让楚大人知晓,必然是要挂心的。” “啊……”楚怜儿略为窘迫,他二人一言一语,竟让她语塞至于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收去了方才的窘迫,换了个话题,“从岳哥哥,穆清姐姐,怜儿在湖畔备了宴席,想请二位去畅饮一番,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对视一眼,夏侯穆清面无波澜,杜从岳便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了句:“楚小姐的心意已经送到了,在下谢过楚小姐,小姐就不必再费这样的心思了。” 楚怜儿低下头,脸色委屈,喃喃而言:“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怜儿是诚心邀请从岳哥哥和穆清姐姐的,二位若不去,怜儿的这一番心意岂不是就白费了。” 她说着,又作出了一副可怜巴巴,委屈的样子。却在不经意间,眉眼间划过那一丝若隐若现算计的神色。 她那神情,被夏侯穆清一清二楚的瞧在了眼里。一看便知,这楚怜儿邀请他二人去宴席,绝非善意,必然是心里有什么诡计。 反倒是这样,让夏侯穆清更有了兴趣,她最是不怕这些雕虫小技,若楚怜儿想要算计她,她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她走上前一步,微微翘起嘴角,一笑,“既然是楚小姐诚心准备的宴席,我们两个怎么忍心拂了小姐的一番心意呢。那就请楚小姐带路,我们走吧。” 楚怜儿笑得贤惠:“多谢穆清姐姐肯赏脸,如此,二位便请吧。” 两个人跟着楚怜儿朝湖边走去,楚怜儿面容是温和的,心里却在冷笑。心念:夏侯穆清,是你羞辱我在先,你给我等着瞧,今天我让你羞愧到无颜见人。 夏侯穆清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想着的是什么,但她的心思她大抵已经猜到了一二。无论是要陷害也好,诡计也罢,既然她来了,就决意奉陪到底。 楚怜儿将宴席摆在了湖畔旁的凉亭下,在亭中望着澹澹湖水,缱绻骄阳,自然别有一番惬意舒心。 夏侯穆清虽然看不惯楚怜儿的作为,但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千南蛮大小姐,倒还很是会选时景的。 楚怜儿伸出手,作有请之状:“从岳哥哥,穆清姐姐,请吧。” “多谢。”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依言坐了过去。 目的达成,楚怜儿满意一笑:“这桌子上的膳食,都是怜儿亲手做的,二位快品尝一下啊怜儿的手艺吧。” 那桌子上一共有十七八道菜式,每一道都各有不同,显然是用足了心思的。 虽然不知楚怜儿心怀何意,但见得她花了如此多的心思在这一桌的膳食上,杜从岳的心中还是对她有所感激的。 杜从岳感激开口:“楚小姐做了这一桌的膳食,必然是花了大量的时间与心思的。能将时膳做得如此精美,楚小姐当真是心灵手巧。小姐对在下与阿清的这一番心意,在下感激不尽。” 楚怜儿心中一喜,脸上依然装作谦逊,微微一笑,“从岳哥哥过奖了,这些不过是怜儿的地主之谊而已。” “怜儿自幼学习女工,做这些对怜儿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花不了多少心思的。”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斜睨着楚怜儿,不禁佩服她的心计,脸上虽然是温和谦逊的神情,却在言语间将自己的能耐全都彰显了出来,让人佩服她,亦觉得她知书达礼,温柔谦逊。 这个千金小姐的心机,当真是不容小觑。 夏侯穆清笑了笑:“楚小姐也太过于谦虚了,如若这些只是雕虫小技,那楚小姐的本事,岂不是大过天了。” 楚怜儿也笑了笑,没有说话,将一盘色味俱全的花样点心送到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面前:“别光顾着说话了,从岳哥哥与穆清姐姐快来尝一尝怜儿做得点心吧。” 楚怜儿将点心送到了面前,杜从岳便不好推辞,正欲要拾起一块点心,却被夏侯穆清一声叫住:“等一下!” 楚怜儿与杜从岳俱是一惊,杜从岳奇异:“怎么了,阿清?” 夏侯穆清对杜从岳轻轻摇了摇头,拦住了她,并对楚怜儿一笑:“穆清多谢楚小姐的这一番好意。” “可是楚小姐是主,我们是客,楚小姐还未曾用餐,我们怎么能先用呢。还是楚小姐先用第一块点心,我们再品尝吧。” 楚怜儿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又故作姿态:“穆清姐姐,你是怕怜儿会在这膳食中下毒吗,怜儿怎么会做出这如此阴毒之事。” “穆清姐姐放心,这些膳食是绝对没有任何危害的。如若穆清姐姐不信,怜儿便先品尝了。” 她说着,便吃下了一块点心,“怜儿已经用过了,穆清姐姐应该放心了吧。” 她又看着杜从岳,面色娇柔:“怜儿本是好心请从岳哥哥与穆清姐姐来用膳的,穆清姐姐怎么会如此想怜儿呢,怜儿是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穆清姐姐这样猜疑怜儿,当真是寒了怜儿的心啊。” 夏侯穆清暗自在心里发笑,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说,这楚怜儿倒先委屈起来了。 她都看得出来,这点小伎俩不过是想挑拨离间她与杜从岳的。若她真的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挑拨二人,那她也未免太愚蠢了。 杜从岳何尝不知道她的这一点心思,他本就对楚怜儿没有好感,对她的客气礼貌也不过是看在了她是楚太尉的女儿。 他亦不屑于为夏侯穆清分辨这些,便只淡淡说着:“我们行走江湖之人对一切都是要小心谨慎的,不是阿清故意猜疑你,你也不必因为这一点小事伤怀。” 夏侯穆清心中暗想:既然你想挑拨离间我们,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颜面。 她面不改色的一笑,慢条斯理而言:“楚小姐可当真是误会我了,我没有猜疑你呀。我不过就是按着礼数来的而已,身为客人,本就应该让主人先用膳。” “楚小姐是大家闺秀,不会不懂得这些礼数吧。怎么到了楚小姐的口中,就成了我故意猜疑你。” “常言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会把别人看成什么样。该不会,楚小姐从前真的做过什么事,所以才会如此敏感多疑的吧。” 这一句话,怼得楚怜儿哑口无言。 夏侯穆清言辞犀利得丝毫没有给楚怜儿留任何余地,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目光滞滞的怔在了那里。 楚怜儿吃下了那块点心,夏侯穆清便放了心,知道楚怜儿着实没有陷害她的意思。 既然已经怼得她哑口无言,她也不想再于她僵持下去,便放缓了些语气:“楚小姐先食了,我们就没有不食的道理。我们不让楚小姐寒心了,从岳,我们赏了楚小姐的脸,一块品尝吧。” 杜从岳点点头,与夏侯穆清共同食了楚怜儿做的点心。 虽然楚怜儿心术不正,但夏侯穆清也知晓,自己与杜从岳二人是楚青石的贵客,哪怕楚怜儿再怀恨,也不敢这样光明正大的陷害他们的。 只不过人在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方才那一举,也不过是想确保一下而已。 谁料竟歪打正着,楚怜儿本想借机挑拨离间二人,却不想自己竟被夏侯穆清讽刺挖苦了。 却也不得不承认,楚怜儿的手艺的确精妙,那点心的味道着实让人口齿留香。哪怕是不喜她的为人,夏侯穆清也是由内而外的赞叹:“楚小姐的手艺,可当真是美妙绝伦。” 楚怜儿抿嘴一笑,“穆清姐姐过誉了,这些对怜儿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怜儿会的这些,自然和穆清姐姐是没法比的,不过怜儿不知,穆清姐姐会做什么样的菜肴啊,姐姐这样妙人,想必会得比怜儿多得多吧。” 夏侯穆清未曾多想,随口便说:“我是习武之人,这些闺秀会做的活儿,我不会做。” “什么,穆清姐姐竟然不会做菜?”楚怜儿故作惊讶,“穆清姐姐是鸾湘阁的小姐,怎么说也是大门大户家的女儿,怎么能连做菜都不会呢,这样日后该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呢?” 这话明显带着尖酸刻薄都讽刺,夏侯穆清早知道她目的不纯,也不屑于这样的争辩,只淡淡的道了句:“我们是习武之人,武功对我们而言便是大事。” “我要做的事是沿袭武功,保卫大懿,我们鸾湘阁的女子和楚小姐可是不一样的,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闺秀,更无需去做这些小女儿的活儿。” “哎呀。”楚怜儿用手帕遮住了口鼻,故作不可思议之状,“穆清姐姐有这样的心固然是好,但女儿家不学女红,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成什么体统啊。” “若是身为一个女子,不会刺绣,不会做菜,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哪里会有男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呢。” 她说着,又看向杜从岳:“从岳哥哥是要办大事之人,将来要娶的妻子,也一定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能做膳食,缝衣服,贤良淑德的女子,对吧?” 杜从岳颇感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将来要娶的妻子自然是我深爱之人,这些事,就不劳楚小姐费心了。” 夏侯穆清心中满满的厌恶,盯着楚怜儿,冽冽冷笑,“楚小姐,你今天叫我们前来,该不会,就是要同我们说这些的吧。” “怎么会呢。”楚怜儿作无辜:“怜儿不过是叫从岳哥哥与穆清姐姐来赴宴,偶然间提到了此事,就事论事而已。如果怜儿说错了什么,请姐姐勿要怪罪。” 夏侯穆清嗤笑了一声:“楚小姐置办了这一桌子的菜肴,的确是用心了。如果你要借着这桌宴席来显耀你的才华,而贬损我,我劝你大可不必。” “我夏侯穆清是习武之人,什么女红的我统统不会,我也用不上这些。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你也不必拿这些跟我比较。”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连连摇头,“姐姐误会了,怜儿并无此意。只不过怜儿想着,女子应该做好这些,怜儿也一直在努力做这些。” “从岳哥哥,也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一位贤良淑德,会作女红的贤惠妻子吧。” 杜从岳站起身,面色冷淡,我未来的妻子必然是我心爱之人,从岳是侠者,喜欢的女子也必然事志同道合者,她无需知书达礼,更无需学什么女工与琴棋书画。” 他说着,便执起了夏侯穆清的手,在楚怜儿面前直言不讳:“实不相瞒,我心爱之人就是阿清,她便是我未来的妻子。她知我懂我就是我想要的,我不需要她会那些大家闺秀会的东西。” “什么?”楚怜儿固然知晓,但听杜从岳亲口说出,心中还是猛然一惊:“可是你二人还尚未谈婚论嫁……” 夏侯穆清满意一笑,朗声开口,“这就不是楚小姐该管的,虽然我没有楚小姐那么多才多艺,但是从岳未来要娶的人,必然是我夏侯穆清。谈婚论嫁之事,也轮不到旁人来干涉。” 楚怜儿瞠目结舌,:“你们……” “楚小姐。”杜从岳打断了楚怜儿:“今日多谢楚小姐宴请,午膳用过了,我二人也改回去练武了。就不耽搁了,告辞!” 夏侯穆清夜淡淡道了声:“告辞!” 二人转身而去,只留楚怜儿一个人怔怔杵在原地。 “哈哈哈!”夏侯穆清边走边欢笑着,“从岳,你有没有看到楚怜儿刚才的脸色,她的脸好像一根茄子,哈哈哈。” “你还说呢。”杜从岳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眉心,“也就你这个性子,人家大小姐费尽心思为我们准备了这么一桌子的膳食,结果还被你怼到哑口无言。” 夏侯穆清撇撇嘴:“我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是她心思不纯,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嘛。”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她的目的,不是想请我们用膳,也不是讨好我们。而是借机彰显自己的本事,而贬低我什么都不如她,因此想入你的眼。” 杜从岳望着天空吸了口气,:“我早就看出来了,想不到她的心机竟然这么深,所以我才向她坦白了我对你的心,让她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夏侯穆清莞尔一笑,“她以为凭此就想挑拨离间你我,她想得也太简单了。她以为她装得恭顺,装得知书达礼,你就会喜欢她。我出言讽刺挖苦她,她都不敢还口,只能硬生生的忍着。受了委屈也是活该。” 杜从岳亦道:“她做别的什么的,我都可以忽略不管,但是她使用这样的手段来贬损你,我自然是不会不理会的。” 他顿了顿,又面向夏侯穆清,眸中尽含柔情,:“阿清在我的心里是最好的,容不得任何人贬损。哪怕她楚怜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我心里,也及不上阿清半分。” 夏侯穆清心下感动,执起了杜从岳的手,“我就知道,在从岳的心里,我无论如何,是最好的。她楚怜儿再怎样挑拨,都斩不断你我之间的情丝。” “同样,在阿清的心里,从岳也是最好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杜从岳一笑,“这些事情在我们心里,都是明白的。不过我也要对你说一点,楚怜儿心思不纯,我们知道就好。” “她要是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也犯不上对她大动干戈。今日之事 还有上次之事,你已经够给她气受了,以后便也犯不上了。” “你要真是不喜欢她,尽量远离她就好。她再怎样不好,毕竟她也是楚大人的女儿啊。” 夏侯穆清颔首,继续说着,“知道从岳你心善,不忍心让我欺负一个娇小姐。你放心,我虽然不喜欢她,我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楚大人如此仁义之人,怎么会有楚怜儿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女儿呢。” 想到楚怜儿的身世,杜从岳却也不禁慨叹,“她不过是自私,有心机而已,也算不上太坏。在闺阁中长大的小姐难免会沾染了些娇气,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自然是不同的。” “她也的确是可怜,生来就没了母亲,又久病缠身,性子难免会有些古怪。” 夏侯穆清却不屑,“她的性子是善是恶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有母亲,阿北师兄没有父亲,我们哪一个人像她这样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说句实话,那楚怜儿的性子虽讨厌,但是她的才艺确实是没有二话的。她女红做得如此精湛,膳食又能做得如此色味俱佳,这些都是我所不会的。” 杜从岳亦说:“所以说嘛,她虽然性子不讨喜,但她也不是样样都不好。无论对她,还是对其他人,我们都不能以偏概全,只凭一点对一个人下定论。” 想到此处,夏侯穆清的心中突然一黯淡,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虽然她是故意设圈套的,但她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会的那些,我样样都不会,我也不能像她那样,为你缝衣服,做膳食。这样看来,的确是我不如她。” “她能带给你的,我也没有办法带给你,我不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从岳,你会在意这些吗?” 杜从岳听了不禁失笑,扳过夏侯穆清的肩,“我说阿清啊,你那么爽朗的性子,竟然纠结起了这个,你还是那个豁达的阿清吗?” 夏侯穆清撅起嘴:“可我不是希望我能带给你更好的嘛,可我什么都不会,这些终究不是我能带给你的。” 杜从岳听了不禁失笑,扳过夏侯穆清的肩,“我说阿清啊,你那么爽朗的性子,竟然纠结起了这个,你还是那个豁达的阿清吗?” 夏侯穆清撅起嘴:“可我不是希望我能带给你更好的嘛,可我什么都不会,这些终究不是我能带给你的。” 杜从岳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额头,“阿清,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只因为你是知我懂我之人,你是与我心有灵犀,志同道合之人。” “我追求的,也是你追求的,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我喜欢的只是你夏侯穆清一个人,无关其他,只是你这个人。” “你能带给我的,其余的人都无法带给我,这便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我不需要什么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也不需要会做女工会做膳食的贤妻良母,我只要这世间最懂我的人常伴左右,那个人就是你,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微微抬起头,眼中闪着亮光,微微翘起最角,“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杜从岳温声而笑,“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还看不到吗?” 夏侯穆清感动得握住杜从岳的手,能得从岳相依相守,是穆清这一生的福气。” 杜从岳亦满含深情:“能得红颜知己阿清相伴,才是从岳此生至幸。” .bqkan8..bqkan8. 乐文 第一百零四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晨光熹微,夏侯穆清刚起身出门,欲要到园中相会杜从岳,共同练武。 “夏侯姑娘!” 哪知竟突然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竟是楚怜儿的贴身丫鬟翠儿,她诧异:“翠儿,是你,叫我做甚?” 翠儿说:“夏侯姑娘,我家小姐想请你到湖边去一趟,她说有事要与你相商。” “楚怜儿找我?”夏侯穆清不禁蹙了蹙眉,心想,以楚怜儿的品性,突然邀约必然心怀不轨,想必是一场鸿门之宴也犹未可知。 翠儿又言,“小姐说了,只与夏侯姑娘说几句话便可,不会耽误夏侯姑娘太长的时间的。” “哦?”夏侯穆清思忖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既然是楚小姐邀约,那翠儿姑娘便带路吧。” 翠儿应声:“是。” 夏侯穆清料想,楚怜儿定是因为上次自己对她的讽刺挖苦而记恨于心,杜从岳在场她不好发作,今日,便趁杜从岳不在,单独邀请自己会面而加以报复。 不过楚怜儿心机再深,也不过是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以她之力,是无法真正对夏侯穆清做出什么的。 既然是她有意邀约,夏侯穆清就偏要去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小姐,夏侯姑娘带到了。” 还是那个湖畔的亭子下,楚怜儿身着一袭粉红衣衫,背对着夏侯穆清,坐于亭中。 她一席长发如瀑,背影带着三分病态的孱弱。光是这坐姿,便是勾魂摄魄的柔美。 楚怜儿依旧拨弄着手中的帕子,不动分毫,语气淡淡:“知道了,翠儿,你下去吧。” “是。”翠儿应声退了下去。 楚怜儿仍然未转过身,仿佛身旁无人一般。平日里温柔恭顺的大家闺秀模样,今日竟带着些许目中无人的轻视与傲慢。 夏侯穆清也未把她放在眼里,见她这爱理不理的模样,直直而呼:“楚小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楚怜儿这才缓缓站起,转过身,露出一抹妖冶的微笑:“哟,穆清姐姐急什么呀,难道让姐姐来见怜儿,还是委屈了姐姐不成?” 楚怜儿这矫揉造作的神情,夏侯穆清看了不禁想作呕,她侧过脸,声音冷冷:“楚小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再装模作样,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楚怜儿捋了捋发丝,牵起一丝嘲讽,“瞧瞧,果然是习武之人,这穆清姐姐可还真是急性子呢!” 夏侯穆清转回头,直直看着楚怜儿,冷笑着:“楚小姐,穆清是个爽快人,有话就直说了。小姐心里想的是什么,要做什么,我都知道。倘若小姐此次前来是劝我离开从岳的,那我只想对你说一句,放弃吧,不可能。” “呵!”楚怜儿冷哼一声,脸上划过一丝厌恨,“好,跟聪明人说话,当真是痛快。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夏侯穆清,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从岳哥哥,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他。” “虽然他现在喜欢的是你,可将来未必。我警告你,你最好对我放尊重些,等我得到从岳哥哥的那一天,我要你好看。” “哈哈哈哈。”闻言,夏侯穆清不由得失笑:“楚怜儿啊楚怜儿,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竟如此蠢笨。你要得到从岳,你凭着什么得到他,就凭你撒娇卖乖的本事?” 楚怜儿一步一步逼近夏侯穆清,哂笑:“夏侯穆清,你不要以为从岳哥哥现在喜欢你,就会一直喜欢你,他不过是被你蒙蔽了而已。” “我是太尉府上的千金,而你不过是一个草莽之女。论家世,论相貌,论才华,你哪一样比得上我。” “你觉得比起一位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和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草莽女子,他会选哪一个?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看清你的品质,心甘情愿的离开你,到我的身边来。” 夏侯穆清不屑的牵了牵嘴角,偏着头,:“哦?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从岳,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可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 “你可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你又是否知道他这一生追求的是什么?” “我……”楚怜儿微微语塞,旋即又道:“我才认识他不过几天,现在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夏侯穆清,你别得意!” 夏侯穆清一笑,不徐不疾而言,:“说不上来了吧,那我告诉你,从岳的抱负,便是一心为国,保卫大懿。” “他未来的妻子,不需要会琴棋书画,也不需要会女工厨艺。但是他所爱之人,必然是要知他懂他,身具武功,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之人。” “最重要的,是要和他一样心怀天下,而不是只会一些小女子的东西就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蠢女人。如此,你懂了吗?你觉得你哪一样,能配得上他?” “你……”楚怜儿气得变了脸上,愤愤而言:“你少得意,天下的男子,哪一个会不爱大家闺秀的,从岳哥哥最终爱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轻轻笑着:“恼羞成怒了吧,觉得自己不行了吧。我再告诉你一点,感情上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 “任凭你怎么装善良,装贤惠,他都不可能喜欢你的。你这种明明心术不正,还要装作知书达礼的虚伪之人,是他最讨厌的,第一次见面时,听你那自私自利的言语,他就已经对你没有好感了。” “初次见面就讨厌的人,日后也不会有好感,任凭你怎么装,都没有用。你说比起你这样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和我这样一身武艺的侠女,从岳他会喜欢谁?” “你……”楚怜儿气得变了脸色,甩了下衣袖,恨恨而言:“夏侯穆清,你欺人太甚,我告诉你,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从岳哥哥的!” 此刻,杜从岳已在园中等待夏侯穆清多时,见夏侯穆清迟迟未来,心想许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便动身去寻她。 经过湖畔时,刚好看到了楚怜儿与夏侯穆清,然夏侯穆清是背对着杜从岳,没有发觉他的到来,但楚怜儿的位置,却将杜从岳瞧得个一清二楚。 第一百零五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见杜从岳到来,楚怜儿上前一步,猛地抓起了夏侯穆清的手腕,将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夏侯穆清不禁一惊,蹙起了眉:“楚怜儿,你要干什么?” 楚怜儿故作痛苦状,挣扎着,“穆清姐姐,你不要这样。怜儿要是做错了,怜儿像你道歉,怜儿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怜儿……” “你干什么,谁要动你了。”夏侯穆清想要撤出手,可却一直被楚怜儿抓着不肯放。 见杜从岳逐渐走近,楚怜儿便故意作委屈状,在口中呻吟着,“穆清姐姐,求求你放过我,我好痛啊……” 当杜从岳走来之时,楚怜儿猛地向后一铮,瘫倒在了地上。 她用极其幽怨的目光看着夏侯穆清,声音哀凄:“穆清姐姐,怜儿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让穆清姐姐如此对我。” “怜儿知道穆清姐姐不喜欢怜儿,但好歹我爹待你不薄,你也不必如此对待怜儿吧。” 楚怜儿如此作为,夏侯穆清不禁错愕。但见杜从岳走来,她才恍然大悟,她自伤自己,不过是想陷害夏侯穆清,博得杜从岳的怜惜。 她斜睨了一眼楚怜儿,嗤笑一声:“楚怜儿,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还挺会做戏的。为了整出这一招,你连自己都不肯放过呵。” 杜从岳见状,心生愕然:“阿清,你和楚小姐这是?” 楚怜儿看着杜从岳,眼中闪着泪光,面色凄然:“从岳哥哥,怜儿不知做错了什么,穆清姐姐竟然如此对我。” “怜儿不过是说了穆清姐姐不会女红而已,穆清姐姐竟然觉得是怜儿故意讥讽她,掐了怜儿,还把怜儿推倒在地上。” “怜儿知道穆清姐姐是习武之人,难免会有些暴躁,可是姐姐怎么能下得去如此重的手?” 说着,她又看着夏侯穆清,哀哀而言:“穆清姐姐,不会女红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你若愿意,怜儿可以教你,姐姐为何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如此对待怜儿?” 杜从岳看向夏侯穆清,凝眉而问:“阿清,你真的掐了楚小姐?” 夏侯穆清只是凛凛的睥睨着楚怜儿,语气淡淡:“我可没有动她,是她自己掐的自己。你瞧瞧,她多会做戏,倒好像跟真的一样。” 楚怜儿面容上仍是哀哀之状,可却在心里冷笑。 她想此举必然是得逞了,夏侯穆清不知分寸之事,杜从岳一清二楚。若自己装得像些,杜从岳一定会相信,是夏侯穆清掐了自己,从而厌恶夏侯穆清的。 然而在夏侯穆清直言否认的时候,事情的真相杜从岳便全然知晓了。 因为他知道,夏侯穆清固然任意妄为,但她敢作敢当,没做就是没做,她是断然不会做了而不敢承认的。 而楚怜儿的心机深沉,他又不是不知,她伤害自己来陷害夏侯穆清,以她楚怜儿的个性不是做不出来的。 杜从岳虽然知晓这是楚怜儿之计,可碍在楚青石的面上,不便拆穿,也只能说:“楚小姐,你先起来再说话吧。” 楚怜儿半身瘫倒在地上,纹丝不动,用哀哀的目光望向杜从岳,声音凄楚,“怜儿胸口闷得很,实在是起不了身。”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见她这副神情,都知晓,这可怜之状都是她佯装出来的。她的目的,是想让杜从岳扶她起身。 杜从岳对她已生厌恶,哪怕她是楚青石的女儿,也不愿意多碰她一瞬。 夏侯穆清也自然不会容她奸计得逞,便睥睨着她,冷声而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就是想让从岳扶你起来。”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啊,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就看不惯我夏侯穆清不懂礼数吗,那你楚怜儿应该懂礼数吧。你楚怜儿是大家闺秀,应该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楚怜儿无言以对,见杜从岳没有扶她起身的意向,便只得自己起身。她看着杜从岳,哀哀开口:“从岳哥哥……” “无需多言。”杜从岳打断了她的话,走到夏侯穆清身侧,看着楚怜儿,声音冷冷:“楚小姐,我相信阿清,她说没有伤害你,便是真的没有伤害你。” “想必是楚小姐有所误会吧,既然是误会,楚小姐也没有受伤,就休要再提此事了。” 楚怜儿不禁一怔,她本以为杜从岳这一次定然相信她,却没想到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自己,就站在了夏侯穆清那一边,她只得连连摇头,却是不甘心,“从岳哥哥,是穆清姐姐掐的我的,我没有误会她,就是她……” “够了。”杜从岳眸色冷若冰霜:“楚小姐,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不代表你做的事我不知道。” “我看在你是楚太尉的女儿,所以才未与你计较。你自己想的什么,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必在我这儿叫委屈了。” 楚怜儿变了神色,不禁惶惶:“不是的,从岳哥哥,你也不相信我吗?” 杜从岳面无波澜:“楚小姐,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了,我和阿清还要练功,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与夏侯穆清远去。 楚怜儿怔在原地,眸中满是失落与不可置信。待到二人远去时,已经将手中的帕子撕成了几瓣:“夏侯穆清,你这个贱人!” 夏侯穆清没有再与楚怜儿多说一句,此刻,已是满心的欢悦。 或许,杜从岳对她的信任从来都是无理由的,任凭楚怜儿装得怎样惟妙惟肖,亦不会离间杜从岳对她的感情。 “从岳。”夏侯穆清温声而问:“你怎么找过来了啊。” 杜从岳含笑:“等了半晌你一直没有来,你向来是不会迟到的,我料想,你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我就过来寻你,果不其然,你竟然被楚怜儿给绊住了。” 夏侯穆清莞尔一笑,“那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一切都是楚怜儿的诡计的呀。” 杜从岳温情的望着夏侯穆清的双眸:“我没有看出来这是她的诡计,但是你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对于你,我是无理由相信的。” 夏侯穆清挽住了杜从岳的手臂,满心欣然:“我就知道,从岳你是相信我的。” 第一百零六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看不惯楚怜儿,但是你一直都是敢作敢当的对不对,你绝对不会伤了她而不承认的。” “一定是她故意使计,陷害于你,来博取我的怜悯的。她虽然心机深沉,但这点招数却还真是不高明。” 夏侯穆清笑着转了转眼珠:“说的就是嘛,她自以为凭借这些,就能挑拨离间你我,却不知道,你我之间的感情早已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她更不知道,你是全然相信我的,是不会因为她装得楚楚可怜而被她蒙蔽的。” 杜从岳抚过夏侯穆清的发丝,凝望着她的眼眸,深情而笑:“我早已与你情定今生,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相信你,我还会相信谁呢。”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着:“阿清,我们练了这么多天的功,是时候也该休息一下了。今天的天儿不错,不如我带你到街市上走一走吧。” “好呀好呀。”夏侯穆清接连声应,“正好我觉得闷得无趣呢,我们走吧,从岳。” 二人出了楚府,到了临安最繁华的小巷,巷子里车水马龙,各个叫卖声比比皆是。 “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买一根簪子吧。”正在行走间,二人被一个买手饰小摊的老板叫了住。 那老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夏侯穆清,满口赞叹,“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连个首饰都不戴呢,可惜了你这副好相貌了。” 他又看向夏侯穆清身旁的杜从岳,循循善诱,“公子啊,你和这姑娘这是郎才女貌呢。你给姑娘买个首饰,当作定情信物吧。” 夸赞女子美貌,拉拢客商,是这些小摊小贩一惯的伎俩,夏侯穆清不是没有见过。对于这些推销的伎俩,夏侯穆清在慕州时就已经见惯不惊。 她从前对这些都是不予理会的,但这一次,小摊的老板夸赞他与杜从岳是郎才女貌,这句话,着实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哪怕她对这些金银首饰并无兴趣,也忍不住去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金银手饰上一瞬,各色各样的点缀装饰比比皆是。 平素,她对这些点缀都是没有兴趣的。她本是习武之人,为了方便练功,衣着尽量能简便就简便,更不会用这些俗气的金银首饰装扮自己。 她扫了一眼那些首饰,仍没有提起兴趣,便对杜从岳摇摇头:“从岳,我们走吧。” “等一下,阿清。”杜从岳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些首饰上:“这些首饰的样子都很精美,不如我买来一个送给你吧。” 夏侯穆清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下来,眉眼含笑:“好呀,我从前甚少佩戴金银首饰的,不过既然是你送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杜从岳亦说:“好,阿清,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吧。” 夏侯穆清却摇头俏皮一笑,“从岳,既然是你要送给我的,那就你选一个给我吧。” “我选?”杜从岳茫然:“可是我是男子,不懂这些女儿家的首饰啊。” “哎呀,没关系的。”夏侯穆清眨眨眼:“只要是你送的,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会喜欢的。” “嗯,那我看一看吧。” 杜从岳在一众首饰中仔细斟酌,但见那金银首饰都是极其奢华之物,那华丽的斑斓,无一能配得上夏侯穆清的素净与清雅。 忽然间,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支银簪入了他的眼,令他眼前一亮。那银簪雕刻的是并蒂双莲,那莲花刻得栩栩如生,这银簪虽然在这奢侈的首饰中不起眼,但越是朴素,便越能配得上夏侯穆清不入凡俗的气质。 杜从岳将那支银簪拾起,对夏侯穆清而问:“阿清,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呢。” 夏侯穆清看了一眼,心中甚是满意:“是莲花,又是并蒂双莲,不错,我喜欢。” 杜从岳亦说:“正是,莲花是你所爱之物,这银簪雕刻的又是并蒂双莲,正好比一个我,一个你。不错,就是这个了。” “老板,这个多少钱?” “这个呀,十文钱。” “好,我要了。” 杜从岳将那支银簪买了下来,凝望着夏侯穆清,眸中映着深情款款:“阿清,这支银簪,便作为我对你的定情信物。” “愿你能永远如青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也愿你我永远如并蒂双莲一般,生生世世永不离分。” 夏侯穆清心里涌起了一阵温情,“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从岳,你给我戴上吧。” “好。”杜从岳依言,轻轻抚摸着夏侯穆清的发髻,将那支银簪插入夏侯穆清的鬓发之中。 夏侯穆清一身白衣迎风而立,清风拂动她的发丝,发间的那支银簪更显得她的容颜清丽素雅。 望着面前的如花美眷,杜从岳不禁赞叹:“阿清,你如今的样子,真的好美。” 夏侯穆清亦是心悦,“那是当然,我何时不美了。” 杜从岳亦是温情一笑轻轻执起她的手,温声道:“在我的心里,阿清永远是最美的。” 夏侯穆清略作思忖,想了想,抬起了头:“从岳,我觉得你也应该给楚怜儿买点什么东西。” “什么?”杜从岳讶异,“阿清,你在想什么呢,你竟然要我给她买什么东西?” 夏侯穆清俏然一笑,“我虽然讨厌她,但是一码归一码。她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你缝了一件衣衫,你总应该回赠她些什么是不是?” 杜从岳蹙了蹙眉心:“可是她送我的那件衣衫,我收下是碍于楚大人的情分,她送的东西我是不会穿的。” 夏侯穆清婉转而言:“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她,也不会穿她送的衣服。不过她送了你,你始终是欠她一个人情,你买些什么东西送给她,你们也就两清了。” “你再不欠她什么了,她也没有理由揪着你不放了呀。” 杜从岳想了一想,觉夏侯穆清此言不无道理,便也应了“阿清,你说的也是,可是我应该送还她什么是好呢。” 夏侯穆清只是说:“不过是还一个人情而已,也不必太仔细,若是太认真,她说不定还误以为你对她有心思呢,就随便选一个金银首饰什么的就好。” 杜从岳也赞同:“既然如此,那阿清你给她选吧。” 第一百零七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随手拾起一对红色琉璃耳坠,“就这个吧。” 她又对那老板说:“老板,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好嘞!” 这一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在街市上逛了一天,直到落日余晖时,二人才缓缓而归。 这些天楚青石授予了二人许多奇门武学的各种典籍,二人一直在楚府上勤加练习,难得如此自在放松。 杜从岳惬意的牵着夏侯穆清的手,缓缓走在路上,看着眼前佳人,温声说着,“阿清,你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楚怜儿,今天你主动让我送给她礼物,难道你心里就一点也不吃味吗?” 夏侯穆清嫣然一笑,“当然不会啊,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我讨厌楚怜儿,只是看不惯她的矫揉造作,心机深沉,但我并不是因为她喜欢你而讨厌她。” “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能说你我相爱,就不许旁的女子喜欢你。倘若她楚怜儿是堂堂正正的喜欢你,我倒也不会为难她。” “可是她使用那些下作的手段,那我自然不能容她了。不过楚怜儿怎么费心机,都是她庸人自扰,你知恩图报,则是你的修养。我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心里只有我,何必为了这正当的礼尚往来而吃味。” 杜从岳摸着夏侯穆清的发丝,畅然一笑:“如此雍容大度明事理,不愧是夏侯穆清。我所爱的,也就是这样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夏侯穆清。” 夏侯穆清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亦畅然,“我就是这样的夏侯穆清,我是离经叛道的侠女,自然不是寻常闺阁中循规蹈矩的淑女。” 她顿了顿,又靠近杜从岳,“同样,夏侯穆清也只是杜从岳的夏侯穆清。” 杜从岳会心一笑,在她耳畔温声而言:“当然,杜从岳,也做夏侯穆清一人的杜从岳。”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笼罩着这一双侠骨柔情的璧人,将这一双璧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一切的绵绵情意,尽在这默默的执手相携之中。 回至楚府,夏侯穆清对杜从岳嘱咐:“从岳,你今早把这对耳饰给楚怜儿送去吧,送完后,你们也就两清了。” 杜从岳想了想,又问:“阿清,你不与我同去吗?” 夏侯穆清只是摇头:“我不想见到楚怜儿,你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杜从岳亦应了:“好。” 二人走至楚怜儿的院门外,夏侯穆清躲到了一侧,杜从岳轻扣院门。 “来了。”打开院门的人,正是楚怜儿。 “爹,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楚怜儿以为是楚青石,打开门,头也没有抬就直接说道。 杜从岳只是拱手,保持着礼节淡淡开口:“楚小姐。” “从岳哥哥。”楚怜儿见得是杜从岳,又惊又喜,声音也带着几分兴奋:“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杜从岳并未答话,将那耳饰的盒子呈上前,“楚小姐,这个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楚怜儿心中骤然一喜,忙将那盒子接过,声音中亦满含欢喜:“从岳哥哥,我这不会作梦吧,你竟然专程来送我礼物,你是不是也……” “楚小姐。”杜从岳打断楚怜儿的话,平静而言,“小姐上次为在下做的衣衫花了许多心思,在下心中感念,因此便回赠小姐这一副首饰,别无他意。” “此后,你我二人便已两清,再无相欠。小姐也无需再言其他,若无他事,在下告辞了。” 他说罢,转身便欲踏步离去。 “等一等。”楚怜儿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从岳哥哥。”楚怜儿上前一步,满眼的失望与哀凄,哀哀开口:“我以为你专程过来为我送礼物,我还满心欢喜。却没想到,你送我这个竟是要与我一刀两断。” “从岳哥哥,我对你的真心,你是当真没有看得出来吗?” 杜从岳转过身,面色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了句:“楚小姐,实在抱歉,在下承不起小姐的情意。这世间好儿郎无数,小姐何苦揪着在下苦苦不放?” 楚怜儿摇着头,满眼凄然:“从岳哥哥,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你应该清楚吧。” “就算你对我无意,也不必对我如此冷漠吧,怜儿这样一片诚挚的心意,怕是要生生被寒了。” 杜从岳吸了口气,声音依旧淡淡,“楚小姐,在下念在你的这一片心意,姑且不计较那些事,但这不代表你做了什么在下不知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在下着实受不起。小姐应该知道,在下已心有所属,又何必苦苦纠缠?” 楚怜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怨,脸上满是不甘:“你说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我为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你当真看不到吗?” “你说你心有所属,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夏侯穆清,是不是?她那样粗鲁,莽撞,无礼,你到底看上她那一点了,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杜从岳闭上了双眼,声音深刻:“她纵然是样样都不如你,但我喜欢的人就是她,这不需要理由。她并不需要哪里比你好,更不是你强过她,我就会喜欢你的。” 楚怜儿摇着头,不可置信,“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定是没有看清她的本质,她恶毒,蛮横,她不是个好人。” “从岳哥哥,你一定要看清她的本质,她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也不是真心对你的。只有我楚怜儿才是最配你的人,从岳哥哥,只有我才是真心喜欢你的呀。” 任凭楚怜儿怎样幽怨,杜从岳始终心无波澜,可听到她言辞诋毁夏侯穆清,杜从岳再好的心性也忍不住心中的愠怒,便抬起来头,愠声而言:“够了,楚小姐,你以为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阿清,就能代表你品性高洁了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设宴宴请我们,不过就是想让我看到你的才华,并借机贬低阿清。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更会让人觉得你品性恶劣,心思不善。” “不是这样的。”楚怜儿否认:“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膳食,是为了让从岳哥哥你开心的啊。夏侯穆清她什么都不会,之后也是事实啊。” “她只会舞刀弄枪,女红丝毫不懂,她这样的人,无法让你开心,更无法做一个贤妻良母,从岳哥哥,这难道你不明白吗?” 杜从岳凛凛而言,“阿清她固然什么都不会,但她至少是心怀侠义的,她纵然莽撞,但她的心思是纯善的。” “我是侠者,她也是侠者,她无需会做其他,她只要心怀侠义,就是我所爱所爱之人。而楚小姐你,你又会什么呢?” “初次见面时,你口口声声说只要自己安好,不会管天下兴亡,百姓疾苦。你的观念,与我的抱负,恰恰背道而驰,你这样的心性,我是无法接受的。” “你这样自私自利,妄想贬低他人而抬高自己的心性,注定不是我的良配。楚小姐,我待你尊重,是看在你是楚大人的女儿,还望你清楚。” 第一百零八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十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握紧了帕子,声音之中夹杂着丝丝颤抖:“从岳哥哥,你不喜欢是因为这个吗,没关系,我会改的。你要我心怀侠义,我就会心怀侠义。” “你要我习武,我也会习武。而且,我爹是朝中太尉,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让我爹给你的。如果我肯为了你改变,你就会喜欢我的吧。” 杜从岳摇头,满面凛然:“你无需在这方面多花心思了,你心中没有家国天下,这些观念已经在你心中根深蒂固,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得了的。” “我心中只有阿清一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的。” 楚怜儿仍然不肯不肯放弃,“不,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改变的。你不是喜欢夏侯穆清吗,没关系的,只要你娶了我,我会让你纳她为妾的。” “到时候,我会担保她日后的荣华富贵,你想怎么宠她都可以。我为你容忍到这个地步,你不会再视我为无物了吧。” 杜从岳无奈呼了口气,“楚小姐,在下对你说了这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在下心里只有阿清一人,不会再娶别人的。” “感情不是交易,她心里只有我,我心里只有她。楚小姐你也不要再想插入我们之间,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的,你不要浪费心思了。” 楚怜儿未能打动杜从岳,此刻便已忍耐不住心性,落下了眼泪,高声呼着:“从岳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狠的心。我这样的身份才貌,本该嫁给王孙贵族的。” “可我遇见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了,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为你舍弃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是不肯接纳我呢。” 杜从岳早已被她磨得不耐烦,此刻再不愿与她多言,“小姐,不必再说这些无益的了,在下告辞了。” 他说罢,就转身而去。 “从岳哥哥,你别走!”楚怜儿大声呼唤。 杜从岳已然不再理会。 楚怜儿绝望的扶着墙角,哀声且不甘地大呼:“不娶我,你会后悔的。” 那日告白遭拒后,楚怜儿的心里已经恨极了夏侯穆清。她一心认为,杜从岳如此凛然的拒绝了自己的心意,是受了夏侯穆清的迷惑。 而她自幼锦衣玉食,想要的东西无一得不到,虽然她被杜从岳拒绝了心意,但她仍然不肯放弃。她决意,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得到。 她对夏侯穆清的厌恶已经到了骨子里,心想第一步,是先报复了夏侯穆清,解了心头之恨,然后再去争取杜从岳。这一天,她特意着了华服,并配上杜从岳送的那一对耳坠。 虽然杜从岳送她的这一副耳坠,是为了要与她划清关系,可她以为夏侯穆清不知道,便想着特意带上这副耳坠,到夏侯穆清的身边去炫耀。 想借此让夏侯穆清以为,杜从岳对她有意,并借此挫一挫夏侯穆清的锐气。 楚怜儿着一身华服,与夏侯穆清相对而过。夏侯穆清虽然看到了她,但急着去找杜从岳练功,便没有理会楚怜儿。 “站住!”楚怜儿一声喝道,怒目而视夏侯穆清:“看到本小姐,不知道问候一声吗?当真是草莽之女,不识礼数!” 夏侯穆清连头也没有转一下,只淡淡道了一句:“楚小姐,我还有事,没功夫和你闲扯。” 楚怜儿走近夏侯穆清,傲慢的睥睨着她,“你还挺清高的,你仗着从岳哥哥喜欢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我告诉你,他对你不过是一时起兴,他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也也别在这竖着眼睛看人!” 夏侯穆清不觉好笑,抬起头,不徐不疾地开口,“竖着眼睛看人的,不正是楚小姐你吗?怎么,你是费尽心机得不到从岳的心,又跑到我这里来庸人自扰了?” 被戳中了心事,楚怜儿的心微微一颤,旋即又装作平和姿态,“谁说我得不到从岳哥哥的心了,我告诉你,他在你身边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他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向我靠近,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你,到我身边。” 夏侯穆清听了,竟忍不住失笑,“哈哈哈,楚怜儿啊楚怜儿,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心?” 楚怜儿气愤,已然握紧了拳头,“夏侯穆清,你别得意忘形,从岳哥哥的心,早晚有一天会是我的。” 她适才发觉,楚怜儿今日的打扮着实是盛装,她那一身华贵,双而垂着的一对耳坠,正是自己让杜从岳送的红色琉璃耳坠。 霎时间她已明晓,楚怜儿这样穿着到自己面前,是借着杜从岳送她的耳坠特地来耀武扬威的。 既然她有意如此,不如就此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夏侯穆清打量她一番,你今天穿得还真是华丽,不愧是大家闺秀,尤其是这一对耳坠,更显得你雍容华贵呢。” 楚怜儿摸着自己的耳坠,傲慢而笑,“夏侯穆清,我这耳坠可不是普通的耳坠,可是从岳哥哥特意为我挑选的呢。” 如夏侯穆清所料,她果然是借着杜从岳送的耳饰而耀武扬威,夏侯穆清没有说破她,接着她的话继续说:“哦,是真的吗,那你可还真是幸运呢。” 楚怜儿以为夏侯穆清是不相信,仰起头满面高傲之态:“当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一问从岳哥哥,这可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这耳坠材质可是尚好的……” “尚好的琉璃是吧。”夏侯穆清一笑,打断她的话,“你想说,是他对你有情,所以才送你这个的是不是。他是两日前的傍晚送给你的,装着这对耳饰的盒子,是紫檀色的,对不对?” 楚怜儿一惊:“你怎么知道?” 夏侯穆清不屑的瞥了一眼楚怜儿,“这副耳坠,是我让从岳送给你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红琉璃耳坠,还是我为你挑选的。” “他只不过是还你一份人情,你还真当他是送你的定情信物啊。” “这不可能。”楚怜儿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夏侯穆清的意思,虽然她早已知道真相,但她仍旧不肯承认:“你胡说,不可能,他的心里是有我的。” “不然,他为什么送了我,而没有送你。” 夏侯穆清嫣然一笑,从头上取下了那支银簪,“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她轻轻的抚摸着那支银簪:“看到这支簪子了吧,这是并蒂双莲,是从岳送给我的,这才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楚小姐是大家闺秀,应该不会不知道,簪子才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吧,送定情信物,哪有送耳坠的。” “你……”楚怜儿又惊又怒,唇齿发颤,颤声:“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夏侯穆清,你别想骗我。” 第一百零九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又是一笑,不急不缓地说着:“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自欺欺人。他送你这个,不过是想与你划清界限,两不相欠。” “实话告诉你,他送你这个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对你说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也是好笑,他已经对你说得明明白白的了,你还特地来找我,在我面前炫耀。” “你倒是沉得住气,明明是要和你划清界限,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这当成定情信物来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他心里没有你,你就别在这里自欺欺人,自取其辱了。” “夏侯穆清,你这个贱人。”楚怜儿恼羞成怒,厉声喝着,“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从岳哥哥早就喜欢我了。” “夏侯穆清,就是你使用的这些阴谋诡计,才让他疏远我的。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她说罢,就扬起了手,欲要向夏侯穆清的脸上打去。 她还未下手,就被夏侯穆清抓住了手腕,夏侯穆清睥睨着她,嘴角泛着森森的冷笑:“不是雍容大度,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吗。” “怎么在我面前,与在从岳面前,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样子。” 楚怜儿被夏侯穆清抓得手腕生疼,皱着眉挣扎:“贱人,本小姐的手可是你这个下贱丕子能碰得了的。” 夏侯穆清狠狠的推开了她,白了她一眼,脸上尽是不屑,“矫揉造作,以为我稀罕碰你啊。” 楚怜儿涨红了脸,恨恨的瞪着夏侯穆清:“你这个蛮横无礼的草莽之女,明明你什么都不如,什么都不会,从岳哥哥怎么会为你这个东西鬼迷心窍。” “你凭什么抢走了从岳哥哥,你有什么资格得到从岳哥哥?” 夏侯穆清凛凛开口:“可他喜欢的人,偏偏就是这样的我,而不是你啊。你以为你矫揉造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就会被你吸引吗?” “我告诉你,从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心机深沉,心思歹毒的女人。” 楚怜儿想上前,但畏惧夏侯穆清的武力,又不敢上前,便在原地踟蹰了一下:“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话。”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一定要得到从岳哥哥,到时候,我要你好看。” 夏侯穆清看到,杜从岳正在不远处朝着二人走来,楚怜儿背对着杜从岳,看不到杜从岳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楚怜儿在杜从岳跟前使出的阴谋诡计未果,一时间,玩心大起。 只见她转了转眼珠,高高昂起了头,“你以为你用的这些手段,就能离间我二人,让他的心偏向你?那我就让你看看,用同样的手段,他的心究竟会偏向谁?” 她说着就抓起了楚怜儿的手,用她的手,将自己推到了墙上。 楚怜儿不知道她意欲何为,脸上生出些讶异,“夏侯穆清,你要干什么?” 她的身子抵到墙上后,便松开了楚怜儿的手。 见杜从岳走来后,离开了墙壁,装作嫌弃的掸着身上的灰尘,满脸的厌恶:“楚怜儿,你做什么,原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没想到你还动起手来了。” 杜从岳走近后,忙走上前,帮着夏侯穆清掸着身上的灰尘,连声音中都带着紧张,“阿清,怎么样呢,你没伤着吧。” 夏侯穆清一笑,并眨了眨眼,“我当然不会伤着,只是……” 她扭过头,看着楚怜儿:“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楚小姐竟然也会动起手来,倒还真是让我措手不及。” 楚怜儿恍然大悟,知道了夏侯穆清要作甚,伸出一只手,指着她,咬紧了牙关,“夏侯穆清,你真是卑鄙无耻,竟然用这种手段!” “够了!”杜从岳一声喝住了楚怜儿,冷冷的看着她,“楚小姐,你这一次当真是过分了。” “你之前做了什么,我姑且容忍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阿清别扭,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小姐,你当真是心思歹毒,冥顽不灵!” 楚怜儿气急败坏,却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哀哀的看着杜从岳,幽怨且不甘,“从岳哥哥,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她故意陷害我的。你想一想,她会武功,我不会,我哪里能够推得动她?” 杜从岳转过头,不愿看她:“纵然阿清会武功,她也不会想到你这样的大家闺秀,能够出手伤人。她疏于防备,自然中了你的计。楚小姐,我们当真是小看了你的本事。” 楚怜儿跳进黄河洗不清,霎时觉得天旋地转,慌乱的跑过去,拉着杜从岳的袖子,哀哀恳求,“从岳哥哥,你要相信我,不是这样的……” “走开。”杜从岳厌恶的甩开了楚怜儿,并转回头,“阿清,我们走。” “从岳哥哥……”楚怜儿怔在了原地。 夏侯穆清瞥了楚怜儿一眼,朝她得意一笑,便随杜从岳走了去。 杜从岳边走,边气愤地说着,“这个楚怜儿真是过分了,这一次竟然欺负到了你的头上。” 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认真的模样,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杜从岳诧异地看着夏侯穆清:“阿清,你笑什么。” 夏侯穆清欢笑:“从岳,你当真没有看出来,这一次不是她挑起事端的,是我故意这么做的。她没有推我,是我自己推的自己,你竟然相信了我,真的以为是她推了我。” “什么?”杜从岳愕然,不可置信:“阿清,不是她推的你?那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夏侯穆清解释着,“本来,她是带着你送的那一对耳饰来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她只是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但是真的没有推我。” “我刚刚看你从她背后走来,想起她上一次伤了自己陷害我,想离间你我却未果。” “我就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这种感觉,原来,就算是我用了同样的手段,你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杜从岳听了不禁失笑,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眉心,声音宠溺:“你这个小机灵鬼,你明知道,我是无理由相信你的,你又是何必呢?” 夏侯穆清嘻嘻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会相信我,其实只要你细想,我有一身武艺,而她只是一个羸弱的闺阁女子,就凭她,是无论如何都上不了我的。而你却轻易的就相信了我,这算不算明目张胆的偏爱呀。” 杜从岳笑着抚摸夏侯穆清的发丝,“当然,无论是与楚怜儿,还是其他人,只要是关于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一旁的。” 夏侯穆清会心一笑,静静依偎在杜从岳的身旁,这心心相印的情意,已然在二人之间根深蒂固。 第一百一十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你对我不恭,就别怪我心狠,这一次,我要你痛苦的去死!”楚怜儿坐在房中的座椅上,恨恨道。 “小……小姐。”翠儿颤颤巍巍开口:“你当真要把这茶叶送给夏侯穆清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我们……” 楚怜儿瞥了翠儿一眼:“不过就是茶叶而已,又不是毒药,她看不出来的,你怕什么?” 翠儿不由得担忧:“小姐,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这两种药草配成的茶,就是毒药啊,倘若夏侯穆清毒发身亡,杜公子发现了这茶是我们送的,那我们不会……” “放心,没有人能查得出来的。”楚怜儿奸邪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素帕,“软骨花和闭月草都是治病的良药,又不是毒药,寻常人服用后都不会有事的。” “只有习武之人服用后,这药效才会发作,并损伤她的经脉,让她受内力反噬而身亡。懂得这个药效的人少之又少,虽然夏侯穆清与从岳哥哥都是习武之人,但这不常见的药方,他们都不会知道的。” “她若是死了,旁人只当她是练功走火入魔而身亡,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翠儿还是担忧:“可是小姐,这样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夏侯穆清虽然可恨,我们总不至于要她死吧。” “好了,别啰嗦了。”楚怜儿不耐烦:“得罪我的人,我让她死她就得死,如此畏首畏尾,你还是我楚怜儿的贴身丫鬟吗?好了,快去吧。” 翠儿固然害怕,可自家小姐的吩咐,也只得应声:“是,小姐,翠儿这就去。” “等等。”楚怜儿又一次叮嘱,“别忘了和夏侯穆清说,是我爹给她的,千万别说是我给她的。还有还有,不要让从岳哥哥知道此事。” “是,翠儿知道了。”言罢,翠儿便拾起了那一包茶叶,应声前去。 楚怜儿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眼角露出了冷笑:“夏侯穆清,我让你得意,你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你就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从岳哥哥就是我的了。” “夏侯姑娘。”夏侯穆清听到屋外的打门声,走过去开了门,见是翠儿,便问:“翠儿是你,什么事呀?” 翠儿将茶叶呈上:“夏侯姑娘,这是我家老爷赠给姑娘的茶叶,老爷说姑娘练功太辛苦,特意让奴婢送了这个茶叶给姑娘滋养的。” “是这样啊。”夏侯穆清未曾多想,接过茶叶:“楚大人有心了,你替我向楚大人道一声谢吧。” “是。”翠儿应声:“奴婢告退了。” 翠儿走后,夏侯穆清便沏上了那壶茶。 茶叶还未煮熟,那味道着实沁人心脾,光是闻着,便教人怡神。 夏侯穆清心念,楚青石果然是善解人意之人,连这样尚好的茶叶,都不吝惜的曾给了自己。 “阿清。”门没有锁,杜从岳推开门,走了进来。 “从岳?”夏侯穆清转过身,看到杜从岳,有些惊奇:“你怎么来了啊,不是说我过去找你吗?” 杜从岳笑道:“我今儿收拾的快,不就先来看你了嘛。” 忽然一阵清香扑鼻,杜从岳吸了一口气,闻到那浓郁的茶香:“好香啊,阿清,你弄得什么啊?” “哦,你说这个啊。”夏侯穆清将沏好茶倒了两杯,自己拿了一杯,将另一杯递给了杜从岳,并道:“这是刚刚楚大人送来的清茶,这味道着实清香,从岳,你也喝一杯尝尝吧。” “嗯,好。”杜从岳接过茶杯,刚想一饮而尽,但看着那茶的成色,顿时心中一凛,“阿清,你先别喝。” 夏侯穆清刚要饮茶,突然被杜从岳下了一跳,便放下了茶杯,不禁讶异:“怎么了,从岳?” 杜从岳蹙眉,面色凝重:“阿清,你确定这茶是楚大人送来的吗?” “是啊。”夏侯穆清怔然:“是楚大人让翠儿送来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杜从岳谨慎地摇着头:“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阿清,你把原茶叶拿来给我看看。” 夏侯穆清不明所以,愣愣的把茶叶递给了杜从岳。杜从岳接过茶叶,只看了一眼,霎时变了脸色,“阿清,还好你没有喝。” “这不是茶,这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是剧毒。你若饮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暴毙而亡的。” “什么?”夏侯穆清不由得浑身一颤,大惊失色,“这怎么会呢,楚大人怎么会害我,从岳,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从岳说着:“阿清,我跟着师父多年,各种罕见的药材我都见过。这茶叶是由软骨花与闭月草所配制,这两种药材单独哪一样,都是良药。” “若两种药材放在一起,便会清香扑鼻,若是寻常人服用,倒不会有大碍,倘若是习武之人服用,必然会损伤经脉并由此暴毙而亡。” “而阿清你恰恰是习武之人,很显然,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来害你的。” 夏侯穆清凝神一想,抬起头,决然而言,“从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茶不是楚大人送的,是楚怜儿送的。” “这茶本是翠儿送来的,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以为是楚大人让翠儿送的。可翠儿是楚怜儿的心腹,怎么会帮楚大人送东西。” “况且,楚大人这些天事务繁忙,哪里有时间来想这些。因为之前的事,楚怜儿对我怀有怨气,若说想置我于死地,这般心肠歹毒之人,必然是她。” 杜从岳皱起眉,声音中凝着愠意,“我原以为她是大小姐心性,没想到她竟如此恶毒,竟想置你于死地。” 夏侯穆清亦恨恨而言:“这样歹毒之事,她竟然能做得如此干脆利落,这种歹毒之人,我是不能容忍的。从岳,什么都别说了,我去找她算账。” 杜从岳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二人气势汹汹的冲到楚怜儿的房门外,这汹汹的气势,把房门外正在打扫的翠儿吓得浑身一颤,她本就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内心难安。 见二人这面色,又看到夏侯穆清手中的茶杯,心想必然是东窗事发,不由得吓得脸色发白。 她心中一凛,忙丢了扫把,退到了一侧,“杜……杜公子,夏侯姑娘,敢问……敢问你们有何事?” 夏侯穆清上前一把抓住了翠儿:“楚怜儿在哪里,把她给我叫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翠儿吓得慌了神色,口中嗫嚅着:“夏侯姑娘,小姐她……” 夏侯穆清睥睨着翠儿,恨恨冷笑:“你们两个真不愧是主仆,她设计害人,你为虎作伥,你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住手!”只听得楚怜儿那尖细的声音,她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把翠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挡在她面前,瞪着夏侯穆清,愤声而言:“夏侯穆清,你发什么疯,无端无故的,跑到我这里来撒什么野?” 夏侯穆清眸中泛着森森寒光:“我正要找你呢,你倒是先来了。你还真是胆子大,做出这种事,竟好像个没事的人似的。” 楚怜儿心一紧,料想是事情败露,但脸上依然装作迷茫不知的样子:“夏侯穆清,你说什么疯话呢?” 夏侯穆清将手中的茶杯呈到楚怜儿面前,冷声言:“楚怜儿,你倒真是会演戏。我问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楚怜儿看了一眼夏侯穆清手中的茶杯,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这,这是什么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你少给我装蒜!”夏侯穆清嗤笑一声,扬起手中的茶杯,将其中的茶水全数泼洒道了楚怜儿的脸上。 “啊!”那茶水溅到脸上时,楚怜儿不由得惨叫一声。 她生平从未受到过如此凌辱,此时此刻,心中怒火熊烧,恨不得将夏侯穆清撕成碎片。 可见得杜从岳在此,她仍抱有一丝幻想,便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捂着脸颊,两眼哀哀的望着杜从岳:“从岳哥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明明不是我,她全都怪到我的头上了。” “她竟然拿滚烫的茶水泼我的脸,你都看到了。她如此蛮横无礼,出手伤人,你真的就这样看着不管吗?” 杜从岳冷冷的看了楚怜儿一眼,面色漠然:“你不要再伪装了,阿清本没说你做什么,你自己已经承认了。” “我真想不到,你一个大家闺秀,竟如此心肠歹毒,想要害死阿清。阿清这样对你,已经留了德了,你就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楚怜儿摇着头,哀声说着:“从岳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夏侯穆清上前了一步,声音凛凛:“还想再装下去吗,事情已经败露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 “你让翠儿以楚大人的名义给我送这毒茶,就是想让我服下后,受内力反噬暴毙而亡。” “你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若是我没有发现这茶的异样,服下后暴毙而亡,你是真打算就此瞒天过海吗?” 杜从岳亦说着:“楚怜儿,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任性的大家小姐而已,却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样歹毒的手段,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阿清。” “你以为你除去了阿清,我就会到你的身边吗?” 楚怜儿的心一沉,已然发觉了事情败露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但依旧摇着头不肯承认,:“从岳哥哥,你不要听她胡说,她是看不惯我和她争抢你,故意陷害我的。” “你想,我是一个闺阁中长大的大家闺秀,哪里会得知这些害人的手段?” 杜从岳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而言:“够了,不要再伪装下去了。阿清本没有发现异样,是我先察觉的,要是我没有察觉,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害人方法,但你定是料想这方法鲜少有人知晓,所以才行此招的。试问这楚府,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害死阿清,难不成还真的会是楚大人?” “可偏不巧,你不知道我懂医术,你这害人的毒计,偏偏被我识破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楚怜儿哑口无言,只得嗫嚅着:“不,从岳哥哥,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事与我无关啊。” 杜从岳转过身,不去看楚怜儿,只淡淡的道了一句:“行了,无需解释了,和我们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今天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但你若行事如此歹毒,终不会落得好下场的。我们在楚府的日子也不多了,后会无期!” 凛凛的几句话,道明了恩断义绝。 楚怜儿的心里如封冰霜,连杜从岳的最后一点情意,都消失殆尽了。她何尝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断送的。她怔怔的杵在原地,目光涣散,竟说不出话来。 杜从岳无心楚怜儿的情绪,拉过夏侯穆清:“阿清,我们走吧。” “好。” 二人说罢,双双离开了楚怜儿房门。 楚怜儿看着二人的背影逐渐远去,霎时间觉如天旋地转,头脑一阵眩晕,浑身一颤,瘫倒在了地上。 “小姐,小姐!”翠儿见状,惊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楚怜儿目光移到翠儿身上,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迸发了出来,她一掌恨恨的打在翠儿的脸上:“没用的东西,事情都被你给搞砸了!” 楚怜儿对夏侯穆清依然怀恨在心,自赠茶之事败露后,这其中的妒恨已经一日胜过一日。 可眼见着计谋算尽,杜从岳已然不再会相信她,她再无他法,便也只能想着找父亲楚青石来替她出这口恶气。 楚青石虽然明事理,但是却是极其疼爱楚怜儿这个小女儿的。只要她装得委屈,将夏侯穆清欺负她的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她相信楚青石一定会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爹。”楚青石正在房中整理公务,见楚怜儿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 “怜儿,你怎么来了。”楚青石惊奇。 他看着楚怜儿凄楚的模样,忙走上前,不由得忧心:“怜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爹!”楚怜儿抱住了楚青石,一瞬间涕泪齐下,哀哀哭泣着:“爹,有人欺负我,女儿生平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爹,你要替女儿做主啊。” “怎么了,怜儿。”见楚怜儿如此伤心,楚青石不禁万分心疼,抱住女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肩,“怜儿不哭,你告诉爹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了,爹给你做主。” 楚怜儿松开了楚青石,吸着鼻子,抽噎着:“爹,女儿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受了奸人蛊惑,不相信女儿,不喜欢女儿了。” 楚青石听得茫然,完全不知她所言何意,不禁怔怔然:“怜儿,你说什么,你喜欢谁了,谁又蛊惑谁了。” 楚怜儿不停地抽噎着着:“爹,女儿喜欢的人是从岳哥哥,可是夏侯穆清也喜欢从岳哥哥。” “她因为我喜欢从岳哥哥,就处处和我过不去,她和从岳哥哥说我的坏话,她让让从岳哥哥误会我,讨厌我。不光如此,她还停的羞辱我,就是要和我抢从岳哥哥。” “要是没有她从中作梗,从岳哥哥早就是我的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十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我不管。”楚怜儿嘟着嘴唇:“爹,女儿就是喜欢他,就想嫁给他。但是因为夏侯穆清,从岳哥哥误会了女儿,女儿想让爹去为女儿说说情,让从岳哥哥知道女儿的好。” “爹,为了女儿的幸福,爹不会不同意吧。” 楚青石叹了口气,踟蹰了一下:“唉,怜儿啊,你自幼以来,想要什么爹从来就没有不能给你的。” “但是爹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喜欢杜从岳,可是他是侠者,你是闺秀,你嫁了她,不怕就此跟他受委屈啊。” 楚怜儿摇头,仍然坚持着:“我就是喜欢从岳哥哥,只要能够得到他,我什么都不会在乎的。” 楚青石思忖了一下,他欣赏杜从岳的为人是真,但是若把女儿许配给杜从岳觉得不妥也是真。但他这个小女儿自幼可怜,若她想要,她能幸福,那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他最终同意了下来,深深道:“好吧,既然你喜欢他,爹就为你去说亲。你喜欢的,爹一定会为你得到,谁让你是爹最疼的小女儿呢。” “太好了,爹。”楚怜儿霎时间转悲为喜,笑逐颜开:“女儿就知道,女儿要的,爹一定会帮女儿得到。” “哦,对了。”她眼中划过一丝愤懑:“爹,那个夏侯穆清实在是可恶得很,她看不惯女儿喜欢从岳哥哥,跟女儿争抢从岳哥哥不说,还三番五次欺负女儿,爹,你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楚青石蹙了蹙眉,不可置信:“你说夏侯穆清欺负你?那夏侯姑娘是鸾湘阁阁主之女,她虽然性子凛冽,但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欺负你呢。” “怜儿,不会是你搞错了吧。” 楚怜儿转过身,气恼地甩了甩衣袖,“爹,你和从岳哥哥都被那个贱人给蒙蔽了。她哪里是什么好人,都是装出来的。” “她就是嫉妒女儿样样比她强,她怕女儿抢走从岳哥哥,她就欺负女儿。可她是侠女,女儿是闺秀,女儿怎么能够打得过她?” 楚青石绕道楚怜儿身前,半信半疑,“她不像是不明事理之人,怜儿,她到底怎么对你了,该不会是你先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了吧。” 见父亲不肯相信,楚怜儿又气又急,又一次泪如雨下,不断哀啼:“爹,你宁可相信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妖女,都不肯相信你的亲生女儿了吗?” “夏侯穆清就是欺负女儿了,她因为我私自见了从岳哥哥而怀恨在心,竟然拿水泼我的脸,爹,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受如此委屈而坐视不理吗?” “什么?”楚青石心一颤,她知道女儿好胜心强,但得知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断然不能忍受的。 他扳过楚怜儿的肩,慎重而问:“怜儿,真有此事?” 楚怜儿哀哀哭泣:“千真万确,您看女儿的脸上还有开水的印记呢。” 楚青石细细看着楚怜儿脸颊,果然有着一道红印,他见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不禁心疼,同时也是满心的愤怒,他将楚怜儿揽到怀里,愤声言:“这个夏侯穆清,真是不识抬举。” “我好吃好喝的待她这么多天,她竟恩将仇报,欺负到我女儿的身上了。怜儿,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的。” 楚怜儿抽噎着着:“有爹这句话,女儿就放心了。” 她脸上闪现着一丝阴狠,眸光中的恨意仿佛要将人吞噬,她心念:夏侯穆清,你得意不了多久。你等着,从岳哥哥马上就是我了。 “杜公子,夏侯姑娘,我们家老爷请您二位到堂中去一趟。”园中,一位小厮传话道。 “楚大人?”夏侯穆清奇异:“楚大人不是应该在忙公务呢吗,为何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 杜从岳想了想,只说:“阿清,楚大人叫我们过去,应该是有事相告,我们快些去吧。” 夏侯穆清也应了下来:“好。” 那小厮将二人带到了正堂中:“老爷,小的将杜公子与夏侯姑娘带来了。” 楚青石写着书画,眼也没抬:“好,下去吧。” 那小厮走后,楚青石才缓缓抬起头,扫视了二人一眼,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两个在这里研习老夫给你们的功法,研习得怎么样了?” 杜从岳拱手:“在下与阿清已经悟出真谛的,我二人受益良多,多亏了楚大人您的不吝所授,才使得我二人在武功上有所精进。” 楚青石站起身,看了看杜从岳,又看了看夏侯穆清,“我看着你们两个倒是很用功的样子,你们住到我楚府已经有些时日了,试问老夫这些日子待你们怎么样啊?” 夏侯穆清先开了口:“蒙大人赐教,小女与从岳得以领悟了这套厉害的功法,大人又收留我们在楚府多日,大人待我们自然是极好的。” 杜从岳亦说着:“在楚府的这些日子,虽然不常见大人,但大人一直对我们两个晚辈关怀备至,我二人一直感激于心。” “是嘛?”楚青石打量着他二人,瞬间变了脸色,厉声而言,“你们既然知道我待你们不薄,怎生还恩将仇报,欺负到了我女儿的头上?” 二人被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一颤。夏侯穆清料想,定然是楚怜儿添油加醋的把自己与她的过节在楚青石面前告了一状,便问:“楚大人,这些是楚小姐说的?” 楚青石冷了面色,凌厉而言:“夏侯姑娘,我以为你这等心怀侠义的女子必然是明事理之人,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胸狭窄。” “只因为我女儿也喜欢杜公子,你就不断的欺负她,折辱她。我这个小女儿是我自她幼时宠到大的,从没有让她受到过一点委屈。” “我真是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侠女,会欺负她这一个弱女子,你的心也真够狠的。” 夏侯穆清已明晓,定然是楚怜儿对自己没有办法,便故意将事描黑,让楚青石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她,让他责罚自己的。 楚青石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必然会全信了楚怜儿的话,夏侯穆清就算是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楚青石也不会相信她的。她也只能这样说着:“楚大人,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不是故意要欺负楚怜儿的,是她行事不端,所以我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安风雨觅奇缘(二十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青石打断了夏侯穆清的话,脸上尽是不悦:“我这个女儿自由受宠惯了,或许是有一点大小姐脾气,但她又不会真的敌对你。” “你倒好,直接拿热茶泼到了她的脸上,你不知道她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吗。就算你不喜欢她的小姐脾气,老夫也能理解。” “可是老夫这几天一直厚待你们,你就不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对她宽容大度一些吗?” “楚大人,事实并非如此。”见楚青石误会了事情的始末,杜从岳上前一步,替夏侯穆清解释:“大人不知,这件事怪不得阿清,是楚小姐先对阿清……” “连你也要这么说吗?”楚青石没等杜从岳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似有些痛心:“杜公子,老夫所看中的是你的人品,小女怜儿也相中了这一点。” “她对你是真的用了心的,你难道没有看得出来吗?她从前是非权贵不嫁,遇到了你之后,她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 “她说只要嫁给你,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她的这一腔情真意切,老夫都心疼,你怎么忍心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 杜从岳心下一沉,料想楚青石定是要未楚怜儿说亲的。 楚青石怕是不知楚怜儿品行不端,然在楚青石这个做父亲的面前,他不能明言道明楚怜儿这个亲生女儿的所作所为。 他便也只得俯首诚挚而言:“楚大人,楚小姐的对在下的情意,在下感激于心。但是在下已心属阿清,实在不能接受小姐这一番情意,还请大人见谅。” 楚青石沉默了一瞬,悠悠开口:“你可考虑清楚了,你娶了我女儿,做了我当朝太尉的女婿,无论是功名还是利禄,都是手到擒来的,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但是你要是不娶我女儿,你想要的一样也得不到。” 杜从岳抬起头,脸上凝着赤诚:“大人,在下不会把感情当作交易,在下只想凭一己之力保卫大懿江山,并不想要功名利禄。” “况且,在下已心许阿清,将来要娶的,也只有阿清一人,无论楚小姐有再好的条件,在下都不能变心的。” 夏侯穆清亦上前一步,诚挚而言:“楚大人,若是我对不住楚小姐,我可以道歉。但大人万万不可以因为这个,而拆散我们,让从岳娶楚小姐。” “大人你有所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是楚小姐说的那样的,楚小姐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人畜无害,她的心思其实……” “行了。”楚青石皱了皱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不悦:“我的女儿我了解,别想再诋毁我的女儿了。” “夏侯穆清,我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肯离开杜从岳,愿意成全了他和怜儿,我就不计较你伤害怜儿的事。相反,我还会给你一大笔钱,保你半生无虞,如何?” “什么?”夏侯穆清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万般讶异:“楚大人,我没有听错吧,您一向正值,仁善,却因为你的这个女儿蒙蔽了双眼。” “您难道不知道您这么做是拆散有情人,是有违道义之事吗?楚大人,您是当朝太尉,也是心怀天下的仁义之士,怎生为了您那女儿,竟如此荒唐?” 楚青石面容不改,“只要怜儿幸福安康,老夫不会在意别人是怎么想老夫的,我就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夏侯穆清摇头,凛然说着:“大人,您竟然这么说,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小女要告诉太尉,无论怎样,小女都不会离开从岳的。” “感情不是交易,不是凭借这些这些条件,就能让我们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的。” 杜从岳亦诚挚开口:“楚大人,请恕在下直言。这些天,在下和阿清得大人悉心照料,我二人感激不尽。” “但是这件事,我们真的不能答应大人,感情之事是不能勉强的。在下心里只有阿清一人,就算是大人硬要在下娶了楚小姐,楚小姐也不会幸福安康的。” “好你个杜从岳!”楚青石一掌拍在桌案上,真真动了怒火,“这几天,我待你怎么样,怜儿待你怎么样。” “她肯为了你,舍弃了一切荣华富贵,她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丝毫不领情,我当真是看错你了!” “楚大人!”见楚青石发了怒,杜从岳忙拱手致歉:“是在下对不住楚小姐,请大人恕罪。” “对于大人的恩情,在下是着实心怀感激的,大人要在下做什么都好,但是感情之事,是真的不得勉强的。” “从岳!”见杜从岳没有揭露楚怜儿的恶行,反而对楚青石卑躬屈膝,不禁心中不平,拦住了杜从岳,对楚青石朗朗开口:“楚大人,您对大事上一向公正仁义,对小事上却如此糊涂。” “您疼爱您的女儿,小女能够理解,小女的父亲也是很疼爱小女的。但是大人,您怎么能够为了您的女儿而如此不分是非?” 楚青石冷着面色:“你说老夫不分是非?你对怜儿如此横行霸道,老夫都未曾与你计较,你竟然说老夫是不分是非?” “夏侯穆清,我看你当真是无礼惯了,你这样的不懂感恩之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夏侯穆清吸了一口气,顿了一瞬,抬起头,仍旧凛然:“大人,您是当真不知楚怜儿都做了些什么。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她并不是你看到的乖女儿的样子。” “她的心思深不可测,我之所以会对她失礼,那是因为她想置我于死地,那茶叶其实是……” “阿清!”见夏侯穆清要说出真相,杜从岳忙制止住了她,对她使了个眼色,:“阿清,别说了。” 夏侯穆清却执意继续说着:“为什么不能说,楚大人是楚怜儿的父亲,难道她那些歹毒的心思,楚大人不能知道吗?” “够了!”楚青石大喝一声,显然已怒不可遏:“我怎么会瞎了眼,收留了你们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夏侯穆清,你不懂感恩就罢了,竟然还想编排我女儿。还有你,杜从岳,如此无情之人,亏得当初老夫还以为你是侠义之士。” “老夫当真是瞎了眼了,老夫生平做得最错的事,就是授给你们武功!” “楚大人。”杜从岳俯首,“阿清言语冒失,在下替阿清向大人道歉,请大人息怒。身为楚府之客,伤到了小姐,也是我二人之过,我二人在此向大人赔罪了。” 杜从岳又朝夏侯穆清使了个颜色,示意夏侯穆清向楚青石道歉。 夏侯穆清虽然心有不甘,但见楚青石是真的动了怒,自己如何解释,他也不会信自己的话,便也只得退了一步,“大人,是小女冒失了,也是小女太过莽撞,伤了令爱,小女在此向大人赔罪,也向小姐赔罪。” 楚青石在二人之间踱步了一周,怒气稍稍平和,打量着杜从岳,脸上皆是不可思议:“杜从岳,你究竟哪里好,不过就是会点武功而已,竟然让怜儿对你如此着迷。” “你这样的宵小之辈,哪一点配得上怜儿?要不是怜儿执意,老夫才不想让怜儿嫁给你,委屈了她呢。” 他顿了顿,长舒一口气:“罢了,你不识抬举,就算了,老夫本也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这样的人。” “这些天就当老夫是瞎了眼了把你们留在这里多日,你们走吧,老夫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这……”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对视一眼,不禁怔怔:“楚大人……” 楚青石背过身去,不去看二人:“别废话,快滚,老夫永远都不想见到你们两个!” 杜从岳沉默了一瞬,又拱手,赤诚而言:“在下做事欠妥,在下向大人与小姐诚挚道歉。这些天在楚府,在下着实受益匪浅,终究是要感谢楚大人的收留与照料的。” 夏侯穆清轻叹了口气,却也只能说:“无论大人怎样想我们,我们终究还是要感谢大人这些天的照料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青石对二人心有怨气,极力赶走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二人无话可说,便也只能仓促的离开了楚府。 只是这样的告别方式,全然在意料之外。其实二人本也是打算在这几日告别楚青石的,原想答谢他一番,再郑重辞别,却不想竟是如此仓促的被他赶了出来。 虽然楚怜儿心思不纯,但楚青石待二人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这些天,他不仅把各路武功都授给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还让下人十分周到的款待二人,哪怕是他在朝中的事务繁忙,不能一直陪着他们练武,却也一直没有疏于照顾二人。 想到初遇时楚青石待他们的热情周到,如今离开时,竟闹得如此不欢,二人难免心中郁郁。 “唉。”走在路上,杜从岳不由得叹息一声,“阿清,虽然楚怜儿心怀不轨,但是楚大人待我们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 “我们在楚府这些天,他对我们一直关怀备至,他没有一点对不住我们的。” “是我们惹得楚大人不悦,也是我们对不起楚大人的关照,而今我们告别楚府时,却落得如此收场,着实不该啊。” 想到在楚府的这些天,夏侯穆清心中也免不了泛酸,一想到楚青石那样的侠义之人却生得楚怜儿这样的女儿,不禁叹惋:“楚大人自然是没有对不住我们的,但是楚怜儿就未必了。” “楚大人待我们着实不薄,但是他为了楚怜儿硬要拆散我们,那就是他的不对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所以不管怎么做,我们都会得罪他的。” 杜从岳望着天边的悠悠浮云,叹息着:“我也想不通,楚大人是朝中太尉,他和我们一样是侠者,也是心怀侠义,热爱家国之人。” “他对我们这样萍水相逢之人又这样照顾,可见他是一个好人。为何楚大人这样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的立场坚定不移,在这样的小事上竟如此糊涂。” “他怎得不清楚,拆散有情人是违背道义的,可他竟然为了自己的女儿,要做这样违背道义之事。” 夏侯穆清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亦是想不明白:“如果说楚大人宠爱女儿,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这我们都可以理解。” “这一点我和楚怜儿倒是有共鸣,我也没有母亲,我爹怕我失去了母亲的疼爱而受委屈,也很宠我。” “但是宠爱归宠爱,我爹从来不会为了我做违背道义之事。我做错事情,我爹也不会任由我胡来,我上次教了你九天神掌,他还把我禁足了呢。” “为什么这样的道理,我爹明白,楚大人就是不明白呢。” 杜从岳亦说着:“也许他太疼她的女儿了,以至于在这些小事上,竟变得不分是非。” “唉。”夏侯穆清叹了口气,悠悠开口:“唉,他呀,就是被楚怜儿给迷惑了。大抵是楚怜儿仗着楚青石宠爱她,就在她面前装作可怜的样子,让楚大人事事依着他。” “她真是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利用。楚大人只知道楚怜儿是她最小的女儿,她身子弱,没有母亲,便加倍溺爱她。他一定不知道,楚怜儿的心思究竟有多恶毒。我本想告诉他楚怜儿要害死我的事情,你又为何要拦我呢。” 杜从岳摇摇头,“阿清,你应该知道,楚大人如此宠爱楚怜儿,楚怜儿的话和你的话,他会听信谁的。你若是说了,他不但不会相信你的话,反而会觉得你心思不纯,诬陷楚怜儿。” “这些事你我知道,楚怜儿知道,但我们没有证据,楚大人是不会相信我们的,所以多说无益啊。” 夏侯穆清想了想,终是无可奈何,只得道了声:“也对,就算是我说了,楚大人是不会相信我们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楚大人心怀天下,为何会生出楚怜儿这样自私自利,心术不正的女儿。” 杜从岳细思而言:“其实,楚怜儿虽然讨人厌,但是她生在这样的家里,养成这样性子也是能够理解的。她身处荣华富贵中,难免任性了些。” “而她生来体弱,又没有母亲,没有朋友,只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楚大人虽然宠爱她,但是忙于事务,陪伴她时间也少。她的性子难免会有所偏激。” 夏侯穆清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你说的也没有错,虽然她生在富贵人家,但是她却少了很多常人该有的东西,想一想她也的确是挺可怜的。” “不过,任性归任性,若是她飞扬跋扈了些,倒是还能说得过去。我不过是与她吵过架,她竟想害死我,这样歹毒的心思,可不是任性的大家小姐这么简单了。” “唉。”杜从岳不禁叹了口气,眉间隐隐闪现了一丝忧虑,“楚大人太过于宠爱她的女儿,以至于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今日想害死你,日后不知会为了自己的什么目的,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是楚大人再这么纵容她下去,让她由着自己的心思乱来,只恐日后会她会惹出什么惊天的祸事来。” 夏侯穆清吸了口气,深深叹息:“这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但愿楚怜儿能够改邪归正,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吧。” 杜从岳也道:“但愿吧。” “不过,从岳。”夏侯穆清看向杜从岳,调皮而笑:“你说楚怜儿是大小姐,难免会娇纵任性,那我何尝不是鸾湘阁的大小姐,何尝没有像她一样娇纵任性?” “我一直不守礼数,不服规矩管教。当初还因为自己任性胡来,差一点误了你的大事。而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呀?” “你呀!”杜从岳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额头,“你怎么能够拿你自己与楚怜儿相提并论。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矫揉造作,一个心怀侠义,一个心术不正,这有什么可比性。” “你再怎样任性,你都是善良的,你为了救我师父,竭尽全力帮我取到鸾湘珠。而楚怜儿自私自利,心中全无天下,更无他人,却要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你不服礼教,可我就是喜欢你的古灵精怪,真性情。楚怜儿中规中矩,可她矫揉造作,又心思歹毒,却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着实令人生厌。” “总之,我喜欢的人只有夏侯穆清一个,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夏侯穆清挽住杜从岳的手臂,心中欢欣:“我就知道无论遇到了谁,从岳心里都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温声而笑:“你知道就好,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夏侯穆清满意地露出了笑颜,又问:“从岳,我们在临安的日子已经告一段落了,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杜从岳看着一望无边的长街:“听你的吧,阿清,你说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夏侯穆清想了想:“往前走,大概是临安下的小镇吧,我们往前走一走看吧。” 杜从岳颔首赞同:“好,我们走吧。” 临安城下,玉溪镇。 山间小镇,人烟稀少,夕阳余晖印得这古朴的小镇如书画中的一般。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畅然在这古朴小镇中,万分惬意。 “从岳。”夏侯穆清一手挽着杜从岳的手臂,一手指着山边夕阳的轮廓,欣然道:“你看,这里的景致好美呀!” “是呀。”杜从岳亦望着这小镇的风光,心中畅然:“都说临安繁华,却不想,在这都城之下,竟然有如此恬静而幽然的小镇。” 这不大的小镇,过往的百姓也不多,自然远不及慕州与临安繁华,亦不及绍靖县。 但这少数来来往往的百姓衣着皆简朴,手中持着耕作的工具,一看便知是辛勤劳作的村民。还有各个商铺小商小贩,亦是同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望着朴素的镇民,夏侯穆清不由得慨然:“从岳,你看啊,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当真是恬静而惬意,辛勤劳作,不畏辛苦。” “这里也没有战乱,没有欺压百姓的北夷人,真有如陶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一般。” 杜从岳亦感叹:“说得没有错啊,这一直是我们所向往的平静与安宁。可惜如今家山动荡,大懿屡遭北夷欺凌,家国尚在危难之中。” “普天之下,像玉溪镇这样没有战乱,没有纷争的地带,恐怕于整个大懿来说,都只是偏安一隅吧。” 想到遭受北夷鞑子欺凌的无辜百姓,想到母亲受南蛮兵残害而命丧,夏侯穆清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伤感。这里的百姓愈是怡然自乐,心里便愈是黯然神伤。 她不禁低下了头,心情沉重:“是啊,我们的大懿百姓,本应该都如他们一样安然,安逸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这样简单的愿望,到如今竟然成了奢求。像玉溪镇百姓这样的恬静安逸的生活,竟然在整个大懿都成了冰山一角。” 她顿了顿,眼中闪着一抹惆怅,声音中添了些悲愤:“都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南蛮人与北夷人,犯我国土,欺我百姓。他们若是一日不驱除,我们的大懿家国就永远不得安宁。” “阿清。”杜从岳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望着她的双眸,真挚而言:“驱除贼寇,复我大懿安宁,这是我们的心愿,更是天下百姓的心愿。” “以后脚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尽我们都所能,为家国尽一份力,为同胞尽一份心。” 短短几句话,直抒胸臆,斩钉截铁。 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坚毅都目光,心中顿时壮怀激烈,她逐渐绽放了笑颜,“好,从岳,今后的路我们一起走。我陪着呢,一同守卫大懿,一同为家国尽心。” 夕阳余晖下,一双璧人的身影逐渐被拉长,这心怀大义的一对有情人,在落日下的身影熠熠生辉。 顷刻,二人走到了一处树荫下,不觉有些疲惫,二人便席地而坐。 杜从岳靠在大树上,转过头,向夏侯穆清问:“阿清,你喜欢这里吗?” 夏侯穆清点点头:“当然啊,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如此安逸恬静,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杜从岳含笑:“正好,我也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找一家客栈,在这里住上几天,体味一下这里的宁静安逸,如何?” “好啊!”夏侯穆清喜笑颜开,振奋了起来:“我也有此意呢,我很喜欢这,我们就先在这里先住下吧。” 她又看着那南蛮色夕阳的轮廓,此刻又与良人相依相偎,心中涌起了一阵温情,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沉醉。 她轻轻靠在杜从岳的肩上:“从岳,此情此景,当真如锦绣年华,又有你相伴,便是人间至味了。” 杜从岳一笑,揽过她的肩,:“有佳人相伴,何处不是人间至味?” 她又轻轻眨了眨眼,扬起了一抹调皮的笑容:“不如,你唱首歌给我听听吧。” “唱歌?”杜从岳讶然:“阿清,我不会唱什么歌啊。” “不行!”夏侯穆清翘起嘴角 执意而言:“你今儿非要给我唱一个。” “那好吧。”杜从岳答应了下来,又刮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鼻尖:“是你说的啊,唱得不好,你可不要怪我啊。” 回想起小时候,听着师父唱过的小曲儿,杜从岳缓缓开口唱了起来:“在远处的山岗,有一个采茶的俏姑娘,那姑娘生来就一副好模样。” “山岗的另一旁,还有个俊俏的少年郎,那少年生来就一副好心肠。俏姑娘与那少年郎,相守在那高高的山岗,俏姑娘与那少年郎,地久天长。” 一曲唱闭,那悠扬的歌声在原野间久久回荡。夏侯穆清享受在那悠扬的歌声中,挽着杜从岳的手臂,万分舒心:“从岳,想不到你一介侠者,歌声竟也如此悠扬动听。” “这歌中所说的俏姑娘与少年郎,好像说得就是你我呢。” “是呀。”杜从岳笑得欢然,轻轻颔首:“这小调是我小时候常听师父哼唱的,这小调音律极美,久而久之,我也就学会了。” “师父唱的小调只有这一首,我会的小调也只有这一首。这小调正好应了这景,如若你是那俏姑娘,那我就是与你地久天长的少年郎。” 夏侯穆清一双黝黑的双眸闪闪发光,望着杜从岳的双颊,俏皮一笑,“这小调的确是悠扬动听得,从岳,你教我唱好不好啊?” “好呀。”杜从岳应声含笑:“阿清,你听我唱……”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落下山岗,天边沉着淡淡的暮色。一双璧人陶醉在这惬意的歌声中,竟未发觉黄昏已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打扰了,两位小友。” 忽而背后传来了一个喑哑的男子声音,二人俱是一惊,双双回过头去,只见一位渔夫打扮的男子,站在二人身后。 那渔夫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眉眼间带着岁月滑过的沧桑,衣着简朴却又不失整洁。 杜从岳站起身,看着他,有些怔怔:“先生,您是……” “二位莫惊。”那渔夫欠身,表示歉意:“是在抱歉,惊扰了二位小友,老夫在远处听到了二位的歌声,是被你们的歌声吸引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杜从岳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我们两个只是在这里玩闹而已,竟让先生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您见笑了。” “哈哈,无妨。”那渔夫朗声笑:“老夫听到了你们的歌声,这俏姑娘少年郎的小调,是老夫年少的时候流传于街巷的小调。” “自打来到这玉溪镇以来,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小调了。今日听到公子和姑娘唱这个小调,老夫便想起少年时,故而才被吸引而来的。 他顿了顿,眸光中忽而闪现了一丝期待的神色,“这小调是流传于老夫家乡一带的,敢问姑娘与公子是何方人士,不知可否是老夫的同乡啊?” 夏侯穆清答着:“我们两个都是慕州人士。” “是慕州啊。”那渔夫目光中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似乎是期待落了空一般,暗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就知道不会是她的,唉,怎么可能呀……” 夏侯穆清他这般神态,有些讶异:“先生,您在说什么呀?” “哦,没什么。”那渔夫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心绪,又继续说:“敢问公子与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字叫作燕秋心的人啊?” “燕秋心?”夏侯穆清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她又看向杜从岳:“从岳,你听说过吗?” “我也没有。”杜从岳亦是摇头,又向那渔夫问:“先生,您口中的这个人是谁啊,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您为何要问我们?” 那渔夫的眼中略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很快又隐了去,“没事的,不过是一位故人而已。少年时听她唱过这个小调,今日听到二位唱这个小调,想起了这位故人而已。” 夏侯穆清听了不由得满心好奇:“先生为何要和我们打听这位故人,是她不在身边,还是……” 那渔夫黯然的摇了摇头,神色凄然:“一位不可能再见的故人而已,罢了,不提也罢。” 他抬起头,转移了话题:“老夫瞧着两位面善,二位不是玉溪镇人士,来于此处,是所谓何事啊?” 杜从岳只说:“本也无事,我二人见这里风光好,来到这里游玩的。” “对了,先生。”夏侯穆清又问,“看您是本地人士,我们还想像您打听一下,这里哪处有客栈啊,我们想在这里住些时日。” 那渔夫想了想:“这里地方小,人也不多,客栈少之又少。这样吧,老夫家中也算宽敞。今日与二位相识,也算有缘,不如二位到老夫家中去住几天吧。” “这……”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对视一眼,又看向那渔夫,有些犹豫:“这样未免太过于打扰,不好吧。” “哈哈哈,有什么不好的?”那渔夫笑言:“老夫家中宽敞,只住了老夫一个人,你们两个来了,也正好能与老夫做个伴,你们就不要与老夫客气了。” 夏侯穆清想了想,便应了,“也好,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哈哈。”那渔夫朗声而笑:“二位客气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啊?” 杜从岳拱手:“在下杜从岳,这位姑娘叫夏侯穆清。” 渔夫颔首:“好,杜公子,夏侯姑娘,请吧!” 杜从岳又问:“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那渔夫说:“我叫赵拓,你们叫我赵伯就好。” 赵拓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带到了他的家中。 他本是渔夫,生活简朴而清贫,所住的地方也是乡间的简陋茅屋。 却不想,茅屋虽然简陋,屋子却大得很,共有好几间房。屋内还有各种珠宝玉器,笔砚诗书,吃穿用品亦一应俱全。 这样的奢华,并不像是赵拓这样一个贫苦的渔夫居住的地方,看似倒更像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丝毫不像是贫苦人家。 赵拓的家中虽然充裕,而赵拓每日的生活却仍是节俭而清贫。更奇的是,这偌大的茅屋中,只住着他一个人,竟没有妻儿老小。 而他这样的荆钗布裙,又不知是从何处拥有那些珠宝玉器的,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本是客人,虽然心中存疑,却也不好多问,赵拓给二人收拾了两间房,他们二人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一夜安眠,次日清晨,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早早起身。 晨光熹微,鸡鸣三声,正是五更时,此刻朝阳未起,天色尚早,赵拓却早早的起了身,此刻已经做好了一桌的家常小菜。 “赵伯,您起的这么早啊!”夏侯穆清走到灶房。 “是啊。”赵拓见夏侯穆清与杜从岳,笑着招呼:“你们起的也挺早的,来,坐下一块吃饭吧。” “多谢赵伯。”二人依言,坐到了餐桌前,与赵拓共同用着家常早膳。 那早膳并不丰盛,只是几碗清粥与几道乡野间的小菜,食来却十分可口。 杜从岳边吃着小菜边问:“这饭菜着实美味可口,赵伯,您平日里吃的也是这些吗?” “是啊。”赵拓点点头:“我这里吃的饭菜都是自己种的,这乡间的粗茶淡饭虽然比不上城里的膳食,但却都是干净可口的。” 杜从岳不由得赞叹:“赵伯您隐逸于田园,吃着自己做的饭菜,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您这样的生活,不知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唉。”赵拓自嘲的笑了笑,脸上略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凄楚:“有什么可羡慕的,安逸归安逸,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孤身一人罢了。” 夏侯穆清心中一直犹疑,见他也承认自己是孤身一人,不禁将心中的疑问倾吐了出来:“赵伯,我看着您这茅屋也不小,还有各种金银玉器什么的,为何这里只住着您一个人啊,您难道没有妻儿父母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一番往事触动了心弦,赵拓眉心一蹙,脸上浮现了一抹凄然:“父母早在多年前已经过世了,老夫一生没有娶妻,也没有儿女,所以一直孤身一人。” 夏侯穆清不由得诧异:“常人到了这个年纪,都已经儿女成群了,赵伯您为什么没有娶妻生子啊?” “唉。”赵拓长叹一声,将碗筷放下,回想往事,心不由得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眼中隐隐闪着泪光:“是我负心,那一心人早已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资格娶妻生子啊。” 夏侯穆清不禁吃了一惊:“什么?” 赵拓只是不停的摇着头,没有说话。 “阿清。”杜从岳轻轻的拽了拽夏侯穆清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追问。 赵拓如此这般伤情,他孤身一人定然是另有隐情的。既然是隐情,二人也不便多问。 夏侯穆清触动得赵拓如此黯然神伤,她心中难免自责,想试着劝慰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有些支支吾吾:“赵……赵伯,我们快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哦。”赵拓回过神,收回了心绪,扯出了一抹和蔼的笑来:“对,快吃饭吧,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嗯嗯。” 用过早膳后,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帮着赵拓收拾好了碗筷,赵拓看着二人郎才女貌,竟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时。 他看着他们,打趣着:“你们这一对儿少男少女,该不会是背着家里,私奔出来的吧。” “嗯,算是吧。”夏侯穆清笑了笑,没有否认:“我的确是背着我爹,偷偷的跟着从岳跑出来的,赵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哈哈哈哈。”赵拓笑了笑:“老夫也是过来人,能看不出来吗?” 他又看了看杜从岳:“你呀,人家姑娘为了你,都背着家里跟你走了,你可不能辜负姑娘啊。” 杜从岳颔首,认真而言:“那是自然,阿清对我情深似海,我自然不能辜负她。” 夏侯穆清欣然而笑:“从岳待我情真意切,我亦一心只愿为他一人。” “假以时日,我爹看到了他对我的用心,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私奔,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了。” 赵拓欣慰地赞许着:“果然是一对情深意重的少年男女,这情一旦定了,就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不要像我……” 他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凄楚,随即又说:“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夫要去河里打一些鱼,你们要不要随老夫一道去?” “不了赵伯。”杜从岳推辞了去:“您去忙您的吧,我和阿清想在这里四处走走。” “也行。”赵拓道:“那老夫先去了,你们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望着赵拓那瘦削而形单影只的背影,杜从岳不由得一阵叹息,“赵伯是一个好人,却不想他这些年来一直是孤零零发一个人。” “他定然是个有故事的人,真不知,这些年的寂寞,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夏侯穆清也不由得感慨,“听他言,大概是年轻时为哪了个女子而伤了情,终不能成眷属,所以一生未婚,在痴痴的守候着心里的哪个人吧。” “不过我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赵伯为之而半生孤独呢!” 杜从岳摇摇头,没有再探寻下去:“他既然不愿说,我们也不好多问人家的私事,或许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吧。” “不说这个了,阿清。”杜从岳望着云层中的骄阳,对夏侯穆清又说:“你不是喜欢这里的风情吗,今儿天好,赵伯又去打鱼了,我们也去赏一赏这小镇上的风景吧。” 夏侯穆清望着云层与骄阳,朝霞映在天边,正是彤云出岫时刻,层层的浮云卷积着骄阳似火,闪耀着熠熠的光辉。 一阵肃杀的秋风拍打着脸庞,看着这样的天空,一瞬间,夏侯穆清竟觉得热血沸腾。 她眼中闪着光,看着杜从岳,心中亦振奋:“你看天上骄阳,好像是沸腾的热血。” “看着这样的天空,我竟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振奋,现在我好想施展一下武功,打一套掌法啊。从岳,你陪我一起练一练武功,好不好?” “好啊。”杜从岳应声亦含笑:“你要愿意,我自然是百般乐意的,我们找一块空旷的地方练吧。” “好。” 两个人到了赵拓的茅草屋前,在哪空旷的土地上,练起了武功。 夏侯穆清打的是师父叶幽萍传授的“百转千回”与洛神剑法,杜从岳打的则是洛水仙传授的孤山剑法与水仙剑法。 一方出招,一方抵挡,几个回合后,依然不分上下,可见二人的武功都不浅。 “哎呀,不打了,不打了。”约么着半个时辰后,夏侯穆清停下了招式,锤了锤肩膀,有些无趣:“打来打去,也不过就是这么几套剑法与招式,毫无新意。” “虽然都是威力无穷,但我们都已经熟悉了彼此的招式,下一招出什么都知道该怎么抵御,这样按部就班的打法,又有什么意思啊。” 杜从岳也停下了招式,走到夏侯穆清身边:“阿清,我们习武是为了抵御外敌,保卫大懿的。练武不过是要增强自己的武功水平,让自己得到提升。”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当然熟悉了彼此的招式,难不成学这几套剑法是要我们两个分出个上下来啊。” “哈哈哈。”夏侯穆清听了杜从岳的话,不由得噗嗤一笑:“从岳,瞧你说的什么呀,我们练武的目的要是真的要彼此对打,那可还得了了。” 杜从岳含笑,替夏侯穆清拂去了鬓边被秋风拂乱的发丝:“所以说啊,练武就是要让自己的武功更加精进的,熟悉的招式打久了,自然会觉得无趣,但是打得越久,便越会精进嘛。” 夏侯穆清却翘着嘴角:“我也不是觉得这样打无趣,只是觉得这些招式打久了,也熟悉了,但来来回回还是这几招。” “若是能加上几招不同的招式,再随时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不是更有趣?” 杜从岳听得似懂非懂,不禁茫然:“怎么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忽然间,夏侯穆清脑中闪出了一个主意,这主意一想出,竟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看着杜从岳,万分兴奋,声音也多了几分响亮:“从岳,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呢。” “我们学的那些武功,也都是前人所创。把每一招每一式合到了一起,自然就成了一套掌法和剑法。既然前人能创,我们为什么不能创呢。” “从岳,要么我们自创一套只属于我们的剑法可好?” 杜从岳不由得吃了一惊:“阿清,你是说我们两个独创剑法?这虽然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你我的武功尚浅,比不上那些前辈高人,怎么能够自创剑法呢。” “以你我如今的资质,恐怕是达不到那样的效果吧。”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谁说一定要像那些前辈高人呢,我们只管创我们自己的剑法,这剑法只属于我们。” “我们自己能够打得出手就好,不需要达到那样的高度。从岳你想,你和洛神医学了那么多的剑法招式,我和师父爹爹学的也不少,还有之前郭大侠,玉女侠,楚大人传授的那些招式。” “如果把这些相互融合到一起,形成属于我们自己的招式剑法,说不定还能别有一番威力呢。” 杜从岳思忖了一下,觉得夏侯穆清说得不无道理,也不禁有了兴致:“依阿清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将我们看到的学到的武功招式融合到一起,创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剑法,也许真的会小有一番成就。” “对呀,对呀。”夏侯穆清欢愉:“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们就来好好研究一下,该怎样创造这剑法的第一招第一式吧。” 杜从岳颔首:“好。” 有阵阵秋风拂过,这初秋的凉爽之意让人觉得分外清爽。 夏侯穆清看着自己手中的惊鸿剑,再看着杜从岳手中的落霞剑,脑中一闪,嫣然一笑,“从岳,你用你的水仙剑法的第一招,我用我的洛神剑法的第一招。” “我们一起出招,试试看,怎么样?” 杜从岳应着:“好。” 说罢她便抽出长剑,杜从岳亦抽出长剑,二人在空中盘旋,虽说是不同的剑法招式,动作却规划整齐如一,仿佛是生来的默契。 “甚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夏侯穆清一个空翻悄然落地,神色欢欣:“从岳,你觉得这一招我们打得如何?” 杜从岳满意而笑,:“把我们自己最纯熟的剑法合二为一,却不想竟有这样效果,果真是出乎意料,着实妙极!” 夏侯穆清眨着如秋水剪影一般的眼眸,“那就把刚刚融合的那一招做为我们自己剑法的第一招如何,从岳,你给这一招命一个名吧。” 杜从岳仔细的做了一番思量:“依我看,这第一招就叫两心相知如何,既然这一招是我们所创,我们能够把自己的剑法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自然是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同样,也是你我两心相知,才会有这样精妙的剑法的。” 夏侯穆清自是万分满意,轻轻颔首,“极好,我也喜欢两心相知这四个字。这剑法的第一招叫作两心相知,便作为你我之间一生的念想吧,愿你我这一生,永远两心相知,不相离弃。” 杜从岳想了想,又言:“阿清,方才我看你那百转千回的招式用得极妙,这一招是较为柔和的。” “我们的第一招也是较为柔和的,若是第二招能够刚柔并济,由你的百转千回,再融合从楚大人那里学到的过尽千帆,岂非会更好?” 夏侯穆清赞同:“如此,我们便来试一试吧。” 二人一同飞身上天,来回几个招式相互融合,形成了第二招式后,便双双收回长剑,落于地面。 这一招同样配合得极其默契,杜从岳落地后,对夏侯穆清说:“阿清,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刚刚的那几招相互融合,你可曾记得清楚?” 夏侯穆清欢声而言,“当然是极好的了,这就作为我们的第二招吧。从岳,我想这第二招的名字就叫作风雨同舟吧,你说如何?” 杜从岳领会到了这个名字其中的要义:“风雨同舟,妙哉。” “阿清,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家国动荡的时候,我们在保卫大懿江山的同时,同甘共苦,风雨同舟,携手与共,是吧?” 夏侯穆清娇俏一笑:“果然,知我者,从岳也。” 杜从岳笑着,将一只手搭在夏侯穆清的肩上:“阿清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我们这一生,要永远风雨同舟。” 稍事休息了片刻,夏侯穆清站起了身:“我们来想一想第三招吧,既然第一招是柔和的,第二招是刚柔并济的,那第三招理所应当就是刚劲的。” 她按压着太阳穴,细细思量:“让我来想一想,哪些招式是刚劲的呢……哦,对了,我爹的九天剑法中的龙飞九天的那一招可以融合进去。” “还有郭大哥教给我们的气吞山河,从岳,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招式?” 杜从岳沉思了片刻,复又抬起头,“我想起来师父教给我的孤山剑法,可以适当的融合几招。” 夏侯穆清应着:“好,那我们来试一试吧。” 说着,二人便一同拔剑出鞘,在半空中飞旋,空翻,顷刻间,便形成了第三招的招式。 双双落地,夏侯穆清不禁万分欢畅,“这第三招着实是刚劲有力,这一招形成,打了下去,倒让我觉得热血沸腾了呢。” “哈哈,我也是呢。”杜从岳亦满心欢畅:“这第三招着实有力度,依我看,这第三招就命名为相濡以沫吧。如何,阿清?” 夏侯穆清赞同微笑,“好,就叫相濡以沫,这名字的寓意着实是个好的念想。”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从岳,我们的剑法不需要像前人的剑法那样精炼,只要我们打得顺手就好。” “同样,也不需要那么多的招式,依我看,就这三招就足够了。我们把这三招练得纯熟,也会有不同的威力。从岳,你觉得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亦赞同:“我也觉得这三招足够了,第一招两心相知,剑法柔和;第二招风雨同舟,剑法刚柔并济;第三招相濡以沫,剑法刚劲。这三招虽然简洁,但已经足够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将双手握在了夏侯穆清的双肩上,含情凝望着夏侯穆清的双眸,“这剑法是你我二人所创,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我二人会这一套剑法。” “这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你我之间的情意与期待,这就已经足够了。” 一瞬间,夏侯穆清的心田如同灌注了清泉一般温润,不由得荡起了一层柔软的温馨,看着杜从岳那温情的双眸,“这套剑法,不仅凝聚了你我保卫大懿家国的热血豪情,更饱含着你我之间执手相依的情意。” “如此,这一套剑法的名字就叫作岳清剑法吧,带着你我的名字,你我的期盼,还有你我的情意。你我情定于这一套剑法,愿在这动荡的乱世中,我们能够相依相守,生死与共!” 杜从岳亦是满心的激情,“好,就叫岳清剑法。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这一生都要相依相守,生死与共!” 夏侯穆清嫣然一笑,“那我们再来完整的练一次这套剑法吧。” 杜从岳点头:“好!” “累了吧从岳,你看,你都出汗了,我给你擦擦汗。” “阿清,你别光顾着我,你看你的额头上也有汗珠呢……” 二人沉浸在欢愉中,殊不知,不远处的赵拓在树后,望着面前浓情蜜意的一对少年男女,心中百感交集,竟如五味陈杂。 看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这样的年岁,又是这般风华正茂。那如烟的往事浮现在了眼前,仿佛一切并未远去,但却再也回不来了。 “唉!”赵拓一声长叹,一手扶着杨树,一手拎着渔具,黯然地自言自语:“秋心啊,你说,这一对少男少女如此意气风发,又这么相爱,像不像是我们当年。” “想当初,我们也是如此恩爱的一对少男少女,一起练功,一起学武,干什么都在一起。” 他望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背影,脸上浮现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味着,“那个时候多好啊,我们都那么年轻。没有什么忧愁,没有什么烦恼,连师父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唉,都怪我负了你,让你离我远去。要是没有当年的事,现在你我应该结为夫妻,儿女承欢膝下了吧。” “可我生生的辜负了你的情意啊,如今我孑然一身,算作是当年辜负你应有的报应吧。” 他的眉目间闪着深深都忧郁,有凉风拂过,他哀哀浮想,“这一转眼,就已经二十年了。我也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风华正茂都少年了,你呢,你那么善于保养,又精通岐黄,应该还像豆蔻之年那样貌美吧。” “你离了我,或许是对的选择吧。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家了,如果你成了家,你的儿女也应该成年了吧。你那样善良,你的丈夫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爱护你的,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不比我,辜负了你的情,伤透了你的心。唉,采茶的俏姑娘与那俊俏的少年郎,最终也没有走到一起。秋心,你可能已经忘了我了吧,但是我真的好想你呀……” 他自顾自的出神,而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已经继续练起来了武功。赵拓呆呆的望着,愈是看着他们意气风发,便愈发怀念少年时候。 当他看到杜从岳出那水仙剑法的第一招,月初西山时,心竟猛然一颤。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杜从岳,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水仙剑法……这少年居然会水仙剑法?秋心,这水仙剑法不是我们当年……” 他说罢又自嘲的笑了笑:“不……怎么会呢,秋心,可能是我太想你了。人家随意的一个招式,我竟然看成了水仙剑法的月初西山。” “秋心啊,我真的是痴了心,真是看什么,都有你的影子。” 只见杜从岳继续打着那剑法,夏侯穆清则坐在一旁微笑着指点。 这一举一动,着实像自己与秋心当年。可人已不在,越怀恋,便越伤心。 他看着看着,只见杜从岳出的招式越来越像是水仙剑法,这剑法的第二招,临溪照影,第三招,竹叶飘零,竟与水仙剑法分毫不差。 这一招一式,完全就是水仙剑法,而他打得纯熟,似乎已经掌握了水仙剑法的全数要领。 赵拓的心不禁狂跳不止,几乎已经按压不住心中的激烈,握紧了手中的渔网,颤抖着声音:“不……秋心,这就是水仙剑法,我没有看错的。” “这水仙剑法是你我所创,天下没有第二会使。这个少年竟然能把水仙剑法打得这么纯熟,难道他真的和你有关系?而且他会唱我们唱的那首小调,秋心,该不会真的是你回来了……” 赵拓按压不住心中的激动,大步流星的从树后走到了杜从岳身前,叫道:“杜公子。” 杜从岳收了剑,拱起手:“赵伯,您回来了。” 他刚想开口询问水仙剑法的事情,但见杜从岳俊朗的面容,便立即止住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杜从岳,见他面若冠玉,温润儒雅,神色间带着平和与从容,便是一个少年君子模样。他眉眼间的温和,竟有三分像秋心昔日里的样子。 想到此处,他心中骤然一沉,虽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但终究是不敢问出口。 这少年的年岁,大概就是自己与秋心分隔的年月。而这种种脱不开的关联,似乎已经告诉了他,他就是秋心的儿子。 可他终是不愿接受,秋心已经成了家,有了和旁人的孩子。 赵拓怔了半晌没有说话,他眉眼间的仓皇已然全被夏侯穆清看在了眼里,不禁生疑,上前一步,“赵伯,您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拓依然在默默出神,对夏侯穆清的全然未闻。 夏侯穆清便轻声唤:“赵伯,赵伯?” “啊?”赵拓被唤回了思绪,猛然一凛,他整了整心绪,复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刚刚看到你们两个练武,想起了老夫年少的时候,一时间,竟走了神。” 杜从岳不禁生奇:“赵伯,您也会武功?” 赵拓只说:“老夫像你这般年岁时,也是名门的弟子,只是归隐以后,便是十几年没有动用过武功了。” 夏侯穆清的脸上满是惊奇与惊喜:“原来您也是会武功的,真的想不到,可赵伯您竟然是名门弟子,为何今日不再动武了呢?” 赵拓滞了一刹那,没有直言夏侯穆清的问话,:“十几年没有动武了,都快忘了这拳脚功夫该怎么打了。今天看着你们在这练功,老夫也想和你们一起练一练。“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取一样东西。” 他说着就拎着渔具进茅屋。 第一百二十章 玉溪小镇妙趣生(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不到片刻,他将渔具与捕来的鱼放置在了茅屋中,提了一把长剑而出。 杜从岳一眼望见那长剑,竟然一怔:“赵伯,您的这把剑是……” 赵拓拔剑出鞘,细细摩挲着剑身,笑了笑“这把剑是我昔日的佩剑,我已经多年没有动用过它了。今天看到你们在这里练武,老夫突然间,又想再拾起这把剑了。” 他将目光移向杜从岳,声音中带着几分恳请:“杜公子,我刚刚看到你练的剑法,和老夫当年学过的剑法倒有些相似。” “今日老夫拿出了多年未碰的佩剑,与你小小的切磋一下,可好啊?” “这……”杜从岳像是有些犹豫:“赵伯您是既然是名门弟子,那就是武林前辈。而在下不过是刚出江湖的晚辈,若论武功,赵伯您必然是高于在下的。在下又怎么敢与前辈切磋呢。” “诶,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拓笑道:“我已经退出武林多年了,这把佩剑也是多年未碰了。” “当年的武功就算是再高,多年未练也怕是生疏了。若说我现在的武功,或许还不及你呢。也谈不上是切磋,就当是陪我回味一下当年学的武功了。” 赵拓执意,杜从岳便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没有理由推脱了,赵伯,您先请吧。” “嗯。”赵拓点头,上前一步,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杜从岳也抽出了剑,与赵拓在那空旷的场地上比试了起来。 有剑在手,赵拓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武林中的少年时候,竟不觉全身热血沸腾。 他虽多年未曾动武,但他出招却万分迅猛,竟未有丝毫的生疏,可见其武功的高超。他招招迅猛,杜从岳便见招拆招,虽说及不上赵拓,但也丝毫不逊色。 正值热烈之时,赵拓却一个转身,使出了水仙剑法的第一招月初西山。 那是杜从岳最熟悉的招式,他便本能的用第二招临溪照影来抵御。随后,赵拓又使出了孤山剑法,杜从岳亦是用孤山剑法来抵御。 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赵拓使用的竟都是洛水仙传授给杜从岳的剑法,起初,他是出于本能的抵御。 后来他才惊觉,那剑法竟然都是自己学过的剑法,赵拓竟然打得比自己还要精准,不觉大惊,收了佩剑,退到了一旁。 停止了打斗,杜从岳满脸讶异的看着赵拓,大为震惊:“赵伯,您为何会在下的这几套剑法,而且您竟然打得如此精炼。这些剑法招式,您是从何得知的?” 赵拓亦是受惊不小,目光如炬的紧紧盯着杜从岳,凝重而问:“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认不得燕秋心?” 杜从岳茫然:“在下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此人和在下的剑法有什么关系吗?” 看杜从岳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可那剑法,明明和她当年…… 赵拓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起伏着,看着杜从岳,握着佩剑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带着发颤:“从岳,这水仙剑法与孤山剑法都是我年少时学的剑法,你竟然全会。” “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谁教给你的?” 杜从岳如实而言,“在下的所有武功,都是师父教授的,在整个慕州,也只有师父与我会这些剑法。赵伯您说这些剑法是您年少时学过的,难不成您与我师父是师出同门?” 赵拓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毋容置疑的期盼,疾声说着:“从岳,你快告诉我,你师父是谁,她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杜从岳说道:“家师名讳洛水仙,在慕州绍靖县。” “洛水仙,洛水仙……”赵拓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在心里细细琢磨,仿佛能从中探寻出什么端倪。 “洛水仙,洛瑶山的水仙花开得正盛,洛水仙,真的是你,秋心啊……” 赵拓心中一抽搐,瞬间明晓了一切,眼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更多的却是难以启齿的哀伤,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大为悲恸:“秋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 “我就说,为何他会唱我们当年唱的小调,他又为何会使我们所创的剑法啊。原来他是你的徒弟啊,你的徒弟竟然到了我的身边,我却没有发现,这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秋心,你将名字更改为洛水仙,是不是忘不掉洛瑶山的水仙花,你是不是也没有忘记我们当年的情意啊……” 杜从岳被赵拓这一连串奇异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他完全没有听懂赵拓说得是什么,看着他犹自悲恸,怔怔问道:“赵伯,您在说什么,是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赵拓只管哀恸着:“你是秋心的徒弟,你就是秋心的徒弟啊。” 回想起前日之事,听着赵拓的言语,夏侯穆清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她走到赵拓身边,安抚着他:“赵伯,您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和我们说。” 她顿了顿,又轻声开口:“赵伯,听您的意思,那个一直让您魂牵梦绕的女子,难道是从岳的师父?” 赵拓好容易平复了悲恸,却是深深黯然:“是她,真的是她。从岳的师父,就是我的师妹秋心啊。” 杜从岳是被万千迷津围绕,呆呆问道:“赵伯,您是说我师父以前的名字叫作秋心,您认识我师父?” 赵拓只道了声:“你等下。” 他便转身进了屋,不到半刻,从屋子中拿出一个陶泥雕刻的瓷娃娃,递到杜从岳的手中,“从岳,你快看一看,你师父是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杜从岳接过瓷人儿,见那瓷人儿是用陶泥精心雕刻的女子,女子一袭长发披腰,身着淡蓝色的衣衫,嘴角漾着淡淡的笑颜。 那温和的眉眼,清丽的容貌栩栩如生,竟如洛水仙的容貌一般无二。能雕刻出这样精致的瓷人儿,显然是用了心的。 他确定而言:“这瓷人儿雕刻的的确是我师父,这衣着打扮,这容颜神态,和我师父别无二致。” “秋心,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念及故人,赵拓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从杜从岳的手中拿过瓷人儿,将她按压在胸口,低声啜泣着。 “一别二十年,想不到我在今日得到你的消息。你更名改姓,是不想让我找到你吗?可是你如今的名字,却还是旧岁的念想,你是不是也没有忘记我……” 提及师父竟让赵拓如此失态,杜从岳惊奇又诧异:“赵伯,听您的意思,您与我师父是有什么过往吗?师父为何更名改姓,而您的这个瓷人儿又是……” 夏侯穆清猜测着:“赵伯,您说您的师妹秋心,就是从岳的师父,那您就是从岳的师伯了吧。” “如今您隐居在玉溪镇,而洛神医在慕州城,你们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却仍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穆清斗胆猜测,赵伯与洛神医是年少时相知相爱的一对神仙眷侣,却无奈因其他的缘故不能相守,而最终一别两宽,却终究没能放下彼此吧。” “阿清,你说什么?”听到此处,赵拓骤然心中一凛,霍然抬起了头,紧紧的盯着夏侯穆清,眸中带着殷切的期盼,“阿清,你说的可是真的,秋心她真的一直没有嫁人吗?” 他又转过头看着杜从岳,疾声而问:“从岳,你师父这些年来真的没有嫁人吗,这二十年来,她过得怎么样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如实说着:“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师父抚养我长大成人,教我武功的。她一直未曾婚配,只专注于培育和教导我。” “她如今是绍靖县的名医,这些年一直忙于在积善堂治病救人,也无心其他。” “旁人问其婚嫁之事,师父只说想要抚养我长大成人,不想提婚嫁之事。也有人要给师父说媒的,但都被师父拒绝去了。” 赵拓的眼眸悲中带喜,沉声感叹:“我原以为她离开了我之后,早已成家。却没有想到,她和我一样一直没有婚配。” “不知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一直忘不了当年的情愫。唉,罢了,不可能的,当年她被我伤透了心,也许是已经对男女之情绝望了吧。或许到现在,她还是恨着我的。” 杜从岳沉默了一瞬,复又开口:“我原以为师父终身不嫁,是为了照顾我。这样看来,她不仅仅是为了我。” “赵伯,虽然我不知道您当年和师父发生了什么,但提起师父,您如此伤情,定然是把师父印在心里的。师父终身未嫁,大抵也是忘不了您吧。” 赵拓黯然摇了摇头,沉声说着:“不会的,我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原谅我的。” “纵然年少时的情意再美好,可是错了就再也不可能破镜重圆了,一切的一切,已经化作了镜中月,水中花。” 杜从岳低眸间,看清了赵拓的那把佩剑,他第一眼看到那把佩剑时便吃了一惊,那佩剑竟与师父的剑一模一样。这一刻他看到那佩剑上雕刻的三个字“终不悔”,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索性直言问:“赵伯,恕我直言,您的这把佩剑,是当年和师父在一起习武时,一同铸造的吧?” 赵拓一惊:“从岳,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从岳说:“看了这把剑上的“终不悔”三个字,我就都知道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师父的那把佩剑,与赵伯您的这一把一模一样。” “她的那把剑上刻的正是“人憔悴”三个字。我从前不解,问过师父这把剑为何要叫作这样一个名字,师父只说是随意取的。” “师父也常常一个人摩挲着这把剑,哀哀叹息。我问她在想什么,她也没有对我说过。如今看到赵伯的这把剑,我才知道,这终不悔与人憔悴是一对。” “师父这些年,也一样没有忘记赵伯啊。” “是真的?”赵拓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喜色:“秋心她真的还用着这把人憔悴,莫非她也一直念着昔日里的情意?唉,秋心,你我落得今天这样的光景,都怪我当年的负心啊。” 夏侯穆清耐不住好奇:“赵伯,您总说您对不住洛神医,您和洛神医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今日两相别离不肯相见?赵伯,您能否把当年的事对我和从岳说一说?” 赵拓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了,还要从头说起。其实,我原不是这里的渔夫,我本是皇家子弟。我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也是圣上亲封的镇扬王爷。” “可我不喜这样荣耀显赫的身份,只一心痴迷与武学,便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只以一个寻常人的身份去拜师习武。” “那一年我十六岁,拜了奚州洛瑶山上的清酉真人为师,认识了那个让我一生难忘的师妹燕秋心……” 往事如云烟,这一刻,旧岁少年时的光景,全数浮现于眼前。 晨光熹微,僻静的洛瑶山上,天亮的似乎比山下更早一些。早春时焕然一新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的幽静。 “在远处的山岗,有一个采茶的俏姑娘,那姑娘生来就一副好模样……” 山顶的一旁,只闻一个少女轻灵动听的歌声,那歌声悠悠扬扬,在整座山上久久回荡。 十六岁的燕秋心欢快的哼着小调,一直手提着篮筐,另一只手采摘着山上的草药。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衫,黑发如瀑般的散落在腰间,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浅淡的笑容。这般纯净而美好的笑容,更显得如出水芙蓉的少女楚楚动人。 “秋心。”年少而英俊的赵拓不知何时走到了燕秋心的身旁,蹲下身,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 “诶,拓师兄,你来了!”燕秋心转过头,见得是师兄赵拓,便站起身,满面笑容的看着赵拓。 赵拓替燕秋心捋了捋散落的发丝:“秋心,你又在采药,准备研究岐黄之术啊。” 燕秋心摇摇头,莞尔一笑,“我今天采的不是药,而是茶。是给拓师兄你采的,你看你这脸色这么蜡黄,喝这药草泡的茶,正好能给你滋养滋养。” “哦,是给我采的。”赵拓心中欢欣:“秋心你这么有心,这么关心师兄啊,连师兄脸色蜡黄,都被你发现了。” 燕秋心真诚而言,“拓师兄你一到初春,就会气色不好,这我早就发现了。师兄可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关心你啦。” “还是我的秋心师妹体贴。”赵拓拍了拍燕秋心的肩,调笑着:“如此说来,你就是那个山岗采茶的俏姑娘了?” 燕秋心轻轻眯了眯眼,“我是那个采茶的俏姑娘,那拓师兄你可愿意做那个俊朗的少年郎,和秋心地久天长?” 赵拓望着燕秋心如花似玉的的笑脸,坦诚的颔首,诚挚而言:“当然了,等我们学成,让我皇兄做媒,为我们赐婚。到时候你做了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就永远的地久天长了。” “拓师兄,你说什么呢,谁要做你的妻子了?”燕秋心不禁脸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心里却荡起了一阵柔情,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拓师兄,你跟我来。”燕秋心拉过赵拓,走到一旁的大树下,双双坐在了地上,燕秋心看着赵拓,“师兄,前几天我们两个所创剑法,你练了以后觉得怎么样啊?” 赵拓说道:“当然好啊,师父都说,我们两个能创造出这样的剑法,当真是让他老人家刮目相看呢。师父给我们略作改善之后,我们两个就能够凭借这一招剑法行走江湖了。” 燕秋心又问:“师兄,你今天带终不悔来了吗?” 赵拓将身后的佩剑拿上前:“当然,这终不悔我可是从不离身呢。” 燕秋心欢笑着:“太好了,师父给我们改善了之后,我们还没练过呢。今天你带了终不悔,我也带了人憔悴。不如我们现在再来打一下吧!” 二人起身,双双拔出了佩剑,将那剑法从头至尾打了一遍。少年少女在空旷的山岗上舞着剑,那矫健的身姿,娴熟的剑法,犹如一对傲视群雄的侠侣。 最后一招打完,双双落地,望着彼此的眼眸,相视一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赵拓收了佩剑,欢畅了起来,“太好了,秋心,这一次打的比每一次都好。我们再多练几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带着这一套剑法行走江湖了。” 燕秋心亦是欢喜,“这是我们一起所创的第一套剑法,我一定要好好练。拓师兄,我好期盼我们学成的时候,能够用我们的剑法在武林中行走江湖呢。” “对了!”赵拓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说:“差一点忘了,我们光顾着怎么创造,怎么改进这一套剑法,都忘记给这一套剑法取名字了,这剑法总不能连名字都没有吧。” “哎呀。”燕秋心拍了下脑袋,不禁失笑,“真是的,连这事都能忘了。” 清风拂过,带着缕缕的花香,那香气扑鼻,着实沁人心脾。 她循着那花的香气望去,看着山间的水仙花开得正好,灵机一动,“拓师兄,我最爱着洛瑶山上的水仙花,不如我们这套剑法就叫作水仙剑法,你看如何?” “好!”赵拓连声说着:“这个名字好极了,就叫作水仙剑法!” 他说着,上前了两步,将一朵水仙花折了下来,轻轻簪在燕秋心的发间:“这洛瑶山上最美的花,自然要配洛瑶山上最美的人。” 洛水仙抬起头,凝望着赵拓的双眸,心中泛起了一阵柔波,她摸着头上的水仙花,柔声而笑,“师兄为我簪上的水仙花,才是这世间最美的水仙花。” 她说着又举起来那把佩剑,阳光的照耀下,那把佩剑闪耀着熠熠的光芒,燕秋心朗声而言:“人憔悴要永远的在陪终不悔身边。” 赵拓亦将终不悔举到人憔悴旁,在阳光下,一对佩剑闪耀着同样耀眼的光芒:“终不悔亦永远都不会离开人憔悴。” 燕秋心一笑,收起了佩剑,挽住了赵拓的手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既然已经说好了,拓师兄便要一生一世的陪在秋心身边。” 赵拓亦揽住了燕秋心的肩,“好,拓师兄一生一世,只许给秋心一人,拓师兄和秋心,永远都不会分开。” 一对多情人被南蛮阳笼罩,在这静谧的山岗,微风拂过的清香让二人深深沉醉,燕秋心靠在赵拓的臂弯里,“采茶的俏姑娘,和那俊朗的少年郎,要一辈子地久天长。” 赵拓紧紧拥着她,“少年郎会永远的守在俏姑娘的身旁,他们两个,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段时光是我毕生难忘的,那个时候,洛瑶山上天永远是那么蓝,日子总是过得很慢。我原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改变,我可以一生一世的守在秋心身边。” 往事悠悠,一切仿佛还是最初的模样,赵拓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候,一边说着,脸上浮现出了沧桑而又回味的微笑。 杜从岳感叹不已:“难怪我会的剑法,赵伯都会,原来师父和赵伯的武功,都是师祖传授的。” “想不到我最常打的那一套水仙剑法,竟然是师父和赵伯所创的。那个时候,赵伯和师父竟然是那样一对快活神仙眷侣。” “是啊。”赵拓颔首,眼中的目光凄凉而又温和:“我和秋心当年,和你们两个一样,一同练功,又一起玩乐。” “水仙剑法定了我们的情,也代表着我们之间的情深似海,我和秋心在洛瑶山上的那些日子是何等的快活啊。” 夏侯穆清边是唏嘘,边是诧异:“赵伯,你当初那么爱洛神医,洛神医也那么爱你。按理说,你们应该结为连理,白首偕老的,可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的结局呢?” “唉!”赵拓深深的叹了口气,满腹心酸,低下头,“我也以为我们两个会结为连理,一生一世不会分开,可不曾想,那样快活的日子,终有结束的一天……” 转眼间,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赵拓与燕秋心已经学有所成。 这一年,赵拓十八岁,燕秋心也同样十八岁,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若是没有那些变故,本该在这一年行嫁娶事宜的。 可不曾想,年迈的清酉真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一年,已经病入膏肓,回光返照了。 “师父,您不要抛弃我们两个……”看着病榻上形销骨立的清酉之人,燕秋心泣不成声。 “秋心,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清酉之人费力的牵出一丝微笑,替燕秋心拭去眼角的泪:“师父不可能陪着你们一辈子的,师父的身子师父自己清楚,师父早料到会有今天的。如今,你们已经学成,师父就可以放心的去了。” “拓儿……”清酉之人吃力的呼唤着赵拓,赵拓忙握住清酉之人的手,:“师父,拓儿在呢。” 清酉之人终于欣慰:“师父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你们心上,看着你们长大成人,学有所成,师父真的欣慰。” “师父只有你们两个徒弟,以后师父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照顾秋心,不要让她受委屈,知道了吗?” 赵拓忍着心中的悲恸,不住地应着:“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秋心的。” 他说着,又握住了燕秋心的手,将这一双弟子的手叠在一起,握着两个人的手,嘱咐着:“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师父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尽快的结为连理。” “拓儿你是圣上之弟,到时候,请圣上为你们赐婚。如若你们愿意,下山后可做王爷王妃,安享富贵荣华。” “如若不愿意,你们还可以像现在一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做一对神仙眷侣。总之,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永远的快乐下去,听明白了吗?” 燕秋心抽泣着:“师父,秋心知道,秋心和拓师兄不会分开的,师父您放心吧。” 赵拓握紧了燕秋心的手,连声说着:“师父,拓儿一定会照顾好秋心的,无论在哪里,到了何处,拓儿都不会辜负秋心。” “那就好,师父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了……”清酉之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安详的合上了双眼。 两个月后。 清酉之人辞世后,赵拓与燕秋心为他办完了丧事,将他安葬在了陵园之中。 还是那棵大树下,二人席地而坐。虽然师父辞世的伤痛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可物是人非,笼罩在洛瑶山上的伤感却挥之不去。 燕秋心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水仙花,喃喃说着:“我总觉得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仿佛我们刚来到这里拜师习武没多久,师父就已经不在了。” “师父走得太突然了,拓师兄,我现在都还缓不过来。” 赵拓亦心中感伤,揽过燕秋心的肩,宽慰着:“师父虽然不在了,但他没有远去,他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们的。虽然师父不能陪在我们身边了,但是拓师兄还在,拓师兄会一直在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燕秋心一时伤情,抱紧了赵拓的腰,心中凄然:“拓师兄,秋心幼时,爹娘就被南蛮人残害而死,秋心也没有兄弟姐妹,在这世间的亲人,就只有师父和拓师兄。” “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秋心就只剩下你了。拓师兄,你是秋心唯一的亲人,你答应秋心,要和秋心一生一世在一起,永远不离开秋心,好不好?” 赵拓揽紧了燕秋心,是心酸也是真挚:“拓师兄答应你,一定会明媒正娶的迎娶你过门,照顾你一生一世,绝对不会离开你。” 虽然师父的辞世让她哀伤不已,但这个倾慕了多年的师兄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燕秋心心中一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这便好,有拓师兄在,秋心就什么都不怕。” “诶,拓师兄。”燕秋心又问:“如今我们已经学成,师父又不在了,往后的日子,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洛瑶山上了。未来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啊?” 赵拓思虑了一下,并言:“我已经离开皇宫五年了,这些年也没有回去探望过几次。如今我倒有些想念皇兄,想回宫呆些日子,秋心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吗?” 燕秋心不假思索地答应:“当然,拓师兄到哪里,秋心就到哪里。” 赵拓又道:“等到师父丧期已过,我就让皇兄下旨为我们赐婚。秋心你不是喜欢岐黄之术吗,我们成亲后,可以在临安开一家医馆治病救人。” “闲暇时,也可以像从前那样练功,救助被南蛮人欺负的百姓。如此,秋心你愿意吗?” 燕秋心终于扬起了微笑:“当然愿意啊!嫁得良人,治病救人,这是我最初的心愿啊。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她又望向赵拓的眼眸,眼中泛着欣慰与感激:“拓师兄,谢谢你,秋心想要的,你都给了秋心。” 赵拓亦望着燕秋心,执住了她的双手,眸中深情款款:“秋心是拓师兄放在心上的人,只要是秋心想要的,拓师兄就一定会为秋心实现。” 几日后,赵拓带着燕秋心离了奚州,回到了临安城。自母亲离世后,他便到了奚州的洛瑶山拜清酉之人为师习武,时至今日,一别临安已有五年。 这是五年以来第一次回到皇城,宫中守卫一向森严,为了防止宫廷侍卫因燕秋心来历不明而伤害于她,赵拓便把燕秋心安置在了皇城附近的一家客栈,自己先进宫。 待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时,再接燕秋心入宫。 当今的圣上是赵拓同父异母的哥哥,赵拓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九,与圣上相差十岁。虽然他与圣上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圣上自幼便待他最为亲厚。 一别多年未见,今日得知这个九弟归来,圣上亦是喜出望外。 “九弟,当真是你!”皇帝喜道。 赵拓转过身,见是皇帝,立即俯身,行跪拜礼:“臣弟参见皇兄。” “快起来!”皇帝立即将赵拓扶起,朝着他上下打量,见当初那个孩童已长大成人,万分欣慰:“九弟,一别五年,如今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赵拓轻声说着:“皇兄,臣弟今年已经满十八岁了。这些年未见皇兄,皇兄的样子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皇帝自是欢愉:“自从你去洛瑶山学武,咱们兄弟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这些年来,当真是叫朕好生想念呢。今儿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今日见到皇帝心情大好,赵拓不愿提及师父离世之事伤情,便没有提起此事,“皇兄,臣弟学武五年,如今已学成出师,便可以下山了。” “臣弟多年不见皇兄,对皇兄也是万分想念,所以就先回来看皇兄了。” “哈哈!”皇帝拍了下赵拓的肩膀,朗声笑着:“看来你我兄弟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朕正想着过些日子派人去洛瑶山上找你回来,你就先回来了,也免得朕差人去找你了。” “朕要告诉你,朕给你安排了一桩喜事,一切都已妥当,就等着你回来呢。” 喜事?自己才刚刚回来,能有什么喜事,他不解,“皇兄说的喜事,是何喜事?” 皇帝眼中闪烁着兴奋:“我大懿与北夷联合抗南蛮,如今已经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北夷像大懿提了一桩亲事,北夷可汗要将他的亲侄女诺莎郡主许配给咱们大懿亲王。” “那郡主年轻貌美,又会武艺,朕思来想去,无论是身份还是才艺,她都与你最为相配。便答应了北国可汗,将那诺莎郡主许配给你,择日给你们完婚,怎么样,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赵拓大惊,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般,打得赵拓晕头转向,他惶惶道:“皇兄,您已经答应了北国可汗?” “是啊!”皇帝说着:“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吉日也选好了,就在下月初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咱们的镇扬王回来了。” “不可啊,皇兄!”赵拓心中霎时犹如乌云密布,自己已经允诺了燕秋心一生一世,又怎可娶北国郡主,他忙跪下恳求,臣弟斗胆,请皇兄收回成命,臣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啊!” 皇帝不可思议:“这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岂有反悔之礼,那北国郡主年轻貌美,又善骑射,与你最为般配,这门亲事绝对不会委屈到你,你为何不答应?” 赵拓向皇帝磕了个头,诚恳道:“皇兄,不是臣弟嫌弃北夷郡主,是臣弟已心有所属。臣弟的心上人是臣弟的同门师妹燕秋心,她随臣弟一同来到了临安,如今她就在宫外的客栈。” “她对臣弟情深意重,臣弟亦允诺娶她为妻。臣弟不能辜负她,答应这门亲事啊。若皇兄不能收回成命,还请将北国郡主赐给其余的兄弟,也是一样。” “臣弟除了秋心师妹,不会娶别的女子的。” “这这这……”皇帝皱着眉,亦是为难:“这不可能啊,已经答应的亲事,怎么能说改就改。更何况,其余的兄弟都已经有了王妃,十弟,十一弟又未成年,这北国郡主,只能赐婚给你啊。” 皇帝将赵拓扶起,对他谨言道:“九弟,这是国事,不是家常,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既然已经答应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了。” “你答应皇兄,娶了那诺莎郡主。你若喜欢你那师妹,事后纳她进门,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这门亲事,是绝对不能退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赵拓脸上稍稍有些不悦,仍然坚持着,“绝无可能,我一生一世,只愿娶秋心一人为妻,哪怕她身份再显贵,我也不会娶她的。” “皇兄,你还没有问过臣弟,你怎么能私自为臣弟定下了这门亲事?” “荒唐!”皇帝一声喝道,已然愠怒,“九弟,你怎可这般胡闹。你是大懿的镇扬王,以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乡野女子为妻。”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自己做主,更何况你是大懿朝的王爷。这门亲事,由不得你,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皇帝震怒,赵拓只能俯身请罪:“皇兄息怒,臣弟不是有意顶撞皇兄的。只是这门亲事,臣弟不能答应。” “臣弟不想要镇扬王这个身份,也不想要荣华富贵,臣弟一生,只想闲云野鹤,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快意一生!” 皇帝握着拳,眉间含了失望的神色,更是恨铁不成钢:“九弟呀九弟,你是朕的亲兄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不是被那个乡野女子迷晕头脑了,我们这样的身份,需以家国为重,你怎可如此儿女情长?” 赵拓坦然:“臣弟不愿居庙堂,只愿处江湖,臣弟也自知没有什么凌云壮志,只想娶心爱的女子为妻。” 皇帝紧盯着赵拓,眸中透着隐隐寒光,又一次问:“我再问你一遍,你答不答应这门亲事?” 赵拓并不畏惧皇帝的威严,凛然而答:“不答应!” “好,好得很!”皇帝气极,大声呼喝着:“来人,把镇扬王带下去,禁足与宫中,没有朕的指令,不得放他出来!” “是!”那一旁的侍卫答道,并上前一步,将赵拓擒住:“王爷,得罪了。” 赵拓挣扎着:“皇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皇帝背过身,不去看赵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九弟,朕与你自幼亲厚,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但这一次,关乎国运,由不得你胡闹。” “你先禁足在宫中,好好想一想吧,你什么时候想清楚,愿意接受亲事,朕再放你出来。” 赵拓慌张了起来,“皇兄,不要啊……” 皇帝没有理会,背过了神:“带下去吧。” “是!”那宫中侍卫已经带着赵拓走向了禁宫。 赵拓被幽闭在禁宫中七日,这禁宫守卫森严,他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去的。这七日,他心急如焚,没有一刻不想逃离出去,去见师妹燕秋心。 他本与燕秋心交代,三日之内与皇帝交代妥当后,就接燕秋心入宫。可这一连七日失去了音讯,不知燕秋心该是如何的着急忧心。 尽管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松口皇帝安排的亲事,这七日在禁宫中,他一直都不肯听人劝说。虽然在禁宫中,但皇帝却没有薄待他,日常饮食都照样差人为他送到。 可他并没有享用宫中送到的膳食,用绝食以示明志,生生的熬着自己。好在他是习武之人,体力强于常人,七日不进食也不会有大碍,若是旁人,怕是会熬不过去。 赵拓如此倔强,令皇帝万分担忧,虽然皇帝迫使他与北夷郡主和亲,但对他的关爱却是发自内心的。 他亦看不下去赵拓为了拒绝这门亲事,这样生生的熬着自己。若长久下去,怕真的会出事。 既然他不肯答应,皇帝便只能亲自去见他,再次劝说他。 “皇上驾到!” 听到了内臣的呼声,赵拓依然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绿茵纹丝未动。 随后听到了皇帝的脚步声,他只是淡淡道了句:“皇兄不必来劝我了,我意已决,是不会娶北夷郡主的。” 赵拓未曾梳洗,披散着头发,定定的立于窗前。也不过短短几日,看着他的背影,就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皇帝不由得心酸又无奈,“唉,九弟啊,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啊!” 赵拓缓缓转过身,直直看着皇帝,声音淡漠:“皇兄你又是何苦,皇兄明明知道臣弟心有所属,还要让臣弟娶那个素不相识的北夷郡主,您有想过臣弟的心吗。” 皇帝深深的摇了摇头,眼中含满了不得已的沧桑:“九弟啊,朕何尝不懂你的为难,朕知道你与那师妹在一起学武了五年,你对她情深意重。但是,朕也有朕的不得已啊。” “朕是一国之君,朕不能为了一己私情,而弃家国于不顾啊。这门亲事是北夷可汗亲口提起的,眼下懿蒙联合灭南蛮,倘若拒绝了这门亲事,懿蒙之间必有裂痕,又该当如何抗南蛮啊。如果抗南蛮之事不成,我大懿的皇权该如何巩固,百姓又该如何安居乐业啊!” 赵拓的眉心稍稍蹙动了一下,半晌,缓缓开口:“皇兄是一国之君,凡事以家国为重,臣弟可以理解。” “但是为了大懿和北国联合,就一定要已和亲的形式来维系懿蒙的关系吗?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啊。” 皇帝无可奈何:“朕当然知道和亲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此事已经应了下来,就绝无退路可言了。” “九弟,朕知道你不甘,可是为了家国,为了懿蒙联合灭南蛮,为了大懿不再遭南蛮人涂炭。就算朕求你了,你答应朕吧,现在两国联合的大事,只靠你一个人了。” 赵拓深深闭上了双眼,仍然坚持着,“抱歉,皇兄,臣弟只是一个江湖闲散人士,担不起家国重任,恕臣弟无能为力。” “九弟!”皇帝皱起了眉头,滞了一瞬,三两步上前握住赵拓的双臂,并朝他跪了下来,“九弟,就算是皇兄求你了,你答应皇兄吧。” “此事不仅仅是我们皇家的事,更关乎天下的百姓啊。皇兄知道怎么做对不住你,事后皇兄怎么补偿给你都可以,你要纳燕秋心为妾,朕也别无二话。你就答应朕,接受了这门亲事吧。” “哎呀,皇兄你这是干什么,这可使不得啊!”见皇帝竟然向他下跪,赵拓吓得浑身一颤,忙蹲下身,欲要扶起皇帝。 皇帝却推开了他,“朕这个皇帝亲自向你下跪求你了,九弟,朕知道你重情,但是我们是帝王之家,在家国和情爱之间,必得以家国为重。” “就算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不再受苦,你就答应朕吧。你要是不答应,朕就不起来。” 见皇帝不起身,赵拓只能陪着他一同跪着。赵拓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虽然他对燕秋心一往情深,但两国联合之事的重要性他也十分清楚。 “倘若要是这门亲事不成,惹恼了北夷人,遭殃得怕是大懿百姓。可若是自己为了大懿而答应了这门亲事,便违背了自己的心,更辜负了燕秋心的一往情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见赵拓有所动摇,皇帝继续劝说:“九弟,你一向爱武学,渴望成为侠者。朕知道,你虽然意不在朝堂,但你习武是为了保护大懿百姓,也是心怀天下的。” “你再想一想,现在懿蒙关系不稳,若是你拒绝了这门亲事,懿蒙随时都会破裂。倘若因为此事北国与大懿决裂,不但抗南蛮不成,北国亦会与大懿为敌。” “到时候,遭殃的可是大懿的百姓啊。九弟,你忍心看着大懿的百姓因为你的儿女情长,优柔寡断而受苦吗?” 赵拓的心一颤,同样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厉害关系,和亲之事,关乎的是整个大懿。可是若是答应了这和亲,那秋心…… 他眼中闪烁着凄沧,沉声说着:“皇兄,臣弟知道此事关乎重大,可是臣弟若是娶了北夷郡主,那臣弟就是背信弃义。臣弟已经答应了娶秋心为妻,那秋心怎么办啊?” 皇帝见他动容,面容上带了喜色,声音也变得清朗:“没关系,九弟,只要你肯娶北国郡主,其余的都好说。” “你若是真心喜欢那个师妹,朕会主张让你风光的纳她为妾,给她尊荣,封她为侧妃。朕不会拆散你们两个,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宠爱他都可以。” “只要你肯为了大懿答应这门亲事,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赵拓的心犹如被刀割了一般的疼痛,事情关乎重大,怕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他是大懿的皇室族人,哪怕不喜皇权,也甩不去这生来的身份,天生的责任。为了大懿,也不得不舍了这儿女情长。 可是秋心……他知道秋心是不会爱那些尊荣富贵的,她只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怕再富贵,她怎么能甘为妾室,与令一个女人共同分享一个男人,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屈辱? 可这生来的责任,从来都是无法逃离的。 世间哪有双全法,不负家国,就只能负了你,大懿与你之间,我不能选了你,让百姓替我受过。秋心,对不起…… 纵然是万般痛苦纠结,他也只能被天命屈服。终是一咬牙,应了皇帝:“好,皇兄,我答应你。” “真的吗?”皇帝心中一喜,站起了身,也拉着赵拓起了身,:“太好了,九弟。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朕为先你置办好王府,让你风风光光的娶诺莎郡主过门。” 赵拓低眸,那眸中深沉的痛无法掩饰,“皇兄,既然臣弟已经答应您了,您能不能放臣弟出了这禁宫。臣弟想在娶亲前,再见秋心一面。” “好说好说。”皇帝连声应着:“只要你愿意娶诺莎郡主,这些日子,你想干什么都行。” 次日,皇帝命宫中侍卫作陪赵拓到客栈去见燕秋心。为了以防赵拓出逃,皇帝特命侍卫步步紧随赵拓。为此,赵拓无奈,却也容不得拒绝。 赵拓进了客栈,一众侍卫在外面守着。 “秋心。”赵拓轻扣房门,轻声呼唤。 无人回应,房中亦没有任何声音,寂静得不能再寂静,更像是一片死气沉沉。 “秋心,你在里面吗,我是拓师兄啊!”赵拓再一次呼唤。 屋内仍然没有回应,赵拓见门没有插锁,索性直接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秋心,我进来了啊!” 赵拓进门后,只见燕秋心站在距他三尺的床畔,目光凄凄的看着他。 她本该红润的脸颊不知为何,竟变得如此苍白。那如同潭水般澄澈的双眸看着自己,依然如往常那样含着浓浓的爱意,可照比昔日,却生生的多了几分疏离。 “秋心,你……我……”赵拓开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亦或是,这些事他不知该如何对燕秋心说起。 燕秋心凝望着他的双眸,苍白的面孔缓缓绽放了笑颜:“拓师兄,你终于回来见秋心了。” 赵拓心一酸,低下了双眸,愧疚道:“对不起,秋心,是拓师兄不好,让你久等了,害你担心。秋心……” 他上前一步,欲要靠近秋心。 “你别过来!”燕秋心大声拒绝道,眼中的疏离更为显然:“你就站在这和我说话吧。” 赵拓的心抽搐了一下,她这神情,料想是十有八九知道和亲之事了,他嗫嚅着:“秋心,我……” “拓师兄。”燕秋心猛烈的摇了摇头,复又双目灼灼的看着赵拓,牵出一个动人的微笑,那笑容却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凄凉:“拓师兄,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吧。” “你与那北国郡主和亲之事,是陛下安排的,不是你的本意,对吧。你不会娶她的,你要和我双宿双飞,远离这一切,也对吧。” 赵拓心一颤,抬起头:“秋心,这件事,你都知道了?” 燕秋心吸了下鼻子:“北夷诺莎郡主于大懿镇扬王的亲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城,这临安的百姓,谁会不知道啊。” 她的右手抚了一下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复又微笑:“没关系,这些我都不会在乎的。我知道拓师兄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不会迎娶那个素未谋面的北国郡主的。” “拓师兄,只要你肯带着我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秋心就什么都不在意。管他什么和亲,管他什么北夷郡主,我只要和拓师兄一生一世一双人。” 燕秋心依然像从前那般纯真,一心一意只肯倾心自己一人,也相信自己待她同样是一心一意。越是这样,赵拓便越觉得愧对于她,心就越痛。 她总该知道的。 赵拓摇了摇头,眼眸中含着沉沉的哀伤,他强忍着心中的痛开口:“秋心,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皇兄定下的亲事,由不得我拒绝,我也是无能为力。天命难违,秋心,对不起……” “什么?”燕秋心浑身一凛,向后跌退了两步,不可置信:“拓师兄,你答应了这门亲事?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说好了这一生都不会离开我的吗,你不是答应师父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你不是说要与我一同开医馆,治病救人的吗?” “你忘了你的承诺吗,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你娶了那个北国郡主,我怎么办,拓师兄,你让秋心一个人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燕秋心这一连几个质问,让赵拓心如刀割,他亦是万分痛苦,却也无可奈何,“秋心,我都没有忘,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但是我不仅仅是你的拓师兄,还是大懿的镇扬王,这是我的责任,推脱不掉的。我知道秋心你一定是恨我的,是我辜负了你,你也应该恨我。” “你若恨便恨吧,我是注定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了。秋心,希望你能够尽快的忘记我,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拓师兄。”燕秋心走向赵拓,拉住了赵拓的手臂,一双含着泪的双眸哀哀的望着他,“拓师兄,秋心不想恨你,秋心也不想忘记你。” “秋心只想和拓师兄在一起,秋心不管拓师兄是什么皇亲国戚还是什么王爷,秋心只知道,拓师兄是秋心一个人的拓师兄。” “拓师兄要是想跟秋心在一起,我们尽管远走高飞,不再管这人间是非。我们隐姓埋名,离开这皇城,过只属于我们二人逍遥自在的一生,好不好?” 看着燕秋心无助哀伤的眼眸,赵拓的心剧烈的痛了一下,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燕秋心拉到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秋心,我当然也想这样啊,我何尝不愿意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不去管着人间是非啊。” “可是秋心,我不能这样做,我是大懿的镇扬王,这与生俱来的责任,是逃脱不掉的。” “倘若我拒绝了这门亲事,那必然会引起大懿和北国的关系破裂,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大懿的百姓。秋心,对不起,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害苦了大懿的百姓啊……” 燕秋心已然落下了眼泪,哀哀哭着:“为了大懿,为了百姓,难道就只有和亲这样的办法吗?师父不在了,难道拓师兄也要离开秋心吗?” 赵拓亦是潸然泪下,沉声叹息着,“秋心,你待我情深,可我却没有办法答应你与你白首偕老了。这都是我的错,秋心,对不起,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你放开我。”燕秋心从赵拓怀里挣脱出来,突然停止了哭泣,脸上变得异常的平静,直直的望着赵拓,“拓师兄,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懿家国,如若不答应,百姓就会受苦,是吗?” 赵拓一怔,被她出乎意料的平静惊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回话,“我,秋心……” “我懂了,拓师兄。”燕秋心拭去了眼角的泪,眼中添了几分凛然之意,平静得让人害怕:“你是爱我的,你没有变心。” “但是为了大懿与北国联合抗南蛮,百姓免于受苦,所以不得不接受这门亲事。家国面前,容不得儿女情长,秋心怎么会不懂呢。” 她吸了口气,隐去了伤痛面色凛然,“拓师兄,愿你与诺莎郡主白首偕老。秋心从此再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我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后悔无期!” 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却是痛彻心扉。她说完,就冲出了客栈,不知去向。 “秋心,秋心……”赵拓见状,连忙追了过去。 “王爷。”哪只到了客栈外,竟被侍卫拦住,“王爷留步,陛下有令,您不能离开此地。” “唉……”赵拓怆然地望向远处,燕秋心已经不知了去向。 “这皇上也是糊涂!”夏侯穆清听了赵拓的讲述,满心愤慨,“和亲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北夷人狡诈,待懿人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大懿与北国联盟,只是为了共同抗南蛮。南蛮朝覆灭,北夷转头就来攻打大懿。那皇上还糊里糊涂的让你和那北夷郡主和亲,真是糊涂至极。” “唉。”赵拓凄凄而言,“那个时候南蛮人犯懿,皇兄只是想着借北夷之力抗南蛮,让大懿百姓免遭涂炭。谁会想到后来的事呀。” 夏侯穆清更是不平,“可是就是因为皇上的这个主意,才害得您和您的师妹有情人难成眷属啊。” 杜从岳听了这番叙述,也不禁为这相爱不能相守的一对有情人叹惋,“赵伯,后来怎么样了,您娶了那个郡主了吗,后来您有没有见到我师父?” 赵拓摇摇头,继续说:“我原以为,我认了这宿命,一生都得与那诺莎郡主过着无趣的生活,可不想后来……” 转眼间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赵拓再没有见过燕秋心,亦不知她去了何处。他被困在宫中不得外出,哪怕再担心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一个月后。那一天,是良辰吉日。 大懿的镇扬王爷迎娶北国的诺莎郡主,这是皇室的嫁娶涟漪,婚宴举办得格外隆重而奢华,这般风光的婚宴,在整个大懿都是少有的。 皇帝亦为赵拓重修了镇扬王府,拨了许多下人前去侍奉,又置办了许多器物,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极尽奢华。 可越是这般隆重,赵拓的心里就越是凄楚。 不过是一场利益的联姻,迎娶的又不是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再怎样隆重奢华,又有什么意义呢。满城的百姓沉浸在这欢乐中,如今暗自伤心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人了吧。 秋心呢,秋心你在哪里啊,或许现在,你比我还要难过吧。俊朗的少年郎与那采茶的俏姑娘,终究是不能够地久天长了。 “一拜天地,二百高堂,夫妻对拜……” 听着一声声口令,赵拓如同傀儡一般,麻木的依照口令做出每一个动作。 自己不过是一个被牵线的木偶而已,自己的命运,却无法把我在自己的手上。任由满堂欢笑,可自己的那颗心,已经死了。 殊不知,在这一片绛红色的欢天喜地之中,一个凄沧的浅蓝的背影,正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傍晚的风凉的很,衣衫单薄的燕秋心被冷风吹得不停得打着寒颤,那份冰凉,已经入到了骨子里。可身上再寒,也抵不过内心的寒凉。 看着昔日里与自己山盟海誓的拓师兄,与一个陌生的女子着着一身喜服拜堂成亲,她的心在滴着血,泪,不停的流着。她不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任由泪水被风干。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泪眼朦胧中,生生的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成了一对才子佳人。 拓师兄,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你了。 看着你与他人拜堂成亲,看了你们结成夫妻,我就彻底的死心了。我们昔日里的海誓山盟,就当作是过眼云烟吧,从此以后,秋心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共入洞房!” 最后一声口令,赵拓迈着沉重的步伐,欲向新房走去。 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秋心在自己身旁,只是自己看不到她。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朝门外望去。 这一望,正看到了那熟悉的,心心念念的浅蓝色身影。哪怕是天色再暗,他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是她,真的是她! “秋心!”他心一颤,不管不顾的追了过去。 燕秋心见状,亦是吓了一跳,忙慌忙逃离。 “王爷,您要做什么!”见状,侍从们忙上前去拦他。 “走开!”赵拓一把推开了那两个侍从,不顾一切的朝着燕秋心奔逃的方向追去。 好在她没有跑的太远,追到了一处湖畔,燕秋心便停住了脚步。 “秋心……”燕秋心停住了脚步,他也停住了脚步,与她保持着几尺的距离。他也不知为何,此刻竟不敢上前。 燕秋心吸了口气,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淡然的微笑道:“拓师兄,恭喜你啊。” 那笑容,虽是平和的,却带着让人心碎的凄婉。 她虽然是微笑着的,但那泛红的眼眶,双颊的泪痕,掩盖不住心中的悲痛欲绝,赵拓见了,心不由得猛烈一痛,“秋心,你为何要在现在出现?” “我见到你,就没有办法去和那北国郡主拜堂。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真的没有办法放下你啊。” 燕秋心拂了拂衣袖,声音是平淡的,但眼中的幽怨却是说不出的凄沧:“拓师兄,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的。你娶她吧,愿你们白头偕老。亲眼看着你们成亲,我也就彻底的死心了。” “今天,是我们今生今世见的第最后一面了,从此以后,燕秋心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赵拓。” “不……”赵拓摇着头,哀声道:“秋心,我不能没有你……” 他心念一动,突然抬起头,试探着问:“秋心,我知道你不在意名分。倘若你愿意,在我娶了诺莎郡主后,你愿不愿意再跟我,那样,我们还能在一起……” “呵!”燕秋心冷笑一声,斜眼看着赵拓,声音凄厉:“拓师兄,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你娶了她,你以为我能够做到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吗。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为人妾室的。” 她将手中的瓷人儿朝赵拓猛烈一掷,“这个,还给你!” 那赵拓为燕秋心雕刻的瓷人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赵拓拾起,那瓷人儿的脸上已经裂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秋心,我……” 别说了。”燕秋心目光凛凛的盯着赵拓,“采茶的俏姑娘,与那俊朗的少年郎,最后只有形同陌路,再无地久天长。” “终不悔,也无法守着人憔悴,白头偕老。拓师兄,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这世间再无燕秋心!”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一跃,那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绿树丛中。 “秋心,你不要走!”赵拓叫道,欲要追上去。 “王爷!”只见一群侍卫冲了上来,将赵拓包围住。 “王爷,我等奉命带王爷回去拜堂。王爷在婚宴上逃离,实在有违礼数,圣上龙颜大怒。命我等速速将王爷带回行拜堂礼,王爷请虽臣回去。” “唉……”望着那幽森的绿树林,赵拓沉沉的叹了口气,燕秋心已经不知去向,而自己被一群侍卫守着,无法再追上去了。 终究是逃不开宿命,一心人难白首。 赵拓被押回了王府,幸在吉时未过,便一切照常,按照该有的步骤进行洞房花烛。 赵拓默默的回了新房,那诺莎郡主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之上。他心中难过,忘不了燕秋心,此刻一眼也不想多看这个北国郡主。 但碍于两国邦交,不得不按照婚礼的步骤,去挑起她的盖头。 当他正欲靠近时,那诺莎郡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未等到他掀起盖头,自己便一把将头上的盖头摘下。 她迅速站起身,一个扭转闪到了桌边的一侧,带着几分防备,凛凛的看着赵拓。 “呵!”那诺莎郡主一声冷笑,满眼鄙夷的看着赵拓,讥讽着他:“镇扬王爷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妇,为一个乡野村妇出逃,这就是你们大懿的规矩啊。” “呵,都说懿狗薄情寡义,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诺莎郡主句句刻薄讽刺,赵拓心中不禁愠怒,但为了联合之事,却不能对她发火。 他只能强压下怒火,拱手向那郡主赔罪:“郡主,今日之事是本王的错,本王向郡主赔罪了。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哼,大人大量?”诺莎郡主眼中流露着幽怨,“你配让我为你计较吗?呵,你也是个可怜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却不得不接受这桩联姻。我又何尝不是,我的云郎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赵拓怔然:“郡主,你……” “你别过来!”那诺莎郡主大喝一声,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利刃:“镇扬王,我告诉你,我和你这桩婚事是有名无实的。你若胆敢碰我,我就立刻自尽。” 赵拓被那诺莎郡主举动吓得浑身一颤,竟没有想到,新婚之夜,诺莎郡主竟在身上藏了利刃。原来,她也一样是被迫去接受这桩联姻的。 可她若真的因一时冲动做出了什么事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赵拓忙劝她:“郡主,你别冲动,本王是不会碰你的。你快把刀放下,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啊。” 诺莎郡主嗤笑一声,哀哀说着:“你怕我会自杀,是担心我死了,会连累到你,连累到你们大懿是不是。” “呵,你们在乎的,只有你们的家国天下,谁会在意我,谁会管我的死活,我的幸福。” 她无力的垂下了手臂,靠在桌角,像是泄了气一般,眼角落下了两行泪,凄凄地自言自语:“这个世上,真正在乎我的人,只有云郎了。” “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如果没有什么抗南蛮,什么联盟,我们早就已经结为连理了。可是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伯父冠冕堂皇的告诉我,只要我答应这桩婚事,就是为整个北夷做了贡献,会被我们所有的子民称颂。哼,我才不要什么称颂,我才不要为了所谓的家国天下,牺牲了我自己的终身幸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似乎已经悲伤到了极致,捂着胸口,不停的流着泪,“伯父的心好恨,都说君王无情,他认定了是云郎蛊惑了我,他竟然叫人毒死了云郎。” “他以为,云郎死了,我就会接受这桩联姻。云郎死了,我的心也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个能为我束发,真心疼我爱我的那个人了,我的云郎……” 她自顾自的絮絮着,不停的落着泪。却忽然一个转身,拭去了脸上的泪,举起了手上的利刃,“云郎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们为了你们的家国,牺牲了我的终身幸福,我就要毁了你们的一切。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今天,我就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她说着,就提着利刃朝赵拓刺去。赵拓连忙闪躲开,“郡主,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让你死,让你们都死!”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的朝赵拓刺去。 赵拓闪躲着,便与她在这新房中打了起来。那郡主的武功不弱,她出的招式招招致命,显然是自己不想活命了,也不想让赵拓活命。她那招式狠劲,竟让赵拓应接不暇。 “郡主,王爷!”外面守着的侍从听到打斗声,忙冲进了新房中。 诺莎郡主瞥了一眼那几个侍从,眸光凛凛:“又来几个送死的,好,我今天就成全你们,一块去死吧。” 她说着就朝那群侍从打去,赵拓忙吩咐:“快拦住她。” 所幸那侍从手疾眼快,见诺莎郡主打过来,早有防备的点了她的穴道,她那一招没有发出来,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不停的挣扎着大叫,“我是北国的郡主,你们竟敢点我的穴,好大的胆子,快给我解开!” 赵拓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告诫:“郡主,我们这桩婚事都不是你情我愿,你若不愿意,我们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便可。” “你想要的自由,大懿都会给你。还请你不要冲动,做出害人害己之事。如若我们之间出了什么意外,影响的不仅仅是你我,更是我们两个国度!” 诺莎郡主凛凛而冷笑:“好一个国度,好一个镇扬王。你真是个心怀天下的好王爷,可我不是,我做不到,我只要我的云郎。” “他不在了,我在这世间便没有任何牵挂了。你们要我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了家国天下,我偏偏不遂你们的愿!” 她说着,就将那利刃刺入自己的胸口,一口血瞬间从她的口中喷出,她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郡主!”竟没想到诺莎郡主会当场自尽,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惊。 诺莎郡主的眼角溢出一滴泪,脸上逐渐绽放了凄婉的笑容,抬起一只手,望着上空,口中呢喃着:“云郎,你等着我,我来找你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垂下了手臂,合上了双眼,已然停止了心跳。 听完了赵拓的讲述,夏侯穆清唏嘘不已:“那诺莎郡主也是个烈性的主儿,她宁可死,也不肯委身这门亲事。这桩联姻,诺莎郡主和赵伯,都是受害者啊。” 杜从岳亦是感叹:“为了两国邦交而联姻,终究是不明智的。赵伯,师父,诺莎郡主,还有她的云郎,哪个不是受害者。” “这样的做法虽然可以稳固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计。到如今,懿蒙联合灭了南蛮,可北夷还不是又来攻打大懿了。” “是啊。”夏侯穆清又问:“赵伯,那诺莎郡主自尽后,后来怎么样了?” 赵拓继续说着:“诺莎郡主在新婚之夜自尽,这件事终是瞒不过皇兄和那北夷的可汗的。那时懿蒙正在联合抗南蛮中,此事若宣扬出去,不利于两国邦交。” “所以便对外宣称,诺莎郡主因水土不服而病逝,此事便暂时了结了。事后,皇兄也意识到了联姻之事对我造成的伤害,便不再为我商定亲事。” “他将自由交还于我,这一生,他也不会再用皇室宗亲的身份束缚着我了。” 杜从岳轻问:“赵伯,既然陛下还你了自由,你就没有去找过师父吗?” “唉。”赵拓悠悠叹着气:“我何尝不想找到她,兑现曾经的诺言,与她白首偕老啊。事端平息后,我辞别了皇兄去寻秋心。” “可自从那日婚宴后,秋心就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找了她整整三年,这三年,我走遍了天涯海角,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我想,她大概是已经对我失望至极,恨透我了吧。” “也许她以为我娶了诺莎郡主,那个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了自己的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我找到她,我们之间也是再无可能了,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她。于是,我便放弃了寻找她,我也放弃了这人世间的一切情爱。” “我厌弃这皇亲国戚的身份,再也不想再做什么大懿的镇扬王了,我跟皇兄辞去了这一层身份,从此大懿再无镇扬王,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赵拓。” “从此后,我便隐居在了这玉溪镇,做一个闲散渔夫,不再过问世间事,就这样渔歌唱晚,了此余生。” “皇兄为此事自责不已,他总觉得是他当初的决策害了我的一生。他怕我在这里贫寒受苦,便特意让人在这里为我建造了这方庭院和屋子,吃穿用度每隔一个月便会派人给我送来,皇室的用度,他一样不少的都给了我。” “我也曾拒绝过,这些奢侈的东西,对于一个渔夫而言,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但是皇兄执意,我也只好把那些毫无用处的金银玉器留在了家中。” “就这样,一过就是十几年,到如今,我已经长了年岁,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赵拓了。”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恍然大悟,难怪刚到这里时,见得他这样一个外表清贫的渔夫,家中却如此奢华。 提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赵拓伤情不已。能看得出,赵拓与燕秋心虽已分别了多年,但赵拓心里始终没有忘记燕秋心。 他的年纪还不到不惑之年,眉目间却如此苍老,鬓间已经生了许些华发,定然是这些年来入骨的相思所磨砺的。 杜从岳不禁叹息:“赵伯,您虽然不再寻找师父,但这些年来,您对师父的感情一刻都没有忘记的,对不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岁华年仍如昨(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赵拓深邃的眼眸中含着沉沉的痛楚,“我这一生,爱过的人只有秋心一个,说忘记,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最终,是我辜负了她,我也没有颜面再去找她,她也未必会原谅我吧。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对我死了心,现在,早就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缓缓将目光移向杜从岳,“我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得到有关秋心的消息。却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我竟遇到了她的徒弟,她还把我们当年所创的水仙剑法教给了你。” “她更名改姓,或许是为了彻底的了断从前的一切吧。亦或是,她不想让我找到她,才改了名姓的。” “得知她开了医馆,成了神医,实现了当年的心愿,我也就放心了。我与她,注定是无缘两相配。” 杜从岳否认,郑重地说着:“不,赵伯,我师父一定是没有忘记你的,她应该和你一样,时时刻刻在想着你吧。” “师父虽然改了名姓,可她将名字改为洛水仙,不就是念及着你们当初在洛瑶山上定情的水仙花吗。” “而且师父还把你们所创的水仙剑法教给了我,她的佩剑还是从前的那把人憔悴,从前我不知,现在看来,她的的确确是还在想着您的。” “更何况,师父已经年过三十,却一直没有嫁人,她从前说,是为了抚养我才不肯嫁人的,现在我才得知,她真正不肯嫁人的原因,是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啊。” 赵拓低下了头,声音哀恸:“是我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是我害苦了她,她又何苦为了我这样一个人,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啊。秋心,为了我这样一个负心的人,终究是不值得的……” 夏侯穆清看着赵拓如此悲恸,心中也忍不住伤感,轻轻开了口:“赵伯这些年,一直对洛神医相思入骨,就这样苦苦煎熬了十几年。” “洛神医也没有婚配,或许现在也和赵伯一样,相思入骨而无人知晓吧。赵伯与洛神医,也真的是一对苦命鸳鸯,在家国面前,不得已斩断了自己的情丝,却害苦了自己的一生……” 她又看向杜从岳,““从岳,你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若说只是伤痛,十几年的时间早就淡化了。” “可是如今,赵伯与洛神医都已经不再年少,两个人却依然没有忘记彼此,这便不仅仅是伤痛,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这样十几年刻骨的相思,该有多难熬啊。” 杜从岳不住感慨:“我知道师父一个人抚养我长大不容易,可我这个做徒弟的竟然不知道,师父的心里,有着那么多的苦楚。” 夏侯穆清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忙抬起头,“从岳,如今我们遇到了赵伯,洛神医也正在绍靖县,与其看着他们两个这样苦苦相思,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他们,让他们见上一面,解开误会,了却半生的遗憾?” “不必了。”杜从岳还没开口,赵拓便先摇摇头,拖着沉重的声音;“我知道她现在安好,就足够了。是我当初辜负了她,我无颜再去见她了。” 说着,他又站起身:“罢了,不说这些了,我去煮饭了。” 看着赵拓落寞的背影走进了茅屋中,杜从岳与夏侯穆清面面相觑,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是夜微凉,夏侯穆清躺在茅屋中的床塌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毫无睡意。 赵拓讲述他与燕秋心年轻时的情缘,这对苦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的事迹,让她感慨不已。 生在乱世中,有太多的不得已,也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面对这样的结局,每个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是想到他二人当初为了抗南蛮联蒙之事而被迫分散,到中年之时,仍然相思入骨而不得相见,心中不禁为二人难过。 她起身,走出了茅屋,静悄悄的走到了院子里,小小的庭院空无一人。寂寂秋夜,只有一轮圆月当空,静谧得连一声鸟鸣声都没有,只有阵阵的寒风拂过。 夜,渐渐深了。这个时候,赵拓与杜从岳应该都已经安睡了吧。 守着寂寂的寒夜,她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凄楚之意,在这乱世之中,多少相爱的人,因为战火纷飞而无法相守,最终生离死别。 赵拓与燕秋心因为皇室的联姻,一对有情人生生被分别。而自己的母亲与父亲,也因为南蛮人的残害,最终的却阴阳两隔。 在这山河破碎的时候,多少百姓惨遭涂炭,连活着都是奢求,又哪里谈得了儿女情长? 或许像自己和杜从岳这样,能够相知相惜,携手同行的神仙眷侣,已是寥寥无几。也许现如今在这风雨飘零的时候,还能够和相爱的人守在一起,才是最庆幸的事吧。 “阿清,还没有睡啊!” 转过身,只见杜从岳缓缓向自己走来,夏侯穆清轻笑:“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杜从岳走到夏侯穆清身边,“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在黑夜中,夏侯穆清借着月光,望着杜从岳的轮廓,一瞬间,心中竟生出了许些依赖,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没什么,就是想到赵伯与洛神医一对有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还要生生的受着相思之苦的折磨,心中有些难过而已。” 想到师父洛水仙与赵拓,杜从岳也不禁泛起了一阵心酸,他揽住了夏侯穆清的肩,““是啊,为了抗南蛮,为了大懿的百姓,他们不得已被拆散,哪怕到了如今,都不能在一起,他们的一生,着实是太苦了。” “我自幼父母双亡,师父在我面前,一直都像一个母亲一样护着我,为我遮风挡雨。从前的日子哪怕再艰难,在我面前,她从来都没有叫过一声苦。我真的没想到,她最深的痛,竟然默默的在心里藏了这么多年。” 夏侯穆清耐不住心中的忧伤,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抱紧了杜从岳,“在这乱世之中,大懿惨遭贼人侵害,多少人成了这风雨乱世的受害者。赵伯与洛神医是,我爹娘他们更是。” “他们当初是多么的相爱,最终却以为那些无恶不作的南蛮人,阴阳两隔。若是现在还是河清海晏的盛世,我爹娘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可是偏偏他们生在这动荡的乱世,娘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只留爹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余生。” 杜从岳抚摸着夏侯穆清的发丝,叹惋着,“乱世之中,身不由己,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是我们无能为力去该变的。” “我们能做的,也惟有尽我们所能,去保护我们该保护的百姓,守护我们该守护的江山。” 第一百三十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的眼中闪着泪光,脸上却是喜悦的神情,声音苍凉又带着几分欣喜,“从岳,你知道吗?” “在风雨飘零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能在一起,共同为了我们的抱负携手同行,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从岳,我不想在这乱世之中,因为种种缘故,而被迫与你分散,那样的痛苦,我怕我受不起。” 杜从岳轻轻扳过夏侯穆清的肩,望着她的眼眸,声音坚毅,“能得阿清知我懂我,并相依相守,是从岳此生至幸。” “哪怕前路布满了荆棘,我也不会与你分开,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夏侯穆清心里生出了阵阵感动,逐渐隐去了悲伤,绽放了笑颜,亦凝望着杜从岳,“好,我们是生是死,永远都不会分开。” 在这乱世之中,最简单纯朴的愿望,也是最难实现的愿望。 又一阵寒风吹过,夏侯穆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看着漫天的星辰,徐徐说着,“从岳,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帮赵伯和洛神医破镜重圆。” “他们两个当初因为那桩荒唐的联姻分开,也许当初洛神医心里是恨赵伯的,但是过了这么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恨该消散的也早就消散了。” “最终忘不掉的,也只有年少时真挚的爱恋。与其看着他们这样饱受煎熬的度过下半生,不如让他们趁着年华未老再次相见,重诉衷肠,后半生便不会再这样受着相思之苦。” “他们虽然错过了年少,但若没有错过暮年,也不算是一件憾事。从岳,你觉得呢。” 杜从岳叹息着,“我也不想看着他们两个人这样苦苦煎熬,特别是我师父,她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我不想让她继续苦下去了。” “但是,我怕他们多年未见,再次见面,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我怕赵伯会不敢再面对师父,我也怕师父不会原谅赵伯。” “若是到头来,没有让他们重归于好,反而弄巧成拙让他们误会变得更深,该如何是好?” 夏侯穆清依然执意:“这些顾虑是免不了的,但也不能因为这些顾虑,而不让他们相见。如果他们不愿意打开心结,我们可以从中劝说啊。” “从岳,为了你的师父,你也不想让再她苦下去吧。若是现在让他们重归于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杜从岳凝眉思忖了一番:“阿清,你若有办法,我自当是愿意让他们相见的。我会全力配合你帮他们相见,只是第一步,我们该怎么做啊。” 夏侯穆清狡黠一笑:“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先说服赵伯,让他们跟我们去绍靖县见洛神医,然后到了绍靖县,我们再说服洛神医。” “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你相信我,只要我夏侯穆清出手,保正会圆圆满满。” 杜从岳含笑:“好,听你的,阿清的话,我自然相信。” 夏侯穆清望着夜空,“不早了,我们回去睡吧,明早你和我一同去找赵伯,说服他去见洛神医。” 二人说着,便走回了茅屋。 自从那日赵拓向二人倾诉了与燕秋心从前的故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燕秋心,日子还是照常一般过。 次日,早膳过后,杜从岳和夏侯穆清与赵拓三人正在收拾碗筷。 杜从岳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夏侯穆清一直在不停的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上前对赵拓说出此事,杜从岳也以眼色回应,仿佛是在示意她再等一等。 前一天晚,夏侯穆清对杜从岳说,燕秋心,也是现在的洛水仙是他的师父,此事也应该他先向赵拓开口。 可杜从岳本不善于游说,又怕自己说错了话而弄巧成拙,所以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拓也察觉到了二人的怪异,微笑着说,“你们两个人在这挤眉弄眼的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老夫啊?” 夏侯穆清轻轻推了杜从岳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快去呀。” “哦……哦。” 杜从岳走到赵拓身边,先是踟蹰了一下,然后又开口:“赵伯……你与师父分别了这么多年,现在你终于知道了师父的所在之地,你不想去找师父团聚吗?” 赵拓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沉沉的摇了摇头,““既然知道了她现在安好,她也实现了当年的愿望开了医馆,又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徒弟,我还有什么可挂心呢。” “是我当初负了她,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她了。” 杜从岳否认:“当初的事情有太多情非得已,师父也是知道的,更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最终也没有娶北夷郡主,师父也没有婚嫁。” “你们两个都放不下彼此,苦苦相思了这么多年,如今你终于得到了师父的音讯,难道不想趁现在还没到暮年,找到师父团聚,诠释了当年的遗憾吗?” 赵拓转过身,不去看杜从岳,“放不下,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我负她在先,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对她的思念度过余生吧。” “又何必在她岁月静好的时候,再去打扰她,扰了她宁静的生活呢。” 杜从岳蹙眉,有些焦急,“赵伯,您不能这么想啊。我知道,师父和你一样,都是没有放下当年的感情的。” “如今你们两个人这样煎熬着,为什么不去找她,破镜重圆,圆了年少时的心愿呢?” 赵拓声音沉沉:“不必了,再见也是徒增伤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已不再年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见杜从岳劝说不动赵拓,夏侯穆清上前一步,走到赵拓身边,认真劝着:“赵伯,其实我和从岳今天就是向来劝您跟我们走,一起去到绍靖县见洛神医的。” “你们当初被迫分散,你去娶那北夷郡主,都是为了大懿百姓的安危而迫不得已的。洛神医当年虽然难过,但是她那样体恤百姓之人,也不会一直怪你的。” “我最见不得有情人因生在这乱世,被迫分离,不能终成眷属的。” “如今恰巧我们遇到了您,我们又认识洛神医,我们就想帮您和洛神医破镜重圆,我们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两个的余生,就这样苦苦煎熬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赵拓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感激,拍拍她的肩:“好孩子,赵伯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善良的好孩子。但是这件事,不是你们想帮就能帮得了的。” 如今,我们两个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就算是再见了面,恐怕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了。” 夏侯穆清摇头坚持着,“时间是在变的,人也在变,没有什么事是一直不变的。” “可是,哪怕你们已经长了年岁,哪怕你们不再有年少时的激情,但是你们对彼此的感情,却是一直都没有变的。” “洛神医没有忘记你,我们都知道,不然,她为什么会一直带着人憔悴,又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洛水仙呢,这些都是她对你的念想啊。” “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又有什么因爱生恨是化解不了的。赵伯,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你忍心看着洛神医这样相思入骨,苦苦煎熬的度过后半生吗?” “我……”听此言,赵拓稍稍有了些动摇:“我当然见不得她受苦,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想见她的。” “但是我若此刻见了她,就真的能够与她破镜重圆,就此团聚吗?倘若她还是恨着我的,不愿意原谅我,只怕会徒增感伤啊。” 夏侯穆清见赵拓有所动摇,继续循循善诱:“这您无需担心,洛神医那边,由我和从岳去劝说。您只要跟我们回去,把您这些年来内心的所想,毫不保留的说与洛神医就可以了。” “洛神医那么善良的人,她怎么忍心不肯接受你呢。只要您肯和我们走,就一定可以见到您思念了这么多年的秋心师妹。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实现当年的愿望,永远的相守在一起了。” “是啊,赵伯。”杜从岳亦劝着他:“只要您肯跟我们走,就能够见到师父了。到那时候,你还能在一起,实现年少时的誓言。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彼此忍受着孤独与相思了。” 赵拓沉默了片刻,在心中过尽千帆,哪怕是自己对不住她,哪怕是怕她还恨着自己,但这样的相思之苦,他是真的不想再受了,此刻知道了她的讯息,他如何不想见她? 他更不愿放在心上的她,也受着这样难耐的相思之苦。 于是终于坚定地答应了下来:“好,从岳,阿清,我答应你们和你们去找秋心。我也不想我们再这样煎熬下去了,只要能见到她,我什么都不再顾忌了。” “太好了。”见赵拓答应,夏侯穆清欢然:“赵伯您终于答应了,您相信,有我们两个在,一定能够帮主您和洛神医破镜重圆的。” 杜从岳亦笑悦然:“能够帮助师父和赵伯有情人终成眷属,何不是一桩美事。赵伯,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随我们一同走吧。” 赵拓同意了下来,“好,好,真是多谢你们两个小友了。”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没有在玉溪镇多做耽搁,赵拓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就随二人一同去了绍靖县。 绍靖县,积善堂外。 杜从岳指着积善堂的牌匾:“赵伯,这里就是师父所在的积善堂,师父就在里面。” “原来秋心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这里。”许是近乡情更怯,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赵拓竟心中惶惶,不敢上前。” “这……从岳,阿清,我现在就要这样贸然的进去见秋心吗,这恐怕……” 夏侯穆清只是一笑,“当然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就让你进去找她的啊,这样会吓到洛神医的。不是你去见她,是我们带她出来见你。” ““赵伯,你就先安心的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从岳先进去看看洛神医在做什么,若是她无事,我们就带她出来见你,你先想一想一会儿该对她说些什么吧。” “嗯,好。”赵拓应着,可心里始终惶惶。 “从岳,我们先进去吧。” “好。” 二人说罢,便进了积善堂。 这一日积善堂中没有病人就诊,只见洛水仙独自一人坐在方桌前整理药材。许是太过认真,她竟没有发现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到来。 “师父!”杜从岳呼唤着 。 “从岳!”洛水仙见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又惊又喜,忙站起身道:“哎呀,你们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去了哪里呀?” 几个未见师父,杜从岳言语中也是带着激动:“师父,我遵照您的意愿,和阿清一起,在江湖上游历了一番,也学了不少的武功。这几个月未见师父,从岳好生想念,积善堂的一切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洛水仙欢欣,并拉过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坐到了方桌前:“快,坐下来说话吧。” “好。”二人依言,虽洛水仙坐了下来,洛水仙看了看杜从岳,又看了看夏侯穆清,“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在今天回来呢?” “从岳,你和师父讲一讲,你们去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都经历了什么。” 杜从岳如实说着,“我先是陪阿清回到鸾湘阁,将鸾湘珠交还给了阁主。后来我们去了临安,见到了郭守义大侠与玉芙蓉女侠,又遇到了当朝的太尉大人楚青石。” “我们两个跟着些前辈高人学了不少武功,也有了不少的长进。” 洛水仙欣慰:“从岳,你是真的长大了,着实没有辜负师父和你父母的期盼。” 杜从岳笑了笑,又深情款款的看向夏侯穆清,“师父,其实从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到了这么多,多亏了又阿清在身旁。若是没有阿清,从岳也学不成怎么多的武功。” 洛水仙看着如出水芙蕖一般的夏侯穆清,竟是说不出的喜欢,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阿清,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良仁义的好孩子,你对从岳,也着实是真心实意。从岳能遇到你,当真是三生有幸。” 夏侯穆清心花怒放,甜甜一笑,又凝望着杜从岳,“其实从岳对我的帮助也很大,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负,是我们两个一直相以来互扶持,相互依靠,才得以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好的。” “哦,对了。”夏侯穆清不见薛温如的身影,也不见师兄莫北崖,便问:“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温如姐姐,还有我阿北师兄呢,他还在这里陪着温如姐姐吗?” 洛水仙含笑,“阿北陪着温如去采购药材了。阿北这孩子也是实诚,他这几个月,一直在这里陪着温如。” “还帮她做活,不嫌苦不嫌累的,也不求回报。我瞧着他对温如也是实打实的上了心的。温如若是能嫁给他,也是个终身的依靠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阿北师兄一直在这里帮温如姐姐做活?”夏侯穆清不免吃了一惊,莫北崖放荡不羁的性子她最了解,他肯不嫌苦累的帮人做活,着实不可思议。 回想起那日莫北崖待薛温如都深情款款,她旋即又笑,“他那性子,能耐下来不辞辛劳的做活,当真是不可思议。” “也就只有温如姐姐,才能让他这般服服帖帖的。看来啊,这个放荡不羁的莫北崖,当真是被温如姐姐收了性子了。” 屋外的赵拓还在等候,此刻也不便闲聊过久,杜从岳便说:“师父,我们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位故人前来,他是想要见师父您的。” “故人?什么故人啊?”洛水仙惊奇。 夏侯穆清狡黠一笑:“这个故人是洛神医您的故人,他今天也来了,正在外面等您呢。洛神医您要是见了他,一定会惊喜的。” 洛水仙一头雾水:“是谁要见我啊,你们两个都搞得这么神秘,我哪有什么故人啊?” 杜从岳站起身,走到洛水仙身边,将她扶起,“师父,您先别问,随我们出去一趟您就知道了。” 夏侯穆清亦附和:“是啊,是啊,您见了就知道了。” 洛水仙无奈又好笑,只当他们两个的小把戏,“好吧好吧,我跟你们去就是了,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要搞什么名堂。”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一人扶着洛水仙的一只手,带她走出了积善堂。 赵拓正站在绿茵下,背对着积善堂。 “赵伯!”夏侯穆清大声叫:“快来见你的故人吧。” 赵拓转过身,与洛水仙四目相对,这一瞬间,仿佛穿越了千古。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依旧如初温和,但却添了岁月的镌刻,赵拓心中百感交集,只喃喃道了两个字:“秋心……” 见到多年未见的赵拓,洛水仙的心猛烈的震了一下啊,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拓师兄,竟然是你……” 此刻,二人相距不过几尺的距离,却好比天涯海角一般的遥远。洛水仙差一点认不出赵拓来,这十几年,他苍老了太多,也变得沧桑了太多,再也不是那个少年义气的拓师兄了。 赵拓又是心酸,又是喜悦,缓缓走进,并轻声开口:“秋心,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明明我已经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要在这一刻出现?”洛水仙变了脸色,摇着头,口中嗫嚅着。 她见到赵拓的那一刻,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接受不了赵拓的贸然出现。 “洛神医。”夏侯穆清如实道明了所有,“我和从岳偶遇赵伯,我们知道了你们当年的故事,赵伯一直放不下您,我们也知道您也没有放下赵伯,便带着赵伯来见您了。” “别说了。”洛水仙只觉得一阵麻木之感袭来,双手捂住了额头,她也没想到,见到昔日的情人,竟会失态到如此的地步。 “师父!”见状,杜从岳不由得心一惊,忙扶住了洛水仙:“师父,您怎么了?” 赵拓也不由得被心中一凛,欲要上前:“秋心,你这是怎么了?” “别过来!”洛水仙扶着杜从岳站稳了脚,忙退后一步,带着防备般的看着赵拓。 赵拓见洛水仙待自己如此疏离,不禁心凉了半截:“秋心,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我……”洛水仙已然慌了神色,心中乱如丝麻,此时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步步后退,仿佛有意躲避赵拓,不曾想,她竟如落荒而逃一般的进了积善堂。 “秋心!”赵拓见洛水仙逃离,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 “师父!”“洛神医!”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也跟了过去。 洛水仙穿过医馆从后门到了庭院,再穿过庭院,进了房间,并锁上了自己的房门。 “秋心,你开开门,听我说几句话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恨我的吗?” “为何你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我当真让你厌恶至此吗?”赵拓追了上去,可洛水仙已经关闭了房门,赵拓只得在她的房门外,拍着房门,哀声唤道。 “师父为何会这样?”杜从岳从未见洛水仙如此惊慌失措,心中不甚担忧,欲要上前去看她。 “从岳,你别过去。”夏侯穆清拉住了杜从岳:“洛神医多年未见赵伯,难免会有些失措,你不用担心。咱们先别过去了,让他们隔着房门单独谈一谈吧。” 杜从岳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也只能退回,“好吧。” 洛水仙关上了房门,顿时觉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了地上,心中不知为何而这样的痛,从眼角滑落了两行泪。 “秋心,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但是我最后也没有和诺莎郡主在一起,这些年,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可我却一直没能放得下你。” “我前些日子见到了从岳和阿清,他们说要带我来见你。可为何我来了,你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你当真到了现在,还在恨着我呢吗?” 赵拓的声声呼唤,让洛水仙心如刀绞,想起当年的往事,心猛烈地痛着,她强忍着哽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你为何要在这最平静的时候出现,打破我的宁静,为什么?” 赵拓亦是心痛,“我不是要打破你的平静,我是真的想见你,想请求你的原谅的。秋心,这些年来,我没有一日对你的相思不是入骨的啊。” 洛水仙已然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胸口默默流泪。 赵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秋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恨我的,到了今天,你都不肯见我。” 洛水仙默默地落着泪:“拓师兄,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当初没有,现在也没有。我不想见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过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哪怕当初再美好,我们也回不去了。” “不,秋心。”赵拓仍坚持:“你既然不恨我,又为何不肯见我。你说我们放过彼此,可是我们像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彼此折磨,不放过彼此。” “诺莎郡主死后,我再也没有娶亲,我褪去了皇室子弟的身份,隐居在小镇里,一直到现在。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下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当年的事真的是我错了,我求求你,让我用后半生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吧。” 洛水仙咬着牙:“不,你不亏欠我,不需要弥补。你当年放弃我们的感情,也是为了大懿百姓免遭涂炭,这些我都明白,你也无需对我致歉。” “我们当初已经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想着你了,你走吧,不要再打扰我了。” 赵拓又怎能甘心,“我不信,你若真的放下我了,又为何年过三十还没有嫁人,你知道吗,秋心……”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镜重圆玉犹在(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别说了。”洛水仙打断了赵拓的话,忍着心痛凛然开口,“这世间已经没有燕秋心了,我是洛水仙,我没有嫁人,是因为我要专心抚养从岳长大成人,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赵拓依然不肯放弃:“你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洛水仙,难道不是因为还惦念着洛瑶山上我们定情的水仙花和水仙剑法吗?” “你若真的放下我了,又为何把我们创造的剑法教给你的徒弟,又为何把《采茶姑娘》那首歌谣也教给了他,又为何还把人憔悴随身携带?” “秋心,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开开们,我们说明白,让我用后半生弥补你吧。” “拓师兄,我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洛水仙已然泣不成声:“拓师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也不要再打扰我了。” “那一年,少年郎没能与采茶姑娘地久天长,终不悔也没能守护人憔悴,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就不要干扰彼此了。” 见洛水仙如此难过,赵拓也有如万箭攒心,他听着洛水仙的哭声,亦不觉流下了泪水:“罢了,秋心,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让你伤心难过,那我就走,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了。” 他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了两步,纵然心中千万般不舍,却也只能回过头,沉沉道了声:“秋心,愿你余生安好!” 此时,洛水仙已然在房中,捂着胸口,痛哭到失声。 那一日,洛水仙终是不肯见赵拓,赵拓只得讪讪离去。 他离开了积善堂,却没有离开绍靖县,在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劝说下,在绍靖县找了一家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 他不免无措,此时此刻,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想到洛水仙因自己的到来而扰了宁静,伤心欲绝,就有如万箭穿心一般。 到了如此地步,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洛水仙那边,也的的确确因为赵拓的突然乍到而难以接受。一向心如止水的她,却在这些日子里突然变得郁郁,气色也不比从前,甚至连话也少了。 她那样温厚的性子,自然不会责怪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这般莽撞,但他二人却知道,洛水仙心里还是介怀的。 此一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去客栈找赵拓。 杜从岳轻轻扣门:“赵伯,您在吗?我是从岳,我带着阿清来看您了。” 屋子里传来赵拓沙哑的声音:“门没锁,你们直接进来吧。” 二人推门而入,只见赵拓一身失魂落魄,拄腮坐在桌前,脸上更添了些憔悴,二人心中不免心酸。 杜从岳看着赵拓,想要关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赵伯……您,您还好吧?”” 赵拓抬起头,看了他二人一眼,眼眶中含满了凄凄之色,“我没事,我都好。谢谢你们带我来,让我还能在这个年纪,再见到秋心一面。” “虽然她不肯接受我,但见了她这一面,我就已经知足了。是时候,我也该离开了。” 夏侯穆清上前一步,“赵伯,您先听我一言,您好好的在这里待几天,哪都不要去。洛神医她不是不肯接受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她那里,便交给我和从岳来开解吧,我想她只要打开了心结,就会接受你的。您也不要多想,只需在这里等候便可。” “没有用的。”赵拓垂着头,的声音中也带着苍白无力:“她连面都不愿意见我,怎么可能会接受我。从岳,阿清,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我们也许已经无缘了。若是我的到来,给她增添的是伤心和难过,那我还不如早早的离开,把宁静还给她。” 杜从岳亦劝说着:“赵伯,师父她见了你会伤情,那是因为她心里还在乎着你,倘若她真的忘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她的心里就会毫无波澜。” “我也不愿意看到师父这样,但是这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啊。” 赵拓默默的望着窗前,心中黯然,没有说话。 夏侯穆清也不禁叹了口气,与杜从岳对视一眼,也只能暂且如此,“赵伯,您先好好休息吧,记得一定要养足精神。我和从岳先去看洛神医了。” 赵拓依然没有说话,良久,默默的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认了。 “赵伯……”杜从岳还想上再说些什么,却被夏侯穆清拦了住。 夏侯穆清只是拉过他:“我们走吧。” 二人看了赵拓一眼,便默默走出,关上房门,离了去。 出了客栈,走在回积善堂的路上,想到赵拓与洛水仙皆为了彼此而郁郁难过,杜从岳也不禁伤情,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本是想帮助他们破镜重圆的。” “可却害得他们为彼此如此伤情,阿清,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做错了?” 夏侯穆清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帮助他们破镜重圆,并非是一件易事,我早料到刚见面的时候会是这样。” “他们两个都有打不开的心结,只得让他们都把心结打开,才能愿意去面对彼此,接受彼此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洛神医见了赵伯,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着洛神医这样,赵伯也免不得失了信心。” “唉!”杜从岳也颇为感叹,“师父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心如止水,宁静致远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会为了什么事,反应如此强烈。” “她虽然没说,但见了赵伯之后的这几天,她一直郁郁寡欢,寝食难安,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真的不想让师父这样,我怎么能够让师父因为我做出的事而如此难过。” 夏侯穆清也不住叹惋,“反应得越是强烈,可能就越是在乎吧。他们两个人都是深爱彼此,却非要互相折磨彼此,也在折磨着自己。” “原来这世间的情爱,不是都如蜜糖般甜蜜的,原来有的爱,竟如蛊毒一般让人无法自拔。” 杜从岳抬起了头,眸中闪着一抹复杂之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不是深爱,又哪来的伤痛啊。” 他看向夏侯穆清,面色认真:“阿清,我们真的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我实在不忍让他们如此伤情。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们不再这样伤情啊?” 夏侯穆清思忖了一番,凝眉而言,“事情既然是我们引起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中途而放弃。” “洛神医那边,还需要我们从中一点一点的劝说,才能她解开心结,重新接受赵伯。” 杜从岳答应着,“好,听你的,你说怎样做,就怎样做,我相信你。” 夏侯穆清轻轻笑了笑:“走吧,我们去积善堂看洛神医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二人走进医馆时,见洛水仙正一个人在默默的伏在桌案上看着医书。 她虽然是在看着医书,可是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另外一个位置上,默默的出着神,不知在冥想些什么。 “师父!”杜从岳走进去。 洛水仙依然在暗自出神中,竟对杜从岳的呼唤充耳未闻。 “师父,师父!”杜从岳再次呼唤。 “啊!”洛水仙恍然一惊,竟被杜从岳的呼唤声惊得浑身一凛。见二人站在面前,她便收起来恍惚的思绪,“你们回来了。” 她双目间带着淤青,脸上也添了许些憔悴,杜从岳见了不免心酸而愧疚,走到洛水仙身边:“师父,你还在为赵师伯的事而介怀吗?” “是从岳考虑事情不周,未经师父同意,就擅自把师伯带了过来,师父,您要是真的生气,就责罚从岳吧,从岳受着便是。” 洛水仙眼中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忧伤,只一刻便转瞬而逝,她淡然一笑,“我责罚你干什么,你又不知道我们的恩怨,我知道你也是想为了师父好。” “既然他已经走了,这件事情以后就都不要提了,就当我没有遇见过他。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夏侯穆清走近了一步,郑重地向洛水仙问:“洛神医,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到了如今,您还是不肯原谅赵伯,接纳赵伯吗?” 洛水仙的心微微刺痛一下,脸上却依然风轻云淡:“当年的事事出有因我都知道,我没有怪过他,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再相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夏侯穆清继续劝说着:“你既然不怪他,为什么不肯接纳他呢。虽然你们错过了少年时候,但现在你们还未老,若是现在相聚也不迟啊。” “赵伯是他是真的想要留在你的身边的,你们心里都没有放下彼此,与其就这样苦苦相思下去,何不如打开了这个心结,重新接纳他,放下从前,与他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呢?” 洛水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杜从岳挡了住。 “师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对我们说这些。”杜从岳劝着,“师父,阿清说得对,与其你们这样苦苦相思带着遗憾度过余生,何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接纳师伯,与他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着:“我知道师父你要对我们说,你早就放下他了,不想让他的出现扰了你的宁静。” “但是师父,从岳自幼在你身边长大,你的心中所想,是瞒不过从岳的。这些你一直不肯婚嫁,又时常望着人憔悴出神,从岳知道,这些年来师父一直没有忘记师伯。” “从岳与阿清贸然带着师伯前来找师父,此事着实太过于冒失,是我们的错。” “但自从师伯来过之后,这些天您一直神情恍惚又精神憔悴,从岳是真的心疼师父啊。从岳不想看着师父与师伯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 洛水仙不由得伤情,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神色黯然:“就算是我们没有放下彼此又如何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怕是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燕秋心了,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赵拓了,到如今,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又怎么可能再和他在一起。” 夏侯穆清诚挚地说着:“洛神医,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层不变的。当初你们因为那些不得已而分开,虽然过了多年,但你们找到了彼此,又为何不能重新的在一起呢。” “没有什么无法面对的,倘若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就全当是重新认识他一次吧。” 杜从岳抬起头:“师父,其实师伯他一直都没有走,他就住在附近的旅馆。他也和你一样,难以化解这情殇。” “你们本是可以在一起的,若只是因为这心结没有打开而折磨彼此,折磨自己,这又是何苦呢?你若是愿意,就接纳了师伯,与他重归于好,把所有的恩怨都化解了吧。” “对呀。”夏侯穆清亦说:“洛神医,你和我们去见赵伯吧。” .我们都是希望你们两个好的,你若是愿意接纳他,你们便可以实现年少时的愿望了。既然已经错过了少年,至少现在不要再错过了。” 洛水仙心中有了些许动容,可心中的那一道坎却始终过迈不去,想到前几日见赵拓时的情景,便会觉得心惊肉跳。 此时觉得心中一团乱麻,她捂住了额头:“你们两个先不要说了,这些道理我都明白,让我再想一想吧。” 见洛水仙松了口,杜从岳脸上添了些轻松,“师父,我们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您好好想一想吧。我和阿清先到院子里去了。若是您想好了,就告诉我和阿清,我们带您去见赵伯!” 杜从岳朝夏侯穆清招了招手,夏侯穆清便随他到了后院。 在院子里,杜从岳望着屋檐,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次,希望师父能够想明白吧。” 夏侯穆清亦感叹着:“其实洛神医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是打不开心中的心结。我们先不要打扰她了,待她打开心结吧。” 洛水仙伏在桌案上,静静沉思。 尘封多年的往事在脑海中逐渐铺展开来,虽然已过多年,却仍然历历在目。 彼时,自己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犹记年少时,曾许诺,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殊不知,到头来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若要怪,只能怪命运使然,让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如今已经不复昔日年少,可这些年来,虽日日不见,虽从未提起,可自己却有哪一刻是真正的忘记过他? 不曾想,在这个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他竟又一次闯入了自己的生命里。这一次,若做再选择,究竟是该放下心结,还是不该放下。 也许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说得是对的吧,既然已经过去了,何不打开心结,重新开始,圆了少年时的心愿?与其互相折磨,何不选择接纳,给彼此一个重新诠释机会? 想到此处,她顿时豁然开朗,如今已经不再年少,既然等到了,就别再错过了。 她站起身,走到庭院里,坚定地开口:“我想明白了,你们说得对,与其这样互相折磨着,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我愿意接纳他,与他重新开始。”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终于心喜:“太好了,师父,您终于肯答应了,师伯若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 洛水仙含笑:“你们说的对,我们已经错过了少年,趁现在还未到暮年,余生不要再错过了。” 她顿了顿,又对两个人说:“待明日,你们就带我去见他吧,我会和他说明我的心意的。” 夏侯穆清欢愉道而言:“好,只要您愿意,怎样都可以。” 这一刻,她心中满怀着前所未有的开朗,她终于放下了一切恩怨,愿意重新接纳他。她也明白,原来,爱比怨让人抒怀。 “砰砰砰!”赵拓在房中沉思着,突然听到了一阵打门声,他当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从岳,阿清,你们直接进来吧,我没有锁门。”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响,赵拓没有抬头,依然黯然的拄腮伤神。 殊不知,这一次进门的不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而是洛水仙。洛水仙见赵拓面容憔悴,黯然神伤,心中不禁酸涩,此刻百感交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拓当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没能说服洛水仙,便用着沙哑的声音沉声说着,“从岳,阿清,你们这次过来是想告诉我,秋心她还是不肯原谅我,不愿接受我吧。” “唉,我就知道,当年我对她的伤害那么深,她是不可能再接受我的。罢了,你们也不必为我们的事而遗憾了,我早知道会如此,明日我就离开这里吧。”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们的,这一次来这儿能够见到她,看到她还安好,我就已经知足了。” “从岳,未来你要照顾好你师父,不要让她受苦,让她此后都过得安心快乐。若能用我一生煎熬与苦痛,换得她一生平安喜乐,我就了无遗憾了。” 赵拓这一番话,令洛水仙心中如五味陈杂,有感动,亦有心痛,更有辛酸,她竟想不到,已过多年,赵拓对自己的感情还如年少时一般一往情深。 一滴泪不自禁的从眼角滑落,她望着赵拓消瘦的身形,颤声开了口:“拓师兄……” “秋心!”听得这熟悉的声音,赵拓的心猛然一颤,他忙抬起头,见眼前之人果真是魂牵梦萦的师妹燕秋心。 他忙站起身,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秋心,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洛水仙一双清泉一般是双眸望着赵拓,垂着泪,“拓师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还是那般情深似海,这份感情,秋心何德何能来承受啊?” 赵拓的神色有惊讶,亦有欣喜,提高了几度的声音,“秋心,你肯来见我,难道说你愿意……” “是的。”洛水仙带着泪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这微笑依然如年轻时一般绚烂:“我已经想明白了,过了这么多年,何必还要纠结于过去呢?” “我们既然已经错过年少,就不要再错过将来了。拓师兄,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受苦了,往后余生,秋心陪着你吧。” “真的吗,秋心?”赵拓又惊又喜,忙上前一步,“秋心,我没有听错吗,你真的愿意接纳我,愿意与我重新开始吗?” 洛水仙颔首亦含笑:“我愿意,未来的路,我愿意和你一起走!” “太好了,秋心,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了!”赵拓喜极而泣,将洛水仙拥在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背脊,双双皆因激动而落下来了泪水。 这一刻,恰如年少时岁月静好的一般模样,二十年后,竟恍如隔世。 良久,赵拓松开了洛水仙,仔细的凝望着她的容貌,除了多了几分成熟,依然如年轻一般清丽貌美,竟丝毫未显老态。 他不由得感慨,“秋心,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的容貌一点变化都没有,还像我们在洛瑶山上时美艳动人。可我就不一样了,这二十年过去,我已经苍老了不少了。” 看着赵拓的容颜,已经镌刻了许多沧桑的痕迹,鬓边也多了不少的华发,着实比洛水仙苍老许些。 洛水仙不由得心酸,素手附上他的脸颊,“拓师兄,你不老,在秋心的心里,你还像当初一样。不论过了多久,在秋心心里你永远都是洛瑶山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拓师兄。” 她不禁有些愧疚,“拓师兄,这些年来,是你太过于思念秋心而心力憔悴了吧。” “从岳都与我说了,他说你找了我好多年,找我不到,便一个人默默相思到了现在。而我偏偏为了躲避你,更名改姓,不让你找到。都是秋心不好,害你一个人孤独辛苦了这么多年。” “怎么能怪你呢。”赵拓握住了燕秋心的手,低下头,暗暗自责:“要怪,也只能怪我负心。是我答应了皇兄的亲事,辜负了你,才让我们这么多年不能相见的。” “秋心,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住你啊,秋心,我……” “拓师兄,不要说了。”洛水仙打断了赵拓的话,将手遮在赵拓的口前:“当年的事情事出有因,要怪只能怪命运捉弄,怪不得你。”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好好珍惜彼此吧。” “对,秋心,你说得对。”赵拓满心激动,“秋心,你知道你肯接纳我,我有多高兴吗?” “我当初以为,我这一生都要在玉溪镇一个人孤独的度过余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年纪再次遇到你,继续和你相守啊。” “我也是啊。”洛水仙亦感慨,“我也从没有想到过,你会到这里来。我们还是应该感谢命运的,当年命运虽然捉弄了我们,让我们相爱不能相守。” “但还是命运使然,让我们在未到暮年之时,再次相遇,圆了少年时的梦。” “对呀。”赵拓从怀中拿出那个当年刻的瓷人儿,递到洛水仙面前:“秋心,你还记得这个瓷人儿吗?” “这是当年在洛瑶山上,我亲手为你雕刻的,这些年来你不在,能陪着我的只有这个瓷人儿和终不悔了。” 洛水仙接过瓷人儿,看到那蓝衣少女的模样,思绪不禁飘飞,想起了少年时的欢好。 她怎会不记得,当年的静好岁月。那瓷人儿脸上的裂痕,还是自己摔碎的,这些年,赵拓竟然将它珍视的这样完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不由得一阵心酸:“我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是你亲手为我雕刻的。” “二十年了,拓师兄你依然把这个瓷人儿保存的这样完好,就像刚刚雕刻的一样。拓师兄,你当真是一刻都没有忘记秋心啊!” 赵拓望着她:“秋心,你的人憔悴还在吧。” “在的。”洛水仙将身上的佩剑取下:“人憔悴一直在我的身上,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从未离过身。” 赵拓也把佩剑取下,与洛水仙的佩剑相对并立:“终不悔也一直在我的身边,此后,终不悔便要永远的守护着人憔悴,再不言离弃。” 洛水仙一阵欣然,亦温声而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从此以后,采茶的姑娘,便要与那俊朗的少年郎,地久天长。” 赵拓眸中满含诚挚:“他们错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自那一日,赵拓与洛水仙重归于好后,赵拓便留在了积善堂。赵拓也通岐黄之术,这些日子便帮着洛水仙一同打理医馆的事宜。 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圆了年少时的梦,二人欣然。同时,帮助一对多情人破镜重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亦欣然。 “秋心,忙了这么久,你累了吧,喝口茶歇一会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做吧。”庭院的石桌前,赵拓对正在配制药方的洛水仙关切着。 洛水仙含笑:“不累不累,倒是你,这么多年没有碰这些东西了,这些药材的药效还是记得这么清楚呢。” 已过而立之年的一对多情人,织就了这一幅温馨的画面。与此同时,坐在庭院中挑选药材的,还有薛温如与莫北崖。 “哎呀,真好啊。”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走了过来,并坐下,夏侯穆清终于舒心:“不枉费我们一片苦心,赵伯与洛神医总算是重归于好了。” “哈哈。”赵拓亦是欢愉:“也多亏了你们,才让我肯迈出这一步来到这里找到了秋心,才会有今天啊。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不会再错过了。” 杜从岳亦舒心:“看着你们这般要好,我和阿清就放心了。师父,赵伯,看着你们圆了多年的心愿,从岳真的很开心,往后余生,你们终于可以如昔日所愿,陪伴在彼此的身边了。” 洛水仙欣然:“不过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和阿清这两个孩子,要不是你们肯费心,我也未必能打开这多年的心结。我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个时候能与拓师兄团聚。真的是多亏了你们了。” 夏侯穆清悦然:“你们都是良善之人,能够帮助你们破镜重圆,我们也乐在其中啊。” 她又对赵拓问:“赵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啊,你是准备与洛神医留在这里,还是要带洛神医走啊?” 赵拓与洛水仙对视一眼:“我和秋心已经商定好了,秋心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秋心喜欢这里,我便留在这里。” “以后我们就在一同在积善堂中做济世救人之事,也算是圆了我们当年时的心愿了。” “如此甚好,留在这里继续做善事,这也正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心愿。”夏侯穆清称颂。 她又转过头,向莫北崖问:“阿北师兄你呢,你在这里陪着温如姐姐有小半年了,不会以后你要这里住一辈子吧。” “当然不是啊。”莫北崖挑挑眉:“我原是想着回鸾湘阁准备提亲的事,娶温如过门。” “但是温如还不想,她说让我再等等,那我就在这里继续陪着温如喽。反正能够陪在她身边就行,提亲的事晚一点也无所谓。” 洛水仙也是满心欣慰:“温如这孩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这孩子是个勤恳能干的。阿北这孩子也踏实真诚,温如跟了他定然是亏不了的。” “温如就像我的亲闺女一样,她要嫁人了,我也会为她置办一份嫁妆,决不能委屈了她的。可是这孩子就是倔,偏偏不肯现在就嫁。” 薛温如红着脸,低声说着:“洛神医,温如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温如要是嫁人了,就不能陪在您身边了,温如舍不得您啊。温如还想在这里多陪一陪您,嫁娶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啊。”洛水仙拍着她的肩膀:“女儿家早晚都得嫁人的,难不成你还能在积善堂守着一辈子。” “就算是嫁了人你也可以时常回来看我的,早一点嫁了阿北,你也能早一点享福啊。” 薛温如低着头,小声开口:“我都还没有准备好,还不想那么快嘛。” “哈哈哈。”夏侯穆清笑着:“阿北师兄和温如姐姐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打算,我们就不要参与他们之间的事了,只要他们开心就好啊。” “就是嘛。”莫北崖亦赞成:“只要温如开心,我就开心。” 夏侯穆清看着莫北崖,调笑着他:“你这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现如今啊,也只有温如姐姐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莫北崖朝着夏侯穆清挥了一下衣袖:“你还不是一样,自从遇到了杜兄,都不知道你们跑哪去了。我原来以为你们是回鸾湘阁了,没想到你们这小半年来一直都在外头转。” 夏侯穆清翘着嘴角:“我们是去江湖上游历去了,你管的着吗?” 莫北崖故作嫌弃的瞥了夏侯穆清一眼:“谁要管你们了,反正我有温如就好。” “好啦,阿北。”薛温如拉了拉莫北崖的衣袖:“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有自己的打算。” 她又转过头,向杜从岳与夏侯穆清问:“公子,阿清,那你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啊,还要继续在江湖上游历吗?” 杜从岳说:“我和阿清都想去江湖上的各个地方去看一看,若遇到高人,也能再多学一些武功,长一些见识。” “如今正是乱世,天下不太平,我们想去江湖上帮一帮那些因战乱受苦受难的百姓,实现我们的最初保卫大懿家国的心愿。待到我们游遍了江湖,学有所成后,我便准备向阿清提亲。” “唉!”提到此事,夏侯穆清不禁有些失落,低下了声音:“说起来我爹还一直不肯同意让我们在一起呢,他总想把我许配给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 “唉,既然这样,那此事便得缓一缓了。待到何时我爹能够看到从岳对我的一片诚心,再谈提亲的事吧。” 洛水仙也同意她的想法,“这样也好,你们的事情,你们欢喜就好。从岳,阿清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待阿清。” “你何时打算想阿清提亲,一定要对师父说,师父是一定会好好为你准备的。” 杜从岳赤诚而言:“多谢师父,阿清对从岳的情意,从岳都记在心里,从岳一定会好好待阿清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镜重圆玉环在(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洛水仙颔首,看着这两对少男少女浓情蜜意,自己也与多年未见的拓师兄团聚。微风暖阳,岁月静好,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暖意。” “阿北与温如,从岳与阿清都是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的少年男女。而如今,我也与拓师兄团聚了。一切都圆满了,像我们现在这样真好啊!” “是啊。”赵拓亦欣慰:“也愿未来的日子,我们能永远这样安逸舒心。” “哦,对了。”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秋心,我差一点忘记了,我还需要再回皇宫一趟,才能回来与你在一起。” 洛水仙生奇:“为何啊?” 赵拓如实说:“玉溪镇的茅屋是皇兄为我置办的,出宫令牌和镇扬王的金钥匙也在我手里,我得把这些交还给皇兄,告诉他我找到了你,让他把玉溪镇那些东西都收回去了才行啊。” 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突然有了一个奇思妙想,“赵伯,既然有了出宫令牌,是不是谁都可以凭借这个入宫啊。” “如果是这样,让我和从岳替你进宫把东西交还给陛下,再帮你转达你要转达的,可好啊?” “这……”赵拓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可以,不过皇宫可不是寻常之地,宫里守卫森严,你们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入宫,不会害怕吗?” 夏侯穆清却不在意,“有什么好怕的啊,我还正想借着这次机会去皇宫看一看呢。” 杜从岳同样这样想:“如果能够借着这次机会,让我和阿清到宫中去看看,我们也是求之不得的。若是可以这样,我们愿意帮赵伯去转交,这样赵伯你也能够安心的在这里陪着师父了。” 赵拓最终答应了下来,将钥匙与令牌交到杜从岳手上,并叮嘱:“那也好,有劳你们了。” “记得到了宫中要谨慎,见了皇兄,告诉他我找到了秋心,往后我会一直和秋心在一起,并让他收回玉溪镇的茅屋。” 杜从岳答应:“好,我知道了。” 次日,杜从岳便与夏侯穆清离开了绍靖县,再次去往了临安城。 想到要进到皇宫中,面见天子,一向爱好新奇事物的夏侯穆清的心里万分激动。 二人凭借入宫令牌进了皇宫,并交代了来至皇宫目的。便由至宫廷侍卫将二人带到皇帝办公的紫宸殿。 皇宫中的红墙绿瓦比寻常绮丽的建筑还要亮眼百倍,饶是夏侯穆清这样见过无数瑰宝之人,也不得不为这皇宫中的南蛮碧辉煌暗暗称叹。 但皇宫守卫着实森严,规矩也极严。 从宫门到紫宸殿的距离不近,需要走上一段脚程。但见一路上的内侍,宫女们都在谨慎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丝毫不敢有一点分神。 二人都知晓,皇宫不比寻常之地,只要稍稍说错话,做错事,便是会要丧命的。二人受着宫中氛围的感染,也不得不屏息凝神,变得肃穆起来。 任由夏侯穆清的性子是如何离经叛道,到了皇宫也不得不守着这森严的规矩。 皇帝正在紫宸殿中办公,二人在紫宸殿外稍作等候,由侍卫先去通传。顷刻,侍卫便出来回话:“陛下有旨,宣你二人进殿。” “是!”二人依言,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紫宸殿中。 刚一进殿,便觉着已被一阵庄严肃穆包裹,使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小心拘谨起来,二人只见一袭黄袍的皇帝坐在桌案前,便立刻恭谨行礼:“草民民女参见陛下。” “平身吧。”皇帝只平和而又淡然的说了三个字,这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二人依言起身,适才敢抬起头,看清皇帝的容颜。面前的皇帝面容和蔼,鬓间已经有了些许的华发,约么着五十岁上下的年岁。 皇帝这面容看起来只像是一位平凡的中年之人,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冷酷严肃,这令二人紧张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皇帝打量着面前这一对少年男女,见二人年岁都不大,便问:“听侍卫说,你们是替镇扬王来宫中转交南蛮钥匙与令牌的?” “回陛下的话,是的。”杜从岳将金钥匙与令牌呈到皇帝前,“镇扬王与草民是忘年之交,便托草民将金钥匙令牌带到宫中,转交陛下。” “镇扬王还让草民向陛下转达,他已经找到了昔日的师妹燕秋心,并与她冰释前嫌,厮守在一起了。请陛下收回那玉溪镇的小茅屋,并请陛下放心,他现在很好。” ”不错,呈上来吧。” “是。”杜从岳依言将那物件递上前,交给皇帝。 皇帝接过,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亦不禁感叹:“当初是朕的一时失策,害苦了他们二人,是朕对不住他们啊。” “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九弟终于能够和燕秋心在一起了。九弟终于不再孤单困苦了,朕这一桩多年的心事,也算是了结了。” 他又望着杜从岳于夏侯穆清,二人虽年少,却一身英气,得以看出,二人皆时身怀武功之人。 但二人着实年少,与赵拓的年岁相差过多,何以于赵拓成了忘年之交?赵拓又为何让他二人将物件转交到宫中? 皇帝匪夷所思,又问:“你二人年纪轻轻,是如何能与镇扬王成为忘年之交的,镇扬王为何信得过你们两个年轻人呢?” 杜从岳依言道出实情:“回陛下的话,草民二人本是因缘到玉溪镇,与镇扬王相识,而镇扬王的师妹,又恰巧是草民的师父。” “草民便请镇扬王到师父所在的地方,与师父相见,将当年的误会化解,并重归于好。草民希望镇扬王与师父在一起,再无别离,便自请代镇扬王入宫,将物件交给陛下。” 皇帝看着年少的杜从岳满身意气,不由得称赞:“原来你竟然是燕秋心的徒弟,倒着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少年人。”他又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啊?” 杜从岳回答:“草民杜从岳,这位姑娘是草民的红颜知己,名曰夏侯穆清。” “杜从岳,夏侯穆清。”皇帝口中念着道,又将目光移向夏侯穆清,见夏侯穆清容颜清丽,眉目间却带着一股不同寻常女子的英气,“夏侯姑娘,你且上前,让朕来看一看。” “是。”夏侯穆清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民女夏侯穆清见过陛下。” 皇帝打量着夏侯穆清的面貌,不觉有些熟悉,好似似曾相识,“朕怎么觉得你这姑娘这样眼熟呢,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是习武之人,你是哪里人,师承谁人啊?” 夏侯穆清回答:“回陛下的话,民女是习武之人,民女是慕州人士,师父是鸾湘阁兰悦堂堂主叶幽萍。” “鸾湘阁?”皇帝不由得一阵惊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度:“朕说你这容貌为何这般眼熟呢,你又姓夏侯,你就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吧?” 夏侯穆清一惊,忙抬头:“陛下可是知晓慕州鸾湘阁与家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朕当然知道!”皇帝朗声而笑:“鸾湘阁在江湖上惩恶扬善,抗击贼寇,一直义薄云天,保卫大懿的百姓,朕怎么会不知道。” “鸾湘阁建阁的时候,先帝还曾为鸾湘阁的牌匾题过字。朕年轻的时候微服私访,也曾到过你们鸾湘阁,见过你的父亲夏侯尘呢。” “说起来,朕也是见过你的,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呢。” “真的吗?”夏侯穆清不禁兴奋道,不由得忘却了宫中的礼数,“我竟不知,我们鸾湘阁竟然与皇家还有这样的渊源。” “如此说来,陛下与家父称得上是故交,我也应该称呼陛下一声伯父呢!” 夏侯穆清此言一出,竟完全没有顾及任何礼数,自称“民女”都已经忘却。杜从岳不禁一惊,忙拉住夏侯穆清,“阿清……” “哈哈,无妨。”皇帝对夏侯穆清不顾礼数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称赞:“人人都畏惧朕是皇帝,在朕面前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 “倒是你这个小姑娘真性情,敢于在朕面前这么放松自在,不愧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啊!” 夏侯穆清欣欣然:“民女多谢陛下夸奖,因为民女知道,陛下是明智之人,是不会惩罚民女的。” 皇帝满意而笑:“你们两个都是有情有义的少年人,今日代镇扬王转交物件有功,不如就留在宫中住上几日吧。正好你也是故人之女,朕也好款待一下你。” “是。”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双双谢恩:“多谢陛下。” 皇帝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留宿在了皇宫紫宸殿附近的偏殿之中。那一晚,皇帝留宿在了后宫妃嫔的寝宫中,次日清晨,便去上了早朝。 清晨,一个宫女前来传话,对正在庭院中的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说:“杜公子,夏侯姑娘,奴婢奉命前来邀请夏侯姑娘。” “慈元殿的丽贵妃娘娘听说姑娘来了这皇宫之中,想请姑娘到慈元殿相见。” “丽贵妃?”夏侯穆清不由得错愕:“姑娘,贵妃娘娘要见的人当真是我,你没有记错吧。可是我才初来这宫中,并不认识贵妃娘娘啊!” 那宫女却十分肯定:“奴婢不敢胡言,贵妃娘娘明确要见夏侯姑娘,娘娘说姑娘是与她相熟的故人,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去慈元殿见上一见。” “故人?”夏侯穆清满面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认识丽贵妃娘娘啊,我从前在鸾湘阁中,也没有相识哪位入宫为妃的长辈。从岳,贵妃娘娘为何点名要见我?” 杜从岳亦觉得此事甚奇,仔细思虑了一下,“阿清,也许贵妃娘娘真的是你曾经的故人也犹未可知,既然这位姑娘传达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你便随着这位姑娘去吧。” “也许贵妃娘娘是你曾经与你相熟之人,此番是想找你去叙一叙旧。” 夏侯穆清亦觉得此言不无道理,于是答应,“也许真的是这样吧,那我便先随这位姑娘去见一见这位丽贵妃娘娘,你先在这里等着我。” 她又对那宫女道:“姑娘,劳烦你带路了。” 皇宫庞大,从前朝的紫宸殿到后宫的慈元殿的脚程并不近,得需走上一段路程。 这一路上,夏侯穆清着实匪夷所思,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丽贵妃既然是皇帝的贵妃,必然是一位年岁如皇帝一般大的长辈。 而自己自幼以来相熟的女长辈,除了鸾湘阁中的堂主,香主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而这位丽贵妃居然说是与自己相熟的故人,她究竟是为何人? 她随着那宫女到了慈元殿的正殿,她进去通传一声,并又走出,“夏侯姑娘,娘娘宣您进殿。” “噢,好。” 夏侯穆清依言进了正殿,只见那丽贵妃头戴一顶金色凤冠,身着霓裳,那霓裳铺卷到了地毯之上,模样万分富贵华丽。 还未看得清她的面孔,便得依照宫中的规矩来,她俯身:“民女夏侯穆清参加贵妃娘娘。” “哟,穆清姐姐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无比娇媚,并不像想象中的长辈和蔼可亲的声音,倒是觉得十分的熟悉。而“穆清姐姐”这个称呼,是…… 夏侯穆清心中猛然一凛,蓦然抬起头,不禁大吃一惊。 哪里是什么长辈,那坐于殿上之人,分明就是那日在太尉府上的太尉之女楚怜儿。 那娇媚的眉眼,那眼中的居高临下眼神和眉眼间的算计,与昔日的太尉之女别无二致,只是这身上比昔日更添了几分贵气。 距上次离开太尉府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竟一跃成了贵妃? 她大异:“楚……” 她刚想道出楚怜儿的名字,便意识到,此处是皇宫,不比平时。 楚怜儿如今已是千尊万贵的贵妃,倘若失了分寸道出贵妃的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她便止住了话语,将心中的惊讶压了下去,换作平静,“你就是要见我的丽贵妃?” 楚怜儿睥睨着夏侯穆清,嗤笑一声,用不屑的语气说着:“怎么,不相信啊?” 她从殿上之座缓缓走下,并对身后的宫女和内侍命令:“本宫有话要对夏侯姑娘说,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众宫女太监依言退了下去,此刻的正殿中,只有楚怜儿与夏侯穆清二人。 楚怜儿转过身,睥睨着夏侯穆清,冲她一笑,那笑容中满满的炫耀与鄙夷:“多日未见,穆清姐姐别来无恙啊,没有想到吧,要见你的丽贵妃,竟是昔日里你最瞧不上的楚怜儿。” 面对楚怜儿的假情假意与做作,夏侯穆清依然觉得一阵厌恶之感油然而生,宫中不比宫外自由,她是贵妃,此刻也不能得罪于她。 夏侯穆清于她的这一番炫耀更是不屑一顾,便只冷冷而言:“贵妃娘娘宣民女来所为何事?” 楚怜儿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着:“这会儿倒是懂规矩,知道叫我贵妃娘娘了,看来穆清姐姐也不是那么蛮横无理的啊。” “瞧姐姐说得,本宫叫你来,难道就一定要有事吗?好歹也是昔日的故友,本宫是想叫姐姐前来,与姐姐叙一叙旧嘛!” 夏侯穆清愈发厌恶她的这番示威。此刻她是贵妃,而自己是民间女子,对于她的这层身份不便反击,但也绝不会受着她贬损,“丽贵妃娘娘身份尊贵,民女身份卑微,不敢称为娘娘的故友。” “更何况民女与娘娘昔日也并非要好之人,民女与娘娘没有什么可以叙旧的。倘若是娘娘闲来无事,叫民女前来消遣,那民女便先行告退了!” “你敢!”见夏侯穆清依然对她不屑,楚怜儿不禁起了一阵怒火,对夏侯穆清厉声喝,“夏侯穆清,这里是皇宫,本宫是贵妃。” “没有本宫的命令,你敢随便离开。这里是皇宫,不是你那乡野村夫待的鸾湘阁,容不得你撒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跋扈的样子丑态百出,她那发狂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贵妃的威仪。 夏侯穆清见状,不觉好笑,竟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见夏侯穆清嗤笑,楚怜儿更为恼怒,“夏侯穆清,你笑什么?” 夏侯穆清从容的直视楚怜儿,面色不卑不亢:“难得贵妃娘娘有如此雅兴,大费周章的把民女从前朝请到了后宫,就是为了要在民女面前炫耀自己的身份。” “能让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如此费心费力,穆清这个小女子还真是万分荣幸呢。” 楚怜儿冷笑:“算你还识礼数,知道本宫是贵妃。你说得没错,本宫今儿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知道,本宫如今是丽贵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 “如今本宫已经成了陛下的女人,本宫的身份,可比你高贵得多。你可别以为你赢得了杜从岳的心,就胜过本宫了,这里是皇宫,少给我拿出你那蛮横霸道的样子!” 夏侯穆清依然面色平平地着楚怜儿,“谁说你不是贵妃了呀,你既然成了贵妃,就好好享受着你那贵妃的荣宠便是。” “你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瓜葛了,是你把我叫到你这里来向我示威,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无缘无故教训上我了,贵妃娘娘的做法,倒真是让人称奇。” “大胆!”楚怜儿本以为自己成了贵妃,任由夏侯穆清从前怎样蛮横,此时也必然对她有几分畏惧,却不想她竟丝毫不把自己贵妃的身份放在眼里。 她大怒,“敢在本宫面前这般无礼,夏侯穆清,你就不怕本宫一声令下,你死无葬身之地地吗?” 夏侯穆清依然不动声色,只轻轻一笑,“贵妃娘娘雍容大度,自然不会为我这样不懂规矩的乡野女子而大动干戈吧。” “若是娘娘真的对民女做了什么,倒回让人觉得娘娘小家子气,不配身居贵妃之位,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你……”楚怜儿被夏侯穆清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直手指指着夏侯穆清,微微发颤。 夏侯穆清说得不无道理,楚怜儿叫夏侯穆清前来慈元殿,不过是为了泄当日之愤,在她面前示贵妃之威的。 可夏侯穆清毕竟是皇帝的贵客,她即便身为贵妃,也不敢真的对夏侯穆清做什么。 楚怜儿只得收回了手,压下了怒火,怒极反笑:“呵,本宫是贵妃,当然不屑于跟你一个卑贱的丫头一般见识。” “不过夏侯穆清,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起初你看不起本宫,如今本宫成了贵妃。本宫当年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会看上杜从岳那个狗东西。” “杜从岳有眼无珠,看不上本宫,竟和你这个贱货苟合,不过现在看来,你们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都一样的无耻,下贱!” “也多亏了杜从岳当年没有看上本宫,本宫才能参加选秀,成了陛下的贵妃。若是本宫真的嫁了那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哪来现在的富贵荣宠!” 楚怜儿洋洋得意的笑着,夏侯穆清本不屑于同她争论,但她言语有损杜从岳,夏侯穆清便无可再忍。 她没有像楚怜儿那样恼羞成怒刻薄的讥讽,只是用平和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着:“贵妃娘娘,您说我们下贱无耻,敢问我们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了,让娘娘对我们有这样的想法。” “难不成是因为从岳拒绝了娘娘的心意,选择了民女,就是下贱无耻,合着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巴结娘娘,奉承娘娘?” “要说真的下贱无耻,恐怕有的人,为了荣华富贵,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倘若是有的人为了荣耀,地位,为了身份,荣宠,不惜牺牲了自己的青春芳华,嫁给一个有妻有妾,年岁比自己父亲还要大的人,再一味的巴结讨好。” “娘娘您说,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无耻下贱呀!” “你……夏侯穆清!”楚怜儿恼羞成怒,虽然夏侯穆清没有明确指自己,但是她每一字一句说得就是指自己。 楚怜儿只有十五岁,却想借助父亲的官职入后宫为贵妃,嫁给年过五十的皇帝为妾。 此事众邻里都不看好,她的野心也被众多人非议,但楚怜儿却执意如此,无人能够劝说得了她。 入宫后,她亦觉得自己正值芳华年岁,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皇帝,的确不值,但为了地位和荣宠,便也只能牺牲自己的青春了。 她也不是很喜欢皇帝,但为了荣宠,不得不巴结奉承,献媚讨宠,这件事成了她的心头刺,夏侯穆清此言,正正好好触到了她的死穴。 她紧紧的逼视夏侯穆清,“夏侯穆清,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宫的慈元殿,对本宫指手画脚,不尊不敬?”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民女怎么敢对贵妃娘娘指手画脚呢,方才民女说得啊,是慕州城一件故事。” “娘娘这般动怒,莫非是觉得自己也和那个女子相像,难道您也是为了荣宠,才入宫为妃的?” 楚怜儿握紧了拳头:“就算是又如何,轮得到你来指点,你又比本宫好到哪里去。” “昨儿陛下留宿在我这,他对我说,他留了一对年少有为的少男少女在宫中,我当是谁呢,没想到是你们这对狗男女。” “夏侯穆清,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从前巴结我爹不说,如今都巴结到陛下这去了,你真是有手段。不过我可警告你,皇宫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别妄想在陛下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夏侯穆清只觉着好笑,“娘娘恐怕是会错意了吧,我们与楚大人相识,留在楚府,是为了和楚大人学武功,保卫家国。” “我们入宫见陛下,是为了向陛下转交镇扬王的物件。陛下留下我们,是把我们当作贵客,就算你是贵妃,也没有资格对陛下的决意指手画脚吧。” “就算我们想得到什么,也只是想多学些武功,保卫大懿天下。我们又怎么能和娘娘您相比,您为了自己的荣宠,不惜放下自己的尊严,去讨好比自己父亲年长的陛下。” “娘娘能够爬上陛下龙床的手段,真是令人称叹,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呢。” “放肆!”楚怜儿气得涨红了脸,上前了几步,用一只手指着夏侯穆清的笔尖,怒不可遏:“夏侯穆清,这里是皇宫,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你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夏侯穆清只是轻笑:“娘娘何必动怒呢,民女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娘娘可别忘了,您身子不好,气极伤身,若是伤得了身子,还怎么侍奉陛下,为陛下诞下皇嗣,绵延你的荣宠,巩固你的地位呢。” 第一百四十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你……”楚怜儿再无法忍受夏侯穆清的讥讽,直接冲上去,扬起手,欲要掌阔夏侯穆清。夏侯穆清早知道她要作甚,她还未来得及动手,便抓住她的手臂,悬在了半空中。 夏侯穆清未肯将她松开,楚怜儿只能挣扎着,“夏侯穆清,你想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贵妃,岂能容得呢一个乡野女子动手动脚!” 若换作平时,夏侯穆清定然会不留余地的教训她一番,但到底还是碍于她贵妃的身份,她最终还是将她松开了。 楚怜儿退后了一步,似乎对夏侯穆清有了畏惧,再不敢出言挑衅,也只能忿忿在心:“好你个夏侯穆清,你胆子也是够大的。” “你给我等着,今天得罪了本宫,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只要本宫一声令下,你夏侯穆清死无全尸!” 夏侯穆清盯着楚怜儿:“你是陛下亲封的贵妃,我是陛下宴请的贵客。你一个后宫的嫔妃,又有几个胆子敢动陛下宴请的贵客。” “别拿你那贵妃的身份在我这作威作福了,我也是不忍心拆穿你,让你过了这一把瘾。你呀,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就凭你现在的身份,是动不了我的。” “你有这会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功夫,不如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去讨好陛下吧!” 楚怜儿被戳中了心事,她着实不敢,也不能去动夏侯穆清。 一则她是后宫嫔妃哪怕荣宠再甚,也无权去责罚皇帝宴请的宾客。二则她为了承皇帝恩宠,不能去做令皇帝厌恶之事,以免失宠。 她最多也只能恐吓夏侯穆清,但要真的对她做什么,她是完全不敢的。这点心事完全暴露于夏侯穆清面前,她不由得怔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怔了一瞬,随即又对着夏侯穆清破口大骂:“夏侯穆清,你这个不知检点的贱妇,你和那个杜从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这一对狗男女相互苟且,同流合污,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她涨红了脸,早已失了如花似玉的面容,此刻全然没了半分贵妃的威仪,如一个市井泼妇别无二致。 夏侯穆清冷冷看着楚怜儿:“贵妃娘娘,我敬你是陛下的贵妃,却没想到你的心思还是这般恶毒。” “您说我们学习武功,报效家国是苟且之事,不得善终。那陛下的那些朝廷官员,武将大臣,又该怎么说,难道他们做的也都是同流合污之事,也不得好死吗?” “还是说在贵妃娘娘的眼里,只要与你无利的事,都是苟且之事。这若是让陛下知晓,他最宠爱的丽贵妃满口的污言秽语,又有如此恶毒的心思,他该怎么想啊!” 楚怜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颤声道了四个字:“与你无关!” 夏侯穆清凛然一笑,“当然与我无关,你的事都与我关,你也不必大费周章的把我叫到你这里耀武扬威。” “现在我知道你是贵妃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就不在这陪你玩了。贵妃娘娘,民女告辞了!” “夏侯穆清,谁许你走了,你给我站住!”楚怜儿在背后嘶喊着。 夏侯穆清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转身便离开了她的慈元殿。 “娘娘!”此时,她的贴身丫鬟翠儿走了进来,看着楚怜儿涨红了脸,扶着桌角,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惊,忙上前去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夏侯穆清对您做了什么?” 楚怜儿扶着翠儿站稳了身,此刻已然气极,她看着翠儿,满心的怒火都朝着翠儿发了出来,一掌狠狠掴在了翠儿脸上,“没有用的东西!”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翠儿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楚怜儿对她置之不理,只握紧了双拳,咬着牙,“杜从岳,夏侯穆清,你们给我等着,只要你们还在这宫中,我就要你们不得好死!” 夏侯穆清回了偏殿,杜从岳依然在庭院中等着她,见她归来,忙问:“阿清,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贵妃娘娘对你说了什么呀,她是你的哪位故人啊?” “嗐,那里有什么故人啊。”夏侯穆清撇撇嘴:“你一定想不到这丽贵妃是谁吧,她就是楚怜儿,她把我叫去,就是为了在我面前示威炫耀的。” “什么?”杜从岳大惊:“楚怜儿?她怎么会是陛下的贵妃。她不过十五岁,怎么会是这年过半百的陛下的贵妃?” 夏侯穆清呼了口气:“起初我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可是想一想,她那样的心性,嫁给比父亲年长的陛下做贵妃,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她为了嫁得好,有荣宠,别说陛下只有五十岁,就算是八十岁她也会嫁,她哪里会在意这个啊。” 杜从岳立即扳过夏侯穆清,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清,你此去她没有为难你吧?” “从前我们和她有过过节,她现在成了万千尊贵的贵妃,只怕她还记得那些事,用贵妃的身份与你为难啊。” 夏侯穆清笑着摇了摇头:“从岳,不用担心,我没事。她虽然是贵妃,但我们是陛下的宾客,就是是她再恨我们,也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 “她不过就是在我面前炫耀了自己贵妃的身份而已,我又不会怕她。从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怎么样的,我是不可能受她欺负的,她对我们出言不逊了我们,我也一样羞辱了她。” “哎呀,阿清。”杜从岳仍然谨慎:“我们固然和她从前有过节,但她现在毕竟是贵妃。她有这个身份,哪怕你再讨厌她,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她,以免再落下什么不尊贵妃的罪名。我们在前朝,她在后宫,本来也没有什么牵扯,我们尽量远离她就好。” 夏侯穆清一笑,眨眨眼:“放心,我自有分寸的。我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在宫中失了礼数的。她怎么样恨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日后也没有再见她的机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二人在皇宫中待了三日,皇帝念在他们年少有为又有情有义,心中大为赞叹。便准许他们随意出入皇宫任意地带,同时也对他们款待得极其周到。 二人去了前朝各个宫门宫殿的许多地方,见到了御书房,御膳房的真正模样,对皇家的管制与布局有了了解。 虽然二人没有到后宫,但是两个人在皇宫中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后宫的楚怜儿都已一清二楚。她虽然没有见到他们,但恨意与妒意已在心中越积越深。 “夏侯姑娘,杜公子,陛下旨意,传您二位到紫宸殿去一趟。”偏殿外,一位内侍来传话。 “现在?”夏侯穆清有些奇异:“这个时候陛下不是在紫宸殿召集大臣商议政事吗?为何此时要传召我们过去啊?” 那内侍答曰:“正是因为陛下遇到了棘手之事,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想请二位前去帮忙商讨。” “让我们去?”杜从岳亦是惊讶,他与夏侯穆清对视一眼,又看向那内侍:“可是我们只是侠者,哪里懂得什么政事,如何能够帮得上陛下的忙呢?” 内侍只说:“这奴才就不知了,奴才命传召,还请二位随奴才去走一趟。” 夏侯穆清细思了一下:“陛下要我们去可能是有他的道理的吧,从岳,我们去吧。” 杜从岳答应,便与夏侯穆清同那内侍去了紫宸殿。 “这北夷军接二连三攻向主阵地,倘若要是不把主军势力放在主阵地做好把守,万一我们失去了这块要地,让他们攻进临安,可怎生是好?” “陛下三思啊,若是把主军势力全部放在主阵地,那其余阵地的势力就会削弱,北夷军力量浩大,这样恐怕不妥啊!” 刚踏入紫宸殿,便听到了皇帝与其大臣的谈话声,听语气,仿佛是在为了什么事而焦灼不已。 二人踏进去,向皇帝行礼:“草民/民女参见……”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皇帝打断了他们的话,神色焦急:“免礼免礼,从岳,阿清,你们快过来帮朕出出主意,朕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茫茫然走上前去,只见皇帝身侧还有一位臣子,看着那衣着打扮,大抵是品阶较高的武将将军。 “陛下,您这是……” 皇帝解释:“唉,是这样的。这些天北夷军一直不连断进攻大懿,大懿战事吃紧,关于做战的攻略,朕与高将军想了又想,改了又该,但始终想不到万全之策。” “朕便想到你们两个,你们也是习武之人,或许能帮朕和高将军出一出主意。特别是你,阿清。” 皇帝看着夏侯穆清,目光中满是期盼:“阿清,你的父亲是鸾湘阁阁主,鸾湘阁昔年带兵抗南蛮之事朕也有所耳闻。你既然是阁主之女,那对于带兵作战之事,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吧。” 鸾湘阁向来以惩恶扬善,保卫家国为宗旨。夏侯尘曾经也号召江湖义士组建过军队,称为“鸾湘军”并加以指挥作战,抗击南蛮兵,镇守慕州。” “那时候夏侯穆清一直待在父亲的身边,对领兵作战的策略,她亦常听父亲与堂主香主说过,至多至少也懂上一些。” “但是关乎带兵攻打北夷的战略乃是大事,就算她懂,此刻也不敢乱出主意的。 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又对皇帝说:“陛下,民女幼时的确见过父亲策划抗南蛮的作战攻略,但是民女懂得并不多。” “关乎两国作战大事,民女又是一个尚且年少的女子,对于这样事关重大的战事,民女是不敢妄加评议的。” “没关系,没关系。”皇帝急着:“朕不是让你指挥作战,朕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能懂自然是好。” “此事朕和高将军都想不到什么太好的主意,你来帮朕看看,朕听听你的看法,以做参照。” 皇帝又对高将军示意:“高爱卿,你将作战的拟定的攻略和夏侯姑娘说一说。” 高将军应声,“是。” 既然皇帝已经下达了命令,夏侯穆清便无法推辞,只能先听着高将军的描述,再依言表述自己的看法。 高将军把作战图铺展开,指着作战图讲述了作战的计划,并向夏侯穆清道明了棘手的攻略。 夏侯穆清看着作战图,凝着神:“若是想在不动用大量的懿兵的前提下,守住主要阵地,这个问题还真的是棘手……” 她想着,“陛下,高将军,您看,这主要阵地的不远就是护城河,假若先调遣三支军队守住护城河,以逸待劳,以免打草惊蛇。” “再把敌军引诱到第二阵地,并派强兵加以看守,必要之时,再凝结全部的势力出兵。如若这样,或许会减少损伤,并且也能将主要阵地保住,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听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大喜:“对呀,阿清所言有理啊,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朕怎么没有想到呢。高爱卿,你认为呢?” 高将军亦赞同,“臣也认为,夏侯姑娘所言极是,我军可以按照这个策略去抵挡北夷的进攻。” 皇帝大喜,朝夏侯穆清赞叹:“阿清,朕真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的雄才大略。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也许你的主意能够在这次战事上发挥到巨大的作用呢,若是此事成了,朕重重有赏!” 听皇帝夸赞,夏侯穆清心中也欣喜。她本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出了一个主意,却没想到能解了皇帝之忧,同时,也解了天下人之忧。 她意在报国,倘若能够在作战攻略上出对了主意,打退了北夷,也不失为一个报国的良策。 她此刻信心大增,便与高将军和皇帝兴致勃勃的探讨了起来。 夏侯穆清的很多个主意都被皇帝与高将军采纳,成了作战的主要计划。皇帝亦不禁振奋:“阿清,朕此番能遇到你,可算是遇到贵人了。” “没想到你的主意,能够在战事上发挥这么大的作用,你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啊。” 夏侯穆清谦声俯首:“陛下过誉了,民女不过是略懂一二,凭借自己的一点雕虫小技,来为陛下排忧解难,是民女的荣幸。” 皇帝称赞:“这可不仅仅是为朕排忧解难啊,这是为了大懿百姓啊。” “阿清,你有如此智谋,不如朕下旨,特许你与从岳共同与高将军参与谋划这次战事,打退北夷兵,你看可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陛下,陛下!” 皇帝话音刚落,夏侯穆清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到了楚怜儿的声音,只见楚怜儿风风火火的奔了进来。 紧接着又听到了内侍急促的声音:“娘娘,您不能进去,陛下正在议政,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皇帝沉下了脸,脸上有些淡淡的不悦,““不是说了朕在商议军事,不许旁人进来吗?你们是怎么把守的,就让贵妃这么闯进来了。” 那内侍忙吓得跪下,“陛下息怒,贵妃娘娘执意要进来,奴才拦不住,是奴才的失职,请陛下责罚。” 楚怜儿昂着头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嘟起嘴:“陛下,你怪他干嘛,是臣妾执意要进来的。” 皇帝虽然不悦,却也不忍责罚,只得皱眉:“爱妃,这里是前朝,不是后宫,朕早就说过了朕议政的时候闲人免进,你这不是胡闹吗?” 楚怜儿回过头,适才看到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立刻沉下了脸,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又对着皇帝撇撇嘴撒着娇:“陛下,这话您说得就不对了,臣妾是您的爱妃都是闲人,那他们两个就不是闲人了。他们能进来,为什么臣妾就不能进来?” 说着又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既然她是贵妃身份,二人便只得按照宫中的礼仪来行事,他们两个连同高将军一齐向楚怜儿俯下身行礼:“贵妃娘娘万安。” 楚怜儿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哼,免礼吧!” 皇帝更为无可奈何:“哎呀,爱妃,他们是习武之人,你是朕的嫔妃,朕找他们来是商议抗蒙战事的,你现在闯进紫宸殿是做什么?” 楚怜儿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直接上前拉住皇帝的袖子,伏在他的肩头,软声软语地撒娇:“陛下,臣妾不是想您了嘛。” “您说今天中午到臣妾的慈元殿来用午膳的,臣妾已经做好了膳食等您,可您一直不来,臣妾实在着急,所以才来找您的。臣妾对您的这一片心意,您怎么能视而不见呢,陛下!” 十五岁的楚怜儿当着外人的面,对着五十岁的皇帝这般矫揉造作的撒娇,夏侯穆清,杜从岳以及高将军看在眼里,都不觉肉麻,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皇帝亦觉不成体统,而此刻也不是苛责的时候,便只得把楚怜儿拉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 “好啦,好啦,朕知道了。爱妃,朕现在有要紧事要处理,你现在这儿等一会儿,朕忙完了再去陪你。” “可是……”楚怜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已然不再理会她,走到了夏侯穆清与杜从岳的身边。楚怜儿心中不服气,只得泄气的撅起了嘴角。 被楚怜儿这样一闹,皇帝不免有些尴尬,:“朕的这位爱妃太为娇惯,让你们见笑了。” 随即又接着之前的话问:“阿清,朕刚刚的提议你可否愿意接受。你这般智谋,若是不发挥在战事上真的是可惜了。” “若是你与从岳愿意同高将军一同参与谋划这次抗蒙的作战攻略,这一仗一定有望胜出。你们若愿意为了大懿尽这一份力,朕一定重重有赏!” 夏侯穆清略作思考,为抗蒙之事尽力,保护大懿百姓,一直都是她最想做的事。 可她从没想过在作战攻略上自己也可以出谋划策,倘若在作战上自己也能尽力,亦同样算作大懿家国尽力。 她看了杜从岳一眼,杜从岳亦表示同意,她便也决定了下来,向皇帝而言:“陛下,民女愿意,倘若民女能够以一己之力为家国奉献,民女的计谋能够有助于抗北夷,是民女一生的荣幸。” “民女多谢陛下给了民女这一次为家国奉献的机会!” “好,太好了!”皇帝振奋,“朕特许夏侯穆清与杜从岳与高爱卿一同参与此次作战攻略,高爱卿,你要与他们两个好好协商。” “是!”高将军尊令:“夏侯姑娘,你有如此谋略,着实能在抗北夷的战事发挥巨大的作用。” “随后老臣将战略图拿与姑娘,姑娘根据自己的想法稍加绘制,再把姑娘的策略写下,然后交给老臣。其余的事情,便交由老臣再处理。” 夏侯穆清应言:“知道了,有劳高将军了。” 高将军颔首:“陛下,若无事,老臣便告退了。” “好,你回去吧。” 高将军退下后,楚怜儿便立即走上了前去,挽住了皇帝的手臂。 她听着皇帝将谋划作战之事交于夏侯穆清,心中不禁妒火熊烧。她本就因皇帝许她进紫宸殿,不许自己进紫宸殿而恼火,此刻心中的怒火便更加旺盛。 她在皇帝的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狠狠的剜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一眼,随即又转过身,立刻变作那千娇百媚的样子,“陛下,虽然臣妾的后妃不得参政,但是臣妾免不得要说上一句。” “您将战事交给他们,可要三思啊。抗蒙乃是要紧事,您怎么能随随便便将作战之事交给一个女子来谋划,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您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您不怕出了什么事啊。” “无妨的。”皇帝倒是浑然不在意:“只要是有才能之人,何必在意是男是女呢,更何况不是还有高将军吗。爱妃就不必操心军政上的事了,朕自有把握。” 楚怜儿说不动皇帝,心中亦不平,只得狠狠睥睨了夏侯穆清一眼:“真没想到,夏侯姑娘还真的是厉害呢,连作战之事都参与,看来你真的不容小觑。” 夏侯穆清不屑与楚怜儿争论,连瞧都没有多瞧她一眼,便直接对皇帝开口:“陛下,此事既然已经定夺了下来,那民女与从岳便告退了,陛下您陪贵妃娘娘用午膳吧。” 皇帝应了,““好,去吧。” 二人说罢便离开了,楚怜儿狠狠的盯着他们的背影,那目光中的妒火几乎要将他们燃烧殆尽。 “走吧,爱妃。”皇帝拉过了她:“朕陪你去你宫里用膳了。” “嗯,是。”皇帝在,楚怜儿再恨也不便发作,只得当做若无其事,与皇帝一同去了慈元殿。 而此刻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掉,她在心中起誓,绝不能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逞能邀功,一定要让他们的计划失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回临安起风云(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这些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一直留在紫宸殿的偏殿中,策划并绘制作战攻略图,二人并准备在应战的那一天,与朝廷的懿兵一同参与抗击北夷。 “从岳,你看这里是护城河,我们在这里派重兵把守,再兵分两路抵御强攻的北夷兵,把这护城河和主要阵地先守住,你看如何?” 偏殿,夏侯穆清一边绘制攻略图,一边向杜从岳问。 杜从岳看了看,“带兵打仗的策略我不是太懂,阿清你觉得可以,大概就可以吧。” 夏侯穆清慎重地看着,“我觉着这样基本上就是万全之策了,这作战攻略图马上就要绘制完了,今天下午,我们就把它拿给高将军吧。” 此时一轮红日正当空,已然过了晌午,杜从岳看了看天色:“阿清,已经到晌午了,咱们先去用膳吧。用完了午膳,我们再继续绘制作战攻略图。” 夏侯穆清朝窗外望了望,“哎呀,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都把时间给忘了。从岳,我们去吧。” “好。”杜从岳欲要收卷起作战攻略图,却被夏侯穆清拦了住:“先不用收拾,一会儿我们回来还要继续绘制呢。” “也好。”杜从岳依言放下了作战攻略图,走到夏侯穆清身边:“走吧,阿清。” “今年西南一带进贡的釉色锦,成色还真是不错呢!”一旁,正从司衣司领取贡品的楚怜儿,边打量着皇帝赏赐的釉色锦,边说道。 “是呀,是呀!”翠儿附和着:“这釉色锦极为珍贵稀有,整个后宫也只有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品阶才得以享用呢。” 翠儿话音刚落,便瞧见了从偏殿中走出的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楚怜儿不由得怔了住。 “阿清,还是你行啊。你一个女儿家,能够把作战带兵的计划谋略得那么头头是道,在这一点上,我是真的不如你啊。” “人各有所长嘛,我爹是鸾湘阁阁主,我在我爹身边长大,自然就懂一些。虽然在这一方面我懂得比你多,但是在武功上我却远不如你。到真正的上战场的那一天,还得靠着你呢。” 哪怕是仅仅只看到了二人的背影,楚怜儿也不由得心生怒气,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种强烈的恨意。 “娘娘,您怎么了,您看什么呢?” 楚怜儿转过脸,不去看他们:“到哪里都能看到讨厌的人,真是晦气!” 翠儿朝面前望了望,“娘娘,前面就是紫宸殿的偏殿,他们现在住在那里,娘娘若是讨厌,我们不从那边走便是。” “紫宸殿偏殿?”楚怜儿朝那边看了一看,见二人虽已离开,大门却依然敞开着:“这人都走了,门还开着干嘛?” 她突然心生一个想法:“既然门是开着的,不进白不进,快,我们进去看看,他们两个在搞一些什么。” 翠儿心里发怵:“娘娘,不可啊,这里是前朝,我们进去实在不妥啊!” 翠儿此言,正巧碰到了她的痛处,她不禁起了怒火,朝翠儿怒骂:没有的东西,真是胆小如鼠。” “她夏侯穆清能去的地方,我堂堂丽贵妃凭什么不能去,哼,我今儿偏要去了,你跟我走!” 楚怜儿不管不顾的,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翠儿并无他法,也只得讪讪的跟着楚怜儿走了进去。 楚怜儿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与作战攻略图,瞥了一眼,更是不屑:“呵,我当是什么呢,夏侯穆清这些天,就鼓捣着这些东西啊。我倒要看看,就你这东西,能打几场胜仗。” 看着看着,她突然心生一计,今日既然得见,倘若这作战攻略图到了自己的手里,那夏侯穆清的计划再周密,不是也…… 她心中一喜,“哈哈,天助我也,报复那个贱人的机会来了。翠儿,你出去把守着,如果有人来了,一定要告诉本宫。” 翠儿怔怔:“娘娘,您要做什么?” 楚怜儿不耐烦地推出了翠儿:“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让你去你就快去!” 把翠儿推了出去后,她便坐在那桌案上,欲要将那作战攻略图抄写下。 她刚想拿出桌案旁的纸张,突然心中一凛,忙将纸放下。她心念,若是动了这了的东西,让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发现了破绽,那就大有不妙。 她思来想去,如今可以抄写作战攻略的东西也只有手上这匹釉色锦了。她索性心一狠,将那珍贵的釉色锦拿出,并铺在了桌案上,蹑手蹑脚的抄起了作战攻略。 她边抄录,边沾沾自喜,夏侯穆清,既然你的计划落在了我的手里,你就别想借此邀功了,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顷刻,翠儿从不远看到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慌忙对屋子中的楚怜儿呼着:“娘娘,杜公子和夏侯姑娘他们回来了。” “啊?这么快!”楚怜儿不禁心慌了一下,慌忙收好了釉色锦,将笔墨摆放好走出了偏殿。 她慌忙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确保从自己的身上不能被看出有什么异样之处,随之又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青石板上轻轻漫步。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走过转角,目光正对上楚怜儿,她心一惊,慌忙的退后了一步。 二人见是她,便俯身行礼:“贵妃娘娘万安!” “免礼吧!”楚怜儿仓皇的道了句,便欲仓促离开。 杜从岳见楚怜儿莫名出现在这里,不禁心中生奇,便问:“贵妃娘娘,您为何会在这里?” “本宫……本宫……”楚怜儿不免慌张,支支吾吾着:“本宫去司衣司领取西南进贡的釉色锦,本宫为何出现在这里,轮得着你来管吗?” “翠儿我们走!”说罢,她便带着翠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夏侯穆清看她仓皇的样子,也不禁纳闷:“不过是取取个贡品而已,她那么慌张干嘛,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杜从岳并不是很关心,“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阿清,我们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回鸾湘起风云(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北夷军驻扎在临安城角,北夷将军主帅在巡虎阵地……” 楚怜儿看着寄来的家书,细细的念着,并说道:“派了那么多人打探,应该不会有错了,翠儿,这次他们做得很好,你一会儿取一些银子,打赏给替我们办事的人吧。” 翠儿应声:“是。” “哦,对了。”楚怜儿又转身:“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泄露给父亲,我们的计划,父亲应该不知道吧。” 翠儿说着:“楚家的人办事一向周密,娘娘不许他们老爷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老爷知道的。” 楚怜儿也算放了心:“那就好,他们做事本宫也是放心的。”说着,脸上又闪过抹阴毒的笑容:“如今万事俱备,是时候,该行动了。” 自从那日,她从夏侯穆清那里抄下了作战攻略图,便一直想着通过这张图来设计陷害夏侯穆清。 她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将这作战攻略图泄露到北夷军那里,让北夷军知晓懿军的计划,懿军便会惨败。 这样一来,就成就了夏侯穆清谋划不当的罪责,懿军惨败,皇帝必然会重责夏侯穆清,她便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于是她便瞒着楚青石,派楚府的下人去调查北夷军的所在地,再寄信向她汇报。 得到准确的信息后,她便借着出宫回家省亲的机会,去北夷军驻扎的地方,将这作战攻略图泄露到那里。 可此举却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楚怜儿敢冒着个险,可胆小的翠儿却不敢,她往后缩了缩,“娘娘,此举太过于冒险,您可想好了,倘若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可得不偿失啊。” 楚怜儿握紧了手中锦帕,恨恨开口,“如果做什么事都这样畏首畏尾,能成什么大气候,为了解本宫的心头之恨,就算是冒险本宫也一定要去!” 翠儿忧心忡忡:“可是,娘娘,夏侯穆清与您只是个人恩怨而已,犯不着为了泄一时之愤,做这样冒险的事啊。况且,若是此事成了,懿军惨败,受苦的可是大懿子民啊,他们是无辜的呀。而且此事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如果陛下知道了……” 楚怜儿横了翠儿一眼:“没用的蠢才,此事我不说你不说,陛下怎么可能会知道。本宫的目的,就是要报复夏侯穆清。” “此招虽险,但胜算却大,懿军惨败,她就算不战死,也得被陛下严惩。至于什么大懿百姓,关本宫何事,死了几个人能算什么,又不是本宫的人。懿军败了一次,难道以后就不会再胜吗?反正也影响不到宫里,宫中的锦衣玉食,本宫照样享用!”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酒听到了内侍的叫声,楚怜儿忙对翠儿低声叮嘱:“陛下了,你给我记住了,在陛下面前,可千万不能多说一句。你要是敢泄露半个字,本宫饶不了你!” 她说着便转过了身,正对上皇帝的目光,她忙俯身向皇帝行礼:“臣妾恭迎陛下。” “爱妃快平身。”皇帝扶起了楚怜儿,并拉着她坐了下来,“爱妃呀,朕这几天忙得很,一直没来看你,你今儿在这做什么呢?” 楚怜儿娇声而笑:“也没什么可做的,刚刚臣妾跟翠儿在话家常呢。” “哦?”皇帝问:“那你们方才在说些什么呀?” 楚怜儿笑着:“臣妾刚刚在和翠儿说家里的事情呢。” 她作出一副伤情的样子,用绣帕擦拭眼角,一阵黯然:“说起来,臣妾入宫有些日子了,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见过家中亲眷。这会儿谈起了家人,倒让臣妾好生想念。” 皇帝朗声:“这有何妨,爱妃若是想家人了,朕命人接你的家人到宫中来探望你,或者许你回家省亲,都可以啊,爱妃有什么可伤感的。” “真的吗?”楚怜儿心中一喜:“陛下所言属实?” “当然。”皇帝轻笑:“朕可说话可是一言九鼎的,只要爱妃想,朕可以立刻就下旨。” 楚怜儿立刻眉开眼笑道:“陛下对臣妾真好,臣妾太久没有回家了,想就在现在回家看一看亲眷,陛下应准臣妾择日回家省亲可好?” “好。”皇帝应了她:“朕这就下旨,命内侍宫女筹备,准备好鸾凤轿辇,风风光光的送你回家省亲,爱妃可满意?” 楚怜儿一惊,“陛下,千万别!” 皇帝奇异:“怎么,爱妃你难道不满意吗?” “我……我……”楚怜儿慌了一下,编了一个理由:“臣妾不想大动干戈的回去省亲,臣妾只想一看家人,不想让全城的知道贵妃省亲,也不想拿出贵妃的威严,免得让家人觉着不舒服。” “陛下,就让臣妾带着翠儿一个人回去就好了。” 皇帝也没有多心:“好,只要你开心,朕就许你!” 楚怜儿终于满意:“臣妾多谢陛下。” 次日,楚怜儿便带着翠儿悄无声息的出了宫,名义上,是回家省亲,实质上,是按照家中下人所说的北夷军驻扎的地点,伺机将作战攻略图泄露。 皇帝也没有多心,只当她是想低调的回家省亲,此事也没有宣扬,只许她带着翠儿离了宫。 到了北夷军驻扎的阵营,楚怜儿对翠儿谨慎嘱咐:“算着时间,他们也快来了。我们一定要按照计划行事,万万不得出半点破绽,听到没有?” 翠儿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颤颤巍巍:“娘娘,奴婢,奴婢……” 看着翠儿吓成这个样子,楚怜儿气打不出来,朝她喝:亏你还是我楚怜儿从家中带来的人,胆子这么小,能成什么大器。” “此事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你反悔,你要出破绽,我们两个都得死!” “娘娘,奴婢……”翠儿颤声:“奴婢不是害怕,只是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冒风险的事。娘娘,北夷人恶毒残暴,如果我们按照计划来,奴婢抗拒不交,他们会不会杀了奴婢?” 楚怜儿白了翠儿一眼:“你这个丫头,真是死心眼,我们本来就是要把这锦缎交给他们的。你抗拒不交,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让他们相信而已。” “你先装作忠于大懿,誓死不交,然后再装作为了保命而给交给他们。他们的目的是得到这攻略图,你认为他们得到了攻略图后,会屑于杀你这个小小的奴婢吗?” 翠儿再害怕,可面对楚怜儿的命令,也不得不从,“是,奴婢遵从娘娘旨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回临安生风云(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二人在树荫下等候,终于等到那将军打扮的北夷人从远处缓缓而至,他的身后跟随了一个小将,楚怜儿谨慎了起来:“翠儿,他们来了,快,按照原计划进行。” 那将军走近后,她便装作小心的样子,将绘着作战攻略图的锦缎交给了翠儿,“翠儿,你记得一定要把这作战攻略图交到高将军手上,万万不可出现任何疏漏。” 那北夷将军见楚怜儿是懿朝贵族装扮,虽不知她是贵妃,但料想一定是身份显赫之人,口中又说着关乎作战之事,便闪躲到了一旁,听她们的对话。 楚怜儿见他上钩,心中一喜,翠儿接过锦缎,按照原计划的词儿说:“娘娘,这里是北夷人的阵地,奴婢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拿在手上去交给高将军。” “万一被北夷人识破了怎么办?此事关乎重大,万一作战攻略图被泄露,那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楚怜儿摇头:“没事,不会的,陛下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传送这些东西的人一般都是男子,没有人会怀疑你一个小姑娘的,而且在这珍贵的釉色锦上绘制作战攻略图,他们更不会想到。你放心好了,快去吧。” 翠儿低下头:“是,奴婢离开就去,娘娘在这里一定要小心啊!” 说着,她就朝那边走去,那北夷将军阴险一笑,“呵,真是愚蠢至极,你计划再周密,只要百密一疏,就全都白费。” “这懿人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本将军听到了,你们就别想胜!” 他拉过那小将:“快,随本将军来!” 当翠儿走到一处转角时,那北夷将军便带着小将从另一侧跟了上去,楚怜儿也从后面追了上去。 那北夷将军带着小将拦在了翠儿前,对她呼喝着:“站住,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翠儿见得那北夷将军,吓得脸色发白,四肢发颤,此刻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胆战心惊:“没……没什么,是我们……我们家小姐的锦缎……” 那北夷将军上前一步,抽出刀,开门见山:“什么锦缎,我看是作战攻略图吧。本将军不跟你废话,你若交给本将军,本将军就扰你不死。你若不交,你这条小命,哼哼,就玩完了!” “啊!”翠儿已经慌了神,见北夷将军抽出刀,吓得六神无主,早就忘了此来的目的,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那北夷将军上前一步,直接将刀刃砍在了翠儿的脖子上,那鲜血如喷泉一般的从她的脖颈上流出,翠儿大呼一声,立即倒地毙命。 楚怜儿在树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被吓得浑身一颤,她早知北夷人凶狠,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杀了翠儿。 那北夷将军从翠儿手中抽出了锦缎,得意得大笑:“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大懿皇帝,你自诩聪明,派一个女奴用锦缎来送信,以为不会引起我们的主意。” “却不想你们的人愚蠢至极,竟全泄露给了本将军。你们的作战攻略在我的手里,看来这场仗,我们是必胜,你们必然会惨败了,多泽,你说是不是啊?” 他身边的那个叫作多泽的将领却有些犹豫:“将军,若用这种方法取胜胜算是大,可这不是君子所为啊!” “管他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那北夷将军十分暴躁:“愚蠢,放在眼前的条件能不用吗?我们的目的是打败懿人,让我们可汗坐拥天下。” “至于怎么打败他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取胜。好了,我们快回营地吧,今儿可真是走运……” 听那北夷将军的话,必然是全然相信了作战攻略图的真实性,楚怜儿心中大喜,如此,不怕夏侯穆清没有罪受了。 可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儿,却还是因为此事丧了命。 那将军走后,楚怜儿走到翠儿的尸身旁,心中涌起了一阵凄楚。 虽然她生性凉薄,内心毒辣,可翠儿毕竟是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如今看着她就这样失了性命,她心中也忍不住难过。 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她摸着翠儿的尸身,“翠儿,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为了我丢了性命,你放心,我一定会厚葬你,并保你家人一生荣华富贵,绝不会让你白死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脸上又浮现了一抹阴狠,“能够把事情办的这么顺利,你也算死得其所了。到了阴曹地府,等着夏侯穆清下去和你做伴吧。” 楚怜儿将作战攻略图泄露给了北夷将军后,又回了趟楚家,安排人厚葬了翠儿。 对于翠儿之死,她对家人的说辞是出宫的时候遇到北夷人作乱,翠儿为了保护她,被北夷人残忍杀害。 而后她回了宫中,对皇帝也是这样一番说辞。如今北夷人在中原作乱,残杀百姓是常有之事,皇帝也没有起疑,当是楚怜儿为了翠儿之死而伤心难过,并对她安抚了一番。 则日,便到了作战的时候。 大懿的将军与上千懿兵都到了阵地,准备迎战,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也向皇帝请命,一同参与此次战事。 第一次参与这样真正的抗北夷之战,夏侯穆清异常的兴奋:“从岳,我们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用自己的武功来保卫大懿了,我好开心啊!” 杜从岳也一样斗志昂扬:“是啊,也感谢陛下愿意给我们这次机会。” 他又不忘对夏侯穆清叮嘱:“阿清,虽然我们有武艺在身,但是面临这样的作战,毕竟还是第一次,一定要小心在小心,千万不能为了逞能,让自己出了意外啊。” 夏侯穆清爽朗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杜公子,夏侯姑娘。”高将军走进军营,“是时候该开战了,你们就跟着第二支兵队一同作战吧。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参与战事,一定要小心啊。” “是,高将军。”他们便一同出了军营,随着军队一同到了战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两军开战,杀伐果断,战场上这样的血腥场面,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虽然没有参与过,但从前南蛮兵侵懿的时候,血流漂橹,横尸遍野,他们早已对这样的场面见惯不惊。 因此便不会有什么畏惧,只有满心的壮怀激烈。 凭借多年习武的经验,二人在战场上与北夷军作战,用学过的武功将北夷军打得节节败退。 起初,此战懿军处于上风,全然力敌北夷军,打退北夷军势如破竹,同时也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可是后来,北夷军好似突然扭转了战局,在战得最激烈之时朝懿军猛烈的侵袭开来,懿军根据原先的作战计划,极力抵抗。 可北夷军却好似全然知晓懿军的作战计划一般,竟已经再未出击前早已准备好了应战的方式。 不多时,懿军便已处于下风,上千的军兵已死伤无数,这般惨烈之状远远超乎了想象。 夏侯穆清被北夷军团团包围住无法脱身,杜从岳带着一支军队将北夷军打退,将夏侯穆清救了出来。此刻,夏侯穆清已经力竭,气喘吁吁的扶着杜从岳,说不出话来。 杜从岳扶紧了夏侯穆清,“阿清,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从岳。”夏侯穆清勉力站直了身,擦拭了头上的汗水,“眼下这般状况远远没有想象的顺利,这北夷军的战力与攻势,远比想象中的强,看来是我们轻敌了。” “唉。”杜从岳忧心不已:“懿军的死伤远比北夷军惨烈,照这样下去,我们怕是守不住这几块阵地了。” 夏侯穆清仍然坚毅:“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北夷军胜出,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守住大懿的土地。” “杜公子,夏侯姑娘。”高将军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你们这边都还好吧,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北夷军好像知道我们的作战计划一样。” “我们的攻略,他们好像知道一样,早就设防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处于下风了,若是按照原计划来,只怕死伤会更加惨重。” 夏侯穆清同样凝重,“我也发现了,不知为何,我们的计划好像泄露给了北夷人。我们不能按照原计划打下去了,必须要扭转战局,改变作战攻略,大懿的领土我们一定要守住。” 高将军亦凝重而言:“是,我们得改变作战计划,我先去带那头兵的兵抗蒙,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小心。” 话毕高将军便匆匆离去,这边的兵马,就留给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 原先的计划不行,便只得见机行事,才能重新开启新的攻略,扭转战局。好在夏侯穆清昔日里跟着夏侯尘见识过带兵作战的谋略,知道该怎样随机应变。 及时改变作战攻略,懿军的趋势便逐渐扭转了过来,大懿的领土守了住,死伤也没有太过于惨烈。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场仗终于结束。 万幸虽然局势凶险,但懿军并未惨败,这一场仗算是与北夷打了个平局,也没有丢掉阵地。 但死伤却远比想象中的惨重,几千的懿兵几乎阵亡了半数,这一场仗打下来的大懿损失,竟是北夷军的好几倍。 “阿清,阿清哪里去了?” 这场仗结束后,杜从岳没有受什么伤。但却一直没有看到夏侯穆清的身影,四处寻找不见,免不得提心吊胆,生怕夏侯穆清在这凶险的一仗中,出来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 回到军营,依然没有见到夏侯穆清,杜从岳更焦心:“高将军,您有没有看到阿清?” 高将军茫然:“没有啊,夏侯姑娘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呢吗?” “哎呀。”杜从岳忧心更甚:“我一直没有见到她,该不会是再阵地受了伤了吧,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他说着便准备回去阵地寻夏侯穆清。 “从……从岳……”忽而从身后传来了夏侯穆清微弱的声音。 杜从岳转过身,看到夏侯穆清,心中猛然一凛,夏侯穆清此刻已经受了重伤,口中,衣襟上都是鲜血,她说那一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说罢便气若游丝的倒在了地上。 “阿清!”杜从岳忙上前扶住夏侯穆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夏侯穆清吃力地说着:“我受到了北夷人的伏击……”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便已经晕厥了过去。 杜从岳把她抱起,带进了军营,为她把了脉,才知她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筋脉寸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虽然懂一些医术,但对于这样严重的内伤,却是束手无策的。 “阿清,你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杜从岳已然忧心到了极致,此刻,他突然想到了师父。洛水仙医术高超,只要夏侯穆清还有一口气在,洛水仙便一定能够救得了她。 于是他便对高将军说:“高将军,我向您请求一件事。待回了宫中向陛下复命的时候,您替我向陛下转达,阿清受了重伤,我先带阿清去疗伤。等阿清的伤好了,我再带阿清回宫复命。” 他也未管高将军是否同意,说罢便抱起了夏侯穆清,带她匆匆离去。 “师父,阿清怎么样啊?”积善堂,杜从岳对洛水仙焦急地问。 洛水仙摇摇头,眉间忧色浓浓:“她的筋脉全都已经断了,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怕是很难恢复了。究竟是什么人,下手竟这样狠毒。” “什么?”杜从岳只觉得心在猛烈的颤抖着,拼命抓住洛水仙的手,“师父,难道连您也救不了阿清了吗?师父,从岳求求您,一定要保住阿清的命,阿清她不能死啊。” “唉!”洛水仙叹了口气,面色黯然:“她筋脉全断,药石无医,我只能为她输送了内力,暂时的保住她的命,但是她筋脉我没有办法为她接上。” 杜从岳心一沉,绝望的扶住了桌案:“难道阿清就真的该命绝于此吗?” 洛水仙凝神想了想,“从岳,或许有一个人可以救得了她的命,但是此人性情古怪,未必肯为了阿清耗费内力。” “当真?”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师父,是谁,你告诉从岳。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困难,从岳都一定要带阿清去寻那位高人。” 洛水仙说:“江湖传闻,玉幽谷谷主玉无理手中有一本名为《璧玉心经》的武学秘籍,以玉谷主的武功,通过这《璧玉心经》的功法,或许能为阿清接上筋脉,救回她的性命。” “可是这样做必然会耗费大量的内力,玉谷主未必会肯救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啊。” “玉谷主?”杜从岳黯淡的眼眸瞬间闪现了一抹光亮,“师父,既然有希望,从岳决不会放弃。” “从岳和阿清与玉谷主的女儿玉芙蓉有一些交情,玉女侠与阿清要好,但愿玉谷主能够看在玉女侠的面子上,救阿清一命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这……”洛水仙看着身负重伤的夏侯穆清,免不得忧心:“可是阿清现在的状态未必能撑得了太久,晚了怕是会来不及,玉幽谷与这里相隔数千里,你如何能够赶过去啊?”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杜从岳忧心万分,夏侯穆清危在旦夕,倘若真的不能及时赶到,恐怕玉无理肯救夏侯穆清,怕是时夜无力回天了。 “对了,师父。”杜从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从前听您说过日行千里的招数,如果我学会了这一招,是不是就能在一日之内赶到玉幽谷?” “这……”洛水仙蹙眉:“从岳,这一招太过凶险,怕是行不得。日行千里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够使用,你的内力达不到,贸然使用这一招,怕是会遭到反噬,损耗大量的内力。” “师父!”杜从岳立即跪在了地上,极力恳求着:“从岳求师父把这一招传授给从岳,只要能够救阿清,遭到反噬又算什么,哪怕是替她去死,从岳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洛水仙忙要扶起杜从岳,杜从岳却推开了洛水仙,执意恳求道:“师父,您若是不肯将日行千里传授给从岳,从岳就不起来。” “唉。”洛水仙望着忧心至极的杜从岳,心中感叹:“你跟你爹娘一样,都是个痴情种。好吧,师父答应教给你便是。” 杜从岳忙站起身感激:“从岳多谢师父!” 他很快的学会了“日行千里”之法,便背着夏侯穆清上了路,这“日行千里”之招可使得行路速度几块,如迅雷不及掩耳一般,但却着实耗费内力。 夏侯穆清的意识一直处于迷离的状态,一路上,一直呓语着“从岳”,“小心”之类的话。 杜从岳已大汗淋漓,没有力气与她多说话,只能暂且宽慰:“阿清,别怕,你不会有事,等我们我们到了玉幽谷,见了玉谷主,你就没有事了。” 晨时出发,到了玉幽谷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玉幽谷外重峦叠嶂,禁卫森严,显然是禁止外人进入的。 杜从岳不知自己在此处呼唤,谷中的人能否听得见,但夜只能大声呼唤:“玉谷主前辈可否在此,晚辈前来求见!” “何人在此喧哗?”只听一声响,见那重峦叠嶂就此避开,辟出一条小路,从小路中走出一个仆从,打量了一下杜从岳,眼中尽是轻蔑:“江湖宵小之徒,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玉幽谷外喧哗?” 杜从岳也只能恭敬开口:“这位大哥,在下是个江湖游侠,朋友受了伤,听闻玉谷主内力深厚,想烦请玉谷主前辈为朋友疗伤,还请这位大哥通融一下。” 那仆从依旧冷声:“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凭什么让玉谷主来救你们,不自量力,赶紧滚!” “大哥请稍等一下。”杜从岳又恳求:“我们两个是郭守义与玉芙蓉两位前辈的朋友,想见一下二位前辈,可以吗?” 那人显然不相信,嗤笑一声,“我们家小姐和姑爷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好啊,你既然说那和我们家小姐姑爷是朋友,就得拿出凭证来,你有了凭证,我们才能帮你通传。” “凭证,凭证……哦,对了!”杜从岳猛然想起了玉芙蓉送给夏侯穆清的那个剑穗,夏侯穆清一直带在身上。 他忙将那个剑穗从夏侯穆清的袖口中拿出,递给那仆从,声音恳切:“大哥,这个剑穗是玉女侠给我们的,在下所言千真万确,烦请大哥通融一下!” “这……”那仆从见得那剑穗着实是玉芙蓉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拒绝:“那也不行,谁知道这个剑穗是小姐给你的,还是你伪造的。走吧走吧,别在这自讨没趣了。” 那人说罢便欲离开,杜从岳急了起来:“大哥,等一下……” “是谁在说话啊?”话音未落,便听到了玉芙蓉的声音。 只见郭守义与玉芙蓉缓缓走来,那仆从见得他们,忙俯首:“小姐,姑爷,有人冒充小姐还姑爷的朋友,非要来见谷主。” 杜从岳见得郭守义与玉芙蓉,大喜:“郭大哥,玉姐姐!” “诶,是从岳?”郭守义亦惊奇,走了过去:“从岳,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玉芙蓉又对那仆从说:“不得对他们无礼,他们是我和义哥的朋友,这没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我……”杜从岳刚要开口,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腹内翻江倒海,便是使用“日行千里”后被内力反噬了,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跌了一个踉跄。 “诶,从岳你这是怎么了。”郭守义忙扶住了杜从岳。 玉芙蓉见他背上奄奄一息的夏侯穆清,大惊:“阿清这又是怎么了,从岳,你们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吧?” 杜从岳勉力支撑住,费力开口:“我没事,是阿清……阿清被北夷人打断了筋脉,只有玉谷主能够救她性命,我想求……想求玉谷主救阿清……咳咳咳……” 说着他便已支撑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连同夏侯穆清一齐摔倒在了地上。 “从岳!”两个人扶起了杜从岳,又架起了夏侯穆清,玉芙蓉对杜从岳慎言:“你现在虚弱得很,别多说了先快进来吧,阿清让我和义哥扶着吧。” 杜从岳面含感激:“好,谢谢郭大哥和玉姐姐。” “从岳,从岳……” 夏侯穆清依然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口中不断的呓语着。 “阿清……咳咳,我在,别怕……”杜从岳亦是极致虚弱,却极力的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安抚道。 郭守义见二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心中沉重:“你们两个怎么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北夷人下手怎么这么毒辣。” 杜从岳忍着腹中的难受,“我们与懿兵一同参与了抗蒙战役,阿清为了守住阵地,被北夷人所伤。我师父说,阿清筋脉全断,普天之下只有玉谷主能够救得了阿清。” “我为了尽快从慕州赶到这里,用了日行千里之术,遭到了反噬。我只是一点轻伤,不要紧的,可是现在阿清命在旦夕啊。” 郭守义听后,不禁感叹又敬佩:“你们两个不惜余力只身抗蒙,当真是英雄气概,你放心,我和蓉儿一定会帮你们求助岳父相救的。” 杜从岳连声说着:“如果玉谷主能救阿清性命,从岳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好了,先别多说了。”玉芙蓉满面焦急,“阿清现在的状况耽误一刻便危险一刻,我们快带他们去见我爹吧。” 郭守义与玉芙蓉将二人带到了玉无理的书房,将夏侯穆清平放躺在了地上,又听仆从说,玉无理正在书房中作画。 “这该怎么办啊?”玉芙蓉犯了难:“我爹这个人性子有点古怪,他看书作画的时候,是最不喜欢旁人打扰的,而且他在书房一呆就是两三天,那阿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两三天?”杜从岳不由得忧心:“可是阿清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 他朝玉无理的书房望了望,又对郭守义与玉芙蓉致歉:“郭大哥,玉姐姐,恕从岳无礼,为了阿清,从岳只能打扰玉谷主来了。” 他一咬牙,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诚挚请求:“玉谷主,晚辈杜从岳特来求见谷主。听闻谷主武艺高强内力深厚,晚辈的朋友受了伤,晚辈斗胆想请谷主为晚辈的朋友疗伤。” “如有失礼之处,还望谷主海涵,如若谷主应允,晚辈愿做牛做马报答谷住!” 屋子里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杜从岳便又一次叩请:“晚辈杜从岳求见玉谷主,还请谷主应允!” 屋子里还是没能听到回应,杜从岳便又重复了好几遍,内力反噬后不觉已经耗尽了体力,便又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从岳!”玉芙蓉一惊,忙扶住杜从岳,朝屋中喊,“爹,从岳是女儿和义哥的朋友,他要救的姑娘也是我们朋友。” “他们都是为了大懿抗蒙而受伤,女儿知道擅自把他们带来打扰爹了,但是这世间能救夏侯姑娘的只有爹,爹,您不可以见死不救啊。” 郭守义亦请求:“爹,他们都是侠义之士,是为了大懿抗蒙而伤的,义儿也求爹救夏侯姑娘一命,还请爹应允。” 屋中还是没有回应,玉芙蓉心一横,拉着郭守义,一同跪在了杜从岳的身后,朝屋内喊:“爹,蓉儿知道您能听得见。” “要是我们打扰了您,后果蓉儿来承担。现在蓉儿和义哥一起跪下求您,您总不能连女儿的面子都不给吧。” 见二人都跪了下来,杜从岳忙转身:“郭大哥,玉姐姐,这是从岳的事情,你们不要为了从岳这样……” 玉芙蓉却坚持:“从岳,不用担心我们,我爹的性格我最了解,只有我们一同陪你跪下求我爹,他才有可能答应见你的。” 话音未落,便听到屋内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何人在此喧哗?” 听得玉无理的声音,杜从岳心中一喜,连忙说着,“晚辈杜从岳见过玉谷主,晚辈的朋友受了重伤,听闻只有玉谷主的《璧玉心经》,晚辈斗胆请求玉谷主为在下的朋友疗伤!” 玉谷主的声音淡而惊悚:“宵小之辈,谁准许你擅自来我玉幽谷的,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救人?” “非但如此,你还来蛊惑我的女儿和女婿。本谷主今天不想对你动手,在本谷主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赶快滚出玉幽谷!” “玉谷主!”杜从岳焦急:“晚辈打扰到了谷主,愿听凭阁主责罚,但请阁主一定要救晚辈的朋友,晚辈求求玉谷主,求求玉谷主!” “爹!”玉芙蓉亦高声喊:“您若是不答应杜少侠,蓉儿和义哥就陪着他们长跪不起!” 那声音停了一瞬,又沉沉响起:“义儿,蓉儿,你们两个进来。” “爹叫我们进去呢!”玉芙蓉心中一喜,忙对杜从岳说:“从岳,我爹肯叫我们进去,此事八成就是有希望了,我们先进去劝一劝我爹,你和阿清先在这里等着。” 杜从岳感激:“好,多谢玉姐姐和郭大哥了。” 玉芙蓉面向了郭守义:“义哥,我们进去吧。” 郭守义点点头,随玉芙蓉一同进了屋中。 只剩杜从岳一人,面对平躺在他面前,面如白纸,奄奄一息的夏侯穆清。 他看着昔日活泼俏皮的夏侯穆清如今却伤成了这样,不禁心如刀绞一般的难过。但他深知,此刻并不是难过的时候。 他望着夏侯穆清憔悴的面容,更是坚毅:“阿清,我一定要求玉谷主救你性命,倘若你活不成,我便陪你一同赴黄泉!” 郭守义与玉芙蓉依言走了进去,只见那玉无理坐于桌案前,埋头描摹着字画。 他一头黄褐的长发垂腰,恰有三分正,七分邪之态。面色无喜无怒,倒好似一种生性的淡漠凉薄,予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见郭守义与玉芙蓉走了进去,他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身,继续描摹着字画:“你们两个过来。” “爹,我……”玉芙蓉刚要开言,就被玉无理打了中断。 “蓉儿,你给我胡闹什么?”玉无理的淡漠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你自己怀着身孕不清楚吗,万一要是伤着了我的外孙,我可饶不了你。” 他又对郭守义嗔怪:“义儿,你也是,蓉儿胡闹你不拦着她也就罢了,还跟她一块胡闹。” “爹!”玉芙蓉丝毫不畏惧玉无理的气势,仍如一个小女儿般的撒娇:“蓉儿知道自己的身子,但是爹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们两个是蓉儿和义哥的朋友,您就看在蓉儿的面子上,救夏侯姑娘一命吧。” “是啊,爹。”郭守义亦劝着:“义儿没有看护好蓉儿,是义儿的过错,但是蓉儿这么做,也是想求您救人。” “爹,那少男少女是为了抗蒙而负伤的,夏侯姑娘命在旦夕,爹您就行行好,救救她吧。” 玉无理缓缓转过身,看着女儿和女婿,面色淡淡,“什么朋友,你们清楚他们的品性吗,就说他们是你们的朋友。” “你爹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什么时候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劳神费力,你们快把外面那两个人赶走吧。” 玉芙蓉走上前一步,轻轻摇晃着玉无理的手臂,“爹,蓉儿知道您的品性,您不是最佩服那些抗南蛮抗蒙的英雄吗,杜少侠与夏侯姑娘就是这样的人啊。” “而且爹您的内力深厚,用《璧玉心经》为夏侯姑娘连接上筋脉,费不了什么力的。爹,蓉儿求求您了,您就看在蓉儿的面子上,救一救他们吧。” 玉无理转过头,轻轻拍了玉芙蓉的额头一下:“都是马上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耍性子。此事你爹我绝对不会松口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玉芙蓉松开了玉无理的手臂,故作气恼:“爹,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若说旁人也就罢了,可是连您女儿的请求您都不肯答应吗,爹,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女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玉无理不去看玉芙蓉,转过身去继续作画,声音仍然淡漠:“少拿这一套哄你爹,你们出去吧,别打扰你爹作画了。” 玉芙蓉转了转眼珠,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好,爹您不是不同意吗,那女儿就和您这个未出世外孙一起跪在地上求您,您要是不同意,蓉儿就不起来!” “你个死丫头胡闹什么!”玉无理皱起了眉头,想要把玉芙蓉拉起来:“你自己不顾身子就罢了,你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了吗?快起来!” “不起!”玉芙蓉翘着眉梢毅然决然:“爹您要是不答应,蓉儿就不起来!” 玉无理又对郭守命令:“义儿,你把她扶起来。” “哦……是。”虽然郭守义知道这是玉芙蓉的计谋,却还是担心她怀有身孕的身子,欲要将她扶起:“蓉儿,不可啊,你腹中还有胎儿呢。” 玉芙蓉朝郭守义眨眨眼,示意他没事,又拉着他一同跪下,“爹,今天蓉儿和义哥就一齐跪下这里求您,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郭守义也索性跪着:“爹,义儿就和蓉儿一起跪下来求您,您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玉无理无奈,没有理他们,只转过头:“好,那你们就跪着吧。” 他言罢就没有再说话,郭守义与玉芙蓉便一直在他面前跪着。 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玉无理仍然没有动,玉芙蓉见此招不是办法,便捂住了小腹,故意装作难受,“哎呀呀,我的肚子好难受啊,孩子,你是不是也看不下去你外公见死不救了。” 郭守义忙紧张的扶住了玉芙蓉,慌张了起来:“蓉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玉芙蓉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是装的,郭守义立即会意,便也不在紧张。 玉无理此刻却是真的担忧了,他将笔墨放下,站起身,欲拉起玉芙蓉,嗔怪着:“你在胡闹什么,自己有身孕自己不清楚吗,非要拿你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你爹吗?” 玉芙蓉推开了玉无理,依然不肯起身,喃喃启口,“爹,蓉儿的腹中胎儿是在表达对外公的不满呢,他是看外公见死不救,所以生气了啊。” 她又摸着小腹:“孩子,你看你外公多冷酷啊,爹和娘都这么求他了,他还是不答应,孩子,你是不是也看不过去了。” “唉。”玉无理终究无可奈何:“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此人虽然性情古怪,出其不意,但对女儿的疼爱却是发自内心的。见玉芙蓉拿自己的腹中胎儿来威胁自己,他也着实于心不忍。 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罢了罢了,去吧!” 玉芙蓉心中一喜,忙站起身:“太好了,爹终于答应了!” 玉芙蓉和郭守义一同随着玉无理走了出去,玉无理见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夏侯穆清与虚弱不堪的杜从岳,转了转眼珠,喃喃自语,“求我玉无理办事,不会让你那么轻松的,我倒要考验考验你,是不是诚心!” 闻言,玉芙蓉当即紧张:“爹,您要干什么?” 玉无理不去理会玉芙蓉,朝杜从岳朗声开口:“小子,你当真是诚心诚意的想让我救这个半死不活的丫头吗?” 杜从岳因着内力反噬,此刻已经昏昏沉沉,见得玉无理,便立刻振奋了起来,“玉谷主,晚辈是诚心想求您救这位姑娘的,您若肯救她,晚辈愿结草衔环,以示相报!” 玉无理思忖了一下:“来我玉幽谷求我玉无理,可是要遵守这儿的规矩的,如果你要本谷主救她,就得一命抵一命。救了她,你就得受死,为此,你可愿意?” 玉芙蓉见状,心中一凛,变了脸色,“爹,您怎么可以这样为难人?” 玉无理将玉芙蓉拦住,对她小声说:“要是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还妄想让我救他的丫头,哼,门都没有!” 哪知,杜从岳竟丝毫没有犹豫:“谷主若愿意救这位姑娘,晚辈怎样都可,晚辈的这条命,就交给谷主您处置!” 玉无理似乎不可置信,又一次问,“此言当真?” 杜从岳面色赤诚:“自然当真……” 他一句话没能说出口,便觉着腹中一阵阵的翻江倒海,终是没能抵得住内力的反噬,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从岳!”见杜从岳晕倒在了地上,玉芙蓉心一惊,对玉无理央求:“爹,你看他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是不肯救他吗?” 杜从岳这般重情重义,饶是性情古怪如玉无理,也不禁慨叹:“明明自己已经重伤在身,还一心只想着让我救这个丫头,他为了这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也是痴情种啊!” “罢了。”玉无理终于松口,对身旁的仆从吩咐:“你们几个把他们两个给我抬到客房去吧。” “太好了。”玉芙蓉欣喜:“爹,您终于答应了。” 玉幽谷的仆从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分别带入了两间客房,玉无理先带着郭守义与玉芙蓉在夏侯穆清的那间客房,用《璧玉心经》为夏侯穆清接上筋脉。 玉无理为夏侯穆清运功,郭守义与玉芙蓉则在一旁护法。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玉无理为夏侯穆清接完了筋脉,玉芙蓉见玉无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忙为他递上一块手帕:“爹,您累了吧,快擦一擦汗水吧。” 玉无理接过手帕,假意嗔着:“呵,你倒还知道关心你爹呀,我还以为你这胳膊肘,只会往外拐呢。” 玉芙蓉嘻嘻一笑,“从岳和阿清是蓉儿的朋友,您是蓉儿的亲爹,蓉儿当然要关心爹的啊。” 见武艺高强,内功深厚的玉无理首次因为为别人运功疗伤而虚耗内力,郭守义不禁忧心忧心:“爹,您还好吧,之前从未见过您动因用内力而大汗淋漓,您的内力没有过度的损耗吧?” 玉无理只是淡淡摇头:“你也太小看你爹了吧,凭你爹的武功内力,能怎么个损耗。只不过这丫头伤得太重了,想要让她恢复如初,还真得费一些内力。” 夏侯穆清虽然已经被接上了筋脉,却仍然脸色苍白,昏迷不醒,郭守义免不得担心,“阿清她还好吧,为什么接上了筋脉,还是这样昏迷不醒?” 第一百五十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玉无理将身子转了过去,喝了口茶水:“我已经为她接上了筋脉,她现在已无大碍了,只是没有那么快,还要过些时候她才能醒过来。” “她伤得太重了,刚刚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了,幸亏来的及时,不然她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是谁对她下了这么重的手?” 玉芙蓉从头说来:“从岳说,他们两个与懿兵一起参与抗北夷,阿清是被北夷人打成这个样子的,从岳为了尽快的赶到这里让爹及时救阿清,运用了日行千里之术,可他的内力经不起如此消耗,现在被内力反噬,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说道此处,玉芙蓉心猛然一惊,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大为紧张:“爹,您不会真的要以从岳的性命为代价来救阿清吧,您不能救了阿清再杀了从岳啊!” 玉无理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傻蓉儿,你真当你爹我是那么恶毒的啊。我玉无理虽然做事无厘头,但也不是会随便杀人的。我不过是要考验考验他,看他是否诚心,没想到他对这个丫头那么情深意重,所以我才救了这个丫头的。放心吧,你爹我不会杀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玉芙蓉拍着胸噗,松了一口气:“爹您做事一直这么稀奇古怪的,我真怕您会拿他们做出什么事来。现在您救了阿清,也不会杀从岳,蓉儿就放心了。” 玉无理的神色之中好似有些略微感叹:“不过话说这两个小孩子年岁都不大,却能不顾自身安危的为了大懿而参与抗北夷。” “尤其是这个丫头,小小女儿家就有如此英雄气概,这等英雄少年,本谷主的确佩服!” 玉芙蓉笑着,“阿清是慕州鸾湘阁夏侯阁主的女儿,自然具有侠义心肠,从岳和义哥一样,都是热爱大懿山河的好男儿。他们两个的报国之心,与我和义哥都是一样的。” 玉无理看着女儿,好似瞬间恍然大悟,捋了捋胡子,笑了起来:“哈哈,我说呢,你们两个和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难怪会和他们成为朋友,死缠烂打也要爹去救他们呢。” 玉芙蓉捋了捋发丝,“爹,既然你也佩服他们的英雄气概,那蓉儿能否再求您一件事,您既然已经救了阿清,便帮人帮到底,连从岳也一块救了吧。” “从岳伤得没有阿清重,但是内力反噬也伤得不轻,蓉儿想请爹赐给从岳一颗爹提炼的玉花丸,助他恢复内力。” 玉无理这一次完全没有犹豫:“他这等重情重义的男儿,也应该救他。” 他从袖口拿出一个药瓶,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粒药丸,交到郭守义的手上:“义儿,你去给杜从岳的那小子服下吧,他伤得不算重,凭你的内力,应该可以给他疗一疗伤,你且去吧。” “好。”郭守义接过药丸,“义儿这就去。” 说着郭守义就离了去。 玉芙蓉看着玉无理,似乎很是惊奇:“不会吧爹,这一次你这么爽快的答应了,竟一点都没有吝啬啊。” 玉无理那严肃的神色中多了些宽和,“你爹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你真当你爹吝啬这药丸啊。” 郭守义到了杜从岳的客房,将那玉花丸为杜从岳服下,并为他运功疗了伤,在他的身旁看守着。 “阿清,阿清……”迷离之中,杜从岳仿佛看到了夏侯穆清被伤得很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得焦急的看着她受苦。 此刻他握着袖角,额头上满是汗水。 “从岳,从岳,你醒一醒,阿清她没事了。”郭守义见他有了意识,轻轻呼唤。 “阿清!”杜从岳立即惊醒,当即便坐起了身,“阿清,你绝对不能有事!” “从岳,你别惊慌,都没事了,阿清也没事了。”郭守义安抚着他。 “郭大哥?”杜从岳见是郭守义,不禁有些有些意外,好像是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啊?阿清呢,阿清在哪里,她怎么样啊?” 郭守义细细道来:“你别慌,都没事了,我岳父已经帮阿清接上筋脉了,你不用担心。你受到了内力的反噬,在我岳父的书房外晕了过去。” “我和蓉儿便把你带到了这里,我已经为你运功疗了伤,给你服用了我岳父自制的恢复内力的玉花丸,你现在已经好多了。放心吧,你们都没事了。” “是这样……”杜从岳的头脑逐渐清晰,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也便放下了一半,向郭守义感激:“郭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们,我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郭守义拍了拍他的背部:“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们没事了就好。你内力刚恢复,现在还虚弱,先好好歇一会儿吧。” 杜从岳念着夏侯穆清的伤势,仍然未肯全然放下心,向郭守义央求,“阿清的伤势那么重,我实在放不下,我要去看看阿清,郭大哥,我已经没事了,你带我去看看阿清好不好?” 见杜从岳如此急切忧心,郭守义也只得答应了下来:“好吧,我带你去见阿清。” 另一旁,夏侯穆清被接上了筋脉后,也缓缓苏醒,睁开眼,见得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不禁惊慌:“这里是哪里,从岳呢,从岳在哪儿啊?” “阿清,你醒了。”玉芙蓉走了过去,替她捋了捋蓬乱的发丝:“阿清,这里是玉幽谷,你受了重伤,从岳把你带到这里让我爹帮你接上筋脉,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昏睡了这么久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玉姐姐……”夏侯穆清有些怔怔,又禁不住心慌,抓住了玉芙蓉的手:“姐姐,从岳在哪里,他是不是也受了重伤了,他有没有事,姐姐你让我去见一见他。见不到他,我心慌得很!” “阿清你不要着急。”玉芙蓉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安抚,“先听我说,从岳他没事。” “他为了尽快将你送过来,运用了日行千里之术,他受了内力的反噬而晕了过去。现在义哥正为他运功疗伤呢,他只是轻伤无碍,你不要担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从岳,从岳……” 夏侯穆清的脑海中,尽是在战场上与北夷人厮杀的场景,她清楚得记得,那北夷将军是用了多大的功力,打进了自己的肺腑,那痛楚的感觉依然清晰。 而那时的绝望之感更印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忘怀,她不是怕死,她是怕此后再也无法与杜从岳相见。 此一刻她才知晓,自己是多怕与杜从岳分开,又是怎样爱他至深。 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眼角不知不觉的流下了两行泪水,她低声啜泣着:“从岳,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他了,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他,玉姐姐,我要去见他,我不能失去她。” 她说着便不顾一切的从床上起身,欲要冲出房间去寻杜从岳。 玉芙蓉忙跟上去:“阿清,你别急,你的身子还虚弱呢……” “哎呀。”她的筋脉刚刚接上,还没完全康复,刚走出几步,便觉四肢无力,跌倒了在了地上。 “阿清!”此时的杜从岳正随着郭守义一同进了房中,见夏侯穆清跌到在了地上,他忙冲上前将她扶起来,眼中含满了担忧,“阿清,你还好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这么冲动!” “从岳……”夏侯穆清看着杜从岳的面孔,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一如往昔,只不过多添了些憔悴。 此一刻,他就在面前,但却犹如已经失去了他好久好久,这最近的距离,却好比天涯海角。 一阵苦涩的心痛如惊涛骇浪般的袭来,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紧紧的抱住了杜从岳,啜泣了起来,“从岳,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 “我以后再也不冒险不逞能了,我不要再离开你了。” 杜从岳亦是百感交集,见得夏侯穆清恢复如初,不由得既欣喜又心酸,抱紧了夏侯穆清,亦落下了泪水:“阿清,都过去了,都没事了。” “以后我不会离开你了,我会永远的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夏侯穆清,此刻却脆弱成了这般模样,杜从岳忍不住的心疼,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懊恼。 他懊恼自己的疏忽,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冒险。自己安然无恙,她却受了这样重的伤。 见得一对多情人历尽苦难后,双双相拥而泣,郭守义与玉芙蓉心底也不禁伤感。 “好啦,都没事了,你们也别顾着伤情了。”玉芙蓉笑着对二人劝道。 杜从岳这才松开了夏侯穆清,向郭守义,玉芙蓉,玉无理感激:“郭大哥,玉姐姐,玉谷主,能够救回阿清的性命,多亏你们三位的恩情,从岳没齿难忘。” 夏侯穆清同样诚挚地感激:“穆清能够活下来再见到从岳,多亏了谷主相救,玉谷主与玉姐姐和郭大哥的恩情,阿清感激不尽。” “咳咳。”玉无理作势咳了一声,对杜从岳威严而视:“小子,你忘了本谷主答应帮你救这丫头,你答应本谷主什么了?” 杜从岳心头猛然一凛,这才想起了自己与玉无理的约定。 若是玉无理肯救夏侯穆清,那自己就要把性命交给玉无理处置。他虽不舍夏侯穆清,可却不能食言。 他也只得跪下,向玉无理请求:“玉谷主,晚辈的承诺,定然会兑现。只是晚辈斗胆,想向谷主提一个请求。” “晚辈好不容易能见得阿清恢复如初,希望谷主能给晚辈一些时间,让晚辈在阿清身边多陪一陪她,了了晚辈最后的心愿,晚辈再把自己交给谷主处置。” 夏侯穆清不明杜从岳此言何意,但却知晓大有不妙,立即肃起了神色:“从岳,你说什么,你为了救我,答应谷主什么了?” “哎呀,爹。”玉芙蓉看着夏侯穆清紧张和杜从岳不舍的模样,不禁于心不忍,对玉无理嗔怪了一声:“他们两个好不容易都能平安无事,您就别吓他们了。” “哈哈哈哈。”玉无理朗声大笑:“放心吧,本谷主不会要你的性命的,本谷主那一问,不过是想考研考验你是否诚心而已。现在看来,你对这丫头当真是痴心一片啊!” 杜从岳心中一喜,忙感恩:“晚辈多谢玉谷主大恩大德!” 夏侯穆清仍然没有听明白,怔怔而问:“从岳……玉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无理笑言:“丫头,这小子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他为了把你尽快的带来不延误你的伤势,哪怕自己遭到内力的反噬,也要用日行千里之术把你送过来。” “而且他让本谷主救你性命,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交换条件。他为了你真是什么都不顾了,丫头,你可是遇到良人了啊。” “这是真的吗?”夏侯穆清的心如被雨水浸透般的感动,望着杜从岳,深深开口:“从岳,你当真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从岳,你是不是傻啊,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杜从岳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含笑道:“阿清,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在战场上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伤,是我的过错。为了你,我是什么都情愿的。” 夏侯穆清眼中含泪,嘴角却含笑,“从岳,阿清得此良人,夫复何求啊!” “不过——”玉无理话锋一转,“本谷主救你,也不仅仅是因为看在这个小子的诚心,是我那刁专的闺女,拿着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来要挟我的,本谷主也是没有办法呀。” “孩子?”夏侯穆清看向玉芙蓉,惊奇又惊喜:“玉姐姐,你有身孕了?” 玉芙蓉抚摸着小腹,神色愈发温柔:“嗯,不过现在连一个月都不到呢。” “哎呀,太好了。”夏侯穆清欢畅的跑到玉芙蓉身边,挽住她的手:“恭喜玉姐姐,郭大哥了,你们马上就是做父母的人了。” “玉姐姐热情,郭大哥温和,想必你们的孩子出世后,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人儿呢。” 玉芙蓉轻轻笑着:“现在说什么还早呢,连一个月都不到。” 杜从岳闻言,不禁有些愧疚“我竟不知玉姐姐怀有身孕一事,姐姐怀有身孕,还要陪从岳跪着求玉谷主,若是胎儿又什么闪失,该当如何是好?” 玉芙蓉却没有怎样在意:“放心吧,我没事,我自有分寸。我也知道,只有这样求我爹,他才会松口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刀枪剑戟遇危情(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满心感动的握住了玉芙蓉的手,“玉姐姐,你我只见过一面,你却待我这样真心。姐姐的这份恩情,阿清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是好了。” “回报什么呀。”玉芙蓉也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温和而笑,“你我投缘,我当你是自家姐妹,就别跟姐姐我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玉无理看着自家女儿,却是无可奈何,“我这个闺女啊,就捏准我这个软肋了啊。” “夏侯穆清是吧!”玉无理又打量着夏侯穆清,“据说你是慕州鸾湘阁阁主的女儿,鸾湘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本谷主素有耳闻。” “没想到今日救的人,竟然是那阁主的女儿。真不愧是狼门虎将之女,倒真是一身侠义,这模样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夏侯穆清嘻嘻一笑:“多谢玉谷主夸奖!” 她又看着玉无理,看清了他的容貌,瞬间振奋:“能见到江湖上武功登峰造极的的玉谷主,又得谷主相救,阿清真是三生有幸。” “江湖传闻玉谷主性情古怪,又不与人为善,做事心狠手辣,可今日得见您,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啊。玉谷主您的面相虽然冷淡,可心肠却是热的呢。” 她又转过身,见得玉无理墙上的壁画,仔细的看了看,“这壁画是玉谷主所作的吧,玉谷主您这是有才情。” “只不过这笔墨似乎淡了些,这色彩渐变的也不是很明显。虽然看起来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完美。” 夏侯穆清快人快语,没有丝毫的顾忌,杜从岳却不禁心中一紧,生怕夏侯穆清此言会得罪玉无理,忙拉了拉她,“阿清,不得胡言。” 郭守义与玉芙蓉亦朝夏侯穆清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他们也怕玉无理出其不意的性子会因夏侯穆清的冲撞而责罚她。 然玉无理却没有动怒,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夏侯穆清,“小丫头,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江湖上都说我玉无理做事不讲规矩又心狠手辣,想必你也是知晓的。” “你敢在我面前直言,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夏侯穆清眨着眼睛,无畏地笑:“当然不怕啊,玉谷主您救阿清耗费了内力,又怎能因为阿清的一两句话再杀了阿清,让您的一番功夫功亏一篑呢。” “玉谷主心狠手辣,也只是对您看不惯的人,是不会对这么对阿清的。而且阿清也不过是说了自己的一点意见而已,玉谷主您心胸宽广,又怎么会杀阿清呢。” “来,你过来。”玉无理向夏侯穆清招手道,夏侯穆清依言走了过去,玉无理看着夏侯穆清,面色似多了些欣然,“你这个丫头倒还真是有趣,旁人都道我玉无理出其不意,不遵礼法,因此对我总是恭维奉承。”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敢于这么直接的挑出我字画的毛病,真是难得。”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那当然了,玉姐姐待人真诚,谷主是玉姐姐的父亲,阿清又怎么会怕玉姐姐的父亲。” “人道玉谷主不守礼法,离经叛道,若真是如此,谷主的性子倒是跟阿清一样呢。” “阿清也不喜欢那些世俗规矩礼法,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玉谷主您叫玉无理,那阿清就该叫夏侯无理了。” “哈哈哈哈。”玉谷主被夏侯穆清逗得笑了起来,瞧见面前这个丫头着实是真诚可爱,“你这个性格倒是很对我玉无理的路子,本谷主喜欢。” “原来以为我们蓉儿的性子在女孩家里,就已经够古灵精怪的了,没想到你的这丫头比蓉儿更胜一筹。” 玉芙蓉亦笑着,“难得见爹对谁开口夸赞过谁,阿清可是第一个呢,不过阿清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了,在玉幽谷竟然敢这么快言快语,刚刚我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呢。” “哎,你担心个什么。”玉无理瞪了她一眼:“你当你爹会吃人的吗?”他又转向夏侯穆清,“阿清,你方才说得的确又道理,你可是懂字画?” 夏侯穆清只说:“从前看我师父作过画,算是略懂一二吧。” “那正好。”玉无理兴致生了出来,“你帮本谷主来看一看,也给本谷主一些一些建议,本谷主也好受用。” “好呀好呀……”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急于回宫复命,便没有接受玉无理的挽留,只在玉幽谷待了一日,便准备匆匆离开了。 “从岳,阿清,你们好不容易能来玉幽谷一趟,真不打算多待了吗?”玉幽谷外,郭守义问他们二人。 杜从岳说:“不了,我和阿清是匆忙从前线赶过来的,还没有向陛下请示。我们得尽快回宫复命,感谢玉谷主和郭大哥,玉姐姐的好意,我们就不多留了。” 夏侯穆清看着三人:“真的很感谢玉谷主肯救我和从岳,还有郭大哥和玉姐姐的热情招待。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是真的不能多耽搁了。” 她又走到了玉芙蓉的身边,看着她还未凸起的孕腹,“玉姐姐,这段时间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玉姐姐的性子和我一样都是活泼好动的,但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希望下次我们再见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和玉姐姐一样漂亮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呢。” 玉芙蓉拍了拍夏侯穆清的手,“知道了,我会好好保重的。你们日后要是有时间,一定要多来玉幽谷看我们。到时候,我让我的孩子认你作姑姑,好不好啊?” 夏侯穆清欢声笑:“好呀好呀,求之不得呢。” “穆清丫头。”玉无理望着夏侯穆清,有些不舍,“你这个丫头有趣的很,和本谷主很是相投,本谷主还想让你多陪我几天,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 “以后什么时候再有时间,多来玉幽谷陪陪本谷主。” 夏侯穆清点点头,“那是一定,阿清也很愿意和玉谷主交谈,玉谷主的救命之恩,阿清是不会忘的。” 杜从岳望了望天色,对三人拱手,““玉谷主,郭大哥,玉姐姐,时间不早了,我们真的要走了。”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玉幽谷,前往宫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皇宫,慈元殿。 “唉。”皇帝在楚怜儿的寝宫中,满面忧愁地对她倾诉:“爱妃啊,朕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仗计划这么周密,却死伤得这么惨重。” “还好我军强健,守住了城池,不然恐怕我们的阵地就要失守了,这北夷的力量,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对嘛,这谁能想到呢。”楚怜儿心中窃喜自己的计谋发挥到了用处,脸上却故作惋惜:“我们懿军的作战计划已经足够严谨了,陛下还让夏侯姑娘去绘制作战攻略图呢,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 “是不是夏侯姑娘谋略不当啊,臣妾就说她一个女子是不能参加战事的,她害得懿军如此损兵折将,可不是小罪过啊。” 皇帝没有听信她的话,“这次失利不能全怪她,作战计划也不是完全按照她所绘制的作战攻略图来的。” “高将军也跟朕说了,这一仗似乎有古怪,北夷军好像全然知道我们的作战计划,连怎么应对,都抢先我们一步。” “要不是夏侯穆清及时改变战局,我军差一点就惨败了。爱妃,你说北夷军那么清楚我军的作战计划,会不会是我军中出了内鬼,有人故意泄露了作战计划给北夷人呢?” 听此言,楚怜儿心中一惊凛,皇帝本是随口一说,可她做贼心虚却忍不住心慌,极力打消皇帝的猜疑:“陛下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我们懿军个个忠诚,谁敢把作战计划泄露给北夷军啊,或许只是个巧合而已。” “依臣妾看,这次失利全怪夏侯穆清乱作主张,您看,这次仗打完后,她就不知所踪了。或许是怕陛下责罚她,落荒而逃了吧。” 皇帝凝神,不太相信她的猜想:“她看起来是个忠诚之人,未必会如此吧。高将军也跟朕说了,她是受了重伤,杜从岳带她去疗伤去了。等他们疗完伤,就会回来复命。” 楚怜儿撇撇嘴:“陛下,您也太信得过那个夏侯穆清了,她来历不明,哪里能看出她是个忠诚之人,那个杜从岳也未必是良善之人。” “他们肯参与作战,大抵是为了陛下的赏赐吧。说是去疗伤,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见这次没得利,怕陛下惩罚他们,落荒而逃了呢。” “陛下!”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内侍的传话声:“陛下,杜公子与夏侯姑娘回宫复命了,他们正在紫宸殿等着陛下呢。” 皇帝一惊:“他们回来了,这么快?” 楚怜儿也起了疑:“他们两个不是逃走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皇帝坐起身:“爱妃,朕得过去一趟,他们应该是有要事要向朕禀报。” 楚怜儿也坐了起来:“那臣妾就不留陛下了,陛下有急事就去吧,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楚怜儿的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的阴狠,心念:杜从岳,夏侯穆清,你们有命回来算你们走运,可是这害了懿军失利的罪责,可别想轻易的逃过了。 “皇上驾到!” “草民/民女参见陛下。” “快免礼。”皇帝走上前:“你们这么快就回宫了。” 他又看着夏侯穆清,“阿清,高将军说你受了重伤,现在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夏侯穆清行了个拱手礼:“谢陛下关心,已经有高人为民女疗过伤了,民女现在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皇帝放心,想起了失利的战事,又不禁忧郁:“唉,这次战事的计划这么周密,真没想到竟然失利到了这个地步。” “这北夷人当真是阴险狡诈,竟然全然知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害得我军死伤惨重,你也受了重伤。” “陛下。”杜从岳心生惭愧:“是草民与阿清的计划不够周详,没能抵御得住北夷军,是我们的过错,请陛下责罚。” “唉。”皇帝忧忧说着:“此事怎么能怪你们呢,你们也不是朝廷武将,朕知道你们是一心为国的,何况你们也尽了力了。要怪就怪朕和高将军太过于疏忽了。” “陛下。”夏侯穆清上前一步,慎重而言:“请听民女一言,民女认为,此次作战失利,是因为北夷军知晓了我们的计划。” “而且是我们懿人中出了内鬼,将计划泄露给了北夷人,才让我们失利的。陛下,民女已经找到了证据,大抵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什么,阿清?”杜从岳讶然:“你说你知道是怎么一会事?” “别急,先听她说。”皇帝却是很淡定:“阿清,你从头道来,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侯穆清从衣衫中拿出一块已经被烧成了半截的釉色锦,在皇帝与杜从岳面前铺展开来:“陛下,您可识得这锦缎吗?” 皇帝看了看:“朕自然认得,这是西南进贡的釉色锦,这釉色锦乃是宫廷贡品,你怎么会有?” 夏侯穆清没有回答,继续说着:“陛下您看,这釉色锦的料子上绘制的正是民女的作战攻略图,只是已经被烧去了一半,并不太清晰,可民女是识得的。” “这锦缎的料子是民女被北夷人打伤后,在北夷的营帐外捡到的,民女捡到的时候,已经被烧毁了一半。”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将民女的作战攻略图抄录在这釉色锦上,泄露给北夷军的,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清楚我们的作战攻略呢?” “什么?”皇帝听夏侯穆清这番推理,觉得甚有道理,不禁愠怒:“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这作战攻略送到北夷人那里。阿清,你尽管对朕道出实情,朕定不会饶过他!” 夏侯穆清又问:“陛下,民女再问您,这釉色锦的成色尚好,想必是珍品。普天之下能有此物的人不占多数,这宫中是什么品阶的人才会拥有这锦缎?” 皇帝说:“这釉色锦的确是稀有植物,宫中能得此锦缎者,除了朕,也就只有皇后和丽贵妃两人了。” 夏侯穆清已了然:“那就对了,陛下,请恕民女直言,泄露这作战攻略图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丽贵妃。” “丽贵妃?”皇帝显然不信:“怎么会是她,不可能的。她久居深宫,胆子又那么小,她有什么理由做此等叛国之事呢。” 夏侯穆清将锦缎递给皇帝:“陛下,请您闻一下,这锦缎上有什么味道?” 皇帝接过去,闻了闻,“好像是这笔墨上的味道,是沉水香的味道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继续分析,“没错,这的确是沉水香的味道。民女不喜墨水的味道,因此在写字的时候,都会在墨水中加上这沉水香。” “而恰好,这锦缎上也有沉水香的味道,很显然,是有人动用了民女的笔墨,在这釉色锦上绘制的。” “民女便想起了民女绘制作战攻略图的那一天,民女与从岳在偏殿中绘制,午后我二人去用膳时,碰到了丽贵妃。” “丽贵妃对我们说,她是去领取贡品,而民女看她神色慌张,似乎是在隐瞒着什么事,不过民女也未曾多想。” “当民女回到偏殿时,发现笔墨的摆放换了个位置,民女只当是自己记错了,也没有多心。事后民女仔细的想了想,这一切的一切,怎么可能偏偏这么巧,为何在敌军的营帐。” “会发现这绘制半个作战攻略图的釉色锦,为何这釉色锦上,有沉水香的味道。这种种端倪都表明,这一切都是丽贵妃所为。” “这……”皇帝半信半疑:“话是这么说,可这不太可能呀。” “丽贵妃是懿人,她父亲更是当朝太尉,她有什么理由去做这种事啊。而且她一直在宫中,哪有能耐把这作战攻略图泄露到北夷军那里?” 夏侯穆清神情凝重,“她若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到。听闻前些日子,贵妃回家省亲,却没有风光的回去,而只是带了翠儿一个人走。” “民女怀疑,她并不是回家省亲去了,而是去了北夷人的营帐,将这釉色锦交到了北夷人的手上。贵妃说,翠儿是为了保护她而受北夷人残害致死。” “民女想,事实的真相绝非如此。而是贵妃怕北夷人不相信这作战攻略图的真实性,让翠儿用性命为代价作交换的。” 皇帝顿时变了脸色,觉得夏侯穆清所言的确有道理,但想起楚怜儿昔日里的温柔贤惠,还是不愿相信是她所为,“阿清,会不会说你搞错了?” “她那么温柔善良,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她说太尉的女儿啊,她怎么会叛国呢?” 夏侯穆清顿了顿,“陛下,民女知道您或许不相信民女的话,但这事的确是贵妃做的。贵妃的目的不是要叛国,而是要报复民女和从岳。” “陛下您不知道,其实我们早与贵妃相识,在她还不是贵妃的时候,我们曾经受楚大人邀请,在楚府上住了些时日,因此结识了贵妃。” “可是贵妃和民女的性子不合,曾经有过一些过节,贵妃一直对民女怀恨在心,所以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民女。” “恕民女直言,陛下可能不会相信,贵妃其实并不像您看到的那般温柔贤惠,她的心思万分歹毒。” “她曾经因为一点小事想害死民女,如今为了报复民女,做出叛国之事,目的就是想让民女被北夷人害死或是受陛下责罚。她的性子,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的。” 皇帝细想,方才在楚怜儿的慈元殿中,楚怜儿的言语间明确的在表明作战失利是夏侯穆清都过错,当自己说觉着是有内鬼时,她却神色慌张不已。 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都是楚怜儿做的,她的心思,着实狠辣,而且深不可测。 皇帝不觉毛骨悚然,想起昔日她的温柔恭顺,亦觉痛心疾首,“唉,朕一直待她极好,她却为了一己私欲,出了这样叛国之事。” “她表面温顺,内心却如此歹毒,这个女人,朕真当真是看错她了。如果真是她做的,朕不会饶过她的。” “小德子!”皇帝叫道身边的内侍:“传朕口喻,命丽贵妃立刻到紫宸殿见朕。” “是。”那内侍应声而去。 楚怜儿迈着缓缓的步伐走入紫宸殿,见得皇帝,轻轻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 “免了。”楚怜儿话未说完,就被皇帝冷声打断,皇帝从未有过如此语气冰冷,“这些虚的都免了,朕问你话,你必须给朕从实招来。” 皇帝对楚怜儿从未如此冷漠严肃过,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倒令楚怜儿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帝将那烧毁了一半的釉色锦递给楚怜儿:“朕问你,你可见过此物?” 楚怜儿当即认出那釉色锦,心中即刻便慌了,料想是事情有了纰漏,皇帝匆匆召她来紫宸殿的原因,也定是察觉了此事。 她慌的忙收回了手,不敢去接那釉色锦,也不敢去看皇帝:“陛下,臣妾不知道,臣妾没有见过此物。” 夏侯穆清上前一步,逼视着楚怜儿:“贵妃娘娘,您仔细的看一看,您当真不识得这这锦缎的料子是用什么制成的?” 楚怜儿慌张地否认:“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怎么可能见过这东西呢?” 皇帝看着楚怜儿,面容冷峻,“爱妃,朕赏赐你釉色锦你不会都不认得了吧,你可是亲口对朕说,你最喜欢这釉色锦的,如今怎么都不认得了。” 楚怜儿心一惊,忙改口道:“啊,对……是,是臣妾最喜欢的釉色锦,臣妾没有看清楚,一时给忘了。” 夏侯穆清斜睨着楚怜儿,凛凛一笑,“贵妃娘娘,陛下什么都没有说,您那么慌张做甚,该不会是您做了什么亏心事而心虚了吧。” “不是不是,我没有……”楚怜儿矢口否认道,随即又看向夏侯穆清,心中料想定是夏侯穆清将此事向皇帝告发的,向她厉声大喝,“大胆夏侯穆清,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不敬。” “你别因为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就到陛下这里设计陷害我,是你自己没本事打胜仗,倒来诬陷本宫陷害你,陛下是我本宫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会相信你的话!” 本来还不知该如何诱她说出事情,她倒先自己招了,夏侯穆清听了不禁失笑:“贵妃娘娘,您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吧。” “我们什么都没说呢,您倒自己先招供出来了。陛下只是问了您是否认识这釉色锦,而民女也不过是问娘娘为何如此慌张。” “民女与陛下都没有说什么打仗啊,陷害呀什么的,这可都是娘娘您自己招供的。”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不去看楚怜儿,像是失望到了极致:“丽贵妃,果然是你。阿清起初对朕说的时候,朕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是朕看错了人。” “朕原以为你温柔恭顺,却没想到朕最宠爱的丽贵妃,竟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你为了私人恩怨,做叛国之事,弃大懿万民的性命于不顾,你对得起你身为太尉的父亲吗,你又对得起你的贵妃之位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皇帝话到此处,已然怒极,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度。 “臣妾,臣妾……”楚怜儿方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慌张便极力于为自己辩驳,而夏侯穆清并未提此事,自己却先说了出来。 。。而皇帝也都知道了,她此刻懊恼不已,怪自己的冲动,便更加慌乱,哀哀的望着皇帝,目光中带着乞求:“不是的,不是的,臣妾……臣妾只是一时失言。” “臣妾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哪里有什么本事做这些事,陛下您要相信臣妾,不要听信小人的奸佞之言啊。” “别说了。”皇帝闭上了眼睛,厌恶至极:“你这个毒妇,朕一刻都不想看到你。” 楚怜儿心头一阵,绝望的坐在了地上,怔怔的不知所措。 杜从岳亦是痛心,“丽贵妃,若是我和阿清之前做了对不住你之事,你心中有怨恨大可来找我们。” “你何必为了报复我们,做叛国之事,懿兵与大懿的子民,都是无辜的啊,你又何以至此!” “不是的,不是的……”楚怜儿不停摇着头。 “夏侯穆清,对,是你夏侯穆清。”楚怜儿站起身,指着夏侯穆清怒吼,“一定是你为了陷害我,才向陛下胡言乱语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夏侯穆清,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乡野村妇!” 楚怜儿失了理智的怒吼,全然忘记了在皇帝面前装恭顺,她发狂的样子丑恶至极。 皇帝看了更加厌恶:“看来这才是丽贵妃的真面目,果然,在朕面前的温柔恭顺,都是你的伪装色。你这个毒妇,还真是装得惟妙惟肖的,连朕都被你骗过了。” “不是的,陛下。”楚怜儿哀哀哭泣:“陛下,怎么连您都不肯相信臣妾呢,这一切都是夏侯穆清和杜从岳的诡计啊。” “她都拿不出证据来,凭什么说是臣妾做的,陛下您可要相信臣妾啊。” 皇帝目光冷冷:“你自己已经漏洞百出了,还不肯承认吗?好,那朕就让你彻底的明白,看你还如何狡辩。” 他又对夏侯穆清命令:“阿清,把你刚刚跟朕说的,都告诉丽贵妃。” “是。”夏侯穆清双目灼灼的看着楚怜儿,凛凛开口,“贵妃娘娘,你想知道,民女就让您彻底的明白。” “贵妃娘娘您计谋的确高深,但是您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两点。第一点,这釉色锦乃是稀有贡品,除了您和陛下皇后,其余的人是不会享有的。” “第二点,您在偷录民女的作战攻略图时,没有想到民女的墨水了加了浓重的沉水香。” “民女在受到敌军的伏击时,在敌军的阵营看到了被烧了半截的锦缎时,看着这一模一样的作战攻略图,还有这釉色锦和那浓重的沉水香的味道时,就知道这件事是您做的了。” “您那日取釉色锦回来,与民女和从岳在紫宸殿见面时神色如此慌张。民女起初还莫名其妙,现在才得知,定是您那天趁民女和从岳不在偏殿,偷偷的抄录在了釉色锦之上。” “而您对陛下说,您回家省亲,其实您根本没有回楚府,而是带着翠儿去了敌军的营帐泄密。民女虽然不知道您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敌军相信,但定然是让翠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娘娘,翠儿是您的贴身婢女,您却如此狠心。娘娘您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寒了大懿百姓的心啊。” “啊……”夏侯穆清将一切事实陈述了出来,证据皆在,楚怜儿再也无法辩驳,只能抱着皇帝的脚,殷殷哀求,“陛下,是臣妾一时昏了头脑,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臣妾知道错了,求您饶过臣妾这一次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哪里还有下一次,滚开!”皇帝一脚踢开了楚怜儿,“你这个毒妇,朕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没想到朕宠了这么久的贵妃,竟然是一个这么恶毒的女人。” “你做出如此叛国之事,是株连九族之罪,朕绝不会姑息你的。来人!” 皇帝对内侍命令:“把楚怜儿带到大狱中,十日后问斩!” 楚怜儿惊惧得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内侍拉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楚怜儿挣扎着大叫:“杜从岳,夏侯穆清,都是你们害得我,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楚怜儿一身狼狈的被内侍带了下去,她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仍然萦绕耳畔。 得知了此事的真相,皇帝不免心寒。 虽说他厌恶楚怜儿的阴险恶毒,但她毕竟是自己一直宠爱的贵妃,他从未想过,在自己面前一直温柔识大体的贵妃,竟然拥有这样一副恶毒的心肠。 他闭上了双眼,无限痛心:“朕从未想过,这泄露作战计划叛国的内鬼,竟然是朕宠了这么久的贵妃。” “谁料想她当着朕的面温柔恭顺,人畜无害,背后竟然能够做出这么恶毒之事。这筹谋了这么久的作战计划,竟毁在了这个妇人的手上。” 夏侯穆清亦觉痛心,却也是无可奈何,“昔日在楚府的时候,民女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不纯善,原以为她入宫后她成了贵妃,达成了所愿,便会有所收敛。” “那一天在偏殿遇见她的时候,民女就已经察觉到了她有异样,可是民女当时一心在作战攻略图上,便忽略了她的异样。却没有想到,就是因为民女的疏忽,酿成了大错。” “丽贵妃竟然会为了报复民女,做出叛国之事。民女受了伤倒是算不得什么,可是最终受苦受害的,是大懿的军兵和百姓。” “是民女太过于粗心,如果早一点发现了她的诡计,便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杜从岳亦万般自责,向皇帝俯首,心中自责,“陛下,此事全因草民与阿清二人而起,战事失利,我二人也有责任。” “看着大懿损兵折将,从岳痛心不已,请陛下责罚从岳。” “可是这次战事虽然失利,但是阿清却出了不少的心力,亦因为战事受了重伤,草民斗胆恳请陛下只责罚从岳一人,饶过阿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皇帝转过身,叹了口气,“这次作战计划是朕要求你们参与的,而且你们的作战计划也没有失误,只是因为泄露了计划,战事才失利的。” “这次战事失利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有料想到,你们在战事结束后,明明可以就此离开,退出江湖。” “但是你们却没有那么做,你们冒着要受罚的风险,还要坚持回宫复命,朕能看得出,你们都是忠诚侠义的少年人。” “你为国尽了这么多的心力,朕怎么可能还责罚你们呢。你们也不必自责,此事不怪你们,要怪就要怪朕在身边养了一个毒妇,才误了大事。” 杜从岳叩首感激:“草民多谢陛下不罚之恩。” 皇帝又看了看夏侯穆清,“朕也听高将军说了,计划泄露后,多亏了阿清你随机应变,及时的改善作战攻略,才得以制服住北夷军的。” “虽然我们失了利,但至少没有失败,也没有丢失了大懿的领土,这一切都多亏了阿清及时的挽救。” “如此看来是你们有功,朕当应了当日所言,赏赐你们。你们想要什么就对朕说吧,朕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你们。” 夏侯穆清思忖了一下,慎声开言,“陛下,民女与从岳之所以参与作战,并不是想贪图赏赐而慕名应战的,只是想为国尽了一片赤诚之心。” “可这一战却没有如愿得胜,为国尽忠,民女亦不敢再想陛下要什么赏赐,民女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如若可以,民女想向陛下请求一件事。这一次战事失利,民女有愧于心,听闻下一次的大战在半月之后,民女想与从岳在下次的大战中奔赴战场,击退北夷军,如此便也可弥补了心中的遗憾。” “不过这一次,民女不会再筹谋作战计划了,民女只想奔赴战场,为国尽忠,还请陛下应允。” 皇帝思虑了一下,“此事朕可以应允,可是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半月之后,还能照常应战吗?” 夏侯穆清继续说着,“陛下不必担心民女的身子,民女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本就比旁人坚实,半月之后,便会痊愈的。” “好。”皇帝朗声应,“朕就喜欢你这样心怀侠义的英雄儿女,如此朕还有什么可不答应的呢。” 他转过身,面向杜从岳:“从岳,朕听高将军说,你虽然年少,但武功却高强,你有这等才干,若不受封加冠,岂不可惜。” “不如朕封你一个将军之职,留在朝廷为国尽忠可好?” “陛下!”杜从岳忙跪下婉言推辞:“谢陛下封赏,草民虽有报国之心,但草民只意在习武,做一个闲云野鹤的侠士在江湖中救助受苦的百姓。” “草民不想要功名利禄,亦不愿做将军。若是朝廷有需要,草民可随时奔赴战场,只是草民不想担任官员要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又想了一想,见他着实是不慕荣华之人,便答应,“也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志向。你想做闲云野鹤,朕便不勉强你了。” “你和阿清就先留在宫中吧,准备半个月后的战事,下次战事接受后,朕在封赏你们。” 杜从岳叩谢:“多谢陛下,若无旁事,草民与阿清便告退了。” 皇帝轻轻颔首:“去吧,这些日子你们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养足了精神准备应战。” 二人走出了紫宸殿,夏侯穆清一想到楚怜儿是为了报复自己,才害得懿兵损兵折将,不禁心中郁郁难过。 杜从岳察觉到了夏侯穆清的郁郁:“阿清,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夏侯穆清面色惆怅,看向杜从岳:“倒不是不开心,就是有些愧疚而已。虽然说战事失利是楚怜儿的恶毒之计造成,但毕竟是因我而起。” “如果没有我,大懿便不会因此损兵折将,从岳,你说我是不是才是这个千古罪人啊。” “阿清,不许乱说。”杜从岳忙遮住了夏侯穆清的嘴,微嗔了一声,“你以后都不许这么说自己,你为国尽了这么多的心,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能说自己是千古罪人。” “这件事是楚怜儿做的,她心思恶毒,我们谁能料想得到。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这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再这样,我会心疼的。” 夏侯穆清莞尔一笑,握住了杜从岳的手:“好了,我也不多想了。从岳,我们好好准备一下下一场战事吧。” “陛下,是老臣教女无方,让逆女闯下了如此大祸,老臣惭愧至极啊。只是老臣能否恳求陛下,看在老臣多年尽忠职守,只处置老臣一人,饶过老臣一家老小啊。” 紫宸殿中,楚青石老泪纵横,跪求皇帝。 皇帝已是痛心疾首,“楚爱卿,你多年尽忠职守,朕都看在了眼里,朕也不想处置你全家。” “可你这个女儿犯下的罪过滔天,她是必死无疑,这叛国的罪过,是要株连九族,容不得饶恕的。” 他停了停,稍作喘息,又看着跪在地上都楚青石,无可奈何地叹惋:“楚爱卿,这些年来,你一直尽忠职守,为国为民尽了不少心力,若说为朝廷奉献者,你楚青石是首当其冲。” “朕原本以为,你的女儿能和你一样心怀仁义,就算不是仁义之人,也该爱家爱国。朕怎么也没想到,为了个人恩怨叛国之人,竟然会是你楚青石的女儿。” “唉,楚爱卿啊楚爱卿,你呕心沥血了半辈子,你立下的汗马功劳本该是名垂青史的,可这一切都毁在了你那个心肠歹毒的女儿手上。” 楚青石跪在地上,痛心的流着泪,神情凄然:“老臣奋斗了一生,无愧于家国,无愧于太尉之职,却唯独疏于了对女儿的管教。” “老臣一直宠着她,由着她,便使她一直高枕无忧,不懂人间疾苦,以至于为了一己私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养不教,父之过,老臣有愧于陛下,更有愧于天下人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青石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内侍的传话声:“陛下,杜公子与夏侯姑娘来了。” 皇帝挥了下手:“让他们进来吧。”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走进紫宸殿,向皇帝行礼:“草民/民女见过陛下。” 夏侯穆清见得楚青石满身落魄的跪在殿下,吃了一惊“楚大人,您也在这里?” 楚青石缓缓抬起头,见是夏侯穆清,不觉更甚痛心,“夏侯姑娘,是老夫教女无房,害了你,老夫对不住你啊。” 皇帝语气淡淡:“罢了,楚爱卿,你下去吧。看在你多年的劳苦功高,朕可以许你暂缓刑期,这段时日,你想要什么或是有什么遗愿,朕都可以满足你。” “待你了无遗憾之时,再送你一家上路吧。” 夏侯穆清不禁心一颤,吃惊又讶异,“陛下,楚大人犯了什么罪过,为何要对楚大人行刑?” 皇帝只是说:“不是楚爱卿犯了什么错,是楚怜儿,做出叛国之事,是要株连九族的。问斩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楚家的全家老小。” 杜从岳闻言也不禁心惊肉跳:“楚氏固然有错,可楚大人与家眷是无辜的啊,为何要与她一同受刑。” 皇帝沉沉低下头,“唉,你们江湖中人,不知这宫中的刑罚规矩。但凡是犯了滔天的罪过,无论是否与家眷有干系,都是要株连九族的。” 见楚青石一家老小因楚怜儿一人的罪过被连累问斩,夏侯穆清只觉着不可思议,但也无理辩驳。她虽然厌恶楚怜儿,但楚青石昔日对她的照顾她还是念在心里的。 更何况她一直崇敬楚青石这样武艺高超又心怀天下之人,而她本人又好伸张公平正义,自然看不得楚青石与其无辜的家眷因楚怜儿而丧命。 可此地不是江湖,宫中的规矩不容更改,不是她觉着不公平,就可以因她而改变。 她想让皇帝免去楚青石及其家眷的刑法,但却不能直言,突然心生一计,“陛下,您说民女在作战上有功,要奖赏民女。” “此事陛下还记得吧,不知当日所言可否作数。若是民女现在向陛下讨要恩赐,陛下可否应允?” 皇帝没有否认:“自然,天子一言九鼎,你想要什么跟朕说,真都会满足你的。” 夏侯穆清再一次问:“陛下,此言当真,民女无论向您讨要什么样的赏赐,您都会答应吗?” 皇帝只说:“只要你的要求不过分,朕都会答应你的。” 夏侯穆清便直言开口:“那好,民女斗胆想请求陛下饶恕楚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楚怜儿是然罪过滔天,但楚大人一生为国尽忠,他的家眷更是无辜的啊。” “这……”皇帝踟蹰了一下,“叛国大罪株连九族,这可是国法,岂是说免就能免的啊,这个怕是朕不能答应你。” 皇帝虽然没有松口,但夏侯穆清见他眉间已有不舍和犹豫的神情,便进一步劝言,“陛下,民女只是想请陛下饶恕楚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 “若要责罚,陛下可以以示惩戒,但请不要伤及楚大人与其家人的性命。而且楚大人为国尽忠多年,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民女想,陛下心里也是不愿意处决楚大人的吧。” “陛下倘若是觉着不按国法行事而难以服众,大可对外宣扬是应了民女的请求,才饶恕楚大人一家的。” “天子一言九鼎,陛下为了答应民女的请求而饶恕楚大人一家,众朝臣亦不会多说什么的。” 皇帝正犹豫着,没有多言。 见状,杜从岳亦劝言:“陛下,草民也恳请陛下答应了阿清这个请求。楚怜儿虽然罪不可恕,但楚大人一生为国尽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家国之事,他的家眷更是无辜的啊。” ”这……好吧。”皇帝也着实不忍处置楚青石,经二人这一番劝说,便答应了下来:“念在楚爱卿为国尽忠多年,便功过相抵,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朕撤去楚爱卿太尉的官职,贬为庶民,楚家男子流放关外,女子则贩卖为奴。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夏侯穆清终于放心了心:“多谢陛下仁意为怀。” 楚青石亦感激涕零,不断的向皇帝叩头:“老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呐。” 皇帝吸了口气,悠悠而言:“你要谢的不是朕,而是这两个少年人。你的女儿想害死他们,他们却拿自己的赏赐来为你求情,这样的仁义之人,才是你该重谢的。” 楚青石转过身,看向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这一瞬间百感交集,既感激又愧疚,不禁哽咽:“杜公子,夏侯姑娘,想不到你们竟如此仁义。” “老夫曾经为了女儿苛责过你们,怜儿又害了你们,你们非但没有计较,还为老夫和家人求情。你们的大恩大德,老臣没齿难忘啊。” “楚大人,您不必如此。”杜从岳扶起了楚青石,宽慰着他,“楚怜儿做的事与您无关的,我们都知道,大人您是仁善之人,您昔日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记在心里的。” “唉。”楚青石自责不已:“当老夫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为了女儿,妄想拆散你们。你们说得对,老夫的确是太过于宠爱她了,竟为了她,差一点做出有违道义之事。” “正是因为老夫教女无方,才使得让她如此娇纵,竟做出了此等叛国之事。老夫与整个楚家乃至大懿,都毁在这个逆女的手里了。” 他看着夏侯穆清,又是一阵愧疚,“夏侯姑娘,老夫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老夫始终欠你一句抱歉。” 夏侯穆清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楚大人您是正直之人,穆清不会怪您的。此后的日子大人您不能再做官员了,但大人您一定要保重,无论在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 楚青石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诚挚而言:“以后老夫不能再为国尽忠了,但你们可以,你们一定不要放弃自己的抱负,要坚持自己的理想,以一己之力保卫大懿。” “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对,老夫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看着昔日满怀意气的楚青石如今变得如此落魄,心里都如同五味杂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姑娘。”一个内侍向夏侯穆清传话:“废妃楚氏在牢狱中要求见您最后一面,陛下念在是她的遗愿,所以允准奴才来请您。” “但陛下也说了,见过不见她,全在您,您若不肯见她,陛下也不会强求。若是您答应,陛下会命内侍们保护您,随您同去,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的。去或不去,只在您。” 夏侯穆清听了内侍的话,有些诧异:“楚怜儿要见我,她在临死之前最后想要见的人,竟然是我?” “阿清。”杜从岳万分谨慎:“此事恐怕有异样,楚怜儿本就对你心怀怨恨,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要见的人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你,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若想要要加害于你,也犹未可知呀,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夏侯穆清凝神去想,楚怜儿此刻已是囚犯,牢狱中禁卫森严,就算是她真的想要加害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也许楚怜儿要见她,是有别的话要对她说,她也想去一探究竟,“从岳,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见她一面,她也许是真的有话要对我说。” “牢狱中有那么多的内侍把守,她就算是想,也不能对我做什么的。” 杜从岳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夏侯穆清,并慎重叮嘱:“也好,你若想去便去吧,记得要对她多加小心。现在这天阴云密布,恐怕一会儿会下雨,你记得早些回来。” “好,知道了。”她便随那内侍而去。 牢狱中,那牢房一片潮湿阴暗,透不进半寸阳光,又是说不出的阴森寒冷,哪里像是人呆的地方。 夏侯穆清进去不到半刻,便觉着万分压抑,真不敢想这大牢中的囚犯是如何在这里度日的。 楚怜儿衣衫褴褛,鬓发蓬乱的坐在狱中的草席之上,眼中充满着灰暗与绝望,与昔日里的做丽贵妃和做楚家的小姐时神采奕奕的模样,竟是判若两人。 内侍朗声:“楚氏,夏侯姑娘到了,你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夏侯姑娘可不会陪你太长时间。” 楚怜儿抬起头,虽然已狼狈至极,但脸上依然带着高傲与蔑视:“哼,她能陪我多少时间,可不是由你一个内侍说的算的。” “你一个阉人,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要单独与夏侯姑娘说几句话,你们都出去。” “大胆楚氏。”那内侍大喝:“你不过是个罪犯,陛下应允带夏侯姑娘来见你,已实属法外开恩。你现在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丽贵妃吗,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提那的要求!” 夏侯穆清朝那内侍挥挥手:“她有话想单独对我说,我留在这就好,你们出去吧,没事的。” 那内侍不放心:“夏侯姑娘,陛下特地命奴才们保护夏侯姑娘的,奴才不能走。若是这楚氏对您心怀不轨,想要去害您怎么办?” 夏侯穆清宽慰,“隔着栏杆呢,她就算加害我也加害不了,更何况我还有武艺在身,不会有事的,你们先出去吧。” “那好吧,姑娘您要小心这个楚氏。”那内侍叮嘱完夏侯穆清,便带着其余的内侍离去。 空荡阴暗的牢狱内,只有楚怜儿与夏侯穆清两人,楚怜儿看着夏侯穆清,冷笑一声,“呵,你把他们都屏退了,你是真不怕我加害于你啊。” “夏侯穆清,你是太相信我了,还是太相信你自己了。” 夏侯穆清凛凛一笑,不甚在意,“你如今连自身都保不了,还想凭什么加害于我啊。你现在不过是个囚犯,要想越过栏杆,赤手空拳的加害于我,才是不自量力。” 她顿了顿,将眼眸低下去看她:“说吧,你叫我来要对我说什么?” 楚怜儿缓缓站起身,朝栏杆走近,用无神的双目看着夏侯穆清,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夏侯穆清,你一定觉得奇怪吧。” “我在临死前,要见的人不是旁人,确实你这个被我恨到了骨子里的人。” 夏侯穆清面色淡然,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你想的什么我哪里知道,你想见的人不是陛下,不是你爹,不是从岳,而是我。那我就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如愿过来见你,你可满意?” 楚怜儿又是冷笑一声,他的那一双眼眸之中,倒数几分瘆人的寒光,“你说的那三个人在我心中算得了什么,我的生身父亲也好,宠过我又要处死我的皇帝也罢,在我的生命中,也不过是草草的一笔带过。” “我爹疼我是事实,但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我,陪伴过我。那皇帝老儿年过半百,我忍着厌恶奉承讨好,他也不过是看在我爹为朝廷立功的份上,对我稍加宠爱。” “到最后,他竟丝毫不念及旧情,要处死我。至于那个杜从岳,更不值一提,他算得了什么,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不过是因为我恨你,想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过来罢了。” “他离开后,我从来都没有想起过他。只有你,夏侯穆清,这个让我恨到了骨子里的人,才真正的影响了我的一生,我落得如今下场,皆是由你造成的。” 夏侯穆清蹙了蹙眉头,着实不忍心去看她那发了痴魔的模样,“楚怜儿,你怕是已经疯了。” 楚怜儿直直的看着夏侯穆清,沉默了片刻,眸中闪着从未有过的不多的诚意,声音却淡然得听不出悲喜:“听说你替我的家人求情,让陛下赦免了株连九族的大罪,留住了他们的性命,谢谢你。” 这一声谢说得淡然,听不出半分真诚,但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 楚怜儿太多的表里不一,夏侯穆清不屑于去分辨她的感谢是否真诚,“我肯为楚大人及其家眷求情,是念在楚大人待我的知遇之恩。” “楚大人是个好人,不该受你株连。我做这一切,是因为楚大人,和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感谢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楚怜儿眼中静如止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我是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可欺骗你的。” “夏侯穆清,我固然恨你入骨,我现在都恨不得让你立刻去死,但你救了我的家人,我对的感谢也是出自真心的。” “如果让他们为因我而死,我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但是你能够让他们避免受我株连,在这一点上,我对你的感谢,是认真的。” 夏侯穆清看着楚怜儿,她眼中的确含着几分诚意,只不过在那绝望的眼眸中,这几分诚意并不显著。 原来楚怜儿也不是毫无人性的恶毒,她对家人的在意,是真实的。 她有些叹惋:“楚怜儿,你竟然这么在乎你的家人,你又何必做出那样的事。” “你是这宫中贵妃,你应该知道,做出叛国之事,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呵。”楚怜儿嗤笑一声,“我原来以为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我原以为没有人能发现是我做的,而你夏侯穆清,会因为这次战事的失利非死即伤。” “可谁曾想,我还是被你发现了破绽。我输了,我把一切都输了,我输得很惨。夏侯穆清,你赢了,到最后,还是你赢了我楚怜儿,而我却把一切都败在了你的手上。” 夏侯穆清深吸一口气,只是无可奈何:“我从未曾跟你比过,谈何输赢。你本该拥有完美的人生的,是你自己把自己的一切生生断送了。” “楚怜儿,你我不过是有些私人恩怨,本无深仇大恨,你何苦大费周章又牺牲了翠儿的性命做出叛国之事,用这种以大懿家国为代价的方法来谋害我?” “哈哈哈哈!”楚怜儿大笑了几声,那笑声含满了凄厉与幽怨:“我何苦?夏侯穆清,因为我嫉妒你呀,你拥有那么多,这些都是我没有的,凭什么你能得到的而我得不到。” “你有鸾湘阁阁主女儿的身份,你又有一身武艺,身体强健,你还有杜从岳的爱与信任,你又能刚进宫就得到皇帝的青睐。” “而我,什么都没有,是,我我是太尉的女儿,他虽然宠爱我,却从来不肯陪我。我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心痛发作到窒息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管我。” “我对杜从岳有几分好感,但他喜欢的却是你,无论我怎么挑拨怎么离间,怎么迷惑他,他还是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你。” “哼,凭什么,凭什么他选择的是你不是我。后来我入了宫,我谄媚讨好那个比我父亲年纪还大老头子,他对我也不过是尔尔,到头来还不是说杀就杀。” “我什么都没有,而你什么都有,我就是要把你的一切都给毁了,哪怕毁了你要用大懿的百姓陪葬,我也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话到此处,楚怜儿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怒吼,双眼猩红,涨红了脸,抓紧栏杆,似乎已经堕入魔障。 夏侯穆清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不忍直视:“楚怜儿,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你若恨的是我夏侯穆清,你大可以冲着我一个人来,何必要拿大懿的百姓作筹码?” “你爹是忧国忧民的当朝太尉,你就算心里没有家国,也该知道人命非草芥。你既然顾及你亲眷的性命,又为何为了报复我,拿大懿百姓的性命当作蝼蚁。” “楚怜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泄露了作战计划,如今你身上背负的,是上千条的人命!” “哈哈哈哈。”楚怜儿狂笑着:“我只要我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的死活关我何事,家国兴亡又关我何事。” “我又不是你,我心里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我只要你死,只要你能死,我管不了那么多。夏侯穆清,你用不着那么道貌岸然的在我面前提什么大懿百姓,家国天下。” “你不是心怀天下吗?那你应该知道,害死他们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夏侯穆清,不是旁人。” “要是没有你的出现,我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要是没有你带兵作战,我也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你不是忧国忧民吗,你不是看着大懿损兵折将而痛心吗?” “哈哈哈,那我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得,哈哈哈哈哈……” 楚怜儿已经失去了理智,瘫坐在了地上,狂笑不止,边笑着,边从眼角溢出两行泪水。 夏侯穆清的心骤然痛了一下,楚怜儿虽然恶毒,但她此言也是事实。假如没有自己,也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些懿兵,也不至于死伤如此惨重。 她吸了一口气,使自己不去听信楚怜儿,努力保持平静,“你说这件事是由我而起,可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的毒计。” “楚怜儿,做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你的良心,当真是不会痛一下吗?” “哈哈哈哈哈。”楚怜儿仍然发狂地笑着:“我不管,我不管,反正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哈哈哈哈哈。” “他们都死了,死得好,死得好。现在,我也要死了,哈哈哈哈,我也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楚怜儿已彻底癫狂,夏侯穆清转过身去,闭上了双眼:“你已经彻底疯了,多说无益,我走了。” 她说完便不再回头,朝牢狱外走去。 “夏侯穆清!”楚怜儿骤然停止了狂笑,高声交到夏侯穆清的名字。 夏侯穆清回过头,只见楚怜儿双手握着牢狱的栏杆,眼中布满了难以名状的凄沧:“夏侯穆清,我这一生,是彻头彻尾失败到底了。” “我拼尽全力去嫉妒你,妄想毁了你,可最终我却没有做到。到头来,你还是拥有着一切,而我依然什么都没有。” 看着楚怜儿那不堪的而又落魄的身形,夏侯穆清不禁想起了初见她时她那高傲尊贵的模样,只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她就沦落成了这个样子,是她生生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 夏侯穆清不禁泛起了一阵心酸,“楚怜儿,你又何必和我比?” “其实你也拥有很多的,显赫的家世,父亲的宠爱,过人的才艺。可是你偏偏没有看到你所拥有的,用自己最宝贵的年华去嫉恨旁人。” “如果你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便你也会拥有完满的人生的。可你没有,如今的下场,都是你自己亲手造就的。” “呵。”楚怜儿彻底黯淡了眼眸,眸中皆是绝望,“哪有如果,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不能重来了,我这一辈子,根本不值。” 夏侯穆清不再理会她,转过身,走出了牢狱。 第一百六十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此时阴雨密布,狂风大作,似乎下一刻暴雨便会倾盆而至。 夏侯穆清一个人默默的走在皇宫的红墙绿瓦间,望着这阴暗的天,不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了一阵不知所起落寞来。 想起那天在战场上,那些被北夷兵害死的懿兵。他们与自己一样,也是拥有一腔爱国的热血豪情的热血少年,可他们又是何其无辜,正值壮年,便在战场失了性命。 或许楚怜儿说的是对的吧,最终害死他们的人,是自己,若没有自己,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此一刻,已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滂沱而至,夏侯穆清的心,便如这雨天一样,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懿兵,她的心便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此一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恸,在这倾盆的大雨下,痛哭了出来。 “阿清,你在哪里啊?阿清!” 杜从岳见此刻大雨骤然而至,便前去寻夏侯穆清,见她被雨淋透跪在了地上,心中一凛,忙奔过去:“阿清,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大的雨天,你怎么跪在了地上。” “从岳。”夏侯穆清泪眼朦胧中看着杜从岳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的高大,清晰,她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肌,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为何要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受苦受罪?” “从岳,我不想看到他们这样受苦,我真的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阿清。”杜从岳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脊,声音坚定而又温和:“倘若这世间疾苦,那我们便一起面对吧。直到那一天,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从岳,你会一直陪着我一起,保卫大懿家国,对吗?” “对,我会和你一起,永远永远的陪着你。” 雨幕下,交相辉映着一对多情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几日后,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如愿随着懿兵参与了第二场抗北夷之战。 这一战很是顺利,比起上一战,开启时便已经胜券在握,最终也打退了北夷兵,守住了阵地,将士的损伤数目也是寥寥无几。 这一仗能取胜,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功不可没,皇帝要封赏二人,但却被他们拒绝了。 已经在皇宫中待了有些时日,这一场仗结束后,他们便默默的离开了皇宫。 当初夏侯穆清与夏侯尘置气,离开鸾湘阁,随着杜从岳在江湖中游走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如今不禁有些想念师父与父亲以及鸾湘阁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便决定与杜从岳一同回去鸾湘阁。 虽说是想念父亲,但当初是因为定亲之事与父亲置气,悄悄随着杜从岳溜走,这一走就是半年,如若此刻回去,只怕父亲会动怒,想到这里,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从岳,我们还是先回兰悦堂吧,我现在还不想去见我爹,我还没想好我怎么跟我爹解释我这突然离开这半年。”进入鸾湘阁的大门,夏侯穆清对杜从岳说。 杜从岳答应,“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就陪你什么时候去。”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鸾湘阁的宗旨便是行侠仗义,你若把你这半年的经历告诉了阁主,阁主应该会理解的。” “而你又是阁主唯一的女儿,阁主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唉。”夏侯穆清还是有些担忧,“哪有这么简单啊,我的话,我爹未必那么轻易的就会相信。” “而且当初我是为了逃婚才离开鸾湘阁的,现在我又和你在一起,万一我爹以为我和你私奔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她凝神:“从岳,我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爹恐怕还在生我的气,你说我该怎么和我爹说,他才肯谅我呢。” 杜从岳未及开口,便听得背后一个沉沉的声音:“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呀!” 二人转过身,俱是一惊,只见夏侯尘沉着一张脸立于二人面前,夏侯穆清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禁语塞:“爹,你……我……” “死丫头,我什么我?”夏侯尘看着女儿,冷峻的面孔上颇有无奈:“你跟这小子出去野了大半年,你还记得你有个爹在鸾湘阁啊,你还知道回来啊。” 夏侯穆清滞了一下,随即又跑过去挽住夏侯尘的胳膊,娇声笑着讨好:“爹,女儿怎么可能不管爹呢。” “你看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女儿没有跟爹请示就擅自离开,是女儿的错,女儿向爹道歉,爹,你就原谅女儿吧。” 对于夏侯穆清擅自出走,夏侯尘本欲严惩她,可见她这般撒娇的小女儿姿态,终是狠不下心肠。 他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戳了一下夏侯穆清的额角:“你呀你,你让你爹说你些什么好呢,你们两个,跟我来。” “噢。”夏侯穆清没有多说什么,便跟着夏侯尘走了过去,她朝杜从岳使了个眼色,杜从岳便跟着一起走来过去。 到了正堂,夏侯尘正襟危坐于堂上,看着夏侯穆清,表情极为复杂:“清儿啊清儿,你说你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了,连皇宫那样的地方你都敢去,还敢跟着懿兵一起打仗。” “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叫你爹我怎么办,你要是在皇宫中惹下了什么祸事,十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此事关联甚大,夏侯穆清本想将此事瞒下,以免夏侯尘知晓后会担心,却不想,夏侯尘已全然知晓,“爹,你怎么会……” 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此事夏侯尘能知晓,绝不在意料之外。 鸾湘阁在大懿各地都有分阁,消息向来灵通,而他们与懿兵一同作战之事整个皇城的人都是知晓的,夏侯尘固然也会知晓。 夏侯穆清怕夏侯尘因此责罚她,便撒起了娇:“爹,女儿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行侠仗义啊,保家卫国,抗击北夷贼寇,这不是爹和整个鸾湘阁一直要作的吗。” “女儿这次终于做到了,爹难道不应该为女儿高兴才对吗。陛下都说了,女儿立了大功,要奖赏女儿呢。不过女儿是一心为国,不想要什么奖赏,就辞别了皇宫,回来了。” 夏侯尘不忍心骂她,终究只是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个丫头,还好没出事,要是真的出来什么事,你让你爹怎么办?” 夏侯穆清俏皮的眨眨眼,爹您多虑了,这不是没事吗?” 夏侯尘又将目光移向杜从岳,看着他那沉静的面孔,面色沉沉,“你叫杜从岳,我没记错吧。这半年里,是你一直和清儿呆在一起的?清儿擅自离开鸾湘阁,也是为了你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尘这一发问,夏侯穆清心中即刻一紧,生怕夏侯尘因为自己的事而迁怒杜从岳,杜从岳未及回话,她便立刻挡在了他的身前:“爹,跟他没有关系,不是他……” “你别说话。”夏侯尘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了夏侯穆清,只看着杜从岳,“爹说他什么了吗,你急什么。爹问他的话,你不许插嘴。杜从岳,你来说。” 杜从岳并未畏惧夏侯尘的气势,依然面容沉静,望着夏侯尘,恭谨开口,“回阁主的话,是的,阿清这些日子,一直跟随在在下身边。” “不过阿清离开鸾湘阁,并不是为了在下,阿清心怀侠义,想游走江湖,行侠仗义。阿清所愿,便是在下所愿,所以这些日子,在下便一直同阿清一起游走江湖,行侠仗义。” “不过阁主放心,在下对阿清,从未有过半分失礼逾越。如若阿清同在下在一起让阁主担心了,在下深感歉意。” 夏侯尘若有所思,“从前老夫倒没在意,现在看来,你倒是一个正人君子,还是一个心怀侠义,心有家国的侠者,难怪清儿对你死心塌地的。” “你们这半年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你来说与老夫听一听。” “是。” 杜从岳将与夏侯穆清一同到临安见郭守义玉芙蓉,邂逅楚青石,帮赵拓与洛水仙破镜重圆,进宫带兵作战的事事无巨细的道与夏侯尘。 夏侯尘听了,不禁感叹:“我当是这鬼丫头和你胡闹去了,不想你们做的全是求学与行侠仗义之事。你待这丫头也是真心实意,这鬼丫头遇到了你之后,当真是改变了不少呢。” 夏侯穆清撇撇嘴,“就是嘛,现在您信了吧,我要说你还不信。” 从上堂看得,自己的女儿与那少年的确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才子与佳人,而女儿对他一往情深,他亦是端正之人,待女儿也是真心,夏侯尘的心里不禁有所动容。 他向夏侯穆清问:“清儿,爹问你,你是当真对这个杜从岳死心塌地,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吗?” “是啊。”夏侯穆清坚定且诚挚:“我夏侯穆清认定了此生只嫁杜从岳一人,除了他,不可能是旁人。” 他又向杜从岳问,“杜从岳,清儿是认定了你,你对她的心又是如何?” 杜从岳目光坚:“阿清是我毕生挚爱,我待阿清亦是永生永世情真不改。” 看着这一对情真意切的少男少女,夏侯尘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欣慰之情:“这个小杜公子倒也是个端正之人,待清儿你也是真心,要想让你爹我答应把你许配给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真的吗?”夏侯穆清当即兴奋:“爹,您真的同意了?” 夏侯尘没有说话,沉默了一瞬:“清儿,你先出去,爹要和小杜公子单独谈一谈。” “爹……”夏侯穆清不免有些心忧,虽然很欣喜夏侯尘松了口,却也怕夏侯尘为难杜从岳。 夏侯尘也察觉出了夏侯穆清的忧心何在,“你去吧,爹只是和他谈一谈而已,爹不会为难他的。” “好吧。”夏侯穆清答应了下来,并在杜从岳耳畔轻声叮嘱了一句“从岳,你要谨慎我爹的问话”,便走出了正堂。 夏侯穆清走出去后,正厅内只留了杜从岳与夏侯尘,这一次,杜从岳面对夏侯尘竟是满心的坦然,竟没有丝毫的局促不安,许是自己已经有足够的信心,来把握对夏侯穆清的情意。 夏侯尘从堂上走下,脸色看不出喜怒:“小杜公子,其实老夫起初是不怎么喜欢你的,起初老夫当是你诱惑了清儿盗走鸾湘珠,又使得她离开鸾湘阁半年不归。” “但现在看来,事实也并非如此。老夫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你的品性,以及你对清儿的情意,老夫都看在了眼里。” “清儿也是认定了你,自从清儿认识了你以后,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也着实有所收敛,这么看来,是你改变了她。” “这半年,是她第一次离开鸾湘阁这么久,起初老夫还以为她是出去胡作非为了,得知事情的真相后,老夫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与你,倒是实实在在的志同道合,只有跟在你身边,她才明确了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老夫也不在意什么门第,什么家世,如若清儿跟了你会幸福,老夫也不是不能答应把清儿许配给你的。” 杜从岳欣喜,拱手感激,“多谢阁主成全,阁主,在下对阿清的情意是真心的,在下这一生只愿待阿清一人真心。” “若阁主许可在下与阿清的婚事,在下敢向阁主担保,在下一定会让阿清一生喜乐安康的。” 夏侯尘伸出一只手,声音平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老夫只是说可能,还没答应你呢。” “老夫只见过你两面,不知道你的来历,更了解你的志向。这一段时间,老夫只是答应让你留在清儿身边,但没说应准你们的婚事。” “清儿要是开心,你也可以继续陪着她游走江湖,行侠仗义。这一段时间,就当是老夫对你的考察期吧,倘若是你待清儿的心一直如一,那老夫便应准你们的婚事。” 杜从岳声音坚定如山石,“在下待阿清的心,会始终如一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多谢阁主肯给在下这样一个机会,这段时间,在下也愿意一直陪在阿清身边,随她一起做好每一件事,实现我们的共同心愿。” 夏侯尘打量了一下杜从岳,“小杜公子,你虽是习武之人,你这容貌气度倒好像有着读书人的温润儒雅,你也是个谦逊之人,想必定是受过教诲吧。” “倒是未曾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你的父母又是何妨人士啊?” 杜从岳答着:“家慈与家严在在下刚出世不久就离世了,他们俱是抗南蛮时的侠者,为了保护大懿亡命于南蛮人的刀枪剑戟之下。” “父母临终前,将在下托付给了师父,在下的师父是绍靖县的洛水仙神医,在下也是由师父一人抚养长大。” “师父对在下在文武方面的教导,自幼时便没有过片刻的疏忽,现在亦是如此,至此成就了如今的在下。恩师便如同在下的父母一般,对在下恩重如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尘点头,眸中多了几分敬佩:“原来你是忠良之后,难怪有如此保家卫国的热血豪情。你的师父也是个良善之人,才能教导出你这样彬彬有礼而又心怀侠义之人。” “现在老夫是明白了,原来你当初不顾一切执意要借鸾湘珠救你师父,也是一片孝心感念她的恩情,老夫当时还那样误会了你,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应该。” 杜从岳神色一直谦逊,“多谢阁主夸奖,在下自幼便遵循师父的教导。这些年来,一直无愧于心,做好一个侠者与一个正人君子该做的事而已。” “师父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理所当然一心回报师父的恩情。” 夏侯尘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露出了些惆怅,“你是刚出世就失了父母,清儿也是年幼就没了母亲。” “她母亲也是被南蛮人害死的,那个时候她虽然还小,但那件事却在她心里刻上了一道重重的伤痕,正是因为当年南蛮兵屠城慕州的那件事,她才有了习武报国的决心的。” “她在鸾湘阁过的这十五年,虽说是高枕无忧,又少不了父亲,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宠爱,但毕竟是没有母亲的,一个孩子没有母爱,总归是比常人少了些什么。” “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格外的宠她,尽量弥补她母爱的缺失。这孩子从小可是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啊,以后她跟了你,你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呀。” 杜从岳的声音满是真诚:“自然不会,在下会竭尽全力保护她,宠爱她,会像阁主一样的爱护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阁主大可放心。” 夏侯尘看杜从岳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似乎也是真的对他放了心,““老夫也能看出,你对她是真心的。” “把阿清托付给你,也算是给了找对了终身的依靠,她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得安息了。” “还有啊。”夏侯尘想到了此处,不禁失笑,“清儿这个性子啊,还真的是让人很多捉摸不透。她随了她母亲的性子,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却比她的母亲还要离经叛道。” “她所想所做俱是与众不同,也是老夫这些年太过于宠爱她了,把她宠得娇纵任性,她的这个性子,真不知道与你相处久了,你能不能受得了。” 杜从岳笑了笑:“在下自然不会接受不了阿清啊,阿清的性子着实离经叛道,却从不刁蛮刻薄,在下也喜欢她的真性情。” “她在在下面前,也从不会娇纵不讲道理,她与在下,有共同的理想抱负,更是心灵相通的知音。无论与她相处多久,在下都是喜欢她的。” “哈哈。”夏侯尘褪去了脸上的严肃:“真是一物降一物,老夫和她师父对她说什么她都不听,也只有她见了你,才能收起她那刁专古怪的个性。” 夏侯穆清出了正堂后,便回了自己住的兰悦堂中。 这一别,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师父叶幽萍和师妹风夕颜了,这一刻倒是十分的想念,便想趁着父亲与杜从岳谈话的时候,回去看一看她们。 兰悦堂中,原本住着叶幽萍,莫北崖,夏侯穆清,风夕颜四人。 如今莫北崖在绍靖县陪着薛温如仍然未归,师父也不知在忙于何事,也没有在兰悦堂中,现在在兰悦堂中的,也只有风夕颜一人。 夏侯穆清走到风夕颜的房间,拍着门,“阿颜,你在吗,我是阿清师姐,我回来了,开门呀。” 房中没有听到人的回应,倒是听得什么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夏侯穆清被吓了一跳,“阿颜,什么东西摔碎了,你没事吧。” 仍然没有听到人的回应,但听得这声音,这房间内必然是有人的。 她清心中不禁一紧,风夕颜本又哮症在身,此一刻没有回应,料想恐是出了什么意外,“阿颜,你怎么了,说话啊,你不说话我进去了。” 夏侯穆清刚欲破门而入,便听到了风夕颜急切的回应:“师姐,你先别进来,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开门。我刚刚太着急把杯子打碎了,师姐你别担心,没事的。” 确保风夕颜无虞,夏侯穆清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我在这等一会儿你,不用着急的。” 风夕颜虽是习武之人,却有先天的疾病在身,行动迟缓也是寻常之事,夏侯穆清也没有多想,便在门外等着她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风夕颜缓缓把门打开,见得夏侯穆清,“阿清师姐……” “阿颜!”夏侯穆清见得风夕颜,便一把拥住了她,无比兴奋,“阿颜,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师姐好想你呀。” “咳咳,师姐,你……”风夕颜咳了几声,没有抱住夏侯穆清,而是怔怔的杵在了原地。 “哎呀,差一点忘了。”夏侯穆清这才想起,风夕颜身子不好,适才是自己太过于激动,忙松开她,“差一点忘了你还有哮症在身,是师姐不好,怎么样,没有伤到你吧。” 风夕颜轻轻的松开了手,“没事,师姐,阿颜没事。” 她再次见到夏侯穆清,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兴奋与欣喜,脸上倒是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惊慌之色,显得十分反常。 夏侯穆清察觉到了她的不同寻常,抚摸着她的肩膀,“阿颜,你怎么了,见到师姐不开心吗,还是你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为何是这样一副神色呢?” “啊……没有的,哪有啊。”风夕颜收起了脸上的惊慌,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阿颜见到师姐当然开心啊,就是这些天阿颜的身子有些不太爽利,不过现在好多了,师姐不用担心。” 夏侯穆清放心了下来,握住风夕颜的手,“那就好,阿颜,你的哮症可要时时刻刻的小心谨慎,一定要按时服药,千万不要疏忽了,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风夕颜轻轻应着,“这些阿颜都知道的。师姐,你有半年没回鸾湘阁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怎么突然的回来了啊,这半年的时间,你去了哪里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兴奋地说:“我去的地方可多了,这半年可谓是多姿多彩啊。” 她说着说着感觉到一阵口渴,“阿颜,我这才回来,都还没歇一歇脚呢,我现在有些口渴了。我先到你的房里喝口水,再慢慢的与你说吧。” 她向风夕颜的房间里走,风夕颜一惊,忙拦住了她:“师姐,你千万不要进去!” 夏侯穆清有些奇怪:“怎么了?” “因为,因为……”风夕颜心中慌乱,随意扯了个理由,“因为我房里太乱了,刚刚打碎的杯子还没有收拾好呢。师姐,我们去你的房间吧。” “哎呀,没事的。”夏侯穆清浑然不在意,说着便踏入了风夕颜的房间:“我离家了这么久,房间里哪还有口水啊,我们就在你这儿说吧。” 夏侯穆清已然踏入了风夕颜的房间,风夕颜大惊失色:“师姐,你别……” 刚进入房间,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她便惊得怔住了,风夕颜的床头,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脸色苍白,显然是受过重伤,而夏侯穆清恰恰认得这个男人,他虽然身着懿人的服饰,可哪里懿人,分明是那日在战场上与懿兵厮杀的北夷兵。 他的名字她也听那北夷将军说过,昂沁多泽。 夏侯穆清惊得说不出话来,震惊地看向风夕颜:“阿颜,你……” “师姐。”风夕颜握着夏侯穆清的胳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夏侯穆清:“师姐,是阿颜擅自收留他的,阿颜求你不要告诉师父和阁主,要是让他们知道,阿颜就死定了。” “师姐放心,他虽然在阿颜的房里,但我们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发生过什么。他只不过是和北夷打仗时受了重伤在身的懿兵,被阿颜撞见了,便把他带到鸾湘阁中为他疗伤。” “阿颜只是为他疗伤而已,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师姐,你相信阿颜,千万不要告诉师父!” 夏侯穆清不可置信的看着风夕颜,又看了一眼昂沁多泽,心中瞬间生出了一缕愤然:“阿颜,你疯了吗,他哪里是什么懿兵,他是北夷人啊,阿颜,你竟然收留了一个残害我大懿同胞的北夷人!” 她又指着昂沁多泽,怒声斥着:“你叫昂沁多泽是吧,你们北夷人在战场上还嫌害得我们懿人不够惨吗,现在又扮作懿人来欺骗我师妹,你究竟是何居心?” 昂沁多泽也是分外的震惊,忍着伤痛从床上站起身,“阿颜,你的师姐,竟然是夏侯穆清?” 风夕颜不禁慌了神,“你认得我师姐,不对,不可能……” 她又看着夏侯穆清,神色惶惶,“师姐,一定是你搞错了,他不可能是北夷人,不可能,不可能……” 夏侯穆清拉着风夕颜的胳膊,皱起了眉头,“阿颜,你是傻吗,你被这个奸滑的北夷人给骗了,他是想欺骗你的感情害我们懿人,要不是我趁早发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你若不信,你大可看他手臂上的伤痕,那正是上次在战场上打仗时,我的惊鸿剑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的,惊鸿剑留下的伤痕是什么样的,你不会不知道。” “我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差一点丧命,都是他们的主帅将军害的,他如今又来骗你,这北夷人的心肠,当真是恶毒!” 风夕颜识得惊鸿剑留下的伤痕,心中已经慌乱成了一团,却仍然自欺欺人的当昂沁多泽是个懿人,不肯相信是昂沁多泽骗了她,“师姐你别说了,我不信,我不信。” 她又看着昂沁多泽,眼神中带着哀伤与疏离:“多泽,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姓氏,是因为你是北夷姓,不能说出口吗。” “你身上的伤究竟是北夷人打伤的,还是你就是个北夷人,被懿人打伤的。我早就看出了惊鸿剑留下的伤痕,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多泽,别的我都不信,我只想听你亲口说,你是懿人还是北夷人。这些天,你对我的情意,究竟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 昂沁多泽自知夏侯穆清在场,已然瞒不住风夕颜,便只得黯然的低下头,“是的,我是北国人,阿颜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我手上的伤,也是夏侯穆清的剑所伤的……” 风夕颜心头一颤,眼角溢出了泪水,“多泽,你果然……” 昂沁多泽忙抬起头,面色诚恳,“不过阿颜,你相信我,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说过会娶你为妻,也是真的。” “虽然我曾经是北国兵,但我以后不会再做了。遇到了你,我就只想与你在一起,你是懿人,我以后也不会再伤害懿人了。” “什么懿兵,北国兵,我都不会再管了。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爱你的,阿颜,相信我,好不好?” 多泽又向前走了几步,风夕颜制止住了他,她的脸上全是绝望,“你别过来,够了,昂沁多泽,我这样叫你没错吧。” “我以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可没想到你是我最恨的北夷人,这一切都是假的。”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为止。你想用这种方式制服懿人,你的心,当真是歹毒。” 她的心已经痛到了极致,泪水簌簌而下,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从头至尾,竟是一场骗局。 自己冒着被责罚甚至被逐出鸾湘阁的危险救下的人,竟然是残害大懿百姓的北夷兵,爱上的,却是最不该爱的北夷人。 而他对自己,竟是半分的情意都没有,都是假的,都是骗局,说什么会永远在一起,说什么会娶自己,原来不过是为了取信自己而加以残害大懿百姓的骗局。 而自己竟然真的对这个贼人动心了,她风夕颜救下差一点要害死师姐的北夷人,她是鸾湘阁,甚至是整个大懿的罪人。 越想,心也就越痛。心里难过,胸口也开始憋闷,便越来越难受,诱发了哮症,已经无法喘息。 夏侯穆清见她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捂着胸口摇摇欲坠,便知道是她的哮症犯了,忙扶住她:“阿颜,你怎么样?” 昂沁多泽也上前了一步,大为紧张,“阿颜!” “你离阿颜远一点!”夏侯穆清一手扶着风夕颜,一手抽出刀剑,指着昂沁多泽,厉声道:“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 夏侯穆清以刀剑相抵,昂沁多泽无法上前,只得讪讪的退后了一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的哮症这一次犯得比哪一次都要厉害,她已经无法呼吸,苍白的脸色又胀得发紫,握住夏侯穆清的袖角,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夏侯穆清着实被她的这个样子吓着了,“阿颜,你怎么发病得怎么厉害,你想说什么,你别吓我!” 风夕颜勉强从口中吐出几个字:“药……抽,抽屉……” 夏侯穆清没有听明白:“阿颜,你在说什么?” 昂沁多泽似乎听懂了风夕颜的话:“阿颜你是说药在抽屉里是吗,我马上给你取。” 他飞快的打开了抽屉,将一小罐的药瓶取出,递给了夏侯穆清:“这是她治哮症的药,快给她服下!” 夏侯穆清紧张风夕颜,没有顾忌昂沁多泽,也没有管其他,从他手中接过药罐,取出一粒药丸喂到了风夕颜的口中。 风夕颜服下药后,又靠在夏侯穆清的怀里缓了一阵,才稍微有些好转。 见风夕颜的面色稍稍有了缓和,夏侯穆清轻轻问,“阿颜,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风夕颜扶着夏侯穆清的手臂勉强站直了身,却还是虚弱着,声音低微,好些了,师姐。” 昂沁多泽亦是担心不已,想上前关切风夕颜,而此刻却没有勇气上前,只得站在原地,嗫嚅着,“阿颜……” 风夕颜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直直看着昂沁多泽,眼中带着凄楚:“昂沁多泽,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这是不是就是你最想看到的?” “我竟然还相信了你的话,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昂沁多泽连连摇头,眼中有爱意,亦有悔恨:“不是的,阿颜,虽然我是北国人,但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要娶你也是真的,绝对没有一点的虚情假意。” “我是真的想要放弃了身份,想和你永远的在一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利用你而攻打懿人啊。” “够了。”风夕颜转过身,不忍去看他:“你到现在还想再继续骗我吗,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更不会因为你做出叛国之事。” “你们伤害了那么多的懿人,他们都是我的同胞啊,你的主帅又打伤了我的师姐,你,昂沁多泽,你是北夷人,就是我风夕颜的敌人。” “而你又欺骗了我的感情,昂沁多泽,我恨你,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互不干涉!” “阿颜!”昂沁多泽急切:“这些天我与你的朝夕相处,你看我对你的感情像是有假的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我虽然是北国人,但我是可以娶你的,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与你远走高飞,再也不管这天下兴亡之事,好不好?” “不要说了。”风夕颜的眼中含满了绝望:“我已经被你欺骗了这么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相信你的规鬼话的。” “我是懿人,不可能和北夷人,尤其是这种伤害大懿无数同胞的北夷人在一起的。我以为我救的是一个为国尽忠而负伤的英勇懿兵,却不想,竟然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北夷人。” “可笑的是,我竟被这个北夷人欺骗了这么久的感情,要不是我师姐今天回来,我真不知道要被你欺骗到什么时候。” “我风夕颜竟然救了一个残害无数大懿百姓的北夷人,我真的是大懿的罪人。咳咳咳……” 风夕颜悲痛欲绝,身体随着情绪的波动,也有了反应,开始仓促的咳了起来。 “阿颜!”见风夕颜又有了不良反应,夏侯穆清便轻轻拍着风夕颜的背,为她顺气。 夏侯穆清转过头,看着这个昔日在战场杀害无数懿兵,如今又欺骗了师妹感情的北夷人,此刻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个北夷人撕成碎片。 她一把拔出惊鸿剑,对准了昂沁多泽,厉声道:“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北夷人,昔日在战场上杀害无数我大懿的军兵,今天又欺骗我我师妹的感情。好,我今天就杀了你,除之后快!” 风夕颜大惊失色,忙挡在了昂沁多泽之前,“姐,你别杀他!” 夏侯穆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虚弱而伤心的风夕颜,无可奈何:“阿颜,他是个北夷人,他害死了那么多的懿人。” “如今又欺骗了你的感情,你不让我杀他,难道到了现在你还对他留有情意吗?” 风夕颜悲恸的摇摇头,眼角落下一滴泪,抽噎了一下,“师姐,对不起,虽然我恨他欺骗我,更恨他伤害我大懿百姓,但是我没有办法彻底的忘记自己对他的情。” “我做不到看着你杀了他,我也做不到看着他死在了我面前。” 昂沁多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扳过风夕颜的肩,带着一丝期待,“阿颜,你还是爱着我的,对吗?你不忍心让你师姐杀我,是不是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阿颜,我心里也一直有你。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世,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阿颜,我求求你原谅我,我对你感情都是认真的。” “如果可以,我们从此以后不再管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我们隐居山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风夕颜厌恶的推开了他,走到夏侯穆清身边,“你不要再说了,你这个北夷人害死了无数的懿人,我本该替天行道杀了你的。” “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让师姐留你一条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们北夷对我们大一做了什么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与我有着国仇家恨的人在一起的。” “你走吧,我风夕颜与你昂沁多泽恩断义绝,从此以后我们相忘于江湖,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不要啊,阿颜。”昂沁多泽不肯,执意追了上去,“阿颜,我知道我隐瞒了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这是我的错,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你。” “阿颜,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哪怕恨我,我也要求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听我道出事情的原委,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看向窗外,一直也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说话,昂沁多泽便当风夕颜是默认了,便徐徐道来:“阿颜,我虽然是北国兵,可我并不想去侵犯懿朝领土。” “这一切,都是受了将军的胁迫。我的身份,让我不得已做这样的事。害死了那么多的懿人,我一直都受着良心的谴责,这些年,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心过。”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被将军捡到带回去将我养大的。将军养育我成人,只是为了把我培育成武功卓绝的北国统领,助他打下江山。” “但他待我却是十分苛刻,只要我有一点做得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就会对我打骂不止。我是自幼被他打到大的,我从来没有一天安生过,也不敢忤逆于他。” “他让我做兵统领,我就只能做兵统领,他让我打懿朝,我就必须打懿朝,哪怕我不想,也不得不遵循他的意愿。但是我不想做这样的侵略者,害无辜的人,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不从。” “我打扮成懿兵的样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晕倒在了鸾湘阁外,也不是我故意来博取你的怜悯的。将军带着我们来懿朝时,便会让我们打扮成懿人的样子。” “那一天将军获取了懿朝将军的作战攻略图,以为凭借这张图就能获胜,攻下懿朝的领土,可偏偏事与愿违。” “那天将军很是气恼,而偏偏是在这时,我又对将军说了获取懿人的作战攻略图去攻打懿人是不义之举,将军一气之下,便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我身上的伤,是将军打的,不是懿人打的,将军让我消失一阵子,他不想让我在短时间内出现在他的眼皮子低下。所以我才会走到鸾湘阁这里,晕倒在这被你救了的。” “阿颜,这一切都是天意,绝对不是我刻意安排的。” “夏侯女侠。”昂沁多泽转过身,看向夏侯穆清,神色诚恳,“虽然北夷兵伤了很多懿兵,但这一切并非是我的意愿,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否记得,那天在战场上,将军打伤了你的筋脉,将军本欲杀死你,是我劝说了将军他才放过你的。如果我真的心存邪念,又何必求将军放过你?” 夏侯穆清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那天着实是北夷将军打伤了她的筋脉,原本想要一招将她毙命。 “不自量力的丫头,跟本将军作对,看本将军不杀了你!”那北夷将军扬起手掌,欲出掌击毙夏侯穆清。 “将军!”昂沁多泽制止住了北夷将军,看了一眼已经重伤的夏侯穆清,劝说着,“将军,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如今已经被您打成了重伤,怕是不死也难以恢复了。” “她既然已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我们就饶她一命吧。” 那北夷将军看了一眼夏侯穆清,见她着实重伤在身,思虑了一下,“你小子是看她是个姑娘,起怜香惜玉之心了吧。” “罢了,看她这个样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走吧,本将军就不亲自动手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那日的事情于夏侯穆清而言,便如同一个噩梦,她始终不敢再回想那日的情景。今日听昂沁多泽提起,才去回想。 将那日的事重新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这样一想,着实是昂沁多泽救了她的命。 若是没有昂沁多泽劝北夷将军不对她出手,恐怕她早已丧命于那北夷将军的掌下。也许,他真的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北夷人。 “是也罢,非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风夕颜终于发了话,也只是漠然:“你走吧,我不杀你,但也不想见到你了。” 昂沁多泽上前了一步,眼中皆是不甘,“阿颜,我发誓,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原谅我,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你别过来。”风夕颜退后了一步,厉声喝了一句:“你走,我不想听你说,快走!” 她这一句话说得急,一阵气血上涌,说完,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 “阿颜。”夏侯穆清忙扶住了她。 “阿颜,你没事吧。”昂沁多泽亦紧张了起来。 “你别……别过来。”风夕颜又一阵难受的感觉涌上了胸口,费力的喘息着:“你快走……咳咳……你,你离开鸾湘阁。” “以后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你……离我远一点,咳咳咳咳,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咳咳……” “我不走!”昂沁多泽万分坚定:“阿颜,我不会走,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都是有我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可以脱离这个身份,只要我能够和你相守在一起,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呀……” 风夕颜已经难受到了极致,奄奄一息的只吐出了两个字:“快走。” 看风夕颜虚耗成这个样子,夏侯穆清忧心不已,“昂沁多泽,你救我命之事我记得,不论你是什么人,于我有恩我便之恩报恩。” “这一次我不会杀你,但若有下一次,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你了。你走吧,倘若让我发现你再欺骗我师妹的感情,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昂沁多泽看着风夕颜病痛的样子,心如刀绞,想上前却又不能上前,只得讪讪垂下头:“阿颜,你这又是何必……” 风夕颜已经气若游丝“你快走……” “还不快走!”夏侯穆清抬起了手中之剑:“你还想留在这刺激她,让她受病痛折磨而死吗,你再不走,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好,我走。”昂沁多泽的心猛烈的痛了一下,他虽不舍,但亦不愿看着风夕颜因他而发病受着病痛的折磨,只得忍着不舍与心痛走出风夕颜的房间。 临别前,他回头,深深的向风夕颜道了句:“阿颜,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心,一直都是认真的。愿你余生喜乐安康。”他说罢,便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走后,风夕颜渐渐缓和了情绪,夏侯穆清把她扶到了座椅上缓了好久,她的脸上才恢复了正常。 她这一次的发病着实比之前的每一次还要严重,她虽然已经缓和,夏侯穆清仍然心有余悸,“阿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这一次发病得这么厉害,真的吓死我了。” 风夕颜轻轻抚着胸口,“没事的,师姐,我这样发病早已经是寻常之事,左右也不会有大碍,师姐不必担心。” 想起风夕颜与昂沁多泽之事,夏侯穆清感觉莫名其妙,不曾想向来足不出户的风夕颜,竟然会相识那北夷兵,竟还与他私定了终身,这一切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现如今她只知晓二人有情,却不知这事情从头至尾的始末,她想问风夕颜事情的经过,但又怕再提起此事惹天她伤心难过,便没有问出。 风夕颜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先开了口,:“阿清师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我错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冒着被逐出鸾湘阁的危险救下的,竟然是一个北夷人。” “我竟然还对他动了情,而他从头至尾,都是在欺骗我,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却终究还是错付了。罢了,我就当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吧。” 见风夕颜神色淡淡,双眸沉静如水,没有愤慨,也没有哀伤。料想应该不会再因情绪而发病了,夏侯穆清便试探着问:“阿颜,你与昂沁多泽是……” 风夕颜吸了口气,低下头,语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和:“师姐,你要是想知道,我就全都告诉你。这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那一日,是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艳阳天,风夕颜亦是难得的神清气爽。她的身体状况总是会根据天气而变化,天气好时,人也会异常的精神。 她因为身患哮症,身体比照常习武之人要孱弱,在鸾湘阁中甚少出户,多数都是在兰悦堂中休养。 这一日云淡风轻,而兰悦堂中的师父,师兄,师姐都不在,她又觉着无聊,便打算出去走一走。 于是她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鸾湘阁。 哪料想,刚出了鸾湘阁几步,便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子,遍体鳞伤的晕倒在了鸾湘阁附近的一片绿茵之下。 这个人正是昂沁多泽。晨起出门的人不多,而他又晕倒在了这隐秘之处,所以没有人发现。风夕颜见他伤成了这个样子,却晕倒在了鸾湘阁门口,不禁大吃一惊。 不知此人是死是活,但若是个活人,她断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便试探着去探那人的鼻息,还好,他没有气绝,尚有微弱的气息,她又摸了摸他的胸口,心跳也很微弱。 她便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壮士,壮士,你醒一醒!” “啊……”昂沁多泽低吟了一声,微微睁开了双眼,见得面前有一位姑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便又晕厥了过去。 他身上遍体鳞伤,已经皮开肉绽,那猩红的伤痕一道,接着一道,及其触目惊心,风夕颜看了,不禁胆战心惊,“究竟是谁对你下了这么狠的手?” 又见得他是一副军兵的装扮,大抵猜出了他的身份与经历。 他十有八九是抗北夷的懿兵,在抵御北夷人的战争中,被北夷人所伤,差一点失了性命,走到这里没能撑得过去,便在这里晕厥了过去。 想到此处,风夕颜心里起了痛恨,这些十恶不赦的北夷人,非要把人害到如此地步才肯罢休吗? 这个年轻的懿兵受了这样的重伤晕倒在了这里,她是必然要救的,只是她是个女子,若就这样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回鸾湘阁中,必然有失体统。 她没有夏侯穆清的身份,亦不敢贸然行事,倘若被师父或是阁主知晓,必然是要受责罚的。 可若不把他带回鸾湘阁中,是救不了他的。 转念一想,鸾湘阁的宗旨是行侠仗义,若是自己为了救人把他带回去,阁主和师父应该不会责罚的吧。 而如今鸾湘阁中的堂主香主都去参加了堂会,就是现在把他带回,再稳妥的藏在兰悦堂中,便不会有人发现的。 眼见着他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若自己再犹豫下去,他恐怕会没命的,到那时候,就算自己想救,也救不了他了。 她索性心一横,什么都不顾忌了,直接架起了昂沁多泽,就走进了鸾湘阁。 “壮士,你先跟我回去,我必须要救你,再耽误下去,你会没命的。” 尽管她身子孱弱,可毕竟是习武之人,架起一个男子从鸾湘阁外走到兰悦堂,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只是把他带到兰悦堂她的房间之时,她已经大汗淋漓。 她顾不得自己,将他平放在自己的床上,便立刻找来了伤药与纱布,为他包扎上了伤口。见他止住了血,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着湿手绢擦去了他脸上的污迹,将他蓬乱的鬓发捋顺好,看清了他的容颜。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这英俊的容颜带着几许英气,皮肤更偏向于古铜色,五官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大气。 倒不像是懿人的长相,更像是来自边塞的异族男子。 她看着他的容颜,竟然看出了神,忘记了自己还在为他烹煮着草药,直到听到了那一声响,方才回过神,连忙去看那草药。 好在那药方一直都在,从前看师父煎过此药,她便记了下来,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小心翼翼的将药汤倒入碗中,并小心翼翼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喂入昂沁多泽的口中。 “噗!”哪知,药刚一入口,昂沁多泽便感觉一阵气闷涌上胸口,将那口中的药都喷了出来。 “哎呀。”风夕颜不禁一惊,只得用手帕把他吐出的药汤擦拭干净。 风夕颜心念,他病得如此之重,甚至连药汤都无法入口,这个样子是断然不行的。他现在只有一息尚存,若是连药都服不进去,怕是连命都留不住了。 昂沁多泽昏昏沉沉,半昏半醒,风夕颜也管不得他是否能够听得见了,只得轻声劝,“壮士,如果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就快把药喝了,你要是不喝下这药汤,你的命是保不住的。” 昂沁多泽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在迷离之中微微睁开了双眼,在惺忪的眼眸中,只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形,却看不清她的容颜。 意识模糊之中,似乎感知到了是这个女子救了自己,他勉力开口,“姑娘,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他只说出了几个字,便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见他开口,风夕颜心中一喜,“壮士,你能听到我说话了。你快快把药服下,服下药,你就没事了。” 说着,她又把剩下的药汤喂入昂沁多泽的口中,这一次,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虽然痛苦,却极力的配合着她,一口一口的咽下药汤。 他将药汤服下后,稍稍过了片刻,他的气色有了好转,脸上也不在是一片死气。他已经过了危险期,性命无虞,风夕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见他口中嗫嚅着,好似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得出来,见状,风夕颜便开口问道:“壮士,你可是要说些什么吗,你感觉怎么样,好受一点了没有啊?” 昂沁多泽缓缓开了口,用还在颤抖着的声音吃力的呓语,“姑娘,谢……谢谢你,你真好……” 他这一声道谢,似乎用尽了全力,这一句话说完后,他便开始剧烈的喘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昂沁多泽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似乎是还在梦中,即便在梦中,也还在想着那个救了他命的姑娘。 望着他沉睡中俊朗的容颜,风夕颜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种心动的感觉。 她还不懂这情愫为何物,只是心中荡起了一阵柔软的涟漪。 仿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便已经是一眼万年。她含笑道:“若是想感谢我,你就快一点好起来,等你醒来了,才能够感谢我啊。” 昂沁多泽听到了她话,只费力的道出了三个字:“我会的……”便又沉睡了过去。 风夕颜的嘴角渐渐上扬,望着他的容颜,竟片刻都不能移开眼,那心中涟波微漾的感觉,亦是久久不能消散而去。似乎这一眼,便已经是一生。 她就这样在床前守着他,从清晨,到夜幕。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她也许是过于疲惫,竟伏在床前,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被昂沁多泽的呻 吟声吵醒的。她醒来时,才发觉已经到了深夜,而昂沁多泽的状态竟又有了变化。 他抓紧了被角,额头布满了汗珠,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口中亦在痛苦的呻吟。 风夕颜心中一紧,“壮士,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昂沁多泽只呓语着一个字:“冷……” 风夕颜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心中一惊,竟是出了奇的滚烫,“天呐,怎么这么烫,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你等下!” 说着她便飞快的出了屋,找来退烧的药,为他烧火煎上。 她又回到了床前,他还是痛苦的呓语着:“冷……我好冷……” “冷?这该怎么办啊?”风夕颜想了想,便扶着他下了床,为他烧上了炭火。 “壮士,好一点了没有?” 昂沁多泽不但没有缓解,反而颤抖得更加厉害,口中呓语着:“冷……” “还是冷?”风夕颜不禁蹙眉,这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这一点炭火是无法为他取暖的,便如同杯水车薪一般,根本无济于事。 若真的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从前习武时学过的内功可以让自己身上发热,并以此为他驱寒取暖。但是若用这样的方法,必须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否则会受内力反噬而死。 可自己是个女儿身,在他面前褪去衣物,成何体统,而自己的清白…… 罢了,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不救他,他就会死。而自己又已经对他生出了心动的感觉,又怎样能看着他这样死去。 况且他现在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又没有旁人看到,就算是为了救他,毁了自己的清白,那又如何? 她心一横,褪去了自己所有的衣物,又褪去了他的衣物,抱住了他,发起了内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的脸色稍稍有了好转,身子也不再颤抖了,风夕颜便问,“壮士,怎么样,你好些了没有,还冷吗?” 昂沁多泽微微睁开了眼,转过头,看着风夕颜的脸,眸中带着感激,“好多了,很暖,不冷了,姑娘,谢谢你……” 他虽然看不清风夕颜的容颜,但他知道风夕颜为了救他,不惜放弃了自己的清白,不禁自责,“姑娘,你为了救我,放弃了你的清白,这不值得啊,姑娘,我对不起你……” 风夕颜抱紧了他,“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自责。” 昂沁多泽在迷离中握住了风夕颜的手,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诚挚:“姑娘,若是因为我毁了你的清白,我就娶你过门吧。我不会因为让你救我,而毁了你的一生的。” 风夕颜的心再一次泛起了涟漪,心中一暖,竟不假思索地应了:“好,那你就快一点好起来,我等着你娶我过门。” 过了顷刻,昂沁多泽不再冷了,那退热药也煎好了。 风夕颜便停止了运功,穿上了衣物,又为昂沁多泽穿上了衣物,并将煎好的药汤倒在碗里,一口一口的喂到了他的口中。 她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并温声叮嘱:“壮士,快睡吧,睡醒了,你就好了。” 昂沁多泽在昏沉中慌张了起来,四处寻找风夕颜的身影,免不得惶惶:“姑娘,你在哪里,你别走,你别走……” “我在呢。”风夕颜忙握住了昂沁多泽的手:“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昂沁多泽终于安下了心,握紧了风夕颜的手,“你在就好,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娶你的。你救了我的命,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绝对不会辜负你。 风夕颜含笑,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好,我信你。” 昂沁多泽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在风夕颜的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也不再发烧了,可却始终不见好转。 风夕颜就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了三天三夜。 昂沁多泽苏醒时,是一个晨光熹微的早晨,这一次苏醒时,他已经完全好转,恢复了正常的意识。 当他睁开眼,看到风夕颜伏在床头熟睡着时,竟不觉茫然。 怔了片刻,他才想起,在自己受伤,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是这个姑娘救了自己。 昏沉的时候,眼中视物都是模糊不清的,他只知道有一个姑娘尽心尽力的在他伤势未愈的时候一直在身边照顾着他,但他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相貌,原来,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的身材很瘦弱,鬓发微微有些凌乱,脸上有着些许的憔悴,大概是一直在身边照顾着他太过于疲惫而造成的吧。 她沉睡时的样子恬静而又安逸,容貌虽然称不上有多么美艳,却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楚楚动人,更甚惹人怜爱。 就是这个姑娘,哪怕是不要自己的清白,也要救他的性命。昂沁多泽心生怜爱之意,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上了她的鬓发。 哪知,风夕颜的睡意很浅,他的手刚刚碰上她的鬓发,她便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看到昂沁多泽苏醒了过来,大为惊喜:“壮士,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现在感觉如何,都好了吗?” 昂沁多泽含笑:“嗯,都好了。” 风夕颜松了一大口气,放松又欢愉,“太好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你的命给救回来了。” 昂沁多泽环视了一遍四周,见这一切都是十分的陌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而面前的这个姑娘也是从未见过,不禁茫然:“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你就是那个救我性命的姑娘吧。” 风夕颜站起来,“这里是鸾湘阁,我是鸾湘阁的弟子,前几日我看见你浑身是血的晕倒在了鸾湘阁外,就把你带回来救治了。” “鸾湘阁?”昂沁多泽不明所以:“这是个什么地方?” “你竟然不知道鸾湘阁?”风夕颜不禁讶异,鸾湘阁这样庞大的武林帮派,在整个大懿,哪怕不是武林中人,也没有多少人不知道鸾湘阁的。 她当眼前的昂沁多泽是个懿兵,竟不知道鸾湘阁,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她也没有多心,只当他是自幼习武为保卫大懿而作战,便不太关注江湖中事,“你一心征战沙场,不知道鸾湘阁也正常。” “鸾湘阁是慕州的一个武林门派,我们以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保卫大懿为己任,我只是鸾湘阁的一个小弟子。” 昂沁多泽看着自己身上整洁的衣服,有看着面前的这个姑娘,那姑娘瘦弱得让人怜爱。 他因为口不择言被将军打成重伤,是她不顾一切的救了他的性命,他心中对她既生怜爱,又生感激,凝望着她的双眸,姑娘,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若是没有你,恐怕我如今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在下感激不尽!” 他望着她,眼眸中含满了深情,风夕颜不觉被他看得脸红,低下了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壮士不必如此在意。” “这哪里是举手之劳啊!”昂沁多泽眼中含着诚挚:“在下虽然在迷离之中,姑娘是如何救的在下,在下都是知道的,姑娘,你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风夕颜的脸更红了,想到自己为他运功取暖的事,他应该也是知道的。虽然自己是为了救他,可是这样的事,终究是难以启齿。 昂沁多泽顿了顿,忽然心中一惊,才想起了自己与她的身份。 自己是北国人,如今是懿人的打扮,想必她不知道自己是北国人,而她所在的武林门派却是保卫懿国的鸾湘阁,恐怕她是不知道自己是侵犯懿朝的北夷兵才救他性命的吧。 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吗? 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黯然之情,虽然不想接受,但还是想知道结果的,忍不住问,“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出手相救啊?” “你又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不怕你救错人了吗?” 风夕颜没有丝毫顾忌,“怎么会,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是看你的衣着,我就知道你是保卫大懿的军兵,你一定是被北夷人打伤的吧。” “你为了大懿家国而义不容辞,正是我最崇敬之人,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呢。” 昂沁多泽心一凉,原来自己最不想接受的,偏偏就是事实。 她肯救自己,竟然是把自己当成懿兵,若知道他是北夷兵,又怎么可能会救自己。 倘若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后悔救自己的性命的吧。 他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顺着她的话又问,“你救我,是因为我是保卫大懿抗击北夷的懿兵吗?” “当然啊。”风夕颜肯定,“如今北夷人在大懿的土地上为非作歹,保卫大懿抗击北夷的军兵,才是最值得我们敬佩的。” “虽然一个人的力量很弱小,但心有大懿家国之人,便值得任何一个懿人敬佩。” 昂沁多泽心中失落,低下头,默默黯然,“你当真很恨北夷人吗?” 风夕颜未察觉他的黯然神伤,只当他是随口一问,自己便也如实说着:“北夷贼人侵犯我大懿领土,残害我大懿百姓,身为懿人,哪一个不会恨他们?” “壮士,你是保卫大懿的军兵,这国仇家恨,在你心中应该比我还要深刻吧。” “哦,对了。”风夕颜又问,“说了半晌,都忘记了问壮士你的尊姓大名了呢,壮士该如何称呼呀?” 昂沁多泽犹自黯然神伤,竟对风夕颜的话充耳未闻。 “壮士,壮士!”风夕颜再一次叫他。 “啊!”昂沁多泽才刚回过神,见风夕颜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家,忙表示歉意:“姑娘抱歉,是在下刚刚失了神,姑娘刚才说得是什么,可否再重复一遍?” 见昂沁多泽如此谨慎,风夕颜失笑:“壮士不必如此客气,我是问,你该怎么称呼?” “哦,在下的名字叫多泽。” 风夕颜一心把他当成是懿人,他此刻若是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只怕会伤了的心。 既然她当她作懿人,他只得暂时瞒下他的真实身份,那北夷姓氏,自然是不能说出来了,于是他便只道出了名字。 “多泽。”风夕颜念出了他的名字,又有些诧异,“你是姓多吗?这个姓氏好像并不多见。” “不是的,我不姓多……”昂沁多泽微微滞住,一时间还想不出该如何回应。 他只得找了个理由:“是这样的,我是个孤儿,自幼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这么多年,便一直没有姓氏,旁人只叫我多泽。” “原来是这样啊。”风夕颜低声道。听他言毕,不禁泛起了心酸,这个多泽和自己一样,都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同样都是可怜人。” 自己还好,至少父母亲陪伴自己度过了幼年,而他比自己更可怜,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她竟有些同情他的身世,此刻自己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他一定是难过的吧。她不禁低下头,有些歉然,“对不起,我本不该提起的。” “无妨的,都过去了。”昂沁多泽没有在意:“姑娘你该如何称呼啊,你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风夕颜轻声开口,“我姓风,名夕颜,鸾湘阁的人都叫我阿颜,你叫我阿颜便好。” “风夕颜……”昂沁多泽细细品味道:“姑娘的名字甚是好听,姑娘名为夕颜,可是夕颜花的夕颜吗?” 风夕颜颔首:“正是。” 昂沁多泽细细的凝望着面前这个女子,她虽然有武功在身,却给你以弱不禁风的感觉,倒真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夕颜花。 她纯善,圣洁的面容,亦如夕颜花一般清丽。 昂沁多泽望着风夕颜,情不自禁而赞美,“阿颜姑娘生得貌美,内心又善良,果真如同一朵夕颜花一般。” 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赞她,风夕颜内心不禁畅然,却也有些羞涩,低下头,面颊泛着红潮,“你说什么呢,可从来都没有人说过我貌美。” 风夕颜此言不假,自幼以来,夸赞她貌美的人,着实只有昂沁多泽一个。 她的相貌平平,比起夏侯穆清那倾城之色逊色了好多。虽说平平无奇,却也不丑,可以算得上是端庄标致,但却称不上美人。 而在鸾湘阁中,她属于破格进入兰悦堂才成为叶幽萍的弟子的,她又有先天的哮症,武功也是平平。 她不及师兄师姐出彩,在这庞大的鸾湘阁中,像她这样的人自然最不起眼,甚少有人注意得到她,好事也轮不到她,所以自然没有人夸赞过她。 多泽这样夸赞她貌美,她心里自然是欢悦的。 “阿颜。”昂沁多泽环顾四周,好像有些顾忌:“你既然是鸾湘阁中的弟子,那这里是不是你的闺房啊。” “你这样贸然把我带到你的房间,若是让这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责罚于你该怎么办?我不能连累你,我伤好了得尽快离开,不能让你为了救我冒这个险啊。” “啊呀!”昂沁多泽动了一下,竟牵动了伤口,伤口处猛然痛了一下,他痛得皱起了眉头。 “小心!”风夕颜心中一紧,忙扶住了昂沁多泽。 他虽然已经苏醒,但他伤得太重,没有完全康复,此刻是无法自己行动的。若是让他此刻离开,只怕会出危险。 风夕颜断然不放心他离开,“你伤势还没有痊愈,不能离开的,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让我照顾你吧。” “在这鸾湘阁中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我,我师父去参加堂会了,师兄师姐也不在阁中,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的,现在兰悦堂中只有我一个人。” “你放心,你在这里他们不会发现的,也不会连累到我。” 昂沁多泽整个人在风夕颜的臂弯里,这一息尚温,他转过头,正对上她温情的眼眸。她虽然没有太多的美艳,但那份柔和,竟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阵温情。 这个姑娘着实善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日,宁可牺牲自己的清誉也要救他性命,他何其有幸,能遇到这样一个姑娘倾心以待。 或许只在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对她产生了脉脉的情愫。 虽然他知道,以他的身份,不该对一个懿人女子动心的,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此一刻,他竟对她产生了依赖之情,他舍不得离开她,只想留在她的身边,想贪恋她的温存,他不想去管任何事,只和她永远的相守在一起。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不忍拒绝,便答应了她,“好,阿颜姑娘,谢谢你。” 风夕颜的心里亦涌起了一阵温情,凝望着他的眼眸,“你放心的留在这吧,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昂沁多泽望着她那纯真的笑颜,他忍不住情动,却也止不住愧疚。 他无法压制自己对她的情感,可终究是自己欺骗了她,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该当是如何的伤心难过,恐怕不会愿意再照顾他了吧,也许还会厌恶他吧。 可他终究还是因为一己私心,无法拒绝她的温情。 阿颜,对不起,我不是你以为的样子,终究是我骗了你。 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让我对你动了心,我不忍心拒绝你的温情,却也是带着负罪感接受你的照顾。 对不起,阿颜,我贪念你的温存,哪怕是片刻,哪怕不能长久,也足够了。 昂沁多泽在兰悦堂一连呆了好几日,所幸这个时候兰悦堂的人除了风夕颜都不在,也没有人会去兰悦堂,所以没有人发现昂沁多泽在风夕颜的房中。 这几天,昂沁多泽一直被风夕颜细心的照顾着,每日为他煮药换药,对他无微不至。昂沁多泽深知,在这个善良的姑娘细心的呵护下,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他也知道,自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倘若她知晓了实情,必然是会恨他的。 她那样善良的姑娘,又是一个爱家爱国,心怀侠义的女侠,若是她知道自己悉心照顾的就是她最恨的侵犯懿朝的北国军兵,她又该怎样的难过。 但他不忍心将实情告诉她,他不想看着她伤心难过,他只想这样和她在一起。 他甚至想过,放弃北夷军兵的身份,忘记一切,就这样永远的和她相守在一起,再也不管这世间之事。 这不可能,他也知道,自己若是长时间不回阵地,塔塔尔将军一定会找到他的,他绝对不可能让他与一个懿人女子在一起。 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她,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几日,但于他而言,仿佛就是一生。可若想起自己的身份,心里的愧疚与负罪感便会越来越深。 而风夕颜对他的情意,也已经深深的埋在了心底,虽然嘴上没有说过,但她的心里早已认定是他了。 她不是夏侯穆清那样敢违背礼数,不顾伦常之人,或许在她决定放下自己的清白去救他性命之时,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 她已经认定了他,亦把他在昏沉中说过要娶她的呓语当成了真,虽然他没有提起过,但他对她的情意,她早已察觉到了。 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无人在意普通懿兵。她此刻也不会在意他卑微的身份,更不想管师父是否同意,只想就这样陪在他身边,最好是,一生一世。 第一百七十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这一天,昂沁多泽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刚刚可以下地行走。 风夕颜一早去了集市上,他便一个人下了地,走到了院子里,独自观赏这院子里的风景。 “哎呀,多泽。”风夕颜刚刚回来,见昂沁多泽自己走了出来,连忙奔到了他身旁,“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啊,你的伤还没有好呢,万一再伤着了可怎么办?” 昂沁多泽看着风夕颜那担忧的神情,脸上泛起一丝爱怜,“阿颜,你不必那么紧张,我早就已经痊愈了,现在下地行走已经不成问题了,不信你看。” 他大步的向前走了几步,他的步伐已经与常人一般无异,不再吃力,也没有再牵动伤口,这一次是真的痊愈了。 风夕颜看得又惊又喜,“是真的痊愈了,这真的太好了,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 昂沁多泽凝望着风夕颜,也同样欣然,“是因为有你的照顾,我才能恢复得什么快的。阿颜,这些日子,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风夕颜亦凝望着昂沁多泽的眼眸,嘴角缓缓上扬,一瞬间,好似触碰了心灵最柔软的地方,这一刻,双双心中都荡起了温情的涟漪。 仿佛这一刻岁月静好,所有的绚烂情愫,尽在不言之中。 “哦,对了。”风夕颜从手中的篮子中取出一件深色的衣衫,交到昂沁多泽的手上:“这个是我刚刚去找工匠为你定制的。” “你这件衣服已经破成这个样子了,是不能再穿了,我就想着给你换一件。我估摸着你的身量为你定制的,你试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昂沁多泽惊喜,“阿颜,这是你特意为我定制的?” “是啊。”风夕颜的笑容如芙蕖婉约:“你快去试一下吧。” “好。”昂沁多泽进了房间,换上了风夕颜的那件衣服,那衣服的尺寸的确合身,着实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换好了衣服出了门,走到风夕颜面前,“阿颜你看,怎么样?” 褪下破布衣衫,换上新衣的昂沁多泽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此刻站在风夕颜面前,竟是出了奇的丰神俊朗。 风夕颜微笑着赞叹:“果然合你的身,真好看,宛若一个翩翩美少年。” 昂沁多泽眉眼间泛着喜悦:“我也觉着这件衣服很适合我,阿颜,我从未对你说过,你是怎么知道我适合什么样的布料,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啊?” 风夕颜脸上泛着淡淡轻红,“照顾你这么久了,不需要你说,我早就知道了。” “阿颜……”看着风夕颜那澄澈的笑颜,她似乎犹如清澈的泉水一般,不容浸染,她是那样的清纯,诚挚,而自己…… 这一刻,昂沁多泽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自责,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你待我真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风夕颜莞尔一笑,“你不必谢我,现在兰悦堂中只有我一个人,你在这里正好可以陪着我。不然这寂寞的光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了。” 自从昂沁多泽来到了里,兰悦堂中一直没有旁人,他一直觉着奇怪,偌大的兰悦堂中,为何只住了风夕颜一人。 他问她:“为何这些时日,这兰悦堂中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为何鸾湘阁中的人,一直都不来这里?” 风夕颜实话实说:“这里原本住着我师父,阿北师兄和阿清师姐,师父去堂会了,师兄师姐去游历了,所以便只剩了我一个人。” “鸾湘阁庞大,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有好多的师兄师姐都不认识我,兰悦堂重要的人现在都不在,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了。” 昂沁多泽又问:“那你为何没有和你的师兄师姐一起去游历吗?” 风夕颜转头望着天边悠悠浮云,眼中划过一丝羡慕,“其实我也想过,但是我不能啊。” “师姐是阁主的女儿,师兄是师父的儿子,而师父又是德高望重的兰悦堂堂主,他们都是身份显赫的人,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可我不一样,我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师父看我可怜,才把我收入兰悦堂的,原本我的身份,是不配住到这里的。” “我这样人,自然不能像师兄师姐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有先天疾病,武功又平平,在鸾湘阁中最一直最不受重视,虽然我也是兰悦堂堂主的徒弟,但是我不能和师兄师姐相提并论的。” 她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师父与师兄师姐这么多年一直待我极好,从来没有因为我的出身而亏待我” “。我这样的孤儿能入兰悦堂,已经算是莫大的福气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却含满了辛酸,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昂沁多泽心生怜爱之意,情不自禁的揽住了她的肩,“阿颜……” 此时,风夕颜的胸口一阵憋闷难忍,便是哮症又要发作了,她霎时间涨红了脸,按压着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阿颜,你怎么了阿颜?”昂沁多泽第一次见风夕颜发病,惊慌得变了脸色。 “没……没事……”风夕颜抓住昂沁多泽的袖子,“我的哮症复发了,我……我房间的抽屉里有一罐药,你……你去帮我把它取出来……” “好,你先坐这儿,我马上去给你取。”昂沁多泽将风夕颜扶到了石桌旁坐下,并飞快的进了屋子,将药瓶取出,回到了院子里。 “阿颜,药来了。”此刻风夕颜已经涨红了脸,胸口憋闷得说不出话,昂沁多泽忙将药取出,喂到风夕颜的口中,并揽住她在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缓解痛苦。 过了稍许片刻,她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不再难以呼吸了,见她好转,多泽扶起了她,“阿颜,好些了吗?” 风夕颜刚刚恢复了一点:“好了,没事了。” 昂沁多泽依然未放下心,神色凝重,“你这是什么病啊,发起病来竟如此吓人,你是真的好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淡淡笑了笑,轻声安慰,“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这是生来的哮症。每次发病都是这个样子,过了劲就好了,没有多严重的,我都习以为常了。” 昂沁多泽还是难以放下心:“没有什么根治这哮症的方法吗?我看你发病的时候很难受啊。” 风夕颜只是摇着头:“这是与生俱来的先天疾病,服药只能缓解,却无法根治。也正是因为我有这疾病,武功才练不好的。” “不过也无所谓,我现在能好好的活着,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馈赠了。” 这个瘦小的女子不但身世凄凉,又要受着疾病缠身的痛苦,昂沁多泽略觉心酸,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阿颜……” 风夕颜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面色又变作了淡雅平和的模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莫非就是让我不要在意这些而已。” “其实我虽然比不上我师兄和师姐,但是我能安逸的在这里生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很多人连命都保不住,而我能成为这鸾湘阁的弟子,能学得武功,又有师父,师兄,师姐的爱护,这已经算是最大都幸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多泽,你说是不是?” 她的面容沉静如水,亦如同清泉一般不含杂质,她那孱弱的身形,加上她凄凉的身世,更让人生起保护的欲望。虽然知道不能,但昂沁多泽还是忍不住对她心动。 此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亦忘却了曾经与塔塔尔将军做过侵犯懿朝的事,一股热血冲上头脑,他便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握住了风夕颜的手。 “阿颜,这些天承蒙你的照顾,我的伤势才得以回复得那么快。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我已经对你动了心了。” “如果可以,我想余生都陪在你身边,爱护你,保护你,让你从此不再寂寞无依,也不会离开你。阿颜,你愿意答应我吗?” 他刚刚说完,便后悔了。 她是懿朝人,而他是北国人,他们站在对立面上,他如何能够与她相守在一起,陪伴她一生一世?这究竟是赤诚告白,还是更进一步的伤害? 然风夕颜红了脸颊,一瞬间,心中溢满了缱绻,另一只手亦覆在了他的手上,“多泽,我为你运功取暖的时候,我救已经认定你了。” 是啊,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许诺过要娶她为妻了,虽然是迷离时的呓语,可说过的话,焉能不作数? 她牺牲了自己清白也要救他,他怎能不对她负责?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便无从后悔,既然已经爱上了她,那就不要顾忌那些,就勇敢的和她在一起吧。 若是塔塔尔将军找了来,那就和他请辞北国兵统领的身份,哪怕是再受责打,他也不会怕了。从此以后,他只要和她在一起,再不管什么天下纷争,也不管什么种族身世。 他轻轻的把她揽到怀里,深情款款地拥着她,“既然我说过要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娶你为妻,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风夕颜只觉得春光无限好,心中被幸福蔓延,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口,“我信你。” 昂沁多泽却是忍不住的愧疚,他虽然爱他,可是他的身份…… 他无法开得了口,只能换个方式去问,“阿颜,你会介意我的身份吗,也许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一无所有,怕是给不了你想要的,也许我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会。”风夕颜不假思索:“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不会在意你的身份的,只要是你就好。” 既然她这样赤诚,他还有什么顾忌的。他抱紧了她,“阿颜,谢谢你,为了你,我一定会做到更好的。” 接连十几天,昂沁多泽一直在兰悦堂。 他在兰悦堂已经待了几乎一个月的时间,风夕颜对他无微不至,已经让他的伤势完全恢复如初。 二人互通了心意,风夕颜信任他,依赖他,虽然二人还没有名分,但风夕颜已经把他当成丈夫一般照顾了。 她每日为他做饭烹茶,共赏院中景色,这些天对于昂沁多泽来说,是他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他知道,风夕颜是爱他的,不但爱他,还很信赖他。 可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总是忍不住的愧疚,她对自己越好,越信赖自己,这份愧疚在心底,便会越深。 他也是真心爱她的,但他毕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始终是对不住她的。倘若她知晓了自己是北夷兵,曾经做过伤害她同胞之事,她那样爱家爱国,会不会恨自己? 应该不会的吧,她说过,爱的是自己的人,而不会在乎自己的身份。 她又那么善良,如果自己承认自己做北国兵是迫不得已,如果此后和塔塔尔将军请求不再做军兵了,也不再侵犯懿朝,自己今后只和她在一起不再管其他,她应该会原谅自己的对她的欺瞒吧。 可是毕竟自己曾经在塔塔尔将军的逼迫下,做了那么多伤害懿人的事,她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如果自己和塔塔尔将军请求不做军兵了,他一定会愤怒的吧。 虽然他待自己苛刻,但毕竟养育了自己十八年,而自己又是他最看重的统领,自己和风夕颜在一起,亦会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 但不管他同不同意,他都不会做了,每一次伤害那些无辜的懿人,他的内心都会无比的煎熬。此一刻,心爱之人就是懿人,他便更不想再做那样的事了。 如果对不起塔塔尔将军的养育之恩,之前的十八年,就当是报恩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做有违良心之事了。他和风夕颜,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痊愈,是时候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该对她坦白了。 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更怕她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一直想说,可每一次面对她时,都无法将其说出口。 他只怕,她知道真相后,两个人便不能像现在这样过简单而又舒适的日子了。 正在冥想的时候,风夕颜推门进了房间,她端了一壶茶走进了房间,并将茶壶端放在桌案上,“多泽,我煮了一壶新茶,我们一块尝一尝吧。” “啊……”昂沁多泽有些失神,“阿颜,你回来了……” 风夕颜瞧他眉头紧锁,发觉了他的异样,“怎么了,多泽,怎么愁眉不展的,有什么心事吗?” “我……”昂沁多泽平复了一下心态,看向风夕颜,认真去问,“阿颜,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愿意与我共度余生吗?” “当然啊!”风夕颜自是毋容置疑的坚定“我早就认定你了,不论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望着她清澈的眼眸,一阵难过涌上心头,“阿颜,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未必像你以为的那么好。也许,我并不值得你爱,你是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姑娘,可是我……” “哎呀,多泽,你怎么又说这个事了。”风夕颜将手覆在了多泽的手上,笑容真挚而纯澈:“我不是说过,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会在意其他的吗?” ,“我们也认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我早已经清楚了你的品性,我知道你爱我是真心的,别的我也不会管了。多泽,只要你爱我就足够了,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抬起头,看着风夕颜,张口微微嗫嚅:“阿颜,其实我是……” 风夕颜脸上荡漾着恬静,轻轻含笑眨眨眼:“其实你是什么呀……” 他本想对她道出真相,可看着她那澄澈的眼眸,纯真的笑颜,话到嘴边,便收回去了。 他终是不忍心让她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暗暗垂下双眸:“其实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能下聘礼娶你,不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怕你跟了我,会受苦。” “那又如何?”风夕颜浑然不在意,笑容还是那样的真诚:“你一无所有,可我又有什么呢。以后的生活,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呀。” “就算你现在一无所有,但你至少是个八尺男儿,你的伤也好了,只要能动手做事,还怕什么。” “我不需要什么聘礼,也不要锦衣玉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于我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了。” 风夕颜对感情如此真挚,昂沁多泽万分感动,那颗心也坚定了下来,“好,阿颜,我答应你,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风夕颜莞尔一笑,并握住了他的手,“好啦,我信你。不说这个了,先喝杯茶吧。” 她刚拿起茶杯,欲要倒茶,就听到门外的打门声,“阿颜,你在里面吗,我回来了。” 她一惊,手中的茶杯立即掉在地上摔个粉碎,瞬间惊慌了起来,“天呐,师姐这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怎么办呐?” 昂沁多也免不得惊慌:“外面说话的那个人是你的师姐,那我……” 风夕颜极力保持镇静,把声音压到最低“没事,多泽,我能应付得了师姐。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进来看到你的,你不要动,就坐在这里就行。” 昂沁多泽听了风夕颜的话:“好,我就在这里,我不动。” 夏侯穆清似乎听到了茶杯摔碎的声音,又呼,“阿颜,你怎么了,说话啊,你不说话我进去了。” 不能让夏侯穆清进来,若她发现昂沁多泽,只怕会有更多的麻烦。 她也只得在屋内对夏侯穆清大声喊:“师姐,你先别进来,等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开门。我刚刚太着急把杯子打碎了,师姐你别担心,没事的。” 她又小声的在昂沁多泽耳边叮嘱:“你别动,也别担心,我去应付师姐。” “所以,就是这样,我全心全意的待他,可他却一直在欺骗我的感情。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救下的竟然是一个伤害了我们无数百姓的北国官兵,而我竟然还想把自己的终身许给他,师姐,我这一次真的是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了。”风夕颜一边说着,一边潸然泪下。 夏侯穆清听她叙述完整件事的全过程,又见她如此伤情,心中也不禁为她难过。这个师妹一直都很自卑,难得对一人倾心,却没想到爱错了人,最后却狠狠的伤了自己。 她做不得什么只能轻轻劝慰:“阿颜,你不要再难过了,至少你及时发现了他的身份,没有继续错下去,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就当是看错了人,放下这段感情,好好生活吧。” “阿清师姐。”风夕颜的泪水止不住的流着,面容凄凄,“我纵然恨他欺骗了我,可是我还是爱他。这些天的感情,我都是认了真的。” “我以为他真的会娶我,我可以和他永远的在一起,可没想到,他竟然是我最不该爱的北夷人。我为了他,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到头来,这段感情竟然全都错付了……” 夏侯穆清也忍不住心酸,拍了拍她的肩,“没事,阿颜,别难过。你运功救他之事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别人都不知道。” “你也没有和他做出什么悔恨终身之事,你还是清白如玉之身,算不上毁了清白的。你这样好的姑娘,日后一定会嫁得如意郎君的。” “你和他也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好在没有倾注太多的感情,现在就努力忘记这一切,全当没有发生过,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师姐!”风夕颜哭得不能自已,抱住了夏侯穆清,靠在她的肩膀上哭泣:“虽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我倾注的都是我的真感情。” “我现在满心满脑里都是他,他的身影一直环绕在我的身边,想赶都赶不掉。我还是爱他,我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我也知道他是北夷人,是敌军,我不该爱他,可我做不到。我是鸾湘阁的罪人,我是大懿的罪人……” “阿颜,你不要再哭了。”夏侯穆清阵阵心疼,抱住风夕颜,轻轻捋顺她的肩膀:“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你不能再这样伤心下去的。” “你听师姐的话,不要再想他了,把一切交给时间,都会过去的。师父,师兄,师姐都在呢,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夕颜没有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加伤心,夏侯穆清怕越劝慰,她便越难过,只能默默的陪着她,让她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或许哭过这一场,她就会好过些了吧。 看着师妹如此难过,夏侯穆清也不禁落下了心酸的泪水,她亦为她感到不值。 风夕颜这个师妹的身世本就凄凉,却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 她这样为情所伤,悲痛欲绝,她不是不能理解,若是换作她自己,她也不会好过的。 也许昂沁多泽对她的感情也是认真的吧,他虽然是北夷人,但他并非是品行不端之人。 可他偏偏是北夷人,在这国仇家恨之间,两个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让风夕颜知道昂沁多泽并非欺骗她的感情,毕竟两个人立场不同,哪怕是真心相爱,也不会有结果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纠缠得更深,只怕最后会伤得更深。 她就这样陪着风夕颜,让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痛哭一场过后,她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按压了一下胸口,“阿清师姐,你不用担心,阿颜没事。阿颜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就当昂沁多泽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吧。” “阿颜的命是师父师兄师姐救的,阿颜以后心里便只有师父师兄和师姐,不会再容得下旁人。” “阿颜生是鸾湘阁的人,死是鸾湘阁的鬼,阿颜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懿人,再也不会与北夷人纠缠不清了。” 风夕颜眼中闪烁着凄婉与悲壮,夏侯穆清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了的,看着一向孱弱温婉的师妹竟如此凛冽决绝,她更是心疼。 此刻不能再多说让她伤心的话了,只能轻轻说:“阿颜,你能想明白就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几度痴情有谁怜(十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师姐,我都明白,以后的阿颜,还是从前的阿颜。师姐,我有些累了,我想一个人歇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好吗?” 夏侯穆清犹豫了一下,她知道风夕颜定然是心事未了,却不愿多言,她有些放心不下,怕她会想不开。 但随即一想,她能这样决绝,必然是下了决心的了,还是把空间留个她一个人吧,“那也好,你好好歇一会儿吧,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就走出了风夕颜的房间,临别前看了风夕颜一眼,她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床边。她没有再管她,轻轻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为情所伤,错爱一场,这其中的痛苦又岂是能轻易解脱得了的。 她默默的走下来台阶,见得杜从岳满面春风的奔了进来,他刚一进院门,便冲上前,握着她的肩,“阿清,你知道吗,阁主同意让我们在一起了。” “他说让我这段时间一直留在你身边,作为对我的考验,待时机到了,就允准我们的婚事了!” 夏侯穆清心中一喜:“真的?” 杜从岳欢然:“当然是真的了,太好了,阿清,我们期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夏侯穆清固然为父亲答应了她和杜从岳在一起的事欢喜,可想到风夕颜为情所伤,却终究开心不起来。 自己是幸运的,可以与杜从岳终成眷属,而风夕颜,却因为爱错了人,郁郁难欢。 她没有想想中的欢喜,声音也是淡淡:“是啊,真好。” 杜从岳察觉出了夏侯穆清脸色的异样,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阿清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夏侯穆清沉默了一会儿,又望向了风夕颜的房间:“唉,不是我,是我师妹。” “你师妹怎么了?” 夏侯穆清把风夕颜与昂沁多泽的事情讲述给了杜从岳,杜从岳听后亦唏嘘不已:“她本没有错,昂沁多泽也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是终究不能走到一起的。” “唉,你的阿颜师妹也是个可怜人,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到头来,却爱错了人。” “是呀。”夏侯穆清望着天空流云,“我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却不能。她以为昂沁多泽骗了她,但我能看出来,昂沁多泽心里是有她的。” “可是昂沁多泽是北夷兵,伤害了那么的大懿百姓,阿颜是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她现在很难过,我想给她空间,让她自己调节,但我实在不放心……” 杜从岳拉过了她的手:“让她自己想一想吧,这个时候她是不需要别人的,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过些日子,她大概就会好的。” 夏侯穆清也只能转过头:“但愿会的吧。” 这几天,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一直住在了鸾湘阁。 虽然夏侯尘同意了他们在一起,但夏侯穆清不想那么快与杜从岳成婚,她想与杜从岳在江湖中再多一些历练,再谈婚嫁之事,杜从岳也赞同了她的想法。 他们两个本是想离开鸾湘阁,继续闯荡江湖的,但是风夕颜受了情伤,一直郁郁寡欢,夏侯穆清对她放下不下,便暂时先留在了鸾湘阁陪着她。 风夕颜虽然没有再提起昂沁多泽,但她却一直闷闷不乐。 夏侯穆清知道她没有放得下昂沁多泽,她也没有提起昂沁多泽,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想办法让她欢乐起来。 这些天,夏侯穆清与杜从岳,以及鸾湘阁其他的弟子们一直带着风夕颜在慕州四处游走,赏玩风景。 风夕颜倒也没有拒绝,每一次都随着他们一同而去,在玩乐时暂时忘却了情伤,心情照比前些日子亦有了好转。 这一天,夏侯穆清与杜从岳刚欲出鸾湘阁,迎面便撞上了刚回鸾湘阁的莫北崖,:“阿北师兄,你不是在绍靖县陪温如姐姐呢吗?你怎么回来了啊。” 莫北崖见得夏侯穆清与杜从岳,亦讶然,“你们两个怎么在鸾湘阁中啊,你们不是去江湖上游历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夏侯穆清说:“我和从岳回来好几天了,我爹答应了我们之间的事,这几天,我和从岳便一直住在了鸾湘阁。” “阁主答应了你们的事?”莫北崖听了,亦为二人开心:“那真好啊,说起来也算是我把你们促成一对的,现在也能看着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杜从岳轻笑:“承蒙莫兄了。” 只见莫北崖却不见薛温如,杜从岳又问:“莫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温如姐姐呢,她没有和你一块来吗?” 莫北崖说:“我们两个一起回慕州的,我们现在住在一家客栈,我先回鸾湘阁看看,她没有随我一起来。” 夏侯穆清诧异:“既然来了,为什么住在客栈,不回鸾湘阁啊。鸾湘阁这么大,还怕没有温如姐姐住的地方吗?” “唉!”莫北崖两手一摊,撇撇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温如不愿意啊。我想着和她在一起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带她回鸾湘阁见我娘,准备提亲的事了。” “可温如她心里一直忐忑,她说她没有准备好,怕我娘会不喜欢她,所以不想直接进到鸾湘阁。她想再过些天,准备好了再去见我娘,所以我便依了她,陪她在客栈住下喽。” “嗐,这有什么的啊。”夏侯穆清没有把此事当回事:“温如姐姐顾虑也太多了,师父就希望有个人能管得住你,现在正好只有温如姐姐能管得住你,师父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而且温如姐姐又那么温柔体贴,对你又那么好,师父见了一定会喜欢她的,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呀?” 莫北崖撅起了嘴:“我也是这么想的,该说的也都对她说了,可是温如还是担心啊。” “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得周全,也罢,我也不在乎这早一时,晚一时的,她要再过几天再来,我便陪着她再等些时日吧。” 杜从岳表示赞同:“对呀,温如姐姐一直细心认真,这事是关乎你们终身的大事,她当然是小心谨慎的啊。” “毕竟莫兄现在你一直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着急的,初见父母,她心里必然会忐忑,她要准备,你便再给她一些准备的时间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兄说得有理。”莫北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问,“诶,我娘呢,我已经半年没有回鸾湘阁了,我娘她现在怎么样啊?” 夏侯穆清回答:“师父不在,我回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师父,我爹说她去参加堂会了。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她才能够回来。” “啊?”莫北崖哭笑不得:“这下好了,看来不管我愿不愿意等,都得等着了。” “哈哈哈哈。”夏侯穆清忍不住笑了:“多少天你就等不了了,用不了太久,最多十天,师父就回来了。” 莫北崖见二人是要出行:“你们两个是要去哪里啊?” 夏侯穆清扭了扭头,“我们闲着没事,出去走一走,师兄你要不要一起啊?” “正好啊!”莫北崖兴奋,“我与温如正觉着无趣呢,你和从岳,我再叫上温如,咱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好。” 莫北崖本想和薛温如一同回鸾湘阁,但薛温如心中忐忑,没有做好见莫北崖家人的准备。 而莫北崖半年没有见母亲,急于回去探望,便让薛温如先在客栈等候,自己先回去看一看,然后再来陪她。 薛温如并没有呆在客栈里,而是一个人在客栈的小巷中踱步。 此刻她的心中万分纠结,她不是不敢见莫北崖的家人,只是怕他们不会接受她的身份。这个身份不是积善堂侍女的身份,而是她原本的身份。 “六郡主,六郡主!” 六郡主?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刚刚回想从前的事,就听到了从前的称呼。她失笑,南国早就已经覆灭了,哪里来的六郡主,一定是自己幻听了。 “六郡主,真的是你啊,没想到你还活着!” 只听那声音越发熟悉,薛温如心中一忙回过头,见那熟悉的面孔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骤然大惊:“虎叔,是你吗,你是虎叔!” “是我,是我!”那个被叫作虎叔的男子兴奋道:“六郡主,我是虎叔,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一直都活着。”薛温如颔首,见得故人自是百感交集,热泪涌上了眼眶,“虎叔,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从前的人,就剩我一个了。” 虎叔亦心酸,我们都好好就好,六郡主,不哭了……” 这个虎叔是从前在南国王府的下人,薛温如和母亲在南国王府的时候,因为身份的低微,没少受人的歧视与欺负,连下人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唯有这个虎叔是真心对她们母女二人好的。 平复了心绪后,薛温如望着虎叔憔悴的容颜,“虎叔,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你现在还好吗?” “唉!”虎叔长叹一声,“自从随着王爷来懿朝作战时,这日子就没安生过。咱们的南蛮朝被灭了,当初来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 “老朽孑然一身,只能在这酒楼餐馆打杂,这些年来,我没敢对任何人说我是南蛮人。现在这里的懿人都恨南蛮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南国人,恐怕不会留我的。” 薛温如泛起了一阵心酸,“虎叔,怎么多年,苦了你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总之这日子该过还得过下去。”虎叔勉强笑了笑,“六郡主,你呢?” “自从你带着九夫人离开王府后,就再也没有你们的消息了,老朽以为你们也不在了。为何你会在这里出现啊?” 回忆往事,薛温如心中阵阵沉痛:“父王去世时,我带着母亲回到了故乡,就是这里的绍靖县。但是母亲操劳过度,已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那个时候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好在那个医治过我娘亲病症的大夫收留了我,让我在医馆做打杂的侍女。她心地善良,待我极好,这些年我在她那里,也没有受过什么苦。” “九夫人呐!”得知九夫人离世,虎叔也免不得伤情:“九夫人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南国没了,我们当初的人,真是死得死,散得散啊。” 想起那些往事,薛温如也忍不住伤心,低着头啜泣,“如今正是乱世,征战杀伐中,从前的人和事,都不可能完好如初了。我娘不在了,一切也回不去了。” 虎叔哀声道:“南国已经不在了,像我们这样剩下的南国人,也只能苟延残喘了。懿人灭掉了我们的南蛮国,而我们现在也只能在懿朝为懿人做事。” “唉,国都不在了,还能做什么呀。懿人恨极了我们南国人,把我们成为南蛮,现如今,我都不知道该恨的是懿人,还是自己啊。” 薛温如眉间带着深沉:“本就是我们南国先侵犯懿朝在先,懿人恨我们,也是情理之中,我们没有理由说委屈。” “从前南国做了那么多伤害懿人的事,到头来被覆灭,也是早该料到的下场。我们又能怪得了谁,要怪就怪我们生在这乱世,又生为南蛮人吧。” 莫北崖,杜从岳,夏侯穆清三人一同赶到了客栈,夏侯穆清见得薛温如与虎叔说话,“那不是温如姐姐吗,她在和谁说话呢?” 莫北崖也不明晓:“不知道啊,我们过去吧。” 三人刚要走过去,便听虎叔说,“六郡主,可你是南国的郡主啊,南国已忘,如今皇室的后人,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从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变成了一个只能靠做苦力为生的下人,你真的甘心吗?” 薛温如轻轻苦笑了一下,“从前在南国时,我虽然为郡主,可哪里是金枝玉叶?今南国已经不在了,我也早已不再是什么郡主了,也不再想从前的事了。” “至少在这里的日子,是平静安宁的。洛神医与公子又待我极好,更何况还有他,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南国郡主?”夏侯穆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一惊:“什么南国郡主,难道温如姐姐是南蛮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他拉着他们两个躲到了一处墙角,慎声向杜从岳问,“杜兄,温如这些年一直与你和洛神医在积善堂,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南蛮人的郡主?” 杜从岳亦是一脸茫然:“温如姐姐五年前就来了积善堂,师父见她举目无亲,才收留了她。她是南蛮人,这不太可能啊。” 莫北崖眉头一皱:“哎呀,连你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夏侯穆清亦是诧异:“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温如姐姐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我们在这里听听他们说什么吧。” 二人没有说话,三人一同躲在墙角,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只听得虎叔说:“六郡主,如今南蛮朝皇嗣一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他们都不在了,你没有想过复国吗?” 薛温如摇头:“虎叔,我知道你忠于南国,我虽然是南国郡主,可是凭我一人之力,哪里能复国?而且当初是南国朝犯懿在先,被懿朝所灭,也是该有的结局。” “我早就不是南国了,我现在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懿人,只想和他在一起,过安安稳稳的岁月。虎叔,你就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了。” 虎叔又是一声长叹,“六郡主啊六郡主,那个人虽然对你真心,但他不知道你是南蛮朝的郡主吧。” “他们的家被咱们南国人屠杀过,他若是知道你是南国人,还能愿意和你在一起吗?更何况他还是鸾湘阁的人,要是他们鸾湘阁的人曾经被咱们的人杀害过,他还可能……” “虎叔你不要再说了!”虎叔说的正是她最担忧的,她的心扭成了一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什么南国人,也不是什么郡主,我和他一样,都是懿人。我不想管那些是是非非,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郡主啊!”虎叔皱眉,“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瞒得了他一时,你能瞒得了他一世吗?” “六郡主,你和王爷长得那么像,王爷又屠过慕州城,就算他不知道,你就不怕你到了鸾湘阁,他们的人会认出你来吗?” 他们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的刻在了莫北崖的心上,他握紧了拳头,脸色发白,目光中流露着让人畏惧的寒意。 夏侯穆清发觉了他的异样,忙去拉他的袖子:“师兄,你怎么了?” 莫北崖的目光缓缓的移向了夏侯穆清,眼中带着失落和绝望:“阿清,她果然是南蛮人,她骗了我那么久。她是南蛮人郡主,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屠了慕州城的人。阿清,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夏侯穆清亦觉不可置信,看了一眼薛温如,她依然是柔和的样貌,全然不像奸邪的南蛮人:“师兄,事情未必是你想象的样子,温如姐姐对你的情意也不会有假。” “我们还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能以偏概全啊!” “怎么可能会有假!”莫北崖握着拳头,脸上带着沉沉的痛楚:“她的父亲是从前南蛮朝的王爷,保不准我的父亲就是被她的父亲害死的。” “她是南蛮人,她是南蛮人,是我们最恨的南蛮人。她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要我怎么接受,要我怎么接受!” 他情绪激动之下,一拳捶到了墙壁之上。他虽然没用功力,但习武之人向来力大,这一锤,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这声音惊动薛温如与虎叔,二人转过头,正看到了对面一侧的三人。薛温如心一凛,“阿北,阿清,公子,你们……” 莫北崖上前一步,紧盯着薛温如,眸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薛温如,难怪你一直不想和我成亲,你究竟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薛温如的心一凉,不禁惊慌失措“阿北,你……你都听见了?” 莫北崖面容冷冷:“是的,我们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再苦心瞒着我们了!” “呵!”莫北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我以为我爱上的是何等温柔贤惠的姑娘,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会骗人的女子,这么久了,你瞒得我好苦。” “人人都道我莫北崖万花丛中过,能采八千朵,可真真正正走到我心里的,只有你一人。真是可笑,没想到我唯一倾心的人,竟然个南蛮朝的郡主!” “阿北!”薛温如心一痛,泪水潸然而下:“我不是有意瞒你的,这么久,能得到你的垂爱,我是何等的幸运。” “可我就是怕你不会接受我的身份才没有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们曾经被南国残害过,我也知道你痛恨南国人。” “我虽然是南国王爷的女儿,可我从来没有随他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掺过假!” 莫北崖握着拳,声音沉沉,“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可是现在你是南蛮朝郡主,我的父亲就是被你的族人害死的,你要我怎么接受你的身份?” “如果今天不是我们发现,你究竟要瞒我多久?” 薛温如强忍悲恸:“阿北,我对你隐瞒我的真实身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虽然曾经是南国郡主,但我这些年一直在懿朝,早就与普通的懿人别无二致了。” “南国犯懿在先,被灭也是因果报应,我更没有想过要报复懿人,复建南国。” “我这些年一直在洛神医身边过平静的生活,也从来没有包藏过什么祸心,洛神医与公子待我极好,我早就不记得从前的身份了。” “今日遇到曾经的故人虎叔,才偶然想起了从前的事。阿北,你忘记我从前的身份,我也忘记昔日的一切,你还当我是积善堂的小侍女,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莫北崖紧盯着薛温如,一瞬间,竟觉着这个温柔的女子是那么陌生,“不,你是南蛮郡主是个事实,我怎么可能忘记你的身份。” “我是鸾湘阁的弟子,我父亲被南蛮人害死,我怎么可能不顾国仇家恨可能娶一个南蛮女子为妻?我做不到,做不到!” “阿北!”薛温如低吟一声,欲走近莫北崖,抚摸上他的肩。 “啊!”莫北崖竟心头一凛,忙闪躲开薛温如,惊叫一声,他步步后退:“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他已退到了一个死角,后方已无路可退,他便飞身一跃,跃过了围墙,离了开。 第一百七十六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上前一步,想要去把他挽留住:“诶,阿北师兄……” 眼睁睁的看着莫北崖离自己而去,薛温如心中一颤,竟觉得莫北崖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竟向后跌退了一步。 “哎,六郡主小心!”虎叔忙扶住了薛温如。 “温如姐姐!”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亦担忧的走到了薛温如身边。 薛温如望着莫北崖离去的方向,内心布满了绝望,哀哀哭泣:“阿北他不要我了,他不肯娶我,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怎么办,怎么办……” 夏侯穆清轻轻拍着薛温如的背,轻声劝慰:“温如姐姐,你先别难过,师兄那么爱你,他不会离开你的。” 杜从岳满心疑问,“温如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在积善堂与我和师父一起呆了五年,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你曾经是南蛮的郡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温如拭去了泪水,转过头,“虎叔,你先回去一下好不好,我有事对他们说,随后我再去找你。” 虎叔迟疑了一下:“可是,六郡主……” 薛温如坚持:“虎叔,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心里好乱,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再去找你。” “这,好吧。”虎叔只得答应了下来,默默离去。 虎叔离开后,薛温如泪如泉涌,当即朝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跪下,悲声啜泣,“公子,阿清,对不起,我一直骗了你们。这么多年,是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你们恨我吧……” “温如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薛温如的举动把二人吓了一跳,杜从岳忙扶起薛温如:“姐姐你别激动,你先告诉我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是啊,温如姐姐。”夏侯穆清扶着她:“你放心,我们不怪你,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们,我们再帮你想办法啊!” 薛温如吸了口气,不去看二人,转过身,望着云层,缓缓将一切说明:“其实,我的名字叫作阿诺温如,是南国八王爷阿诺洪照的六女儿。” “我娘是懿人,薛氏则是我娘的姓氏。我娘是我父王的妾室,因为身份的卑微,没少受歧视欺负,我虽然是郡主,却没有受过郡主的尊荣。” “后来我父王战死,我嫡母掌权,我和我娘便受到了更多的欺负。我着实忍受不了,就悄悄带着我娘,逃离了南国。” “我带着我娘回了绍靖县,这里是我娘的家乡。后来的事,公子你也知道了,我娘重病不治,我举目无亲,神医见我可怜,才收留我的。” 杜从岳心中觉着此事玄幻:“可是温如姐姐你不是说你与你娘亲是绍靖县的孤儿寡母吗,你们怎么会是从南国朝来的?” 薛温如低声说,“我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个时候正是懿南交战之际,南国兵屠懿,懿人恨极了南国人,我哪里敢承认自己是南国人。” “我已走投无路,幸得神医和公子收留,我才能活下来。可这么多年,我一直心有愧疚,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只是当我是个可怜人。” “若是知道我是南国人未必肯收留我,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 杜从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薛温如小心谨慎的看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见他们的表情都略为复杂,不禁心中难过,凄凄道:“你们都很厌恶我这个南国余孽吧,对不起,瞒了你们这么久。” “南国人犯懿,罪孽深重,你们若是恨我,我也绝无怨言。” 夏侯穆清的脸色也有些深沉:“要说恨,我们怎么可能不恨南国人呢。若不是当初南国人犯懿,我娘也不会死,慕州也不会有那一场纷乱。” 她顿了顿,又看着黯然神伤的薛温如,“虽然我恨南蛮人,但是有些事我也明白。如今南国已灭,犯懿的人已经受到了报应,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 “我又不是恨所有的南国人,我只是恨犯懿的南蛮人。那个时候温如姐姐你还小,你也没有参与过,我当然不会恨你。姐姐,你也不要想那么多,我们不会介意你的身份的。” “对呀。”杜从岳赞同:“我们恨得是侵犯懿朝的贼人,是伤害我们同胞的南蛮人和北夷人。尽管温如姐姐的族人侵犯过懿朝,但那与温如姐姐你没有关系。” “何况这些年姐姐你一直对我和师父照顾得那么周到,我们当然不会恨你,也不会介意你的身份。” 薛温如黯淡的眼眸中终于闪现了一丝光亮:“真的吗,那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吗?” 夏侯穆清颔首:“当然啊!” 一阵感动涌上了心头,薛温如望着的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哽咽着,“公子,阿清,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知道了我是南国人,还愿意接纳我。” 杜从岳含笑:“温如姐姐你,不用谢我们,这些年你一直悉心照顾我和师父,我已经把姐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了。” 想到了莫北崖,薛温如不禁又涌起了一阵心痛,眼中含着泪:“可是……阿北他,他终究是怨我的,他还是介意我是个南蛮人,不肯和我在一起了。” “唉!”夏侯穆清不禁叹了口气:“阿北师兄自幼以来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他这个反应,定然是因为深爱温如姐姐,才会如此激烈的。” “也怪不得他,因为他的父亲是被南国皇室一族害死的,他难免一时接受不了姐姐的身份。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给他些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吧。” 薛温如惶惶:“他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来见我了?我已经习惯了有他,若是没有他,我怕我……” “姐姐别担心。”夏侯穆清打断她的话,安抚她:“阿北师兄和我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他是绝对不会为这点事钻牛角尖的。” ,“他应该是回鸾湘阁了,待我回去劝一劝他,把他带到你面前。有些话,还是亲口解释过,才能敞开心扉的。” 薛温如细细思考了一下,也答应了他们,“这样也好,阿清,公子,谢谢你们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别了薛温如,走在回鸾湘阁的路上。 夏侯穆清望着天边悠悠的浮云,不住叹息,“从岳,你说命运为何总是如此的捉弄人,总是不能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颜师妹爱上了最不该爱的北夷军兵,在这国仇家恨间,只能割舍下这段感情。可阿北师兄喜欢的温如姐姐,竟然也是南人郡主。”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上天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为何他们就不能像我们两个一样,相安无事的在一起呢?” “唉。”杜从岳也不禁叹惋:“其实错不在任何人,要怪就怪我们生在这乱世,总会有太多的不得已。” “温如姐姐的身份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她只要身在懿朝,南蛮人郡主的身份终究是会被仇恨的。” 夏侯穆清徐徐说着:“可是这也不能怪阿北师兄啊,他的父亲是被温如姐姐的族人害死的,他难免接受不了。要怪只能怪上天捉弄,也许他们两个之间,注定会有这一场劫难的吧。”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看着阿颜为情所困,郁郁寡欢,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她这个样子我真的是心疼。” “可昂沁多泽是北夷军兵,伤害了不少懿人,如今懿北交战,他们两个就是站在对立面上,哪怕是她再难过,也不可能和昂沁多泽在一起的。” “但是阿北师兄和温如姐姐不一样,温如姐姐现在身在懿朝,也没有做过伤害懿人的事,她和一个普通的懿人别无二致,只不过是徒有一个南国郡主的虚名而已。” “师兄和她,没有什么理由要被分开,所以我必须要劝阿北师兄打开这个心结,放下曾经的恩怨,全心全意的接受温如姐姐。” 杜从岳也说:“对呀,这一切只能靠莫兄自己疏解开这个心结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轻轻揽住夏侯穆清的肩,“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两个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繁琐之事,现在也征得了长辈们的同意,能够携手同行。” “这样的感情真的是来之不易,但愿往后也是如此,我们两个永远也不要分开。” 夏侯穆清甜甜一笑,“会的,从岳。” 二人进了鸾湘阁,回了兰悦堂,见莫北崖果然回了来,他并没有回房,只是一个人坐在石桌前,默默的望着树丛发呆。 “阿北师兄。”夏侯穆清与杜从岳走了过去。 “阿清,从岳,你们也回来了。”莫北崖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见二人此时回来,他没有很惊讶,神情也是呆呆愣愣的。 夏侯穆清蹙了蹙眉,“阿北师兄,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想温如姐姐的事吧。如果你是在想她的事,那我这个做师妹的就想告诉你一句,你如果爱她,就放下一切,大胆的去爱吧。” “不要顾忌她的身份,也不要去在意从前的事,一切都是从前的恩怨了。你能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就不要去想那些事,好好与她在一起吧。” “我……唉!”莫北崖锤了一下石桌,眉头皱成了一团,重重叹息:“阿清,我是真的爱她的,我知道她也是真的爱我的,可是我一想到她是南蛮的郡主,我就难能接受。” “我爹是被南蛮人害死的,那个害死我爹的人保不准就是她的族人,她是南蛮人,我一想到她的身份,我就……我真的接受不了,我最深爱的人,竟然是我最恨的南蛮人!” “阿北师兄。”夏侯穆清语重心长而劝:“你恨南蛮人是没有错的,我也恨南蛮人,我娘也是被南蛮人害死的,那些仇恨我们不能忘。” “可是你想一想,我们为什么恨南蛮人,是无缘无故的恨吗,并不是,我们之所以恨,恨得是那些残害同胞,侵犯大懿的南蛮人。” “可是南蛮人的百姓,与我们一样,都是人,那些什么都没有做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恨呢。温如姐姐固然是南蛮人,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南蛮人犯懿的时候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而且温如姐姐那么爱你,她对你的心,不需要我说,你比我更明白。你既然爱她,又何必介意她这虚有的身份呢?” 莫北崖沉默了一瞬,不知是在思考些什么,复又站起身,“阿清,话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想介意她的身份。” “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她是一个南蛮人的郡主,想起那些南蛮人残害我们同胞的时候,而今我竟然要娶一个南蛮的郡主,我就会有满心的负罪感。我是鸾湘阁的弟子,我不能做对不起家国的事。” “莫兄此言诧异。”杜从岳否认,“莫兄,我们都知道你是爱大懿家国的,我们身为侠者,没有谁是不爱国的。但是你爱温如姐姐,和爱国并没有冲突。” “南蛮人固然可恶,但如今南蛮朝已灭,他们也遭到了该有的报应,国仇家恨已报,就不要再揪着过去不放了。” “温如姐姐虽然是前南蛮郡主,可是她身份低微,从来没有享受过半点郡主的尊荣,她现在也早就不是什么郡主了。” “更何况,她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大懿的事,她的心一直都是善良的。她虽然为南蛮人,可是待人却一直真诚,仁善,这南蛮人郡主不过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又有什么可介怀的呢。莫兄,如果你是真爱温如姐姐的,你就听我和阿清的,与她重归于好吧。” 莫北崖没有说话,他仔细想着,薛温如待他着实真心,她也着实是个良善之人。 他觉着二人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他脸上有了动容神色,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唉,我现在心里真的是好乱,这件事待容我想一想吧。” 夏侯穆清的眼珠转了转,她知道莫北崖但凡这样犹豫,必然是心中有了动容的,索性不再多问,直接拉过他就走,“你还想什么呀,八尺男儿还那么扭扭捏捏的。快跟我们去吧,温如姐姐正等着你呢。” “哎哎哎……”莫北崖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你这个丫头干什么……” 他想挣脱开夏侯穆清,可夏侯穆清早有准备,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将他向外拉,“有我在你就别想跑了,快和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见温如姐姐。” 杜从岳不禁失笑:“莫兄,你就跟我们走吧,不然阿清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好。”莫北崖禁不住,只得讨饶,“我答应你跟你们去,你快放开我!” 夏侯穆清这才松开莫北崖,“你看,这就对了吗?堂堂八尺男儿,有什么可纠结的。” 莫北崖偏着脑袋,好气又好笑:“真拿你没办法,遇上你这么个师妹,只能算我倒霉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莫北崖竟觉得一阵心疼之感油然而生,揽住了薛温如的肩,“那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说的,有什么事,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的。” “你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了那么多,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你若是早一点说,便能早一点放下心中这个大石头,我们之间也能少了些阻碍,大可不必等到现在了呀。” 薛温如莞尔一笑,假嗔了一声莫北崖:“可是我早一点告诉你,你就能接受吗。你现在知道了我是南蛮人郡主,还不是丢下我一个人就跑了。” 薛温如虽然是玩笑,但莫北崖却是分外的自责,他揽紧了薛温如的肩,“温如,对不起,是我的错。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应该不信任你的。” “不过今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定然会好好的爱你,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再有嫌隙了。” 薛温如心中生了一阵暖意,“好啦,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我都懂,你是鸾湘阁的弟子,接受不了我是南国人也是人之常情。” “你肯不在乎我是南蛮人郡主的身份,还愿意爱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不过,温如。”莫北崖松开了薛温如,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的身世,杜兄也只是说你当初是随你母亲来到绍靖县的。” “你从前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能告诉我你从前的事吗?你是怎么到绍靖县的,你在南国朝做郡主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你的武功又是谁教给你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回想起幼年时的往事,心底不禁生出了一阵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心痛之感:“我虽然是南国人,但是我娘是懿人,我也算是半个懿人了。” “我本名叫作阿诺温如,薛氏是我娘的姓氏。我娘年轻的时候,本是绍靖县的一个普通的浣衣女。” “在南国兵侵懿的时候,我娘被南国兵撸去了南国做奴婢。我父王是南国的王爷,在一次偶然的醉酒过后,临幸了我娘,因此我娘便怀上了我。” “我父王知道我娘怀有身孕后,便给了我娘一个侍妾的名分。在南国人的眼里,懿人的身份是最低贱的。” “我娘本是下人的身份,又是懿人,在我父王的一众妾室中,她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我娘生了我之后,我父王基本上就已经忘了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么多年,他对我们母女一直不闻不问的。因为我们身份低贱,王府没有人把我们放在眼里,嫡母,姨娘,兄弟姐妹常常欺负我们,就连下人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虽然是郡主,可是却活得连下人都不如。我和我娘相依为命的过了十几年,在王府中,对我们好的人只有我二哥和虎叔了。” “我二哥也是我父王的嫡长子,他心地善良,武艺也高强。别人欺负我们的时候,他会帮我们摆平,有着他的庇佑,我和我娘也能少受一些苦楚。” “但是他时常跟着我父王出兵打仗,不可能一直庇护我和我娘的。我娘身子不好,我不能看着她再受欺负了,那一次我大着胆子,向二哥请求,让他教我武艺。” “后来我和二哥学了武功,便成了王府中唯一会武功的女子,有武功在身,他们便不敢欺负我们了,我们的日子便好过了一些。” “五年前的一天,正是大懿与北夷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那时祸从天降,我父王和几个哥哥都战死了。父王死后,王府中便是嫡母做主,她做了主后便更加苛待我们。” “我们只能吃馊饭,住地窖,我娘的身子不好,当时已经生了病,再这样下去,怕是受不起的。于是我便悄悄带了些钱,带着我娘连夜出逃,离开了南蛮国,回到了大懿。” “颠簸了几日,终于回到了我娘的故乡绍靖县,我们原本是想在这里安居下来的。可是经过了这几天的颠簸,我娘已经病得更重了。” “那一天我带我娘去积善堂就医,但是她已经病入膏肓,就连洛神医也无力回天,我娘苦了一辈子,就这样去了。” “我在绍靖县也是举目无亲,洛神医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做侍女,我在积善堂一呆就是五年,直到现在。” “在这里,虽然我是侍女的身份,可洛神医与杜公子却待我极好,从来没有当我是下人。你可能觉得我从一个郡主变成一个侍女,这两个身份是天壤之别。” “可是没有人知道,对我而言,在南蛮朝做郡主的十几年如同地狱一般,我一刻都不想回去。而在这绍靖县做侍女的这几年,于我而言,就是天堂。” 说到此处,薛温如触动了心事,已经泪眼婆娑。莫北崖一阵心疼,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温如,你从未说过曾经的事,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你在南蛮朝做郡主的日子,竟然那么苦。” 话音刚落,便听得对面的树丛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莫北崖警惕的回过头:“谁?” 薛温如亦是一惊:“有旁人吗?” 一瞬过后,没见得有人影,只听到了一阵风吹草动的声音,莫北崖自知是自己多疑了,“没事的,是风声。” 他复又握住薛温如的肩,眉眼间尽是真诚,“温如,你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我却没能帮得到你。不过好在都过去了,就让那些不好的事情随风而散吧。” “以后有了我,你就安心的跟在我身边吧,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薛温如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也相信你。过去的事,我也不会去想了,但是有些事,偏偏就像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 “我虽然是南蛮人,但按理说,我应该恨南国人的。要不是南国人侵懿,惨无人道,把我娘强行掳走成了我爹的妾室,我娘就不会一生悲苦。” “可我偏偏是南国人,我虽然怨,可又怎么敢恨。我最不想要的,就是让我幼年受了那么多苦的南蛮人郡主的身份,可我却因为这个身份,要被懿人恨。” 莫北崖心中痛了一下,看着薛温如泪眼婆娑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有些事往往就是这样无奈,懿人恨侵犯大懿的南蛮人,他们只知道你是南蛮人,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你因为这个身份受尽了苦楚。” “不过没关系,他们不需要知道,只要我知道便好。日后,我会让你最最幸福的女子,再也不会让你受一分一毫从前的苦楚了。” 薛温如带着泪水的脸颊终于绽放了笑颜,亦抱紧了莫北崖,“若是从前受过的苦只为了今日遇见你,那从前再苦再难,我都觉得值得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莫北崖留薛温如在鸾湘阁中住了几天,准备等到母亲叶幽萍从堂会上回来时,带薛温如去见母亲。 这一天,叶幽萍刚刚从堂会上回到鸾湘阁,将一切事情向阁主报备完毕后,便回到了兰悦堂。莫北崖得知叶幽萍回来,便叫上了薛温如,欲将她带到母亲面前。 她先让薛温如在屋子外面等候,自己与叶幽萍打过照面后,再让薛温如见叶幽萍。 莫北崖见门没有锁,便推开了门,一进门,正瞧见叶幽萍正襟危坐在桌旁,似乎是在查阅着什么典籍,于是他便大声的呼:“娘,我回来了,您有没有想儿子呀?” 叶幽萍放下了典籍,直视莫北崖,见莫北崖突然回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是淡淡的白了他一眼,语气是在嗔怪:“你这小子还知道回来,我看你是在外面野惯了,忘了你还有个娘在鸾湘阁了吧。” “怎么可能呢。”莫北崖走进叶幽萍,讨好的为她捶着背,“儿子一直都是想着娘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再精彩,怎么能比得上鸾湘阁呢,所以儿子才回来看您了嘛。娘这些日子过得还不错吧,儿子看着娘的气色比从前更好了吧。” 叶幽萍知道这唯一的儿子的个性,他向来不喜安分,爱闯荡,常常一走就是几个月。他的性子连这个做母亲的也约束不了,不过只要他不闯祸,叶幽萍也不会去过多的管束他。 她看了儿子一眼,颇为无奈:“你说呢,没有你在这里给你娘找不痛快,你娘我当然过得好了。你在外面过得倒是舒坦,我看你是早就忘了鸾湘阁了吧。” 叶幽萍虽然是嗔怪,但语气却是温和的,莫北崖知道母亲并没有真正怪自己,便松了口气,薛温如的事情也好开口了,于是嘻嘻而笑:“娘过得好就好,儿子就放心了。” 叶幽萍对他问:“你这半年没回鸾湘阁,是到哪里去了?” 莫北崖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娘这回你可不要误会儿子,儿子这一次真的没有去寻花问柳,而是去做正经事了。” “这半年,儿子是到医馆去义务救人了,半年来,儿子救助了许多受苦的百姓,还学会了很多从前不会的东西。” “娘一定会觉得奇怪,以儿子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呢?那是因为儿子遇到了一个人,是她改变了儿子的个性,让儿子清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是什么。” “她非常的善良,细心,如果儿子没有遇见她,儿子现在还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呢……” 莫北崖不停的絮絮,便是要为这件事做一个铺垫。先让母亲对薛温如生出一个好印象,再对母亲说出二人之间的情意,让母亲更容易接受她。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叶幽萍已觉不耐烦,她也看出了莫北崖的话似乎是有什么刻意的着重点,便打断了他的话,蹙了蹙眉:“好啦,阿北。” “你到底想说什么,用不着长篇大论,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莫北崖一笑,转了转眼珠,“知儿者,莫若母也。” 他朝屋外轻轻呼唤一声:“温如,你进来吧。” 只见薛温如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而入,她衣着仍然如往昔一般朴素,并没有因为要见莫北崖的母亲而刻意浓妆艳抹。 此时她的心里是忐忑的,可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水,保持着谦卑与恭谨的神色。 她轻轻向叶幽萍施了一礼:“小女薛温如见过叶堂主。” 莫北崖拉过薛温如的手,对叶幽萍直言:“娘,儿子有话就直说了。儿子此番回兰悦堂,就是要带她来见娘的。” “她是儿子的心仪之人,儿子与她已经许诺了终身,也是因为她的出现,让儿子改变了许多。儿子想娶她为妻,还请母亲恩准。” 叶幽萍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看着二人,一直没有说话。 越是这样,二人的心里便越是难安。 莫北崖便再一次说:“娘,儿子想要娶她为妻,还请娘恩准儿子向她提亲,迎她过门。” 叶幽萍面色沉沉,只对薛温如淡淡命令:“你抬起头来,让本堂主看一看。” “是。”薛温如的心跳骤然加剧,只得依言抬起头,她已经紧张的手心溢出了汗水。 莫北崖便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一直在。便是这个小小的举动,给了她心安,她便不再紧张担忧。 叶幽萍看清了她的容貌,那模样确实是清丽,看来也是一个懂礼数的好姑娘,若不是因为自己早就知道了那件事,大抵会同意让儿子娶她为妻的。 她点点头:“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薛温如谦声:“回叶堂主的话,小女名叫薛温如,是绍靖县人士,小女是积善堂洛神医的侍女,在积善堂为医馆打杂。” 叶幽萍继续问“那你的父母家人呢?” 薛温如答:“小女的父母家人早年去世,便只剩下小女一人了。” 叶幽萍狐疑的看着薛温如,声音也多了几分凛凛之意:“当真如此,你可是生来就是绍靖县的人士?” 薛温如感觉到了叶幽萍的怀疑,当下心中便慌了起来,却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当真如此。” 叶幽萍冷笑一声:“当真越是温婉的女人,越会说谎,你装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你是当真以为本堂主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叶幽萍骤然的疾言厉色,使得薛温如心中一惊,慌得退后了两步。 “温如。”莫北崖把薛温如拉到自己身后,对叶幽萍不满:“娘,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吓温如行不行?” 叶幽萍直直的盯着儿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当真是儿子大了,长本事了,连你亲娘都敢骗了。” “我看你是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心神,忘了国仇家恨,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吧。什么侍女,什么绍靖县人,她是个南蛮人郡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叶幽萍话音刚落,莫北崖心中便骤然一凛,明明此事只有自己与夏侯穆清和杜从岳知晓,母亲又是从何得知温如的真实身份? 他诧异地看着叶幽萍,“娘,你……你怎么知道……” 叶幽萍的脸上已然有了愠色,声音冰冷,“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你娘我不可能知道的。“ “你今天连南蛮人的郡主都带回鸾湘阁来了,明天你不知道又会搞出个什么来,试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你娘?” 莫北崖当即明白了过来,原来前几天,自己与薛温如在鸾湘阁门口对话时,听到的不是风吹草动,而是正好有人经过。 那人必然是鸾湘阁中的下人,母亲刚回到鸾湘阁,就知晓了此事,定然是那人经过之时,将此事告知她的。 莫北崖暗自懊恼,为何自己与薛温如说话时,忘记了隔墙有耳。母亲一向痛恨南蛮人,让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事情就更困难了。 此时再想其他也无义了,莫北崖只得虔诚的对叶幽萍请求:“娘,温如虽然是南蛮的郡主,但是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大懿百姓的事。” “南蛮兵犯懿的时候,她还年幼。她这些年,一直在洛神医的积善堂帮洛神医打杂,一直都在做积德行善的事,她和那些犯懿的南蛮人不一样,她的心是善良的。” “儿子与她也是真心相爱的,儿子恳请娘答应儿子与温如的婚事,只要娘能够答应,让儿子做什么都可以。” 叶幽萍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莫北崖,“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当真被这个南蛮人女子鬼迷了心窍了,你忘了南蛮人是怎么侵犯咱们大懿的了吗,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你要是要娶一个南蛮人的普通百姓,倒也还好说,可是她是南蛮人皇室的郡主。我们鸾湘阁中的人,就是被她的族人害死的,你怎知道她是真心爱你的,而不是利用你包藏祸心。” “想要残害大懿百姓。起初小曼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我兰悦堂堂主的儿子,竟然干出如此荒唐之事!” “娘!”莫北崖急了起来,“您才刚见温如,您又不了解她,您怎么可以如此妄下定论?” “儿子当然不会忘记父亲的死,儿子更没有忘记鸾湘阁的宗旨与国仇家恨,但是这与我和温如相没有冲突。” “她是不是真心爱儿子的,儿子心中自然清楚。南蛮朝已灭,她早就不是南蛮人郡主了,她只是积善堂中一个举目无亲普通的侍女。” “她是儿子唯一真爱的女子,难道娘真的不想让儿子和自己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吗?” “荒唐!”叶幽萍重重的拍了下桌案,当真动了怒:“你说我不了解她,难道你就了解她了,你才认识她几天,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包藏祸心?” “如果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这后果可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叶幽萍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薛温如的心事,这些话语如同刀子一般重重的落在薛温如的心上。 她本不喜欢这个身份,又因此被误解,被中伤,她的心已经犹如被撕成了几瓣一样的痛着。默默的听着叶幽萍对自己的排斥与猜疑,她早已心痛的泪流不止。 但此刻,她知道自己不是该委屈的时候,叶幽萍再怎样猜疑她,排斥她,都是莫北崖的母亲。只要能和莫北崖在一起,她什么委屈都要受得了。 于是她跪了下来,带着哽咽的声音对叶幽萍诚恳启齿:“叶堂主,温如知道南国人伤害了太多的懿人,若是温如的族人伤害过鸾湘阁和阿北的亲人,温如愿意替族人向那些被残害的懿人赔罪。” “温如虽然是南国人,但是温如从来没有做过残害懿人的事情,温如可以发誓。温如对阿北的感情是真心的,温如只是喜欢阿北,想要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包藏过什么祸心。” “南国人惨无人道,伤害了无数懿朝百姓,被灭也是该得到的报应,温如不会觉得有什么不甘的。” “而且温如也是南国兵侵懿的受害者,温如的母亲是被南国人掳走的懿人,温如也算是半个懿人。” “温如不会想别的,温如只想和阿北在一起。只要叶堂主能够同意让温如与阿北在一起,温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够了,别演戏了。”任凭薛温如再诚恳,叶幽萍亦显然不相信薛温如的话。 她瞥了一眼薛温如,“你骗得了阿北,你可骗不了我,你别以为你打着什么伎俩我不知道。只要我在鸾湘阁一天,你就休想迷惑我的儿子,进我们的鸾湘阁!” “娘!”见叶幽萍仍然未被打动,依然对薛温如冷言相对,莫北崖不禁有些恼怒,语气也带着几分怨气:“温如都这么诚恳了,她都肯跪下来求您了,您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她?” “只是空有一个南国人郡主的身份而已,她早就不是南国人了,身份是没有办法自己选择的,但是善恶才是人的本心。” “娘,您以鸾湘阁兰悦堂堂主的身份,这样凌厉的对待一个真诚的女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叶幽萍闭上了双眼,似乎略为疲惫:“你把南蛮人带进了鸾湘阁,我没有赶她出去,就已经算对她仁至义尽了。” “阿北,你已经不小了,该懂的道理你都懂,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我只告诉你一句,赶紧把这个南蛮女带走,以后再也不许去见她。” “南蛮人残害了那么多的懿人,无论是你,还是我们鸾湘阁人的其他人,都不可能和南蛮朝余孽在一起的!” 叶幽萍如此决绝,莫北崖心中不禁愠怒,一把拉起了薛温如:“温如,你起来,不用你跪着。” 又对叶幽萍疾言,“好,娘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索性也把话说明白了。” “我莫北崖这一生,只会娶薛温如一人为妻,不论又多少阻碍,我都不可能松开她的手。哪怕是我的亲生母亲,也不能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好,莫北崖,你当真是长大了,长本事了!”叶幽萍气得脸色发白。 你连你娘的话都不肯听了是吗,你今天要娶一个南蛮人郡主,你是当真把家国的耻辱都忘了,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莫北崖依然不买账,紧紧握着薛温如的手,面容固执:“我要娶的人是薛温如,这和国仇家恨并无干系,娘要一心这么想,儿子也没有办法。总之,我是一定要还温如在一起的。” “你……”叶幽萍指着莫北崖,颤抖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师父,阿北师兄!”夏侯穆清在院子里听到了屋子里的争吵声,便走了进来。 一进门,见莫北崖涨红了脸,薛温如低着头泪眼婆娑,叶幽萍脸色发白,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她暗怪莫北崖的冒进,走到他的身边,对他小声劝,“师兄,你是来求师父的,怎生和师父闹得如此剑拔弩张,把师父气成了这个样子?” 莫北崖纹丝未动,目视前方,“我已经把话说尽了,母亲却还是如此不讲道理,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叶幽萍更为愠怒,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你这个逆子,你是当真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师父,师父,您别动怒。”见状,夏侯穆清忙走过去,拍着叶幽萍的肩,温声安抚。 “师父您不要急着生气,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的,您还没有听师兄把话说完,怎么能够妄下定论呢。” 夏侯穆清的几句安抚,让叶幽萍的怒火消了一些,她握住夏侯穆清的手臂,声音也软了几度:“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个女子是南蛮人,不但是南蛮人,还是南蛮的郡主。” “当年南蛮人是怎么侵害懿人的,他们做了多少惨无人道的事情,你母亲,阿北的父亲,都是为其而丧命的,这些耻辱是我们能够忘记的吗?” “虽然南蛮国度已经不在了,可我怎么能够容忍让我的儿子娶一个南蛮的余孽为妻? 夏侯穆清握住了叶幽萍的手,温声相劝:“师父,您先别急着下定论,您先听我说。” “温如姐姐虽然曾经是南蛮的郡主,但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反而一直在洛神医的积善堂,做了好多积德行善的事情。” “她一直很爱师兄,对阿清很好,她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师兄正是因为遇见了她,才收敛了从前的个性,能够专心致志的做事。” “师兄与温如姐姐在积善堂帮洛神医做积德行善的事,师兄在积善堂一呆就是半年。这半年,他改变了许多,再也没有不务正业,这是事实,阿清可以作证。” ,“师兄的性子能够稳下来专心做事,都是因为遇到了温如姐姐,是温如姐姐改变了她呀。师兄能有如此改变,这不就是师父您想看到的吗?” ,,“师兄能够如此专心的爱一个人,并因为她做出改变,定然是遇到了一个真正良善的人。既然如此,师父您又何必在意温如姐姐这莫须有的身份,不让他们在一起呢?” “唉。”叶幽萍叹了口气,望向夏侯穆清,更是忧心忡忡:“阿清,你也被这个南蛮人给蛊惑了吗?” “她是南蛮人,而且还是皇室族人,保不齐咱们鸾湘阁的人就是被她的族人害死的。谁知道她接近阿北,是不是要利用阿北来鸾湘阁作乱。” “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做我的儿媳妇,怎么可能对她不防备?” 夏侯穆清耐着性子继续劝:“师父,您才刚刚见了温如姐姐一面,您还不了解温如姐姐。她虽然是南蛮人,但在懿朝这么久,已经和懿人别无二致了。” “阿清敢担保,温如姐姐一直与世无争,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 “温如姐姐善良,细心,您要是不信,可以像我爹考验从岳那样,先把温如姐姐留在身边做考验。时间久了,师父一定会相信温如姐姐的品性,并喜欢上温如姐姐的。” 她说着,又朝莫北崖使了个眼色,莫北崖当即会意,转变了强硬的态度,放平缓了语气,“对啊,娘,阿清说得没有错。” “方才是儿子言语过激了,儿子向娘道歉。儿子想过了,儿子不急着迎娶温如过门。如果娘现在不相信温如,儿子可以把温如留在娘的身边,让温如照顾娘。” “温如做事一直很细心认真的,只要长时间的相处后,娘了解了她的品性,一定会喜欢她的。” 薛温如亦俯首,“温如亦愿意留在鸾湘阁照顾叶堂主,阿北已经是温如的全部了,阿北的亲人,温如定当尽心相待,就像待自己的亲人一般。” 叶幽萍依然不肯相信:“你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你怎么知道她是要照顾我,还是要加害我?” 莫北崖不禁耐不住:“娘,你怎么还是这么想,如果温如真的要害人的话,她早就害儿子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到鸾湘阁中再来害人?” 薛温如坦诚而言:“叶堂主,温如可以起誓,温如绝对没有存害人之心,温如只想和阿北在一起。阿北的亲人,就是温如的亲人,温如是真心想要照顾叶堂主的。” 叶幽萍瞥了薛温如一眼,又转过头去,依旧漠然:“南蛮人的女子还真是会花言巧语,难怪阿北和阿清都被你给迷惑了,但是你别想迷惑我。” “我警告你,你尽快离开我的儿子和徒弟,否则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温如的心颤抖了一下,眼中含满了泪,“叶堂主,求求您不要让我离开阿北,我是真心爱阿北的。” 见母亲让薛温如受了如此委屈,莫北崖不禁又起来一阵怒火,直直的看着叶幽萍,声音也硬了几度:“所以,娘,你是铁了心了不让儿子和温如在一起了是吗?” “唉。”叶幽萍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深感痛心,“阿北呀阿北,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南蛮郡主。” “你从前流连于烟柳花巷,娘虽然不喜,可是娘说过你什么吗?你哪怕是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过门,娘也能勉强答应你。可是你要娶一个南蛮人过门,娘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好!”莫北崖握紧了薛温如的手,并举起来,高声且坚毅:“娘如此决绝,儿子也就不和娘理论了。” “不过儿子要和娘说清楚,儿子不会再流连烟柳花巷了,儿子也不会再招惹风尘女子了,从此以后,儿子只全心全意的爱温如一个人。” “就是娘不许可,就算是全天下都不许可,儿子也一定要与她在一起!” 叶幽萍也动了怒,指着莫北崖与薛温如,厉声喝:“好,你要娶这个南蛮郡主,就别来认我这个亲娘!” 莫北崖亦冷声:“娘如果不让儿子与温如在一起,就别要阿北这个儿子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你说什么?”叶幽萍又愤怒又痛心,泪水涌上了眼眶,“你为了这个南蛮女人,连生你养你的母亲也不要了是吗?”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你果真是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忘了我一个人是怎么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的。” 薛温如亦不忍心莫北崖对叶幽萍如此决绝,轻轻摇着他的胳膊,低声劝,“阿北,你不要为了我们的事情这样伤你母亲的心,这样我心里也过不去的。” “师父,您别激动。”夏侯穆清轻轻拍着叶幽萍的肩,尽力安抚:“师兄说得是气话,您不要生气,师兄一直那么孝顺,他怎么可能真的不认您呢。” 叶幽萍拭了拭眼角的泪,更是伤心:“他如果真的孝顺,就不会为了一个南蛮女,说出这样的话了。” 夏侯穆清又看着莫北崖,蹙眉嗔怪,“阿北师兄,师父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再如何也不能对师父说出这样的话,伤她的心啊。” “师伯离世后,师父一个人抚养你长大,你说这么绝情的话,你让师父多难过。” 莫北崖也自知失言,向叶幽萍深深鞠了一躬,“娘,方才儿子说得都不是真心话,儿子太过情绪化,才言语过激的。儿子永远是娘的儿子,儿子会永远孝顺您的。” “只是我们现在情绪都过于激动,现在不宜多言,等我们都平复了情绪,再说其他的事吧。” 他又对夏侯穆清嘱咐,“阿清,你替我照顾一下我娘,我先离开了。” 说罢,他就带着薛温如走了出去。 那日过后,莫北崖便再也没有见母亲叶幽萍,夏侯穆清劝慰了叶幽萍一番,让她消了气后,也便离开了。 莫北崖不去见叶幽萍,并不是生她的气,也不是故意要和她置气,而是怕自己的反应过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伤了母亲的心。 莫北崖的父亲莫怀远在那次祸乱中被害死后,便是叶幽萍一个人将莫北崖抚养成人,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子都太为相似,是一样的倔强,也是一样的固执己见。 明明是互相关心,却偏偏谁都不肯让步,一旦有了争执,便会气上好几天。 莫北崖又是个不会控制脾气的,每次惹了母亲生气后,都会自责不已,却做不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便不再去见叶幽萍,以免自己再让母亲生气。叶幽萍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他向来放荡不羁,在一些小事上,她虽然不喜,但也不愿去多管他。 可这件事绝非小事,她的丈夫被南蛮人害死,虽然南蛮国度已灭,可她一直对南蛮人心怀芥蒂,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莫北崖娶一个南蛮人的郡主过门。 母子二人就这样相互僵持着,一直不肯见面,也一直不肯松口。 “这样下去,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呀,阿北师兄,你也不能一直与师父这么僵持下去啊。现在温如姐姐就在鸾湘阁中。” “好在师父最近比较忙,没时间管你们,万一师父哪天回来见温如姐姐还在,把温如姐姐赶走了怎么办?”兰悦堂庭院中,夏侯穆清拄腮思虑着。 这一日,叶幽萍与鸾湘阁其余的堂主,香主离开了鸾湘阁去处理要务。夏侯穆清,杜从岳,莫北崖,薛温如四个人便来到了云水居,探讨这件事。 “我娘也太不近人情了。”莫北崖皱着眉,脸上透着不满,“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是不同意,那还要我们怎样啊。” “她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她是真的不想让我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夏侯穆清也颇为无奈,“师兄你也不能怪师父,师父她不了解事情的全状。” “师兄你的父亲莫师伯是被南蛮人害死的,师父对此事难免心中有恨,所以接受不了温如姐姐的身份。” “如果想让师父接受温如姐姐,只能让她了解温如姐姐的品行,知道她是一个良善之人,才能接受她。” “可是现在师父都不愿意见温如姐姐,怎么才能让师父对温如姐姐的印象有所改观呢?” 薛温如心中苦闷,郁郁而低沉,“叶堂主是太在意阿北了,所以才不会接受我的身份的。相爱容易,相守竟是这么难,我真的不知道和阿北会不会有未来。” “胡说什么呢。”莫北崖握紧了薛温如手,是不容更改的坚毅,“哪怕相守再难,我也要和你相守,未来我也一定要许给你。” “起初阁主也不同意阿清与杜兄在一起,可是后来阁主还不是接受了。我们也一样,总有一天,我会让我娘接受你的。” 薛温如还是觉得希望渺茫,“阿北,我当然明白你对我的心,我对你也是如此。可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公子和阿清都是懿人,阁主知道了公子待阿清是真心的,便同意了他们在一起。” “可我这与生俱来的南蛮人身份,是改变不了的,哪怕叶堂主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可是只要我身上流着南蛮人的血,叶堂主就不会接受我。” “哎呀。”莫北崖锤了一下头,暗自恼怒:“都怪我,那一天和你说话时怎么忘记了隔墙有耳。” “要是没有让那多嘴的下人听听到我们的对话,我娘哪里会知道你是南蛮人,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她不知道你是南蛮人,那我娶你不就顺理成章了,又怎么会变得像现在这样,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呢。”薛温如望着浮云,眼眸中闪着无可奈何的悲伤,“也许这是天意吧,该知道总会知道,就算现在瞒得过叶堂主,也不能瞒一辈子吧。” “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坎坷,若是说我和阿北不能相守,那也只能是命数了。” “不可能。”莫北崖望着高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哪怕是全天下都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娘不同意,我也不需要她为我提亲,我可以和你私奔,再也不回这鸾湘阁。到那个时候,我们尽管成我们的亲,天高皇帝远,没有让能管得了我们。” 第一百八十三 郎情妾意结同心(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私奔?”杜从岳似乎觉着不妥,“这恐怕是行不通的吧,莫兄若是抛下了叶堂主与温如姐姐私奔,又怎能对得起叶堂主的养育之恩。” “何况鸾湘阁的势力这样庞大,无论莫兄与温如姐姐到了哪里,鸾湘阁都会找到的。如果真的是那样,恐怕你们不但不能如愿,还要受到更多的谴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夏侯穆清转了转眼珠,突然心中生了一个主意,“私奔倒用不着,不过阿北师兄说到私奔,我倒想到了一个方法。” “不需要私奔,不需要离开鸾湘阁,就让你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我们来个先斩后奏,到那个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师父就算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莫北崖好似有了一点头绪,“阿清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背着我娘先成亲?” 夏侯穆清狡黠一笑,“师兄果然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师父既然不同意,那你就凭你自己娶温如姐姐就好了啊,温如姐姐那么爱你,她一定不会在乎有没有聘礼什么的了。” “在咱们鸾湘阁中,男子休妻乃是大忌,到时候你娶了温如姐姐,师父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逼着你休妻的。” “到那个时候,温如姐姐按照侍奉公婆的礼数侍奉师父,她那样温柔体贴师父是不可能不喜欢她的。” “时间久了,师父就会发现温如姐姐的好,接受了温如姐姐,那样岂不是就顺理成章了!” 夏侯穆清的话,使得莫北崖眼前一亮,他立时豁然开朗:“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啊?不过……” 他又想到一事,有些发愁:“可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婚礼都没有办法筹备,怎么成亲啊。定然是不可能在鸾湘阁中行嫁娶事宜了,那我们到哪里去成亲啊。” “不能风光迎娶,但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啊,这样太委屈温如了。” 杜从岳忽然有了主意,“如果莫兄和温如姐姐愿意,可以回绍靖县行嫁娶事宜啊,温如姐姐在积善堂呆了五年,我师父那里也算是温如姐姐的娘家了。” “绍靖县有师父,有赵伯,还有许多亲朋好友,如果我们和他们说,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莫北崖当即振奋,“温如,你听到了吗,如此,你可愿意?” “我……”薛温如犹豫一下,“阿北,能嫁给你,我自然什么都愿意,我也不在乎什么聘礼,什么风光大嫁,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这些我通通都可以不要。” “只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大逆不道,我们是背着鸾湘阁和你母亲成亲的,这样……” “这些你不用担心。”莫北崖将双手搭在薛温如的肩上,万分真切,“我们又不是私奔,只是先成亲,再禀报,来个先斩后奏而已,算不得什么大过。” “温如,只有这样,你我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温如,你知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望着莫北崖真诚的双眸,此刻她的内心也容不得她拒绝,她终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我愿意!” “太好了!”莫北崖一把抱住了薛温如,在原地转了三圈,欢呼着:“我终于能够娶温如为妻了!” 薛温如也一样心生欢喜,却有些脸红而羞涩:“阿北,你快放我下来。” 夏侯穆清亦轻轻倚在杜从岳的肩头,看着二人,亦沉浸在了一片欢喜之中。 杜从岳和夏侯穆清与莫北崖与薛温如一同回了绍靖县,因着怕几个人走了之后,只留风夕颜一个人在鸾湘阁,怕她因为受了情伤后,一个人会更孤单难过,所以便带她一起回了绍靖县。 他们与洛水仙说了他们之间的状况,并请求洛水仙帮助他们张罗成亲的事宜。 薛温如陪在洛水仙身边已整整五年,洛水仙早已把薛温如当作了自己的女儿,自然愿意让薛温如嫁给莫北崖,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帮他们张罗婚宴。 二人只是为了尽快的成为夫妻,所以便没有把婚礼办得多隆重奢华,许多繁琐的步骤也能省则省,只简单的准备了十几天的时间,便举办了婚礼。 婚宴上也没有宴请太多的来宾,只有绍靖县的一些亲朋好友,但这对于莫北崖与薛温如来说,便已经很知足了。 终于等到了婚礼的当天,婚礼安排在积善堂的院落中举行,薛温如则是在附近的一家客栈出嫁。男子都与莫北崖在积善堂准备迎亲,女子则在客栈中为薛温如梳妆打扮。 薛温如的新妇妆容是由洛水仙亲自为她勾勒的,薛温如本就貌美,在这样精致妆容的衬托下,她那美貌尤为勾魂摄魄。 洛水仙细细地打量着她,“温如啊,你今天真的是太美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美呢。” 夏侯穆清笑着称赞:“温如姐姐本来就是个美人,今天要嫁给心爱的男子了,她当然是天下最美的人。依我看呐,就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比起姐姐都要逊色几分呢。” 薛温如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满是欢喜,这左一声赞美,右一声赞美,她红了脸颊,低下头,微微含羞:“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出神入化。” 风夕颜看着薛温如身着一袭凤冠霞帔,满面柔情,等待着嫁给心爱之人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慕意,抚摸着薛温如的鬓发,望着铜镜中她那倾世的容颜,眼中流露出了丝丝的羡慕。 “温如姐姐,我好羡慕你呀,你能够身着大红嫁衣,与自己心爱的男子结尾连理,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福气啊!” 薛温如拍了拍风夕颜的手臂,:“你羡慕什么呀,你也会有这样一天的。” “我……”风夕颜想到了昂沁多泽,心中涌上了一股黯然,“我哪有姐姐这么好的福气呀。” “怎么会呢。”薛温如不知道风夕颜与昂沁多泽之间的事情,只当她是随口而言,“等你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也可以像我这样着一袭嫁衣嫁给他的。” “我们这婚礼因为赶着时间太过草率,等你出嫁的时候,一定比我还要风光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低下了头,“我还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怎么不会呢?”薛温如笑言,“哪有女孩子家不会嫁人的,等你遇到了你的心上人,你就知道了。” 风夕颜的心被刺痛了一下,脑海中全是昂沁多泽的身影,不禁一阵凄楚之意涌上心头,声音也带着几分轻微的哽咽:“心上人,我恐怕永远也等不到了吧。” 薛温如不明所以,不禁觉着风夕颜言行反常,不觉讶然:“阿颜你在说什么呢,你……” “哎呀,阿颜,别胡说了。”夏侯穆清知道风夕颜的心事,走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阿颜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好了,别耽误了吉时。” “阿颜你去帮我把梳子拿过来,我要给温如姐姐梳发髻了。” “嗯,好。”风夕颜极力平复了心绪,将梳子递给夏侯穆清。 可是她眼中的哀伤却是掩盖不住的,夏侯穆清都看在了眼里,她何尝不明白她的苦楚,看着风夕颜这么久仍然没能走出阴霾,她也很是疼这个可怜的师妹。 这样的情伤,没有人真正能够帮她化解,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她接过梳子,认真的为薛温如梳发,口中并念:“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齐眉。姐姐,你一定会和阿北师兄白首偕老的。” “师兄那放荡不羁的性子只有遇到了你之后才有所收敛,成亲后,你可要好好的管住师兄啊。还有,你们一定要幸福安康,我们所有人都会祝福你们的。” 薛温如脸上洋溢着温情,含笑道:“阿清,借你的吉言了,成婚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北,尽到一个妻子的职责的。”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洛水仙替她整了整发丝,脸上皆是慈祥之色,“你在积善堂整整五年了,这五年你一直任劳任怨,不嫌苦累帮我干活,我是真的心疼你这个孩子。” “现在好了,你终于有一个好的归宿了,以后也有人疼了,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闺女,现在看着你嫁得良人,我也放心了。” “洛神医。”薛温如转过身,握住了洛水仙的手,眼中闪烁着感动与感激,也带了些伤情:“温如不会忘记洛神医当年的收留之恩,若是没有洛神医,温如也不会有今天。” “温如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娘家了,嫁了人之后,也会常回来看洛神医的。洛神医您和赵伯在一起,也要幸福安康啊。” 洛水仙拍拍她的手:“你有心了,放心吧,咱们都会好好的。” 风夕颜虽然心中因昂沁多泽之事难过,但见得师兄娶了一个如此貌美贤良的妻子,同样也为师兄欣喜。” “阿北师兄能娶到温如姐姐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阿颜在这里先祝温如姐姐和师兄白首偕老了。” 薛温如嫣然一笑,“谢谢阿颜妹妹。” 看着薛温如嫁给了莫北崖,夏侯穆清与杜从岳也是成双入对,只有自己与心爱之人不能长相厮守,风夕颜心中阵阵黯然。 也许,这就是命数吧,自己终究是没有师兄,师姐的福气,与心爱之人相依相守。 “砰砰砰。”听得一阵仓促的打门声,紧接着就是莫北崖的声音:“温如,你准备好了没有啊,让我看看你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阿北师兄?”风夕颜震惊:“他不是准备迎亲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薛温如也惊慌:“他不能进来的,拜堂之前,新郎和新妇是不能见面的,不然会不吉利的。” 夏侯穆清俏皮一笑“放心吧,不会让他这么快见到你的,待我去把他打发走。” 她说着便走过去,将门打开,只见莫北崖急切的眼神,只差一步就要踏进屋中:“温如呢,温如在哪里,让我看一看她!” “哎呀,吵什么呀!”夏侯穆清轻轻推了莫北崖一下,微嗔:“马上就要拜堂了,你急什么呀,以后温如姐姐够你看的了,还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呀。” 莫北崖心急:“她是我媳妇儿,马上就要嫁给我了,不能让我看一看她吗?”他说着就朝屋里大叫道:“温如,你在里面吧,快来,让为夫看一看!” “嘘!”夏侯穆清将食指放在口间,示意禁声:“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什么呀,哪有新婚当天,还没拜堂新郎就要见新妇的。你快安心的回去准备迎亲吧,一会儿有的你见的。” 莫北崖依旧不肯死心:“阿清,你就不能让我见一见她吗,我想看一看温如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夏侯穆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别想了,你是不可能在拜堂前见到新妇的。听我的话,回去准备着吧。” “阿北。”话音刚落,他听到了薛温如温柔的声音:“拜堂前,你我是不能见面的,这样会不吉利。你听阿清的,快准备迎亲的事宜吧,一会儿拜了堂,你就能看见我了。” “好吧。”莫北崖耷拉下了脑袋,只能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既然媳妇儿都发话了,那我就听媳妇儿的吧。” 他又瞪了夏侯穆清一眼:“你这个诡计多端的死丫头!”又对屋内的薛温如道:“媳妇儿,你等着我啊!”说着便离开了。 夏侯穆清失笑,走回了薛温如身边:“这个阿北师兄,也太心急了吧,还没拜堂呢,就想着见新妇,我们温如姐姐可是能让他这么轻松的就见到的。” 薛温如心中洋溢着甜蜜,脸上挂着笑颜,有些羞涩的低下头:“他也太急了,拜堂之前我怎么能够和他相见呢。” “哈哈,好啦。”洛水仙站起身:“快到吉时了,该给新妇上盖头,准备着了。” “好。” 片刻,便到了迎亲的吉时。莫北崖骑一批瘦高骏马,昂首挺胸,带着一众迎亲队伍,穿过街巷到了客栈,迎娶薛温如。 在一片锣鼓声中,薛温如头戴凤冠,罩一面绛红色的盖头,身着大红嫁衣,由夏侯穆清与风夕颜搀扶着,迈过火盆,送入了花轿中。 虽然薛温如罩着绛红盖头,不能与莫北崖对视,但彼此之间那浓厚的情意,早已印在了心中。 花轿抬起,夏侯穆清,风夕颜,洛水仙一同随着迎亲队伍进了积善堂。 到了积善堂,花轿由正门抬进,几人扶着新妇进了正厅中,与新郎共行拜堂之礼。 这场婚宴没有宴请太多的宾客,只有几位亲朋,但这铺天盖地的喜悦之情,却是无可替代的。 “一拜天地!” “二百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主婚人的口令声,二人行过拜堂之礼,便将新妇送入洞房。 由于宴席上的宾客不多,莫北崖又一心惦念着薛温如,所以并没有与宾客们饮太多的酒。只是招待了宾客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回到了新房。 第一百八十五章 郎情妾意结同心(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新房中,薛温如静静的坐在喜床前,等候着莫北崖。 她虽然已与莫北崖相处了很久的时间,但这一次是真正的嫁给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忐忑。 想到他一会儿便会回来掀起她的盖头,她既欣喜,又紧张,然而更多的,是满心洋溢的幸福。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自己能够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已经听到了莫北崖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得加剧了起来,不禁闭上了双眼。莫北崖走进新房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拿着秤杆挑起了薛温如的红盖头。 睁开双眼,望见莫北崖那含情的双眸,她不禁含羞,脸上浮着那若隐若现的红晕,如夏日里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楚楚动人。 那含羞的容颜如出水芙蕖,比平日里更甚美艳几分,莫北崖望着妻子那身着嫁衣,头戴凤冠的倾世容颜,不禁心神荡漾。他坐下,抚摸着薛温如的脸颊,心情激动:“温如,你今天好美,你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我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你为妻了。” “是呀。”薛温如亦满心激动,执住了莫北崖的手,眼中脉脉含情,“以后,我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今后,我们荣辱与共,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好!”莫北崖将妻子环在怀中,“你已经成了我的妻子,我便永远都不会辜负你。这一世,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会用我的一生来疼你,爱你,永远都不会让你受委屈。” 双手紧握,望着眼前的一心人,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薛温如既欢喜又激动,一瞬间,泪水涌上了眼眶:“阿北对温如这样好,温如何德何能。” “温如,你别哭啊。”莫北崖拭去了薛温如眼角的泪:“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莫北崖的妻子。你相信我,我这一生都不会辜负你。” 薛温如亦抱紧了莫北崖的背脊,含着泪的双眼中荡漾起了温情,柔声道:“我相信。” 莫北崖与薛温如拜堂成亲的时候,风夕颜全程都在默默的看着。 她心中很为自己的师兄能够娶到一位温柔漂亮的妻子而高兴,她也很羡慕薛温如能够身着凤冠霞帔,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儿。 可看着旁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她便会想到自己,想起自己与昂沁多泽那一场错爱,心就会猛烈的痛着。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她还是不能彻底的忘记昂沁多泽,每当午夜梦回,梦中总是会出现他的身影。 醒来后,发现一切都已经不在之时,心便会被刺痛,泪,已打湿被襟。 她纵然恨昂沁多泽欺骗了她的感情,却忘不了那不到一个月的温存,哪怕是恨,可心底却依然深深的爱着。 在莫北崖与薛温如拜堂之时,她无意间朝窗外一望,却不想,竟瞧见了昂沁多泽的身影。而他,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 她心猛然一惊,忙回过头,不去看那个方向。过后她才想,那一定不可能是昂沁多泽,他早就离开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自己太过于想念他,而出现幻觉了吧。可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便回越痛。 宴席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喜悦之中,无人知晓她心中的伤痛,此时黯然神伤的,也只有她一人。 她因为心里难过,便多喝了些酒,可是她有先天的哮症在身,饮酒过多,身子便回承受不起。 她没有喝醉,胸腔就开始剧烈的难受了起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再为她担忧,便一个默默离开了宴席,出了积善堂的院子,到街巷上透风。 此时,已至深夜,街巷上空无一人,寂静得连一声鸟鸣都没有。寒夜如漆,镶嵌着一轮若隐若现的缺月,一阵冷风拂过,不禁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人落寞的在街巷上,她心底生出了一阵凄凉之意,左手抚上梧桐树的枝叶,脑中竟又一次浮现了昂沁多泽的身影,那忍了许久的泪,终于从眼中溢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忘记你?” “阿颜!”忽然听到背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魔力,让她寒凉的心,骤然添了几分暖意。 她只觉得自己似被一双坚实的臂膀拥住,那声音也带着颤抖:“阿颜,我也忘不了你呀。” 她转过身,竟瞧见了昂沁多泽那熟悉的面孔,心头一惊,眼中闪现出了亮光,手附上了昂沁多泽的脸颊,声音夹杂着颤抖:“多泽,是你吗?” 昂沁多泽握住了她附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阿颜,是我,是我呀。” “不,不可能。”风夕颜推开了昂沁多泽,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转过身,心生凄然:“我一定是喝醉了吧,我怎么可能在这里遇见多泽呢。一定是我太想他而出现幻觉了吧。” “不,阿颜,我是真的,我真的是多泽啊。”多泽忙上前去,抱住了她,并拉着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是我,没错的,你摸一摸,我是真实的!” “多泽……”风夕颜摸着昂沁多泽的脸,又摸着他的臂膀,这感觉着实真实,她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知道了这不是幻觉,心中竟骤然一喜,“多泽,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昂沁多泽执起了她的手,亦兴奋,“阿颜,你终于肯认我了,我这些天,一直都在这里呀。”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便不顾一切的来看你,我生怕你不会接受我,所以一直在远处瞧着你,没敢见你。” “阿颜,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知道你也没有忘记我,让我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自那一日,风夕颜知晓了他的身份后,他怕刺激到风夕颜让她因他而发病,便离开了鸾湘阁。 他没有别的去处,又怕塔塔尔将军找到他后会重罚,便只得主动回到了塔塔尔将军的军营之中。 他自然是不愿意再帮主塔塔尔将军做侵犯懿朝的事,但他别无去处,哪怕是心中千般不愿,却也没有他法,只能回到他的身边。 事后塔塔尔将军问他去了哪里,他便随意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受了伤又迷了路,被一个农民所救,在他家中休养了一个月,痊愈后,才回了来。 关于这件事,塔塔尔将军没有多问,念在他没有出逃之心而主动回归,便没有再责罚他,此事便到此了之。 但他的心里却仍然没有忘记风夕颜,想到自己隐瞒了风夕颜,让她伤心难过,他的心里便会万分难过。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想与塔塔尔将军请求辞去蒙军统领的身份,不再管征战之事,只愿回到风夕颜身边,与她永远相守在一起 可是塔塔尔将军的脾气他了解,他对他说了此事,他未必那么轻松的就答应他。 若是搞不好,他也有可能会大发雷霆,再将他一顿重责,也犹未可知。因此,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塔塔尔将军同意,所以此事便一直拖着没有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后来的某一天,塔塔尔将军派昂沁多泽带兵驻扎到慕州城下的绍靖县,在绍靖县,一次偶然,他竟然看到了风夕颜的身影,他原以为看错了,后来才知,那确实是她无疑。 经打探得知,她是到绍靖县来陪人送亲的,她要在绍靖县呆上些时日。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是开心的,终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未尽,让他们又一次相遇。 可是因为自责和愧疚,他只在远远的看着她,不敢上前打扰她,一是怕她见到自己会触动心绪,再发哮症,二是自己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在婚宴的时候,竟不想被她瞧见了自己,他心一惊,料想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这里。 便一直跟着她,走到了这条小巷,看着她一个人默默伤情时,他亦心如刀绞,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思,终于再一次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着懿兵服饰,而是穿着北国部落的装束。 风夕颜刚生出了一丝喜悦之情,可看到他的北夷装束,随即脑中便一震,想起了他对她的欺骗。 她抑制住了心中的情感,推开了她,向后退了几步,防备的看着他,眼中亦带着冷漠与疏离。 昂沁多泽怔了一下,望着风夕颜,“阿颜,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做什么?”风夕颜望着他的眼神中,布满了幽怨,声音也带着几分无力的苍凉:“你又来做什么,我们都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了,你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阿颜。”昂沁多泽上前了一步,眼中凝结着虔诚,“我知道你为那日的事怪我,我应该和你说对不起,可是我对你的感情重来都没有掺过假。” “阿颜,我也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原谅我,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原谅?”风夕颜冷笑一声,“你欺骗了我这么久的感情,你以为你一声对不起,三言两语我就能原谅你?呵,不可能的,我风夕颜不可能再受你的骗了。” “我没有杀你这个北夷人,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如果再对我纠缠不止,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风夕颜依旧这般决绝,昂沁多泽的心痛了一下,“阿颜,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我向你隐瞒了身份是我的错,但是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啊,那几天的相处,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吗?我是爱你的,这几天我没有在你的身旁,可我却没有一刻忘记过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风夕颜看着他的北夷装束,心中起了一阵寒凉之意,“你是北夷人,我是懿人,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穿成这个样子来找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昂沁多泽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也是阵阵愧疚,“阿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装束,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穿成这样。” “我可以着懿人的装,可以和你一样。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为你你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那又如何?”风夕颜转过了身,不去看昂沁多泽,望着月光,声音冰冷:“可你终究不是懿人,你是残害我大懿同胞的北夷兵。” “你是我的敌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任由你想怎么改变,你都不可能变成懿人的。” “不,阿颜。”昂沁多泽绕道风夕颜的面前,双手握住了她的肩:“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做北夷兵,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答将军的养育之恩。” “如今恩已报,我对那个充满血腥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改日就像将军请辞,再不做什么北国统领,再也不做伤天害理发事。” “我只要在你身边,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阿颜,你答应我,等我些时日,到那时我卸下了一切来找你,我们还能在一起的。” “别碰我。”风夕颜挣脱开了昂沁多泽,退后了一步,“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的。” “昂沁多泽,你不要再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对你还有感情,自从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时起,我对你便只有恨,再无爱了!” “不可能!”,昂沁多泽的心震了一下,却仍旧不肯相信风夕颜的话,直直的看着她:“我不信,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了。” “你若真是不爱我了,你怎么可能会在别人的婚宴上一个人黯然神伤,又为什么明明不能饮酒还要饮那么多酒,又会在所有人都在畅饮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对着寒夜默默伤情。” “你还要对我说你不爱我了吗,阿颜,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这个样子我有多心疼!”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直接上前一步,揽住风夕颜发腰肢,“好,风夕颜,你不是说你不爱我了吗,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你风夕颜不爱我多泽了。” 风夕颜不肯,在昂沁多泽的臂弯里猛烈挣扎:“昂沁多泽,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我不放!”昂沁多泽紧紧的揽住了风夕颜的腰肢,已经激动得红了双眼,声音几乎已经变成了厉喝:“我就是疯了,疯了一样的喜欢你,你不明白吗?我要你看着我,告诉我你不爱我!” “我……”风夕颜情绪受了波动,不由得一阵气闷,便是哮症又要发作,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阿颜,你怎么了?”昂沁多泽察觉到了风夕颜的异样,不禁紧张了起来,懊恼自己的激动,将她抱到了怀里:“阿颜,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不好。” “我不该强迫你的,对不起,对不起,阿颜!” 片刻,风夕颜的气闷好转了些,却还是虚弱,低声命令他,“你放开我。” “好。”这一次昂沁多泽依言放开了她,害她哮症发作,着实非他预料,他实在懊恼自己伤到了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阿颜,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会伤到你。” 风夕颜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说了,你走吧。” “不,阿颜。”昂沁多泽仍然不甘心,站到了风夕颜的面前,和她保持着三尺的距离:“阿颜,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真的打算向将军请职,再和你在一起的。” “阿颜,你根本没有忘记我,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望着他那含情的眼眸,风夕颜终究是无法亲口否认自己的情感,心痛了一下,只得移开了目光,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就算我承认我没有忘记你又如何,你是北夷官兵,我是懿人侠女,我们是站在对立面上不同的人,永远不会有可能的。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放过我吧。” “阿颜,你是说你还爱我对不对?”昂沁多泽心中一喜,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些民族的纠葛被分开的。” “你等着我,等我把一切辞了去,到那时候我再来找你,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今天忙了一天,又与他说了那么多的话,风夕颜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没有力气与他多做争论了,只是转了身:“我累了,不想再说了,我该回去了。” 她说着,便踏步离开了街巷。昂沁多泽没有追上去,只是目送她从漆黑的街巷上离开,看着那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寒夜。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在心中默念,“阿颜,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卸下一切回来找你,与你永远相守在一起的。” “小多泽,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为了那个懿女,辞去统领之位?”塔塔尔特摩侧卧在塌上,一边饮着茶水,一边慢条斯理的向昂沁多泽问道。 塔塔尔特摩便是昂沁多泽口中的塔塔尔将军,昂沁多泽便是由他抚养长大,后又成了他部下的统领。 这塔塔尔特摩约么着大抵三十几岁的年龄,一袭北国军衣在身,哪怕是侧卧着,都掩盖不住那北夷人天生的身姿的强健。 只见他眼中一直闪着狡黠的光,那深沉的气质中,又隐含着说不出的阴险狡诈。 “是。”昂沁多泽俯首,语气恭谨而又不失坚毅:“属下意已决,还请将军恩准。” 那日在巷子里,昂沁多泽与风夕颜告别后,次日回到军营,便向塔塔尔特摩请辞职位。 他将实情告诉了塔塔尔特摩,出奇的是,塔塔尔特摩并没有想他想象中的暴怒,反倒是心平气和的问了他风夕颜的状况和她的身份。 昂沁多泽亦没有隐瞒,将风夕颜如何救他,他又是怎样爱上风夕颜的,以及风夕颜在鸾湘阁的身份,包括鸾湘阁在武林中的地位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塔塔尔特摩。 塔塔尔特摩缓缓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拉长了语调问他:“真想不到,你是我塔塔尔特摩一手带大的北夷兵,到头来竟然为了一个懿女,把这十几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抛下了。” ,“你这么做,对得起本将军的养育之恩吗,又对得起咱们北夷部落吗?” 塔塔尔特摩没有暴怒,一直是这样慢条斯理的问话,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完全在昂沁多泽的预料之外。 他越是这样,昂沁多泽的心里便越是惶惶不安。他不知道塔塔尔特摩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与其这样,倒不如他直接暴怒来得痛快。 昂沁多泽极力平复心中的忐忑,保持沉静,“属下这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为将军做牛做马,就当是报答将军的养育之恩了。” “属下请辞统领之位,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将军放心,属下会带着她归隐山林,决不会做对不起将军之事。还请将军恕属下大胆,恩准属下请辞。” “哎呀……”塔塔尔特摩仰着头,“想不到我一手带大的小多泽,竟然还是个痴情种。你要本将军答应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不过,不可能让你那么轻松的离开。你要离开北夷部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知道这个代价,你受不受得了啊……” 见塔塔尔特摩有了松口之意,昂沁多泽心中一颤,忙争取,“将军,只要能够请辞,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属下都能承受得起的。” 塔塔尔特摩目光深沉的看着昂沁多泽,口中“啧啧”两声,“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为了那个懿女离开北夷部落了,那就这样吧,小多泽。” “你去领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就当是报答本将军的养育之恩了。如果你能熬得过去,你就可以毫无顾虑的离开,跟那个懿女在一起。如此,小多泽,你可愿意?” 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在北国部落中是用于惩罚背叛者的,但凡受此刑罚者,无一免得了皮开肉绽,丧失武功。 昂沁多泽在北国部落多年,不会不知道这鞭笞之刑之厉害。可想到风夕颜,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属下愿意。” “行。”塔塔尔特摩朝他挥挥手,“你下去准备领罚吧,领完罚后,你就可以走了。” “是,多谢将军!”虽然要受酷刑,但若能与风夕颜在一起,昂沁多泽还是欢欣的,言毕,他便退出了营帐。 他临走匆匆,竟没发现,营帐外有一个女子正诧异的看着自己。 他离开后,那女子便闯入了营帐,对塔塔尔特摩怨声载道:“兄长,你糊涂啊,你怎么能让昂沁多泽为了一个懿女离开咱们部落呢,你这么做可是丧失了一员猛将啊。” “那个昂沁多泽也是傻,为了一个懿女,连统领之位都不要了,五十二道鞭笞,他能受得起吗?” “哼哼哼!”塔塔尔特摩露出一抹奸邪的笑,看着那女子,甚是得意:“芊璱呀芊璱,你不懂呀,用一枚大将,换懿朝的一个武林帮派,咱们是赚到了呀!” 这女子一身黑衣,约么着十几岁的年纪,容颜姣好,满身的婀娜多姿,娇艳妩媚,虽说是北夷女,那窈窕的身姿却更像是魔教妖女一般勾魂摄魄。 这女子便是塔塔尔特摩的唯一的嫡亲之妹,塔塔尔芊璱。塔塔尔特摩与塔塔尔芊璱的年龄所差大约二十几岁,塔塔尔特摩将至不惑之年,塔塔尔芊璱却是刚过及笄之年的少女。 他一向狠厉,却唯独对这个嫡亲的妹妹宠爱有加,在北国部落,也只有塔塔尔芊璱能随意进他的营帐,却可以不用禀报。 塔塔尔芊璱不解,““兄长此言何意?” 塔塔尔特摩指着身旁的座椅对塔塔尔芊璱,“来,芊璱,你坐下,听兄长细细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塔塔尔芊璱依言坐到他身边,他徐徐道来:“小多泽看上的那个懿女不是个普通的懿女,她所在的武林帮派,是懿朝首屈一指鸾湘阁,那鸾湘阁的势力远非我们的想象。” “你以为你兄长我能傻到把小多泽送给他们呀,我是先放他去找那个懿女,然后派人跟着他,找个适当的时机,让我们的兵潜入他们的鸾湘阁,再一举灭掉。” “灭了那么大的一个武林帮派,离我们的胜算,不是更近了一步吗?我让他受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不过是让他相信我是真心放他走的,如此他也不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我会让行刑之人下手轻一些,不会让他皮开肉绽,得让他有足够的精力回去找那个懿女啊。芊璱,你看,你兄长我的这个主意,高明不高明?” “原来是这样啊。”塔塔尔芊璱恍然大悟,对兄长佩服不已,“不愧是我兄长,兄长之计当真是高明!” “哈哈哈哈!”塔塔尔特摩极其得意,“我们就等着吧,胜券早晚都是握在我们手上的。” 昂沁多泽丝毫不知,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见到风夕颜,却不想,自己已然陷入了塔塔尔特摩的毒计之中。 莫北崖与薛温如成了亲,便一直在绍靖县。 如今的薛温如已为人妻,再见人时,已然是少妇的打扮,原本温柔的面孔上,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莫北崖亦是极其喜欢的。 二人打算现在绍靖县过一个月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再回鸾湘阁禀报叶幽萍,连同夏侯穆清,杜从岳,风夕颜亦与他们也一同留在了绍靖县。 昂沁多泽领了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后,便已经算作彻底的脱离了北国部落,临走前,塔塔尔特摩只给了他一些银两,便批准他离开了。 那五十二道鞭笞之刑的行刑人下手并不重,五十二鞭打下去,他只是受了些伤,却没有像曾经其他的受刑人那样,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地步。 他也并未多心,只念是行刑人顾念他们多年的情分,不忍心对他下重手。 以防风夕颜见到他再次受伤而担心,他这一次没有立刻离开,在军营中休养了几日,待到伤痕恢复了些,才离开军营,前去寻找风夕颜。 为了防止被其他人发现而再生是非,他便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去寻风夕颜。他知道,这几日每至夜深人静时候,风夕颜便会一个人来到那小巷中望月徘徊。 因此,他便早早的到了那小巷中等候她。 他在一棵梧桐树下静静等候,听到了那轻盈的脚步声,他就知道一定是她来了,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他兴奋道:“阿颜,我终于等到了你了!” 风夕颜绝没有想到昂沁多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竟被他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昂沁多泽,你怎么又在这里?” 昂沁多泽上前了两步,满心激动:“阿颜,我就是来等你的啊。阿颜,我终于做到了,我已经辞去了统领之职,我再也不是什么北国兵了。我们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在一起了!” “别过来!”风夕颜喝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防备地看着他,“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昂沁多泽,你究竟想怎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昂沁多泽怕她受到刺激而发病,便克制住了心绪,停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距离:“阿颜,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你听我说,我和将军请辞了统领之职,将军也同意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北国兵了,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阿颜,我知道你一样还爱我,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羁绊,我们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 见到昂沁多泽,风夕颜还是会心痛,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觉她再也不想承受了,亦不愿对他多作纠缠。她不愿听他解释,转过身,欲要离开,“你无需和我解释,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多听,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你好自为之,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她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不再理会昂沁多泽。 昂沁多泽见她离开,忙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阿颜,你别走,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已经放弃了一切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我呢?” “别碰我!”风夕颜一掌推开了昂沁多泽,继续向前走去。 她只是轻轻一推,并没有用上任何功力,却不想,正触碰到了昂沁多泽的伤口之处。 虽然鞭笞之刑并未让他皮开肉绽,却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加上没有痊愈,只稍稍触碰一下,便会痛得撕心裂肺。 “啊!”一阵锥心的痛袭来,昂沁多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忙捂住了伤口之处。 风夕颜受了一惊,忙扶住他,:“多泽,你怎么了?” 昂沁多泽吃力的站直了身,深情款款地望着风夕颜,“阿颜,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风夕颜当是昂沁多泽为了挽留他装的样子,心下气恼,在他的胸口上重重一推,“别想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方法纠缠我,我永远也不可能再怜惜你的。” 这一掌,她是真真的用了力,打在了的昂沁多泽本就有伤的胸口上,他痛得蹲下了身,皱紧了眉头,直冒冷汗。 风夕颜只当他是故意装模作样,再也没有理会他,踏步而去。 “阿颜……”昂沁多泽欲要起身追上她,却不想已经痛得没有力气起身,胸口处痛得钻心,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晕倒在了地上。 见他没有了声音,风夕颜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晕倒在地,她心中不禁一痛,最终还是没有理会他,转过身,离开了。 她走出了不到十步,回过头,见昂沁多泽仍然躺在地上,她心中又一阵痛感袭来,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脚步,无论如何,都无法迈步离开。 在心中做了一番斗争之后,她终是转身回到了昂沁多泽的身边,见他嘴角流着鲜血,是真的晕了过去。 她忙抱住了昂沁多泽,“多泽,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你不要吓我!” 昂沁多泽仍然昏迷不醒,无法对她的呼唤做出回应。 她忧心更甚,也顾不得其他,便架起了昂沁多泽,在没有人的街巷上,带着他回了积善堂。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此时已是深夜,积善堂早已经打了烊,风夕颜带昂沁多泽回积善堂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她便带着昂沁多泽悄悄的到了洛水仙为自己安排的那一间房间。 她看着昂沁多泽被胸口被她碰到的地方已经溢出了一大片鲜血,忙解开他的衣衫,检查他的伤口。 当她看到他的肌肤之时,不禁大惊,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无损之处,每一块肌肤上,都遍布着旧伤和新伤。 她忍不住心痛,摸着他的伤口,哽咽着,“多泽,你到底经历些什么?” 她又为他重新包扎了伤口,为他运了功,静静的守在床前,等候他醒来。 望着他那俊朗的容颜,她还是忍不住心动,心动之余,亦包含着无能为力的心酸。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对他动情,可还是对他忍不住心动。明知他是北夷兵,自己不该救他,可还是做不到对他置之不顾。也许真的动了情,便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吧。 风夕颜就这样守着昂沁多泽,一夜未眠,待到天蒙蒙亮之时,昂沁多泽才从昏迷中醒来。他刚睁开眼,便看到了风夕颜那带着憔悴容颜,他心中荡起了一阵柔软,“阿颜……” 风夕颜亦默默的望着他,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幽怨,有心疼,又有爱意,“昂沁多泽,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我每一次遇到你,你都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昂沁多泽不禁心酸,顶着虚弱的声音:“阿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能不能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让我把一切告诉你?” 见昂沁多泽如此虚弱,风夕颜不忍再拒绝,眼中含着一层泪水:“你说吧。” 昂沁多泽忍着身上的痛,吃力地开了口:“阿颜,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你一定是不会接受我的。我回了军营后,和将军请辞我的统领之位,我想将一切卸下,毫无顾虑的和你在一起。” “将军说,我只有受了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后,才能彻底的卸下这个身份,脱离北国部落。我知道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的残酷,但只要想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所幸,那行刑人顾念我们的情分,没有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我忍过了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将一切卸下,我终于可以毫无顾虑的来找你了。” “我从前隐瞒了我的身份,是我的错,但我爱你的心,是掺不得半点假的。我现在离开了塔塔尔将军,离开了北国部落,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能不能原谅……原谅我,放下那些怨恨,重新接受我?” 听完昂沁多泽的讲述,风夕颜早已泪流满面,看着遍体鳞伤的昂沁多泽,心痛地大声哭泣,“你是不是傻啊,那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岂是常人能受得起的。” ,,“哪怕是保住了性命,怕是武功也要废掉了,你若是真因为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过后而没了命,那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昂沁多饱含诚挚:“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若是我没能熬过去,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便是赎了我作为北国兵侵犯懿朝犯下之罪,那我也换得一份心安。” “可是我足够幸运,我熬得过了,我只要熬得过,我就不再是北国军兵了。我也不在乎什么武功,如果我能废掉了一生的武功换得与你相守一世,那也值得了。” 风夕颜又是感动又是心痛,已然泣不成声:“我风夕颜何德何能让你用毕生的武功甚至性命来相抵?” 昂沁多泽唇边展开了一缕笑意:“你值得,因为你是风夕颜,是我唯一爱的人。为了你,我可以放下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五味陈杂的心痛如狂风暴雨一般在风夕颜的心中席卷开来,她再也忍不住,扑倒了昂沁多泽的怀里,“你真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为了我这样一个女子,连命都不要了。” “我那样的误会你,排斥你,对你冷言相对,你却还是为了我,割舍下了自己的一切,你这个傻子,大傻子……” 昂沁多泽亦是满腹心酸,抚摸着风夕颜的发丝,眼中含泪,嘴角含笑:“阿颜,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有你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接受我,让我好好爱你一次?” 风夕颜抽噎着:“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我不该一再的误会你,仇视你,对你冷言相对。” “我风夕颜何德何能得你如此挚爱,以后,我再也不会伤你的心了,你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往后的日子,让我来守护你吧。” “阿颜!”昂沁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结果,如获至宝一般,紧紧抱着风夕颜:“我终于等到你的这句话了,有你这句话,我舍弃一切都值了。” “现在我已经卸下了一切,以后我会永远的守在你身边,再也不会辜负你!” 风夕颜终是抵不住自己对昂沁多泽感情,选择了原谅他,并与愿意他相守在一起。 当她清楚了昂沁多泽对自己的真心时,是说不出的心痛与感动,她没有想到,昂沁多泽对自己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竟深到可以为了自己舍下一切。 她再也不想克制自己的情感,也不想再顾忌立场与身份,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他。 只是昂沁多泽虽然脱离了北国部落,可他终究是北国人,风夕颜怕鸾湘阁中之人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便没有告诉旁人这件事。 她还像当初那样,把他藏在了自己的房间,悄悄的照顾伤势还没有痊愈的他。 “还疼吗,有没有好一些?”房内,风夕颜一边为昂沁多泽的伤口处涂药,一边关切地问。 “嘶……”那伤口处骤然一痛,昂沁多泽不由得眉头一皱,呻吟了出来,却还是微笑着,“不疼,有你照顾着,已经好多了。” 看着他那猩红的伤口,风夕颜又是一阵心疼:“还说不疼呢,这伤口都快要化脓了。这北夷的将军,下手怎么这样狠!” 昂沁多泽换了个动作:“其实将军已经手下留情了,真正的鞭笞之刑,没有人不是皮开肉绽的。” “也许他是想放我离开的,但军令不可违,这鞭笞之刑只是过场,至少没有把我打到血肉模糊。若是他真的要对我行刑,我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风夕颜望着昂沁多泽的眼眸,深深感叹:“你当真是心善,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为他说话。” “他上一次拿你撒气,差一点打死你,你的伤没好,这一次,他又把你打成这样。他那么狠毒的人,你竟然一点都不恨他。” 第一百九十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垂下头,“他哪怕再狠毒,终究是对我有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他固然打我,骂我,可毕竟他是我的再生父母,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我没有理由恨他。” “我为他马首是瞻效力了十八年,也算是报了对他的养育之恩了。从此以后,我与他再无任何干系。” “唉,你也是。”风夕颜轻嗔,“你明明知道那鞭笞之刑的残酷,却还要硬受这刑罚。虽然你保住了性命,但是你的内力已经大量受损,武功怕是也要失了一半了吧。” “那又如何呢。”昂沁多泽并不在乎,只是望着她的侧颜,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武功哪怕是废了又如何,能够留在你身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风夕颜心中涌起了一阵感动,握住了他的手,含笑的眼中亦含着感动的泪水:“你真是个傻子,为了我,把一切都舍弃了。这全天下,没有比你更傻的傻子了。” 昂沁多泽拥着她纤瘦的身躯,“为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因为有了你,就是有了一切啊。如果说我是傻子,那我宁愿永远做这个傻子。” 风夕颜看着他身上遍体鳞伤的伤痕,心中丝丝酸涩,“你这个傻子,旧伤还没有好,又添了新伤。伤成这个样子了,都是因为我,让我如何受得起。” “阿颜,不要担心我。”昂沁多泽抚摸着风夕颜的肩,轻声安慰,“我身体强健,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这一次虽然是鞭笞之刑,可是行刑人毕竟是手下留情了的,而且没有上一次重,不然怎么会康复得这么快呢,你说是不是?” 风夕颜吸了吸鼻子,多泽,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当真是爱我至深,为了我,你什么可以都不要了。” 昂沁多泽更紧地揽着她,“阿颜,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我知道,曾经因为我的欺瞒,伤了你的心,但是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我也不会再为北夷部落做侵犯懿朝,残害百姓之事了。这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就算是我为之前犯下的罪过赎罪了吧。” “从此以后,再无北国统领昂沁多泽,我以后只是风夕颜的多泽。阿颜,你肯原谅我,并愿意接受我,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们把一切的国仇家恨放下,重新开始,只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风夕颜声音浅浅,“多泽,我知道侵犯大懿并非你本意,只怪我对北夷人的仇恨太深了,所以才迁怒与你,不肯原谅你。” “但是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我一直都是爱着你的。你为了我受这样重的刑罚,我也看到你对我的感情。” “既然你已经不再是北夷官兵了,我也就放下那些仇恨了。我也不想再管那些国仇家恨了,我只要与你在一起。” “太好了,阿颜。”昂沁多泽欣欣然,“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唉,只是……”风夕颜想到了一事,顿时有些愧疚,““多泽,虽然我知道侵犯懿朝不是你的本意,但我们鸾湘阁的人未必能接受你曾经北夷官兵的身份。” “鸾湘阁是抗击贼寇的武林门派,怕是不会允许阁中弟子与北夷人在一起的。鸾湘阁于我有恩,我师父对我亦有养育之恩,就像塔塔尔特摩对你的养育之恩一样,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的情爱背弃鸾湘阁。” “所以,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委屈你藏在这里一段时间。待过些时日,师兄和师姐他们回了鸾湘阁,我再想一想怎么和他们解释你的事吧。” “要想让他们接受你,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温如姐姐是南蛮郡主,师父都不同意让师兄娶她,而你我……” 风夕颜便愁苦地垂下眼眸,心中混乱如麻。 昂沁多泽认真思虑:“我是北国人,他们不接受我,是情理之中,我不会怪他们。我也不会觉得在这里是委屈,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若是他们恨我曾经做的那些错事,我以后就留在大懿,多救助因战争流亡的百姓,将功赎罪,或许他们就能够接受我了吧。” 风夕颜同意他的看法:“或许你说的对,让他们知道你并非邪恶之徒,便可能会接受你,赞同我们的感情。多泽,谢谢你肯为我做的一切。” 昂沁多泽淡淡一笑,“阿颜,是我该谢谢你,遇到了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爱,自己该做的是什么。我要做的不是侵略,而是博爱,若是能为懿人做一些事,弥补我当年犯下的罪过,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风夕颜心中浮现一层温暖,“多泽,你已经为我舍弃了一切,又肯为了我委曲求全,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放弃对你的感情了。” 昂沁多泽终于得到了释怀,“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种族,再无立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不要分开。” 昂沁多泽在屋外憋闷了好些天,这一天,风夕颜想带昂沁多泽出去散散心,便悄悄的带着昂沁多泽从后门出了院子,到了小巷中。 却不想,在小巷中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闻得一阵吵杂之声,风夕颜凝神倾听:“是什么声音?” 昂沁多泽亦凝神听了听,感到了一阵紧迫:“听这声音,不会是哪里打起来了吧?” 只见许多平民百姓在小巷中惶恐的奔逃,似乎是遇到什么惊天动地之事,风夕颜心中一凛,便知此事大有不妙,忙拉住一个奔逃的妇女“大娘,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在奔逃?” 那妇女急匆匆道:“姑娘,快逃吧,北夷人来袭城了!”她说完,便急匆匆的逃走了。 “不会是……”昂沁多泽的心猛然一震,“难道是塔塔尔将军他们……” “糟了,师兄师姐他们还在积善堂!”风夕颜心中一颤,生怕夏侯穆清与莫北崖会出事,忙奔回积善堂寻找他们。 “阿颜……”昂沁多泽也是满心惶惶,不顾一切的跟了风夕颜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愁人怨情何殇(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到了积善堂时,发现积善堂已经被大片的北夷兵包围而住,仿佛这里就是他们要攻击的要点。 只见夏侯穆清,杜从岳,莫北崖,薛温如,洛水仙,赵拓都在与北夷兵打斗,然北夷兵数量众多,他们六个人已经完全处于下风,只怕下一刻,便会被北夷兵擒住。 “啊!”夏侯穆清被北夷兵一掌击中背部,她未能及时防备一个趔趄,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阿清!”杜从岳忙将夏侯穆清扶起,护到身后,手疾眼快的一剑刺死了那北夷兵,“你怎么样?” “我没事。”夏侯穆清极力站直了身,“从岳,你要小心。” 另一旁,又见一个北夷部落的统领狠狠的抓住洛水仙的手臂,脸色恨恨:“鸾湘阁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老实交代,你们的弟子都在哪里?” 洛水仙极速躲了开,对那北夷兵厉声喝:“都说了这里不是鸾湘阁,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鸾湘阁!” 那凶神恶煞的北夷兵恶狠狠而言:“死娘们,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早有一天,你们会被我们灭掉的!” 风夕颜大惊,即刻走到夏侯穆清身边,“师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北夷人为什么突然打到了这里?” 夏侯穆清受了伤,已无法再用内功,见是风夕颜,便蹙起了眉心,“阿颜,你都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北夷人就是冲着这里来的,非要说这里是鸾湘阁,我们几个就快要抵挡不住了。” “啊?”风夕颜诧异:“鸾湘阁,他们怎么知道鸾湘阁的,难道说……”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剧烈的一凛,忙扭过头,去寻昂沁多泽的身影。 “哈哈哈哈……”只见一个将军装扮的北夷人在昂沁多泽面前狂笑不止:“小多泽呀,小多泽,本将军能一举拿下这里,多亏了你啊!” 昂沁多泽又是诧异又是慌张,看着塔塔尔特摩,“将军,你不是说我受了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后,就让我来找阿颜的吗?” “你为什么又要带兵攻打我们在的地方,为什么又要伤害这里的人?” 塔塔尔特摩脸色闪过一抹奸邪之色,扬起头:“愚蠢,你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的放你走,让你去找一个懿女?” “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想通过你,找到这个懿女所在的武林帮派,再一举灭掉的。这一切可多亏了你啊,哈哈哈哈,你竟然相信了,真是愚蠢!” 昂沁多泽不可置信的看着塔塔尔特摩,带着痛心与悔恨:“将军,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做出这种事?” “啊!”这一切被风夕颜听到了耳朵里,霎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北夷将军哪里是真正的同意了让昂沁多泽离开,不过是在利用自己与昂沁多泽感情,来侵袭大懿的。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没有和昂沁多泽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便不会有那么多人无辜伤亡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悔恨过,她冲到了塔塔尔特摩的面前,“你这个北夷鞑子,为什么要利用我们的感情,做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 塔塔尔特摩打量了一番风夕颜,“原来你就是让小多泽神魂颠倒的那个懿女啊,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小丫头,这一切可多亏了你呀,要不是你把小多泽带到了这里,我哪里会那么轻松的找到鸾湘阁,拿下这里呢。” “你可真是我大北国的好帮手,说起来,本将军最该感谢的人就应该是你啊!” 风夕颜的心瞬间凉了,悔恨的泪水溢出了眼眶,“都怪我,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是大懿的罪人……” 昂沁多泽亦是悔恨不已,他扶住了风夕颜:“阿颜,对不起……” “别碰我!”风夕颜推开了昂沁多泽,与他保持着三尺的距离,看着他的眼中亦是充满了悔恨与痛心,她也不忍心再苛责于她。 她知道,这一切怪不得他,他也是不知情的,可是若没有他,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她终是无可奈何,只能怨恨自己,泪水止不住的流着,她似乎已经悲恸到了极致:“都怪我,我信了你一次,为什么还会信第二次?” “要是我的心狠一点,不去管你,就不会有今天的屠城。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都是因为我,我背负了无数条亡灵的性命。”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本就不该在一起的,是我一次又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才发生了这一切,我风夕颜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一个!” 昂沁多泽也是满心的悔恨自责,他无颜上前去安抚悲伤到不能自已的风夕颜,只得默默忏悔:“阿颜,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这里的所有人……” 风夕颜悲痛欲绝,已到不能自已的地步,因着情绪的波动,胸腔也开始难受了起来。 哮症又在此刻发作,她一口气没能上来,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夕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这牢狱狭小而又阴暗,哪怕是呆上片刻,便会让人胸口发闷。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了起来。 “阿颜,你醒了!”夏侯穆清见状,忙抱住了风夕颜,“阿颜,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真怕你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 这狭小的牢狱中,只有风夕颜与夏侯穆清两人,却不见其他任何一人。 而夏侯穆清的衣衫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面色也是苍白得很,不复昔日里的容光焕发,很显然也是受了不轻伤。 风夕颜环顾了四周,却是怔怔然:“阿清师姐我们这是在哪里,其他人呢,你……你这又是怎么了?” 夏侯穆清垂下了头,眼中噙着泪:“阿颜,绍靖县乃至整座慕州城都已经沦陷在了北夷兵的手中。” “我们终究是没能敌得过北夷兵,从岳,阿北师兄,温如姐姐,还有洛神医与赵伯,都被抓到了这里。” “那些北夷兵把我们两个关在了这里,其余的人在哪里,他们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我受了内伤,没有办法逃出去,从岳和阿北师兄也受了伤……” “什么?”风夕颜心一惊,这一切实在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握紧了拳头,万般愤恨:“那塔塔尔特摩的手段,当真是恶毒,他以为积善堂是鸾湘阁分支,便带兵把积善堂全全包围了住,把我们打伤后,又囚禁在了这里。” “不光是这样,他们还大肆的屠杀慕州城的百姓,多少无辜的百姓,都惨死在了他们手里。如今整个慕州都驻扎了北夷兵,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我还听到他们的将领说,要昭告鸾湘阁,让阁主拿出全部的兵力来换我们的命。我真的怕我爹会为了我们,把鸾湘阁折在他们的手中,那可是他一辈子心血。” “都是我们不好,竟沦落为了北夷人的人质,成了他们要挟鸾湘阁的筹码!” 风夕颜似乎看到了大懿的百姓被北夷人屠杀得血流成河,她的整颗心犹如被无数把利刃所刺一般的疼痛。 想起在鸾湘阁中的悠悠岁月,又想起与昂沁多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觉万分悔恨。 她犹如堕入万丈深渊,若不是自己把昂沁多泽留在了身边,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无辜的百姓被屠,鸾湘阁被要挟,慕州城沦陷到北夷人的手里,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自己。 她悔恨交加地大声哭泣:“师姐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把昂沁多泽带了回来,就不会中了他们的毒计,就不会让慕州城沦陷在他们手里,师姐你也不会受伤。” “都是我的错,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昂沁多泽?”夏侯穆清不明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惊异:“阿颜,你说什么,难道你又遇到了他,难道这一切,是他的计谋?” 风夕颜哭泣着解释:“不是他做的,可却全因他而起,也是因为而起。若不是我把他带到了这里,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那天他来找我,说他受了五十二道鞭笞之刑后,便彻底的脱离了北夷部落,不再是北夷兵,可以永远的和我在一起了。” “我感动于他为了我肯放弃一切,更放不下对他的情爱,便接受了他,把他留在了这里。可是我怕师兄师姐们还在顾忌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是偷偷的把他留在了我的身边。” “却不想,我为了自己的这一点情爱,竟酿成了大错。可直到屠城的时候我才知道,塔塔尔特摩并不是真的放多泽离开,他这么做只是利用多泽设的一个圈套。” “他知道了我是鸾湘阁的弟子,他想利用我,一举攻下鸾湘阁。这么多天,我们一直被北夷军兵追踪着。”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为了自己这一点的情爱,竟然引狼入室,害死了这么多人。师姐,我罪孽深重,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你让我去死吧!” 此刻,她已经万念俱灰,已无活下去的希望,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要刺入自己的喉咙。 夏侯穆清一惊,忙夺下风夕颜手中的发簪,“阿颜,你想做什么,死是最容易的事。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会解决了吗?” “是啊,我罪孽深重,就算是死,也赎不清我的罪孽啊。”风夕颜绝望至极,“可是师姐,我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罪大恶极,我害了慕州百姓,害了鸾湘阁……” 夏侯穆清把风夕颜拥在了怀里,亦流下了心酸的泪水:“这怪不得你,都是那塔塔尔特摩太阴险狡诈心思恶毒,你们都是被他利用了。” “他们已经对大懿的土地虎视眈眈多年,哪怕是没有你们,他也会屠城的。不要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风夕颜伏在夏侯穆清的怀里,已哭到武力,师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师兄师姐沦落为人质,害得鸾湘阁被要挟……” 夏侯穆清抚摸着她的肩,轻声安慰:“阿颜,没事的,都会好的。我爹不会受他们要挟的,鸾湘阁的兵力也不会交给他们。” “过几日势必会有一场恶战,若大懿得胜,一切都会好的。北夷人总有一天会被驱逐出慕州的土地。” 风夕颜已经听不到了夏侯穆清的话,在夏侯穆清的怀里,哭到不能自已。 夏侯穆清也忍不住难过,为慕州的沦陷而伤痛,更为风夕颜那卑微的情爱而怜惜。 她本无错,只奈何生在这乱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连人世间最平凡的情爱都成了奢求。只是因为这一点本不值一提的情爱,却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后果。 也许这便是命数吧,在乱世中爱上不该爱的人,哪怕是只有一刻的相守,付出的代价,就是整座城的沦陷。 塔塔尔特摩将在积善堂的所有人捕获后,分别关到了北国阵营的不同牢狱之中,他派兵看守着他们,又带着兵继续屠城。 塔塔尔芊璱虽然是塔塔尔特摩的嫡亲妹妹,却对这些征战掠夺之事并无兴趣,她只是每日跟在塔塔尔特摩身边看着热闹,并自己寻些乐子,但却从来不与塔塔尔特摩一同参战。 对此,塔塔尔特摩也没有多管,只由着她开心便好。 她闲着无事,便在北夷部落的军营中四处游走,恰恰走到了关锁杜从岳的牢狱,见杜从岳晕倒在牢狱之中,不省人事,便停下脚步,朝里面望了望。 “小姐!”那看守的北夷兵向塔塔尔芊璱恭谨行礼。 塔塔尔芊璱抬起一只手示意免礼,又淡淡问,“这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啊?” “回小姐的话。”那北夷兵回答:“他是塔塔尔将军抓来的懿人,将军命我们在此看守。” 塔塔尔芊璱看着昏迷的杜从岳,觉着有些熟悉,凝神回想了一下,又问:“听兄长说起,有一个懿人誓死不从,好像叫作杜从岳的,可是他?” “正是。” 塔塔尔芊璱虽然是北夷族人,但对这个宁死不屈的懿人也不禁暗暗钦佩:“想不到这个懿人倒是还有些骨气。” 她仔细的瞧着杜从岳的容貌,虽然因为受了伤,面容憔悴,鬓发也微微蓬乱,可他那俊朗的容颜却掩盖不住,“这个懿人男子模样倒还不错。” 她本闲着无事,偶然得见杜从岳,竟对他有了一丝兴趣,便对那看守的官兵吩咐:“你们几个退下吧,我来看着这个懿人。” “可是,小姐。”那官兵不敢应:“将军特命我们在此看守这个懿人,没有将军的指令,我们不敢离开的。” 塔塔探了尔芊璱离开沉下了脸,用犀利的目光横了一眼那官兵:“我兄长是你们的主子,本小姐就不是了吗?怎么,长本事了,连本小姐的话都敢不听了?” “小的不敢。”那官兵惧怕塔塔尔芊璱的冷颜,“小的这就告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那官兵退下后,塔塔尔芊璱走进牢狱中,她探了一下杜从岳的伤势,见他伤得着实不轻。 又忆当日围攻积善堂时,兄长对他说,只要他肯归降北夷部落,就饶过他,但他宁死不从,便被兄长打成了重伤。 她虽然自幼便看不起懿人,却还是十分钦佩杜从岳这等忠诚之人与宁死不屈的骨气。 静静的看着杜从岳,她心念一动,竟出乎意料主动的扶起了杜从岳,亲自为他运功疗伤。若以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个性,是绝不会主动为懿人运功疗伤的。 但她着实对杜从岳产生了兴趣,想等他醒来,一探究竟。 顷刻,杜从岳从昏迷中醒来,迷离中,只见得夏侯穆清被北夷人打伤,他拼命想去救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动身,“阿清,快走,快走啊!” 见杜从岳清醒,塔塔尔芊璱一喜,“小公子,你醒啦!” 杜从岳满心惶惶,一心担忧着夏侯穆清,不管眼前的塔塔尔芊璱是何人,只急切地问,“阿清在哪里,阿清怎么样了?” 塔塔尔芊璱不明:“这个阿清是谁呀?” 杜从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塔塔尔芊璱,见她一袭黑衣,容貌姣好却是浓妆艳抹,这不拘一格的气质中带着妖邪而又叛逆的美艳。 她这样的打扮,怎生看都不像是北夷人,但若是寻常人,是不能进入这北夷军营的。他心生疑问:“姑娘,你是?” 塔塔尔芊璱没有道出自己的身份,“哦,是这样的,我看你受了内伤晕倒在这里,边运功为你疗了伤。” 杜从岳感觉到了体内那雄厚的内力,受伤之处的疼痛也好了许多,便知是她为自己输送了内力自己才会好的。 能为自己运功疗伤之人,定然不是恶人,他忙向塔塔尔芊璱拱手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塔塔尔芊璱抿唇一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她眯眼看着杜从岳,你刚才口中所说的阿清是谁呀?” 杜从岳眉间闪现了一抹浓浓的忧色:“我和阿清是一同被抓到这里来的,我被北夷兵打伤,阿清也被他们带走了。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姑娘!”杜从岳忽然抬起头,看着塔塔尔芊璱,眸光中带着几分殷切的期盼:“你既然能进来救我,那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阿清的状况。” “她也被俘在这北夷军营中,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受了伤,我不能让她有事。姑娘,请恕在下厚颜恳求你帮在下这个忙,在下必当感恩于心。” 塔塔尔芊璱凝神,默了一瞬,复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探究竟的好奇:“你这么担心这个阿清,她是你的什么人啊?” 杜从岳滞了一下,没有隐瞒,如实而答:“实不相瞒,她是在下的未婚之妻,是在下最重要的人,见不到她,在下实在放心不下。 “哎呦呦。”塔塔尔芊璱装模作样地唏嘘着,“你这刚刚一醒来,连自己的伤势怎么样都不顾了,满心都是你那小情人。可见呐,你这个懿朝男子还是个痴情种呢。” “诶,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塔塔尔芊璱靠近杜从岳,在他耳畔细声耳语,“你既然对她那么上心,那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是个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呢?” 杜从岳下意识的躲开了她,他心中烦忧,满心都是夏侯穆清的伤势,无心与她攀谈。 他没有回她的话,声音中也带着些焦急:“姑娘,在下真的很担心她,不知姑娘能否帮在下去探望一下她的伤势?” 对于杜从岳的闪躲塔塔尔芊璱并未生气,反而他越是焦急,塔塔尔芊璱就越是有兴致,偏偏不答应他,而是继续吊着他胃口。 她妖娆一笑,细声细语,你要不说,我就没有办法帮你探视她。你那么在乎她,你得让我知道原因啊,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她呀,难不成她真是个貌若天仙的大美人?” 杜从岳无奈,只得回答她:“阿清着实貌美,但在下心系她,只因她是在下的一心人,不知她的状况,在下着实心急如焚。” 塔塔尔芊璱捋着自己的发丝,“那我问你,是她貌美啊,还是我貌美啊,比起她,你觉得我如何呀?” 她此番问话着实荒谬,杜从岳实在不适:“姑娘,你……” “不要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塔塔尔芊璱翘起了眉梢,“我要你仔细的看着我,告诉我,是我貌美,还是她貌美?” 杜从岳无可奈何,无心去看她的容貌,只能先应付着她,“姑娘与阿清各有千秋,并没有可比性。” “哦,是吗?”塔塔尔芊璱娇声说着:“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美貌可以与她相提并论了?” 杜从岳心中混乱如麻,着实不想再与她攀谈这些无稽之事,退后了一步:“姑娘,在下着实担心阿清的伤势,姑娘既然能救在下,姑娘必然有本事之人。请恕在下厚颜请求姑娘帮在下探视阿清,如若姑娘肯帮,在下感激不尽。姑娘这样仁善之人,想必会答应在下这个请求的。” “哈哈哈哈。”塔塔尔芊璱失笑:“仁善,哈哈哈,本小姐生平可是第一次听人说我仁善呢。” “你以为我救你就是仁善之人啊,你又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救你的小情人,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我又为什么会救你吗?” 杜从岳惊了一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姑娘,那你是……” 塔塔尔芊璱娇媚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我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本小姐一向以狠毒为名。把你抓到这里的人是塔塔尔特摩,他是我们北国的大将军,也是本小姐的嫡亲的兄长。” “你觉得兄长抓来的俘虏,本小姐会那么好心的救你性命,放你出去吗?” “本小姐救你,不过是闲着无聊,想拿你解解闷而已,你倒把本小姐当大善人了,还想让本小姐帮你救你的情人,你这个懿人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呢!” “你……”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杜从岳的心凉了下来,然更多的是对这个捉弄自己的北夷人的厌恶。 “我还当你是个好人,果不其然,北夷人的心思着实恶毒。你们既然把我们俘虏到这里,一刀杀了便是,又何必费心救我,再耗损你的内力。你的这般心思,当真是叫人厌恶至极!”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的冷言冷语,不但没有让塔塔尔芊璱生气,反而兴致更浓,她贴到杜从岳面前:“好一个有骨气的懿人,本小姐救你,是对你有兴趣,你倒是不知好歹。” “普天之下,能得本小姐青眼的能有几人啊,你就庆幸吧。杜从岳,我告诉你,你要是顺从本小姐,本小姐不会让兄长杀了你,反而许你大富大贵。” “相反,你要是得罪了本小姐,你以为本小姐不敢一刀杀了你吗?” 杜从岳侧过脸不去看她,“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懿人死也不会对你们北夷人摇尾乞怜。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决不会任你摆布的。” “哎呀呀。”塔塔尔芊璱的语调阴阳怪气,“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气的人呢,大富大贵你不要,你的命都在本小姐手上,你竟然还敢这么硬气的对我说话。” 她话锋一转,随即又笑,“不过啊,我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塔塔尔芊璱是北夷大将军嫡亲之妹,在北国部落身份显赫,自幼受万千宠爱,无人敢逆她而行。 巴结奉承的人她见得太多,自然早已觉得无趣,反而对杜从岳这样对她毫不畏惧的人有了兴趣。杜从岳越是有骨气越是不服她,她对杜从岳就越是有兴趣。 她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指,刮着杜从岳的脸颊,动作更显妩媚灵动,“好一个有骨气的懿人,可我偏偏就喜欢你这样不忌惮我身份的人。你不是说我的美貌与你的阿清不相上下吗?”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要是留在北国,做本小姐的夫婿,本小姐就放了你的阿清,你想要的本小姐都给你,怎么样,愿不愿意啊?” “走开!”杜从岳狠狠推开了塔塔尔芊璱,凛然拒绝,“你这个心思恶毒的北夷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和阿清相提并论。” “我杜从岳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屈服于你这个歹毒的北夷女人的!” “哎呀!”塔塔尔芊璱未有防备,被杜从岳推得一个踉跄。 她看着杜从岳,甩了甩衣袖:“好你个杜从岳,敢对本小姐不尊不敬的。我告诉你,本小姐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你这个夫婿,本小姐是要定了。你等着,本小姐总有一天会让你放弃你的阿清,心甘情愿的娶本小姐为妻的。” 杜从岳越是对塔塔尔芊璱抗拒不从,塔塔尔芊璱对杜从岳的兴趣便越浓厚。她受尽万千宠爱,自幼以来对她献媚的人不占少数,她也从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她第一次遇到像杜从岳这样自身难保却毫不屈服于她的人,不禁对他产生了兴趣。加上杜从岳相貌俊朗,她原本就钦佩杜从岳的骨气,此刻便对他的欣赏便更浓厚。 对于这样一个懿人,虽然谈不上喜欢,但确实是颇有好感的,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懿人占为己有。 她亦知道,杜从岳是讨厌她这个北国人的,他已有心中所爱,便是他口中所谓的“未婚妻阿清”。 可她不在乎,她就是想要得到她得不到的,杜从岳越是讨厌她,她就越想得到杜从岳。 而且,她并不想强迫杜从岳做她的夫婿,而是要他心甘情愿的离开他的未婚妻,到自己的身边来。 当然,想得到杜从岳,第一步便是要征得兄长塔塔尔特摩的同意。只有他同意不杀杜从岳,把杜从岳给她,她才能让杜从岳成为她的夫婿。 于是她便趁着塔塔尔特摩空闲之时 走进塔塔尔特摩的军营,“兄长,我来了!” 见得塔塔尔芊璱,塔塔尔特摩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战略图:“芊璱,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塔塔尔芊璱瞧见塔塔尔特摩神采奕奕的模样,“兄长喜上眉梢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吗?” 塔塔尔特摩欢畅:“咱们擒住了懿朝最大的武林帮派,鸾湘阁的人,能不开心吗?这座慕州城马上就要成为我们的地盘了,可不是喜事!” “过不了多久啊,这懿朝,就要是咱们可汗的天下了!” “是嘛!”塔塔尔芊璱抿嘴笑:“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芊璱恭喜兄长了。” “兄长,芊璱也遇到了一件喜事,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兄长分享。不过这件喜事啊,现在只算成了一半,得得到兄长的首肯,才能算真正的成了。” “嗯?”塔塔尔特摩饶有兴致,“那你倒说一说,是什么喜事呀?” 塔塔尔芊璱扬眉,“芊璱看上了一个公子,想要招他为夫婿,只有兄长同意,芊璱才能招他为夫婿啊。” “哈哈哈哈。”塔塔尔特摩大笑:“难得呀难得,咱们小妹眼光一向高,是哪家的公子那么好的福气入了你的眼呢。快告诉兄长,兄长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得周到完美。” 塔塔尔芊璱轻挑眉梢,“兄长,这可是你说的啊,无论芊璱想要的人是谁,兄长都会为芊璱把他搞到手吗?” “当然!”塔塔尔特摩不假思索一口应了下来:“只要是我们小妹喜欢的人,兄长一定帮你把他搞到手!” 塔塔尔芊璱莞尔一笑,“有兄长这句话,芊璱就放心了。这个人不是旁人,就是前几天兄长俘虏的懿人杜从岳,芊璱想求兄长把这个人给我。” “什么?”塔塔尔特摩闻言大异,“芊璱,你糊涂了吧,你可是我塔塔尔特摩的妹妹,你怎么能招那个卑贱的懿人为夫婿。” “要让人知道我们塔塔尔家的小姐嫁给了一个懿朝的俘虏,传出去可不让人笑话!” “那又怎么样?”塔塔尔芊璱秀眉微蹙,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撂在了桌上:“我就是喜欢那个一身硬骨头的懿人,怎么了?” “我嫁给谁是我的事,轮得到他们来置喙?我就是要杜从岳,总之这个夫婿,我塔塔尔芊璱是招定了!” “哎呀呀。”塔塔尔特摩不禁有些抓狂:“你说你这个丫头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个俘虏。” “我塔塔尔特摩的妹妹怎么能许配给一个低贱的懿人呢,你呀你呀,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塔塔尔芊璱站起身,不满地瞪眼:“我就是想要这个懿人怎么了,要是不能招他为夫婿,我也不会招旁人为夫婿。怎么,兄长有三妻四妾,就不许妹妹招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吗?” 塔塔尔特摩蹙眉,“芊璱,这不一样的!” “兄长!”塔塔尔芊璱只得耐着性子劝着,“兄长你不能只看眼前,你得为长远考虑啊。杜从岳虽然是懿人,但是他武功高强啊。” “他成了我的夫婿,也就为我们北夷所用。这样一来,咱们不是多了一员猛将吗,兄长你怎么不明白呢!” “哎呀,罢罢罢!”塔塔尔特摩向来宠爱这个妹妹,见她执意,便也不再阻拦:“你若喜欢,就依你的吧,则日我就叫人把他放出来,再为你准备行拜堂礼,这样行了吧!” 塔塔尔芊璱满意一笑:“多谢兄长!不过有一点我得向兄长说明了,那杜从岳骨头硬得很,他现在还不喜欢我,他喜欢那个叫什么阿清的懿女。” “我塔塔尔芊璱要的人,就得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开那个懿女,成为我的夫婿。兄长你不许强迫他,对他用刑逼迫她娶我。兄长得帮芊璱想个法子,让他心甘情愿的娶我为妻。” “哎呀,你这个丫头!”塔塔尔特摩无可奈何的戳了下塔塔尔芊璱的额头:“你的要求还挺多的,好吧,兄长答应你,谁让你是我塔塔尔特摩的亲妹子呢。” 塔塔尔芊璱终于满意:“这就好,多谢兄长!” 择日,塔塔尔特摩便命人将杜从岳押到他的军营内。杜从岳内伤未愈,尚在虚弱之中,官兵刚松开他,他便瘫倒在了地上。 他对塔塔尔特摩恨之入骨,即便是这样,也丝毫未有一丝怯弱,他吃力的抬起头,望着塔塔尔特摩,无比愤恨:“塔塔尔特摩,你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 塔塔尔特摩瞥了一眼杜从岳,神情不屑,你这个卑贱的懿人,瞧你这副样子。你现在都已经成了本将军的囊中之物,本将军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你还敢跟本将军这么说话?” 杜从岳勉强站起身,仍旧不屈不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大懿子民是不可能向你屈服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塔塔尔特摩对身边的军兵命令:“你们都到外面去守着,没有我的指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那些军兵依言退下,偌大的军营中,只剩杜从岳与塔塔尔特摩,杜从岳厌恶的别过脸,不肯正眼瞧塔塔尔特摩。 塔塔尔特摩哼了一声道:“呵,你这个懿人真是不识抬举,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装模作样,昂首挺胸的。” “本将军就瞧不惯你这个样子,要不是我妹子芊璱看好你,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啊。” 杜从岳冷声,“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卑贱的懿人,真不知道芊璱看上你什么了。”为了芊璱,塔塔尔特摩忍住不发怒,直接开门见山:“废话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我这次差人把你带到这儿,只和你说一件事。” “你也算是走运,被芊璱看中了,芊璱要招你为夫婿。你要是愿意做本将军的妹夫,本将军就饶你不死,且许你荣华富贵,你也不会受这种折磨。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杜从岳丝毫没有犹豫,声音斩钉截铁:“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与侵犯我大懿的北夷贼寇结亲的。” “大胆!”对于杜从岳的不屈,塔塔尔特摩不禁起了怒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等愚蠢之人,放着北国的尊荣不要,非要做懿人的狗。” “你仗着芊璱喜欢你,你以为本将军就真的不敢杀了你?” 杜从岳决绝:“那你就杀了我,我生是大懿的人,死是大懿的鬼。要我做北夷人的女婿,这辈子都不可能!” “哼哼。”塔塔尔特摩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我才不会让你死呢,但我会让你比死还难受。你要是不肯心甘情愿的做芊璱的夫婿,本将军也不会动你分毫,本将军自有办法折磨你!” 塔塔尔特摩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药罐,在杜从岳眼前晃了晃:“看到这个药瓶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从岳别过脸“我没兴趣!” 塔塔尔特摩阴险一笑,“你可别急下定论啊,我告诉你,这药叫作断魂散,服下后不会死,但会比死还难受。” “而且这药是没有解药的,任何人服下后,都会浑身剧痛无比,直到无法承受这痛楚,变得疯疯癫癫,就犹如断了魂一样。” 他咂咂嘴:“听说你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小情人对吗,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才不肯做芊璱的夫婿的吧。” “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答应啊,我就把这断魂散给你那小情人服下,让她替你承受这苦楚。” “等到她精神错乱时,本将军再纳她为妾细细折磨她,让她这一生就毁在你的手里。怎么样,妙不妙啊?” 杜从岳一惊,看向塔塔尔特摩,不禁满心的愤恨,所有的怒火都一并迸发了出来,朝着他厉声喝:“塔塔尔特摩,你这个卑鄙无耻北夷人,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塔塔尔特摩奸邪一笑,“不光是如此,还有更多等着你的呢。” 他朝着外面呼喝一声:“来人,带进来,把那两个懿狗给我带进来!” “是!”那军营外的官兵依言,押着两个人走进了军营,塔塔尔特摩牵动嘴角,对杜从岳问:“我问你,你可认识他们两个人?” 杜从岳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只见洛水仙与赵拓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他们衣衫褴褛,身上遍布着道道伤痕。 他忙奔过去,摇晃着昏迷的二人,“师父,赵伯,你们怎么了,你们没有事吧?” 洛水仙悠悠醒转,却是无比虚弱,她气若游丝:“从岳,我……”她一句话没能说出来,又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的心犹如被猛然击了一下:“师父!” 他恨恨地看着塔塔尔特摩,目光似乎要将他灼烧:“塔塔尔特摩,你把我师父和赵伯怎么了?” “哈哈哈哈!”塔塔尔特摩得意而发笑,“是你的师父对吧,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肯做芊璱的夫婿,受罪的不仅仅是你的那个小情人,还有他们两个。” “我不会将他们一刀杀死,我会一点一点的折磨死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杜从岳握拳,忿忿而言,“你卑鄙无耻!” “哼!”塔塔尔特摩扬起脸:“这是我一惯的手段,你要是不答应,你就试一试!” 他说着就挥起了手中长鞭,重重的打在了洛水仙的身上。 “啊!”那一鞭重重的落在了洛水仙的身上,洛水仙吃痛的呻吟了一声,鲜血便从她的背部的伤口处渗了出来。 杜从岳惊呼:“师父!” 塔塔尔特摩又扬起了长鞭,“杜从岳,我告诉你,他们的生与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打死他们!” “住手!”杜从岳呼道,他怒视塔塔尔特摩,满心怒火熊烧,顾不得自己内伤未愈,便欲上前对他发力:“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杜从岳未及动手,塔塔尔特摩只稍稍用了一点力,便将内伤未愈的杜从岳推倒在了地上。他瞥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杜从岳,眼神轻蔑,“你现在是我囊中之物,还妄想跟本将军较劲,呵,不自量力!” “你如果不答应做芊璱的夫婿,本将军今儿就打死这个婆娘!” 他又一鞭抽在了洛水仙的身上,洛水仙刚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流出猩红色的血。 “师父!”杜从岳忧心又难过,护在洛水仙的身前,忍不住哽咽,“师父,都是从岳害了你……” “从岳……”洛水仙吃力的抬起手,气若游丝,“你不要管师父,师父死了没关系,但你不能屈服于北夷人,更不能做对不起阿清的事。” “不屈服?”塔塔尔特摩一脚踩在洛水仙的背上,“你不屈服可以,我也不会动你,但是你的这些亲人们,可就难逃厄运了。” “我会将你师父一鞭一鞭的打死,直到她皮开肉绽,断气为止。然后呢,我再给你的小情人服下断魂散,折磨死她。” “你的故乡和乡亲们,本将军也照样不会放过。可你要是答应了本将军,本将军不但会许给你荣华富贵,也会好好待你的师父,你的小情人我也会把她放出去。” “包括那些懿人,本将军也会看在你的份上手下留情。这只在你的一念之间,结果可是截然不同的,一切都看你了!” 杜从岳自知此刻无力对抗塔塔尔特摩,但为了师父不再受他折辱,便也只得暂用缓兵之计,“你先放过我师父,我可以考虑你的条件。” 塔塔尔特摩并不买账,他收回了脚,却又扬起了鞭:“考虑?可以,不过你多考虑一瞬,你师父就得多挨一鞭!” 他说罢便欲落鞭,“住手!”,杜从岳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住他落鞭,洛水仙已遍体鳞伤,杜从岳不能再让她为自己而受伤了,只得咬牙答应:“好,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哈哈哈哈!”塔塔尔特摩狂笑:“算你是个识相的,不过我可警告你,你们现在都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就别妄想跟我耍花招。” “要让我发现你打了什么主意,整个慕州的百姓都得给你陪葬!” 杜从岳刚应下塔塔尔特摩的要求,心在那一瞬间便凉了。 塔塔尔特摩生性狠辣,自己身受重伤又沦为俘虏,是没有能力与他抗衡的。既然答应了,就必然无法反悔了,以塔塔尔特摩的个性,不知会因为自己而迁怒多少无辜的人。 他不能看着大懿百姓受自己的连累而被屠杀,不能让师父因为自己而被塔塔尔特摩打死,也不能让夏侯穆清中其断魂散之毒并为其受苦。 他恨塔塔尔特摩与塔塔尔芊璱入骨,可也只能答应他们。 对夏侯穆清,哪怕爱她入骨,到了这样的境地,也不得不放手。 从前,哪怕是千难万险,哪怕是重重阻碍,他都没有放弃过对她的爱。明明已经说好相依相守,许下了海誓山盟,可就在自己答应塔塔尔特摩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 也许那一句话说得是对的,乱世之中,能够保全性命已是万幸,又有什么资格谈儿女情长。他纵然爱她,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决绝让她受苦,让所有人都受他牵连而受苦。 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受蛊毒的折磨,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别两宽。 阿清,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与你相守在一起了。 乱世之中,难容儿女情长,你若有幸逃脱,就忘了我,好好活着吧。 他已心如死灰,眼眸犹如一潭死水,声音也带着苍白无力:“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许食言!” 推塔尔特摩扬声:“本将军从不出尔反尔,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杜从岳又沉声启齿:“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要是这三个条件你都能满足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娶塔塔尔芊璱。” 塔塔尔特摩冷哼一声,“呵,要求还不少,你说说看吧。” ,“我事先警告你,别得寸进尺,你要是让本将军放过俘虏,放弃入侵懿朝,这本将军可做不到。如果是本将军能做到的,就答应你。” 杜从岳眸光暗沉:“第一,我既然答应了你娶塔塔尔芊璱,就与阿清再无瓜葛,你得答应我放了阿清,还她自由。” 塔塔尔特摩轻松地应了:“这个自然,我说过你答应了,我就不会动她,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为了芊璱,我也不会把那个女人留在这儿碍她的眼。” 杜从岳又继续说:“好,第二,被你俘虏到这里的人都受了重伤,你既然不肯把他们都放了,就答应我不得伤害他们,并找人为他医治。” “还有慕州城的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也不许伤害。” 塔塔尔特摩捏着下巴思考了一瞬,“好吧,本将军勉为其难的答应你,这些人本将军不伤害他们,也会找人为你的师父医治。本将军拿下慕州城,就放过那些鱼肉百姓,你满意了吧。” 杜从岳颔首:“好,最后一点,你让我在与塔塔尔芊璱成亲之前,见阿清一面,与她道别。” 塔塔尔特摩翻了个白眼:“好,就许你再见她一面吧。这三个要求本将军都答应你了,你满意了吧。你的承诺,也可以兑现了吧。” 杜从岳沉沉而言:“我知道,我会兑现的。可现在我师父和赵伯受了伤,你得马上差人为他们医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塔塔尔特摩朝外面呼了一声:“来人,把他们两个带下去,找最好的医官为他们诊治!” “是。”那军兵依言把洛水仙与赵拓带了下去。 洛水仙临别前,痛心地看着一眼杜从岳,面容凄然:“从岳,苦了你了呀!” 杜从岳的心亦猛然痛了一下,成王败寇,如今自己沦为北夷人的阶下囚,事到如今,保住在乎的人性命就好,其余一切也由不得自己了。 塔塔尔特摩又呼喝:“来人,把杜少侠带下去好生招待,他是咱们北夷部落的未来的姑爷,你们谁都不许对他无礼!” “是!”那军兵对杜从岳作出有请状:“姑爷,请吧!” 杜从岳随那军兵走出了军营,此刻已心如死灰。 “姑爷,请进吧,将军说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牢狱外,官兵对杜从岳道。 杜从岳应允了塔塔尔特摩的婚事,塔塔尔特摩便答应了杜从岳的三个要求,许他见夏侯穆清最后一面。 杜从岳冷冷丢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出去吧。” 所有的军兵都退了下去,阴暗狭小的牢狱中,只有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二人。 夏侯穆清背对着杜从岳,形销骨立的站在窗下,闻得他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这些日子在北夷部落的牢狱中,她日日忧心,不到几日的时间,便消瘦了不少。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起她的长发,显得她的身形更为消瘦。 原本英姿飒爽的夏侯穆清在这数日的时间竟变得如此消瘦憔悴,杜从岳暗暗心酸。 自己应了北夷部落的婚事,此时亦无颜面对于她,他喃喃开了,“阿清……” 他话音未落,夏侯穆清便霍然转过身,眼眸中闪着凄然的眸光,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凄厉:“从岳,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塔塔尔芊璱就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说你不要我了,说你心甘情愿的要做她的夫婿。” “她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直到后来,我听到几个北夷兵说,要准备你和塔塔尔芊璱的婚礼事宜。” “可我还是不相信,我知道你的品性,从岳你一心为国为民,你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利益,做出背叛家国,背弃你我感情的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着夏侯穆清消瘦的身形,凄然的目光,杜从岳的心犹如被针扎一般的疼痛,如今之举,何尝不是被逼无奈。 可他不能告诉她实情,眼下这般局势,能救她出去就已经是万幸了,既然自己不能与她相守到白头,那就让她彻底的忘记他吧。 把思念与痛苦留给自己一个人就好,又何必让她与他一同伤心一世。 他闭上了双眼,抑制住了心中的痛,勉强保持平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是要和塔塔尔芊璱成亲了。” “对于这一切,阿清你就不要多问了,你离开后,忘了我,找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好好生活吧。” “没了你我如何好好生活!”夏侯穆清猛烈地喊了一声。 “从岳,你一定是有事在瞒着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贪图北夷的富贵而娶那个北夷女人的。” “你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呀,难道你想让我误会你,恨你吗?” 杜从岳握紧了牢狱的栏杆,那巨大的力度已经使他的手掌渗出鲜血来,他想使身上的疼痛盖过心痛,脸上仍然保持着淡然与平静:“你恨我也好,误会我也罢,玩已经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出去后,就忘了我吧,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夏侯穆清目光灼灼的望着杜从岳,显然对他的话丝毫不信:“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你是不是受到什么胁迫了,他们是不是强逼着你娶塔塔尔芊璱的?” “我们感情早已经情比南蛮坚,我是绝对不相信你对塔塔尔芊璱见色起意或是你贪图权势地位的。” “从前面对楚太尉之女楚怜儿时,你都毅然拒绝了她的求爱,你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了北夷人的求亲。究竟是怎么了,你别瞒着我好吗,你快说啊!” 话到此刻,夏侯穆清的声音已经带着绝望与哽咽。 杜从岳避开了夏侯穆清的目光,“你就不要胡乱猜测了,我娶她自然有我的理由,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我与你在一起怎么久,早就觉着和你相处的每一刻都淡然无味了,夏侯穆清,我已经受够你了。” “我这一次来见你,就是要和你做个了断的,我早已不爱你了,念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我愿你往后余生,欢喜无忧。” 虽然知道杜从岳说得是谎话,可夏侯穆清的心还是被微微刺痛了一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只是拼命摇头:“别说了,我不信,你要真是不爱我了,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我们在满堂的碧桃花前许下了一生相伴,岳清剑法定下了一世倾情,玉幽谷中你不顾性命的救我,这一切都印在了我的心里,你要是真的对我厌弃了,怎么可能为我做这些。” “我们许诺一生行侠仗义,保卫大懿家国,这些是我们的抱负,我忘不了,你更不可能忘的!” 杜从岳低眸,不让夏侯穆清看到他眼中的沉痛,“那都是曾经了,或许我曾经是真的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就当是看错我了,我杜从岳,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绝对不可能!”夏侯穆清的凄厉已经化作了嘶吼:“你要告诉我这么久以来的倾心相待就是你一句话就了结的吗,难道你就是这样薄情寡义吗,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气血上头,话刚毕,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杜从岳心一凛,下意识要关怀,便意识到了此刻不能让她认为自己对她还有情,便止了住,可是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夏侯穆清平复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岳,我知道了,你这么做是为了救我是不是?” “塔塔尔芊璱说,她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马上就要放我出去还我自由,坏消息就是你要离开我娶她为妻。” “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受苦,救我出去才答应她的。你大可不必啊,我不要这样的自由,我也不需要你用自己的一生换来的安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心知,以夏侯穆清对他的感情,是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不爱她,是贪图北夷权势地位才娶塔塔尔芊璱的。 但为了让她死心,依然不能告诉她真相,只得换个理由:“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师父他们,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看着她受苦。” “我只有答应了塔塔尔特摩的亲事,才能不让师父受苦。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明白了,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者并没有什么用,救了别人,到头来却害了自己的亲人受苦。” “从前那些理想简直可笑,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了,只要能守护师父安好,别的都无所谓了。师父受了重伤,差一点丧命,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他们就是冲着你鸾湘阁阁主的女儿身份打到积善堂的,要是没有你,师父就不会受伤,我们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所以我再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带给我们这么多的苦痛,我只要多看你一眼,就会觉满身带着负罪感!” “你说得都是真的?”夏侯穆清黯淡下了神色,似乎是信了他的话:“所以,你是因为我害得你被北夷人俘虏而怨恨于我,而你答应了塔塔尔芊璱的亲事,是为了救你的师父?” “没错。”杜从岳背过身:“我自然不可能爱上一个北夷女人。” “要我受如此屈辱,委身做北夷人的上门女婿,这对于我一个懿人而言是多大的耻辱你不是不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拒绝,如果我多说一个不字,我师父就会死。”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没有你这个鸾湘阁阁主的女儿,我也就不用受这样的屈辱,我师父也不会遭到这样的残害。” “我固然不会爱塔塔尔芊璱,可我也高攀不起你这个鸾湘阁阁主的女儿了。” 夏侯穆清绝望的垂下了手臂,黯然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她知道洛水仙对杜从岳的重要性,为了师父,他自然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这一切,的确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造成的,也许他真的是怨自己的,因为自己,他师父才会受北夷人的残害,因为自己,他才不得不娶那个北夷部落的大小姐。 也许,他真的是因此厌弃了自己了吧。 昔日的恩爱如今都已幻灭,夏侯穆清心如刀绞,一双泪眼哀哀地望着杜从岳:“你是因为这个怨恨我了吗?那你从前说过的那些话呢,都不作数了吗?” “就因为这一件事,你就把我们往日里的同甘共苦都忘了?” 杜从岳的心犹如被践踏了一般的疼痛,脸上却依旧凛然:“我没有忘记,昔日里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毕竟我从前也是真心喜欢过你的。” “念着从前的恩义,我请求塔塔尔特摩将你放出去。我没有兑现诺言,也是我对不住你,这便是我对你的补偿了。你走了之后,找一个适合你的良人嫁了吧,祝你欢喜。” “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了,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你带给我的痛苦!” “哈哈哈。”夏侯穆清凄厉地笑着,边笑着,边从眼角溢出了两行泪水:“好啊,杜从岳,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原来你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啊,我夏侯穆清当真是看错你了。” 她拭去了眼角的泪,幽怨的望着杜从岳,声音凛然:“你说得没错,怪我,都怪我。” “如果没有我这个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在你身旁,你和你的师父也不会被俘,你师父也不会受伤,你也不用受辱做北夷部落的上门女婿。”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怨恨,不甘。你肯让塔塔尔特摩放我出去,还我自由,我还应该感谢你这北夷姑爷呢,如果不是你,我怕是会死在这里的。” 她从头上拔下了那支曾经杜从岳送的并蒂莲簪,重重掷在地上:“这个劳什子,还给你。当初说得好听,说什么永远像并蒂双莲一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现在看来,有多讽刺啊。” “昔日的岳清剑法,说什么两心相知,风雨同舟,相濡以沫,都是假的,都是永远不可能的!” 她隐去了脸上的悲伤,又露出一抹凄厉而又幽怨的笑容,“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是我害得你没错,我不怪你,不怨你,不恨你,我也没有资格说这些。” “愿你余生安好,与那塔塔尔芊璱白首偕老。我与你的昔日种种,全当是一场梦罢了。” 夏侯穆清说着又转过身,不去看杜从岳,“你不想再看到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你去找那塔塔尔芊璱吧。” “谢谢你肯救我出去,只要能出了这里,我还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以我的身份资质,想要嫁什么样的人不成,何必还想着你一个。” “你既然要娶别人,那我也会嫁别人,我找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与他白首偕老的。杜从岳,你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不相见!” 夏侯穆清已然伤心到了极致,却仍旧如此凛然。 她没有悲痛欲绝,没有失声痛哭,有的只有凛冽决绝,饶是这样,杜从岳便更是心痛。 让她恨自己的薄情,便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他什么也不能说,不能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与其让她伤心一时,而后忘却自己,总比让她伤心一世的要好。 以后的一切他也已经计划好了,他是大懿儿女,是不可能委身做北夷人的上门女婿的。 只要先得到塔塔尔特摩与塔塔尔芊璱的信任,想办法把师父和其他被捕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便与这里的北夷人同归于尽。 让夏侯穆清以为他是个负心人,这样,他就算不在了,她也不会太伤心。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痴情,她不应该去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与其让她因为自己而一生难过,倒不如让她厌弃了自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背过身时,他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支并蒂莲簪,细细摩挲着,往日的一切浮现眼前。 曾经的一切美好如今已经成了过眼云烟,而那相爱与不能相守的无奈,却是心底最沉的痛。 还记得当日说过,乱世之中能够相守在一起,是莫大的福气,自己定然要守护好她,万万不能像师父和赵伯一样。却不想,竟一语成谶,如今竟真的落得了比他们还要悲剧的结局。 “哎呀,从岳,你怎么在这里啊,让我好找!”此刻,塔塔尔芊璱不知从何处寻了来,见杜从岳在此,便走上前,挽住了杜从岳的胳膊,“这里这么阴暗潮湿,你好端端的跑到这个地方干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夏侯穆清的背影,睥睨了一眼,有些不悦道:“怎么,马上就要与本小姐成婚了,还忘不了你的小情人啊?” 杜从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漠然道:“没什么,不过是与她道别罢了。”他吸了口气,又道:“芊璱,我们回去吧。” “好呀。”塔塔尔芊璱瞬间又喜笑颜开:“走吧,我们会去再说,今儿我差下人做了好几道菜肴呢,不知道你能不能喜欢咱们北夷的膳食……” 听着那声音逐渐远去,夏侯穆清才缓缓转过身,望着杜从岳与塔塔尔芊璱成双入对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到了失声。 北夷军已经包围了整个慕州城,在慕州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百姓死伤的数目日复一日,好似又回到了昔年南蛮兵屠城的时候。 鸾湘阁阁主夏侯尘带着一众鸾湘军与其余正义的武林帮派,与北夷军展开了殊死搏斗。立下誓言要誓死捍卫慕州,将贼寇驱逐出城。 夏侯穆清就这样被塔塔尔特摩放了出来,她失魂落魄的回了鸾湘阁,见到慕州被屠的惨状,而她又失了杜从岳的爱,此刻犹如被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她深知,如今北夷袭城,大懿疆土岌岌可危,此刻不是为儿女情长伤情的时候。 师兄与师妹亦被俘在北夷军营中,作为鸾湘阁的大小姐,她势必要参与这次保卫之战中。 然而她却无法从失去挚爱的伤痛中彻底走出,做什么都没有心力,到哪里,似乎都有杜从岳的影子。 她回到鸾湘阁时,与父亲夏侯尘说了杜从岳的事情。 夏侯尘对她说,杜从岳并非良人,便随他去吧,亦劝她放下这无谓的感情,寻一良人托付终身。这也是她心中所想,可自己还做不到彻底将他的身影从心中抹去。 而此刻,恰恰谢天扬与绯鸢山庄的弟子也参与了这抗蒙保卫战之中,而谢天扬对夏侯穆清仍然有情愫,夏侯尘便想借机撮合夏侯穆清与谢天扬,在战事结束后将夏侯穆清许配于他。 夏侯穆清的心情已经糟到了极致,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事了。 这一天,夏侯穆清晨起梳妆,望着天边的朝霞,似乎给充满阴霾的心除去了一层尘埃。 回鸾湘阁几日后,她的心情也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可想起昔日里与杜从岳的恩爱,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刺痛。 她转过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精一番静心的熟悉打扮过后,还是一样的光彩照人,与往日里英姿飒爽的模样并无差别。 她拍了拍胸脯,劝慰自己,“夏侯穆清,坚强一点,没了他,你一样可以好好生活的。你要振作起来,随父亲参战,打退北夷军,将师父师妹救出来!” 她说罢,便推开房门,欲要出屋。刚踏出房门,恰好遇见正赶过来的夏侯尘与谢天扬,“爹,天扬,你们怎么来了?” 谢天扬轻声说,“伯父不放心阿清妹妹,小侄便随伯父一起来看望阿清妹妹了。” 夏侯尘望着女儿,:“今儿没有战事,爹想着来看一看你,你在屋子中闷了多日,天扬亦挂念你,爹就带天扬一块来看看你。” 夏侯穆清勉强一笑:“多谢爹,也谢谢天扬的挂念,我现在很好,你们都放心吧。” 夏侯尘对她关切:“清儿,早膳用过了吗?” 夏侯穆清只是点头:“已经用过了,方才和师父一起用的。” 夏侯尘又问:“今日的早膳可合你的胃口?” 夏侯穆清还是面无表情:“今日的清粥小菜清儿很喜欢,早膳清儿都用光了。” 夏侯尘看着夏侯穆清的气色好了许多,也不想前些日子一样消沉低糜了,“清儿,爹瞧着你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爹也就放心了。” “爹就说嘛,何必老想着那个负心汉,你早就该放下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夏侯尘的女儿这样优秀,还怕找不到属于你的良人吗?” “爹瞧着这面前的天扬就很不错。天扬是绯鸢山庄的少庄主,无论身份,样貌,还是品性才情,都是与你最相配的。而且你们也相熟好久了,你以后多和天扬一块走一走吧。” 她的心情刚刚好转,可听到夏侯尘提起杜从岳,心中便又蒙上一层凄楚,“爹,我……” 谢天扬察觉到了夏侯穆清的心事,“夏侯伯父,阿清妹妹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我们就先不要过多参与了。” “现在战为停歇,慕州依然被北夷兵包围着,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尽快把北夷兵驱逐出去。其余的事情,等战事结束后再想吧。” 夏侯尘也没有多说此事:“你说得也对,现在最主要的事是抗击北夷贼寇。我们鸾湘阁的弟子还有好几个人在他们手里,我们必须要尽快将他们救出来。” “这几日接连要打好几场仗,难得今天没有事。正好清儿你与天扬都在,清儿,不如让天扬陪你一起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吧。” 谢天扬当然乐意:“这是极好的,小侄自然愿意陪阿清妹妹。” 夏侯尘与谢天扬如此说,夏侯穆清也无可拒绝,尽管她心事重重,却还是木然的答应了下来:“嗯,好。” 夏侯尘拍了拍谢天扬,“你先陪着清儿吧,老夫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先回去处理作战之事了。你要好好陪她散心,让她开心一点。” 谢天扬躬身:“伯父放心,小侄会好好陪阿清妹妹的。” 夏侯尘便离了开,谢天扬亦带着夏侯穆清出了兰悦堂。 谢天扬对夏侯穆清轻声征询,“阿清妹妹,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走一走,散散心?” 夏侯穆清望着满天漂泊的浮云,神思似不在其中“北夷军仍驻扎在慕州,战事连绵,外面又乱得很。我不想出去了,我们就在这阁中走一走就好了。” 夏侯穆清的神色淡淡,情绪仍然不高涨,谢天扬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好,都听阿清妹妹的。” 第二百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九)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此时正是兰花盛开的季节,出了兰悦堂,只见一从兰花猗猗的盛开在院落旁,这芳香之味悠悠扬扬扑鼻而来,着实沁人心脾。 谢天扬望着兰花,“鸾湘阁中的兰花开得真美,这香味隔着好远就能闻得到,着实教人舒心。” 看着那芬芳的兰草,夏侯穆清只觉着此情此景景分外的熟悉,此刻,心却微微刺痛了一下,这物是人非的情景,竟化作了难以启齿的痛。 兰花? 是啊,那是他的所爱之物,兰花依然在,但是他早已不在身旁,说着什么花中君子,说什么不求闻达只烟霞,到头来,还不是背信弃义。 说什么兰草一心伴青莲,到头来,还不是一别两宽? “姑娘想必不知,兰之猗猗,纷纷其扬,此花虽不名贵耀眼,却有忠贞的气节在身。” “而杜某所爱的,就是幽兰的忠贞,高洁的品行,不同世俗争名夺利,只愿在名利场中独善其身。” “爱其所选,选其所爱,其九死不悔的崇高理想和抱负,才是被世人所敬佩的原因所在。” “杜少侠如此钟爱兰花,想必杜少侠必然是同兰花一样,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了。听闻杜少侠侠肝义胆,有勇有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犹记那日云水居百卉园中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一切的曼妙美好,到如今,却都成了梦幻泡影,青烟白雾。 都回不去了,亦不可能回去了。 含着心伤,夏侯穆清望着兰花,喃喃念叨着:“兰花依然还在,还是像从前那样芬芳高洁,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却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谢天扬没有听懂她的话,“阿清妹妹,你说什么?” “没什么。”夏侯穆清按压了一下心口,仿佛是努力把这心伤抛之脑后,“天扬,我们走吧。” 虽然口中不说,但是心中的苦涩辛酸却是无法自欺欺人的,那种心痛,无论如何都无法弃之而去。 自己也不禁对自己无可奈何,夏侯穆清,你为何到了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他已经厌弃了对你的感情了,你为何对还他如此念念不忘。 夏侯穆清,你一向豁达,果断,为何对他,却是这般的忘不了,放不下。 你也知道,没了他,你一样可以好好生活的,可你为何还是会想起她。 夏侯穆清,你还是曾经的那个恣意潇洒,热情快活的夏侯穆清吗? 两个人在鸾湘阁中漫无目的的漫步着,夏侯穆清虽然面色平静,可却已经没有了昔日里的神采奕奕。 谢天扬与她说着什么,她也会照常回话无误,只是说什么,她都好似心不在焉,也没有了昔日里的喋喋不休与热情喜悦。 谢天扬也看出了她心中的心事并未消散,便带着她到湖心亭坐下饮茶,由丫鬟伺候着,欲与她饮茶并畅谈心事。 “阿清妹妹,给。”谢天扬将沏好的茶倒了一盏,递给夏侯穆清。 “谢谢。”夏侯穆清接过茶盏,淡淡道了声谢,眼中依然黯淡无光。 谢天扬看着夏侯穆清,想对她表述自己对她的情感,但又怕触动到她的伤心事,话到嘴边便止了住。 夏侯穆清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扯出一丝微笑,“天扬,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吧。你要说便说吧,不用顾忌什么。” 夏侯穆清发了话,他才鼓起勇气:“阿清妹妹,我是有话要对你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那个人,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亦是发自内心,从来没有变过的。” “我曾经就说过,只要你肯回头,我随时都在原地等你。那人已经背叛了你,你就不要再想他了。” “虽然现在大战在即,但我还是想在现在对你说,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换一个身份,在你身边守护你,爱你,好吗?” 谢天扬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更让夏侯穆清本就烦乱的心心乱如麻,她努力平复了心中的杂乱:“天扬,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是真心的,但是我不能不重视你的感情。” “我当你是知己好友,可是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我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这件事的。他背信弃义,我自然不会再想着他了,只是我还需要些时间忘记他。” “如今大战在即,我师兄师妹还在北夷人手里,我没有心情去想别的事。等一切过去了,我能够真正的放下了,我们再谈那些事吧。” 夏侯穆清言毕,谢天扬不免有些失落,却还是劝慰她:“阿清妹妹,是我太过唐突了,我不该这样和你说的。你说的对,等战事结束了再谈那些吧。” “来,阿清你尝一尝这个。”他转移了话题,将篮子中的瓜果去了壳:“这是产自西南的瓜果,在我们慕州这里很罕见,味道也极其鲜美,想必你会喜欢的。等我把它们去了壳,你再仔细品尝。” 望着谢天扬细心为她剥瓜果的样子,夏侯穆清的神情不禁恍惚了,他的这个模样,与昔日了那情真意切的杜从岳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不再是他了。想到此处,她的心猛然痛了一下,握着茶盏的手一抽搐,滚烫的热茶全都溅在了衣裙上。 “啊!”她惊了一下,站起了身,呻吟了一声。 谢天扬亦站起身:“阿清妹妹,怎么了?” 那身旁的侍女忙上前:“这茶水滚烫,小姐没有烫着吧。” 夏侯穆清眼中蒙着的泪水,就在那一刻,掉落了下来,恰被那侍女瞧见。 那侍女不明所以,以为她是被茶水烫得剧痛而落泪,大为担忧:“小姐是被烫坏了吧,从前小姐练功受过那么重得伤,都没有掉落一滴眼泪,今天竟被这热茶烫得哭了。” “小姐一定是被烫伤了,伤得很痛吧,奴婢尽快带小姐去上药吧,要是耽误了就不好了。” 这侍女无心一言,却又一次触动了夏侯穆清的心事,她望着打翻的茶盏,脸上尽是黯然,“是呀,从前练功受了再重的伤,都不会难过,这一次,是真的伤着了,伤得痛了。” 谢天扬知晓她话语的含意,欲要劝慰:“阿清妹妹……” “天扬。”夏侯穆清打断他的话:“我的衣服湿了,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就不陪你了。” 她说罢,便跑出了湖心亭,不再管谢天扬,从小径默默离开。 谢天扬望着她的背影,不住地悠悠叹息。 第二百零一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次日便是大战之日,在被北夷军包围的鸾湘阁,各个爱好正义武林帮派都义不容辞的加入了这次抗北夷保卫之战。 夏侯穆清这一次也没有逃避,与鸾湘阁和武林各派一同参与了这次抗蒙之战中。 她也知道,或许自己还会遇到杜从岳,可他已经是北夷部落的女婿了,与她已再无瓜葛,这一切该面对的,她还是要面对。 他忘了初衷,放弃了抱负,但她不能。 不论遇到了什么事,她都不能放弃当初辛勤习武,保卫大懿家国的理想。 这一仗打得迅猛而激烈,在充满血腥与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夏侯穆清竟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她亦猛烈的与北夷军厮杀着。 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拼劲了浑身的力气,仿佛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境地,欲要欲要与敌军同归于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疯狂,或许是对北夷军太过于憎恨,或许是太心切于打退贼寇,保卫家国,也或许,是没有了他在身边,一切都已经没有了光彩。 杜从岳在不远处的军营,怔怔的看着懿军与北国军厮杀,看着懿军被北夷军一个一个的杀死,血流漂橹,横尸遍野,他虽面无波澜,却已心如刀割。 自己的家园沦落到北夷贼寇的手里,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夷军杀死同胞,身为侠者,却没有办法为家国加入到这一场抗战之中去。 此刻,自己成了北夷的俘虏,还要受莫大的耻辱,背弃自己心爱的女子,娶那北夷部落的大小姐为妻。 不过都无所谓了,婚宴之日在即,到那一刻,将师父与其他被俘的懿人救出去后,自己便与全部的北夷军同归于尽。 若是此刻受此等耻辱,到头来能将这些无恶不作的北夷人一并除去,那也值了。 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得这一切,也算是为国尽了这一片衷心。只是,已那心中的一心人,到此便是永别了。乱世之中,哪怕再深情,终究是无缘相守的。 阿清,对不起,我不能与你白首偕老了,我也不能兑现最初的承诺了。 我不能让你为我伤心一世,原谅我,这一次的计划,不能让你知晓,你就带着对我的怨恨离开我吧。 待战事结束,我为国殉身后,你再寻一真心待你的良人,彻底的忘记了我,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吧。 在战场上激烈的厮杀着,夏侯穆清情不经意之间,竟使出了她与杜从岳昔日所创的岳清剑法。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使用的是这一套剑法。可那两心相知,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的招式,却已经全部的使了出来。 杜从岳在营帐后,望见了夏侯穆清,而瞧见她时,她正在使用这一招剑法与北夷军厮杀,他的心猛然一颤。 看见夏侯穆清使出当时的剑法,杜从岳的心犹如刀剜一般,剧烈的痛着。 两心相知,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两个人共创的剑法还在,可那些承诺却成了永远不能兑现的虚妄。 他手中摩挲着的,是那支并蒂双莲簪,自夏侯穆清走后,这支簪子一直被他一刻不离的带在身上。 她已经不能留在身边了,而自己身边所保留的唯一与她有关的物件,就是那并蒂双莲簪。既然不能把她留在身边,那便让这支簪子陪着他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刻吧。 忽然,一个北夷兵从背后猛烈一击,这个出其不意,把夏侯穆清一招击倒在地上。只见她眉头一蹙,便从口中呕出了一口鲜血。 杜从岳心中猛然一凛,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两步,拔出刀剑,便将那北夷兵刺死。用最快的速度扶起夏侯穆清,将她带到了安全地带。 见夏侯穆清受了伤,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揽紧了她的肩,心中千万焦灼,“你怎么样,没事吧!” 夏侯穆清见是杜从岳,心中又是一痛,却还是狠下了心,将杜从岳推开,吃力的转过身,以背影对他:“你救我做什么,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了又与你何干?” “若是让塔塔尔特摩知道,他的妹夫杀了他手下的军兵,救了一个懿女,你说他该怎么想你啊。” 夏侯穆清句句讥讽,每一字一句,都如同雷霆万钧一般,直直坠在杜从岳的心上。 他的双眸中闪烁着的是难以名状的痛:“阿清,你方才明明能闪躲为何不躲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你难道连命也不要了吗?” 夏侯穆清冷笑一声,声音冽冽,“与你无关,此事就不劳你这个北夷大将军的妹婿费心了。你已经厌弃了我,就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假仁假义了。我就算是死,也……” 她一句话没说出口,便觉着一阵腹痛难忍,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阿清!”见状,杜从岳忙扶住了夏侯穆清。 “阿清妹妹!”此刻谢天扬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见夏侯穆清在此,忙从杜从岳的臂弯中拉了过来,“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夏侯穆清站稳了身子:“没关系,一点轻伤而已。” 那厉的目光凛凛的看向杜从岳,言语间含了几分讥讽:“倒要多亏了北夷大将军的这位妹婿相救呢。” 杜从岳看着夏侯穆清虚弱的模样,心疼又痛心:“阿清,在战场上千万要小心,万万不要再如此逞能了。” 谢天扬将夏侯穆清挡在身后,对杜从岳冷声开口,“谢谢你救了她,我的未婚之妻,我会好好照顾的,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夏侯穆清也没有否认,她凛凛的望着杜从岳,依靠在谢天扬的怀里,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如你所愿,我以寻得待我真心之人,不是没有你,我就不能活的。” “我夏侯穆清早已与你恩断义绝,后会无期!” 她凛凛几句话,将全数的决绝都诉说了出来,殊不知,凛冽的面容下,藏着的是一颗遍体鳞伤的心。 “天扬,我已与他无话可说了,你扶我离开吧。” “好。”谢天扬扶着夏侯穆清,离开了营帐。 杜从岳望着夏侯穆清依偎在谢天扬身旁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曾经,她为了自己,凛冽的拒绝了谢天扬的提亲。而今,她与谢天扬执手相依,向自己道了恩断义绝。 或许,看到了此情此景,他应该开心吧,如他所愿,她没有为自己伤情,找到了那个能够爱她,呵护她的人。 属于他们的一切,却再也不复存在了。 第二百零二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的这些日子,在北夷的军营中过得暗无天日。那日在绍靖县大战后,积善堂的懿人全被塔塔尔特摩俘了去,连同他也一并带了回去。 塔塔尔特摩将他也一同锁在了牢狱之中,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风夕颜。 曾有一次,他想瞧瞧的逃离出去,去探视风夕颜,却被塔塔尔特摩抓个正着。塔塔尔特摩又将他关入了牢中,并且用了更阴毒的方法对付他。 他没有将他立刻杀死,却不是念在往日里的旧情,而是想继续折磨这他,竟给他下了蛊毒。 这蛊毒发作时,会浑身剧痛,必须按时服用解药才能缓解,倘若不服解药,或是服用的不及时,那便会毒发暴毙而亡。 这样一来,便如同把昂沁多泽牢牢的束缚在了北夷军营,他不能离开,若是逃离了,便等同于放弃了生命。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要救风夕颜。 他本不愿害人,可这次屠城却是由他而起。既然阻止不了这惨案的爆发,那只有全力将那些因他而被俘的懿人救出,才能弥补良心上的亏欠。 他知道,自己害了风夕颜,与她已是再无可能,但至少把她与那些与她一同被捕的人救出,才能让她少些伤心难过。哪怕最终败露,自己被塔塔尔特摩杀死,那也无怨无悔。 通过近些日子的观察,他知道了牢狱的钥匙所在之处,而此刻正值大战最激烈的时候,塔塔尔特摩不在军营内,看守牢狱的军兵也都前去应战,因此便无暇顾及到这些事。 他便正趁着眼下松弛,挖掘了地道,逃出了牢狱,准备实施行动。 刚刚逃出牢狱时,途径杜从岳所在的营帐。他那营帐中只有他一个人,摆饰却一应俱全,只见他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桌案前的木椅上,静静的摩挲着手中的并蒂双莲发簪。 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容与神色,可他此刻的模样,却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失魂落魄。 杜从岳与塔塔尔芊璱的成婚之事在北夷军营中无人不知,这里的人都道他这个懿人爱慕荣华,贪图大小姐的美貌,为此抛下了多年的旧情人,投身于北夷部落,做大将军的夫婿。 众人对此事议论非非,因着塔塔尔特摩的缘故,下人们对他也都还算尊敬,可大多数人都是从心里鄙夷他这个背信弃义的懿人的。 昂沁多泽看到了杜从岳手中摩挲着的那支并蒂双莲的簪子,他识得那支银簪,是夏侯穆清一直带在发髻上的。 见他如此的爱惜这根簪子,定然是还爱着夏侯穆清的,与北夷部落的大小姐成亲,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他与杜从岳有过一面之缘,他虽然不清楚的他的品行,但瞧他的面相,便料想他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如此做法也并非是如坊间传闻一般,他或许是有难言的苦衷的。 他对夏侯穆清念念不忘,自己对风夕颜亦是难能割舍,此一刻,看着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懿人侠者,心中竟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轻轻唤了声:“杜少侠。” 杜从岳立刻收起了并蒂莲簪,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做什么的?” 昂沁多泽连忙解释“杜少侠,我并非是来寻事的,你应该认得我吧,我是昂沁多泽。” 杜从岳看清了他的容貌,忆起了他:“昂沁多泽,你是和风姑娘……” “唉。”昂沁多泽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害得你们被捕,害得阿颜伤心,我没有颜面来与你说话,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阿颜不会再信我了,我固然爱她,可也没有颜面再去见她了。” 杜从岳对他并没有憎恶,也没有仇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啊,现状也是改变不了的。你固然爱她,可是你是北夷军,你们站在对立面,这样的感情是不能长久的。” “你越爱她,害她便会害得越深,乱世之中,容不下儿女情长。你若是早一些放下,也不至于到如此的下场。” 昂沁多泽喃喃而语,“杜少侠有此番感慨,是因为你也还在爱着夏侯姑娘呢吧。” “因为这乱世纷争,你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与她分开。你并不想娶大小姐,你心里最爱一直都是夏侯姑娘一个人,对吧。” 杜从岳微微滞了一下,看了一眼昂沁多泽,见他眼里也含着深深的痛,“看你和他们不一样,并非是无恶不作的北夷人,原来你竟也我一样,都是无法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的苦命人。” “与你说了也无妨,她待我情深意重,我亦心中只有她一人,又怎能轻易放弃这刻骨铭心的爱恋。” “只是那塔塔尔特摩用心恶毒,他拿阿清的性命,和师父以及所有被俘的懿人的性命做要挟,我才不得不答应做他的妹婿。” “我宁愿和她分开,让她恨我,我也不想让她受那生不如死的苦楚。” “要挟?”昂沁多泽惊异:“塔塔尔将军拿他们对你做了要挟,难不成他对他们也下了毒?” 杜从岳握紧了拳头,心中忿忿,“塔塔尔特摩说,如果我不娶塔塔尔芊璱,就给阿清服下断魂散,让她疯癫致死,还有我的师父,也要为此每日受他鞭打。” “他那样暴虐的个性,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的,我岂让他们为我受苦,无奈也只能答应他。作为交换条件,我让他放了阿清,放过大懿的百姓。” “为了不让阿清为我伤心,我只能让她当我是背信弃义之人,伤心一时也好过伤心一世。” 昂沁多泽不由得叹惋,“你宁可让她误会你,恨你,也不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见你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你这么做,当真值得吗,你为了不让她因你而难过,就真的希望她这样恨你恨下去?” 杜从岳眼中含着痛,声音却平静得毫无波澜:“恨总比伤心要好,以她的性子,恨过了,就放下了。可是要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必然会为我难过一世的。” “既然爱她,那就护她周全吧,伤心留给我一个人就好。如果换作是风姑娘,你也会这样做吧?” 第二百零三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若是换作风夕颜,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他肯为了风夕颜受五十二道鞭笞之刑,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可是,偏偏是因为自己的爱,却害苦了她。 他黯黯垂眸,“为了她,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我做得越多,便害她害得越深。” “早知如此,倒不如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至少她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会落得如今的结果。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乱世之中,谈不得儿女情长。” “这渺小的爱恋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于沉重。” 他又向杜从岳问:“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是懿朝的侠者,塔塔尔氏与北国部落屠杀你的故园,残害你的同胞,你应该是恨透了他们的吧。” “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娶自己的仇人为妻,你就真的能够忍受得了吗?” 杜从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昂沁多泽:“那你呢,你没有自己的选择权,生来就要为塔塔尔特摩做事。他对你残暴恶毒,又利用你对风姑娘的感情,害她被捕。” “你难道就不恨他,还要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吗?” 昂沁多泽的眼中有痛恨,亦有无奈:“要说恨,我怎么能够不恨呢?我自然是恨他的,他一直在利用我,一直在逼迫我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 “从小到大,他无数次对我打骂,我唯他马首是瞻,他却从来没有拿我当成人看。可是,我这一条命毕竟是他救下来的,也是他养育了我十八年,如果没有他,我也活不到现在。” “这样说,我应当感激他。我这样的处境,对他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其实我是恨他的,他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我何尝不想杀了他,不再受他的奴役。” “可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念着昔日的恩情,我终究还是做不到去杀了他报仇。” 杜从岳心中触动:“你肯这样想,说明你是一个良善之人。若是生于和平之年,你与风姑娘定然会是一对天作之合的有情人。” “可惜,你生错了时间,又生在了北国,你们二人,着实是要被命运玩弄的。” 他转过身,又向前走了两步,“你不杀他,自然会有人杀他。你方才不是问我,娶自己的仇人为妻,是否能忍受得了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我当然不会委身做塔塔尔特摩的妹婿,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把我师父他们救出来,待到他们平安后。” “我便杀了塔塔尔特摩,与他同归于尽,如此,我这一生也算是值了。” 昂沁多泽吃了一惊,“你有没有想过,你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与夏侯姑娘就再无可能了。你不在了,就不怕她伤心吗?” 杜从岳闭上了双眼,深深启齿,“所以我要让她误会我,怨恨我,这样,我死了,她也不会太难过。” “你不必如此的。”昂沁多泽走到杜从岳面前,“其实我来见你,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想到办法能够救你们出去。” “我知道了塔塔尔特摩的钥匙所在地,可以把他们都救出去,我知道有一条秘道,可以出去的。你也随他们一起走吧,不必受这样的屈辱了,你和夏侯姑娘不应该被拆散的。” 杜从岳眸光一亮,当即转身,“当真如此,你果真有办法能够救他们出去?” 昂沁多泽确定,“千真万确,今天他们都不在,我正打算去偷钥匙救他们出去的。” 杜从岳大为感激:“多谢你了,事不宜迟,你尽快去吧,记得一定要小心谨慎。” “那你……”昂沁多泽又问:“你不打算一同离开吗?” 杜从岳摇头,沉沉开口,“我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我是塔塔尔特摩的妹婿,一举一动都在北夷兵的监视下,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的。你快去救他们的,不用管我,我自有我的计划。” 昂沁多泽迟疑了一下:“可你就……” 杜从岳打断了他的话,疾声嘱咐:“不必多说了,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昂沁多泽只得应下,“好吧,我去了。” 昂沁多泽离开了杜从岳的营帐后,便出去探视了一番。 如今正是大战的时候,大多北国兵都随着塔塔尔特摩去前线应战了,镇守在军营的的军兵寥寥无几。除了在当口把卫的几个北国兵外,已再无他人。 见守卫变松,昂沁多泽便放下了心。他换了一身不宜被人察觉的黑色夜行服,又遮住了脸,去往塔塔尔特摩的营帐内偷去牢狱的钥匙。 塔塔尔特摩的军营中也没有人把守,他便轻声走了进去。他自幼跟在塔塔尔特摩身边,他的行事作风他都了解,自然也知道他会把钥匙放在何处。 没有用太久的时间,他便找到了钥匙的所在之处。找到钥匙后,他将一切归于原位,便前去牢狱中救风夕颜。 “阿颜!”他打开牢狱的门,见风夕颜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席上,面色惨白,似乎已经没了生息。 他忙把风夕颜抱在怀里,一探她的鼻息,好在鼻息尚在,他便松了一口气,可心中还是万分忧虑,摇晃着她的身子,急切呼唤,“阿颜,你醒一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快醒一醒啊!” 自夏侯穆清被放走后,便只有风夕颜一个人被关在了这个牢狱里。 牢狱里阴暗潮湿,又见不得阳光,再加上她这几日心情本就郁郁,所以哮症发病得就愈加频繁。她身上所带的缓解哮症的药都已经用完,再发病时,便没有药能够抑制了。 这些天她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她也知道,长久下去,自己也未必能撑得住。 昏迷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呼唤她,睁开了双眼,意识尚且还在迷离之中,只见那身着一袭黑袍的人拥着自己:“你……你是谁?” “阿颜,你终于醒了。”风夕颜苏醒,昂沁多泽才放下了心,“你醒了就好,我是多泽啊,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多泽……”风夕颜勉强抬起头,“怎么会是多泽,你从何而来,我的师兄师姐她们呢?” 昂沁多泽扶着抱起了风夕颜,迅速离开了牢狱,“阿颜,我们必须快一些离开这里。我是偷着来将你救出来的,你放心,其他的人我也会救出来。” “这次行动不能让任何发现,一旦被人发现,就全完了。” 他把风夕颜抱出来后,放在了一棵大树下,“阿颜,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救其他人出来。” “多泽!”在昂沁多泽刚迈出一步时,风夕颜便疾速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二百零四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此一刻,她看到昂沁多泽时,心情是五味杂陈的。 她还爱着他,可却不能爱他,如今的境地都是因他而造成的,可他不知情,又怪不得他。 她怕塔塔尔特摩会折磨他,她担心着,她又怨他带来了这一切的灾难,心中幽怨着。 再见他时,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她受着病痛缠身的折磨多日,已经没有力气去纠结那些了,她听到昂沁多泽说要救她之时,也只是轻轻去询问:“你从哪里来,塔塔尔特摩有没有与你为难,你又要怎么救我们,塔塔尔特摩不会知道吗?” 昂沁多泽握住了风夕颜抓他衣袖的那只手,轻轻安抚:“阿颜,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说能救你们,就一定能救得了。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就又回到了军营中。过了半个时辰,便将洛水仙,赵拓,莫北崖,薛温如都救了出来。 那四个人身上也都有伤,都是互相掺扶着走了出来。 “师兄,温如姐姐,洛神医……”风夕颜终于见到挂心了多日的亲人们,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容,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阿颜,终于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师兄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有事,就是担心你的哮症啊。” 几个见了面后,亦是百感交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昂沁多泽肃声且低声叮嘱:“我立刻带你们离开,晚了恐怕会有异样。我知道秘道在哪里,你们跟我走就行。” “多泽……”风夕颜免不得担忧昂沁多泽的处境:“你救我们出去,不怕塔塔尔特摩会责罚你吗?” 昂沁多泽凝神:“我没事,只要能把你们平安的送出去,一切都好。事不宜迟,快走吧。” 他带着几个人离开了这里,风夕颜已经虚弱至极,没有力气行走,昂沁多泽便抱起了她,带着她走向秘道。 风夕颜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颊,那温存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对他动情,可那在心中永驻的情感,却是没有办法挥之而去。 比起那一点温存,她心中更多的,是难言的心痛。 看着他面颊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疤痕,她知道,一定是塔塔尔特摩又对他动刑了,他宁愿冒着这样的风险,却还是要救他们,她心中猛然的痛了下,“你为什么要冒着这样的风险救我们?” 昂沁多泽低沉地启了齿,“阿颜,你不必再问了,一切由我而起,也必然要由我挽回。不管怎样,我都要救你们出去。看着你平安,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她的心似乎是被一阵温暖的涓涓细流浇灌了一般,可却又一次被刺痛了一下,她还想说什么,可胸腔中憋闷,便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昂沁多泽将几人从秘道中送出后,正见夏侯穆清在渡口边缘。 夏侯穆清见得几人,又惊讶又欣喜:“阿颜,师兄,你们怎么会……” 昂沁多泽将风夕颜放下来,交由夏侯穆清,“快,把他们都带走,别让这里的北夷兵发现。” 夏侯穆清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听昂沁多泽所言,也猜到了大概,便依言,把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界。 昂沁多泽随夏侯穆清一同,将他们送到了鸾湘阁军营。他们几个的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便先交由军营的医者医治。 一切安置好了之后,夏侯穆清向昂沁多泽问道:“他们怎么会突然回来,是你把他们救出来的吗?” 昂沁多泽朝四周环顾了一遍,见此处没有北夷军,才安心:“夏侯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侯穆清答应:“行,那你随我来吧。” 夏侯穆清将昂沁多泽带到了一片隐秘的树荫下,四处并无旁人,“这里没有旁人,你要对我说什么就放心的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昂沁多泽诉出了事情的经过:“是我把他们救出来,这几天大战,塔塔尔特摩与其余的军兵无暇管理那些琐事,我便偷了钥匙,把他们都放出来了。” “这件事情是由我而起,是塔塔尔特摩利用了我对阿颜的感情而捕获了你们,我也应当把他们救出来,赎了我的罪孽。” 夏侯穆清叹息了一声,“你倒也是个仁义之人,塔塔尔特摩利用了你,是他心思恶毒。于情于理,我们也应该对你说一声感谢。” 昂沁多泽思索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开口:“夏侯姑娘,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夏侯穆清疑问:“什么事情啊?” 昂沁多泽说:“是关于杜少侠与姑娘之间的事情。虽然他不想让你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你不应该继续误会他下去的,其实事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并非背信弃义。他这么做,是为了姑娘,也是为了他的理想抱负。” 夏侯穆清心一颤,“你说什么?” 昂沁多泽缓缓陈述:“夏侯姑娘,前几日我见了杜少侠,听他说了他心事。” “其实,他对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他一直深爱于你,他如此做,就是想让你忘记他,怨恨他,才不会因为他太痛苦。他是被塔塔尔特摩要挟,不得已才答应了与塔塔尔芊璱的婚事。” “如果杜少侠不同意,塔塔尔特摩就会给姑娘下断魂散之毒,同时还会折磨杜少侠的师父,他不愿你们受苦,所以只能委身受辱,答应了这桩婚事。” “他不想姑娘因为不能与他终成眷属而伤心难过,所以故意装作怨恨你,厌恶你,他就是希望你忘了他,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在北国军营中,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姑娘的那支并蒂莲簪,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在身旁。” “他说,希望你忘了他,把伤痛留给他一个人就够了。夏侯姑娘,我和阿颜是被命运玩弄的人,注定不能相守了。”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可以在一起的。我不想看着你们这样一对有情人相互折磨,所以思虑再三,才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的。” 第二百零五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的心中弥漫起了一阵苦涩,嘴角扬起了微笑,眼中却蒙上一层泪水,此刻的心情犹如五味杂陈,是欢欣。 他并没有背信弃义,他还是爱着他的;是感动,他为了救自己,不惜受辱委身敌军,让自己误会;是懊恼,自己竟然不信他对自己的感情,还对他冷言冷语,去伤他的心。 她笑着流下泪水,声音却带着几分喜悦:“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们的感情,我就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我,偏偏信了他的鬼话,还对他冷言冷语,还决心忘了他。我才是那个负心的人,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我竟然还要怨他,恨他!” 昂沁多泽接着说:“还有一事,我要告诉姑娘。这一次我本是想带杜少侠一块儿逃出北夷军营的,但是杜少侠不肯,他说他还有自己的计划。” “他留在北国军营,并不是真的会委身做塔塔尔芊璱的夫婿,他是想等到机会,与他们同归于尽,报仇雪恨,用自己的生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他是一个铁血男儿,不该命绝于此的,我将此事告知姑娘,是因为只有姑娘才能够阻止他做此事。” “姑娘不要再误会他了,他对你的爱早已超越了世俗,你们这一对有情人,不该被拆散的。若是误会能尽快的解开,你们就回到彼此身边吧。” 夏侯穆清的泪水婆娑而下,“他从来都没有叛国,他也没有背弃我,他是想用生命为代价报效家国。他这个傻子,为了不让我难过,竟情愿让我为他误会下去。”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样做,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他救回来。既然已经承诺了一生一世相知,那就永远都不会变。” 她吸了吸鼻子,拭去了眼角的泪,对昂沁多泽行了一礼“多泽,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让我没有再对他误会下去。” 昂沁多泽连忙躬身回礼:“夏侯姑娘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们一对有情人,像我和阿颜这样罢了。”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将苦涩压了回去:“夏侯姑娘,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已经知道了,我也该走了。阿颜的身子还没有好,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哎等一等。”夏侯穆清叫住了他,“你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就不打算留在这里多陪一陪阿颜吗?那个塔塔尔特摩对你如此狠毒,你为何还要回去,你回去就不怕他再对你动刑吗?” 昂沁多泽的眸光中露出一丝凄沧之色,“不能了,姑娘你不知道,我已经被他下了蛊毒,如若不按时服用他给的解药,就会暴毙而亡的。” “就是说,我被束缚在了他的身边,走不掉的。我知道我救出了阿颜他们,他会发现,哪怕是他要杀了我,我也认了。” “可是,你……”夏侯穆清有几分纠结,“你与阿颜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也知道你并非奸滑狡诈之人,难道你们就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昂沁多泽苦笑了一下:“不可能了,我已经身重蛊毒,自知活不了太久。因为我的爱,伤她太深,我已经无颜再留在她身边了。” “夏侯姑娘,你是她身边最亲的人,我求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知道我的事。与她错爱一场,对多泽而言已经足矣。我的双手沾染了太多的无辜之人血腥,余生,便由我自生自灭吧。” 夏侯穆清更为心酸,“难道你们两个,真的就该如此吗?” 昂沁多泽望向天空,似乎已是释怀:“立场不同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终成眷属的。我从前是侵略者,害了许多无辜的懿人。” “直到遇见阿颜,我才明白了自己该做的是什么,我再也不愿再做那样的人了。可我是北夷人,阿颜是懿人,她守护家国的侠者,我也不能帮着她害自己的同胞。” “怎样做,都是不行的,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再伤她的心了。该结束的,还是尽早结束的好,不然只怕越伤越深。” “不过,这一生,能够遇见她,算是给我灰暗的生命中增添了一抹绚丽的光彩。” 他停了停,“夏侯姑娘,愿你和杜少侠终成眷属,还有照顾好阿颜,多泽告辞了。” 话毕,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望着一轮夕阳,他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句:阿颜,你保重,今生永别了。 杜从岳已经想好了刺杀塔塔尔特摩与塔塔尔芊璱的方法,便是先假意服从,再效仿古时荆轲刺秦王的办法,图穷匕见。 这一招虽然凶险,但是胜算却大。 他已然想好,若能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除去这个无恶不作的北夷将军,也不枉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的伤势这些日子已经有所好转,可以照常的动用武功了。他便在北夷军营中寻了一把匕首,藏在茶盏之间。准备在奉上茶盏之时,拔出匕首刺杀塔塔尔特摩。 知晓了塔塔尔特摩与塔塔尔芊璱在营长中,他便端起了茶盏,走进营帐中,轻轻扣门,“将军和小姐在吗,可否允许在下进营?” “是从岳!”塔塔尔芊璱欣喜:“从岳你来了,你进来吧。” “好。”杜从岳端着茶盏进了营帐,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在下刚刚沏了一盏中原的新茶,想请将军与小姐共品。” 塔塔尔特摩对杜从岳的恭顺很是满意:“你这些日子可想清楚了,准备什么时候与芊璱成亲?” 杜从岳含笑:“在下已经想清楚了,这些日子将军与小姐待在下极好,在下都记在心里。成亲之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太好了!”塔塔尔芊璱雀跃:“我就说嘛,从岳怎么可能不心甘情愿的与我成亲呢!” “哦,对了。”杜从岳将茶盏奉上:“这茶在中原广受百姓喜爱,在下想着将军与小姐也会喜欢这茶,所以特意为将军与小姐沏上了一壶,请将军与小姐品尝。” “难得你有这份心。”塔塔尔特摩侧过身,没有立刻饮茶,“是你沏的茶,你先饮,然后我们再饮吧。” “好。”杜从岳早就料到塔塔尔特摩会有疑心,茶中并没有下毒,便依言先饮下了第一盏茶。 塔塔尔特摩见杜从岳饮下了那盏茶,便放下了心,与塔塔尔芊璱共同端起了茶盏,将茶饮下。 就在二人仰首饮茶,精神疏忽时,杜从岳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手疾眼快的将藏在茶盏下的匕首拔出,欲刺向塔塔尔特摩的胸口。 第二百零六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塔塔尔芊璱不喜那茶叶的清苦之味,饮了半盏便将茶盏放下,她刚放下茶盏时,正见得杜从岳拔出匕首,欲朝塔塔尔特摩刺去。 她大惊,忙挡在了塔塔尔特摩的身前。 “兄长!”那把匕首没有刺入塔塔尔特摩的胸口,却不偏不倚的刺入了塔塔尔芊璱的心口之处。 “芊璱!”塔塔尔特摩大惊,忙丢下茶盏,抱紧了塔塔尔芊璱:“芊璱,你怎么了?” “兄……兄长……咳咳咳……”那匕首正刺中了她的要害,鲜血瞬间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她咳了几声,便没了气息。 “芊璱!”见嫡亲妹妹在自己怀里毙命,塔塔尔特摩心痛的大叫。 随即便放下了塔塔尔芊璱,对杜从岳怒目而视:“你这个懿人果然没安好心,我们好吃好喝的待你那么多日,你竟然杀死了我妹妹!” 杜从岳毫不畏惧,忿忿的看着塔塔尔特摩,面色凛然:“不自量力,你以为我堂堂大懿儿女,真的会贪图北夷的荣华富贵,心甘情愿的做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北夷将军的妹婿吗?”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要杀了你!”他说着便拔起了身上的落霞剑,朝塔塔尔特摩刺去。 “大胆!”塔塔尔特摩拔出长刀,与杜从岳在营帐内厮杀了起来。 杜从岳的武功不是塔塔尔特摩的对手,只打了几个回合,杜从岳便有些应接不暇。偏在这时,塔塔尔特摩又冲出了营帐,对外面官兵大声求救,“快来人,把他给我拦住!” 那一众军兵听到了命令,便蜂拥而至,围住了杜从岳。 他自知眼下的阵势,自己是逃脱不掉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拼死一博了,于是他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从岳,那是从岳!”此时,夏侯穆清正带着鸾湘军杀入北夷军的营帐,见得杜从岳安然无恙,大喜:“还好他没有事,这一次我们一定要胜出,把他救回来。” “是!”鸾湘军一拥而上,与北夷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此时,杜从岳已经耗尽了体力,又中了北国军一掌,受了内伤。 他觉着此刻自己已命不久矣,正想用自己余下最后的内力,与北夷军同归于尽,却不想,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束缚了住。 回过头,只见夏侯穆清的满是凄沧的双眼,双臂紧紧的抱着他,“从岳,你想做什么,你真的不想要性命了吗?” “阿清……”他耗尽最后的力气,呢喃出了她的名字,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从岳!”夏侯穆清惊叫道。便也顾不得其他,扶着杜从岳杀出了北国军的阵地,将他带回了鸾湘阁。 “从岳,你坚持一下,你千万不能有事。”夏侯穆清架着杜从岳焦急而又慌张奔向鸾湘阁,此时杜从岳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的鲜血,沾染了夏侯穆清的衣襟。 她将杜从岳带到客房,又去找到洛水仙为他诊治。 洛水仙为他包扎住了伤口,又替他诊了脉。此刻,夏侯穆清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杜从岳的身上,片刻都不能移开。 洛水仙一直不说话,她的内心便一直如同被油煎一般的煎熬着,生怕下一刻,从洛水仙口中说出的,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消息。 她终于忍不住,握紧袖口,颤声向洛水仙问道:“洛神医,从岳他怎么样啊?” 洛水仙起身,“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阿清你不用担心,他的伤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严重。” 夏侯穆清依然未肯放下心,看着杜从岳昏迷不醒的面容,“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昏迷不醒?” 洛水仙说道:“他是太过于紧张而精神焦虑所导致的晕厥。我方才替他诊了脉,察其脉象所知,他这些日子一直处在紧张与焦虑之中,心情也是长时间的郁郁寡欢,因此生了心病。” 她又扭过头,看向杜从岳,眼中含满了心疼与心酸,“谁也不能想象,这个孩子在北夷的军营中究竟经历了什么。” “传言他为了荣华富贵,背叛大懿甘愿做北夷的上门女婿。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他是不可能忘记国仇家恨的。” “他这么做,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没想到,他一直在北夷军营忍辱负重,竟想拿自己的性命来刺杀塔塔氏。若是晚一些救回他,只怕……” 夏侯穆清已经泣不成声,“他为了家国,也是为了救我,他情愿让我误会他,怨恨他,也不肯对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而所有的伤痛,都留给了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可我却在怨他,恨他,对他冷言冷语,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他的心,我才是那个不分是非黑白的人。” 洛水仙长叹了一声,“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对你是动了真心的,他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你们两个可怜的孩子,若不是生在乱世,你们不该受如此如此折磨的。” “等他苏醒后,你们把一切说清楚吧。” 她又拉过夏侯穆清的手臂,“阿清你为了救出从岳已经接连战了三天了,这三天,你片刻都没有休息过。从岳他还没有醒,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等他醒了,我会去叫你的。” “不,洛神医。”夏侯穆清轻轻的推开了洛水仙,坚持守在这里,“我不累,我现在只想守在他的身旁,洛神医,你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他,你先去休息吧。” 洛水仙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杜从岳,“那也好,你陪着他吧,他睁开眼后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你。那我就先出去了。” 洛水仙转身而去,夏侯穆清便坐在杜从岳的床畔,握住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那手掌的温度还与从前一样,是那样暖,也还是那样温厚。 他那苍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丝的血色,这些天在那虎狼之地,不知道受了怎样的折磨。他的双眼一直紧闭着,虽然知道他没有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焦心。 第二百零七章 浪潮汹涌横祸生(十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泪水情不自禁的潸然而下,她握着他的手,低声啜泣,“从岳,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我是阿清啊,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是阿清,我现在就在你的床前呢,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啊。” “你真的是个傻子,明明是为了救我,却偏要让我误会,让我恨你。你以为,我恨你,就不会爱你了吗?你以为你就无声无息的死了,我就会忘记我了吗。你真的是傻……” 她的泪水落到了他的脸上,并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他在昏迷中感受到了那带着苦涩的温度,缓缓睁开眼,意识渐渐清醒,看着面前黯然神伤的夏侯穆清,声音低微:“阿清……” “从岳,你醒了!”听到了他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她带着泪水的双眼中瞬间弥漫了一层喜色:“太好了,从岳,你终于醒过来了。” 杜从岳眼中有些茫然:“阿清,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 夏侯穆清吸了一下鼻子,“这里是鸾湘阁啊。你回来了,你逃出北夷军营了,现在的这里是安全的。” 杜从岳覆上了夏侯穆清的手,“阿清,是你救我回来的,对吗?” “是啊。”夏侯穆清又泛起了一阵心酸,“真是傻,明明是为了救我,为了大懿百姓,还要让我误会你,恨你。” “如果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带着鸾湘军杀进北夷军营,你是不是真的会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你要是不在了,你让我怎么办,你以为你让我怨恨你,我就不会再爱你了吗?” 杜从岳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低下声音:“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全都知道了。”夏侯穆清的眼角又滑落一滴泪:“昂沁多泽救回了师兄和阿颜他们,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别想再骗我了。” “你瞒得我好苦,你让我怨恨你,却把所有的苦都藏在自己心里。我固然恨你,可我爱的还是你呀,我是不可能喜欢谢天扬的。” “你真的太坏了,你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却不肯让我知道,还想让我怨你恨你……” 见夏侯穆清如此难过,杜从岳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阵痛楚,他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沉沉道:“阿清,对不起,是我害你伤心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夏侯穆清锤了他一下,脸上带着幽怨,“我就是怨你,怪你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明明说好了互相信任,彼此相依相守,你为什么要欺骗我,让我误会你。” “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就是对的吗,你真的觉得这样我就会忘了你,与别人在一起的吗?” “不可能的,我告诉你,哪怕我以为你不爱我了,哪怕我一直这样误会你,哪怕是我嫁了旁人,可你还是会在我心里,我也不可能像爱旁人一样爱你了……” 杜从岳从身后紧紧的环抱住了夏侯穆清,歉然又痛心,“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哪怕是我身在北夷军营,我也未曾有过一刻忘记过你。” “我不应该这样伤你的心的,看着你伤心,我也一样难过,阿清,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这一次既然能够回来,我就一定要抓紧你的手,再也不会放开了。” 夏侯穆清已是泪眼婆娑,双手摸着他那憔悴的脸颊,“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怨你,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是我的错,我竟然信了你的话,竟然还想着要忘记你。” “你为了我,为了大懿,付出了这么多,可我却一直怨你,恨你。倘若没有昂沁多泽告诉我这件事,难道我就要这样一直恨着你恨下去吗。” “如果今天没能救得出你,你真的与北夷军同归于尽了,往后余生,难道就要让我带着悔恨度过吗,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夏侯穆清已经泣不成声,杜从岳也潸然泪下,“不是你的错,是我,都是我,我一直在伤你的心,让我们两个在这愁怨中互相折磨着。” “这一次,我回到了你的身边,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你相信我,往后余生,我再也不会撒开你的手了。” 夏侯穆清扑到了杜从岳的怀里,大哭了起来:“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坏蛋,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对多情人,就这样相拥而泣,所有的苦涩与无奈,都在这泪水交融之中。 隐隐发月光透过窗子笼罩着这一双璧人的身影,衬得二人的影子既高大又渺小,是为国为民,心怀天下的高大,又是芸芸众生,无能为力的渺小。 顷刻,二人平复了心绪,杜从岳从袖口中拿出那支并蒂莲簪,轻轻簪在夏侯穆清的发间,“并蒂双莲,一世倾情,这支银簪,是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望着杜从岳那脉脉含情的双眸,夏侯穆清一阵感动泛上心潮,靠在了他的怀中,轻声道:“这支簪子当时被我抛下,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带在了身上。” 杜从岳揽住了她的肩,“是呀,你离开后,能留在我身边唯一与你有关的物件,就只有它了。你陪在我身边是注定不可能的了,我只想在我在我余生最后的时间,让这支簪子陪着我。” “你还说呢。”提及此事,夏侯穆清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泪水,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知道你心怀天下,可是你若是真的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那一切的一切,就都没有了。” “你难道真的忍心,抛下我独自离开吗,那个时候我固然怨你恨你,可若我得知此事,又怎能不难过,不痛苦?” 杜从岳的心中也涌起了一阵沉沉的痛楚,他拥紧了夏侯穆清,“阿清,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我这么做是真的错了。” “我原想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已尽对大懿的赤诚之心。可当我被你和鸾湘军救出来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你,我就后悔当时的行为了。” “我多么庆幸我没有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自从我看到你后,我就再也不想离开你了。哪怕我一刻看不到你,我就会心痛万分。” “这一次,是我真的错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这样的事了,也不会欺骗你,隐瞒你了。”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让我继续在你的身边,守护你,照顾你,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夏侯穆清轻轻的戳了一下杜从岳的额头,边笑着,边从眼角滑落一滴泪:“傻瓜,你是为了救我才隐瞒我的,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既然没有怪,又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其实我并没有与谢天扬定亲,那天对你说的话,都是我自欺欺人的。从岳,我从头至尾,心里有的人,就是你啊。” 第二百零八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是庆幸,也是感动,“经历了怎么多,能够再次回到你身边,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我这一生能得你相知相伴,又是何等幸事。” “在乱世之中,能够相濡以沫,携手同行,这样的感情是是最来之不易的。未来的路,无论是阳光普照,还是布满荆棘,都让我们一起来走吧。” 夏侯穆清向杜从岳伸出一根小指,“那便勾指起誓吧。” “好。”二人小指相勾,共同起誓:“从此以后,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共赴国难,生死相随,不言离弃。” 杜从岳离开北国军营后,北国军便与懿军展开了最激烈的一战。 塔塔尔特摩因妹妹塔塔尔芊璱之死大怒,发誓要杀了所有懿兵泄愤。 由于这几日的战事紧密,对于杜从岳暂居在鸾湘阁一事,夏侯穆清只是简单的解释了此事的缘由,夏侯尘虽然心有不满,但也无暇去管,所以便一直由着夏侯穆清陪在杜从岳身边。 这一场仗是近日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恶战,塔塔尔特摩发现了俘来的几个懿人逃走了北国军营,又因杜从岳杀死了自己的妹妹而勃然大怒,便带着所有的北国军激烈的杀入了慕州城。 当然,驻扎在慕州城的懿兵也不甘示弱,鸾湘军以及武林各派的能人异士,都义不容辞的加入这支懿兵队伍,共同抵御北夷军,发誓与慕州城共存亡。 曾经被俘到北夷军营的洛水仙,赵拓,莫北崖,薛温如的伤势已痊愈,便加入了鸾湘军中,与北夷军开启了殊死搏斗。 这一场仗开启时,就十分迅猛,无论是懿兵还是北夷兵,都已死伤无数,懿兵兵分好几路抵御北夷兵。 洛水仙所在的这一支懿兵队伍,正处于下风趋势,她此刻被北夷兵团团包围住,已经耗尽了体力,感到应接不暇。 她耗费了不少的内力,此刻已经大汗淋漓,她知晓自己的状况,倘若自己真的支撑不住了,那便在这战场上与北夷兵同归于尽。 “啊!”猝不及防之间,不知被哪一个北国兵的刀戟刺入了左肩肩膀,她呻 吟了一声,跌到在了地上。 正在她跌到之时,又一个北国兵朝她的背部击了一掌,她瞬间从口中喷涌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俱裂。 她内力散尽,筋脉寸断,已无力抵挡。 正当她要认命时,不知是被从何而来的强大的力量,替她挡过了这一掌,那北夷兵的下一掌并没有落在她的肩上,只是一阵清风从身后拂过。 随后便被一个温厚结实的臂膀扶起了浑身软弱无力的她,她转过头,看到那副面孔之时,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用一丝力气叫,“拓师兄……” “秋心你别说话。”赵拓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护在臂弯里,“你受伤了,现在这里状况万分凶险,我带你冲出去!” 原来,在另一方战场的赵拓,一直在挂心着洛水仙。 前几天,洛水仙虽然对众人说,她的伤势痊愈了,但是他看得出来,她的伤势并未痊愈。他怕她在战场上会再受伤,便一直劝说着她不要加入这一场大战。 但是她执意不肯,她说她是武林前辈,在家国危难之时不能作壁上观,一定要参与这一场抵御之战。他阻止不过她,便只能让她前去。 这一场仗打得尤为激烈,他念着她身上的伤势未愈,却加入了这场大战,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所以便离开了那一块阵地,前来寻她。 刚到这一块阵地之时,便瞧见了她与此地的懿兵被北国兵团团的包围而住。 懿兵已有死伤,而她似乎也以体力不支,于是他便带着身后的几个懿兵一同冲锋陷阵,欲要将她救出。 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冲进来时,洛水仙已然被北夷兵打伤了筋脉。倘若他再晚来一步,怕是洛水仙就会毙命于此。 洛水仙固然感动于她在最危难之时出现于她的身边,可还是忧心他的安危:“拓师兄,你不该来的,这里情况太危险了。” 赵拓一边护着她,一边攻打北国兵,“秋心,你不要说话,我不能让你出事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救出来。” 洛水仙已经失尽了内力,体力耗尽,说不出话来,只能靠在赵拓的臂弯里,由他护着她,带她冲出去。 此地战况十分凶险,赵拓固然武艺高强,但面对如此局势,却还是有些应接不暇。他一边护着洛水仙,一边杀出重围,并不十分顺利。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他终于护着洛水仙冲出了阵地,此刻他也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却终于松了一口气,“秋心,我们终于安全了。” 却不想,话音未落,就见得一个北国兵手持刀戟,面目狰狞的朝洛水仙背上刺去,赵拓心中一凛:“秋心小心!” 他手疾眼快的挡在洛水仙的身后,那北夷兵的刀戟正落在他的背部,穿过了他的身体。只见他双目一怔,口中溢出一大口鲜血,便倒在了地上。 “拓师兄!”洛水仙回过头,见赵拓重伤,惊惧得大呼。 那北夷兵拔出了刀戟,又欲向洛水仙下手,却被身后的懿兵击毙。 二人已经冲出了战场,到了安全之地。 赵拓中伤,洛水仙便架着赵拓,到了附近的一块树荫之下。洛水仙也已身受重伤,将赵拓架到树荫下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体力,双双瘫倒在了地上。 “拓师兄,你受伤了,我为你看看,我为你看看……”洛水仙乱了心神,慌乱的撩起赵拓的衣袖,欲要为他诊脉。 “秋心……”赵拓抓住了她的手,已气若游丝:“不必了,没有用了……” “不会的,怎么可能,拓师兄,你千万不能有事……”那北夷人的刀戟刺中了赵拓的要害,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已是无力回天之状。 洛水仙已经察觉出了他的状况,却还是自欺欺人的不肯相信。 “秋心。”赵拓气息已然低微,“我自知大限已至,如今之日,能够为了你而死,为了大懿家国而死,我无怨无悔,你也不要难过了。” 洛水仙心如刀绞,抱住了赵拓失声痛哭,拓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北夷兵的刀戟本是刺向我的,你为什么要为我挡住?” 第二百零九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赵拓亦抱住了洛水仙,眼眸中泛着隐隐的泪光,“秋心,我是一定要护住你的,哪怕是用我的命,也要护你安平。其实我是开心的,少年时许下的诺言,终于在今天兑现了。” 洛水仙的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而下,“你不是说是你亏欠了我,要用一生来弥补我吗?” “我们分散了二十年的时间,好不容易再次相聚,为什么你只陪伴我这么短暂的光景,就要离我而去?” “秋心,你听我说。”赵拓松开了洛水仙,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忍着剧烈的痛,“秋心,年少时,是我对不住你,没兑现昔日的诺言,让你离我而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暮年将至的时候,还能找到你,与你化解心结,再次相守在一起。这些日子与你烹茶煮酒,乐善好施,过平凡百姓的生活,于我而言,便是人间极乐了。” “这段光阴虽短,可我已经知足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秋心你还能陪在我的身边……” 洛水仙哀恸不已,你说过要陪我度过余生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护住了我,可是你若不在了,便要让我往后孤独度日吗?” “咳咳咳……”赵拓咳了几声,又从口中喷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洛水仙惊惧,“师兄,你怎么了?” “我……”赵拓已经失尽了气力,用最后一丝气力启齿:“秋心,我是真的撑不住了,我要去了。我这一生,不算遗憾,虽然与你阔别了二十年,但是到最后,终不悔终于护住了人憔悴。” “那个少年郎虽然没能与采茶的姑娘地久天长,但他为那个心爱的姑娘而死,他也知足了……” 赵拓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便垂下来头,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再无生息。 洛水仙紧紧抱着他,她没有失声痛哭,也没有悲痛欲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没了终不悔,哪里还有什么人憔悴,少年郎不在了,采茶姑娘的心,也死了。” “师父,赵伯……” “从岳,洛神医与赵伯在那里!” “师父!” 只见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从远处奔了过来,此战刚了结,二人寻洛水仙与赵拓的身影不到,便找到了这里。见他们两个在此,二人便奔了过去。 见赵拓双眼紧闭,身上都是血迹,洛水仙亦受了伤,“师父,赵伯,你们怎么了?赵伯他……” 洛水仙摇摇头,黯淡的眼眸中含满了悲恸,声音淡淡道:“他已经去了。” “去了?”杜从岳只觉着脑中猛然的震了一下,“师父,你说赵伯他已经……” 洛水仙悲怆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安然的笑意:“他是为了我而死的,他走的很安详,没有遗憾,也不算痛苦……” 见赵拓在此战中殉身,夏侯穆清亦觉着一阵心痛,但见洛水仙亦有伤在身,深知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便抑制住了悲怆,上前一步,欲要将洛水仙扶起:“洛神医,您也受了伤,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送您回去尽快医治吧。” 洛水仙轻轻推开了夏侯穆清:“我已经断了筋脉,就算是医治,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她又将目光移向杜从岳,眼眸中带着几许欣慰,“从岳,你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师父身后的毛头小子了。” “还记得那时候,师父教你读书念字,教你武功绝学,教你岐黄之术。这一晃啊,就已经是十几年了。” “如今,你有一身武艺,足够独当一面了,看着你这样优秀,又实现了心中的理想抱负,师父也就放心了。” 杜从岳心中一惊,似乎明晓了洛水仙此言何意,“师父,您……” 洛水仙淡淡一笑,“你长大了,不需要师父了,没有了师父,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以后,师父不能在你的身边指点你了,你要学会坚强。你记得,一定要实现守卫大懿家国的抱负,一定要坚持少年时的理想。” “还有,阿清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你若是做到了,师父就能瞑目了。” 杜从岳不可置信的望着洛水仙“不,师父,从岳还没能好好孝敬你呢,你不能离开从岳……” 洛水仙眼中带着泪光,抚摸上了杜从岳的鬓发,“傻孩子,你只要坚定你的抱负,就是对师父最好的回报。” 她望向怀中没了气息的赵拓,他面容安详,仿佛就如沉睡了一般。 她嘴角含笑,眼中却落下一滴泪,滴在了他脸上。 “拓师兄是为了我而死,若是没有我,黄泉路上,他该是怎样孤单。我要陪着他,与他共赴阴曹地府,黄泉路上,我要陪他一起走。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她说着抬起手,用全数的内力击向自己的胸口,瞬间,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俱是大惊失色。 “师父!” “洛神医!” 洛水仙已奄奄一息,她将自己的头靠在了赵拓的肩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畅然,含着淡淡的笑:“从此以后,终不悔与人憔悴会永远的守护着彼此,少年郎与采茶姑娘,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紧紧的依偎着赵拓,没了气息。 这一刻,二人之间,再无别离。 孤山陵园,两座新坟前立着两块墓碑,一块上刻着“义士赵拓之墓”,另一块上刻着“其妻燕秋心”之墓。 洛水仙终归又恢复了年少欢好时的名字,二人生时没能同床共枕,死后成了夫妻,终于再无离分可言。 两座新坟前,众人正烧纸钱祭拜,在场数人,无一不面容肃穆,心情沉重。 杜从岳回想起年幼时与师父在一起的时光,仍然历历在目,这一切,竟好似一场梦一样。 自己出世时,便父母双亡,师父便如同生身父母一般,为他遮风挡雨,抚育他长大成人,教诲他文韬武略。 打自己记事时起,师父就一直在他的身边呵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就犹如一道港湾一般。 师父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抚养他长大成人,哪怕从前的日子再艰难,再苦,她都没有疏于对自己的照顾。 她哪怕自己受苦,也不肯让他受苦,师父就这样一直任劳任怨,艰苦朴素的将他从幼年抚育到成年。 于杜从岳而言,师父便如同母亲一般,师父对他是恩重如山。 可是师父就这样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她就已经去了。 师父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可她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留给自己的,只有两座凄清孤寂的坟墓。 想到这里,他便心如刀绞,他轻轻的抚摸着石碑,暗暗落泪,“师父,赵伯,你们怎么就这样走了。” “你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可是你们没有享受到天伦之乐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走了。师父,从岳还没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呢,您就这样走了,您怎么忍心舍下从岳一个人……” 第二百一十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穆清从背后拥住了杜从岳,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也万分悲恸,却还是忍着喉中的哽咽,“你不要再难过了,洛神医她也不希望你这样伤心的。” “他们虽然走了,但是他们是为大懿家国而死,算是死得其所。他们终于永远的在一起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两个了。” 杜从岳亦抱住了夏侯穆清,“你说师父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啊。她孤独了大半生,好不容易和赵伯重逢,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都走了。” “她一生乐善好施,好事做尽,她的人生,不该落得如此结局的。她为了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我还没能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呢,她就走了……” 夏侯穆清轻声劝慰:“她固然走了,但是她是释怀的,她和赵伯,是永远在一起了。她并没有远去,她只是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 “她的梦想,就是你成为一代侠士,报效家国。你若是能够实现这个理想抱负,便是对她最好的回报,她的在天之灵,便也安息了。” “是的,阿清 你说得对。”杜从岳深吸了一口气,拭去了眼角的泪,他的脸上已看不出悲伤,更多的是从容和坚毅,望着洛水仙的墓碑,师父,您放心吧,从岳不会负您所望,会努力实现毕生的梦想,报效家国,保卫大懿的。” “从岳也会如您所愿,在这风雨乱世之中,变得更加坚强,以一己之力护佑大懿百姓,并照顾好阿清,与她相依相守。” “师父,赵伯,你们放心吧,你们没有完成的,从岳会替你们去完成!” 听杜从岳所言,夏侯穆清又是欣慰,又是辛酸,她含着泪水微笑,“从岳,你这样想就对了,洛水仙与赵伯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她复又握紧了杜从岳的手,“从岳,我们生逢乱世,身不由己,可是在这风雨飘零之际,哪怕是再难再险,都有我陪着你。就让我们牢牢的抓住彼此的手,永远都不要分开!” “好!”杜从岳望向夏侯穆清,深情而又坚毅,“这一生一世都要抓紧了,永远都不会放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彼此双手紧握,似乎这一刻,便已是地久天长。 “洛神医,赵伯,你们放心吧。以后有阿清陪在从岳身边,阿清会代你们照顾好他的。今后的日子,我们会永远的守在一起,共赴风雨乱世,共同守卫家国!” “洛神医!”另一旁,依靠在莫北崖怀中的薛温如望着墓碑,也是泣不成声:“温如一直承蒙你的照顾,才能活下来。” “这么久,您从来没有嫌弃过温如身份卑微,也从来没有把温如当作下人。” “如今,温如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可是您却不在了,温如却连您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舍下了温如与公子,就这样走了……” “温如。”莫北崖抱紧了薛温如,“洛神医一心仁善,她是希望你好的,如今你已经成了我莫北崖的妻子,她也就放心了。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洛神医在天之灵,便也安息了。” “温如姐姐。”杜从岳走到薛温如身边,轻声说:“师父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两个人。” “我们三人在积善堂时相伴了这么久,已经是至亲之人了,虽然没有说过,但是师父已经把姐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从岳亦把温如姐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姐姐。” “如今师父不在了,只剩下了我们两个,那温如姐姐便是从岳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姐姐,如今你已有莫兄,我已有阿清,我们两个都找到了至爱,师父便也能安息了。” “在这山河破碎,风雨飘零的时候,前路再难,我们都要走下去,不能愧对师父的一片心!” “公子,你说得对。”薛温如毅然颔首,“如今这世道,哪怕再难,我们也要走下去。虽然温如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家园,好在温如的身边,还有你们相陪。阿北是至爱,公子与阿清,便是温如的至亲了。” 杜从岳含笑点点头,“姐姐以后都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就叫我从岳吧。” 薛温如亦应了:“好,从岳。” 夏侯穆清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这乱世再凶险,但是我们不离不弃,再大的风浪,都能挺得过去。未来的路,有侠义相伴,我们便一起走吧。” 莫北崖亦颔首笑道:“好,我们一起走!” 四个人分别将一只手伸出,握成拳,相互抵在了一起。这一刻,所有哀伤都化作了力量,满心的侠义,便是报效家国的雄心。 自打昂沁多泽把风夕颜从北夷军营中救出后,风夕颜便一病多日不起。在北夷军营的牢狱中受了多日的煎熬,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 而后的这些日子,便只能在鸾湘阁中卧床休养,多日后,才稍稍有了一点的好转。 她虽然没有出户,但外界的战况她都清楚。 在其他的师兄师姐,堂主香主的口中得知,这一次战况何其惨烈,懿兵死伤惨重,百姓受苦。她也知道,洛水仙与赵拓在上一场战事中,以身殉国。 她那样敏感缜密的性子,得知此事后,自然是万分悲恸。她一心认为,是因为她对昂沁多泽的情意被塔塔尔特摩利用,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导致慕州城的沦陷。 她觉着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导致了这一场大战,是自己害死了洛水仙与赵拓,自己是鸾湘阁和大懿的罪人。 想到这里,她就会心如刀绞。 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尽管叶幽萍与夏侯穆清不许她离开鸾湘阁到前线应战,可是局势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已经无法安心的呆在鸾湘阁中养病了。 哪怕知道自己力不从心,这一次,她也是一定要去前线的。 她在所有的人离开后,默默的离开了鸾湘阁,到前线的军营。此时大战已经开起,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看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她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 她倚在一棵树下,望着前线的激战,不禁哀哀痛哭,“都是我,如今的局面都是我害的。大懿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这样的罪过,我该怎样去赎……” “阿颜……”听得身后有一个熟悉的,沉重而又沙哑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风夕颜回过头时,见得那张令自己欢喜过,忧伤过,又痛恨过的面容,不禁大惊。 只见昂沁多泽衣衫褴褛,满面憔悴,双眸中含着沉重的痛楚望着自己。 第二百一十一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昂沁多泽把那几个懿人救出后,便回去了北夷军营,在塔塔尔特摩回来之前,将钥匙放回了原位,自己又回到了那牢狱之中。 所幸,塔塔尔特摩虽然发现了那几个被俘的懿人逃脱了,但不知道是他做的。所以随后的这些日子,他便平安的呆在北夷军营的牢狱之中。 他被塔塔尔特摩下了蛊毒后,即便想离开,也没有办法离开了。 倘若晚一刻服用他给的解药,便会浑身剧痛,生不如死。如今的他,便如同塔塔尔特摩的傀儡一般,永远的丧失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即便是服用了解药,可是蛊毒还是会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虽然没有人说过,他也知道,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命不久矣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却只怕自己临死之前,不能见风夕颜最后一面。 虽然他救出了风夕颜,但他还是对她放心不下,他怕她孱弱的身子会受不起痛楚,所以他便又一次趁塔塔尔特摩不在,悄悄从秘道离开了北夷军营,想去见风夕颜最后一面。 却正好,他刚到这里时,便在树下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多泽……”风夕颜见到昂沁多泽时,心中又是一痛,此刻见到他,竟不知如何面对他。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此一刻,她只想尽快的逃离他,避开他。 她刚转过身,欲要逃走,却感到身子一软,没走出几步,便跌倒了。 “阿颜!”昂沁多泽忙上前,扶起来风夕颜:“你没事吧。” “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风夕颜推开了他,她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你来见我做什么,如今战事连绵,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都是因我们而起。” “我纵然感谢你救了我们出来,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阿颜。”昂沁多泽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风夕颜,辛酸而又苦涩,“我知道我的爱太过于沉重,我们终究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来见你,可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相思之苦了。我怕是时日无多,就让我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再见你最后一面吧。” 风夕颜心中一颤,忙转过身,焦灼道:“你说什么时日无多,难道塔塔尔特摩知道你救了我们之事?他对你做了什么?” 昂沁多泽摇摇头,“他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件事是我做的。我的身上,早已被他下了蛊毒,若是不按时服用解药,就会生不如死,撑不了几日,就会暴毙而亡。” “没有解药,我就活不下去,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彻底的摆脱他了。” “我也知道,即便是服了解药,这蛊毒还是会在我身体里蔓延,我的身子越来越差,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在我临死之前,若是还能再见你一面,就算是要我立即死,我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多泽。”风夕颜心如刀绞,摸着昂沁多泽那憔悴不堪的面颊,泪流如雨:“为什么要这么做,塔塔尔特摩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狠的手,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你死……” 昂沁多泽抱住风夕颜,强忍心痛:“阿颜,你不要难过,我早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但是我还能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看着你安好无虞,我就满足了。” “我死后,你就不用再受着爱与恨的纠结之苦了,你就当我没有存在于你的生命中过。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我才可以含笑九泉。” 风夕颜无力伏在昂沁多泽的怀里,不停哀哀痛哭:“我不要你死,你明明是救了我,怎么能让你死,哪怕我死,我也不能让你死……”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老子就知道你心怀不轨,老子一盘好棋,全都毁在你这个小畜生的手上了!” 只闻得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二人俱是一惊,双双回过头,只见塔塔尔特摩满眼愤恨的站在他们身后,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要见过他们燃烧掉。 “将军!”昂沁多泽大惊,怕风夕颜受到伤害,忙把她紧紧的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风夕颜已是满心的愤恨如闷雷一般蓄势待发,她丝毫不畏惧塔塔尔特摩的气势,朝他厉声怒喝:“塔塔尔特摩,你这个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北夷鞑子,多少懿人的命都丧在了你的手上。多泽可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怎么忍心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哼!”塔塔尔特摩恶狠狠道:“他不过是我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却没想到,我竟被他反咬了一口。” “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牲,都是因为受了你这个小贱人的蛊惑,才让我的全盘计划毁于一旦!” 说着他又抬起手,发出了十层的功力,欲要击向风夕颜:“小贱人,你受死吧!” “阿颜!”昂沁多泽大惊,未尝有片刻的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在风夕颜的面前,那重重的一掌,生生的落在了他的背上。 塔塔尔特摩的那一掌用足了功力,昂沁多泽受了那一掌后,便瞬间断了筋脉,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失去了力气,与风夕颜一同倒在了地上。 “塔塔尔特摩,原来你在这里!” 此时,懿军主帅正带着懿兵赶来,见塔塔尔特摩在此,对身后的一众懿兵大呼:“兄弟们,我们上,今日势必给我擒住这个奸人!” “是!”懿兵一拥而上,与塔塔尔特摩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塔塔尔特摩对抗懿军,便无暇顾及昂沁多泽与风夕颜了。 角落里,只剩奄奄一息的昂沁多泽和身形单薄的风夕颜。 看着昂沁多泽痛苦的神情,风夕颜万分焦灼,她欲要架起昂沁多泽:“多泽,你撑一下,我马上带你回鸾湘阁,为你医治!” 不曾想,她伤势未愈,再无昔日都体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架起他后,刚刚迈出了两步,便双腿一段,与他一同栽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阿颜,不必了。”昂沁多泽握住了风夕颜的衣袖,气若游丝:“这一次不用再医治了,刚刚塔塔尔特摩的那一掌用了十层的功力,我的筋脉全都震断了,就算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不!”风夕颜不肯相信,抱着他大为哀恸,“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的。那一掌,塔塔尔特摩是打向我的,你为什么要替我受了……” “阿颜,别哭。”昂沁多泽拭去她眼角的泪:“你听我说啊,你不用难过的,其实我的身体状况,我早就清楚,我哪怕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太久了。能在临死前,见到你最后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风夕颜悲痛欲绝:“为什么要这样,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我们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到头来,还是会有这样结果……” 昂沁多泽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抚摸着风夕颜的鬓发,“阿颜,我这一生,多苦多难本是不值得的。但至少我遇见了你,才让我觉得这一生不至于后悔。” “我这一生只有十八年的岁月,何其短暂,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要浑浑噩噩下去。却不想,我遇见了你,这一生唯一值得的,便是与你相爱一场,哪怕是一场没有结果的错爱,我也知足了。” “我知道,我曾经伤害过你,我也曾经做错了不少的事,但是我还是爱你的,一直以来,对你的心都是从来没有变过的。阿颜,原谅我曾经做的错事好嘛,阿颜,我爱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风夕颜拼命的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流着:“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怪的只是这时局。” “我当然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多泽,你可不可以不要死。我们……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不问世事,隐居山林,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多泽,好不好……” 昂沁多泽的双眼中含着难舍难分的泪:“阿颜,这个,怕是我不能答应你了。你是懿人侠士,我是北国军兵,我们两个这样的身份,相爱是注定不能拥有结果的。” “要怪就怪我们生在这纷争的乱世,要怪就怪这造化弄人。如果有来生,但愿我们能够生在太平盛世,再无乱世纷争,再无种族身世。” ,,“但愿我与你,都是平凡人,能与你花前月下,烹酒煮茶,了尽平生夙愿。” 风夕颜已经悲恸得不能言语,只是抱着昂沁多泽,不停的啜泣。 昂沁多泽抚摸着她的脸颊,“阿颜,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能与你相遇相爱,是一件何其荣幸之事。” “在兰悦堂养伤的那一段时间,虽然短暂,但却是我毕生最快乐的时光。爱过你,我不后悔……” 一阵气闷涌上胸口,昂沁多泽的脸色开始泛紫,剧烈的咳了起来。 “多泽,多泽你怎么了?”风夕颜心中一颤,猛烈的摇着他的身子。 昂沁多泽抬起手,用最后一丝气力说:“阿颜……你,你保重……多泽,去了……” 他垂下了手,最后一口气呼出,便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多泽,你不能走啊,多泽,你醒一醒,你看一看阿颜好不好,好不好……” 任凭风夕颜怎样呼唤,他都不可能再有回应了。在一片黄沙漫天的荒郊,只有一个形销骨立的女子,抱着一个尸骨未寒的男子,痛哭到失声。 昂沁多泽为了保护风夕颜,就这样被塔塔尔特摩杀死。 那一场仗过后,北夷兵的势力折损巨大,但却仍然没能擒住主将塔塔尔特摩。北国军兵仍然驻扎在慕州城中,战事未了结,城内的百姓仍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昂沁多泽与塔塔尔特摩不过是被利用与利用的关系,他放走了懿人俘虏让塔塔尔特摩为之恼火至极,塔塔尔特摩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情分,他被他亲手杀死,死在了懿人之地,塔塔尔特摩也不会为他收尸。 北国部落的北夷兵更不会在意他的生死,哪怕没有了他的身影,也不会有人问津。 真正为他伤心难过的,也只有风夕颜一人。 那场仗结束后,风夕颜求着师姐夏侯穆清与师兄莫北崖,瞒着鸾湘阁的众人,悄悄的把昂沁多泽葬在了大懿孤山的陵园之中。 虽然把北国人葬在大懿之地的陵园有违礼法,但他们不想让风夕颜伤心难过,也只好答应。 几个人把昂沁多泽葬在了陵园之中,又为他了立了碑。 他算是众多死伤的军兵中幸运的一个,死后能拥有自己的陵墓,得以安息。并没有像其他的军兵一样,落得个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结局。 昂沁多泽刚离世的那几日,风夕颜整日里以泪洗面,似乎整个人都陷入到了绝望之中。她不肯进食,不肯说话,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默默流泪。 因此,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若长此以往,怕是难以承受得住。 为此,夏侯穆清担忧不已,为了能让她走出悲伤,能做的也只有每日在她身边陪着她,劝慰她。 可她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又怕她这样郁郁寡欢下去,会想不开寻短见,因此,便派下人便时时刻刻守着她。 这样整个人陷入绝望中的日子,她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月,却在某一天的早晨,不知为何,好似忽然间想通了一切。 她不再以泪洗面,也不再郁郁寡欢,不知何时突然之间振作了起来,能如常人一般进食了,她那气色也好了许多。 为此,夏侯穆清感到十分惊奇,却也很是欣慰,无论为何,只要她肯振作起来,不再郁郁寡欢,就是好事。 “阿颜,你在吗,师姐给你送早膳了。”清晨,夏侯穆清端着早膳,轻轻扣着风夕颜的房门。 “师姐,我在呢,门没锁,你进来吧。”风夕颜在房间内朗声说道。 “好。”夏侯穆清推门而入。 风夕颜笑道:“师姐,今儿起得这么早啊!” “是呀。”夏侯穆清将早膳放在了桌子上,“早膳是师父做的,你快吃吧。” “嗯好,谢谢师父和师姐。”风夕颜端起清粥,饮了一口,叹道:“这粥的味道真是鲜美。” 夏侯穆清笑道:“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吧。” 风夕颜点点头:“好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六)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将早膳全数用尽,看着她恢复了昔日的神采,甚至比昔日更多了几分振奋,夏侯穆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太好了,阿颜,你能够像现在这样,真好!” 风夕颜轻轻擦拭了嘴角:“师姐,前些日子,是我太过于钻牛角尖了。” “在这战事吃紧,武林各派应接不暇的时候,我还要让师姐和师兄为我担心,真的是阿颜太不懂事了。” “不过阿颜已经想明白了,以后阿颜再也不会这样了,阿颜要振作起来,好好活着。” 夏侯穆清握住了风夕颜的手,欣慰笑道:“阿颜,你能想通了就好,前些日子,看着你一蹶不振,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现在你终于能够想明白了,我们心里的这块石头,也能够放下了。” 风夕颜望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沧桑而又浅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师姐放心,阿颜不会寻短见,阿颜要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为多泽报仇,只有振作起来,才能做我想做的一切!” 夏侯穆清颔首:“只要你肯振作起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风夕颜将目光从窗外移向夏侯穆清,眼眸中含着坚毅和决绝:“师姐,有一件事,阿颜想请求你,师姐你一定要答应阿颜,好不好?” 夏侯穆清问:“什么事啊?” 风夕颜的眼中闪过一抹悲伤,很快便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愤恨与决绝,她声音振振,我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让我上战场,与大懿军兵一同御敌吧。” “身为鸾湘阁的弟子,怎能在家国危难之时,独善其身,而不为家国尽忠?更何况,多泽是被那塔塔尔特摩害死的,我要杀了这个奸贼,才能为他报仇,他的在天之灵,才得以安息。” 她眼眸中的果断溢于言表,似乎已经下定论决心。夏侯穆清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阿颜,你若想上战场,为国尽忠,师姐可以答应你。” “但是你必须要在身子痊愈的前提下,师姐才能让你上战场。还有,在战场上,你万万不可逞能。” “我知道你恨塔塔尔特摩,我们也恨他,多泽的死,我们总有一天会杀了他报仇雪恨。但是他武功太高,你不能为了报仇在战场上不顾一切的去与他搏斗。你知道了吗?” 风夕颜深深点头:“师姐,我都知道的。” 她说着,便抱住了夏侯穆清,拥着她的背脊,“师姐,你待阿颜的好,阿颜这一生都铭记于心。若是阿颜以后不能陪在师姐身边,师姐你也一定要喜乐安康。” “多泽不在了,如今,阿颜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师父师兄和师姐平安喜乐。” 夏侯穆清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配合的抱住了他,对她的话语也没有多心,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会的,待到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我们都会喜乐安康的。” 又是一场大战,这一次风夕颜也来到了前线,与鸾湘军共同参与了这场抵御战。 自从她肯振作起来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从那之后恢复得越来越好,直到全然康复之时,便央夏侯穆清带她去了战场。 虽然夏侯穆清对她目前的状况仍不大放心,但是她执意一定要去,夏侯穆清便不再阻拦。 这些天,她一直在鸾湘阁中努力的调养身体,勤奋的练习武功,她以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战场上杀了塔塔尔特摩,为多泽和大懿百姓报仇雪恨。 这一场仗懿军始终处于上风,因此振奋了士气,一路攻打下来,势如破竹。 北国军节节败退,风夕颜也接连斩杀了好多个北国兵,但却始终不见塔塔尔特摩。 料想他是北国部落的主帅,所以不会轻易的现身于这几支兵力微弱的队伍中,十有八九是在外围处兵力雄壮的队伍之中。 打退了这几支北夷兵,风夕颜便朝外围奔去,她早已不顾情况的险恶,只想尽快的找到塔塔尔特摩,杀了他,报了这血海深仇。 夏侯穆清看见她欲要离开阵地,奔向外围,忙冲过去阻拦:“阿颜,你要去哪里?” 风夕颜心中急切,双眼中已然露出了愤恨之意:“师姐,你不要拦我,我要去杀了塔塔尔特摩!” “阿颜,你疯了吗?”夏侯穆清不禁蹙眉,挡在她面前,严厉阻止,“外围战局之险,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过去了,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到时候杀他不成,再白白丢了你的性命。你上战场之时,答应过师姐什么,难道你都忘了吗?” 风夕颜的目光依然在外围,“师姐,要是不能杀了塔塔尔特摩,我的心便一直难安!” 夏侯穆清将双手搭在风夕颜的肩上,语重心长地劝,“阿颜,师姐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你要听师姐的话,千万不能去那里。以你现在的力量,是杀不了他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塔塔尔特摩我们总有一天会杀掉他的。” 有师姐这般阻拦,她定然是没有办法冲到外围,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也只能先点头答应她:“好,师姐,阿颜会听你的话的。” 夏侯穆清终于放下了心,“你明白就好,你先跟着我,先把这几支弱兵清除出去吧。” 风夕颜点头,继续与那几支北夷兵展开打斗。可她的心里却始终焦灼,这一次,自己是抱着决心而来,无论是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杀了塔塔尔特摩的。 若是在此战中,不能杀他报仇,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天来练功的苦心? 打斗了约么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凌空之中传来一个奸佞的声音:“小的们,给我杀,一个懿狗都不许给我留!” 转过头,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恨入骨髓的奸邪的面容。只见塔塔尔特摩站在一座假山之上,被一群北夷兵守护着,居高临下的指挥北夷兵作战。 风夕颜的愤恨之情在那一瞬间,由内到外的爆发了出来,她的双眼已猩红,手持刀刃,朝塔塔尔特摩的方向大呼,“塔塔尔特摩,你受死吧!” 她说着,便不管不管的朝那方向奔了去。 夏侯穆清见她此举,大惊失色:“阿颜!” 风夕颜早已到了不顾一切的境地,她用尽浑身的内力,使出“流光转”的招数,冲进了北夷兵的包围中,奔上了塔塔尔特摩的假山。 那“流光转”是一个与敌同归于尽的招式,是使用全身的内力击打敌人,发出此功者,只要碰到敌人分毫敌人便会当即暴毙。 此招可以一连击毙数人,但此招会损耗过多的内力,一旦发出此招,发功者便会受内力反噬而亡。 自古以来,甚少有人会使用这种偏激的招式,若非到了无路可走绝境,没有人会用这凶险的招式与敌军同归于尽。 风夕颜犹如一道闪电一般穿过北国军的队伍,她所触碰到了北夷兵,无一不即刻暴毙身亡。 夏侯穆清识出了她的这一招式,心中猛然一颤,“是流光转,阿颜,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七)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风夕颜满心只有杀意,早已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声。 她冲到了塔塔尔特摩面前,满眼的杀气,拔出刀剑,对塔塔尔特摩吼道:“塔塔尔特摩,你杀了多泽,害了无数懿人,今天我就要让你偿命!” 风夕颜以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过了保卫的北国兵,冲到他面前,塔塔尔特摩不禁大为诧异,还没能反应得过来,怔怔地看着风夕颜:“你这个小妮子……” “受死吧!”此时,风夕颜已经感到了内力的反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在内力没有完全涣散之前,将刀刃对准了塔塔尔特摩的心脏之处,插了进去。 “呃……”那刀刃正好刺中他的要害,塔塔尔特摩只是呻吟了一声,还没有反应得过来,便倒了下去,瞬间暴毙而亡。满心的疑惑还没能解开,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风夕颜杀死。 终于,风夕颜嘴角扬起了一丝释然的微笑,望着天空终于释怀,“多泽,我终于为你报仇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能来见你了。” 说罢,她已彻底散尽了内力,再也支撑不住,浑身一软,便倒在了假山上。 “将军,将军!”见塔塔尔特摩暴毙,北夷军全数慌了神,如群龙无首一般,在原地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风夕颜杀了塔塔尔特摩,自己也深陷敌军的包围之中,夏侯穆清不禁又惊又慌:“阿颜,怎么办,阿颜她怎么办?” 此刻,莫北崖刚打胜一支北夷军队伍,带着鸾湘军走了过来,朝夏侯穆清问,“阿清,怎么了?” “师兄。”夏侯穆清焦灼不已,“阿颜她杀到了北夷兵包围的队伍中,她还在里面,我们怎么办,不能让她死在那里啊!” “阿颜!”莫北崖细思了一瞬,对身后的鸾湘军命令,“兄弟们,我们上,一定能够要攻破这里,势必把阿颜救出来!” “是!”那支鸾湘军应声,便一拥而上。 莫北崖对夏侯穆清道:“阿清,我们也上吧,一定要把阿颜救出来。” 夏侯穆清点头:“好。” 莫北崖与夏侯穆清带着鸾湘军朝那假山的方向攻去,将那些北国兵打散之后,冲上了假山,将晕倒在假山上的风夕颜带了下来。 二人带着风夕颜离开了战场,到了一块僻静之处。风夕颜已昏迷不醒,夏侯穆清又担忧又害怕,猛烈的摇晃风夕颜的身子,不停呼唤,“阿颜,阿颜你醒一醒,我是师姐啊……” 风夕颜面色惨白,已没有一丝血色,莫北崖探了探她的鼻息,她还有一息尚存,但这气息却是极其微弱,“还好来得及时,阿颜她还有气息,阿颜,醒一醒,师兄师姐都在呢!” 在这一声声呼唤声中,风夕颜缓缓的睁开了迷蒙的双眼,见得面前的夏侯穆清与莫北崖的身影都是朦胧的,她已奄奄一息,低声呢喃:“师兄,师姐……” 夏侯穆清已心如刀割,落下了泪水:“阿颜呀阿颜,你究竟想做什么呀,你答应过师姐,你要好好活着的,你为什么要使出那流光转,你是真的要撇下我们不管吗?” 风夕颜却摇摇头,露出了一丝欣然的微笑:“阿清师姐,你别难过,你应该为阿颜感到开心啊。阿颜终于做到了,阿颜终于杀了塔塔尔特摩报仇雪恨了。” 见她如此,莫北崖亦是痛心道:“塔塔尔特摩作恶多端,他早晚都要死在我们的手上。你又何必为了报仇急于一时,赔上自己的命。你是杀了他,可是你……” 风夕颜低声:“阿北师兄,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自打上了战场的时候,我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塔塔尔特摩同归于尽。” “现在我终于杀了他,我的心愿已了,也就没有必要在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去陪多泽了。” 夏侯穆清悲恸不已:“阿颜,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筹谋已久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答应了师姐要振作起来,好好活着,难道这些都是在骗我的吗?” 风夕颜眼角滑落一滴泪,反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师姐,对不起,其实我一早就没打算活着。我肯振作起来练武功,就是为了要杀了塔塔尔特摩,替多泽报仇的。” “自打多泽被塔塔尔特摩打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想活着了,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再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之所以留着这副残躯到现在,就是为了要杀塔塔尔特摩替他报仇。现在,我终于做到了,便也没有必要在留在这个世上了。” “多泽在那一边,一定孤苦无依的,没有我在,他也一定和我一样相思入骨吧。不过终于好了,现在,我能够了无遗憾的去陪他了。” 夏侯穆清的泪水落在了风夕颜的衣襟上,她心痛道:“可你就这么忍心抛下师父和师兄师姐,就这么去了吗?” 风夕颜牵出了一个微笑:“师姐,别难过,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那么多,你不需要阿颜在身边的。” “师姐你很幸福,有杜少侠那么爱你,你一定要把握住这天赐的良缘,与他一起实现你们的抱负。” 她又伸出了手,望向莫北崖:“师兄……” 莫北崖忙握住了风夕颜的手:“阿颜,师兄在呢。” 风夕颜点点头,嘱咐道:“阿北师兄,你也是,一定要好好活着,温如姐姐是个好姑娘,她已经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你们也一定要幸福安康,白首偕老。” 莫北崖的心不禁刺痛了一下,却也只能点头:“我知道,我会的。” “阿清师姐。”风夕颜又唤道夏侯穆清,夏侯穆清明白她的意思,一同握住了他们的手,三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风夕颜眼中噙着泪,嘴角的笑容却惬意而安然:“真好啊,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从小时候,到现在,我们三个还是我们三个,一点都没有变。” “阿颜这一生,最感谢的人就是师兄师姐和师父。阿颜本是孤儿,若是没有师兄师姐和师父的收留,就不能活到现在。” “师父,师兄和师姐从来没有嫌弃过阿颜的出身,一直待阿颜那么好,只是阿颜今生无以为报师父和师兄师姐的恩情了……” “阿颜……”她的这一番言语,触动了二人的心事,回想起幼年的时光,两人都落下了泪水。 风夕颜却微笑着:“师兄,师姐,你们别难过啊。你们应该为阿颜骄傲啊,阿颜杀了一个心腹大患,你们说阿颜是不是英雄啊?” 夏侯穆清流着泪点头:“阿颜你是英雄,你杀了塔塔尔特摩,你是我们鸾湘阁的骄傲,我们鸾湘阁都以你为傲!” 风夕颜的笑容浅淡而绵长:“阿颜这一生受病痛缠身,武功从没有过过人之处,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了一回英雄,为大懿尽了心力,阿颜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阿北师兄,阿清师姐,阿颜最后求你们一件事,我死后,你们把我和多泽葬在一起。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后,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与他生死相随。” “师兄师姐,你们答应我,好不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携手与共卫山河(八)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莫北崖忍着心痛点头道:“好,阿颜,我答应你!” “师兄,谢谢你。”她望着天空,喃喃而道:“我名为夕颜,夕颜花是薄命之花,也许自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吧。” 云层中似乎浮现了昂沁多泽的容颜,她笑了,眼角却溢出了泪水,伸出手向天空:“多泽,是你吗,你是来接我的吧。真好,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家国纷争,再也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我们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了,从此,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我们相爱了。多泽,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陪你了……” 她说着,便垂下了手,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面颊上却带着笑颜,仿佛已经寻到了长相厮守的心爱之人,同他归去。 “阿颜,安息吧。师姐和师兄遵照了你的遗愿,把你和多泽葬在了一起,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以后的以后,直到永远,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你们分开了。” 孤山陵园,夏侯穆清将一束花摆放在了风夕颜的陵墓之上。 风夕颜离世后,她按照风夕颜最后的心愿,将她与昂沁多泽葬在了一处,并在她的墓碑上刻上“其妻风夕颜之墓”。 她摸着风夕颜的墓碑,心中不禁涌起了一阵痛楚,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过,落在了她的墓碑上,沉沉道:“如果生在太平盛世,你不是鸾湘阁的弟子,他也不是北国的军兵,没有那些家国纷争,或许你们会成为一对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吧。” “只是没有如果,你们偏偏生在了这乱世之中,这样情爱,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阿清。”只闻得身后有一声呼唤。 夏侯穆清回过头,见得莫北崖的身影徐徐走来,他也是一身缟素,将一捧鲜花放在风夕颜的陵墓之上。他的神色也带着郁郁低沉,不再如往日那般生龙活虎。 夏侯穆清低声:“阿北师兄,你也来了。” “嗯。”莫北崖说道:“来看看阿颜。” 他长舒了口气,“阿颜身边有多泽陪着,应该不会再孤独寂寞了吧。她这一生一直都是孤独的,但愿离开这个世界后,身旁再无孤寂。”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不禁黯然:“阿清,从前在鸾湘阁的时候,我们三个都是兰悦堂的弟子。你我的身份在鸾湘阁种都尤为显赫,只有阿颜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我们一直以来都只顾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却忽视了阿颜。” “她常年一个人在兰悦堂中,这样的岁月该有多孤独啊。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到她,当我们真正的想起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是啊。”夏侯穆清也不由得心酸,“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有哮症在身,武功不好,在鸾湘阁中鲜少有人在意她。” “只有我们是她最亲的人,可有时候连我们也忽略她了,可即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过怨言,她一直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你对我,对所有人。” “我们现在明白的时候,想要珍惜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又轻叹了一声,“阿北师兄,我好怀念小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啊。那个时候,我们常常会在云水居放风筝,踢蹴鞠,你我好动,常常玩到精疲力尽。” “阿颜身子不好,又素喜安静,便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玩闹,为我们沏好茶新鲜的清茶。每一次喝她沏的茶的时候,都觉得畅快淋漓。” “那个时候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阿颜不在了,慕州也被北夷屠杀得血流漂橹,阿北师兄,当年的三个人,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唉。”莫北崖不禁心生愧疚,自责而言:“我身为你们的师兄,本应该保护好你们两个师妹的,可我完全没有尽到做师兄的职责。” “曾经我不听母亲的话,时常四处游荡,狂放不羁。那个时候自以为年少就该放纵,就该玩乐,现在想来,那时的想法是多么的愚昧无知。” “我,阿清……”他拍了下夏侯穆清的肩,“阿清,我对不起阿颜,没能保护得了她。我也对不起你,小时候,我总爱争强好胜,常常欺负你,总会惹你生气。” “但是我是把你当成最亲的人才会这样做的。我只顾自己玩乐,没有想过你的感受,你或许是生我的气的吧。” “可我不是成心的,我一直以来都当你是最亲的人,你好,我比谁都高兴。阿清,以后也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阿北师兄,你说这些做什么呀。”夏侯穆清摇摇头,“我知道师兄是疼我的,师兄天性如此,可是师兄对阿清的疼爱也是真的啊。阿清从来没有怪过师兄,阿清也当师兄是最亲的人啊。” 莫北崖懊恼:“唉,我,我从前做了太多荒谬的事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身为师兄,不应该总是和师妹争,应该照顾好师妹。”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我要做好我该做的事情,保卫大懿江山,也保护好母亲,温如和你。” 夏侯穆清看着莫北崖,见他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昔日的玩世不恭与桀骜不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成熟与担当,她不禁心生感慨,师兄,你真的改变了,你比从前成熟了,也懂得什么是责任了。” 莫北崖点点头:“经历了这么多,该明白的早就明白了。阿清,我已经失去一个至亲了,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人了。” “年幼时陪伴在身侧一起练功,一起游戏的人,现在只有你一个了。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姐妹,阿清你我虽然没有血缘之亲,可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子了。” 夏侯穆清含笑:“其实一直以来,师兄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虽然我没有说过,但我始终因为有你这样一个师兄而感到庆幸,大哥。” 听到这个称呼,莫北崖不禁一惊:“阿清,你叫我什么?” “大哥!”夏侯穆清斩钉截铁“我没有兄长,只有阿恒一个弟弟,从此以后,你就做我的兄长吧,大哥!” “好!”莫北崖激动得点点头:“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这个妹妹吧。” 夏侯穆清笑道:“其实一直以来,你都在照顾我啊。不仅仅是我,还有师父和温如姐姐,大哥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要照顾还要好嫂子啊。” 莫北崖笑着颔首道:“这些,我都会做到的。” “阿清。”莫北崖上前一步,拥住了夏侯穆清:“谢谢你肯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让阿颜失望,让你,师父,温如放心!” 夏侯穆清欣慰的点点头:“大哥,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到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侠骨柔情度此生(一)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自塔塔尔特摩被风夕颜杀死后,北国部落缺了统帅,便如同群龙无首,霎时间,失去了一半的士气。而后接连的几场仗,也都败给了慕州城的懿军。 北国军兵死伤惨重,兵力耗损巨大,见慕州城无法攻下,最终选择了撤离慕州,不再朝慕州进攻。 北国兵全数撤离慕州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那一日,慕州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没有了北国兵的屠城,百姓亦回到了安定平静的生活中。 守住了慕州城,打退了北国兵,这一刻的欢喜,溢满了整座慕州城。 “北国鞑子终于撤离慕州城了,我们也终于不再担惊受怕了!” “是啊,是啊,多亏了那些侠士们的侠肝义胆,守住了慕州啊!” 慕州城的大街小巷,满是欢喜声与赞叹声,鸾湘阁与鸾湘军誓死捍卫慕州城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座慕州城。 慕州的百姓,无一不对鸾湘阁中之人心怀感恩,心中敬佩。 鸾湘阁,正殿。 夏侯尘坐于殿堂之上,殿下坐着的,亦是在这长达半年的抗蒙之战中出力的鸾湘阁弟子与堂主,香主。 为了庆祝抗北夷的胜利,夏侯尘将此战中出力的鸾湘阁中之人都请到了正殿中。 夏侯满心欢愉的对堂下众人道:“这场抗蒙之战的胜利,多亏了各位堂主,香主和弟子们为保卫慕州尽心极力,咱们慕州城才能守得住啊。” 堂下的一个香主说:“我们出的力,都不及夏侯阁主,能打退北夷兵,还是要多亏了夏侯阁主的指挥有方啊。” 夏侯尘摇摇头,笑道:“怎么能归功于老夫呢,能打胜北夷人,主要还是靠大家的团结一致啊。” 叶幽萍亦含笑:“能够打胜北国人,守住慕州,咱们阁主的功劳自然最大。还有这些年纪轻轻的小辈,也出了不少的力呢。” “从前只当他们是小孩子,也没太看重他们,却没想到在家国危难之时,他们丝毫没有退缩,全部都挺身而出了。” 她又转过身,看着儿子莫北崖,“还有我这个儿子阿北,从前一直那么吊儿郎当的,我这做母亲的也没想你能够成什么大器。” “却没想到在抗蒙之战的时候,你也能够挺身而出,你终于做了一回让娘欣慰的事情了。” 莫北崖笑了笑,“儿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年少不懂事的阿北了。” “儿子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从此以后,儿子要像娘,像阁主一样,做一位保家卫国的英雄。也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该守护的人。” “温如啊。”叶幽萍看着莫北崖身边面色有些诚惶诚恐的薛温如,执住了她手“从前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对,没有了解事情的全状,就想拆散你和阿北。” “现在我都明白了,你是个好姑娘,在抗蒙之战局势最凶险的时候你一直陪在阿北身边,对他不离不弃,可见你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 “阿北也是遇到了你之后,性子才开始转变的,也是你,教会了他什么是责任。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倒我这个做娘的太刻薄了,我应该和你说一声抱歉。” “听阿清说你们两个已经在绍靖县成亲了,以后你就留在阿北身边做阿北的妻子吧,我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媳,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薛温如闻言又惊又喜:“叶堂主,你说得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接受温如了吗?” 叶幽萍点头,含笑道:“当然了,你这样好的姑娘,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薛温如大喜,“多谢叶堂主!” “傻孩子。”叶幽萍抚摸着薛温如的发丝,“还叫叶堂主啊!” 薛温如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立刻改口:“谢谢娘!” 这一刻,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叶幽萍的许可,薛温如激动得眼中泛起了泪花,望莫北崖,激动道:“阿北,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呀!” “这是好事呀,你哭什么。”莫北崖含情脉脉的为薛温如拭去了眼角的泪,“我们终于得到娘的祝福了,以后你就安心的做我莫北崖的妻子吧。” “我以后会保护好你和娘,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见此其乐融融之状,夏侯穆清也不禁为二人开心,“大哥与嫂子这么久以来的爱恋终于修成正果,我这个做妹妹的,恭喜大哥和嫂子了。” 莫北崖看着夏侯穆清,“阿清,这一次你也收获了不少。” ,“你年幼时的心愿,便是征战天下,为家国尽忠,这一次啊,你终于实现了多年的梦想。同样啊,你也遇到了一个爱你至深,倾心相待的良人。” “是啊。”她说着,便转过头,脉脉含情的看着杜从岳,“经此一役,我才知道,原来从岳对我的感情竟然这么深,他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 “在乱世之中还能相依相守的有情人不容易,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再放手了。” 杜从岳握住了夏侯穆清的手,深情道:“这一场战役,我失去过亲人,又在生死之间做过抉择,才知道阿清对我有多重要。这一次,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了。” 谢天扬在这次战役中也出了不少力,也被夏侯尘请到了鸾湘阁中。见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执手相依,情意绵绵,不禁有些失魂落魄。 夏侯穆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不禁有些愧疚,“天扬,对不起……” “阿清妹妹。”谢天扬打断了她的话,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都明白,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经此一事,我方知晓你与杜兄之间的感情,我不应该夹杂在你们之间。我看到了杜兄对你的感情之深,他比我爱你更深,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甘愿退出。” 他又看向杜从岳,眸光中流露几分敬佩,朝他拱手,“杜兄是为侠义之人,与阿清妹妹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天扬愿祝福杜兄和阿清妹妹。” “再者,天扬亦佩服杜兄的果敢与仁意为怀,不知可否有幸与杜兄结为挚友?”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侠骨柔情度此生(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自然。”杜从岳亦爽朗道:“多谢谢兄,能与少庄主结交,是从岳的荣幸。” 谢天扬笑道:“那这样,从此以后,天扬与阿清妹妹,与杜兄,便是一生的挚友了。” “那当然了!”夏侯穆清欢愉:“这不是我们一直想要的吗?” “咳咳。”夏侯尘刻意的清了清嗓子,这威严不由得使夏侯穆清一惊,她忙收回了笑颜。 夏侯尘正了正面色,肃穆道:“我说过要把女儿许配给谁了吗?” 夏侯穆清急道:“爹,您知道……” “你先不要说话。”夏侯尘打断了夏侯穆清的话,“你这个小子,老夫当初以为你是个负心汉,辜负了阿清,害她伤心。” “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救她才这么做的。你肯为了她,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让她恨你,这份情意的确是难得。老夫问你,若是老夫把女儿许配给了你,你会好好待她吗?” “当然!”杜从岳诚挚道:“阿清是从岳此生挚爱,从岳定然会一生一世爱护阿清。” “好。”夏侯尘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下来:“老夫正式批准,你杜从岳是我夏侯尘未来的女婿了。” 夏侯穆清松了口气,却不禁笑道:“爹,你一惊一乍,吓死女儿了!” 夏侯尘微嗔了一句:“你这个死丫头,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这么胡闹!”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道:“嫁了人,也是爹的女儿啊,爹总不能把清儿嫁出去,就不认女儿了吧。” “哈哈哈哈……” 闻此言,在坐诸人都不禁为夏侯穆清这滑稽的调侃笑了起来,俨然沉醉在了这皆大欢喜之中。 “阿清,你慢一点啊,这城墙上的瓦片很滑的,你别滑倒了。” 慕州城的城墙上,夏侯穆清在光滑的瓦片间,飞快的向上爬行,杜从岳则在她的身后小心谨慎的呵护着她,生怕她滑倒。 夏侯穆清转过头,对他调皮一笑,“你真是的,连战场都上过了,这区区瓦砾,有什么可担心的呀。” “阿清……哎呀!”杜从岳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想自己竟然踩到了一片光滑的碎瓦上,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哎,你小心!”夏侯穆清忙将他扶住,却忍不住失笑:“你看你,你还说我呢!” 杜从岳点了一下夏侯穆清的眉心,“还不是一直在看着你,都忽视我自己的脚下了。你也是,爬的那么快做什么,连我都被你落在后面了。” 夏侯穆清翘了翘嘴角,调笑道:“那也是你,平时武功那么高强,怎么偏偏爬个城墙,就那么慢呐!” 杜从岳一笑,将双手搭在了夏侯穆清的肩上,“要是我爬得比你快,那谁在后面保护你呀。” 夏侯穆清心中骤然一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了杜从岳的肩头,与他一同从慕州的城墙之上,俯瞰整座慕州城。 身处最高的城墙之上,慕州城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只见各个街巷,人来人往,百姓安居乐业。北夷兵被打退后,一切又恢复了昔日了的欣欣向荣,黄发垂髫,无一不怡然自乐。 俯瞰慕州,夏侯穆清不禁生出一种壮怀激烈的激荡之情,深深感慨:“从岳,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慕州城,我们用尽全力要保护的一方净土。” “这芸芸众生,安然无恙,大抵就是我们应该守护的吧。” “是啊。”杜从岳亦道:“这一次我们终于做到了,天下太平,百姓安然,才是我们一直的梦想。只是我们虽然打退了慕州城的北夷兵,可是他们仍然没能离开中原大地。” “大懿百姓,还是会有人受苦,这天下,还是没能得到真正的安宁啊。” 望着芸芸众生,夏侯穆清振振道:“那就让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守着我们心中的净土吧。” “这一次北夷兵撤离了慕州,但他们未必会死心,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再次进攻到这里。以你我二人之力,未必能够守得住大懿天下,但守住慕州城,已经足够了。” 杜从岳点点头,揽住了夏侯穆清的肩,深深道:“好,就让我们用青春年少与满腔的热血,守护着河清海晏吧。” 一双璧人紧紧相依偎,在暖阳的笼罩下的城墙之上,俯瞰一座城的芸芸众生。 许久,夏侯穆清又轻声道:“听闻北夷人又对奚州城虎视眈眈,郭大哥与玉姐姐又重出江湖,守护在奚州城,抵御北夷的进攻。” 杜从岳感叹,“他们都是心怀侠义的人,家国危难之际,像他们这样名扬天下的侠者,是不可能退隐江湖,作壁上观的。他们终将会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守护家国的永安。” 忆起曾经故友,那心善又热情的郭守义与玉芙蓉的身影浮现眼前。 自从玉幽谷一别后,已数年未见,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想念,“自从那年在玉幽谷与他们告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到现在,也有两年多了吧。” “那个时候玉姐姐刚怀着身孕,现在孩子应该也大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孩子是男是女,是像郭大哥还是像玉姐姐。” “从岳,我们有时间去奚州城看一看他们吧,好不好?” 杜从岳点点头:“好,只要你想去,我就陪着你。” “阿清,还有一件事,我务必要对你说。”杜从岳凝望着夏侯穆清,目光深情切肃穆。 见他这神情,夏侯穆清不禁笑道:“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杜从岳握住了夏侯穆清的双手:“阿清,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 闻言,夏侯穆清不禁怔了一下,“从岳,你是说真的……” 杜从岳深深颔首,诚挚道:“阿清,我自然是认真的。自打我们相识到如今,已有三年了。这三年,我们快乐过,悲伤过,同甘过,也共苦过。”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懂得了许多,也成长了许多。自从师父与赵伯离世后,我才明白,一定要守护好身边该守护的人。” “阿清,你说得没有错,在乱世之中还能相依相守的有情人,彼此之间的执着情感着实来之不易。” “所以阿清,我不想再等了,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让我用我的一生来呵护你,怜爱你,好不好?” 一阵阵感动涌上了夏侯穆清的心头,回想起二人经历的种种,不禁让人撼然。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不答应的呢。她深深点头,微笑道:“好!” “阿清!”杜从岳紧紧拥住了夏侯穆清的背脊,深情道:“让我用一生来守护你吧,我的妻子。” 夏侯穆清亦满心温情洋溢,含笑道:“我亦愿一生守在你的身旁。” 第二百一十八章 侠骨柔情度此生(三)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择日,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来到了奚州城,欲探视郭守义与玉芙蓉。 北国人欲要进攻奚州,郭守义与玉芙蓉镇守在奚州城之事,已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两个人只要稍稍打探,便知晓了他们二人的所在之处。 “二位稍作等候,我马上去去请我们家郭大人与郭夫人。”城楼上,郭守义的随侍对二人道。 杜从岳点点头:“好的,有劳你了。” 那人进城楼去请郭守义与玉芙蓉,便留了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在城楼上等候。 从城楼上俯瞰,奚州城亦尽收眼底。 城中百姓有的安居乐业,有的神色匆匆,看似平静无恙,可整座城中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仿佛都是在因即将要入攻奚州的北夷军而忧心忡忡。 夏侯穆清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感叹:“如今的奚州城,与慕州城一样的平静。可北夷军一直对奚州城虎视眈眈,眼前的平静又哪里是是真正的平静。” “说不定上一刻还是阖家团圆,下一刻就是妻离子散。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的心愿,终究还是不能够实现。” 杜从岳望着城中人来人往的百姓,眼中闪着坚毅的目光:“所以我们要以一己之力,守护住家国的永安。” “正是因为有郭大哥与玉姐姐这样为国为民的侠者,才得以让一座城的百姓,拥有他们该有的安宁。” “阿清,从岳。”闻得身后有人呼唤他们的名字,二人转过身,见得郭守义与玉芙蓉相携从城楼中走出,二人当即兴奋道:“郭大哥,玉姐姐!” “阿清,从岳,好久不见了。”玉芙蓉依然热情:“快过来坐着吧。” “好。”杜从岳与夏侯穆清依言坐到了玉芙蓉身侧的一方座椅之上。 郭守义亦欢愉:“自从上次在玉幽谷分别到今天,已经两年多了,今儿你们怎么想着到这里来看我们了?” 夏侯穆清微微一笑,“听闻北夷军对奚州城虎视眈眈,郭大哥与玉姐姐重出江湖捍卫奚州城。此事在武林中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消息传到慕州,我便想着和从岳来奚州城看一看郭大哥与玉姐姐。” 杜从岳亦道:“郭大哥与玉姐姐的为国尽忠之心,我二人着实钦佩至极。我们就知道,家国危难之际,你们这样心怀天下的侠者,定然不会看着山河破碎而作壁上观的。” 郭守义点点头:“灭了南蛮朝之后,我和蓉儿原本想隐居在玉幽谷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如今北夷侵懿,大懿江山岌岌可危,我们怎么可能还心无旁骛的隐居在玉幽谷中。”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我们的责任。北夷人对奚州城虎视眈眈,我们是势必要捍卫住这座城的。” 玉芙蓉笑了笑:“你们说我们为国尽忠,你们又何尝不是呢。” “慕州祸乱,鸾湘阁誓死抵御北夷兵,捍卫慕州城,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从岳与阿清吧。经此一役,你们也算得上是护卫家国的少年英雄了。” 夏侯穆清讶异:“玉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玉芙蓉与郭守义对视一眼,笑道:“鸾湘阁守卫慕州城的英雄事迹,已经在江湖上传了遍。江湖儿女,又有哪个不知道呢。我们应该恭喜你们,终于实现了这么多年以来的理想抱负呢。” 夏侯穆清点点头,欢欣道:“是啊,这一次我们终于做到了。没想到我们这样初出茅庐的武林小辈,也有一天可以像郭大哥与玉姐姐一样。” 郭守义亦笑道:“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也许下一次相见之时,名扬天下的英雄侠者中,指不定就会有从岳和阿清的名字。” “现在看来,当初的预想果然没有错,从岳与阿清,都是可造之材。” 杜从岳含笑:“那是借了郭大哥的吉言了。其实我们并不想名扬天下,只想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要心怀天下,为国尽忠,做侠者该做的事,无愧于心,便是我们最初的理想抱负。” “爹爹,娘亲!”只见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约么着只有一岁多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颤颤巍巍朝郭守义与玉芙蓉跑了过来。 “哎呀。”玉芙蓉忙抱起了那个女孩,眼神中满是宠溺:“茹儿你怎么出来了,爹爹和娘亲不是让你在屋子里玩耍吗?” 那小女孩脸颊粉嫩,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更是惺忪可爱,小小的年纪却是一副美人面,这模样与玉芙蓉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料想,这小女孩定然是郭守义与玉芙蓉的女儿。 看着玉芙蓉怀中这个小小的女孩,夏侯穆清不禁心生喜爱之情,“玉姐姐,这是你们的女儿吧。” “是呀。”玉芙蓉笑道:“这是我和义哥的女儿,她叫郭茹,她刚刚过了一岁的生日,才学会走路呢。” 她又对怀中的女儿说道:“茹儿,这两位是爹爹和娘亲的朋友,你应该叫他们杜叔叔,夏侯阿姨。” 郭茹听着母亲的话,软儒儒的从喉咙里叫出:“杜叔叔,夏侯阿姨。” 小小的女孩丝毫不怕生人,她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跑到夏侯穆清的身边,抓着她的发丝,细声细语道:“夏侯阿姨,你长得好漂亮呀。” 那软软的声音融化了夏侯穆清的心,她情不自禁的抱起了郭茹,喜爱道:“小茹儿,你太可爱了。” 玉芙蓉看着夏侯穆清,笑道:“你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啊。你们两个在江湖上闯荡也这么久了,是时候也该成亲了吧。” 杜从岳点点头,“我和阿清这些年一起经历了许多,也知道了乱世之中相守的来之不易,我们两个已经准备成亲了。” “郭大哥与玉姐姐都是我们的至交好友,不知可否有幸,能够请郭大哥与玉姐姐出席我们的婚宴?” “我们……”郭守义与玉芙蓉对视一眼,不觉有些愧疚:“从岳,阿清,实在对不起,如今我们守在奚州城,北夷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攻到这里,我们一刻也走不开。” “你们的婚宴,怕是我们不能出席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们邀请,你们能够终成眷属,我和蓉儿也为你们感到高兴。” 玉芙蓉亦道:“不能出席你们的婚宴,着实是我们对不住你们。” “不过能看到你们终成眷属,我们着实为你们开心。虽然婚宴我们无法出席,但是贺礼少不了。你们的新婚贺礼,我和义哥一定会为你们精心准备的。” 夏侯穆清点点头,含笑道:“没关系,我们知道郭大哥和玉姐姐心系百姓,离不开奚州城,这是情理之中,我们都明白。不过能得到二位的祝福,我们也很开心。” 玉芙蓉又说:“从岳,阿清,我们几个难得相聚,这些日子,你们就在奚州城多呆几天吧。” 夏侯穆清点点头:“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侠骨柔情度此生(四)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在奚州城呆了七日,七日后,告别了郭守义与玉芙蓉,便回到慕州。 回到鸾湘阁后,二人便筹划了成亲的事宜。 洛水仙去世后,杜从岳在绍靖县便没有了亲人,薛温如也嫁到了鸾湘阁中,杜从岳便打算与夏侯穆清同留慕州。 郭守义与玉芙蓉镇守奚州城的举动,也启发了二人。 他们二人便想与郭守义,玉芙蓉一样,在成亲之后,镇守慕州城。并在慕州城专研武功,行侠仗义,继续实现着二人共同的理想抱负。 一个月后,一切成亲事宜准备就绪,夏侯穆清终于在一个良辰吉日,身着凤冠霞帔,嫁与杜从岳为妻。 因夏侯穆清是鸾湘阁阁主之女,又是夏侯尘最疼爱的女儿。阁主嫁女,必然要风光无限,因此这一天,夏侯尘宴请了许多名门武林人士,参加这一次婚宴。 亦许了夏侯穆清与杜从岳的婚礼在鸾湘阁大殿举行,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婚礼的举办,是整个慕州城乃至大懿都少有的风光无限。 因婚后还要住在鸾湘阁,婚礼当日,夏侯穆清便选择了在云水居出嫁。 云水居是母亲苏碧桃生前最喜爱的地方,这样一来,也算是能让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 铜镜前,夏侯穆清望着铜镜中自己俏丽的妆容,“从前一直不想嫁人,总觉得嫁了人,自己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却没想到,我夏侯穆清也有嫁为人妇的这一天,原来成亲的感觉,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叶幽萍为夏侯穆清的发髻带上凤钗:“什么叫你也有嫁为人妇的那一天,女孩子家的,哪有不嫁人的。” “自打你生下来的那天起,你爹就为你这一天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夏侯穆清眨着眼睛,俏皮一笑,“那可不是呢,我肯嫁人,是因为我遇到了那个真心待我,我也真心爱他的人。” “除了他,旁人我是不会嫁的。若不是遇到从岳,那我这一生都不会嫁人的。” 叶幽萍不禁失笑:“你这孩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温如亦笑道:“不过阿清说得也没有错,从岳,他的确待阿清是极好的。阿清也真的是幸运,能够嫁得那个两情相悦,志同道合的人。” 莫北崖在一旁说:“阿清啊,如果你和他成婚之后,他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大哥。有你大哥和嫂子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夏侯穆清撅起了嘴,故作不满:“大哥,你瞧瞧你说得是什么话。” “我夏侯穆清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人能欺负我呀。而且从岳他待我那么好,他疼爱我还来不及呢,他怎么舍得欺负我。就像你,你舍得欺负嫂子吗?” “当然不会啊。”莫北崖将薛温如揽到怀里,含情脉脉,“我媳妇儿可是我放心尖上的人,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呢,我只能让她欺负我,我是绝对不可能欺负她的。” 薛温如笑着锤了一下莫北崖的胸膛,娇声嗔了一句:“你呀!”脸上已然泛起了甜蜜的红潮。 “哈哈。”叶幽萍看着即将出嫁的徒弟,还有那身旁的儿子和儿媳妇,幸福之感不由得油然而生。 她望着夏侯穆清,又望着莫北崖与薛温如,万分欣慰:“我的儿子现在变得这么优秀,又娶了这样好的一个媳妇儿,我这从小带到大的徒弟也嫁得了良人。” “看着你们如今都这样好,我这人生啊,算是圆满了。” “师父,我也是呀。”夏侯穆清站起身,挽住了叶幽萍的手臂,“有师父,有大哥,有嫂子在,当真是阿清的至幸。以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你们都是阿清的至亲。” 她又靠在了叶幽萍的肩上,撒着娇,“师父,以后阿清嫁人了,也还像以前一样赖着你,做你的小徒弟好不好?” “哎呦呦。”见状,莫北崖不自禁调笑:“都要嫁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难不成你以后和杜兄有了孩子,你还是这样啊。” 夏侯穆清瞪起了眼,作势要打莫北崖:“你说什么呢你!” 薛温如不禁笑道:“阿清在这个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欢脱。旁人出嫁前的时候,都会因难舍亲眷而伤感哭嫁,你倒是半点都不见得伤感呢。” “有什么好伤感的啊。”夏侯穆清挑挑眉,“我就算嫁了人,也还在鸾湘阁,你们也都在身旁,我伤感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打门声:“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便得知是夏侯穆恒,夏侯穆清打开门,夏侯穆恒便道:“姐姐,姐夫的迎亲队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姐姐怎么还没准备好呢?” “这么快啊?”夏侯穆清先是小小吃了一惊,随即便又转了转眼珠:“他来得急,我可不能嫁得也急啊。我才不要这么快的让他迎到亲呢,我要让他再等一等!” “你这孩子,你想的什么呀。”听此言,叶幽萍不由得微微嗔怪:“哪有出嫁之前新妇要让新郎在外面候着的?” 夏侯穆清笑着转过身:“师父,你不知道,我夏侯穆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嫁人的。如果让他那么轻松的就迎娶到了我,倒让人觉着我嫁得太过于随意。我要让从岳多等一会儿,这样他娶到我了,才会更懂得珍惜我啊!” 叶幽萍听了,不由得失笑道:“你这孩子,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理论啊,人家从岳平时还不够珍惜你吗?” 莫北崖颇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对叶幽萍含笑道:“娘,你就依着她吧,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您还不知道呀!” “清儿!”话音刚刚落,便听到了父亲夏侯尘的声音。 夏侯穆清转过身,“爹,您怎么来了呀,您不是在鸾湘阁中款待宾客吗?” “爹是来陪你的呀。”夏侯尘抚摸着夏侯穆清的鬓发,含笑道:“我女儿要嫁人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来吗,爹当然要看着你出嫁啊。” 夏侯穆清甜甜一笑:“爹爹真好!” 夏侯尘望着夏侯穆清精致的新妇妆容,那凤冠霞帔衬托着她原本姣好的容貌更甚倾城,夏侯尘不禁赞叹道:“果然是我夏侯尘的女儿,今儿真的是漂亮!” 他停了停,又道:“好啦,别再等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快些去上花轿吧。” “不嘛。”夏侯穆清瞧着嘴角撒娇道:“我才不要那么快的让他迎娶到我!” 夏侯尘奇道:“你等什么呢啊,人家从岳和迎亲队伍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莫北崖走上前一步,笑着替夏侯穆清答道:“阁主,阿清啊她是想让从岳多等一会儿,她想让人家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娶到的,才会更加珍惜她的。” 第二百二十章 侠骨柔情度此生(五)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夏侯尘听了也不由得失笑:“你这鬼丫头想的这又是个什么理啊,难道从岳还不够珍惜你吗,好啦,快走吧,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了。” “噢,好吧。”夏侯尘已发话,夏侯穆清只得溜溜的答应下来。 由叶幽萍将盖头遮在她的凤冠之上,并由薛温如掺扶着,随着夏侯尘出了云水居。 迎亲队伍声势浩大,长长的一行鼓乐队,浩浩荡荡的排满了整条街巷。鸾湘阁阁主嫁女之事已传遍了慕州城,这声势浩大的迎亲仪式,街巷的百姓无不赞叹。 夏侯穆清刚出了云水居,到了街巷,便听到了邻里的欢呼之声。见新妇被迎出,在场诸人无一不激动,欢呼。 “新娘子终于出来了,虽然看不见面容,但瞧这身段,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 “那当然了,这可是鸾湘阁阁主的女儿,咱们慕州城的惊鸿神女,人家可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惊鸿神女武艺高强,杜少侠亦心怀天下,他们两个人能够结尾连理,当真是一件美事啊!” 听着络绎不绝的赞叹声,夏侯穆清的心里也万分欢悦。最喜之事,不过是一袭凤冠霞帔,铺十里红妆,嫁与自己的心上之人。 伴随着锣鼓之声,她被扶上了花轿。在红盖头的遮盖下,她看不到杜从岳,却十分心急的像看到他作为新郎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在嫁娶的规矩上,不许新妇私自掀起盖头,但她还是忍不住在花轿中悄悄的掀起了盖头,从花轿的窗外四处探寻杜从岳的身影。 只见杜从岳骑在骏马之上,四周环绕着吹奏鼓乐之人,他亦是一身红衣,身佩红花。这一天的他,比平时更甚英俊。 惊鸿一瞥间,他也正朝着她的方向望去,彼此目光相交融,似乎有一股清泉灌注了心田。二人相视一笑,这一眼,沉醉了万千年华。 在鼓乐声与邻里的赞叹声中,她在花轿中被送到了鸾湘阁中。她被搀扶下了花轿,与杜从岳双手各执红带的一端,缓缓走入鸾湘阁正殿。 正殿中,坐满了宾客,见新郎与新妇走进,无一不赞叹。 “一拜天地!” 二人听着口令,缓缓俯身拜下去。 “二拜高堂!” 随着第二声口令,二人朝坐在高堂上的夏侯尘与叶幽萍拜下去。因夏侯穆清的母亲已不在世,又叶幽萍是自幼教养她的师父,便理所应当的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好孩子,快起来!”夏侯尘与叶幽萍亦是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容久久不能散去。 “夫妻对拜!” 第三声口令而下,二人朝着彼此缓缓拜下。就在那一瞬,夏侯穆清的心跃动了一下。这一刻的欢喜,大抵是有生以来前所未有过的,因为终于在这一刻,二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最后一声口令而下,二人手执红带,缓缓走向新房。 将夏侯穆清送入洞房,杜从岳陪众宾客一番宴饮过后,便回到了新房。 杜从岳在新房外欲要走进去之时,却发现卧房的房门竟然是锁着的,他只得扣门道:“阿清,开门啊,我回来了。” 屋中一片寂静,丝毫没有一点回应,他只得再一次扣门道:“阿清,你做什么呢,新婚之夜,锁门做什么呀。” 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他不禁诧异,“阿清,你在里面吗,你该不会是出去了吧。” “哈哈哈哈……”忽然间,从院子里传来了夏侯穆清的欢笑之声。闻得这声音,杜从岳便循声走进了院落。 到了院子里,四处张望一周,仍然不见夏侯穆清的身影,他便呼唤:“阿清,你在哪里呀?” 只闻高空中传来了夏侯穆清娇俏的声音:“你转过身,向前走十步!” 杜从岳不明所以,却只能依言,转过身,并向前走十步。 走出十步后,仍未见得夏侯穆清的身影,也未听到她的声音,他不觉茫然:“阿清,你在做什么,新婚之夜,新妇为何不肯见新郎啊?” 夏侯穆清依然没有说话,杜从岳也望不见她的身影。 此刻,他朝前方看去,才发现自己面前正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中盛开着不蔓不枝的青莲花。 莲花朵朵清丽,婀娜多姿,宛若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美人。而莲池旁尽是幽兰花,环绕着这座小池塘。 漪漪的兰草犹如谦谦君子一般,紧紧的护着池塘中的莲花。清风拂过,青莲与兰草的影子在生辉的夜色下,摇曳多姿。 杜从岳恍然大悟,瞬间明白夏侯穆清的用意,会心一笑“青莲有意随兰草,兰草一心伴青莲。青莲多姿,兰草幽静,它们一样清香,又有一样的品质,自然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此后,兰草愿伴随青莲,守着青莲,呵护青莲。它们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好一个青莲有意随兰草,兰草一心伴青莲!”只见夏侯穆清站立在新房的屋檐之上,一袭红衣,仰着脸,傲然道:“闻少侠此言,便是认定了这兰草会永生永世的守护着他的青莲。” “倘若少侠是这纷纷溢香的兰草,可愿守护你心中那遗世独立的青莲?” 此情此景,夏侯穆清这样的语气,恰如三年前,二人在百卉园初见时一般。 那时二人均是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衣,而如今,那纤尘不染的白衣已变成了红色喜服。 三年的时间,从素不相识,到相濡以沫,再到终成眷属。这一刻,仿佛沉淀了旧岁里所有的年轮。 杜从岳含笑,亦用当年初见时的语气说:“如若在下是兰草,在下定然会守护心中的幽幽青莲。” “素如兰草,此是幽贞一种花,不求闻达只烟霞。亦如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样崇高的理想,一样忠贞的气节,便理所应当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一生相随。” “正如小姐所言,在下认定了兰草会永生永世守护着青莲,便如在下会守护心中的那个她一样。” 夏侯穆清粲然一笑,“那少侠可曾记得与她行侠仗义,保卫家国的共同理想抱负?” “又可曾记得与她许下的诺言,在乱世中相守一生,执子之手,生死与共?又可曾记得与她一路走来的两心相许,风雨同舟,相濡以沫?” 杜从岳颔首,“自然记得,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世间,只有她是知音,只有她能与在下共同实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理想抱负。” “这世间,只有她是一心人,在下一生只愿与她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乱世中相依相守。” “这世间,只有她是毕生挚爱,乱世风雨中,共赴国难的情意忘不了,在下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共享人世繁华。” 夏侯穆清脸上洋溢着喜悦,侧过头,“楼塔锁烟雨,你为楼塔,我为烟雨。南蛮木水火土,无一不是你我,我情愿一生一世被锁在你的一方天地。” 杜从岳亦朗声,“流焰栖锦坊,你为流焰,我为锦坊。天地繁华,有你有我,便是人世间,我愿今生今世予你平安喜乐的栖息之地。” 夏侯穆清嫣然一笑,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如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落在杜从岳的面前。 杜从岳执起了夏侯穆清的手,温声含笑:“阿清,我愿与你一生一世,执手相依,共守山河万里,共享人世繁华!” 夏侯穆清亦含笑:“我也是。” 番外:岁月静好与君同 - 浮世慕长安 - 沉璧影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春风拂过,细柳微漾,此时正是早春三月的清晨。 一座四房庭院中,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少妇,坐在一个莲花盛开,周围兰草环绕的池塘前,口中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逗弄着摇篮中的婴儿。 那少妇衣着朴素,容貌清丽,目光一直停留在襁褓中婴孩的身上,眼中满是慈母柔柔的爱意。 一轮斜阳笼罩着四房庭院,给这幅温馨的画面更添了些暖意。 这少妇便是夏侯穆清,光阴似箭,这一年,已经是她与杜从岳成婚后的第五个年头了。 与杜从岳成婚后的日子,一直过得浅淡而心安,这五年来,少有北夷兵侵犯慕州城,二人便一直在鸾湘阁中专研武功典籍,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 五年里,两个人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到如今,已是儿女双全。 夏侯穆清自从做了母亲后,那娇纵任性的性子也改了许多。 她一心扑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这些年来相夫教子,也知道了什么为人妻母的责任。 与杜从岳成婚的两年后,二人拥有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出生后健康可爱,二人欣喜若狂,便给儿子取名为杜海晏。 海晏,寓意为河清海晏,便是将二人的心愿寄托到儿子的身上,期盼早日天下太平。 三年后,二人的第二个孩子降临到了这个世上,这一胎是一个女儿。 女儿也粉嫩可爱,模样极像夏侯穆清,杜从岳便给女儿取名为杜知卿。 知卿,便是知卿心,同时,“卿”的谐音是“清”,知卿,也是知清,便是杜从岳对夏侯穆清那绵绵不断的情意,女儿的降临,也象征二人两心相知的爱情。 襁褓中未足周岁的女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夏侯穆清的发梢看着,模样甚是可爱,凭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之情,夏侯穆清忍俊不禁,“知卿,你看什么呢,莫不是娘亲的头发上有什么东西?” 她摸着女儿目光落在自己的发梢的位置时,才恍然大悟,“知卿,你是在看这个吧!” 她将发梢上的并蒂莲簪从头上拔下,递到知青的面前,知卿瞬间喜笑颜开,用那稚嫩的小手,不停的拨弄她手中并蒂莲簪的坠链。 夏侯穆清摸着知卿粉嫩的脸颊,柔声笑道:“知卿,你也喜欢娘亲的这支并蒂莲簪是不是呀。” “这个呀,是你爹爹当年送给娘亲都定亲信物,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到现在,这支簪子已经簪在娘亲的发髻上七年有余啦……” “娘亲,娘亲……”只见一个约么着三四岁的垂髫男童从大门外跑进了院子里,这个男孩,便是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儿子杜海晏。 海晏飞奔进了院子,扑到了夏侯穆清的怀里,叫道:“娘亲!” 夏侯穆清抱住了儿子,抚摸着他玩得蓬乱的发丝,“海晏,跑慢一点儿,你看你疯的!” 她顿了顿,又捏着海晏的脸颊,温声道:“刚刚到哪里去玩儿了?” 海晏从背后将一个柳条变成的头环展示到夏侯穆清的面前,稚嫩的脸颊上满是骄傲:“娘亲你看,漂不漂亮?” 夏侯穆清配合着他,故作惊讶:“呀,好漂亮,哪里来的?” 海晏得意的笑道:“是我刚刚和剑宸弟弟在外面玩儿的时候用摘下的柳条编的,这是我送给娘亲的,他也给舅母编了一个,他的那一个还是我教他编的呢。” 他说着便将柳条头环戴在了夏侯穆清的头上,这小小孩童予以温暖的感觉溢满了夏侯穆清的心田,她摸着他的脸颊,“海晏真棒!” 海晏口中的剑宸弟弟便莫北崖与薛温如的儿子莫剑宸,他比杜海晏只晚出生了半年,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因此便常常一起耍玩。 海晏眨着眼睛,又朝夏侯穆清问,“娘亲,剑宸弟弟回去找舅舅舅母,他们一家人准备去太师父的生辰宴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夏侯穆清道:“海晏乖,你爹爹他去集市上买东西了,等你爹爹回来后,咱们一家人再一起去。” 海晏听话的点点头:“好,海晏听娘亲的。” 他又看着摇篮中幼小的知卿:“知卿妹妹。”转过身,对夏侯穆清道:“娘亲,知卿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和海晏与剑宸弟弟一起玩儿啊?” 夏侯穆清笑道:“妹妹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候,海晏就是大哥哥了,海晏要好好照顾你这个小妹妹呀。” 小小的孩童有担当的拍着胸脯,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的说道:“娘亲放心吧,海晏是大哥哥,海晏一定会照顾好知卿和剑宸弟弟的。海晏长大后,还要照顾爹爹和娘亲!” “谁要照顾谁呀?”话音刚落,便闻得杜从岳的声音,母子双双回眸一望,只见杜从岳拎着大包小裹,含笑走来。 “爹爹!”见杜从岳归来,海晏忙欢喜的朝杜从岳飞奔而来。 “海晏!”杜从岳将包裹放下,俯身将海晏抱起:“我的小海晏,几天没抱你,又沉了些呢!” “相公!”夏侯穆清亦含笑向杜从岳走来,并问:“刚刚都去采购了些什么呀?” “倒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日常用品之类的。” 他将海晏放到了地上,将包裹拾起,并从中去出一只木盒,对夏侯穆清道:“娘子,我依照你的嘱咐,去了何记胭脂铺给师父买了这一盒胭脂水粉,你看看可否是你说的那一种?” 夏侯穆清接过,查看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正是,没有错。这是我最喜欢的胭脂水粉,师父年纪大了,也该多注重一下保养。把这个送给师父,想必师父会喜欢的。” “诶,娘子?”杜从岳发觉夏侯穆清的发梢上不见了那支并蒂莲簪,问道:“你的那支并蒂莲簪呢,怎么不见了?” “你说这个呀?”夏侯穆清看向摇篮中的女儿,“知卿很喜欢这支簪子,我就把它取下,拿给知卿玩儿了。” 杜从岳走到摇篮旁,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颊,轻轻从她手中拿过簪子,“小家伙,不要抢你娘亲的东西。” 说着又将那支簪子轻轻簪到了夏侯穆清的发髻上,故作不满:“你怎么能随意把为夫送给你的定情信物给取下来呢。” 夏侯穆清笑着微微嗔了一句:“你也真是的,我取下是给女儿玩的,你怎么连自己女儿的醋都吃呢?” 杜从岳揽过夏侯穆清的肩:“那我可不管,我送给你的东西,以后不许随意取下,知道没有?” 夏侯穆清轻轻笑道:“好啦,知道啦,以后都全都听相公的成了吧!” “那就好!”杜从岳抚过夏侯穆清的发丝,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 夏侯穆清轻轻的锤了一下他的肩,含笑嗔了一声:“哎呀,别这样,孩子们还看着呢。” 杜从岳却是满不在乎的笑道:“那又如何呢,也让儿子长大后多学着他的父亲,好好疼自己的媳妇儿。” 他说着,又看向了那池莲花与兰草,这莲花与兰草是鸾湘阁悉心培育的,无论是什么季节,都会常开不败。 杜从岳不禁感叹,“咱们这里的莲花与兰草真是好,自从你我成亲那日起,便一直这样盛开着。到如今我们已经成亲五年了,这花开得还是那么摇曳多姿。” 夏侯穆清倚在杜从岳的肩头,“那是自然的,因为你一直守在我的身旁,呵护着我,爱护着我呀。就如同兰草守护青莲一般,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转过身,又道:“好啦,是时候咱们也该走了,大哥嫂子和阿恒那边估计都已经到了。” “好。”杜从岳点点头抱起了海晏,夏侯穆清亦抱起了摇篮中的知卿,二人一起走出了院落。 这一天是叶幽萍的五十岁寿辰,随着年岁渐长,她便不喜太热闹。 因此,五十岁寿辰便没有布置太隆重的宴席,只是叫了自己的儿子,徒弟和几个最亲近之人,简洁的在兰悦堂过这个寿辰。 “师父,爹,我们来啦!”进了兰悦堂的门,夏侯穆清呼叫道。 一进兰悦堂,便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里是夏侯穆清自幼居住的地方,切幼年时美好的回忆,尽在这里。自从自己与杜从岳成婚之后,便迁出了这里,再没有回去居住过。 叶幽萍笑着向杜从岳与夏侯穆清招手:“阿清,从岳,你们可来了,快坐!” 兰悦堂的庭院中,宴席已经布置好,该到的人也都到齐了。 有师父叶幽萍,父亲夏侯尘,莫北崖与薛温如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莫剑宸,以及夏侯穆清的弟弟夏侯穆恒,都在等着杜从岳与夏侯穆清的到来。 二人依言坐了过来,莫北崖朝着二人问:“阿清,从岳啊,你们怎么才来啊,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们好久了。” 夏侯穆清轻轻一笑,“这不是准备给师父的生辰贺礼了嘛!” 她将手中的胭脂盒呈到叶幽萍面前,“师父,这是我和从岳给师父准备的寿辰贺礼。知道师父不喜奢华,我们也没什么别的能送给您的,因此我们便为您准备了这一盒胭脂水粉。” “这是何记胭脂铺在慕州比较闻名的一款胭脂,徒儿便选了这一款,送给师父。师父为我们操劳了这么多年,也该多注重一下保养。” 叶幽萍接过胭脂盒,看了一眼,温声微笑,“阿清真是贴心,这款胭脂师父很喜欢,这贺礼师父收下了。” “太师父!”海晏走到叶幽萍面前,又如小大人似的拱起了手,对叶幽萍道:“海晏祝太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海晏真乖。”叶幽萍怜爱的摸摸海晏的脸颊,“我总感觉海晏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呢,这一转眼啊,就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夏侯穆清抱着怀里的女儿,“可不是嘛,我和从岳成婚都已经五年多了,现在知卿都已经出生了这么久了。” 夏侯尘看着夏侯穆清,欣慰地笑道:“在爹的印象里啊,总觉着清儿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一转眼啊,都已经为人妻母了。” “到了现在啊,你和从岳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你爹我也终于也可以享受到儿孙承欢的天伦之乐了。” 看着夏侯穆清怀中为足岁的知卿,夏侯尘心生怜爱之意:“来,让爹抱一抱你的女儿。” 夏侯穆清依言将知卿递到夏侯尘的手里,夏侯尘刚刚抱起外孙女儿,她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夏侯穆清也不禁笑道:“外公一抱你就笑,你这个小家伙倒是很喜欢你的外公呢。” 夏侯尘摸着知卿的脸颊,“这知卿的模样长得像你,也像她的外婆,小小年纪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海晏倒是更像从岳,温厚的性子跟从岳如出一辙,相貌也和他一样丰神俊朗。” “就怕啊,这知卿长大后跟你一样不服管教,你那个时候有多调皮你不是不知道,你师父当时为了管教你,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呢。” “哈哈哈。”叶幽萍不由得笑了起来:“阿清固然调皮,倒也是个贴心的。我倒还盼着知卿长大后,也能像阿清一样,遇到从岳这么好的人,能够像我们一样宠她一辈子呢。” 杜从岳点点头,说道:“等知卿长大后,我和阿清一定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婿,像我们一样宠她爱她。我们的女儿,长大后是一定不会让她吃亏的。” “姑姑,姑父!”此时,依靠在薛温如怀里的剑宸跑到了夏侯穆清的身边,天真的眨着眼睛,满脸认真:“剑宸长大后,想做知卿妹妹的夫婿,剑宸会像姑姑姑父一样的疼爱知卿妹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哈哈哈哈,这孩子……”闻言,在坐的所有人都被这无忌的童言逗得哈哈大笑。 薛温如笑着问:“剑宸呀,你知道什么是夫婿吗?” 剑宸很认真地回答:“夫婿就是能够保护女孩的男孩呀,就像爹爹和娘亲,姑姑和姑父一样。剑宸喜欢知卿妹妹,所以剑宸以后要做知卿妹妹的夫婿。” “哈哈哈。”夏侯穆清拍了拍剑宸小小的肩膀:“看来剑宸真的是对知卿情有独钟呢。好,姑姑答应你,你长大了若是还喜欢知卿,姑姑就把知卿许配给你。” “真的吗?”剑宸当了真,当即兴奋道:“太好了,谢谢姑姑!” 见此状,莫北崖忍不住笑道:“阿清,这么说来,咱们两家算不算是给孩子们定了娃娃亲呀?” 夏侯穆清挑了挑眉:“如果剑宸长大后,能够像你疼爱嫂子一样疼爱我们知卿,那我就同意这门娃娃亲。” “哈哈哈哈哈……”在座又是一片欢笑。 叶幽萍看着身旁的莫北崖与薛温如夫妇,又看了看另一旁的杜从岳与夏侯穆清夫妇,欣慰与幸福之情油然而生。” “阿北与阿清都是我自幼在身边带大的孩子,阿清虽然不是我的女儿,但我也早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了。” “看着这两个孩子从幼时长大成人,到后来各自成家,再到现在有了孩子承欢膝下,真是好啊,只有阿颜……” 回想起那个昔日里最不受重视的小徒弟,她不禁有些伤感。 风夕颜逝去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虽然当时的伤痛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但再提起她的名字时,却也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低下了头:“阿北和阿清都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只有阿颜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孩子也确实是命苦,我也挺对不住那孩子的。” “她有哮症在身,她在的时候,我没能照顾好她,直到她临终前,我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提及风夕颜,在座所有人都忍不住伤感。回想往事,一切如细沙一般历历在目的浮现在了眼前,夏侯穆清感叹:“阿颜虽然不在了,但是她是为家国而殉身的,在那场战役中,是她挺身而出,杀了塔塔尔特摩,我们才得以这么快的取胜的。” “她也算是做了一回英雄,虽然她的一生不长,但于她而言也算值了。如果阿颜在天有灵能够看到慕州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她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阿清说得对。”叶幽萍在寿辰当天,也不想提起那些沉重的往事,于是便转移过了话题:“我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在我五十岁寿辰的这一天,你们大家都能陪在我身边,这对我来说就是人间极乐了!” “阿恒。”她又看了看坐在另一旁的夏侯穆恒,如今的夏侯穆恒已经到了十八岁。早已褪去当初孩童的稚嫩,如今的模样,正是一个眉目如画的翩翩美少年。 叶幽萍笑道:“阿恒是阁主的儿子,也是上官师兄的徒弟,同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记得阿恒出生的时候可是我亲手为你接生的呢,如今你也都长大成人了。” “记得当年阿清刚认识从岳的时候,阿恒还是一个小孩子,这如今啊,都长这么大了。” 夏侯穆恒点点头,也不禁笑:“是啊,我也都记得呢。我记得那一年我为了给姐姐找恢复容颜的含幽花,一个人深夜跑到了藏蒙山上,结果不但没有摘到含幽花,还被狼群包围了。” “到最后,还是姐夫不顾自身安危的救了我的性命。我那个时候想,这个大哥哥的武功还真是高强。竟没想到,到后来,那个大哥哥竟成了我的姐夫!” “你还说呢!”夏侯穆清撇撇嘴:“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差一点吓死我了,我都和你说了藏蒙山上有野兽出没十分凶险,教你不要去,你非不听,结果遇到猛兽了吧。” “到头来还不是你姐夫救了你,从岳当时虽然保住了性命,可也受了不轻伤呢。” 莫北崖却在一旁假意嗔着:“你呀,可别说阿恒,那还都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那稀奇古怪的想法,用什么假面皮把自己变成丑八怪,阿恒至于为了你冒险上藏蒙山上吗?” 夏侯穆清又瞪起眼:“那还不都是怪你啊,做事瞻前不顾后的。从岳那个时候是为了求借鸾湘珠才来鸾湘阁的,你问都不问,就当他是来向我提亲的。要不是因为你,哪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啊!” 莫北崖不屈不饶:“可是要没有那乌龙,你哪会遇到从岳这么好的夫婿,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功劳。要是没有我给你们牵的红线,你们哪有今天啊。说起来你们两个还应该感谢我呢!” 夏侯穆清也不甘示弱,扬起头来,狡黠一笑:“是嘛,那如果这么说,嫂子还是从岳的姐姐呢,要是没有我和从岳,你哪里能娶到这么温柔贤惠的妻子?” 二人一言一语,都不甘示弱,薛温如听了忍不住失笑,“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别争啦。要我说,我们几个能够相识,并一路走到今天,这一切真应该感谢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 “对呀。”杜从岳点点头,亦含笑:“嫂子这话说得没有错,我们能够相遇,都是因为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既然缘分让我们相遇,我们就要珍惜这这段良缘,把握好属于我们的幸福。” “哈哈哈哈。”夏侯尘捋着胡子:“阿北和清儿自幼以来就是这么吵到大的,现在都是多大的人了,孩子都有了,你们还像小孩子那样吵来吵去的。” 他又转过身,看着儿子:“如今阿北和清儿都已经成家了,孩子也承欢膝下了。恒儿也长大了,算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不知道恒儿你有没有有中意的姑娘呀?” 此一问,夏侯穆恒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爹,哪有那么快啊,儿子还小,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有中意的姑娘呢?” 夏侯穆清拍了拍夏侯穆恒的肩膀,笑道:“都十八岁了,不小了。阿恒,如果你有中意的姑娘,一定要告诉爹和姐姐,我们一定会帮你去向那位姑娘提亲的!” 夏侯穆恒低下头,小声笑道:“如果真的遇到了那个人,阿恒一定好好掌握这份感情的。阿恒也希望未来可以像姐姐和姐夫,大哥和嫂子一样过着和乐美满,举案齐眉的生活。” 夏侯穆清点点头,“我们阿恒那么优秀,将来一定会遇到那个值得你守护的姑娘的!” “好啦,大家快吃饭吧。”叶幽萍笑道:“这满桌的美味佳肴,要是再不动筷子啊,一会儿菜就该凉啦。” “好!” 诸人依言,共同拾起了碗筷,在其乐融融之中品味起了这阖家欢乐的美味佳肴,沉醉在了最美的年华之中。 时光浅淡,浮世安稳,这宁静而安详的欢愉,便是一生所求,岁月静好与君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