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沈世京死了 “伊人兮,末矣。朝君兮,归矣。王兮,叹矣。妾兮,已决矣。” 又逢一年冬末,他站在翾廷之上,冷风扬起他墨兰色的衣摆,长长叹了口气,双眸愈发深邃,那深不见底的黑如这夜色一般沉寂,这样安详宁逸夜晚,她又在哪里。 眸中云海淡然翻涌,深入骨髓的冷峻,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只那一瞬,毫无半点生气,他淡然如无物,心寒至极境。 四年前,她从这里毅然跃下。 那笑颜,自从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重复着,每一时每一刻都如蚀骨一般折磨着他,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心底里翻涌,她的一双杏花眼望尽红尘看过来时的样子。 她总是一阙浅藕色,系着高高的发髻。肤如凝脂,浅笑莹眸。 她那时仍然哼着那首她喜欢的伊人思君曲,从翾廷望仙涯上一跃而下。 他曾以为,一天天过去,总有一日是可以忘记她的。 可是一年又一年,她被放进心里不但没有被忘记,反而愈发深刻,愈发的心疼。 “汐儿。从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的吧。知道我会放不下你,知道,我或许没办法忘记你。”无论再过多久,他都是忘不掉她的。“那么如今,我便来陪你可好。” ———————————— 室内没有被搜掠过的痕迹,她的手机和钱包放在桌子上摆放整齐,这里是四楼,窗外就是和学校仅隔一条马路的大街上,窗子是从里面被反锁的没有被破坏,也就是说排除了凶手是从翻窗入室作案的可能。 血迹是从厨房的门口到卫生间里,地上的血脚印凌乱,她当时为抵抗攻击一定奋力挣扎过。尸体是被发现倒在卫生间的,当时门是从卫生间里面锁住,据说是因为她在约定好的时间没有出现,而她目前唯一的亲人,她的外甥怎么也联系不到她,所以找到这里来的,看到地上的血迹,便一边让邻居报了警,一边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就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因为失血过多死去多时。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打开卫生间的门的一瞬间,从狭隘地空间里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案发现场,卫生间内一地的鲜红,触目惊心。 她粉紫色的大衣却搭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两只拖鞋,一只穿在她脚上,已经浸成了深红色,一只则落在了茶几下。亮粉色绒绒的拖鞋面上,有一道滴过的血迹,还有半个鞋印,应该是慌乱之间落下又被凶手踩到,并踢到茶几下的。 她昨天白天穿过的鞋子整齐放在了门口,依照她的习惯,将钥匙放在了鞋子里。 厨房和卫生间之间隔了一个客厅,可既然鞋子整齐放好,说明她进家门的时候,还没有任何事发生,而这件凶案应该就是发生在她换好拖鞋,并且按照以往的习惯将钥匙放进鞋子里之后,到她走进客厅刚刚脱下大衣的这段时间发生的。 大衣搭在沙发上,应该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她来不及将大衣挂好收起,便转过身去……是来人了吗?可如果来人就是凶手的话,应该是在她开了门的那一刻就动手的,血就应该是从大门到卫生间的,或者到其他什么地方。可是现在血是从厨房到卫生间,这路线很清晰,厨房门口的血量较小,当时她应该受伤不大,所以只有微弱的几滴,然后她从厨房躲出来,并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凶手刺了几刀,所以在客厅的地面上血迹越来越多,还可以看到凌乱挣扎的脚印,然后她躲进卫生间,并且誓死抵住门将卫生间的门反锁。可……为什么是厨房呢?凶手行凶时,第一刀为何是在厨房刺的?难道当时凶手在她开了门之后进到房内,她还和凶手一起进到厨房里了吗? 为什么呢?是要倒茶或者切水果给凶手吗? “……这个死者是第四个了吧。”一旁侦查现场的警察低声问了旁边的人一句。 第四个了。 “嘘。”旁边的人看了周围一眼,立马示意他闭嘴,“别乱说话,上次被骂的还不够吗?” “霍汐?” 正想着,有人叫了我一声,我寻声回头看了过去。看到那个出声叫我的人,我并不意外,可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我没应声,他便朝我走了过来,“这里你都看过了吧。” 我点头。 “你,是昨天最后见过她的人?”他这句话,针对的意思很明显。 我抬眼看向他,“最后见到她的人,应该是凶手吧。” 他笑了,将过不惑之年,面上却显得比其他人苍老了许多,双鬓的些许白发和眼底的血丝,“有人见到昨天下午死者去学校找过你,而在她离开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她就遇害了。” “孙队长,如果你怀疑我是凶手,动机呢?”我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了,他盯了我六年了,但凡我身边有风吹草动,总要把我找来问问话。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过想要证实我就是那件案子的凶手。“沈世京是我大一的同班同学,又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之间不涉及任何利益及感情的纠纷,我凭什么杀她。” “你嫉妒她。”孙和阳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而尖锐,正是这一声,引得周围办案的警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注目,“她有一个好的家庭,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不愁吃穿,所以,你嫉妒她。” “两个月前,本市有一名女子在夜归的路上被人劫杀,后来证明,被杀的女子是我市著名实业家沈长辉和其妻子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九天前,沈长辉被杀,死在了办公室内。哦,对了,沈长辉就是今天的死者沈世京的亲哥哥,在这样的背景下,你认为我凭什么会羡慕她?如果你想要将沈长辉的死也推到我身上,说是因为我嫉妒他们兄妹感情好才下毒手,既然如此,被你指出是因为嫉妒才杀害他们的我,又为何要杀沈长辉的第三者?难道第三者的存在,还不足以说明,沈长辉以及和他有关系的人,包括沈世京在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幸福吗?”我并未着急,也没有因为他的厉声指责而感到冤枉故而慌乱起来,反而冷静下来仔细给他分析这看起来有所关联的三起案件。 “你怎么会知道沈长辉和第三者的事?”孙和阳很惊讶,根本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一样。当然,沈长辉因为身份特殊,他的死牵连甚大,应是现在市里最重要的一件案子,他们丝毫没有向外界透漏半点消息,而现在被他视为嫌疑人之一的我,却知道这件事。 我偏过头,又看了看刚刚从卧室里收集完证据走出来的女警,才重新看向他,“昨天下午,沈世京到学校来找我,因为她哥哥沈长辉的死,她希望我能帮她找出凶手。” “你?”身旁的一个小警员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唏嘘。 “她怀疑凶手有目的作案,并非为财,并且……”我陷入沉思,仔细回忆起昨天沈世京所说的每一句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是被我忽略了的。 孙和阳迫不及待地问,“并且什么?” “不知道。”我答,我还没想起到底是哪里被忽略了,只是昨天,沈世京突然来找我实在有些奇怪,她的样子不太镇定,神色急躁不安,就像是……“也许在她死之前,是发现了什么跟凶手有关系的事也说不定。我也很惊讶她会来找我。” 说起来从大一到现在,我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好,只能说是认识。特别是在沈长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家人附近应该都被警察监视并且保护着,如果沈世京真的是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反而跑来求我帮忙找出凶手呢。 我的一句话,令在场包括孙和阳等人陷入沉思。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孙和阳问。 我想了想,“记得不太多了,当时我并没有仔细听,只知道她是求我来查清楚她哥哥已经那个女子的死,好像是想证实什么,可她的样子又像是有了什么猜测,自己又很不想接受一样。她当时的话很多,很奇怪,零零碎碎的,因为我把她的话当成是她难以接受她哥哥的死而说的胡言乱语,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你答应她了?”孙和阳挑眉问我。 “没有。” 对,没有。沈世京突然来找我,说话前后不搭奇奇怪怪,我只当她是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哥哥的难过而安慰了几句,所以对她求助我,希望我帮她找出真相的事也就没有答应。 谁会想到,她离开学校之后就出了事呢。 “孙头儿,沈再阳来了。”一警员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年。 “你先走吧,有事我再找你。”孙和阳道,然后转过身去迎那少年。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离开这里,与那少年擦肩而过。我见过他几次,他是沈再阳,沈世京的外甥,也就是沈长辉的独生子。因为和沈世京的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她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这一次也是他先发现沈世京被杀的事,并且报警的。 直到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世京很疼他,以前曾听她提起过,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因故先后病死,是她哥哥嫂子将她抚养长大,她和沈长辉相差了22岁,和沈再阳只差了5岁。沈长辉对沈再阳很严格,所以沈再阳更喜欢和这个姑姑一起,在学校的时候,也总见到沈再阳来找她和她一起吃饭。现在父亲和姑姑先后出事,他一定也不好受。 等一下。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最早被害的人,竟证实与沈长辉存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而之后沈长辉遇害,再然后是沈世京。似乎这三件案子的关键点就在沈长辉身上,因为前后两个遇害的人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而沈长辉是本市著名实业家,身家上亿,而现在沈长辉和沈世京兄妹俩都遇害了,那么这笔财产的继承人就只有沈长辉的妻子和儿子了,如果是牵连到第三者的话,那么沈长辉的妻子也有嫌疑。 如果凶手是沈长辉的妻子,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今天看到沈再阳时,他低着头好像在强忍什么的模样了。 还有一个被害人。 那个警察说过,沈世京是第四个。那么就是说,除了沈长辉和他的第三者,还有沈世京,还有一个受害者?!我掏出手机,搜索本市近些时候的新闻,寻找那一个被我遗漏的受害者。 正翻着手机里跳出来的几条新闻,我忽然意识到身后一阵寒意。 立马抬起头向后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多疑了吗?刚刚明明觉得是有人在看着我的,可为什么什么人都没有呢。也许是我因为沈世京的死而变得又紧张起来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条只有寥寥两句话的新闻,却在这个时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7月17RB市育和路小公园内发现一具女尸,遭人割喉,失血过多而死。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据调查,该女子姓名林珍娜,是一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 7月17日,也就是三天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不就是…… 正好是在沈长辉死后第六天,又刚好是发生在沈世京死之前,怎么就偏偏卡在了两件案子中间呢,只是巧合吗?不过这个女人真的也和沈长辉有关系吗?特殊服务从业者的话,好像实在跟这三起案子搭不上边了,沈长辉的事情发生后受到高度的重视,难怪所有人会把力量集中在调查沈长辉的事情上,一个酒吧特殊服务小姐小姐小姐被劫杀自然不像一个著名实业家被杀那么有冲击性。 还是先去查一下这个叫林珍娜的女人吧。 我打定主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育和路小公园。” 出租车扬长而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后慢慢探出身来,看着车离去的影子。 …… 是这里了吧。 案子既然发生在三天前,这里应该还留有些痕迹才对。 果然和我猜测得差不多,在一处隐蔽的长椅上,看到了被血浸过的痕迹。浅胡桃色的长椅上印着深褐色的印子,以印子的轮廓和形状不难看出当时死在这里的人的出血量之大。我又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看周围地面。 “小姑娘。”一个环卫大妈开口叫了我,她见我举止奇怪,又不敢走过来,躲得远远地问道,“你干嘛呢?快别在那儿待着了,怪渗人的。” “渗人?”我起初也没有怎么在意她,对于周围人异样眼光的对待,我太习惯了,可是她的反应还有她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怀疑。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死了人啦?”大妈招手让我走过去,又小声说道,“那里死了人了,就在那个椅子上,你看看,那里现在还有血迹呢。之前有一个和我一起打扫这一片的,就是因为清洗那椅子,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这不,突然就病倒了,发高烧。” 出了命案,附近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都很忌讳。“死在长椅上吗?” “是啊。”大妈提起那时见过的场景,现在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死在长椅上?不是说劫杀吗? 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引得大妈有些怀疑,不得不解释说,“我朋友约了我在这里等她,这不,时间都快到了,她还没来,我也是无聊瞎转转。这一片之前不是治安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呢,在网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报又胡乱编的呢。” “哎,我跟你说啊,这里的治安虽然一直都挺好的,可是也不能说就没有坏人啊。好一点的女孩子,天刚黑就都回家喽,那种人啊……哎,天天深夜里在外面招摇,能不出事吗。”大妈提起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直接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 看来她知道,死在这里的林珍娜是什么人了。可是职业并不能成为凶手理所当然杀害她的理由,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杀人都是犯法的。 “大妈,您跟我说说,您知道的呗。”我看向长椅,“她是倒在长椅上的吗?听说是劫杀,那地上当时应该很多血吧,一定挺难清理的。” “那倒没有。”大妈摆手,“她不是走着走着被害的,所以地上没有太多的血,只有那椅子上,和椅子附近的地上有血,她啊,是坐在椅子上,让人抹了脖子的。” “坐在椅子上?!”这还真的是我没想到的,难怪我在周围没有找到痕迹,如果是路过这里,然后碰巧遇到歹徒抢劫然后被杀害的话,不可能只有椅子上有血的。可她怎么会是坐在椅子上被杀害的呢?“她是晚上遇害的?” “没错啊,所以我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啊,晚上就该早点回家。你看看,像她们这种人,大半夜在这里晃,不出事才怪呢。”大妈说。 大半夜,那发现尸体就应该是早上这些最早起来的环卫工人发现的,可是就算她职业特殊,那大晚上不开工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又刚刚好会遇上劫杀的歹徒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干活了。”大妈说完,推着车离开了。 本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想要来确认林珍娜的死和那三件案子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却觉得,林珍娜的死也疑点重重,她大半夜坐在这里被杀害,周围也没有留下血迹,是因为没有挣扎吗?可面对一个抢劫了自己,还严重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歹徒,按理说她不可能不做挣扎的。怎么会乖乖地坐在这里,任由歹徒抢了东西之后还割了她的喉咙呢。 而且,如果她是因为出于害怕所以没有反抗的话,在整个被抢劫的过程中,她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那歹徒抢了东西之后为何不急着离开,反而还要杀了她呢。 抢劫的罪,怎么也不会比杀人重。除非歹徒认定,她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我直觉预料,是有关系的吗?” 我紧闭双眼,等候“那个人”的出现。 “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没错,林珍娜的死,不应该是偶然发生的意外,无论是从时间上来看,还是案件发生的过程之中,她都应该与那三起案子有关系。” “可她只是一个特殊服务从业者。第一个死者是沈长辉的小三,第二个死者是沈长辉,第三个死者是死者这里的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林珍娜,第四个是沈世京。沈长辉,还有沈长辉的小三,以及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的关系,沈长辉既然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又怎么会和林珍娜有关系呢。” “为什么没关系,你不能单从案子的表面,便主观去决定其中哪一环的嫌疑,你还没有去确认过林珍娜,又怎么会知道,她和沈长辉没有关系呢。” “你也认为,我该去确认一下林珍娜的关系?” “你确定,你从这里开始,就要插手这几件案子了吗?” 我倒吸一口气,是,我还不确定。我仍然对许多事都放不下,在那些事发生之后,更不愿意再牵扯进这些与性命有关系的案件之中。昨天沈世京来找的时候,我也直接拒绝了。直到今天早上,我在上课,被警察从学校带到了沈世京的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我才知道沈世京也出了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知道沈世京出了事之后,想要查下去呢?我还特别找到了林珍娜死亡的案发地点来,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沈世京的死,让我觉得愧疚吗?因为我没有答应帮她,我没有仔细去听她说了什么,所以面对她的遇害,我将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愧疚才想要查清楚的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身为朋友,她的死让我有些难过,愧疚的应该是杀害她的凶手。身为朋友,在她难过的时候我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倾听并且安慰,她在世的时候,那些事我并不方便去查,也没有理由和责任去查,这些当是警察的责任。而现在她出了事,我想要查下去吗? “没错,我想要查下去。”不是因为觉得她死去而愧疚,而是觉得,既然已经四个了,就不要再出现第五个第六个了。 …… “我想要看一下林珍娜遇害的相关资料。”我站在孙和阳面前,对着坐在桌前的他说道。 这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从厚重的文件之中抬起头来看向我,一副你又胡闹什么的态度,“你看林珍娜的资料做什么?还有,凭什么你说想看,我就会让你看了?你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赶紧回你学校好好上课去。” “林珍娜的死可能是那三件案子有关系。”我说,“如果你想尽管查清楚这四件案子,那就让我帮你。”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只是一个学生,更何况你还……”他话未说完。 “首先,第一个受害人,证明了沈长辉的第三者,基于最大利益获取者即是嫌疑人的猜测,不能排除最直接的情杀关系。也就是说,在第一起案子里,沈长辉和他的太太有最大的作案嫌疑。第二个受害人沈长辉,既然是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这个人与之前第一个受害人和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联系,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促成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点。而第三件案子,死在小公园里的林珍娜,表面上和其他三个受害人都没有关系,可是她的死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是不是在等谁,还有,像是她为什么在被割喉的时候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如果可以证实林珍娜和沈长辉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系,那么这一切,就一个连环杀人案件。” 第二话 重要证人郭喜妹 “你有信心将这凶手揪出来?”孙和阳问。 我犹豫了下,看着他,点了下头。 “那好,小杨啊。”孙和阳对着外面,凑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喊了谁,然后走进来一个人高高壮壮的年轻人,孙和阳对他说道,“你负责霍汐,她想知道什么想查什么,你全力配合她。” 众人大呼不解,就只是因为我这么一个上午还被怀疑是杀害沈世京的嫌疑人,现在站在孙和阳面前大言不惭的一同说辞,孙和阳竟然还真的就相信了我。不仅如此,还派了人陪我玩下去。 “霍汐,这是小杨,你想要查清楚这四起案子,我给你机会。你……”孙和阳转过头来和我说,话还没说完,我掉头离开,向外走去。办公室门口乌压压的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我不得已停下。 众人看见我的样子,渐渐让开了一条路。 我还未提步,孙和阳说了,“我给你七天的时间。” 我回过头,“好。” 然后向外走去,孙和阳立马催了小杨一句,“你还不跟她去,快点快点。”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身后有人嘀咕了一句。 “她是霍汐?”有人疑惑,“是那个霍汐?” 我从孙和阳的办公室一路走到外面,小杨追上前来,站在我一侧,“你现在想去哪里?孙头儿说让我配合你,你想要我怎么配合?” “警方既然查出第三起案子的死者叫林珍娜,并且知道她的职业。应该是有人来认过尸了吧。我们去见一下来认尸的这个人。”可以来认尸,这个人和她的关系就一定不一般。 小杨迟疑了一下,说,“好。” 车开过了大半个城市,从城市南面的警局开到了城市北面的郊区,最终在一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前停了下来。小杨一边停车一边解释,“哦,这里啊,是那个案子的死者和来认尸的女人一起租住的地方,她们不是本地人,都是骗了家里人说是在这里打工的。” 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小杨停好车走了过来,引我从一旁的楼梯上楼,这楼有四层,年头不短了,起码在50年往上。楼道堆满了异物,散发着一股异味,就像是有什么腐烂在了这里一样。楼道里的墙壁上已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角落有或许本来就不稀奇的蛛网,楼梯的扶手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一楼二楼的楼道里没有灯,通风口又被厚纸板挡住了,形成了密闭的空间。现在的时间是下午3点55分,可在这个楼道里却黑的看不清脚下台阶。小杨提醒了我几次小心, 到了三楼,楼道里终于有灯光了,顶上悬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昏黄灯泡,电线悬挂在外面挂了个灯泡一样。小杨说,“就是这一层了。” 他从我身旁侧身挤了过去,先去敲门。“郭喜妹,郭喜妹在不在,开门!” 趁着空当,我看了一眼,这里一层少说也有十几户,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恐怕整栋楼的入住率也未超过三成。墙皮有明显脱落的痕迹,然而,在小杨所敲门的这一户,铁门是重新漆的,白色的油漆显得特别突兀,而且并不细致,应该是在匆忙之间大致刷了几把而已。 缝隙处清晰可见其他颜色,红色?!这个铁门,原来是红色的? 我又看了看周围几户,几乎都是同样的铁门,其他人家的铁门都是银色的。我伸手,摸了摸门上的白漆,是新漆上的。而这一户白门周围的墙皮,也有些奇怪,脱落的地方边缘平整,就像是人为用工具铲掉的一样。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正想着,透过铁门上方的栅栏缝隙,看到里面的木头门开了一下,有一个身形纤瘦,面容干枯的女子从里面向外张望,她似乎下意识没有开铁门,而是问了句,“谁啊。” “我。”小杨说了句,“林珍娜的情况,还有些疑问,来跟你确认一下。” “是杨警官啊。”郭喜妹应了一声,她认出了小杨,然后透过缝隙看了看我,才又看了看小杨,大抵是想确认一下,我是跟着小杨来的。然后她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嘀咕,“人死都死了,这尸体也认了,你们不去抓杀了她的人,找我能问出什么啊。” 我跟在小杨后面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铁门。小杨走近房内,熟门熟路的坐在了沙发上。郭喜妹转身去倒水,我则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进门,左手边是一间一平米大小的卫生间,打开门就是地上的蹲坑,很狭小的空间,上面装着一个二三百块钱的简易热水器。右手边是厨房,相当于两个卫生间的大小,宽应该是一样的,就是再深一些,一个人在里面转个身都有些困难。 刚好这时郭喜妹在厨房倒好了两杯水,双手握着杯子往外走,我让了路,她不解的地看了看我,然后握着杯子端到了桌上,一杯放在了小杨面前,一杯,她看着我,向我这边推了推。 走过厨房和卫生间,就是一间十平米大的客厅,再往前就是卧室的大门,似乎这房子的格局就是一个长方形,最上面是隔出的一间卧室,中间是客厅,下面左右两边是卫生间和厨房,然后是大门。 “她是局里新来的,孙头儿让我先带带她。”小杨看出郭喜妹的顾虑,解释了一句。 我走过客厅,已经站在了卧室的门口向里面打量。卧室要比客厅小三分之一,大概六、七平米,摆了两张上下铺,显得屋子里很满。墙角有个小柜子,应该是她们放衣服的,“这里只有你和死者林珍娜两个人住吗?” “嗯?”她原本低着头,坐在沙发对面的一把折叠椅上,双手握在了一起。听到我问她,才好像惊醒一般抬起头来,“啊,这个啊,不是。原本我们是四个人住在一起的,这有两个人半个月前回老家了。” “两个人一起走的?”我随口问了一句。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话,好像跟林珍娜的死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们两个人都是从偏远地方来的,是老乡,这也是做个伴一起回去看看。”郭喜妹却回答地很认真,“其实她也不叫林珍娜,叫林英。我们吧,起个洋气的名字能被人记住,多赚点钱。” “这里一个月多少钱?”我听出了她的意思,便明白了她们的职业特殊所以在面对警察的时候有这样不自然的反应,可是觉得有些诧异,她们是四个人一起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厅里的一个矮柜上倒放着一只名牌包,少说也要一两万,化妆包散在外面没有收拾好,里面掉落出来的粉底是香奈儿的,唇膏是阿玛尼的,她们的收入应该不低啊。 “八百。算上水电,一个月也要九百块了,我们四个人平均一下,每人二百二十五。”她顺着我的眼睛看过去,看得出有些尴尬,忙掩饰,“有些东西都是人家送的。我们的收入并没有多高,还不抵个捡破烂的呢。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要付房租,要付车费,时不时还遇到些赖账的也没办法,又要应付各种罚款啊什么的。好不容易省下点儿钱寄回家里去,还不敢告诉家里人是怎么赚的。要不是家里实在太穷,我们又没读过什么书,找不到工作,谁会做这个啊。” 小杨低头轻咳了一声。 她意识到说的有点多了,便借故转过头去在柜子里翻找些什么东西,闭了嘴。 “那林珍娜呢?她家里的条件也不好吧。有没有人给她送什么东西的呢?”我看着她的背影问。 郭喜妹好像突然吓了一跳一样,一抖,手底下的一样东西从柜子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一个红色的绒绒盒子。郭喜妹一看东西掉了,傻眼了,正想要去捡起来,小杨反应过来不对劲,先她一步捡了起来。郭喜妹慌了神儿,又不敢从小杨手里抢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杨捡起盒子之后,双目微疑地盯着她然后慢慢退后,坐回了沙发上。 小杨在东西掉落的一瞬间,警觉郭喜妹的神色有变,立刻就反应出郭喜妹还有什么事隐瞒了警方。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是一块钻表,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钻。“郭喜妹,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呀。”郭喜妹摆手,急忙为自己撇清,“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的。” “这个钻表是从你的柜子里掉落出来的,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小杨怎会放过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她们住在这么破陋的筒子楼里,却背着名牌包,用着名牌的化妆品,还有钻表。 郭喜妹稍稍低头,挑起双眼看了看,很快,眼球向右转动。 “这个钻表是林珍娜的吧。”我抢在她开口之前问道,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在听到话题又转到了林珍娜身上,她才慢慢松了口气。我继续说,“这个钻表,是谁送给她的吗?林珍娜遇害的当晚,是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据现场环境来看,她在遭到凶手毒手的时候,并没有做出反抗的行为。凶手极为狠毒,似乎比起谋财,更在意取她的性命。脖颈上的一刀致命,说明凶手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而林珍娜对凶手极为信任,所以在凶手接近她的时候,才没有丝毫的防备,所以才会让凶手得逞。凶手在杀害林珍娜之后,伪装成劫杀,并且抢走了她当时带在身边的财物。你跟林珍娜,其实关系不好吧。” 郭喜妹的脸色突然间惨白,低垂的眼睑,眼神落在地面上来回打转,并咬紧了嘴唇。她开始摇头,刚要出声否认。 “是你杀了她。”我一句话,使得她呆滞在了那里,“是你杀了她,对吧。你和林珍娜的关系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好,卧室里有两张上下铺,你说你们四个人住,其中两个人回了老家。我刚才看了下,左边的下铺和右面的上铺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回老家的两个人所住的。因为只有这两个床位,床上是没有枕头和被子的,我想应该是她们离开之前收起来或者带走了,因为床铺上长时间不住人的话,留着枕头和被子也会落灰尘。而右面的下铺,床上的枕头和被子被堆在了一角,可爱的抱枕被扔在了床下,上面还弄了些脏乎乎的痕迹。你这几天都还住在这里,所以我想,那个铺位不仅仅不是你的,反而还被继续生活在这里的人嫌弃,而这个人,就是你!没错,郭喜妹,你不仅和林珍娜的关系没那么好,反而还很不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很恶略吧,所以在她出事之后,你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才将她平时喜爱的抱枕扔在地上随意踩踏。不仅如此,你还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你没有告诉警方林珍娜接受钻表的事,因为你想故意隐瞒这块钻表的存在,不想让人发现在这么简陋的出租屋里藏有贵重的钻表。你刚才说过,你们家里的条件都不好,生活很拮据,所以当你看到林珍娜接受了不知何人赠予的钻表,你既羡慕又嫉妒,所以你心生邪念,想要将她的钻表据为己有。”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紧咬着嘴唇,眼神不敢与我们直视。 “……林珍娜是在小公园里出了事,我上午路过小公园事,环卫阿姨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大半夜的,好人家的女孩都回家了。当时我就在想,大半夜的,好人家的女孩或许都回家了,可是林珍娜是个小姐,她的确不需要这么早回家,可是那天晚上。难道她不需要工作吗?特别是经你的口证实之后,我发现林珍娜的家庭条件的确不那么好,收入微薄,那么,她就更加没有理由会无故休息。而且,大半夜的,她一个人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如果不是有人约了她,她会在那里呆到案发吗?而你,清楚她的作息时间,你们虽然有心结,但恐怕在你知道林珍娜拥有钻表之前,你们的关系还未恶化到非杀了她不可的地步。所以当你约她等候在那里的时候,她根本想不到,你觊觎她的钻表,已经动了杀机。你杀了她,并且伪装成劫杀,你以为在你们的其他两名室友回家之后,就没有人知道林珍娜拥有钻表的事了,你将她的钻表据为己有。并且……”我看向卧房内,“林珍娜的床铺上,枕头和被子之所以会被堆在一角,相信是因为有人之前占用了她的床位在收拾东西。你的床位在左边的上层,所以并不方便,而左面的下层对着大门,你心怀不轨自然担心被人发现,相反,林珍娜的床铺靠近柜子,你收拾起来方便也不会被突然造访的人发现。现在是下午4点20分,我们刚刚进门是3点55分,这个时间如果按照平时,理应你是刚起床的,正在准备梳洗上班的。可是刚刚杨警官敲门足有三四分钟屋内没有回应,你当时在做什么?在你打开门的时候,我留意到,你不是刚起床,你的目光很灵敏,不是刚起床的状态,你的面容憔悴不堪,应是熬夜许久未睡的关系。你额间还有汗珠,明明没有睡,却在敲门三四分钟之后才打开门,当时你在收拾行李,对吗?因为,你要跑!” 小杨听完我的分析,立马站了起来。他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将我说的反应过来,然后呵斥郭喜妹,“是你杀了林珍娜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我,不是我!”郭喜妹虽然慌了神,她吓得不知所措,嘴里却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可她见到小杨却怎么也不肯再相信她是无辜的时候,她转过头向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的她,我……我是讨厌她,可是我没有杀她……” “你还敢狡辩!”小杨暴跳如雷,转身走进卧室里翻了一圈,提了个箱子出来,甩在她面前,“这是什么!你刚刚还不是在收拾行李吗?!” “是,我是在收拾行李,可,不是……不是我杀的她。”郭喜妹左右为难一瞬间被逼到了死胡同,她的行李已经被小杨找出来了,那么接下来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一急,没办法了,她猛地向我冲了过来,小杨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两三步就到了我跟前,可并没有伤害我。反而,抱着我的腿就跪了下去,“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我只是想把她的东西拿走而已,可我没有杀她,我……” “你……”小杨怒气未消,刚刚又被她突然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恐怕还正在担心,如果她向我扑过来伤了我,要怎么跟孙和阳交代。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小杨很识趣地没有接着说下去。 郭喜妹的手劲儿很大,她死死拽着我的腿,掐得我还有些疼。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架起来,“你先起来,如果我刚刚的推测有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如果你没有杀她,只是想要将钻表据为己有,而现在钻表并未离开屋子,你也只是未遂,并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可如果你杀了人,并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应该知道……” “不,”郭喜妹向我求情,“我不是凶手。我只是见她死了,心想说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有个手表的事,就想着,就只是想着卖了换点钱。” “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到底知道什么,还不赶紧自己说清楚。万一这位杨警官失去耐心,把你抓到警察局去。你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可以轻轻松松的说了。”我又加以诱导。 郭喜妹很矛盾,她低着头犹豫,像是在怕什么。只是抬起头她又看到了小杨,小杨听完我的话也很配合的掐了掐腰,郭喜妹怕了。“哎,还不都是因为我贪心,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郭喜妹和林珍娜,也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林英,是从半年多以前就开始闹矛盾的。林珍娜是郭喜妹从老家的邻村带到这里来的,刚到这里的时候对郭喜妹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可是慢慢的,就不一样了。林珍娜长相秀气,比郭喜妹漂亮的多,自然吃香一些,就开始渐渐没那么收敛了。 “小芳的事儿,就是让她闹大的。”郭喜妹提起那件事仍然气不过,可刚一抬头看到小杨,她一时间涌上来的那股火气就灭了一半。 小芳就是和她们同住的那两个女孩其中之一,和另外一个女孩小美是表姐妹。她们四个人原本都是在同一间洗浴城做事。所以一起住的,小芳长得也很漂亮,和林珍娜不分高低。 “小芳有个男朋友,是做保安的。俩人常在一起,本来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后来,小芳出了事,就是怀了孩子,本来想着去打了就好,休息两天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大家就忽然开始议论纷纷的,没多久这事闹大了,老板也知道了,说是影响挺大的,就把小芳和她男朋友都给开了。小芳的男朋友在工地又找了一份活儿。过了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小芳那个男朋友就怀疑,小芳的孩子不是他的,赌气就消失了。小芳的肚子也大了,不能做手术了,在这里没了经济来源。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是那个贱货传出去的,她啊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不得已,小美也把工作辞了,就带着小芳回家等着生孩子去了。”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林珍娜早上回来,跟郭喜妹炫耀她的钻表,说是金主送的。郭喜妹家里弟弟妹妹上学等着钱用,原本就和她有心结,加上林珍娜又是故意气她,两个人就在言语上起了冲突。而结果就是郭喜妹摔门而去,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虽然住在一起,可是两个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谁也不理会谁。林珍娜呢三不五十就出去过夜。 “她从收了钻表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怎么干活了。好像有人包养了她,定时给她钱花,给她买各种好东西,她也爱炫耀,收到什么就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显摆。”郭喜妹说着,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一件事。之前她跟我吹牛说,要从这里搬出去,以后就不住在这样的破地方了,说是会有人给她买别墅。” “买别墅?买什么别墅?那后来那个人真的给她买了?”小杨忍不住又问了句。 “哪儿买了,根本就是她吹牛的。这不什么都没有呢,她就出事了吗,对了,她出事会不会跟那个什么说要给她买别墅的人有关系呢。” 第三话 第五个受害人 “这些事我们会去查,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小杨训斥说。 郭喜妹又低下头搓着手指。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林珍娜死的那天。”我只是适时的提醒了一句,引得小杨侧目看向我。 “那天..…”郭喜妹嘀咕着,后来心一横,说,“其实,早在她受到钻表的时候就不怎么做了,所以也就不往店里去了。然后一个礼拜之前,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就害怕的要死似的,天天躲在家里也不出去。那天晚上我正在开工,突然前台的小妹接了个电话,说是找我的,我就去接了。可那个人我不认识,他就问我说林珍娜有没有来开工,我说没有,还以为是哪个老熟人找她呢。然后那个人就让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她,告诉她,有东西要给她,让她在小公园等着。起初我也不想转这个话的,我跟她关系又不好,凭什么帮她的忙啊。可电话里的那个人说,如果我帮这个忙,他就给我两千块钱。我就留了个账号试了试,结果还真的打进来两千块钱,我就给那贱货打了个电话,谁知道她手机关了。我就打给了隔壁,让隔壁的邻居帮忙叫了她一声,然后我就把那个人让我转给她的话告诉她了。谁知道,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我就听到消息说她死了。”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吗?他有没有提过什么能表示出他身份的信息?或者,你还记不记得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仔细想想,越完整越好。”我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郭喜妹气急败坏地泄了口气,“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怎么会记得那么仔细呢。” “你要想清楚,现在不仅仅是带不带你回局里的事了。那个人是通过你找到的林珍娜,并且,依照你所说的来看,他应该就是杀害林珍娜的凶手了。你现在或许不想要再想起什么,可你别忘了,他既然已经杀害了林珍娜,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毕竟你听过了他的声音,他已经杀了一个,还会在乎再杀一个吗?”小杨吓唬她,“他可是知道到哪里能找到你的,你之所以要走,也应该是害怕他会找到你吧。可你能躲一辈子吗?你多隐瞒一点,就多一点危险,可如果你能帮我们抓到他,你不就没有危险了吗?” 这一吓,果然好用,小杨的话正中郭喜妹的心思,活生生地给她吓了一哆嗦,“我,我……他就是问了句,林珍娜在吗?然后我回他说没有。他问我能不能联系到林珍娜,有事想要找她。我让他打林珍娜手机,他就说关机了。他问我能不能帮忙联系到林珍娜,然后转告她一句话,说他在那个小公园等她,让她去取一样东西。还说如果我要是把这句话带给了她,就给我两千块钱。我当时一时财迷心窍,又怕他骗我,我就留了个账号给给他,我让他先打钱,我就帮他。挂了电话没五分钟,我就收到了转账信息了,我看既然那个人把钱打了,我就帮他联系了一下。结果那贱货……不是,我是说林珍娜,林珍娜的手机真的关机了,我们这又没有电话。我就打给了对面的邻居,邻居请她过去接的电话,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对面问的,邻居可以给我作证。” “我肯定会去证实的,这件事,当时你为什么没说!”小杨身形高大魁梧,光是站在眼前就已经很吓人了,尤其是在他知道郭喜妹竟然还隐瞒了这么多秘密之后,自然很生气,就不要说现在的样子了。 “我,我哪里会……”郭喜妹支支吾吾不好回答。 她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呢,恐怕在她知道林珍娜被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晚打给她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她还收了凶手的钱,帮他把林珍娜约了出去,如果将这件事告诉了警方,恐怕还会被怀疑是凶手的帮凶。她收拾行李要走,一方面是躲避那个凶手的灭口,而另一方面,她也要躲警察,如果凶手被抓到,这件事没有弄清楚,加上她和林珍娜原本就有矛盾这件事,恐怕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距离林珍娜遇害才三天的时间,她就已经收拾好行李要离开这里了,我猜,她大概是那一日认完尸回来就在嘀咕这件事了,刚好又看到了林珍娜之前宝贝的钻表没有收起来,心想林珍娜也不会回来取这钻表了,就又起了贪念,索性一起带走。 “你在接电话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吗?你确定他是男的?”光凭这一点线索,实在很难猜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肯定是个男的。”郭喜妹点头,又迟疑了,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不过,这么一说的话,那天在电话里,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听到了什么声音?!”小杨急着问。 我见郭喜妹还在细细回忆,便一把上前把小杨给推了开,以免他打扰郭喜妹回忆。 “Duang、Duang、Duang的声音。”郭喜妹形容了一下。 Duang、Duang、Duang?!这是什么声音,那人在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周围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到底什么环境里会有这样的声音?! “不知道,只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啊。”郭喜妹急着撇清。 “好吧,今天先这样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再转转,”我看了一眼小杨,知道今天从郭喜妹这里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就决定再去找找其他的路子。从小杨手里接过了那个盒子,我对她说,“这个东西,我们就先拿走了,这段时间希望你不要离开,有什么状况你可以联系杨警官,想到了什么,也可以直接联系他。” 郭喜妹看着我手里的盒子,有些心疼,可又没办法,皱着眉点了点头。“行。” “走吧。”我跟小杨说了一句,然后先后走出了大门。郭喜妹送我们出了大门之后,关好了铁门,在里面就把木门又反锁上了。 “走吧?”小杨要走,可回过身见我没有动,催了一句。 我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你,你跟对门的邻居确认一下郭喜妹说的电话。” “好吧。”小杨听完,从兜里掏出钥匙给我,“那你下楼的时候慢点儿。” 我接过钥匙,向楼梯下走去,小杨叩响了对面的房门,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啊”,然后开门的声音。回到车上,我拿捏着那个盒子,开始回忆郭喜妹刚刚说过的话。 那Duang、Duang、Duang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呢? 没多会儿,小杨下来了。坐回驾驶的位置,跟我说,“没错,邻居确认了,郭喜妹当晚的确打过电话去,因为是挺晚了的时候,所以他们一家记得挺清楚的,还叫了林珍娜过去接的电话。” “嗯。”我思绪全在那个怪声上,听他说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你听我说话了吗?不是你让我过去证实的吗?你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了呢。”他显得有点不耐烦。 “刚出了郭喜妹的家门,就过去问她的邻居,如果当晚接电话的事是真的,郭喜妹是无意说出,然后你去问邻居,邻居的反应应该是有些诧异迟疑的,因为他需要去回忆那天发生的过程。如果当时他们已经串通好了,邻居的反应应该不同,他可以很轻松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我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下。 “那……”小杨刚想说什么,自己就噤了声,他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你不只是测试邻居的反应,你还是故意要我装个样子给郭喜妹看的,对吧。咱们刚从郭喜妹那里出来,她立马反锁大门,可并不一定她就回到了室内,如果这个时候我去敲对面的门,她一定听得到。你是故意,让她听到我去对面询问的声音,好让她放松警惕的。” “这是其一。”我还没想到,郭喜妹所说的那个电话里的怪声究竟是什么,“你的手机调震动了吧,刚刚在郭喜妹那里,我看到你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闪了两次,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孙和阳打电话给你的,就是想向你确认我的行踪。当时我在,所以你没有接,我先下来,好让你回个电话给他。” 小杨一怔,有些尴尬,转过了头去。 “好了,我们接下来..…”接下来要去洗浴城看看吧,总要弄清楚那个怪声是什么,这是我们距离凶手最近的线索了。 “那个,霍……霍……小……”小杨似乎想要叫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看样子他想说小姐,可是毕竟我们刚刚才见过一个“小姐”,这个时候,这个词恐怕难免更尴尬些。 “叫我霍汐,”我研究着手中的盒子和里面的钻表,“或者,霍少。” “霍少吧,”他对我的名字看起来有些忌讳,所以选了一个避重就轻的,可结果因为他自己都觉察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才试着想要解释,“好像,他们都这么叫你。” 没错,他们都这么叫我。霍少,少爷的少。“你刚刚想说什么?” “咱们接下来要先去一下沈家大宅。”他说。 “沈家大宅?沈长辉家?出了什么事?”孙和阳急着找他,除了想要知道我的行踪之外,难道还另有安排吗?如果不是沈家大宅出了事,那…… “第五个受害者出现了。”小杨发动车子,开始倒车,打趣似的问我,“霍少,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你当着郭喜妹第一次推理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凶手了。” 听了他的话,我侧过头去一笑。 郭喜妹不会是凶手,凶手用割喉的方式杀人,何其残忍吗,又怎么会怕成郭喜妹的样子。更何况,凶手怎么会把钻表这么重要的线索轻易掉在我们面前呢?如果她是凶手,根本就是在脑门上贴张白纸,写着我是凶手四个大字,也太挑战警方的智商了。 沈家大宅。 沈长辉不愧是市里的名人,著名实业家,连住的地方都是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半山别墅。小杨开车到了大门口,沈家的佣人打开了大门。然后继续向里面开,得有五六分钟才停了下来。沈家有专门的停车场,我粗略一算,大概能停个十二辆车,而目前停在车位上的,不算我们刚刚开来的这一辆就有四辆。 偌大的花园簇拥着一栋三层别墅,这时从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黑色笔挺西装,走到我们面前,“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徐。二位就是孙队长刚刚提到的杨警官和……” “霍少。” 徐管家话没说完,他身后传来一声使得我们纷纷侧目去看。 说话的人,是沈再阳。 “果然是你。”沈再阳这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徐管家身边,对他说,“她是霍少,是姑姑生前很好的朋友,不得怠慢。” “是。”徐管家毕恭毕敬地应道。 “姑姑以前喊你霍少,我也这么喊你,你不会生气吧。”沈再阳看向我,他虽刚刚十七岁,可是个子却比我高一些,脸上还带着稚气,唇边已经有些胡渣冒出的痕迹了。见我摇了摇头,他才放心下来,“以前听姑姑说过,你很厉害。没想到……你是为了姑姑的案子来的吗?” “霍少在查这几件案子。”小杨接过了话,看徐管家一脸诧异,才又解释,“是孙头儿安排的。” “既然如此,二位请进吧。”徐管家没有再多问,只是领着我们向别墅里走进去。 我和沈再阳并排走在前面,后面是小杨跟着,我从进入大门开始,就在留意四周围的环境,顺便问了句,“孙队长说这里出现了第五个受害人,是什么人?” 徐管家为难,看向沈再阳。我循着徐管家的目光也看向沈再阳,沈再阳倒没有徐管家那般为难,相反很坦然地回应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母亲。” “沈太太?”虽然预料到这大宅里会出事的人,必定不普通,可是现在得知受害人是沈太太也着实令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是目前几件案子中的嫌疑人,即使郭喜妹提到打电话到洗浴城给她的人是一个男人,也有可能是被人买通的。这四件案子中虽然还未确定林珍娜的死是否和其他三件案子有关系,可是在沈长辉、沈世京以及沈长辉的第三者这三件案子中,理所当然受益最大的就是沈太太了。 “不过我母亲没有死,只是受了些伤,吓着了。”沈再阳说着,已经陪着我们走到了别墅大厅中。“你们刚赶到这里来,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看现场?” “沈太太现在休息了吗?”小杨问,他是想先见一下沈太太的。 “太太刚刚吃了药,应该已经睡下了。”徐管家回说。 “我去看看吧,也许母亲还没有睡着。”沈再阳主动提出。 “好。”我继而转向徐管家,“那请徐管家先带我们去沈太太发生意外的地方看一看吧。” 徐管家点了下头,沈再阳往楼上走去。徐管家则带着我们向别墅的后门走去,“这边请,当时太太是在后花园里遇到歹徒的。” “你觉不觉得这沈再阳和沈长辉长得其实并不是很像。”小杨凑到我身边来说了句。 “也许他像沈太太多一些。”我觉得他的关注点实在有些独特。 说话间,从后门出来,就是后花园了。徐管家站定,介绍说,“当时太太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然后突然冲出来一个歹徒挟持了太太,我正好给太太送红茶过来,与歹徒撞个正着,情急之下便将盛满热茶的茶壶向他丢过去。茶水泼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就放开了太太,从那边的灌木丛上跳了过去逃走了。再后来,我就让家里的其他人去找那个歹徒的踪迹,并报了警。” “你们没有找到那个歹徒吗?”小杨也猜到了结局。 徐管家无奈摇了摇头、 “沈太太受伤了吗?”我想起刚才进门时的情景。 “太太受了一些轻微的伤,歹徒用刀抵着太太的脖子,推攮的时候,刀锋还是划破了太太的脖子。”徐管家似乎心有余悸,又说,“不过,沈家的私人医生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为太太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就没有去医院。” “既然沈太太只是轻伤……”我侧过头看向小杨,那孙和阳又凭什么说,这里出现了第五个受害者? “沈家大宅里有监控,在歹徒逃走之后,我们调出监控查看,有人认出歹徒的身形和前几天闯入沈先生办公室,杀害沈先生的凶手一模一样。”徐管家抬了手,指着墙壁上的监控说道,“无论是沈先生的公司里,还是沈家的大宅中,这样的监控都有很多。袭击夫人的歹徒和杀害沈先生的凶手身形一样,我想这应该不只是巧合,这后花园的上面,就是先生之前的书房,自从先生遇害之后到现在,太太曾特意交代不要动先生的书房、所以先生生前的东西,文件什么的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里面。” “那徐管家的意思是,那个歹徒很可能是冲着沈先生的什么东西来的?”这个徐管家的说法,其实也说的通,如果歹徒一开始闯进沈长辉的办公室,是为了找什么文件的话,结果被突然回到办公室的沈长辉发现,所以歹徒对沈长辉痛下杀手。因为他并没有在办公室里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便想到东西可能会藏在沈家大宅沈长辉的书房里,而刚巧的是,在沈长辉死后,沈太太还特意交代,不要沈家的佣人去动沈长辉的书房。结果歹徒今天闯进来在书房里寻找那东西,离开的时候,却碰巧又遇到了独自在后花园里看书的沈太太…… 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凭他上次下手杀害沈长辉的作法来看,又怎么会给沈太太挣脱的机会呢?就算管家来的及时,沈太太只是受到轻微擦伤的这个结果,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凶手故意精心布置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却刚好在沈太太的这件事上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绽一样。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放过沈太太,没有像杀害沈长辉和其他死者一样,杀害沈太太呢?如果按照徐管家的推测,那个凶手与这些案子有关系,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会因为遇到沈太太而改变他一贯的行凶手法吗?所有的连环杀手都有共通的特点,他们执着于自己犯罪的完美过程,因为享受过程所以不太可能轻易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 等一下,东西?!特别重要的东西?! 徐管家的说法是文件,可他应该也不确定那个歹徒是否真的在书房里寻找什么东西。 反而,那个打电话给郭喜妹的人,要她转告林珍娜去小公园里取一样东西。结果林珍娜去了,就在那里丢了命,东西,又是一样东西,这两件事之间会是因为同一件东西吗? “那沈先生的书房里,有丢什么吗?”小杨看见我发呆许久没有说话,便自己和那徐管家问了起来。 “这……”徐管家沉思片刻,回答道,“刚刚发生了太多事,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检查,更何况先生的书房是太太特别嘱咐不要去动的地方。” “徐管家,”正说着的时候,沈再阳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循着我们说话的声音找了过来,不多会儿人就站在了我们面前,“徐管家,我母亲醒了。霍少,杨警官,你们是现在去探望我母亲吗?” “这样吧。”我想了个办法,“太太毕竟刚醒,杨警官不方便,我去探望沈太太。杨警官跟徐管家一起,到沈先生的书房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等一下我和沈太太说完话就过去找……” “Duang!!!” 突然的一声,我呆在了那里。 Duang?! “这是?”我刚问出口,已经寻着那一声刚刚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没错,我刚刚听到的就是Duang的一声,和郭喜妹描述中,在那个凶手打给她的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声音,Duang!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时钟!!! 刚刚那一声就是从我眼前这座时钟传来的!六点半,半点,所以只响了一声吗? 这座落地时钟体积硕大,发出的声音响彻整座沈家大宅。 “这口时钟是多年前先生从欧洲一个古董市场淘来的,完完全全是老式的机械时钟,所以每到整点和半点的时候都会报时。”徐管家跟在身后过来,解释说。 “可是这声音和……”小杨也感觉到了这个声音的怪异,和普通的时钟发出的声音有些区别。 “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这个时钟的声音太大了,我还以为是这宅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还是按照我刚才说的吧,杨警官和徐管家去查看书房,我和沈再阳去看一下太太的状况。晚一点,我过去找你们。” 第四话 机械时钟的谜底 “沈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在沈再阳领着我进了沈太太的房间之后,我看到沈太太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若有所思。沈再阳本能过去,为她整理一番搭在身上的被子,“妈,小心着凉。” “我没事。”沈太太温婉地笑了一下,这话是说给沈再阳的,却也是说给我的,她抬起手来招呼我,“你是阳阳说的那个霍少吧,来,坐下说吧。” 沈再阳起身,将椅子拉到床前,请我坐下,然后他坐到了床边陪着沈太太。 “沈太太,最近沈家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你面对这些一定会很难过,不知道跟你说节哀会不会有用,可还是想劝你保重身体。”我坐下来之后,对沈太太说。 “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沈太太说起这些事,神色哀伤。“听说你是为了帮助查出凶手来的,现在有线索了吗?” 面对沈太太的期待,我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凶手躲在暗处,却没有留下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你是在怀疑什么吗?”沈太太犹豫了一番,说。 “沈太太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长辉出事的时候,家里的人就都在传说可能是熟识的人做的。没想到后来连世京也出事了,结果今天……所以我在想,这个人针对我们沈家的人,是不是就是和沈家有关系的人,或者……”她神色凝重看向沈再阳,显然是担心沈再阳的安危。 “或者什么?”我装作不懂。 “或者,这个凶手会不会就是在沈家大宅里的人。”沈太太看起来有些不安,而让她不安的就是沈再阳,如果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第一个出事的人,是沈长辉的第三者,第二个出事的是沈长辉,第三个出事的虽然是林珍娜可现在还不确定是否和沈家有关系,第四个就是沈世京,第五个是沈太太,尽管只是受了些微弱的伤,可是这样算下来的话,似乎沈家的人都出事了,然后就是,沈再阳…… 按照沈太太的猜测,沈再阳的确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会出事的。 “沈太太怀疑谁?”我见她看向沈再阳时的忧心忡忡,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沈太太犹豫着。 “妈,霍少是跟姑姑关系很好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听警察说,姑姑在被害之前就已经找过霍少了,我认为,姑姑也是希望霍少能解开父亲被杀的案子。”沈再阳出声劝说。 沈太太点了点头,面向我说道,“管家徐世荣跟随长辉多年,他了解长辉的很多私密事,了解长辉的起居,更了解这大宅子里的一切,我想……” “沈太太怀疑徐管家?”沈太太的想法倒真的有些让我意外。“好,我会仔细查清楚的。” 沈太太这才放心,神情逐渐舒缓下来。 “那我先出去了,我还要去沈先生的书房查看一下,”我起身告辞,对沈再阳说,“照顾好沈太太。” 从沈太太的房间里出来,向着另一头沈先生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前,我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转过身看了看刚刚走过的地方。 “欸,”小杨正好开门,看到了我,“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刚才看到沈太太很难过,就安慰了几句,没想到耽搁了些时间。”我说着这些话走了进书房,看到徐管家正在书桌前细细清点着这里的一切,我回过头去问小杨,“这边怎么样,有差到少了什么吗?” “珍藏版的书,和书房内贵重的陈设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小杨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画,“连这两幅世界名画都完好无损,实在看不出这个书房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偷的。” 世界名画安好地挂在墙上没有移动半分的迹象,这书房里到处都是珍稀古董,书柜里的书都是珍藏版,恐怕这一屋子都是绝对值钱的宝贝,随便哪一件都很值得“偷”。 可是如果从这里离开逃到后花园的歹徒,没有拿走任何一样东西,那么他到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是更值钱的? 我环视四周,慢慢挪动脚步,想要发现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这里丝毫不像是被歹徒入侵过的地方,除了……窗户打开了。 书房的窗户是两扇向外推的,而右面的这扇打开了。“这窗户之前就是开着的吗?” “不是。”徐管家一边翻查着记录,一边回道,“先生出事之后,太太说不让任何人动这里,是我亲自进来关好的窗户,那个时候,我是从里面锁住的,我很确定,两扇窗子我都锁好了。” “两扇窗子都锁好了?!”我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小杨走了过来。 “你看,”我指着窗台上隐约的痕迹对他说,“这里有半个脚印,可以看出,脚后跟的位置偏向于书房内,脚尖是对着外面的。也就是说,歹徒是从这里离开的,却不是从这里进来的。” “那说明什么。”小杨并没怎么在意。 “徐管家说了,他亲自从书房里面将窗户反锁了。你看窗户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有这一个脚印是从里向外的。那个歹徒从这里离开,却不是从这里进来的,那说明什么?”我提醒了他一句。 “你是说……”小杨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向了书房的大门。 “没错,如果他不是从窗户进来的,那么他就是从大门进来的了。”我认同了他的猜测,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的,可是,能从大门进到书房里的人,究竟是谁?真的只是一个外来的歹徒那么简单吗? “哎呀!”一直在埋头清点的徐管家突然叫了一声,“原来,原来是先生的印章丢了。” “印章丢了?!”小杨又抢在我前面问了出来,“那是做什么用的,很重要吗?” “先生的印章一直是放在下面这个锁住的抽屉里的,这个钥匙只有先生有。可是先生出事的时候,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就不见了,你们看,这个抽屉现在打开了,里面的印章不见了。”徐管家说,“那个印章是先生公司很重要的东西,可以决定先生所拥有的一切。” “别着急。”我安慰他说,“就算歹徒偷走了沈先生生前最重要的印章,他现在也绝对不敢冒然使用的,否则不就正好说明了,他就是杀害沈先生及多名死者的凶手了吗?他怎么会这么蠢呢。” 结果沈先生的书房遭窃,连累沈太太遇袭,竟然只是丢了一枚暂时没什么用的印章。 在沈家查探了一圈出来之后,天已经黑了。谢绝了沈太太要留我们在沈家大宅吃过晚饭再走的好意,小杨和来与他换班的警员接过头之后,便开车带着我从沈家的半山豪宅里下来。 “去路边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学校吧。”小杨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牛肉面不错。” 小杨把车停在了他说是不错的那家牛肉面摊旁,自己找了个路边空的桌子就坐了下来。我还在想着那沈家大宅的种种疑点,回过头发现他已经在摊位上坐下了,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便也坐了下来。 “你的推理能力很厉害。” 我刚一坐下,小杨就在掰一次性筷子了,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没想到小杨倒觉得有意思,笑了,“我这夸你,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得,你是大三的学生吧,也是警校的学生吗?还是学的就是什么犯罪心理学这一类的?” 面摊儿的老板这时候忙完了其他的活儿,走了过来,“呦,杨警官,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一个大碗牛肉面,然后……”小杨说着,看向我,等我自己决定要吃什么。 “我也要一个大碗,不要香菜。”我几乎没有仔细去想什么。老板听了我们说完,便应了句就转身回到炉子前准备去下面了,回过头来,小杨正在偷笑。“我不是警校的,我读法学院。” “法学院?那以后出来不就是律师吗!”小杨猜错了,可似乎又因为法学院和警校同样是处理案件的,他并没有显得特别讶异,“也是,律师挣的可比我们这些小警察要多得多。” “我和今天遇害的第四起杀人案的女死者沈世京,在大一的是同学。”我对于他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并不是很介意,因为近几年来,见惯了其他人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曲解我的每一个行为。 “沈世京?”小杨回忆了一下,然后起身去拿了两瓶水回来,“沈世京不是读心理学的吗?” “嗯,大一的时候,我也是读心理学的。上半学期将要结束的时候,孙和阳找我,说是我养父母遇害的案件找到了疑犯,我本来以为终于抓到凶手了。结果在半个月之后,孙和阳跟我说,证据不足。所以不得不把疑犯放了。”我默然说道。“我是在大一的下学期申请转系,读的法学院。” 小杨疑问,“你养父母?” “我身上,也刚刚好背了四件案子。”我笑答。 老板已经将两碗牛肉面端了过来,没有香菜的那一碗放在了我面前。我伸手从桌子上一个剪开一半的酒盒子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褪去包装,熟练的掰开,然后在碗里把面拌了拌。 小杨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开始吃面。挑起满满一筷子的牛肉面送到口中,他吃了一大口,等口中的面吞下去之后,他才开玩笑似的,“你的年纪比我小多了,要不是孙头儿让我配合你,你以为我听你的安排跑前跑后的啊。” 面不错,很劲道。“我认为年龄的长幼并不能代表一个人能力的强弱。” 他错愕,倒也服气,“这话说的。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当着郭喜妹第一次推理的时候,不会真的就以为她是凶手吧,可看你的样子……” “郭喜妹不是凶手。”我放下了筷子,“而且她和凶手的关系,也不只是接了个电话,帮忙转达一句话那么简单。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她说起她们收入不高生活拮据,用的奢侈品都是人家送的时候,你当时提醒她咳嗽了一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余了,所以转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东西。” 小杨也放下了筷子,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然后隐约确定,点了点头。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其实在她翻找柜子之前,她并不知道这块钻表被藏在了柜子里。” “你说什么?”小杨这下子是真的懵了,“你说她不知道钻表藏在柜子里?难道这钻表不是她藏的?”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凶手,在杀害了林珍娜之后,抢了她的东西,将完全可以作为杀人证据的钻表藏在客厅的柜子吗?就算会,那么在警察上门询问的时候,你会主动打开那个柜子吗?”我抛出了几个问题,直接引得小杨深思,然后才慢慢说了下去,“因为在她打开柜子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钻表被放在了柜子里,我因为直觉她翻找柜子里的东西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时间是呆滞的。所以我猜想,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问她,有没有人送东西给林珍娜。而她当时发现的东西就是这个钻表盒子,因为这个钻表就是别人送给林珍娜的,她在听到我问这个问她的时候,本能反应应该是想要把钻表藏起来然后回答我问题,而我们就在她身后,她不方便动作太大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她装作不动声色放下钻表的时候,没有把钻表放到里面安全的地方去,却又正好掉落出来。当她发现自己失误的时候,她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而之后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看到钻表落在地上,没有下意识去掩饰,所以慢了你一步让你把钻表这个盒子捡起来了。我认为她那个时候是在犹豫,再后来当你问她,钻表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先是否认钻表是自己的。然后我留意到她的眼睛,是往上看了一下,然后眼球向右看去。心理学研究证明,人的眼球,看向左面,是在回忆,如果郭喜妹当时是这样的反应,那么她所说的经过就是她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而相反,她是先挑起眼睛往上看,然后看向右面,她当时是有回忆的,可是在她想起来某些事之后,她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眼球向右,她是用左半脑在思考该怎样骗过我们。” “噢,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当时没有等她回答,就开始推理。”小杨终于明白过来了。 “对,因为她当时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她接下来无论告诉我们什么,都是在欺骗我们。如果一旦让她先说出口,用谎话蒙骗了我们,接下来我们想要让她改变她知道的真相都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她已经说了谎,如果要推翻自己的证词,那么比让她直接说实话还要困难。所以我没有给她说出谎话的机会,就做出了假象的推理,指控她就是凶手。当她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时,她会因为害怕而辩解,比起真相的细节,她肯定更害怕被我们当成真正的凶手,所以那时她的解释才有可信度。”我边说,边打开了钻表的盒子,“而郭喜妹当时的迟疑,应该是希望我们发现这块钻表。从我下楼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想,也许郭喜妹和林珍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小杨又想不通了,“你是说,郭喜妹骗我们,她和死者林珍娜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吗?” 我点头,“女人之间的情感表达方式和男人是不同的,对男人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即使装个样子也能让人察觉出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问题。而女人之间对于情感的表达,更在于细节,表面上,郭喜妹好像因为同室小芳的事很看不起林珍娜,和林珍娜渐行渐远,可其实不然。郭喜妹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讨厌林珍娜,是不会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她的床上收拾的,你不会真的相信,是因为林珍娜的床位更靠近柜子这样的鬼话吧,女人要是讨厌一个人,可不会省这仅仅几步的,她会由衷地嫌弃一个人的全部、” 郭喜妹没有在自己床位的下铺收拾行李,只是因为她与其他两个室友的关系,没有她和林珍娜之间的那么要好,所以她本能选择了将行李箱放在林珍娜的床上收拾。而林珍娜的床上,被子和枕头被推到了角落里,甚至抱枕都掉在了床底下,恐怕是因为当时郭喜妹收拾行李很匆忙。只是林珍娜死了三天了,她今天才很匆忙的收拾行李,到底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理由是她非要今天离开的吗? “坏了!”在小杨想通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大叫了一声,引得周围用餐的人不时侧目,才稍微收敛,低了低头表示了下自己打扰其他人用餐的歉意,低声说,“郭喜妹有危险。” “别急,暂时没事。”郭喜妹会有危险的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 “那……”小杨不解。 “现在有人保护她。”我继续吃面,很放心。 “谁?”小杨追问。 我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由得他自己纳闷儿了一阵,却有些明白了。“你是说,郭喜妹那个邻居?” 我再点头,“如郭喜妹所说。她当时为了找林珍娜接电话,在深夜里把电话打到了隔壁,试问,如果郭喜妹和对方的关系只是隔壁邻居这么简单,对方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非但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还去对面帮她叫了林珍娜过来接电话。可见,无论是郭喜妹还是林珍娜,和他们的那个邻居之间都是很信任的。” “难怪郭喜妹自己提出让我们去隔壁确认电话的事。”小杨感叹了句。 “对,无论她当时有没有跟邻居串通好,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足可见她十分信任那个人,相信那个人不会对我们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单凭这一点,我就已经确定这个邻居一定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所以在我们走了之后,根本不必担心郭喜妹的安全。“你还记得郭喜妹说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吗?” 小杨印象很深,“记得。你是怀疑沈家的那口机械时钟吧。” “没错,不仅如此,我刚才在想,在郭喜妹的描述中,是听到了三声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如果当时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真的是那口机械时钟的声音,恐怕正好是凶手打电话给郭喜妹的时间。距我所知,时钟会在每个整点敲响和当时时间一样的次数,而在半点的时候,只会敲一下。” 所以我们下午五点半在沈家大宅的时候,只听到了一声Duang。 “三点?”小杨终于跟上了我的思路。 “有三件事需要你做的,”我将碗里的面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端起碗里喝了两口汤才接着说,“第一件事,是需要你去她们工作的洗浴城查证一下,当晚郭喜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几点,如果能确定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那么我们就基本可以凭这个信息确定,郭喜妹所听到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就是时钟所发出的声音。第二件事,是需要你去确认一下,林珍娜的死亡时间。第三件事,我觉得凶手今天晚上会对证人,也就是郭喜妹下手……” “我明白。”小杨当了多年警官,知道该如何保护证人。可是琢磨过来之后,他好奇,“你让我都做了,那你做什么?” “回去自习。”我吃完了,站起身来,“我的学校就在前面,你吃完就去忙这三件事吧,不用管我了。” 没等他答应,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那个钻表的盒子也带上了。“这个我带回去再研究一下,你不会怀疑我也想要占为己有吧。” 小杨冷切了一声。 …… “你很少有这样为难的时候,是因为这件案子很难办吗?”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虽然周围还有不少同学,可从来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占了很大的一张桌子,他们躲我如瘟疫。 说着坐在我对面的,是学校里一个年轻的教授,阮文江。 他年仅30,是法学院现在最年轻最出名的教授,他还是我哥哥的同学。 “还好。”我正在发呆,被打断了。“只不过现在的线索太少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我的猜测。” “别急,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他推了推眼睛,文质彬彬地说。 我低下头。 “这是什么?”阮教授指着我手中的盒子问道。 “一只钻表,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可是我却找不到它存在的意义。”郭喜妹特别让我们注意到这只钻表,难道只是要我们去查这个送林珍娜钻表的人吗?可我总觉得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当时的反应不该是那样的。我觉得,还有些什么是她不方便明说的,在暗示给我们。 第五话 礼物的玄机 “这只钻表很漂亮。”阮教授说着,从我手中结果盒子,他垫了手帕将钻表从盒中取出。“你又仔细查过这支手表有哪里不对劲吗?” “有。”我是很信任阮教授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哥哥的关系,另外一部分,是因为阮教授这个人真的很正直很诚恳,“我刚才检查过这支钻表,做工精细,也按照它上面的批号去网上查过,是某个大品牌当即的限量款,这一支要十几万。” “十几万的手表?”阮教授惊讶,笑着取下了手表枕放回到盒子中,继续垫着手帕观察那只钻表,“这么贵重的手表,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不过,如果是限量款的话,应该可以查到购买的人吧。” “没错。”我正是因为查到了购买这只钻表的人,所以才陷入了眼前的僵局。“购买这只钻表的人,就是沈世京。” “那个今天遇害的人?”阮教授想了想,大抵也明白了我为何会发呆。他沉默着将钻表递给我,我戴上了从医务室借来的一次性手套,接过钻表,从表盒中拿起手表枕正要装回去的时候。 手下,下意识的捏了捏……这个是?! 我直接将手表放回到盒子里,反而拿着手表枕捏来捏去,然后从手表枕后面的缝隙中,小心取出一帐仔细叠起来的薄薄的纸,慢慢展开。 “这是什么?”阮教授也好奇,起身走到我身后来看。 这张薄薄的纸居然是一张化验单,上面就诊留下的名字是林英。林英?!郭喜妹亲口告诉过我们,林珍娜的原名叫做林英,而根据这张化验单上的内容看下来。 她怀孕了?! 林珍娜两个月前的化验单,显示她已经怀孕足七周了。 两个月前? 郭喜妹说过,两个月的某一天,林珍娜从外面回来,跟她炫耀金主送给她的这只钻表。并且是从那一天起,林珍娜就不怎么开工了,据郭喜妹的说法是有人包养了林珍娜,定时给她钱花,给她买东西。林珍娜和郭喜妹说自己就要从那里搬出去了,有人会给她买大别墅。 但是林珍娜的别墅还没有到手就遇害了。 两个月前,钻表,化验单……对,这是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呢。 “教授……”图书馆内有路过的学生和阮教授低声打招呼啊 阮教授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点头同他们示意,就是要他们别打扰我,然后他和那些学生一起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前去说话。 林珍娜是因为怀了某个人的孩子,所以“恃宠而骄”,那个人花费十几万这么大一笔钱买了钻表送给她,而之后林珍娜不开工了,还有钱和东西收,也就是说,那个钻表并不是金主在知道她怀孕之后,要和她撇清关系给她的分手费。 反而她不开工,更像是在养胎。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金主想要的? 她的金主……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那通打给郭喜妹的电话,让她转告林珍娜去取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林珍娜为什么会把怀孕化验单藏在钻表的手表枕里?如果钻表不是郭喜妹偷偷藏起来的,那极有可能是林珍娜放在那里的,在其他两名室友离开之后,只有郭喜妹和林珍娜两个人可以在那间屋子里自由行动。林珍娜是在那夜接到电话之后,出门之前把钻表藏在那里的吗?她那时难道已经猜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了吗?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我掏出手机,匆忙将钻表收拾好,向图书馆外面走去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才接电话啊。”是小杨,他抱怨我接电话接的晚了,“我现在在她们楼下守着呢,这边现在没什么情况。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刚刚从验尸房过来的,你知道吗?林珍娜她怀孕了。” “十五周。”我说着,将钻表的盒子收回到背包里,把化验单叠好放进口袋。 电话的另一边是好长一阵的沉默,然后小杨诧异地说,“你不会连这个都推理出来了吧。” “不是推理,我也是刚刚发现的。”我说,“你在她们楼下守好了,别让歹徒有机会去伤害郭喜妹。我去今天沈世京的案发现场再看看。” “好。”小杨说,“你放心吧,我跟守在那边的兄弟联系一下,你直接过去吧,那边还有人。” 挂了电话,我走出校门,正准备过马路到对面沈世京的家里去。 一辆摩托车刺耳的马达声突然从我的左边方向逆行飞快驶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迫近我跟前,眼看着就要撞向我了,我感觉,那一瞬间有什么把我扑开了。等回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趴在地上,我没死!那辆摩托车并没有撞到我,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刚刚的事,连忙回过头去看那个救了我的人。 可他比我的反应还要快,在我讲讲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立马背过身去。 我试着左右晃了一下,想要去看清楚,这个明明救了我却好像故意在躲我的人到底什么样子。 可是他背对着我,又穿了一件黑色的帽衫,宽大的帽子将两边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全部挡上了。这个人,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有受伤吗?”我还是出于担心,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叫住他,谁知道他听了我的话真的就停了下来,我这才缓过来试着站起身来,还好,只有一些擦伤并不严重,手脚都完好,没有断。“谢谢你救了我。” 他又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揣着兜直直地向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灯下,我隐约看到这个人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流着血,是刚刚推开我的时候,一起扑倒在地上时伤到的吧。那辆摩托车冲过来的时候很快,学校门前的这条路平时很少有车经过,可是也不算多窄,而那辆车却笔直地朝我开过来……我是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才听到马达的声音,转眼间那辆摩托车就已经开到了我跟前。这或许是不是代表了,那辆车原本一直停在那里,就是在等我走出来。 为什么?为了灭口?!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还好,可好像刚刚救了我的人伤得更重。那个穿着黑帽衫的人到底是谁,他救了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离开了。我有感觉,当时他突然冲出来推开我的速度几乎快比那辆摩托车还快了,他将我扑开,却没有直接压在我背上,所以我没有受什么伤。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当时应该是用那只手撑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在落地的时候,我半个身子是摔在了他身上的。 这个人,我认识他吗?他会什么会这么舍命救我呢? “霍汐!”阮教授追了出来,看到我这一身狼狈,连忙看向左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刚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没看到有车过来,差点被撞倒。”我试着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因为不想再多一个人担心,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怀疑那辆车就是冲着我骑过来的。 “你现在要去哪里?”阮教授问。 我指了指对面,“我想再去沈世京出事的案发现场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吧。”阮教授说着,上前来搀扶我,一起往对面走去。“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儿,也不能为了想案子什么都不顾啊,你看,差点被撞到吧。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了。” “嗯。”我应着,然后一前一后走上了楼。 “霍少。”守着现场的警员见我来了,粗略地打了个招呼,看着阮教授。 “他是我学校的教授,和我一起来的。”我介绍说。 警员这才放心,打开了门。让我们进去,门上还贴着封条,我们俯下身从封条下面钻了进去,警员打开了门边的灯,说,“孙头儿特别交代,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自己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阮教授在室内打量了一周后,随口说了句。 “对,大一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子。虽然她平时住校,可是周末或者寒暑假的时候,她就会到这里来住。虽然她对其他人说过,是因为在学校对面租这么一套房子比较方便,可后来我听她说起过,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她的哥哥嫂子,哦,对,就是沈长辉和沈太太,他们将沈世京抚养长大的。所以沈家的大宅,除了特别的日子,沈世京是不回去的。”也许沈世京活着的时候,也很在意这些事吧,毕竟父母不在了,沈家的大宅只是哥哥嫂子的家。 “你们的关系很好?”阮教授听我说了这么多,所以有些疑问。 “一般吧。”我走到客厅的架子前翻着看看她以前的书,想要找到点什么警察在这里漏掉的线索,又忍不住补充说,“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所以我没什么朋友,也不是很在意有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惯了,对身边的人并不是特别关注,可能对世京来说,我跟她有些地方很相似,可她却与我不同。她很开朗,有不少朋友,可我觉得,她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并不多,她对我很信任,会和我说很多事。对了,那天……就是她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还来学校找过我。” 阮教授听了,走了过来,“出事的前一天?” 我点头,“是,那天下午,她突然找到我,我刚下课她等在门口,说有些话要和我聊聊。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因为我知道在不久之前,她的哥哥沈长辉刚刚遇害,我以为她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我就只是想说陪陪她,哪怕听听她发发牢骚抱怨抱怨。我们在学校里走了走,她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是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很随意,就像是她一边回忆一边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我,都怪我,我当时只是想陪她走走,所以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很上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那她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得很奇怪?就算你当时不是很在意她因为悲伤过度而发泄的话,可是我想,以你的性格肯定会觉察到她有哪里和平常很不一样的地方。”阮教授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沉思片刻,才说。 “她说到了沈长辉的死。”这也就是今天一大早我会被孙和阳派人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因为学校里的人大多都看到了,昨天下午我和沈世京在学校里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样子,按照警察对她死亡时间的预估,她应该是从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就遇到了凶手,“她告诉我,沈长辉的死不应该是歹徒计划之中的。她当时显得很烦躁很不安,因为她在描述过程之中手势很大,说明她当时是极力在否认她心里的某种猜测。她求我帮她查出真相,应该也是想要证明她猜测是错的。所以我在想,她会不会知道什么,然后被这一连串案件的凶手发现了,所以才遭遇了不测。” “她从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就遇害了……嗯。”阮教授走到窗前检查了一下,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从学校到这里,走路不超过十分钟。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你会被警察怀疑。那么在沈世京离开学校之后,你去了哪里?难道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当时不在现场吗?” 我无奈,摇了摇头,“我是和她一起离开学校的,她穿过马路回到了这里,而我往那边走了。因为我当时听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有些难过,我就去看我哥哥了。” 阮教授听了,怔了会儿,别开了目光。 我哥哥出事至今已经七年了,被葬在城郊的墓园里。沈世京当时的每一句话,特别是说起她和沈长辉之间的兄妹情时,都让我想念我哥哥,霍准。他如果现在也该29岁了。 所以在沈世京死亡的时间内,我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我不在案发现场,而我又刚好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理所当然被怀疑。 因为提起了我哥哥,阮教授的反应也有些伤感,我安慰道,“其实我没事了,当时我哥哥就是为了保护我才遇害的,我不遗憾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因为我知道他很在乎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 “嗯,”阮教授点头,“霍准是一个好哥哥,他比任何人都要疼爱你。” 我知道。 “你是说,沈世京当时已经开始怀疑,杀害沈长辉的凶手了吗?”阮教授转开了话题。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仔细给他分析,“第一个死者,叫徐宁宁,是沈长辉和他妻子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这件事就是世京当时告诉我的。第二个死者是沈长辉,是她哥哥。好多人都以为,沈世京是这起围绕沈家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受害人,可直到我今天上午在这里听到一个警员说,这是第四起。我才开始收集资料,我发现在三天前,育和路小公园还有一起割喉劫杀案,死者叫林珍娜,是一个洗浴城的小姐。看起来和沈家有关的这三起案子没什么关系,直到我在林珍娜的住处找到了这个钻表。” “林珍娜所拥有的限量版钻表,是沈世京购买的。”阮教授将最后一句话点破。 就是这样,限量版钻表,林珍娜所有的疑点都围绕在这块钻表上,包括那张化验单。十几万的钻表,是沈世京购买的,为何到了郭喜妹的说辞中,成了金主送给林珍娜的礼物?至少我不会相信,林珍娜的金主就是沈世京。就算钻表是沈世京送给林珍娜的,恐怕这里面也有什么事是我们还不知道,包括,林珍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手中的书,翻着翻着。 我停下了,又急切的细细翻了一遍,果然,我刚刚没有看错。在这本书的某一页中写了一串数字。 很眼熟,所以在刚刚一闪而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似曾见过。 我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钻表的盒子,在盒子底部刻着一串数字,和沈世京写在书里的这一串数字一模一样。我叫阮教授来看,“这两串数字是一样的。” 阮教授在仔细确认几遍之后,说,“没错。看来你这个朋友还真的认识第三个死者。” 是,钻表的确和沈世京有关系。可沈世京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钻表送给林珍娜呢? 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沈长辉的吗? “先回去吧。”阮教授说。“回去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哪里是被忽略的。” 被忽略的? 对了,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给小杨,“你还在郭喜妹楼下守着吗?” “是啊。”小杨应声。 “这样,你跟验尸的人说一下,请他们做个DNA检测。”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检查一下林珍娜腹中胎儿和沈长辉之间的关系。” “林珍娜和沈长辉?”小杨惊呼,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好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走吧。”等我挂了电话,阮教授才说。 我们从沈世京家里出来,没有回学校。是阮教授提议在外面转一转,换一换脑子,比较容易清醒一些,想到一些在案发现场想不到的东西。我们顺着学校前的马路,向东走去,往前走了大概两千米,拐过一个弯,就是夜市了。这个夜市临着学校的一侧,比起学校前的冷清,简直是热闹非常。 “好好放松一下吧,别再想着那些案子了。” 是因为我这一路走来,一直在想着这四件案子里,四名受害者的共同点,以及可能是嫌疑人的人。阮教授笑着打断了我,他走在我身边,高高瘦瘦的影子映在我的影子旁边。“和你同龄的女孩,在这个年纪里哪个不是玩乐的年纪,再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别人那朝气蓬勃的样子。” 我被他打乱了思绪,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一切,陪着笑。 “是烤羊肉串!”他看到了前面的摊子上在卖烤羊肉串,回过头招了招手,要我跟上去。然后他自己挤进了人群里,对这老板说道,“老板,来十串。” 然后他就两只手各举着五串羊肉串,又挤了出来。递过来一把给我,“给。” “我不饿,晚上吃了牛肉面了。”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他硬塞给我,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就已经开始吃他手里的那一把了。“你哥哥和我说过,你特别喜欢吃羊肉串。” 我哥哥……“其实是他更喜欢吃。” 说起了我哥哥,我便没那么多在意了,也开始吃起来。 “其实我也很喜欢吃。”他说。 “阮教授,”我忍不住想要和他打听,“你比我哥哥大一岁,为什么会和他同级呢?” 他轻笑着回答,“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高考的那一年没考好,所以不得不复读一年。所以大一的时候就和你哥哥同一年级了。”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 “你哥哥很聪明,但你也不赖。”他一边吃着烤羊肉串,一边说,“以前就总听你哥哥说,他多保护多保护你,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苦一个人吃了,也希望你过得好一些。霍汐,你哥哥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他一定会心疼的。” 我低下头,没说话。 “自己珍惜得不得了的人,活成了这样,被人欺负却又不解释,习惯着被孤立。你哥哥那么疼你,他要是知道在自己死后,你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这样,你说他得有多难过啊。”他还在说着我哥哥的事。 “其实他刚出事的时候,我挺恨他的。”我被阮教授的一番话影响,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之后又觉得有些尴尬,“那时候我才初二,他却让我跑,可我当时还真的就听了他的话跑了,我哪里知道,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连个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就消失不见了。我就算活下来了,可是每次想到,当时他是为了救我才出事的,我就恨他,恨我自己。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再早发现一点点的线索,我都不会让他牺牲自己保护我的。” 阮教授的表情很复杂,七年了,他和我哥哥是从大一就认识的朋友,到大二那年,我哥哥出事。三年前我考进哥哥以前读的这所大学时,他是法学院里的助教。是他认出了我,因为哥哥当时留在宿舍里的东西,是他帮忙收拾的,他一直留着哥哥当年的东西,包括一张哥哥和我的照片。 那时候阮教授和我说,他一直在等哥哥的家人来取回哥哥的东西,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我从心理学系转到法学院,他看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阮教授把哥哥的东西交给我,那已经是我哥哥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第六话 哥哥的遗物 在我哥哥出事后,我一直自责是我害死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就不会被绑匪撞死。我没办法接受突然失去他的这个事实,所以,我疯了。我开始幻想,他并没有死,反而一直还在我身边,保护我,陪我长大。 养父母将我送到了医院里,我在医院住了一年半。直到高一,我的成绩超乎寻常的优秀,使市内一所重点高中破格录取了我这个初二就辍学了的学生。因为在哥哥出事之后,我拼了命的学习,就像他曾经在身边教导我一样。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或者说,我是我哥哥带大的。他叫霍准,我叫霍汐,他比我大七岁。无论环境怎么变,他一直都是我哥哥。他保护我,陪伴我,教我功课,和我玩耍。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哥哥是那么优秀的人,他聪明到让所有的人都羡慕,所有的人都在夸他。他就是我的大英雄,可是有一天那个大英雄突然不见了,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他,所以我让自己变成他、 路过便利店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了我的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怎么了?”阮教授没发现我停了下来,已经走到了前面,一回头,看到我站在便利店的窗户前。 “我和我哥哥,像吗?”我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样子,问了他一句。 阮教授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在玻璃上的样子,说,“像。” 我哥哥当时应该也是这样子的,如果他现在没死的话,应该……应该就像阮教授一样,这么高了吧。嗯,应该是这样,我踮起脚,正好到他肩膀的高度。我哥哥喜欢穿白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他最喜欢衬衫的袖口上缝着透明的扣子。 我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午后的阳光,很舒服。 可不是这样的,不是阮教授这样的。我哥哥不穿格子衬衫,也不戴眼镜。 “霍汐,你没事吧?”阮教授有些担心。 我摇头,玻璃里的影子也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哥哥是穿白色衬衫的。有一次,他送我上学,到了我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放我下来。然后他袖口的透明扣子掉了,他把扣子捡起来让我先帮他收好,我就把他的扣子放进了我校服裙子的口袋里。可是……我们都忘了,没多久就出事了……” “扣子?”阮教授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伸手从领子勾出我系在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颗透明的扣子。 阮教授的眼神很复杂,难掩心疼,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他抬手,用手指轻轻托住红绳上垂落的扣子。 “哥哥出事后,养母和养父把哥哥的东西都扔了,我当时被关在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们是为我好,不希望我再受到哥哥的影响。可是后来回到家,什么都没有了。连我哥哥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入读高中,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以前的校服翻了出来,在那件校服裙子里找到哥哥的扣子时,对我来说,那就是我哥哥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件能让我怀念他的东西了。 我偷偷用红绳把它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我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那是我哥哥,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可为什么……我看着那半透明的玻璃,为什么他今天还不来见我。如果是平常,我想见他,他就会来见我,可是今天他怎么还不来。 影子始终是我的影子,他没来。 阮教授就站在身边,他说,“每一件送给最重要的人的礼物,都有特别的意义。你哥哥很聪明,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 …… “你没事吧。” 我从宿舍楼上下来,看见小杨把车停在了我们楼下,他站在冲着我们大门的方向,背靠着车门,挺不耐烦地抽着烟。可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意外,恐怕是被我憔悴的样子吓着了。 “没事。”我说,女生宿舍楼下过来过去的人很多,纷纷侧目看向这个出现在女生宿舍楼前的男人,一个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老男人。“上车再说吧。” 我不想再承受过多的异样眼光,所以推开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小杨从车头前面绕过来,上了车。“对了,郭喜妹那儿可什么事都没有,今天早上接我班的人去了之后我才回去的。” “开车吧。”我没理会他太多,说。 昨天晚上和阮教授去逛夜市,把心里堵着的很多回忆都倾泻了出来,一晚上,我的梦里都是我和我哥哥的记忆,想了一晚上就哭了一晚上。我也是天亮了才睡着的,十一点多点的时候被小杨的电话吵醒。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邋遢极了的男人站在我楼下。 小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悻悻地发动了车子。“现在去哪儿?” “去沈长辉的公司。”我说着,将背在后背的包放到了身前,掏出那钻表的盒子,放到他车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化验单,“我昨天在盒子里发现了这个。” “这是?”小杨开着车,只是瞄了一眼。 “是医院的化验单,接受化验的人是林英,也就是林珍娜。这张化验单是两个月以前开的,证实了林珍娜在两个月以前就怀孕了,腹中的胎儿当时就足7周了。”我说,“林珍娜把这张怀孕证明的化验单藏在钻表盒里的手表枕中,然后才有了我们有机会在她们的住处发现这一切。” 林珍娜怀孕了,然后有人送了这只钻表给她,郭喜妹口中的“金主”却成了沈世京。最令我怀疑的是,林珍娜亲口告诉郭喜妹她要搬离那里,有人会给她买别墅这样的话。沈世京虽然有些钱,但我肯定如果让她出钱买栋别墅是不可能的,她毕竟没有那么有钱,可是在沈世京身边,刚好那么有钱的人就有一个,所以我不能不怀疑沈长辉。如果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是沈长辉的,那么沈世京很有可能是替沈长辉买的钻表送给林珍娜的,或者……钻表是沈世京买的,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第一个死者是在两个月前遇害,而就在两个月前,林珍娜证实怀孕,沈长辉死在十天前,而林珍娜是四天前,沈长辉和林珍娜的遇害时间实在有些短,可是林珍娜和沈世京的遇害事件相隔更短。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凶手不得不迫不及待的除掉他们呢。 沈世京来找我,回到家就出事了。还是沈再阳来找她的时候发现的。 之后是沈太太遇刺的事,虽然徐管家说,歹徒有可能是从二楼沈长辉的书房里翻找东西出来之后,恰好在后花园里碰上了沈太太,但我总觉得有哪里还是没对上的感觉。 沈长辉的印章在书房里丢失,而能打开抽屉取走印章的钥匙,是在沈长辉遇害的时候就丢了的。 所以沈长辉和沈太太两件事联系起来,任谁都会相信是同一个歹徒所为。 还有沈家的机械时钟,“你去郭喜妹打工的洗浴城查过了吗?她接到的电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哦,对了,我正想给你说这件事来着,结果迷迷糊糊给忘了。”小杨说,“洗浴城的前台翻查了四天前来电记录,证实郭喜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而林珍娜的尸检证实,林珍娜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到早上六点之间。” 也就是说,郭喜妹听到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更加可以证实是从时钟发出来的。可现在还不能因为这样的猜测,就断定郭喜妹所听到的声音,来自于沈家大宅的机械时钟。 “到了。” 我还想着那些事,车已经开到了沈长辉公司楼下。小杨停好车之后,我们走进了大楼,他介绍说,“你看到没,整栋楼都是沈长辉的,不仅如此,还有公司后面的厂房,也是属于沈长辉所拥有的。” “请问两位是?”前台的美女将我们拦下,客气地问了句。 “警察。”小杨出示证件。 “哦,那两位是来查沈总的案子吧,请两位稍等一下。”她微笑着说完之后,拨通了公司的内部电话,“李经理,来了两位警察查办沈总的案子。” 只是很简单的一两句话,她挂了电话,对我们招呼说,“请两位稍等一下。” 果然只是稍等,很快,从一旁电梯里就出来了一个年级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人,身材丰腴,圆脸短发,上身穿浅蓝色西装外套,下身着黑色紧身及膝工装半裙,踩着一双三寸高的黑色亚光皮高跟鞋,噔噔蹬地走到了我们面前,“两位就是来查办沈总案子的警察吧。” 小杨刚点头,“我姓杨,她姓霍。” “杨警官,霍警官。”她的反应很快,“我姓李,叫李静,是这里的公关经理。由我带着两位在公司里查办也方便一些。” 小杨看向我,见我没有意义,便对她点了下头。 李经理对前台摆了摆手,然后带着我们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她按下9层,然后才说,“沈总的事发生之后,公司里一时间人心惶惶的,毕竟沈总是遇害,所以公司里的人就难免怀疑是不是公司混进了什么人。我们从沈总出事之后,便加大了公司的安保,这段时间公司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着,电梯到了,门打开,是一个厅,直冲着电梯门的有一扇双开门的房间,门前靠右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桌子后的两个人看到李经理立马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问候道,“李经理。” “嗯,你们忙你们的。”李经理摆手让她们坐下,然后亲自上前拉开了那双开门,跟在我们身后进到了办公室里,“杨警官,霍警官,这里就是沈总的办公室了,也是沈总遇害的地方。” 沈长辉办公的地方果然气派,我问她说,“沈总遇害的那一天,外面的两个秘书在哪里?” “沈总遇害的那天是周末,所以她们两个都没有上班。原来沈总还有一个秘书的,当时也是她发现的沈总出事了,才报的警。”李经理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办公室内豁然亮堂了起来。 “那个秘书现在在哪里?”小杨好奇。 “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那天是接到了沈总的电话,让她回来送一份文件。结果她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就推门进来看看,然后就发现沈总倒在了这里。当时她也吓坏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拄着呢。”李经理走到办公桌前方偏左的方式,告诉我们当时沈总的尸体就倒在了那里。 “沈总平时在公司里口碑怎么样?”我在他办公桌前转了转,问说。 “这……”李经理有些为难,倒还是挑了些好听的话说,“沈总为人处世很严谨,倒也不是不苟言笑的,他在公司里的口碑算是不错的了,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和他结了仇。” 我与小杨对视一眼,都深觉这个李经理不是普通人,察言观色,说话办事很圆滑。我只是问了她口碑如何,她竟好像随意说出似的,告诉我们沈长辉不可能有仇家。 “既然沈总是这样一个好人,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想一想呢?”小杨问。 李经理忽然低头沉默。 “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们是来查案子的,如果你可以如实提供给我们线索,帮助我们破案,省去很多兜兜转转的麻烦,早一点帮沈总找到真凶使之伏法,不仅可以让沈总安息,也可以彻底杜绝谣言。恐怕这样,才能真的令你们公司的员工塌下心来工作吧。”小杨出声诱导。 李经理犹豫了下也接受了他的说法。点头说,“你说的对。”然后,她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说的,不过这些都是沈总的家事,现在沈总出事,我们也不好在他身后说这些而已。” “和沈太太有关系?”我听出她的意思,便明白她刚刚那样的反应,原来是沈太太才不方便透漏的。 她点了点头,“是,沈太太和沈总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其实沈总在外面有情人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五六年前,就有人在说沈总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三十出头吧。因为那个女人有一次到公司里来找沈先生,所以很多人就都看见了,其实大家都明白,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这件事当时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说,沈总在外面的哪个女人怕是想要逼宫了。可这件事说起来也奇怪,那个女人都招摇到了公司来,沈太太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沈太太当时并不知道,沈总在外面有个女人吗?”小杨多嘴插了句话,就打断了李经理。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经理轻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这老公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做老婆的可是很明显就能感觉出来的。” “啊?”小杨没结婚,自然不懂。 “这呀,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老公回到家,怎么说话,什么语气,跟他说话什么反应,穿什么衣服有什么不同,都能很敏锐的察觉到的。沈太太可是名校毕业的,比普通的女人还要聪明,这沈总在外面有什么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没有找到公司里,公司里也没有传得那么热闹,我敢肯定,沈太太都一定察觉到了。她只是没有说而已。”李经理说着,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个相框翻了过来,相框里是沈长辉和沈再阳的照片。“还不是为了孩子啊,当时再阳只有十来岁,还在读小学呢。沈总虽然看起来对再阳十分严格,可其实他很疼再阳的,这么大的公司将来也都是要交给再阳的,再阳的性子内敛,沈总恨铁不成钢罢了。沈太太也是清楚,如果跟沈总坦明了,其实对她和再阳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将来沈总的这一切都是给再阳的。” 五六年前,三十出头……那李经理所说的这个女人,应该就不是本案的第一个受害者徐宁宁,也许是在徐宁宁之前,沈长辉在外面的第三者吧。 “那后来呢?那个女人……”小杨问。 趁着小杨发问的功夫,我绕到沈长辉的办公桌后面,检查书架上陈列的物品。 “这后来不就是沈太太一直装作不知道,沈总也是大宅小家两边跑嘛。沈总啊虽然在外面玩,可他也不是会为了外面的女人和沈太太离婚的人,再加上再阳的关系,别管那女人怎么闹,沈总都不会给她名分的。”李经理的语气,听起来是有些反感那个女人的。 也许是当时,真的如她话里所说的那句“别管怎么闹”,那个女人一定来闹过几次吧。小三毕竟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联想沈太太和沈再阳的处境,李经理会同情她们也不奇怪了。 “不过,”她说,“那个女人闹了几次之后,沈太太也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她再也没有来过了。公司里的人就猜着说,是不是沈总想通了就和她分开了,所以……” 小杨听完,没有找到可以突破的点,故而将注意力放回到办公室里,到处仔细查看着。 李经理见我们两个都没有再问什么,也就什么都不说了,默声陪着我们在办公室里到处检查。 我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话的是阮教授,我特别走开了些才接通了电话,“喂,阮教授。” 电话另一头的阮教授嗯了一声,然后说,“霍汐,你好些了吧?” 我知道,他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依稀记得昨晚,我对着便利店的玻璃泣不成声的样子,我以为我会在自己的影子里看到我哥哥,可是昨晚他怎么都没有出现。后来是阮教授将我送回去的,恐怕他是因为担心,不过这都十一点多了,他才打给我。我想是因为他也犹豫了很久,怕这个电话打得太早了影响我休息吧。“我没事,我现在在沈长辉的办公室找线索。” 阮教授迟疑了会儿,他没想到我一大早又出来忙了。 “这个,怎么会被扔到垃圾桶呢。”李经理猛地叫了一声。 我回过头去见到她正在弯腰从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捡了什么出来,我跟阮教授说了一声,“我这边好像有点儿新的发现,等晚上回到学校再说吧。” “嗯,好的,你注意安全。”阮教授说着,挂了电话。 小杨已经从李经理手中接过了东西,放到了办公桌上,慢慢铺平。我刚走过来,他笑着问了句,“你男朋友啊?” “我法学院的教授。”我说,然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捏成团的纸展开。那张纸大概B5大小,材质较硬光面,还没展开的时候我只看到了边角上有颜色,可怎么看都不像是照片一类的。直到小杨把它完全展开,“这是奖状?!” 一张小小的奖状,边缘已经扯破了,隐约看得到上面印着“少年科技大赛第一名”的字样,第一行还手写着沈再阳的名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再阳的奖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沈总出事之后,有人进来过?” “没有,”李经理立刻否认,“自从沈总出事之后,这里就被关了起来。也只有上一次沈总遇害的时候,警察进来过之后,直到今天咱们进到这里之前,不可能有人又进来的。” “那沈再阳的奖状怎么会在这里?”总不能解释说,当时现场搜证的人,竟然大意到忽略了这个藏在垃圾桶里的线索吧。 “警方搜证,只是将案发现场与案件有关的物证带回去,我觉得,这不是他们大意了。”小杨指着垃圾桶说道,“很显然,他们当时翻查过垃圾桶,不过这里面的东西没什么可以作为物证的价值而已。你看这张奖状也有些问题,正常的奖状怎么会这么小呢?” “这个好像扫描之后打印出来的。”我上前核实了一下他说的情况,检查那张刚才被揉成一团的奖状。在垃圾桶里还有几个同样的纸团,有一些有展开过的迹象。 “这不是再阳的奖状吗!”李经理惊呼一声。 我们看向她,她好像还知道些什么。 “没错,是再阳的奖状。当时再阳参加少年科技大赛,那时他只有七八岁吧,是沈总和再阳一起努力试验了许多次才成功的,再阳很出色,就拿回了第一名的成绩。沈总后来把再阳的这张奖状就扫描了下来,这一张应该是他之前一直夹在行事本里的,他很珍惜的,可怎么……”李经理也不能理解,沈总这么多年一直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会丢在了垃圾桶里。 “你确定,沈总很在意沈再阳的这个奖状吗?”听她的语气,沈长辉还是很疼爱沈再阳这个儿子的,并且很在意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按照李经理的说法,这个奖状等于是沈长辉陪着沈再阳完成很多次试验,沈再阳才取得的好成绩。那也就是间接证明了,沈长辉很在意他们父子间的相处。 “是真的。”李经理确认,“再阳很小的时候,沈总和再阳之间的感情很好的,只是后来,沈总越来越忙,和沈太太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才开始逐渐疏忽了再阳的。这个奖状一直放在沈总的行事本里,本子换过许多,可沈总都很小心的保存着这一份影印版,一直都是夹在他贴身的行事本里。” 一直夹在行事本里的奖状影印本,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会是杀害沈长辉的凶手做的吗?可是凶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你等下把这个送回去检验,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别的痕迹。” 小杨从包里掏出了袋子,将奖状平放进透明的证物袋里。“放心吧。” 我向李经理询问,“你知道徐宁宁这个人吗?她以前也是在这公司里打工的。” “徐宁宁……”李经理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她对于徐宁宁这个名字显得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可绝不是第一次听到的那种疑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去年吧。去年的暑假公司招了一批实习生,其中就有这个徐宁宁。” 第七话 死亡不能掩盖的秘密 “徐宁宁在这里打过工?”小杨诧异的问。“那之前我们来调查沈总的时候,为什么你们谁也没有说起这件事呢?” “当时也没有人问起,更何况徐宁宁当初只是在公司待了两个月而已。”李经理并不认为这是刻意隐瞒,“后来到了八月底,她要开学就离开公司了。” “那你知道,徐宁宁和沈总的事吗?”我直接抛出一个最大的难题给她。 她想了很久,看着我们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才点了下头勉强算是默认了。“徐宁宁人漂亮,大眼睛高个子,又会打扮,还是大学生。当时徐宁宁到公司来实习,是作秘书的。起初只是秘书室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可能是因为那次会议吧,徐宁宁临时代替请假的小王,就跟沈总去了。回来后没多久,沈总就把她调到了自己跟前,其实起初公司里已经有人在议论,沈总把徐宁宁放到身边的意思。可是后来一开学,徐宁宁就离开公司了,后面的事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大家还以为,徐宁宁回到学校之后跟沈总就再也没联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徐宁宁和沈总还有联系的?”她的这最后一句话,正好给我找到了破绽。 “半年前,沈总让我以我的名义,帮他在泰达名苑租了一套豪宅。我当时不放心怕生什么事端,所以就偷偷留意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原来沈总和徐宁宁的关系并没有断。那套租下的豪宅就是给徐宁宁住的,徐宁宁表面上是假期结束回学校去了,可实际上她和沈总还是有联系的,两个人的关系,一直维持着。”李经理似乎并不怎么讨厌徐宁宁。 “豪宅?” 泰达名苑,豪宅的话,一个月租金要两万多。沈长辉竟然悄声金屋藏娇,不过在我所知道的资料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徐宁宁在校外还有一处豪宅住着。“把地址给我。” …… “你怎么看。”驱车前往泰达名苑的路上,小杨问我。 “有些想法,可还不确定。”现在的线索比昨天我猛地站在沈世京殒命的现场时要多了一些,可是问题是现在线索越多,越摸不清头脑。每一条捋出来的线索之中,看起来毫无关系,可是在微微一丁点的细节上,又仿佛每一个遇害的死者之间都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这种联系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只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总有一条线索,是可以把几个人的命运拴在一起的。但凡找到这条线索,就可以确定杀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泰达名苑32-B。 沈长辉借李经理的名义,租给徐宁宁的房子。小杨出示证件之后,物业给我们打开了门。 虽然比不上沈长辉的沈家大宅,可也算得上是高端大气的。“每一个跟着沈长辉的女人,好像都能得到些好处似的。” “那是肯定的,沈长辉是著名实业家,如果没有好处,这些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他呢。”我说着话走进了客厅,房内的布局很好,很温馨的装修风格。 “前天的时候,房主还来过呢,只不过这里的门锁换了,房主是一个挺娴静的女人,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通过物业,想让我们等到租住在这里的徐小姐回来之后,告诉她该交房租了。”物业的管理员跟着我们走到房内,“你们是来找住在这里的徐小姐吗?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死了。”小杨说。 徐宁宁在两个月前就死了,沈长辉在十天前遇害,也难怪之后没有人给房主交租了。物业管理员在听完小杨说徐宁宁死了之后,脸色惨白,有些慌乱。 “怎么死的?”物业管理员还是问了一句。 “你刚刚在询问过我们是不是来找住在这里的徐小姐之后,就问了句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知道,她要出事吗?” 小杨刚要开口就被我打断了。 “不是不是,这可都跟我无关的啊,我就只是一个物业的管理员,值值班,帮人传传话收收快递什么的,就连警察找上门来还是头一次呢。”他急忙解释,生怕撇不清关系被我们怀疑。 我一边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仔细打量,一边说,“那说说看吧,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单凭你刚刚说的这句话,你很有可能就是提前知道徐小姐要出事的人。那你,会是凶手吗?” “不是,这话怎么说的这是。”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身形偏瘦,皮肤黑黄,有些龅牙,年龄大概在25到30之间,身着一身略大的工作装。“其实我也是猜的,徐小姐那人吧,不坏,但是并不怎么聪明,可和她看起来的不一样……” 徐宁宁看起来精明,其实不然,至少在这个物业管理员看来她人品还不错。 “她不经常住在这里的,常常是礼拜二或者礼拜四下午来,然后晚上或者半夜就走了,很少见她在这里过夜的,哦,对了,有一次下大雨,她当时没走成。然后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点,天刚亮的时候,她急匆匆地往回赶,一个人,正好那天我轮到我巡逻了,就碰见了。我还问她呢,这么一大早去哪里啊,她就跟我说,是要赶回学校上课。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她还是个学生。”他继续补充到。 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来,不在这里过夜。“她每次都是自己来的吗?” “不是,她每次来,都是坐着一辆黑色的宝马车来。每次都是同一辆车,可我没怎么留意过开车的人,一开始以为她是哪家的白富美呢,给她开车的就是一个司机,每次她来,那辆车就停在外面。可是那天早上她走的时候,不是刚好让我碰上了吗?然后我就看到她一个人离开了,那辆黑色的宝马已经走了。然后我就明白了,她可能是让人包养的。”他说到这里,有几分鄙夷。 黑色的宝马车,沈长辉的车就是黑色的宝马,他有一次接沈世京的时候我看到的。 徐宁宁平时也是住校,在出事之前还没有人知道她被包养的事。她很低调,所以总是礼拜二或者礼拜四这样令大家以为她有课的时间出来,在学校门口坐上公交车,然后在特定的地点下车。然后这辆黑色的宝马车就在那里等着她上车之后,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有多久没来过了?”我问。 他想了会儿,盘算着时间,“大概两个多月前,那次大雨过后,她早上一个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到这里来了。其实她突然不来了,我们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他们吵完架之后就分手了,所以后来一直没看见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出事了。” “已经出事?所以你真的知道,她要出事对不对。还有,你说他们那天吵架了?是徐小姐和那个男人吗?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我总觉得他的这番话里疑点太多了。 正好,看到了一个落在沙发下的皮夹,我俯身从沙发下捡了出来,等我站起身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停了下来正盯着我看,“继续说。” “其实不是我听到的,是大家在传的,说是有人正好路过窗下,听到他们在里面争吵的声音。就是在说这个房子的事,徐小姐以为这个房子是那个人买给她的,也不知道怎么她就知道了,这房子只是租来的,就跟那个人大闹了一场,吵得还挺凶的。我虽然算是和那个人打过几次照面,可还真的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他好像特别小心,不过也是,干这事儿的多半都有老婆了。自大他们搬进来开始,那个男的就特别神神秘秘的,别说长相了,就连声音都不好辨认,他在房里的声音特别小,有的时候只能听到徐小姐自己的声音。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就打算和这个徐小姐怎么样,怎么会给她买房子呢,如果只是感情问题,这俩人吵吵闹闹的也就散了,可现在既然牵扯到了房子,这么大的一笔钱,肯定没那么容易了事啊。从那个男的每次来这里时候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绝不是个善茬儿,你们想啊,就他做事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徐小姐到了什么没得着肯定要跟他闹的,毕竟跟了他有一阵儿,就算手里没什么把柄,但从把这件事告诉那个人老婆来说,都够他吃不消的了。那个男的怎么会放过她呢。”他继续自顾自的说,似乎越来越放得开了,径自揣摩起了案情。 “想象力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小杨听不下去了。 “您别说,我还真的写过小说呢,只不过全国写小说的人那么多,难出头啊。熬出来的作家其实就那么几个,这熬不出来的,饭都没得吃。所以我这不就是到物业来当管理员了么,说好听了,是管理员,其实性质和保安差不多。”他没听出小杨的意思。 我笑着,没搭理他们俩的斗嘴,打开了钱包……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见我神色有变,小杨意识到这个钱包可能有新线索,所以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钱包是男款的,很简约的款式,我刚才捡起钱包的时候就有些疑惑,这个钱包是浅棕色的。如果是像沈长辉这样的事业型成熟男人来用,未免有些不太搭。直到我打开钱包,看到钱包里的照片时,我终于发现从徐宁宁身上延伸出来的这条新线索是什么了。 我翻开钱包直接转了过去,让小杨看里面的照片。 “这……”小杨也大吃一惊,“这旁边的人不是沈世京吗?!” 没错,照片里有十几个人,像是一个什么团体的合影留念,在徐宁宁身边站着的人,就是第四个死者沈世京,我轻笑着提醒了一句,“再往上看。” 小杨有些不理解,抬眼仔细看着照片上面,他找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眉头紧锁。“这,这是……” 是沈再阳。 这张合照里有三个人我们很熟悉的人,第一个死者徐宁宁,第四个死者沈世京,然后是沈再阳。 照片里徐宁宁和沈世京穿着女高的校服,她们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很亲密,沈再阳站在了后一排距离她们还有几个人的距离。距离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我想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徐宁宁和沈世京当时是高中,所以和她们现在读大学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沈再阳不同,沈再阳现在正是青春期发育阶段,三四年的时间可以让他有不小的变化,所以当小杨看到照片的时候,他找了很久才认出沈再阳来。 男款钱包,难怪我当时会觉得,它和沈长辉的身份并不怎么搭配,原来它的主人不是沈长辉,而是沈再阳。沈再阳把这张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里,难道…… “恐怕还要麻烦你,再到这所高中去查一下了。”我对小杨说。 “嗯。”小杨接过钱包。 “你们是谁。”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女人,一个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另一个恐怕比我还要小一些。年纪小的女人搀扶着那个年纪长一些的,走进来。她们也没料到这房间里有人似的,一进门,也吓了一跳、 “警察。”小杨掏出证件。“你们是谁?” 那个年纪小一些的,目光在室内我们这三个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然后问出声,“谁是陈亮、” “我是,我是。”物业的管理员答应道,“你们找我什么事啊?” “我叫徐敏敏,是徐宁宁的堂妹,她是徐宁宁的妈妈。”自称是徐敏敏的女孩介绍了一下之后,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来,“不是你昨天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们搬走我姐姐的东西吗?” 昨天这个物业的管理员陈亮打电话给徐宁宁的堂妹徐敏敏,让她们来拿走徐宁宁的东西?! 小杨和我对视一眼,明白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所以他绕过他们三个人,走到了门口,关上了大门。 我才问向陈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是这样的……”赵亮说。 徐宁宁半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有一些行李是从县城老家直接寄到这里来的。当时徐宁宁不在,是物业帮忙签收暂时保管的,作为登记,物业记下了行李寄送人的地址和电话。然后周四徐宁宁来的时候,物业的管理员赵亮核实了信息之后,就把从老家寄来的行李给了徐宁宁。 两个月前,徐宁宁因为意外发现,这里的房子并不是沈长辉买给她的,还是用别人的名字租给她的。一气之下,徐宁宁认定沈长辉一直是在骗她,所以和沈长辉大吵一架,也正是这一场争吵被物业路过的人听到了。自从那天下过大雨之后,徐宁宁一大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 无论谁看来都会认为,是徐宁宁和沈长辉摊牌之后,两个人分手了。 自从徐宁宁不再到这里来之后,沈长辉也再没有来过,于是这里就被空了下来。直到前天这房子的房主上门来收房租,陈亮打不通徐宁宁留下的电话,无意中想起了当时寄给徐宁宁行李的电话,所以就联系到了徐宁宁的家里人。而徐宁宁当时的行李,就是徐宁宁的堂妹徐敏敏帮忙寄给她的。 在徐宁宁尸体得到家里人的确认之后,没想到两个月后竟然有人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找一下徐宁宁来确认一下泰达名苑的房子是否继续租下去,否则就把房里的东西带走。 在这个时候,物业还不知道徐宁宁已经死了。 所以徐敏敏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宁宁的妈妈,然后带着徐宁宁的妈妈到了这里。 “我就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直给她打电话呢,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翻出来原来的记录,打电话到她老家去了。”陈亮直到刚刚,才从小杨的口中得知,徐宁宁死去的消息。看得出来,他对于徐宁宁的死有些抵触,而这种反应恰好可以证明,他和徐宁宁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他之前对徐宁宁一些事的细节描述,即使徐宁宁是从半年前到两个月前这段时间出入这里,而且每个礼拜只也不过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来,一个礼拜就算一次,那么这四个月之中,他也大概只见过徐宁宁不到二十次。泰达名苑是知名的小区,以精装欧式豪宅为重点,这里住的人大多是20岁到40岁之间的年轻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陈亮却对一个月见不到几次面的徐宁宁有很深的印象。从他一开始对徐宁宁的描述之中,大概能听出来他当时对徐宁宁的那种好感。 只是他说着说着,说到徐宁宁和人争吵,然后怀疑徐宁宁被包养,他的言辞之中对徐宁宁就出现了类似于鄙夷的形容。 “你,怎么了?”徐敏敏见我一直看着她们,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了。 “别管她,她想起事情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杨上前把她们让到一边,再回头对我说,“我通知队里了,其他人等下就会到达这里搜证。” 我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避开他走到徐宁宁妈妈面前,她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哭。“徐宁宁和您的感情怎么样?或者说,在您眼里,徐宁宁算不算是一个好女儿呢?” “……都两个月了,你们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总是问这个问那个的,宁宁,宁宁都死了两个月了,现在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抓凶手嘛,我女儿都死了两个月了,到现在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徐宁宁的妈妈对于警察侦办徐宁宁的案子有很不满的情绪。 “婶婶,婶婶你别哭了。”徐敏敏一边安慰徐宁宁的妈妈,一边和我们解释,“叔叔过世之后,是宁宁姐和婶婶一起相依为命的。宁宁姐很孝顺,她读大学都是自己赚打工费交学费的,还每个月往家里寄钱,所以知道宁宁姐出事之后,婶婶才这样的。” “我理解。”看来徐宁宁不仅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反而……她被沈长辉包养,是因为需要钱读书和养家吗?“徐宁宁的性格怎么样?她有没有和你们提起过,她有没有男朋友的事?” “宁宁姐的性格很好的,她书读的多,人也很优秀,有见识又很低调,对婶婶和我们都特别好的。”徐敏敏说着,回想了一下,“如果说男朋友的话,你是问赵凯哥吗?刚刚我就想问了,这里是赵凯哥和宁宁姐的新家吗?” 赵凯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小杨也迷糊了,他刚要开口问,就被我打断了。我抢先问道,“赵凯是你宁宁姐的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会问这里是不是他们新家呢?赵凯和你宁宁姐在这里买房子了吗?” 难道徐宁宁跟沈长辉在一起,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如果说宁宁姐男朋友的话,就是赵凯哥啊。”徐敏敏说。 “别提那个小子!都是他害的宁宁变成这样!”说起赵凯,徐宁宁的妈妈反应很大。 “到底怎么回事?”徐宁宁的妈妈说是赵凯把徐宁宁变成这样,除非她话里的意思是徐宁宁的死,赵凯有间接的责任,我立马问道。可是徐宁宁的妈妈却不想再说下去,我只能从徐敏敏的口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你们应该知道,现在不是你们喜欢或者讨厌某一个人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找出杀害徐宁宁的凶手。如果因为你们的隐瞒,使得警察忽略了某些线索从而造成破案过程中的麻烦。就不仅仅是警察负责任不负责任的事了,你们还要因为刻意隐瞒,根据情节轻重受到法律的惩罚。” 徐敏敏果然吓到了,徐宁宁的妈妈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看了看徐敏敏,不再阻挠。徐敏敏说,“宁宁姐和赵凯哥初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吧,反正就是在一起很多年了,只不过婶婶不怎么喜欢赵凯哥,因为赵凯哥不上进,家里的条件也不好。他们高中毕业后,宁宁姐考到了城里的大学,就到这里来上学了,赵凯哥的成绩不好,就没有继续上学了,然后也跟着宁宁姐一起到了这里。听宁宁姐说过,赵凯哥来到这里之后,在工地打工的。” 在工地打工? 我看向小杨,小杨心领神会地掏出了电话向一旁转过去,联系队里的人去查这个叫赵凯的人。 “那关于这个房子的事,徐宁宁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我仍然认定,这个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一个细节的房子,很有可能是串联起这所有线索最重要的一环。 徐敏敏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并在这个回忆的过程中试图以目光向徐宁宁的妈妈做出询问,在得到徐宁宁的妈妈点头认可之后,徐敏敏才吞吞吐吐地说,“大概是半年前吧,宁宁姐寒假回到家过年的时候,跟婶婶说起想要大学毕业之后留在城里的事,还说很快她就要在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然后等到她和赵凯哥结婚以后,就把婶婶也接到他们那里去住。” 第八话 难逃怀疑的少年 看来这一次,还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们认识沈世京吗?”我问。 “沈世京?”徐敏敏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答案。 倒是徐宁宁的妈妈,在断断续续的哭泣中,隐约想到了什么。“是那个挺有钱,短头发的女孩吗?” 挺有钱,第一个重点对了。短头发,第二个重点也对了。“阿姨您记得?” “有些印象,她是宁宁的朋友,她们当时读同一所高中,宁宁比她大一年级,不过好像和她很要好。对了,宁宁还经常带她到家里来做做功课的。”徐宁宁的妈妈说完这些话之后,猛地一把拉住我的手,紧张兮兮地问,“你们,你们怀疑是她杀了宁宁?!” “沈世京也死了。”我见小杨正想要解释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不过,我们怀疑,杀害徐宁宁和杀害沈世京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阿姨,您再仔细想想,关于徐宁宁和沈世京,你还有没有其他能想到的?” 徐宁宁的妈妈,懵了。“其他能想到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说,“可是也想不到什么了。宁宁的爸爸死得早,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宁宁是读大学时开始在外面打工的,所以她读高中那会儿,同学都挺看不起她的。有时候还会因为她自己带饭去学校在背后说她,她回到家偷偷哭过几次,还以为我不知道。可你说的那个女孩吧,我有印象,因为宁宁和她关系不错。” “怎么不错?”我追问。 “就是,就是那个女孩和宁宁没什么隔阂,很亲。长长一起吃一起住。对了,她还帮宁宁找过两份活儿呢,第一份儿活儿是给她外甥当家教。那个小男孩白白净净的,和她差不了几岁,可是话不多,有些闷。从宁宁高二开始,到高三结束,每周末她带着那个小男孩来家里上课。”徐宁宁的妈妈说着,又抹了抹眼角,谁会想到,当时懂事的闺女突然就被人杀害了呢。 她说的小男孩,可以确定是沈再阳,原来徐宁宁还给沈再阳当过两年的家教。“那第二份活儿呢?” “第二份活儿的话,就是去年暑假的时候了,宁宁想留在这里实习,然后那个女孩就给宁宁联系了一份儿工作。”徐宁宁的妈妈只说了这么多,却并无隐瞒的迹象,也就间接证实了,对于留在这里当实习生的事情,徐宁宁只告诉了她这么多而已。 可是,原来徐宁宁在沈长辉的公司里做实习生,是沈世京帮忙安排的?! 在第三个死者林珍娜那里发现的钻表,是以沈世京的名义购买的。而第一个死者徐宁宁,和沈世京的关系也不一般,那么沈世京来找我帮忙调查沈长辉之死时,她为什么没有说这些事呢。对于和徐宁宁的关系,及她知道第三个死者林珍娜的事,她竟然只字未提。 为什么? “那个男孩子……”徐敏敏说,“那个和宁宁姐要好的女孩带来的那个男孩子……” “怎么了?”我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徐敏敏又仔细想了想,生怕说错了什么,很小心。她坐在那里,手放在腿上看起来中规中矩,却不是揉捏着衣角,表现得有些不安。“他,我以前见过几次,也听宁宁姐说起过。” 徐宁宁提起过沈再阳?!“这是什么意思?关于那个男孩,徐宁宁跟你说过什么?” “其实看得出来,那个男孩挺喜欢宁宁姐的……”徐敏敏的一句话,仿佛将已经快要陷入僵局的案件推向了新的高潮,她的话,证实我的猜测。 “那个男孩,喜欢徐宁宁?”出于谨慎,我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徐敏敏点了点头,“我见到过一次,宁宁姐来这里上大学之前吧,他去找宁宁姐,然后被宁宁姐拒绝了。想想都知道结果啊,他的姑姑是宁宁姐的好朋友,他又比宁宁姐小那么多。别说宁宁姐了,那么小一个小孩子说喜欢谁,谁都会当成玩笑吧。” “那之后呢?徐宁宁上了大学之后,他还有找过徐宁宁吗?”沈再阳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吧,如果是徐宁宁上大学前,就是高中毕业之后不再教他开始,那应该是三年前。三年前沈再阳只有十三岁而已,他向徐宁宁表示出好感的话,也着实难怪她们会认为那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更何况当时当时十九岁的徐宁宁正值花季,还有一个男朋友,怎么会相信沈再阳的心意呢。 徐敏敏并不知道后来的事了,所以她看向徐宁宁的妈妈。 徐宁宁的妈妈擦了一把眼泪,才道出。“第一年宁宁回来过寒假的时候提起过,说是那个孩子去找她了。她比那个要好的女孩子提前一年进入大学,后来那个女孩才从县城的高中考回了这里。当时我还琢磨着,是不是那个小男孩受他姑姑的嘱托去看看宁宁的。后来,宁宁回去的少了,也就没有再提过那个男孩的事了。” 通了……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从三年前徐宁宁高中毕业考入这里的大学开始,就不再给沈再阳做家教,沈再阳在徐宁宁大一那年还来找过她,当时沈世京还在县城的高中里读高三。徐宁宁的男朋友赵凯在那一年因为成绩不好的原因没有考上大学,但是他跟着徐宁宁一起来到这里,在一个工地打工。而一年后,沈世京也考回了城里,然后是和我一起同一年进入大学的。去年暑假,徐宁宁大二结束,想留在这里做暑假实习,然后沈世京帮她在沈长辉的公司里安排了一个实习生的位置。 结果,在徐宁宁两个月的实习之中,恐怕沈世京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和自己哥哥勾搭在一起,沈长辉并因此将徐宁宁调到了自己身边。在实习结束之后,沈长辉和徐宁宁也没有断了关系,直到半年前,沈长辉让李经理在泰达名苑以李经理的名义租下了这一套豪宅。之后每个礼拜二或者礼拜四,徐宁宁下午在校门口上了公交车之后,到达指定的地点,沈长辉开着黑色宝马车等候在那里将她接到这里来,因为物业管理员陈亮对徐宁宁当时有好感,并且误以为徐宁宁是有钱人家的女孩,所以对她特别留意,才因此留下了一些线索。 然后,一切好像都在两个月前发生改变了。 徐宁宁一直以为,泰达名苑的这套豪宅是沈长辉半年前买给她的,所以才会在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跟徐宁宁的妈妈透漏,自己毕业后想要留在城里,然后和赵凯买房结婚之后,会把徐宁宁的妈妈也接到这里来一起住。结果徐宁宁在两个月前突然发现,泰达名苑的房子不是沈长辉买的,只不过是他利用别人的名义租下来的。之后,就有了被其他物业管理员发现的那一场争吵。 沈长辉一直很小心,往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被人看到他的样子,甚至连声音都不确定。他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的。 两个月前的话,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还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有这种种联系?! 林珍娜也是在两个月前发现怀孕,并且收到钻表的。 沈长辉和沈再阳……沈再阳的钱包落在了这里,说明沈再阳也来过这里,匆忙之间还落下了钱包也不知道。徐宁宁的尸体是在距离泰达名苑并不远的一处河边被发现的,然而那里并不是杀害徐宁宁的第一案发现场。如果,如果可以证实,泰达名苑这里是杀害徐宁宁的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沈再阳就有极大的嫌疑。 会是他吗?这一连串的凶杀案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犯下的吗? “他们来了。”小杨听到门外有动静,起身去开门。 孙和阳亲自带队赶到了这里,他第一个进门,迎面就遇到了我。叹了口气,直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站在那里看了看徐敏敏和徐宁宁的妈妈,然后转过去吩咐道。“好好到处检查一下,别再漏下什么线索。” 我见他转过身来刚要和我说什么。我说,“徐宁宁的妈妈和堂妹徐敏敏你应该知道,那边那位是泰达名苑的物业管理员陈亮,他对徐宁宁有一些线索可以提供。你可以继续问他们,刚刚小杨和我在一起,我听到的他也听到了,或者你问他也可以。” 说完,我起身要向外走。 “你去哪里?”孙和阳叫住我。 “我去沈家大宅再查一查。”我在回答他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他,而是面对徐宁宁的妈妈还有徐敏敏,说,“你们可以把刚刚跟我说的再告诉这些警察一遍。” 说完,我向外走去。 我听到身后的徐敏敏似乎是问了孙和阳一句,“什么?她不是警察吗?” “她不是警察。”孙和阳无奈的回说,然后用了一句话彻底使徐宁宁的妈妈还有徐敏敏,从满腹怀疑的唠叨声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说,“但她是唯一敢不顾后果查出真相的人。” 我在外面等了有五六分钟,小杨才从里面跑了出来,隔了还有几步,就按了钥匙。我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看他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位置。 第二次拜访沈家大宅,从车子停在沈家花园里的车位上开始,到我打开车门走下车,站在花园之中,我总觉得这沈家大宅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可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从哪里来的,就只是单凭直觉,有些微妙的变化,仿佛是肉眼没能观察到的。 徐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前了,看着我们走下车,他才迎到身前来。“杨警官这一次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沈先生的案件有了新的线索?” “没错。”我问,“沈再阳在哪里?” 徐管家错愕了片刻,有些惝恍,“沈先生的案子,为什么要找少爷呢?”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问沈再阳而已。”小杨看了看我,好像是在提醒我说得太直接了,所以他出声解释道,“只是我们有些新的线索,想要和沈再阳核实一下而已,你放心吧。” 徐管家在听了小杨的话之后,虽然显得松了口气,可还是心事重重的。“那,两位先请进来吧,少爷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去过。” 徐管家说着,领我们进了大门,直上三楼沈再阳的房间。 他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等了一会儿,沈再阳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看到我们,他有些惊讶。 “少爷,杨警官他们有些关于沈先生的事情想要和你核实一下,您看是否需要安排他们现在客厅里等一下呢。”徐管家对沈再阳说。 “进来吧。”沈再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受徐管家的说法,而是直接让开了门,让我们进去。然后他才对徐管家说,“你先去忙吧。” “是。”徐管家转身离去。 沈再阳回过头来问已经走到房内的我们,“你们,有什么要问我的。” 小杨下意识的反应先看向我,引得沈再阳也看向了我。我在房内四处简单了看了看,然后走回到沈再阳面前,他示意我们坐,等我们在房内找地方坐下之后,他坐到了床上。 我这时才开口问道,“两个月前,五月九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沈再阳初听到五月九日这个时间时,显得很紧张,他刻意躲避我们的目光。“我,我在家。” “沈再阳,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说,等他慢慢抬起头来,“五月九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这是第一个死者,也就是徐宁宁死亡时间。 沈再阳沉默了。 “你认识徐宁宁吗?”我不再执着等待他的回答,而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沈再阳低头,眉头紧锁,越来越不安。 “认识还是不认识。”我问。 “不……”他似乎想说不认识,可是径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认……认识。” “徐宁宁是你姑姑沈世京五年前介绍给你的家教老师,对吗?”我问。 沈再阳迟疑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她死了吗?”我再问。 一连三个毫无退路的问题,终于把沈再阳逼到了没办法再逃避的角落里。他愈显不安,就愈抗拒周围的一切,他紧绷着嘴唇不想要再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可他的这个反应,恰好证实了我问他的问题。 “是你杀了她吗?”我的第四个问题问了出来。 沈再阳已经很紧张了,他的瞳孔微张,说明他现在很害怕,眼睛无目的地到处看,证明他想要拒绝回到我的问题,他的呼吸变得渐渐沉重起来,那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对有关于徐宁宁的死的抵触。 “我们在泰达名苑其中一户,找到了你的皮夹。”我的语气慢慢放缓了下来,刚才是故意突然发问一连串的问题使他紧张起来,现在,就是要慢慢从他口中问出真相时候了。“而之后,我们也证实了,那间豪宅是你的父亲,也就是本案的第二个死者沈长辉,为徐宁宁租下的住处……” 我故意说得,好像是话还没有说完的样子,我要让他以为,我还知道什么,然后正在慢慢说…… “够了!”沈再阳突然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很愤怒。他说,“是我杀了她!” “你还年轻,你要知道,杀人的后果,你这样冒然认下杀人的罪名,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吗?沈再阳……”我在听他一时冲动承认杀害徐宁宁的罪名时,轻轻比了个手势要正准备上前来拘捕沈再阳的小杨坐回去,然后继续诱导他说。 “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她!你们抓我吧,没错,我把她杀了,就在泰达名苑那套房子里,我掐着他的喉咙,我死死地掐着……后来,后来她就不动了……”沈再阳的呼吸急促,就在这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眼底,是狰狞地阴狠。 我刚刚是故意诱导他说出后面这一句话的,在一连串的问题攻击下,他会因为不敢回答,而变得十分紧张。之所以我一连问出四个问题,目的就在于,在问出这四个问题的同时,不仅仅要他一点点变得更加紧张,也是要引起他的回忆,在我问的同时,他会因为我说出的问题直接联想到当时的画面,所以会让他在紧张的同时表现出惊恐来。他抵触那样的回忆,所以当我再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会显得更加排斥,更加抗拒。然后突然放缓的语气,不是要他松懈,而是在于要打破之前的几个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的画面。当我的提示主引了他整个画面的进程,他会出现短暂性的混乱。那时候他的大脑是处于一片空白的,会开始怀疑自己所记忆的画面真实与否。最后留给他的那句没说完的话,就是扩展他的想象,要他相信我知道了一切。他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凶手,是出于一种大脑自我意识的本能保护,保护他自己私有的记忆,就像是保护私人财产不受侵犯一样,我的主导使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受到了侵犯,所以他无意识会想要保护自己的记忆,去证明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 他猛地站起来承认自己杀害了徐宁宁,就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大脑还处在一阵混沌当中,如果我当时没有制止小杨上前来拘捕沈再阳。沈再阳的情绪缓和过来之后,他会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心理上的引导。恢复意识,他会本能保护自己,然后否认这一切,因为小杨拘捕他的过程会在他的心理产生一定的冲突,而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往往他的本能会无意识地说谎。 一旦他否认了,再想要问出答案就没那么容易。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自然会有所防范。 而我当时表现出并不相信他的话,就算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是杀害徐宁宁的凶手。可是我不相信他,他当时的思绪是在一个平缓的过程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他已经从刚开始意气用事张口说出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想要在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之间,证明自己刚刚的言行不仅仅是冲动,证明自己很理智,这其中他就会像是要和我较劲一样,他明白是我在诱导他失控,所以才会更加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失控。然而这时,他所说的话,才真的是他冷静下来之后全凭记忆所说的真相。 因为,他已经放弃了撒谎,退无可退。 门外的人,似乎因为眼前突然一黑,险些栽倒,一把扶在了敞开的房门上。门撞向门后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便紧接着听到了徐管家的声音,“太太!太太!” 我使了个眼色给小杨,小杨从身后掏出手铐拷住了沈再阳。我上前去安抚沈太太的情绪,然后空出路来让小杨带着沈再阳先回到车里。 我俯身去照顾沈太太的时候,徐管家正半跪在沈太太身边,他的手颤抖着拉住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少爷不会杀人的!少爷不会杀人的!” “徐管家,”我叫了他一声,然后低头看向沈太太,她扶着额头,缓和过来一些,慢慢睁开了眼睛,我说,“沈太太,你们放心,如果沈再阳不是凶手,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绝对不会冤枉他的。” 沈太太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服。她看起来很单薄很无助,我这反应过来,刚刚我下车的时候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沈家大宅里看不到其他佣人的身影了。难怪我觉得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因为少了的是原本会动的,并且在房子里有一定存在感的人。 先是沈长辉出事,现在沈再阳都可能证实是凶手,沈太太难怪会一时昏厥。 徐管家也没了办法,宅子里没有其他人可以来帮忙了,加上他刚刚听到了沈再阳的话,也仍有些懵。我横着将半倒在地上的沈太太抱起,然后送她回到她的房间里。徐管家上前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我放沈太太在床上,刚想要离开,沈太太拉住了我。“阳阳,不是凶手。” “你放心,我一定查清楚。无论是沈再阳,还是沈先生,以及其他的三个死者,我都会查清楚,还他们以安息。”我说。 沈太太慢慢松开了手,将头撇到了另一边去。 我转身要离开,徐管家说,“霍少,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