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虫)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一章 夏天的傍晚积聚了一天的热气,地表像个大蒸笼,窗台上晒了一天的弹簧草都有点蔫了。 办公室里的空调吹的宋修凡脖子疼,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走到阳台边拿起小喷壶给那几盆盆栽喷了点水。 宋修凡不大爱养这些花草,没什么时间照看,但是国内的教师节的传统项目就是给老师送礼物,学生头疼,不知道送什么,老师也头疼,送的也没什么用。 比如这几盆花草。 以及死去的那些花草。 外面的实验室挺吵的,几个研究生因为厚藤内生真菌中是否含有半乳甘露聚糖的问题争论起来,声音挺大,宋修凡侧头听了一耳朵,挺简单个问题,争了这么半天。 接了杯水,正要喝,门敲响了,两个挺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门口。 “宋老师您好。”其中一个首先开口道,声音怯生生的,看了宋修凡一会儿,又不确定的问了句,“您是……宋老师吧?” 宋修凡把杯子放下,点点头,“我是,进来吧。” 长头发女生狠捏了一下短发女生的手,俩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抿着嘴对视了一下reads();。 宋修凡在椅子上坐下,“怎么了?” “那个……老师我想问问您本科生实验课题的名额满了没。”短发回过神来,看着宋修凡说,“我们想找老师带毕业课题。” “嗯?本科实验?”宋修凡抬头看了那女孩一眼,这届大四的毕业课题都快做完了。 “学院不给分配吗?”拿起桌上的一罐蜂蜜,往水杯里舀了一勺,搅拌均匀。 “听说学院是随机分配的,有可能会给分到别的系。”长发看着宋修凡说。 宋修凡笑了笑,“嗯。”顿了顿,“厚藤内生真菌中含半乳甘露聚糖么?” “啊?”短头发的女孩儿愣了愣,和长头发的对视了一眼。 长头发也有点为难,试探性的回答道:“……含有?” 宋修凡看了她几秒,“回去吧,名额满了。” 短头发挺失望,就要走,长头发有点不甘心,摆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儿特有的青春笑容,“哎,老师,别啊,不含有不含有,我刚记错了。” 宋修凡喝了口蜂蜜水,有点无奈,“得了别蒙了,这是博士生的课题,你们还没学,我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不懂装懂。” 俩人走后,宋修凡看了会儿论文,有几个学生过来问问题,宋修凡去给他们指导了一下实验,回来又等了一会儿才走。 看了眼手表,宋修凡换下实验服。 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你落地了?” “正要给你打呢,你电话就进来了。”靳川把外套脱了搭在手上,推着行李车大步流星的走在机场。 靳川笑了笑,“你过来接我吗?” “去不了,有实验。”宋修凡把实验服挂好,“我叫车过去了,一会儿把电话发你。” “我靠你真行,”靳川把墨镜摘掉一半,“我身体里一半的血液不认得这片土地,你就不怕我走丢了。” “没事儿,”宋修凡把电脑关掉,拿起包,“另一半认得就行。” 靳川是中俄混血,在俄罗斯长大,中学的时候才来中国这边,也不知道中文是跟谁学的,莫名其妙的带着点儿山东口音。 “不行,我要求赔偿。” 宋修凡笑了笑,走出办公室,“晚上我订了位子……你先等会儿啊,”宋修凡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厚藤内生真菌含有半乳甘露聚糖,海大药化毛老师指导的一篇博士生论文上很清楚的写过,你的ms谱不一样是因为混进杂质了。” 几个人正争论不休,听了这话都安静下来,其中一个博士生一拍另一个的肩膀,“你看我就说有吧!你还非得跟我犟!”回头跟宋修凡说:“谢谢你啊老师!” 宋修凡笑着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电话,“在牛人烧烤,你不是说一直馋那家店的味儿吗?” “这还差不多,”靳川重新戴好墨镜,笑起来,“等着我吧。” 车就停在海大实验楼的楼下,宋修凡挂了电话上车。 那家烧烤店不算大,但是味道很好,靳川一直很喜欢,给他通电话的时候也一直嚷嚷想念那个烧烤的味道reads();。 烧烤店面不大,经常爆满,所以宋修凡提前预定了位子。 宋修凡脑子里绕出地图,开出学校,拐上一条应该没那么堵的路。 “对呀,护照本可小了,就要三百多块钱。”陈安渡骑着一辆红色的小电动车,耳朵上挂着耳机,她车技挺好,但是这个点儿学校里面人来人往的,也不敢骑太快。 “不不不,有必要,你想啊,有了那么个小本本就能出国了呀,过几天等我拿到本本还得统一交上去办签证……诶我靠!” 前边一辆车黑色轿车擦着她的边过去,给陈安渡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 “没什么,一车打我身边过去,车技太烂,差点刮到我。”陈安渡回头剜了那辆车一眼,在一栋楼门前停下,“我到了,不跟你说了,到家用微信聊吧。” 陈安渡从衣兜里拿出电话,把耳机拔下来缠好揣起来。 从车后筐里拿出四盒饭,确认了地址之后走进楼里。 海大的实验楼是新盖的,实验室都挺干净,找到订饭的那间,陈安渡走到门口。 屋子里的人都在围着一台电脑看着什么,其中一个男生挺兴奋,“我就说含有吧!请吃饭请吃饭。” 陈安渡敲了敲门,“刘大荣,你的餐到了。” 宋修凡高估了他选的这条路,堵在一个路口接近半个小时了,车流还是一动不动。 给靳川去了个电话,他那边也堵车,宋修凡这才放心,听着音乐安心的堵在路上。 车流终于动了,宋修凡发动起车子,慢悠悠的往前滑,眼看着离烧烤店不远了,宋修凡刚拨了转向,一辆红色的电动车突然从后面冲了过来。 窜天猴儿似的,速度还挺快,宋修凡一脚刹车点到底,但还没能阻止小电动车“咣”的一声撞在他的车身。 自从上午办完护照之后陈安渡一直挺兴奋的,就想着有了那个小本本就能出国了的事儿。 老远就看到这辆车了,旁边的自行车骑得挺慢,陈安渡看了一下感觉旁边够自己超车了,于是加速准备从俩车中间过去。 没想到那辆黑色轿车突然打了转向,陈安渡一下没反应过来,也没拐弯,直直的就撞了上去。 陈安渡连人带车倒向一边,宋修凡赶紧开门下车。 “你没事吧?” 陈安渡摔得疼,黑色轿车车速不快,陈安渡全靠电动车的力量反弹回来的,大事儿没有,能看到的就胳膊肘那里擦破了点皮儿。 宋修凡蹲下去扶她,“需要打120吗?” 晒了一天的柏油路烫的像火炭,陈安渡借着宋修凡的胳膊坐起来,这一动才感觉到膝盖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先眯缝着眼睛看看轿车有没有事。 还好,和她一样有点擦伤,掉了块车漆,陈安渡这才放下心。 “怎么突然就打转向了啊大哥,吓我一跳。”手掌擦破了皮儿,陈安渡把上面的一粒小石子搓掉。 “谁知道你会直接冲过来,把自己当炮弹开呢?”宋修凡说,“想公了还是私了?” 电动车的车圈瓢了,前车灯也碎了一块儿,陈安渡心里一阵钝痛,扭头看了眼路边的标志,可以右转reads();。 陈安渡低头捏了捏眉心,站起来,“你这车、你这车也没事儿啊,你看看,”陈安渡几步蹦到车边,在擦伤的那块儿蹭了蹭,“你这是脏了,不是我刮的……” 站起来才发现,这男的还挺高,目测有一米八八,陈安渡只有一米五八,仰头看着他,气势上就输了一截儿。 这次事故显然自己是全责,陈安渡不大认识车牌子,但是看这车的气色和光泽,再加上车主的气质,自己肯定赔不起。 挺心虚的,但还是要争取一下。 宋修凡哈腰看了自己的车一眼,窄路上因为自己的车停了,后面的车都过不来,有的焦躁的鸣笛,外面空气很热,宋修凡也不想多呆,“先留个电话吧,你押我这点什么,再协商赔偿。” “赔偿?什么赔偿?”陈安渡仰头看着宋修凡,感觉自己多年的颈椎病都快治好了,“就那么一小块儿车漆!” “这车是整车进口的,修复车漆挺麻烦。”宋修凡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一支笔,“把你电话说一下。” 陈安渡愣愣的看了宋修凡一会儿,这年头还随身携带纸笔也是挺神奇的。 陈安渡决定换一套战术――委屈的瘪了瘪嘴,拉拉他的衣角,“哥,我就是一送外卖的,你看我这车也坏了不是,哥,我知道我全责,但是,我也受到惩罚了呀。” 一口一个哥,叫的特甜。 陈安渡的眼尾略向下,眼睛还大,黑黑的眼珠又圆又亮,像是含着一汪清澈的湖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宋修凡看了她几秒,“电话。” “……”得得得,都白说了,陈安渡白了他一眼,说了一串数字。 宋修凡盖上笔帽,“行了,你走吧……你还能走吧?” “能能能。”陈安渡摆了摆手,“再见,大叔。” 宋修凡发动起车子,把空调开大。 后视镜里看到那姑娘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试探着走了几步,一瘸一瘸的。 其实也没想再管她要钱,要不然也不会什么都没押就让她走了,写着她电话的小本随便的揣在他的裤兜里。 人越来越小,宋修凡收回目光,拐到超市前面找车位。 宋修凡不爱走这条路的原因就是这块地方没有停车场,店前的停车位又很少,挺难找的。 就在找车位的这一会儿功夫,那女孩一瘸一瘸的样子一直在宋修凡脑海里反复播放,她是个送外卖的,年纪和他的学生差不多,看到电动车坏了的时候还挺心疼。 宋修凡随便找了个地方停下,下了车,还是决定回去看看,看她的样子挺疼的,也不知道伤没伤到别的地方,实在不行还是得送医院。 走了大约五十米,对面一辆红色的小电动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 带着一股小风经过他的身边。 “嗨!警察叔叔,这儿还有一辆嘿!”陈安渡骑在小电动车上,朝着在烧烤店门前贴罚单的交警喊了一声。 宋修凡一回头,看到一个交警走到他的车前,娴熟的撕了一张罚单,“啪”的贴在车窗上。 第二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二章 “警察同志,我就停了这么一会儿。” 交警挺年轻,停笔看了宋修凡一眼,“一会儿也是违停。” 宋修凡叹了口气,也不争辩了,看着远处问了一句,“这条路上这个点儿电动车让上路吗?” “这条路让上,”交警把单子开完,跨上摩托,“前面那条路不让,我得去堵她。” “嗯。”宋修凡笑了笑,“您走好。” 回到家陈安渡已经饿得不行了,今天到家格外晚,路上被交警逮到罚了一单,陈安渡净想着晚上把这点钱再赚回来,但是今天点儿太背,遇到的几个买家都不好说话,陈安渡伤了腿上楼特别费劲,买家不愿意下楼,也不想等。 到最后吃了个差评,搞得陈安渡一点心情都没了。 还没进门儿就闻到香味了,奶奶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打开门,电视里面小绵羊做作的儿童音瞬间袭来。 “今天回来这么晚啊?”奶奶从厨房探出头来,扬声问道。 “单子多,”陈安渡换了鞋,看到陈鹤翔肉球似的堆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在这儿干什么?作业写完了么你。” 陈鹤翔是陈安渡的堂弟,才上小学二年级,体重就已经超过她了。 “今天礼拜五!”陈鹤翔凑近陈安渡,“奶奶做宵夜给我吃!” 陈安渡瞪了他一眼,“洗手了么你就吃,”陈安渡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喝下去,最后舒爽的“哈”了一声,“你把电视小点声儿。” 陈鹤翔瞪了陈安渡一眼没说话。 奶奶从厨房里端出一盘金黄金黄的炸元宵放在陈鹤翔面前,电视声儿太大,奶奶不得不提高了音量问陈安渡,“你吃了么?” “没呢,”只有一双筷子,陈安渡站起身又去厨房拿了一双,“我跟着对付点就行。” “你这腿是怎么了?”奶奶看着一瘸一拐的陈安渡问。 “没事儿,磕了一下,我妈呢?” “你妈跟我妈一起出去打麻将了,”奶奶还没答,陈鹤翔抢先答道,“现在还没回来。” 奶奶抽了几张面巾纸放在陈鹤翔手边,“你啥都知道。” 一集结束,灰太狼最后那句“我还会回来的”震得陈安渡脑仁儿疼,陈安渡从沙发缝里找到遥控器,把电视音量降下来。 屋子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喂!”陈鹤翔立马在她耳边吼道,“你干什么!” “狼死了,演完了reads();。”陈安渡无所谓的说,刚举起筷子,被陈鹤翔一下打掉。 “谁让你跟我吃了,起开!” 陈安渡没理他,绕过他的筷子夹了一个元宵,特意在陈鹤翔跟前放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说,“你再不吃就被我吃没了。” 陈鹤翔生气的鼓起腮帮子,看上去更胖了,想多说话,又怕说话的功夫陈安渡真的把他的宵夜吃光,最后只得嗷的叫了一声,“奶奶!你看她!” 陈安渡又吃了一个元宵,哈哈的笑,奶奶在一旁也笑了,“吃吧吃吧,吃完我再给你炸。” 门锁响了一下,老婶儿从外面回来,满面春风的,一看就是赢钱了。 “又吃上了?”老婶换了鞋,把包放在沙发上。 “妈,陈安渡抢我吃的。”得,小祖宗还没忘。 陈安渡一个爆栗敲在陈鹤翔头上,“叫姐。” 陈鹤翔夸张的叫了一声,老婶在沙发上坐下,“哎哎你轻点儿,小孩儿的脑袋瓜都嫩,别给打笨了。” “笨不了了,极限了。”陈安渡笑道。 老婶剜了她一眼,“死丫头。” “我妈呢?”陈安渡问。 “没回来,说再玩会儿。”老婶挺高兴,推了陈鹤翔一下,“赶紧吃,吃完好回家。” 陈鹤翔不满的看了老婶一眼。 老婶挺着急,陈安渡知道,这是急着上楼数钱去呢。 爷爷去世之前是制衣厂的干部,制衣厂给分了两套房子,一个五楼一个六楼,五楼就是现在的奶奶家,六楼给了当时生了男孩儿的老叔,陈安渡的父亲走得早,孤儿寡母就一直跟着奶奶过。 最后陈安渡也没多吃,一盘子炸元宵她只吃了两个,太腻了,大晚上的空腹吃下去胃不舒服。 老婶跟陈鹤翔因为换电视频道的事儿争起来,陈安渡站起身先回房间。 鸡蛋灌饼似的把自己摊平在床上,陈安渡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舒爽的“哈”了一声 一闲下来,腿上的疼痛就鲜明了不少,其实一直都挺疼的,走路弯不了腿,一弯就会沙沙的疼。但是总有事情忙,顾及不上。 陈安渡又懒了三秒,坐起来,小心翼翼的一边吹着气一边把裤腿挽起来。 膝盖整个都肿了,高高的鼓起来,骨头缝儿那里掉了块皮,渗出殷殷的血迹。 哎,看到这个惨象之后感觉更疼了。 找到药酒给自己擦了点,疼的陈安渡眼泪都要下来了,强咬着牙擦完,微信响了一下。 是张小招。 张小招又换头像了,大大的“美少女”三个字看得陈安渡都快吐了。 张小招:“干嘛呢?” 陈安渡懒得打字,给张小招发了条语音,“上药。”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今天撞到一破车,摔地上了。” 陈安渡拿起手机给自己惨烈的膝盖拍了张照片发给张小招reads();。 张小招:“卧槽!这什么情况!” 药酒杀伤口的痛感过去不少,陈安渡就这么挽着裤腿躺在床上,“那车突然打转向,给我吓一跳,没来得及刹车,直接呼上去了。” 张小招:“你那破车,就算你反应过来了都刹不住。” 陈安渡撇了撇嘴,没理她,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打道:“我一个礼拜之后去取小护照[欢呼][欢呼],到时候拿去给你看。” 张小招:“你们出海的是统一办签证是吧?” 陈安渡:“对。” 张小招:“要不是我爸这边需要我照顾,这好事儿能轮到你?啧啧,命运啊……” 陈安渡在这边笑了笑:“我这不一直谢着你呢么,海大科研船出海,就那么几个名额,你还让给我了,青天大老爷啊[跪拜]。” 张小招:“得了,别贫了,办完签证赶紧滚,别在我眼前儿气我。” 张小招在海大食堂当小工,海大经常有出海科研的项目,三个月的有,六个月的也有,食堂会有一部分名额,大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活少酬劳多,是个肥差。 这些年一直没轮到张小招,今年可算是轮到了,张小招的父亲还病了,她要照顾她爸,于是就把这个名额让给陈安渡了。 以前陈安渡给海大管食堂的那个人打过工,互相都认识,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让陈安渡报名了。 第二天一早,陈安渡把小电动车开到修理厂。 前车灯撞碎了一块儿,车圈还有点瓢,后来陈安渡又强行骑着它躲警察,现在车圈更瓢了。 “我草……”陆小军绕着电动车转了一圈,“你这也坏的太严重了吧。”陆小军突然回过头,朝屋里喊了一声,“诶,东哥,你来看,保证你都没见过瓢成这样还能骑的车圈。” 一个挺壮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用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擦了把汗,皱眉看了小电动车一眼,“撞的?” “算是吧。”陈安渡答道。 “嗯。”那人蹲下身子,把着车轮子左右瞧了瞧。 “妹子真神奇,”陆小军一边检查车一边啧啧道:“这电池好几年了吧?” “嗯,”陈安渡说,“不好修吗师傅?” 陆小军憋着嘴摇摇头,“挺难。” 李东从地上站起来,“推进来吧,要换的东西挺多的。” “好嘞。”陆小军把车抬起来从里走。 “控制器老化了,车胎气不足,轮骨瓢了……而且少了一根,”李东站起身,又擦了把汗,“转把有点歪,前车灯碎了,还得加个黄油保养。” 看着看着李东都乐了,“小姑娘,你这车骑多少年了?” 陈安渡原本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着,听到李东的问话坐直了身子,“挺多年了。”想了想陈安渡站起来,走到李东身边,“师傅,换这些零部件初步预算大概得多少钱啊?” 李东想了一下,“二三百吧,”看着陈安渡的表情,李东又加了一句,“但是店里现在有优惠,最后算钱的时候你可以看看reads();。” 陈安渡抬起头,“师傅,像一些不太影响使用的零件我就不换了吧,车灯我也用不上,手机都有手电筒,控制器什么的能用就行,还有什么保养也不用了,”陈安渡为难地说,“您就把瓢了实在不能用的地方给我修一修就行。” 李东看着陈安渡的眼睛,表情变了变,“这样上路很危险的,而且你这电池也不大好了,充一次电就能坚持仨小时吧?” 陈安渡嘿嘿笑了笑,“差不多,再充呗,没事儿。” 李东叹了口气,“行吧。” 那辆小电动车真的不行了,打从一开始干外卖陈安渡就骑着它,陈安渡勤快,一天从早到晚的跑,那些零件不老化就怪了。 “一共一百九十块,消费满一百八十八可以送您一个简易充电器。”陆小军站在收银台前,对陈安渡说。 陈安渡拿钱包的动作顿了顿,“不是说有优惠吗?” “对啊,已经优惠完了,”陆小军挑了挑眉,“刚刚不是已经算了一遍了吗?” 陈安渡眼睛一眯,笑起来,“凑个整,一百五行吗?” “妹子,都这样了您还跟我讲价呢?”陆小军无奈的笑了笑。 “没,不是讲价,”陈安渡手肘撑在收银台上,伸着头跟陆小军笑着说,“我在外卖这行干挺长时间了,认识的人多,这次修的好,我把你家店介绍给他们。” “不是……”陆小军挠了挠头,为难的看着陈安渡,“咱们这真不能优惠了,全按最低价算的,您总得让我赚点人工费吧。” “我现在就给哥们打电话告诉你家店的地址,怎么样?” 陈安渡的眼睛很亮,里面韵着一层水光,满怀期待的看着陆小军。 “哎,行了行了,服了你了。”陆小军说,“一百五就一百五。” 陈安渡笑了笑,把捋得板板整整的三张十块一张二十两张五十的票子递给陆小军。 “大哥,简易充电器能帮我装个袋子吗?”陈安渡合上钱包装进自己的小腰包里。 “你这没满一百八十八,没有充电器了。”陆小军说。 “嗯?”陈安渡抬起头,把腰包的拉锁拉好,“别啊大哥,我这电池不大好了,有个简易充电器省不少事儿。” 陆小军简直无语,“你真是太……行行行,你别忘给我家店宣传宣传啊。”一边说一边走进仓库把简易充电器拿出来。 陈安渡挺高兴,挥了挥手里的简易充电器,“谢谢你啊大哥!保证给你宣传到位!” 护照下来得挺快,陈安渡屁颠屁颠的骑着电动车又去了趟出入境管理局,看着护照的小本本牙花子都快乐出来了。 这……就能出国了? 这种兴奋劲儿持续了一个上午,陈安渡在饭店里等餐,饭店老板都被她逗乐了,“陈安渡,你跟这儿傻乐什么呢?” 原本陈安渡已经不太想笑了,老板这么一问,她“噗嗤”又笑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解释,餐就做好了,老板看了眼单子,“城西胡同,建设花园北区,还有海大海洋实验室,一共三份,别晚了啊。” 第三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三章 隔壁王老师发烧请假了,一连病了好几天,系里实在腾不出老师来代课,主任让宋修凡临时去顶替一下。 带的是基础课程,讲起来并不费力,但是学生们都不大买账,听课的很少,大部分都在底下玩手机,下课的时候宋修凡还发现有好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偷拍他。 宋修凡没有抽烟的习惯,中间休息的时候坐在讲台旁边看会儿窗外。 这是三四节的课,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了,宋修凡脑子里想着中午吃什么。 食堂的饭吃的挺腻了,而且十二点钟才下课,去了估计也不剩什么,还要跟一群学生挤,算了,去外面买一点回来吃吧。 “老师?”一个男声在宋修凡身后响起,“我能问你道题吗?” 宋修凡回过头,接过男生手里的书本,“看参考答案了么?” “看了,但是我解出来的化合物就是和答案给的不一样reads();。”男生说。 “嗯。”宋修凡低头看着书本。 “羟基的位置错了。”宋修凡说,“这样的题我没记错的话在第十九章那里讲过。”宋修凡往前翻翻书,眼睛大致扫了一遍,“这里。” 宋修凡讲完,回头看了眼男生,发现他没看书本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懂了吗?”宋修凡又问了一遍。 “老师……你真牛。”男生说。 宋修凡乐了,“你听懂了我才牛,听懂了没?” 男生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过了会儿男生说,“老师,其实你比王老师讲得好。” “嗯,”宋修凡说,“也比王老师帅。”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脸可能也比王老师大。” 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宋修凡宣布下课,学生们 早就收拾好了,一窝蜂的涌出去,宋修凡都饿过劲儿了,不紧不慢的收拾讲稿。 也懒得出去买了,宋修凡准备回到实验室,直接冲个蜂蜜水得了。 宋修凡忘记带水杯了,两个小时的课程下来,讲的他口干舌燥。 过一阵要出海,实验任务都堆到这几天完成,几个博士生都还没走,看到宋修凡进来一一跟他打招呼。 宋修凡接了杯水,加了一小勺蜂蜜,随便搅了搅一口喝下去。 整整两大杯水下肚,冒着烟的嗓子才终于熄了火。 “老师,”门没关,男生站在门前敲了几下,“我们订外卖,你吃饭了没?” 宋修凡刚想说“我不吃了”,就觉得肚子里面空空的,“算了,你们吃什么给我来一份吧。” “您好您的餐,”陈安渡把餐盒递给眼前的人,“大姐有时间给个好评呗。” 大姐看着人挺好,笑了笑,“成,没问题!” “诶谢谢您啊!” 大姐关上房门,陈安渡拿出手机确认送达。 “哎!等一等!”陈安渡招了招手,跑到电梯口,电梯里那人等了她一会儿。 “谢谢您。”陈安渡说,看了眼单子,城西胡同,建设花园北区都送完了,就剩一个海大,去海大送完刚好拐去食堂找张小招。 “还有女孩子送外卖呢?”电梯里的大爷挺健谈,看着陈安渡的制服说道。 “是呢。”陈安渡抬头嘿嘿一笑。 “这行挣得多吧?”大爷问道。 陈安渡把手机收起来,专心的和大爷聊天,“还行,比其他行业可能多一点。” “也累吧?寒来暑往的,现在的人都懒,什么都想吃家门口的reads();。” 陈安渡被大爷逗乐了,“多亏了懒呢,才有咱们这一行。” 电梯到了一楼,陈安渡跨上小动车跟大爷道了个别。 离得不远,骑了大约十几分钟就拐进海大校门。 现在是正午,阳光灼热刺眼,两旁的树木树叶耷拉下来,像是一颗颗巨大的蔫蘑菇。 陈安渡腰包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现在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陈安渡不敢大意,没接,不想过一会儿又震了起来,陈安渡怕有什么急事,单手握着车把,急急忙忙的把手机掏出来,把连带跟出来的耳机线塞回去,也来不及拉拉锁了,直接把电话接起来。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车前面,陈安渡赶紧用肩膀夹住手机,手握车把一个急转弯。 “喂?”陈安渡歪着脑袋接电话,气息还有些不稳,慢慢的往前开。 “安渡啊,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啊?帮我去接一下陈鹤翔吧?”是老婶,求人的时候语气是难得的客气。 “我晚上正是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去接他啊。”陈安渡皱着眉说。 “我今天有急事儿,回不去,得了,你去不了我找你奶去。” “哎!”陈安渡说,“陈鹤翔学校离家挺远的,老太太前几天刚说腿脚不舒服,怎么去啊,你可别叫我奶了。” “那就你去。”老婶说。 “我妈呢?” “你妈最近忙,”一提到陈安渡她妈,老婶的语气就变得冷嘲热讽的,“你她都管不过来,哪有时间管陈鹤翔啊。” 到了实验楼门口,陈安渡无奈的说,“行吧,我去我去,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忙了。” 老婶笑起来,“那行,别晚了啊,去吧。” 陈安渡对了一下地址,扣上保温盖,提着餐盒走进去。 进了楼里,温度骤降,陈安渡原本一身的汗,现在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头被晒得有点晕,陈安渡站定,晃悠了一下,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清醒清醒,这才往电梯口走去。 “笃笃笃――” 陈安渡瞧了瞧实验室的门,对照着手机上的信息,“罗明哲,你的餐到了。” 罗明哲接过来,“好嘞。” “麻烦给个好评呗哥。”陈安渡有点难受,刚才的那股晕劲儿还没过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行。”罗明哲笑了一下。 实验室里面的门开了,宋修凡走出来,“餐到了?” “到了,”罗明哲把餐盒从口袋里拿出来,“这份是你的。” 宋修凡拿了餐,走到门口往走廊里看了一眼。 “怎么了老师?” “没什么,刚才听着声儿,有点耳熟。” 送完餐,陈安渡拿出手机,给张小招发了条语音,“我到海大了,现在往食堂走,你那边忙不忙?” 张小招发来的也是语音,背景有些嘈杂,“刚才忙,现在好一点了,你过来吧reads();。” 陈安渡收起手机,跨上小电动车。 海大的一食堂离实验室不远,一共六层楼,听张小招说一食堂是海大最好吃的食堂,其余的几个食堂根本难以下咽,每道菜都是黑暗料理。 陈安渡把电动车停在食堂楼下,拿出手机告诉张小招她到了。 张小招就在一楼,这阵子有一点忙,陈安渡跟她打了声招呼告诉她不着急,自己坐在一边等。 张小招忙完了,从里间走出来,跟着陈安渡走到楼梯旁的平台上。 张小招低头看了看陈安渡的膝盖,“好点没?” “好多了。” 张小招原来和陈安渡同一个小区,俩人从小就认识,后来张小招的父母离婚,她跟着爸爸走了,但是俩人的联系一直没断。 从小陈安渡的身子骨就娇贵,两人同样都是从树上摔下来,张小招什么事儿没有,陈安渡就一定会伤了这儿破了那儿的。 张小招总说陈安渡皮儿薄,明明是个灰姑娘的命,却生了个豌豆公主的娇|嫩身子。 “你以后可得慢点骑,急啥啊。”张小招从兜里掏出两个苹果,一个自己吃了,另一个递给陈安渡。 陈安渡摇了摇头,“我不吃了,没时间。晚了要吃差评的,” 陈安渡长得特别白,能看到脖颈上青色的血管,现在小脸晒得红红的,额上鼻头一层细密的汗珠。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看着陈安渡的脸,张小招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也说了出来。 “啊?”陈安渡愣了一下。 “我刚看完的那本古言上的句子,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 张小招唯一的嗜好就是看小说,尤其喜欢酸不拉几的言情小说,以前推荐了几部她的心头好给陈安渡,陈安渡读了一章就读不下去了。 “没有办法,”张小招得意起来,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满腹经纶,挡都挡不住,海大就应该把我聘了当文学老师,我敢保证,那些老师看过的书都没有我多。” “得了吧,跟你说正事儿。”陈安渡给张小招使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眼色,低头在小腰包里翻起来。 张小招笑了一下,转身靠在窗旁的护栏上,“切,我又不是没见过护照,瞅你那样儿。” 陈安渡低着头,“你不知道,我护照的照片照的可好看了,我都没照过那么好看的证件照。” 张小招咬了一大口苹果,“慢慢找,不着急。” “不是……”陈安渡一顿狂翻之后猛地抬头,“我找不到了。” “你带出来了吗?”张小招把苹果放下,眼神正经起来,“好好找找。” “绝对带出来了。”陈安渡急的汗都下来了,“我明明带出来了。” 然而最后陈安渡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了,也没找到那个小本本。 “完了,小招,”陈安渡的声音有点颤抖,“护照……丢了。” 第四章 (捉虫)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四章 下午教职员工开会,散会的时候主任叫住宋修凡。 “小宋啊,出海科研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主任站在桌前一边收拾会议资料一边问道reads();。 “申请批下来了,学|生|资|料刚交上去。”宋修凡站在一旁等主任。 “行,你带出海我还是放心的,”主任收拾好东西,“成熟,稳重,”过了会儿加了一句,“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宋修凡和主任一起走在走廊里,阳光顺着窗子一格一格的洒进来。 “你之前在美国就带过出海吧?”主任问道,“我记得你资料上写过。” “带过,但是带的是本科生,都在近海,远海的还是第一次。”宋修凡答道。 “哦,”主任背过手,走在宋修凡前面,宋修凡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主任头发稀疏的头顶。 “这次的跟船的船长是谁啊?”主任稍微停了停脚步。 “靳川,我的老同学,经验挺丰富的,船上的队伍是他一直带的那支。” “嗯,那就行,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跟过一个船长,一直听大副的话,自己不会下指挥,根本不行。” 宋修凡跟在主任身后慢吞吞的走着,主任没说别的,就着出海科研项目的事儿问了他两句。 宋修凡虽然只带过一次学生,但是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经常出海,靳川也和他合作很多年了,俩人挺默契的。 主任上了岁数,话挺多,聊着聊着就和宋修凡聊跑偏了。 “你留学的时候应该没少出海吧?哎,说起你留学走那年,老宋难受坏了,”主任说,“你别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儿!他呀,他就是长了那么一张脸,哭都是笑眯眯的脸!” 宋修凡他爸原来在海大读本科,现在是a大的文学系教授。 比父母是自己老师更难过的事情就是父母的同学是自己老师。 节假日聚会的时候,请到家里的客人比平时宋修凡在学校里碰见的老师都多。 跟在学校里处处都装了针孔摄像头似的,宋修凡的一举一动他的父母都知道。 但是宋修凡无所谓,刚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后来也就习惯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动好玩儿的人,读书是唯一他觉得有点挑战性的事儿,也不觉得有压力,也没有什么兴趣,用他的话说,就是“做着玩玩儿”。 他觉得在他发现下一个比学习更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的时候,他也会选择那件事去“做着玩儿”。 都是一个道理。 “我知道,但是我爸一直不承认,”宋修凡说。 “对对对,死鸭子嘴硬他就是,叫你回国也是因为舍不得,还说什么为了祖国为了母校留住人才,就会说这些大空话。” 宋修凡乐了一会儿,俩人走到了主任的办公室门前,主任掏出钥匙开了门,宋修凡跟了进去。 “你那些学|生|资|料我看了一下,”话题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出海科研这件事上,“名额一共就那么多吗?” “嗯,还差一个,怎么了?” 主任坐到他的办公桌前,示意宋修凡坐到他对面,宋修凡一抬头,窗外一个人影飘进他的眼睛里。 ――一个小姑娘,在低头认真的找什么东西reads();。 “小宋啊,化学系的夏老师你认不认识?”主任问道。 “嗯?”宋修凡收回目光,“夏副校长吗?” “对对对,就是他,”主任连连点头,“他家有个千金,也是咱学校的,但是错过了出海报名时间,你看看,要不要看看她的资料?” 宋修凡接过主任手上的文件袋,“我手头有份卷子,成绩过了就能出海了。” “咳,”主任咳嗽了一下,“小宋你没懂我意思。” 宋修凡从学|生|资|料上抬起眼睛,“主任想让她直接上船?” “副校长的意思呢,是想让她锻炼锻炼,小姑娘我见过,看着挺好的,成绩也说的过去,我觉得这事儿也不难办,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出海可不是出去玩儿的,”宋修凡说,“什么脏活累活都有。” 主任笑起来,往后一倒,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里,“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了不是。” 宋修凡“啪”的一声合上资料,“上船之后签的协议合同一样不能落下,还有论文,也得按时交上来,如果这些能做到的话,我是没有问题的。” 主任两掌一拍,“没问题!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走出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宋修凡下意识的又往窗外瞟了一眼。 人不见了。 估计是走了。 宋修凡摇了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陈安渡急的一身是汗。 她沿着今天送外卖的路全都找过了,哪里都没有。 “你别着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拿什么东西的时候掉出来了。”张小招有点忙,只能远程给她发语音。 陈安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声音有点喘,“我都找了,还问了不少人,都没有。” 陈安渡掐腰站在路边,缓了口气又发了一条,“光是海大我就反反复复翻了个遍。” 陈安渡眯着眼睛擦了把汗,看了一眼时间,“我得去接陈鹤翔了,”隔了几秒,陈安渡舔舔嘴唇,“小招,你下了班能帮我在海大里找一找吗?” 最后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了。 语音发出去了,陈安渡把手机塞进腰包里。 ――陈安渡的动作猛地一顿。 往海大里面骑的时候,老婶突然来电话让她去接陈鹤翔,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耳机线带出来了,人来人往的陈安渡又要接电话,没有拉腰包的拉链。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 但是没有时间了,陈安渡把这件事情快速的跟张小招说了一遍,便赶紧跨上电动车,往陈鹤翔的学校里骑去。 陈鹤翔的小学离的挺远,是全市最好的小学,老婶为了这件事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在小学附近买了套老房子,担当传说中的“学区房”,老婶带着陈鹤翔在那栋房子里住过一阵,那房子太老了,常年不见阳光,还漏雨,又阴又潮,陈鹤翔住了没两天就起湿疹了,难受的直哭,老婶没有办法,只好又把陈鹤翔给接了回来,那套房子租给了一对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夫妻reads();。 不过陈鹤翔的学校一直都是老婶和众邻居们的谈资,每每提起陈鹤翔的学校,老婶都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能开出花来。 陈安渡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学生们放学之前到了学校门口。 此时的门口十分热闹,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车排出老远,跟车队似的,尤为壮观,陈安渡借着车小的优势穿梭在众豪车中间,有一种别样的幸福感。 找了个不错的地理位置,陈安渡一腿撑地,拿出手机。 微信上有一条张小招的语音,“没问题没问题,我下了班就帮你找,你别着急哈。” 宋修凡看完最后一篇论文,闭眼捏了捏眉心,耳边响起老妈的话。 “别总看那么长时间电脑,隔一会儿就歇一歇,往远处看一看,哎对了,我们学校新研制出了一个眼药水,我带的课题,四期已经在做了,你拿着用吧。我上回给你的带的猪肝吃了没有,下次回来我再给你拿点……” 宋修凡笑了笑,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一小瓶眼药水。 宋修凡不近视,他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也没怎么注意保护眼睛,可能是基因比较好,宋修凡视力很好,去当飞行员都够了。 但是老妈还是担心。 滴完眼药水,宋修凡睁开眼睛。 除了凉一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宋修凡站起身,去给花浇了点水,有一盆已经有点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宋修凡多给它浇了点。 再次回到桌边,宋修凡拿起手机。 宋修凡的手机是128g的,当初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用起来倒觉得―― 真的是多余了。 宋修凡的手机,32g的都绰绰有余。 他平时不玩游戏,没有那么多软件,就一个微信,这还是靳川强迫他下的,其他的几乎全是自带应用,界面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宋修凡点开微信,刷了一下朋友圈。 他的好友人数倒是不少,大部分都是学生,还有一些是亲戚朋友,每天的朋友圈都很热闹。 宋修凡也就偶尔看一下,有的时候看一两条就烦了。 “今天姐妹聚会,真开心。”配图是九张合影,每一张都在卖萌。 ――这是他的一个本科学生。 “我的英雄,他退役了。”配图是足球明星兰帕德的照片。 ――这是一个男同学,上课的时候刚问过他问题,问完问题之后非要加他的微信。 宋修凡点了个赞。 刚要关闭页面,手一滑滑到了下一条,字还没看,首先吸引宋修凡目光的是那张照片。 这不是…… 宋修凡看了眼文字:海大实验楼门口拾到一本护照,希望同学们帮忙转发,找到失主。 第五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五章 时间接近四点,低头划拉手机的陈安渡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氛。 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暗地里都卯足了一股劲儿似的。 陈安渡四处望了望,把手机收好。 气氛越来越紧张,如同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周围的人一个盯着一个,悄悄儿的,一步一步的往大门那里移动。 四点整reads();。 放学铃声响起。 “轰”的一声,万箭齐发。 人们卯足的劲儿在这个时候全用上了,一个挤着一个往大门口处蜂拥而去。 陈安渡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手稳着车把一手捂着腰包,往前挤的大都是来接孩子的老人,都拿出菜市场抢特价菜的架势,你推我抢,跟打架似的。 陈安渡怕伤了老人家,也不敢动,就在这股浪潮里随波逐流。 学生那边也出来了一批,像是放出笼子的鸟儿,欢呼雀跃着往大门这边跑来。 两支队伍相遇,顿时擦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大门口变得无比拥挤。 陈安渡用力伸长脖子往里看,按照陈鹤翔那猴急的性子,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包子型的身材很好找,陈安渡一眼就认出了他。 “陈鹤翔――!”陈安渡的一声呼喊,跟银针沉入大海似的,一点用都没有,只有方圆五米以内的人能听到。 陈安渡站直了身子,高高的朝陈鹤翔招手――但是陈安渡再怎么站直了,也不过一米五八,而且陈安渡记得那次体检的时候自己好像还踮脚了…… “陈鹤翔!这儿呢!这儿!” 谢天谢地,陈鹤翔终于看见她了,陈安渡觉得自己再这么喊上两声,明天这嗓子就得报废。 “我妈呢?”陈鹤翔自觉地脱下书包,放进陈安渡车前面的小筐里。 “你妈有事,叫我过来接你。”陈安渡扶稳了车子,“你先上去。” 陈鹤翔笨重的抬起小胖腿,往上用力一跨,身子贴在车座子上,靠着屁股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挪正位置。 “姐今天有事,得赶紧把你送回家。”陈安渡上了车,往前骑了几步。 车子因为后面的小胖墩儿明显沉了不少,人挺多,陈安渡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 “哎哎哎!停一下停一下!”陈鹤翔在后座喊道,见陈安渡没理,用力拍打着陈安渡的腰,身子也开始晃起来,“叫你停下没听见啊!” “干嘛啊?”他一晃陈安渡可稳不住,只得一脚撑地停下来,不悦的问道。 车停了下来,陈鹤翔身子一歪,脚尖点地,费力的从车后座滑下来,“我要买这个!” 学校门口不少推小车卖东西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原本这个时间点是不准出摊的,但还是有不少人明知故犯。 这是全市最好的小学,来这里的不乏富贵人家的子女,单看校门口接孩子的豪车就知道,更何况,即使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按照现在这种趋势,小孩子若想要,哪个家长不会买呢。 陈鹤翔指着小摊上的一辆小玩具车,理直气壮地说道,“陈安渡,你给我买!” 陈安渡想着趁天没黑赶紧送完小祖宗回海大再找一找,于是也没犹豫,连陈鹤翔的称呼都没有纠正,就直接掏出钱包。 “怎么卖啊?” “十五一个。”一句话,饱含着浓浓的乡音,外地来的小摊主笑眯眯的看着陈安渡。 “这么贵?reads();!”陈安渡拿起那个小黑汽车看了看。 摊主多有心眼儿啊,一眼就看出来陈安渡舍不得钱了,这种时候劝大人是没用的,小摊主的目光移向陈鹤翔。 “这个小汽车是有遥控器的,能跑走的,是我这卖的最好的款了,好多小朋友都有的。” 前面都是铺垫,最后这句“好多小朋友都有”一下就点燃了陈鹤翔的购买欲。 “买买买!我要买!”陈鹤翔的声音像是哭了,哼哼唧唧的,但是眼睛里并没有眼泪。“我要买嘛,我要买,你快点给我买!” 陈安渡是真的着急,“行了行了,”陈安渡皱眉掏出十五块钱递给小摊主。 陈鹤翔乐呵呵的拿着他的小汽车上了车。 就在陈安渡跨上小电动车的那一刹那,陈鹤翔突然福至心灵,一拍陈安渡的后腰,“往那边走!有一家小店里卖遥控飞机!我要买!” 宋修凡看了那条朋友圈几秒,点开那个学生的头像,进入聊天界面。 那个学生名叫杨朔,是这次出海科研的学生之一,宋修凡对他有点印象,小伙儿长得挺周正,最主要的是成绩很好,是几个人中的第一名。 “杨朔,你捡到的护照找到失主没有?”宋修凡编辑了一条文字信息,点击发送。 杨朔回复的很快,是一条语音,“嗯?没找到啊,老师你认识?” 环境有些嘈杂,杨朔好像在吃东西,嘴里含着什么,吐字模糊不清,宋修凡听了两遍才终于听到了“没找到”中的“没”字。 “嗯,拿过来给我吧。” “在哪啊?”陈安渡往前面看了一眼。 “往那条街上一拐就是,在八纬路那块。”陈鹤翔嘴角带笑,含糊的说了一句。 “八纬路?”陈安渡挑了挑眉,冷笑着看着陈鹤翔,“离这隔了四条街!你告诉我不远?!” 陈鹤翔小脖一梗,“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跟你回家!你自己看着办!哼!” “买什么买!”陈安渡本身心里就窝着一股火,陈鹤翔还没变声,声音发尖,此刻在陈安渡的耳边叫喊着,更是让她心烦不已。 “我就要买!”陈鹤翔的倔劲儿也上来了,站在下面就是不上车,小小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某种昆虫的后背。 其实陈鹤翔小的时候眼睛不像现在这么小,他长大之后越来越胖,脸蛋子上的肉把眼睛挤得越来越小。 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俩人还站在小摊前面,影响了人的生意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很丢人。 陈安渡拉了陈鹤翔一下,“过来这边说。” 陈鹤翔像一头倔牛,狠狠一下把陈安渡甩开,“不去!!” 这一下,点燃了陈安渡最后的怒火。 陈安渡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陈鹤翔,你跟不跟我回家。”声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陈鹤翔听到。 相比于之前的大吵大闹,现在陈安渡的态度反倒让陈鹤翔有点害怕,他的目光很明显的躲闪了一下,但是为了飞机,陈鹤翔豁出去了,“不买就不回reads();!” “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家。”陈安渡的语气结了冰似的冷。 “我不!”一不做二不休,陈鹤翔也和陈安渡一个脾气。 “好。”陈安渡淡淡的说了一句,朝陈鹤翔走了过去。 陈鹤翔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双手护在胸前,“你干什么!” 陈安渡理都没理,突然一把抱住陈鹤翔,像抱一箱货物似的往车后座一放,自己坐在前面,摇摇晃晃的骑走。 “你放我下来!你赶紧给我停下!”陈鹤翔左摇右晃的在后面。 陈安渡努力的稳着车把,“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掉下去摔死了我可不负责任的,只能算你自己作,就在这大马路上我管都不会管你,你最好想清楚了。” 别看陈鹤翔平时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胆子小的很,平时老婶和奶奶都惯着他,别人说一点吓唬陈鹤翔的话都不行,说是小孩子胆儿都小,稍一不注意就会吓破。 陈安渡平时也不吓唬他的,今天真的是气急了,陈鹤翔平时耍耍脾气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趁陈安渡着急的关头要这要那,一边拖延时间一边中饱私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毛病要是不改,会误了他的一生。 陈安渡的话音落了,陈鹤翔真的不敢乱动了。 陈安渡把陈鹤翔送到奶奶家里,自己又骑车出去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陈安渡又是急又是怕,拖着疲惫的身躯骑上小电动车。 宋修凡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步,然后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擦干头发之后走到书房,拉开第二个抽屉,找到里面的一个小本。 这本子的某一页上记着一个电话。 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应该会记得,她这几天应该提心吊胆的吧,害怕他给她打电话索要赔偿。 想起小姑娘着急的时候红彤彤的脸,宋修凡弯了弯嘴角。 “leapple……”宋修凡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回到卧室拿手机。 “derwho――”宋修凡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youare.” “daladalala……”手机放在耳边等了几秒,对面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thenumber……” “……”小曲儿戛然而止。 宋修凡反应了一会儿,又对照着那个号码拨了一遍,是相同的答案。 宋修凡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眼前浮现起小姑娘那张可怜兮兮的脸。 “哥,我就是一送外卖的,你看我这车也坏了不是,哥,我知道我全责,但是,我也受到惩罚了呀。” ……宋修凡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哎!这叫什么事儿! 这个时候,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微信,宋修凡点开看了一眼。 “老师,你明天在实验室吗?我明天把护照带过去给你吧。” 宋修凡挑了挑眉,笑了一下,“好。” 第六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六章 陈安渡回家的时候,楼底下碰到她妈张秀琴了,她也刚从外面回来,收拾的挺漂亮,陈安渡锁了车,叫了声“妈。” “那人谁啊?”陈安渡伸脖往她妈来的方向瞧了瞧。 “嗯?什么谁?”张秀琴说。 走近了能闻到张秀琴身上的香水味儿,“我刚看到那边有个人影儿,” 张秀琴也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人影儿啊,路灯晃花眼了吧你。” “哦。”陈安渡也没多想,跟着张秀琴走进楼里。 “你不说我给你买的这件衣服颜色太艳了吗?怎么今天又穿上了?”陈安渡跟着张秀琴一前一后上楼,陈安渡看着张秀琴的外套说道。 “刚开始觉得艳,”张秀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薄外套,“现在瞅着还行,我穿好看吗?”回头看了一眼陈安渡reads();。 楼道里面光线昏暗,陈安渡的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皮肤干净的跟白陶瓷一样,仰头看着张秀琴,大眼睛水汪汪的。 自家女儿会长,尽挑父母的优点。张秀琴长的也白,但她还是觉得陈安渡更像他父亲一些,五官都有他的影子。 “嗯,好看,”陈安渡见张秀琴正在看自己,扯了一下嘴角。 “怎么了你?生病了吗?”陈安渡看着有点憔悴,似乎累得很,每走一步都很沉重,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才上了三层楼,额角就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毛毛汗了。 “没事儿,”陈安渡低下头,不准备把护照的事情告诉张秀琴,“今天有点儿累。” “嗯,”张秀琴回过头,“一会儿吃完饭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陈安渡醒晚了。 手机闹钟响了好几次都被陈安渡按掉了,眼皮很沉,头昏昏沉沉,浑身像散架了似的。 “啊……”陈安渡揉了揉太阳穴,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迷迷糊糊的找了个体温计夹在腋下,趿上拖鞋,拖拖拉拉走到卫生间。 三十七度三。 还行,陈安渡把体温计甩回去,放好,走到洗手台前洗漱。 洗脸的时候特意用的凉水,洗完之后感觉清醒了一点儿,但还是头晕,尤其是一低头再一抬头的那一瞬间。 简直天旋地转。 今天是周末,奶奶还没有起来。 平时家里起的最早的是奶奶,因为小胖子上学远,走得早,奶奶嫌老婶不认真做早饭,每次都自己早起给陈鹤翔做好,等陈鹤翔都收拾好了下楼来吃。 陈安渡在冰箱里找了一圈儿,除了速冻饺子和汤圆,其他都是生肉生菜,陈安渡叹了口气,算了,下楼买一点吧。 宋修凡和往常一样,踩着点走进办公室。 经过学生实验室的时候笑眯眯的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这段时间学生的实验任务重,也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周末也用来做实验尚且都不够。 宋修凡周末也没什么事儿,到办公室里呆着,学生有问题也能随时问他。 但是今天除了指导实验,宋修凡还有别的事儿。 杨朔进来的时候,宋修凡正在冲蜂蜜水,昨晚在家吃的,老妈做的酱牛肉有点咸,早上又吃了一口,现在口渴的很。 “进来吧,”宋修凡用小勺搅了搅杯子,对门口的杨朔说道。 “老师,护照。”杨朔和宋修凡差不多高,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沐着清晨的阳光看起来还挺帅。 宋修凡喝了口水,把护照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放在桌子上。 把那一杯水都喝完,宋修凡才拿起护照本看了一眼。 “陈、安、渡。” 名字挺好听,就是字……有点丑reads();。 宋修凡的目光移向旁边,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头发全都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眼睛又圆又亮,鼻子嘴巴都小小的,看着挺精致,宋修凡拿远了看,有点像小女生手里的娃娃。 很明显她的头发是到那里临时梳的,要不就是太着急或者太兴奋,稍微有点凌乱,右边那里还呲出来小小一撮,照相的人也没给她修。 宋修凡合上护照本,打开电脑,然后悠闲的踱到窗边浇花。 昨天有点蔫的那棵今天看起来更蔫了,宋修凡多浇水的举动并没有把它治愈――说不定还加重了它的病情。 宋修凡停了停手,索性不管它了,靠自愈能力康复吧。 自己和花都喝饱了水,宋修凡挺高兴,嘴里随意的哼起小曲,电脑已经打开,宋修凡看了几页论文。 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宋修凡关了网页,又打开那本护照看了一眼。 站起身,抓着办公椅的椅背推向窗边,又把笔记本电脑的充电线拔了,端着电脑坐到窗边去,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悠哉悠哉的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论文。 陈安渡买了一个鸡蛋灌饼。 楼下没有那么多卖早餐的,陈安渡也着急,就近买了一个,系好了放在自己的小腰包里。 这个时间段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海大还挺清静,大部分人应该在睡懒觉,除了有选修课的出来上之外,也就研究生的实验楼还热闹一些。 陈安渡在校门口就下了车,一手推着电动车一手拿着有点凉了的鸡蛋灌饼边走边吃。 她敢确定,护照就是在海大老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丢的。 昨天来找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没过多一会儿就天黑了,路灯昏暗,陈安渡就着手机手电筒的光跟张小招俩人找了一会儿。 后来手机快没电了,陈安渡也筋疲力尽,俩人就回家了。 今天张小招去医院照顾她爸,陈安渡一个人又过来找。 希望是很渺茫的,陈安渡也知道,但她就是不想放弃。 护照这种东西别人拿了也没什么用,陈安渡多在这里转一转,兴许就被捡到的人看到了,就还给她了呢。 或许、或许那个捡到的人也在寻找失主呢。 两方总有一方要努力才是。 陈安渡一边啃鸡蛋灌饼一边细细的寻找,尤其是路两旁边边角角的位置,那个时候人来人往的,说不定谁就没看到一脚把小本本踢到旁边了。 宋修凡老远就看到陈安渡了,这条路上人挺多,但宋修凡还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猫着腰把着红色的小电动车,跟做贼似的。 宋修凡把电脑和杯子放在桌上,拿起护照走出办公室。 太阳渐渐上来了,晃得人脑门发热,陈安渡弯腰时间久了,猛地直起来的时候头一晕,身子跟着晃悠了一下,险些跌倒。 陈安渡堪堪扶住车把算是站稳了,眼前一黑,一股恶心劲儿涌了上来,刚刚吃下去的鸡蛋灌饼卡在喉咙里似的。 陈安渡稳了稳心神,自己摸了一把额头,还行,不觉得热reads();。 自己拍了会儿胸脯,刚刚那股恶心劲儿才终于下去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前面有一道声音传过来,陈安渡抬起眼睛,逐渐对焦,目光慢悠悠的从宋修凡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陈安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是!我的护照本!”赶紧把车立好,几步跑过去。 那人似乎站那老半天了,陈安渡老早就注意到了,还以为他是专门下来晒太阳的,就没理。 宋修凡也的确是站这挺久了,他以为陈安渡能看到他,有点印象,毕竟是她撞过的人,何况她还给他留了个假号码。 再怎么着,也能有点愧疚的感觉吧。 但现在看来,宋修凡“啧”了一声,他真是高估了陈安渡。 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更准确的说,她根本不觉得那是“过”。 “谢谢大哥!是我的是我的!” 小丫头还笑的挺开心,伸手就要拿,宋修凡手往上一伸,陈安渡顺着仰起头,就势跳了一下,没够到。 “大哥……有点眼熟啊?”这么一仰头,陈安渡才认真的看了眼宋修凡的脸。 现在想起来了?呵,晚了。 宋修凡勾了勾嘴角,刚要说话,陈安渡一拍大腿,“啊!我知道了,我给您送过餐吧?” “……” 陈安渡眼睛滴溜溜的转:“海大实验室的是不?” 宋修凡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说话。 可能是看他的这个角度勾起了陈安渡的回忆,按照这种身高差的话,这男的少说得有一米八八。 ……等等,一米八八? 陈安渡就这么仰着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宋修凡。 我去!这不是前几天被她一车呼上去的那哥们吗?! “撞完我不想赔偿的时候叫哥,没得逞之后直接叫大叔,现在怎么样?”宋修凡摇了摇手里的护照本,“要叫爸爸了吗?” “……”这人还挺记仇啊。 “哥,我那个啥,我这小破车也没上保险,修车的花了挺多钱了,我现在真的……”陈安渡低下头,把裤腿小心翼翼的挽起来,“哥,你看,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呢。” 这次陈安渡没说谎,她膝盖上的伤真挺重的,骨头有点疼,走路的时候很别扭,加上这几天又是送外卖又是找护照的,腿一直在电动车上弯着,好容易好一点的皮外伤又裂开了,伤上还涂着药,和渗出来的血混在一起,挺触目惊心的。 宋修凡顿了顿,“这么严重,还没好呢?” 他的态度缓和了一点,陈安渡放下裤腿猛地站起身,“那,哥,要不你把……” 一高一低,刚才的那种晕眩的感觉又上来了,被太阳晒着,陈安渡直接眼前一黑,瞬间出了一身虚汗,摇晃了几下之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第七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七章 若不是小姑娘的脸庞白的跟纸一样,额上一层细密的毛毛汗,看着很难受的样子,宋修凡几乎要以为她是碰瓷的了。 宋修凡反应很快,在陈安渡倒下的那一瞬间扶了她一下,陈安渡顺着力道直直的倒在宋修凡的怀里。 “喂,喂!”宋修凡试探性的叫了几声,“陈安渡?” 没有反应,宋修凡伸手摸了一把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宋修凡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挂在手指上,弯腰把陈安渡抱了起来。 陈安渡实际体重比看上去轻,她的脸蛋带了点婴儿肥,身子很软,抱起来很舒服。 宋修凡开了车门,让她躺在后座,车在阳光下晒了一上午,刚一进去跟大蒸笼似的,座椅晒得滚烫,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但陈安渡也没什么反应,看上去挺难受,眉头一直蹙着,宋修凡绕到前座,把车打着火。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四院,往前面走一条街就是,这个时间段应该也不堵车。 宋修凡通过后视镜看了陈安渡一眼,后者依然保持着他把她放上去时的姿势。 往学校外面拐的时候,后座上的人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宋修凡往后看了一眼。 陈安渡的眉头皱的更紧。 烧糊涂了吧,宋修凡加点油门往前开,也没管她。 “&*¥#”这次咕哝的声音大了一些。 “……” 绿灯亮了,宋修凡拐进医院,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 “别!……” 这次宋修凡听到了,但是也晚了,因为陈安渡再也忍不了,猛地低下头,哗啦啦的吐在他的车上。 “我……草。”宋修凡打开车门,站在车外面看着陈安渡。 吐完陈安渡舒服多了,头感觉也没那么昏沉,反而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静了几秒,陈安渡感觉到自己身周的空气“咔擦咔擦”结了一层厚厚的冰reads();。 陈安渡反应了一会儿,“对、对不起啊大哥,我本来就恶心,你一拐弯我就天旋地转的,我就,我就……”陈安渡抬头看了宋修凡一眼,“要不……我还是改口叫你爸爸吧……” 宋修凡雕塑似的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接受眼前的事实。 “行了,先下来吧,带你去医院。”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安渡乖乖的爬起来,“我帮你擦车吧,保证给你擦得干干净净的……” “你先下来!” 陈安渡也不敢多说了,低头默默下了车,接过宋修凡带来的面巾纸,宋修凡侧过身,叹了口气,打电话叫了拖车。 原本陈安渡想说不至于拖车吧,开到清洗店不就完了么,她还能把上次给她简易充电器的那家的名片给他,但是看宋修凡的样子――哎,还是算了。 他看都不愿意看车一眼,何况坐进去。 陈安渡腿软,刚才吐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现在感觉眼眶有点疼,还有点冷。 冷? 陈安渡再次确认了一下,她确实有点冷。 方才胸口集聚的那口热气全都吐出去了,现在感觉内里空荡荡的,稍微有轻风吹过来,浑身都泛着寒意。 “你发着烧呢。”像是在解答陈安渡的疑惑,宋修凡说,“刚刚直接倒我跟前儿了。” 陈安渡抬头看了宋修凡一眼,“你没把我丢开?” “丢开了,结果你太胖,又弹回来了。”宋修凡一本正经的说。 原本陈安渡就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现在这个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宋修凡会这么说。 “哥,你是海大的老师吗?”到了医院门口,宋修凡率先帮陈安渡拉开门,陈安渡走了进去。 “不是得叫爸爸么?” “……”陈安渡还是第一次被噎的一愣一愣的,但好歹也是自己不对在先,只能干笑着,“还生气呢?” 宋修凡冷冷一笑,“怎么,里里外外毁了我的车不够,还想知道我办公室地址,把我办公室也毁了?” “嗨!我不是……”陈安渡自顾自往前走,突然被宋修凡从后面拽住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陈安渡拎过来。 “这边。” “哦,”陈安渡说,“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本吧以为你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呢,现在看来,你人还挺好。” 宋修凡看陈安渡病情好一点了,就没去急诊,准备在门诊挂个号,这个时间段门诊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宋修凡站在后边排队。 “那你真应该相信你的第一感觉。”宋修凡下巴一扬,“去那边坐着等吧。” 陈安渡没有力气,浑身都疼,到了医院里,人来人往都是病患,陈安渡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种迷糊劲儿又上来了。 托着下巴在长椅上坐着。 宋修凡的身高在人群中很出众,中间隔着好几个人还是能看见他的脑袋。 应该是海大的教授吧?看他的穿着和开着的那辆车,感觉挺贵的,陈安渡叹了口气,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reads();。 这次逃不过去了,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呢。 陈安渡没什么大病,中暑加发烧,但都挺严重,从医生诊室出来,除了头晕无力,陈安渡又加了一个症状,嗓子疼。 “哥,我就不打针了吧,我身体挺好的,吃点药就行。”陈安渡跟着宋修凡往输液室走,哑着嗓子说。 “三十九度五,从昨天烧到现在,你确定你不打针?”宋修凡低头看她。 陈安渡的脚步停了下来,宋修凡也跟着停下。 “那个啥,我那个……”陈安渡说,“我其实对医院过敏。” “过敏?”宋修凡挑挑眉毛,似笑非笑的说。 “嗯,”陈安渡点了点头,“你看我刚进来的时候,就是头晕,到了挂号的那个地方就开始发烧,现在从医生那出来,我又嗓子疼了,这一样跟着一样的,我怕打完针回去,我整个人就报废了。” 宋修凡乐了,“还能这么算呢,你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陈安渡疑惑的问。 “不用等打完针,你现在就已经报废了。”宋修凡拎起陈安渡的衣领,“赶紧走吧,钱都交完了。” “交、交完了?”陈安渡被宋修凡拎着,只能跟着他走,“什么时候?” “刚才排队的时候,”宋修凡说,“不打就浪费了。” “没看见你掏钱啊?”陈安渡皱眉问道。 “……医保卡。” “哦,”陈安渡鼻子一酸,嗓子更哑了,“哥,你人真好。” “得了得了,”宋修凡说,“别装了,钱不用你还。” 陈安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宋修凡的意思,就到了输液室,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怕么?”宋修凡问。 “不怕。”陈安渡说的斩钉截铁。 “小时候怕,那时候我家小区门口有家小诊所,我一生病我妈就带我去那打针。”陈安渡坐在椅子上,把胳膊伸过去。 “那个诊所的大夫特好,每次有小孩子过去打针他都会发糖块给小孩吃。”酒精抹在胳膊上,凉凉的。 “嗯,然后你就不怕了?”宋修凡的声音带着笑意。 “没,我每次都想和糖大夫说话,但是一到那里,看到那些针,我就害怕了,哇哇大哭,等过后才想起来还没跟糖大夫说话呢。”护士在配药,看宋修凡也没烦,静静的听她唠叨,陈安渡笑着继续说,“然后我就盼啊盼啊,盼着哪天我上学了,能自己出去了,我一定要到小诊所去,告诉糖大夫……” “要扎了,”护士把配好的药端过来,拍了拍陈安渡的胳膊。 陈安渡一皱眉,针刺进去,宋修凡接过吊瓶举着,带陈安渡走到休息的地方。 “告诉他什么?”宋修凡问道。 “告诉他,你的糖真的很难吃,下次咱换个口味好不reads();。”陈安渡笑了一会儿,宋修凡也跟笑起来,“不过后来也没说成。” “怎么呢?” “没等到我上学,小诊所就黄了,我再也没见过糖大夫,有人说他回老家种地娶媳妇去了,也有人说他去大城市打工了。反正……”陈安渡揉揉鼻子,“我再也没见过他。” 宋修凡笑了笑,“要吃糖么?给你买去。”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陈安渡往椅背上一靠,过了会儿,说,“哎?哥,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不想还你钱才说你人好的么?” 宋修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真心的,”陈安渡说,“我打小长这么大,发过这么多次烧,都没有哪个路人对我这么好的,我真挺感动的。” 宋修凡一笑,“发过这么多次烧,你还挺骄傲?” “老实说,哥,我发过的烧比你走过的路都多。” “这是什么*喻,”宋修凡皱着眉说,“得了,你也不用把医药费给我,我帮你是想等你清醒过来,咱们好好掰扯掰扯你撞我车的事儿。” “……”陈安渡憋了半晌,说,“哥,你是处女座吧?” “怎样?”宋修凡皱眉说。 “这么执着。”这么腹黑。 “不是,”宋修凡说,“我天蝎。” 药滴得不快不慢,陈安渡的手背凉凉的。 “困就睡一会儿。”宋修凡看了眼陈安渡说道。 “不困,”说着,陈安渡打了一个大哈欠,“要不哥你先回去吧,哦不对,你得看着我病好了跟我掰扯赔偿的事儿。” 宋修凡笑了一下,“嗯,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假号码。” “哦,这样……”陈安渡反应过来,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知道?!” 宋修凡掏出陈安渡的小护照本,拿在手里晃了晃。“天道有轮回。” “……”陈安渡矮下去,看着蔫蔫的,“哥,我赔给你,不管多少,加上洗车的还有医药费什么的,我都赔。”陈安渡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宋修凡,“但是哥,你得宽限我几天,我可能得先凑一凑……” 被这种眼神看着,宋修凡的心莫名其妙的软了一下。 讪讪的移开目光,“随你吧,反正你护照在我手里。” “别!”陈安渡情急之下拉住了宋修凡的袖子,打针的那种手一动,带得针管也跟着晃起来。 宋修凡抽开手,皱眉道,“别乱动。” 陈安渡老老实实的把手放回去,“护照我是真的有用,真的!这样,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押点什么在你这吧,你把护照给我,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宋修凡看了陈安渡几秒,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陈安渡以为他在审视她,尽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心。 不想过了会儿宋修凡开口道,“你拿什么抵押啊。” “……”陈安渡眼睛转了转,“我……”想了一会儿放弃了,“要不我还是叫你爸爸吧。” 第八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八章 “……”陈安渡眼睛转了转,“我……”想了一会儿放弃了,“要不我还是叫你爸爸吧。” “我无所谓啊。”宋修凡耸了耸肩。 陈安渡笑起来,“为人师表的,这样不好吧。” 宋修凡笑了一下,“想吃什么?中午了。” 陈安渡欲哭无泪,“哥你饶了我吧,一笔又一笔的我真是承受不住……” 宋修凡笑了好一会儿,陈安渡刚想说什么,宋修凡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的声音。 宋修凡拿出来看了一眼,“护照还你吧,别再弄丢了。”说完站起身。 “哎!”陈安渡叫住他,想都没想就说,“要不哥你把微信留一下吧,我定期给你转账,或者支付宝也行。” 宋修凡想了一下,“行。”打开微信把自己的二维码调出来。 没想真的让她赔,医药费也不贵,宋修凡不在乎这些,但还是留了个微信给她。 挺有意思的,这是宋修凡对这个女孩的评价。 骑小电动车送外卖的姑娘,长得又瘦又小的,看着挺柔弱,实际上伤成那样还能自己站起来,看着挺善良,却能一边可怜兮兮博同情不想赔偿,一边告诉警察给他贴条,还给他留了个假号码。 小娃娃其实满肚子坏心眼儿。 挺有意思的。 “我走了,你自己能回去吗?”宋修凡站着问她。 陈安渡仰头笑了笑,“当然!手机里都有地图。谢谢你了哥,等我的转账哦。” 老实说,宋修凡挺帅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但是陈安渡对“老师”这类人有种天生的恐惧,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写完作业被老师打怕了,陈安渡没上过大学,不知道大学的老师会不会打人。 看宋修凡短袖底下的肌肉,啧啧,打起人来估计得挺疼。 宋修凡走了之后陈安渡无所事事,也没个说话的人,吊瓶里还有大半瓶药液,陈安渡看了一会儿护照,又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开心消消乐,再抬头的时候,药液也没下去多少。 发个微信告诉张小招她的护照找到了,但是张小招一直也没回,估计是在忙。 消消乐的体力用完了,那关也没过去,陈安渡不玩了,退出游戏界面,打开手机百度。 她还记得宋修凡车的标志,那次她特意看了一下,挺好记的。 原来叫捷豹,陈安渡顿了顿,颤颤巍巍的又查了一下价格。 查完之后陈安渡就蔫了,知道会很贵,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贵。 陈安渡呆呆的看着手机上介绍的捷豹的广告语:非常绅士,但绝不好惹。 说的对极了。 打完吊瓶也没感觉好多少,浑身无力的感觉好像还加重了,迷迷糊糊的上了公交车,差点就坐过了站。 “买车啦?买的什么车?”刚到小区门口就听到老婶特有的尖利的声音。 原本门口的小诊所变成了现在的便利店,老板很黑,有的时候专门把过期的东西卖给老人家reads();。陈安渡他们都去马路对面的那家去买东西。 陈安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便利店一眼,低头往前走。 “别克啊?那是好车啊!”老婶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羡慕,“得要十几万吧……没想到老张家的小伙儿竟然还出息了。” 陈安渡走过去,“老婶,聊天儿呢?” “哟,今天回来这么早啊!”上次没给陈鹤翔买飞机,老婶一直挺不乐意的,跟陈安渡说话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 在老婶的世界观里,家里只有陈鹤翔一个男孩儿,所有的好东西就都得给陈鹤翔留着,不管是陈安渡家的,还是她家的。 “嗯,今天请假了,有点事儿。”陈安渡没多说,“我上楼了。” 老婶看了她一眼,“上楼吧。” 转身的时候听到跟老婶一起聊天的人小声说:“你家安渡还没对象呢吧?老张小伙儿也没有,要不要介绍介绍?” “她?拉倒吧,那么好的小伙儿能看上她?”老婶丝毫没有避讳,和刚才的声音一样大。 陈安渡叹了口气,没回头,直接迈步往楼上走。 开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老妈收拾好了出来,和陈安渡打了个照面。 “哎?妈?你去哪啊?”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出去一趟。”老妈笑了笑,“你奶带陈鹤翔去课外班了,锅里有菜,你自己热一下吃吧。” “哦,”陈安渡点点头,“老婶在楼下呢,你俩要一起打麻将去?” 老妈愣了愣,“啊,对啊。”转身就要走。 “哎,妈,”陈安渡低头打开腰包,从钱包里抽出一点钱递给老妈,“跟老婶一起去多带点钱,别甘心被她数落着。” 老妈顿了好一会儿,才接过陈安渡手里的钱,想了想说,“昨天有点难受吧?现在好一点了没有?” 陈安渡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扯出一个笑容来,“好了,今早就好了,你快去吧。” 关上门,陈安渡长舒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把眼泪忍了回去。 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就这么穿着鞋蹲在门口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把鞋脱了走进屋去。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安渡起身,打开床边的小抽屉,在一堆杂物底下,有一个存折。 她出生没多久她父亲就去世了,老妈那边没多少亲戚,孤儿寡母的就没有搬走,一直和奶奶住着,其实奶奶一直也挺拮据的,爷爷留下的积蓄到现在差不多花完了,老妈的一点工资只够她自己花,陈安渡自打初中就开始出来打工。 一直到现在,她一点一点攒下的钱都在这里了,这是她全部的积蓄。 想起来送外卖的时候电梯里遇到过一个老爷爷,问她一小姑娘为什么出来送外卖,其实陈安渡一直都有个梦想,说起来也挺遥不可及的,但是陈安渡一直努力着。 她想买一栋房子。 老叔在国外打工,一年能赚挺多钱,老婶还有一栋房子,每月的房租就够陈鹤翔上课外班了,陈安渡心里清楚,老婶虽然和他们住的很近,但是情况绝对比他们好很多reads();。 老婶爱钱,在她眼里有钱人就是天上的神,没钱的人就是地上的尘,也不是说陈安渡就不喜欢老婶或者怎样,只不过老婶嘴碎,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没几句中听的。 陈安渡脸皮厚倒是无所谓,她就是不想让她妈也跟着受委屈。 如果有一个自己的家就好了,哪怕只是一个二手的小房子呢,至少能随心所欲,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陈安渡看了眼存折上的数字,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拿出手机准备给宋修凡发个红包,刚开始在金额上输的“200”,过会儿又都删了,改成“188”。 心还是疼,琢磨了很久很久,最终输了“158”进去,也没给自己反悔的时间,点击发送。 主任发微信找他,宋修凡只能先走。 “主任,你也加班呢?”宋修凡进了主任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小姑娘。 “小宋啊,这位是夏光熙,就是夏副校长的女儿。”主任站起身,给宋修凡介绍道,“夏副校长的意思是你们先见一面,毕竟快出海了嘛。” 夏光熙长得挺高,仰头看了宋修凡一眼,“老师。” “嗯,行,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宋修凡点了点头。 夏光熙走后,主任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哎,夏副校长也真是的……就为这么点破事儿,非得叫你过来一趟。” 宋修凡在沙发上坐下,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也可以理解,他是老来得子,对这丫头爱护着呢,”主任说,“上船你也别跟你平时的那么苛刻,现在的学生也都不容易,” “我平时苛刻吗?”宋修凡乐了,“我感觉我很善良啊。” 主任看了他一眼,“你那还叫善良,你问问系里的学生,就你手底下做实验最严。”过了会儿,主任又说,“你啊,就老用约束自己的那套标准约束学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 宋修凡有点委屈,他也没怎么约束自己,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对他管的一点也不严,上网逃课打架这种事宋修凡一样也没落下,唯一不同的是这些都没影响他的成绩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宋修凡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看一眼。 在主任介绍夏光熙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宋修凡猜是陈安渡给他发的微信。 打开手机的时候也确实证实了他的猜想。 最前面是个红包。 “哥,我查到你修车补漆的价格了,我一点一点还你吧。”这是第一条。 “你也别嫌少,我是不会跑路的。”这是第二条。 “……哥,修车已经这么多钱了,医药费能给抹个零吗?”这是最后一条。 宋修凡在看第一条的时候就在笑,看到最后一条他已经笑出了声。 点开那个红包看了一眼,158块钱,宋修凡给陈安渡回了信息。 “嗯,数字还挺吉利。” 第九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九章 点开那个红包看了一眼,158块钱,宋修凡给陈安渡回了信息。 “嗯,数字还挺吉利。” ……吉利你个大头鬼。 原本陈安渡没想给宋修凡钱,但是护照和医院两件事加起来搞得陈安渡挺不好意思的。 她从小摸爬滚打接触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人,最多也就是他老叔,出过国,见识过外国的月亮就算是很厉害的了。 像宋修凡这种自带学术光环,又加了颜值buff的人,陈安渡从没有接触过,他的处事方式让陈安渡好奇又有些畏惧。 陈安渡也没回复宋修凡,有点冷,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reads();。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安渡出了一身的汗,拿起手机来看才知道,已经七点钟了。 门外面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还有饭菜的香味,陈安渡中午就没吃东西,又睡了一下午,闻到这味道顿时食指大动。 开门的时候光线太亮,陈安渡下意识的眯了眼睛。 “诶?你在啊?”奶奶在厨房忙碌,房间很安静,只有瓷碗碰撞发出的细小声音,“我还以为你没下班呢。” “今天请假了。”说句话才知道,一觉醒来自己的嗓子哑成了这样。 “这是怎么了?感冒了?”奶奶把锅里的汤盛出来装在小饭盒里。 陈安渡吸了一下鼻涕,“嗯,有点儿。”陈安渡看了一圈,“陈鹤翔呢?” “上楼了。”奶奶说。 “上楼了?”陈安渡过去把碗筷重新拿上来,“他妈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奶奶端着小盒子走到门口换鞋,“我把汤拿楼上去,锅里有菜,应该不太热乎了,你尝尝,觉得凉就自己热一热。” 陈安渡在椅子上坐下,“不用热了,这样吃正好,你去吧奶,不用管我。” 陈安渡带着浓浓的鼻音,一说话就连着鼻子震得自己脑仁儿疼。 奶奶拿着汤上了楼,陈安渡自己坐在桌前吃晚饭,也没什么胃口,一边吃一边看电视,调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最后只能停在本地新闻上。 陈安渡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捡碗的时候门锁响了几下,陈安渡回过头,“妈?” “哎?你怎么在家?”张秀琴在门口换鞋,想了想说,“哦对,你请假了。” 老妈看着挺高兴,一路哼着小曲儿就回屋了,陈安渡收拾完厨房,吃了药之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几天陈安渡特别忙,连张小招的微信都来不及回,快要出海了,她得把外卖这边的工作交接一下,还得配合食堂办理各种手续,张小招给陈安渡列了一个“出海必备品”的单子,让陈安渡抽空去准备。 结果直到出海的前一天陈安渡才把这些东西都忙活完,跟张小招一起去了趟商场,把那些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直到晚上收拾完行李,一切都安静下来,陈安渡才终于有功夫依依不舍。 行程一共六个月,这还是陈安渡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在底层生活了太久,这种名叫“不舍”的情感听上去有些矫情,陈安渡坐在房间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行李良久。 不多,也不少,收拾起来才发现,她活了二十几年,实际上她的东西也就那么多,把这些都带走了,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也不知道谁还会记得。 陈安渡叹了口气,敲开了老妈的房门。 老妈正在打电话,看到陈安渡进来,匆匆说了一句什么把电话挂了。 “安渡?”老妈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眼圈红红的?” 陈安渡咬咬牙,说,“妈,你会想我吗?” 话音还没落地,眼泪就先流了下来reads();。 陈安渡很少哭,从小到大都是,没有爸爸的小孩好像天生就很勇敢,小的时候老婶多说她妈两句,陈安渡总是会牙尖嘴利的怼回去。 她的眼泪格外珍贵。 张秀琴看着陈安渡心里很难受,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的安渡,又不是小孩子了,才六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陈安渡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妈,我床头抽屉底下有个存折,里面有挺多钱的,”陈安渡还带着鼻音,小声说道:“你要是缺钱了就从里面取,平时别总省吃省喝的,跟老婶他们出去大方一点,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别总想着省钱……” 说着说着感觉又要哭,陈安渡及时止住了话头。 张秀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儿,“妈知道了,明天早上妈给你做饭,别上外面买着吃了,也不干净,上了船再不舒服什么的都没处看病。” 陈安渡点了点头,“嗯。” 那天晚上陈安渡失眠了,后半夜的时候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陈鹤翔要上学,大清早就跟着老婶一块下楼吃早饭,陈安渡听到声音就醒了,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下之后穿好衣服走出去。 “人家都说鸭架子汤里头搁牛奶特好喝,”老婶靠在厨房门边拿着一袋牛奶一边喝一边说,“下回咱们也试试。” “行,”奶奶把白米粥和一碟火腿肠炒笋拿到桌子上,“要是鹤翔爱喝的话我晚上去买鸭架子。” “奶,”陈安渡叫了一声,走到陈鹤翔身边坐下。 “安渡,快点收拾收拾过来吃饭吧,别磨蹭磨蹭过点了再。” “嗯,不能。”陈安渡笑了笑。 老妈起晚了,没来得及给陈安渡做早饭,但是要送她去海大,他们统一在海大集合,然后一块儿坐车去码头。 临走的时候,陈安渡把陈鹤翔叫住了。 “干嘛!”陈鹤翔不悦的看着陈安渡。 陈安渡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个态度我就不给你买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陈鹤翔顿时眼睛就亮了,“飞机!” “拿去吧,”陈安渡说,“跟你那些小朋友好好显摆显摆,别白买了。” 老婶在一旁也笑了,“我发现什么好话到这丫头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味儿来。” 陈安渡笑了笑,一个爆栗弹在陈鹤翔脑袋上,“现在连谢谢都不知道说了。” 陈鹤翔大肉脸一紧,极丑的笑了一下,“谢谢姐!” 陈安渡拿上行李,回头说,“奶,我走了啊。” “去吧去吧,”奶奶站在门口,“在外边照顾好自己。” “嗯,知道了。” 老妈把一个大袋子提起来,“快走吧安渡。” 这是一趟科研船,陈安渡所在的是后勤部门,她跟着大厨做事,凡事听从调配就是了reads();。 现在操场上人挺多,陈安渡自己拿着行李,告别了老妈,找到他们后勤部门所在的位置站好。 说是厨子,其实陈安渡就是一个打杂的,洗碗刷筷,收拾房间什么的,她没有基础,上不了灶。 昨天晚上还难过的要命,今天早上看到这么多人,那股难过的劲儿淡了,反倒乐呵起来。 就要和老叔一样,是一个出过国的人了。 后勤部门最后集合,科研团队的人先走了,行李留在他们车上,那些打零工的小子们帮忙搬运,陈安渡也帮了几手。 虽说城市临海,但是陈安渡也不常来海边,更别说进码头里面了,所以看到海岸边上停泊的大船的时候,陈安渡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你是第一次坐船?”说话的是个顶壮实的小姑娘,也是后勤部的,车上的时候就和陈安渡坐在一起。 “嗯,对。”陈安渡笑了笑说。 “我叫吕黎,”小姑娘说,“跟船好几回了。” 吕黎挺骄傲,脸上几乎写着“我是老司机,有什么不懂的过来问我就行”一行大字。 吕黎告诉陈安渡,科研船和普通的商船不同,在科研船上,首席科学家是老大,他说在哪停就在哪停,船长都得听他的。 所以宁可惹了大厨,惹了政委,甚至惹了船长,也千万别去惹首席科学家。 他们在码头等船,海风很大,托着陈安渡的长头绕来绕去,一会儿全吹走,一会儿呼脸上。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陈安渡把嘴里的头发拿出来,问吕黎。 “得一会儿呢,要办挺多手续。”吕黎回答道。 陈安渡难为情的看了四周一眼,凑近吕黎小声说,“我想上厕所,怎么办呀……” 吕黎四处看了看,下巴一扬,“那边,调度办公楼里有厕所,快去吧。” 陈安渡点了点头,转身往办公楼里跑去。 从卫生间出来,陈安渡站在镜子前洗手,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安渡也没抬头。 卫生间人不多,十分安静,陈安渡关了水龙头,听到“啪”的清脆一声,随后有烟雾从身后传来。 陈安渡擦了擦手转过身。 “――哥?” 宋修凡站在窗前,回过头。 陈安渡快走了几步过去,“还真是你啊!” 宋修凡指尖夹着烟,窗开着,烟雾顺着窗子飘出去。 “哪都能遇见你。”宋修凡笑了笑。 陈安渡看了看四周,“你不是海大的老师啊?你在这工作?” 陈安渡话多,宋修凡也不插话,静静的等她说完。 陈安渡顿了顿,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来炸你办公室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别再让我赔了!” 第十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章 陈安渡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来炸你办公室的,我可什么都没干,别再让我赔了!” 宋修凡笑的不行,“这个办公室倒是随便你炸,”宋修凡吸了口烟,“别炸我船就行reads();。” “……”陈安渡站在宋修凡面前,眨巴眨巴眼睛。 “……你别告诉我你要上船?”宋修凡低头看着陈安渡,陈安渡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回答他了。 “哥,你是船上的研究员吗?”过了会儿,陈安渡笑嘻嘻的问。 宋修凡吞吐了一口烟雾,眼睛看着窗外,“算是吧。” 陈安渡“哦”了一声,笑了笑说,“你竟然还抽烟,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抽烟呢。” 宋修凡说,“平时不抽,就这个时候能抽一口。” “哥,咱俩可真有缘,在这都能碰上。”陈安渡说。 “孽缘。”宋修凡冷笑了一下。 “我是后勤部的,你要是研究累了或者有啥杂活儿都可以找我,”陈安渡推了推宋修凡的胳膊,“咱俩也算熟人了,我肯定给你好好干。” “嗯?”宋修凡低头审视着陈安渡,这小姑娘满肚子心眼儿,不知道现在又在打什么算盘。 铺垫了一大通,陈安渡默默掂量着宋修凡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那,哥,咱俩都这么有缘了,洗车的钱您看看……能给我抹了不?” 办手续还挺快的,陈安渡回去之后没等多久就办完了,陈安渡伸脖瞧了瞧,看到是一个金头发的高大男人在和引航员接触。 “那是咱们船长,”吕黎在陈安渡身边说,“我之前也没见过,据说也是刚回国的。” “哦,”陈安渡应了一声,“船长这么年轻啊。” 这艘船名叫天阳号,承重千吨,科研船和货船不同,船上有很多测量采集仪器,码头来往的人很多,出航的日子是早就挑选好的,天高风清,最适合出航。 出航之前陈安渡上过海大组织的出海安全教育课,陈安渡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一一记在本子上,那个时候她觉得出海是件挺简单的事,但现在真正看到自己眼前的船舶,吊车,货轮,来来往往的机车,她不由得有点紧张了。 啧,刚才看到哥在那抽烟,估计也是紧张了吧。 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陈安渡摇了摇头,下次见面一定想着问一下。 “你找什么呢?”吕黎问道,“船停在锚地,咱们得先坐小船过驳。你不晕船吧?” 陈安渡想了想,“不晕吧。” “你不知道?”吕黎说,“好吧,上船就知道了,如果晕船的话可有你受的了。” “应该不晕,我都不晕车,跟我弟去游乐场玩那些东西的时候也不觉得晕。”陈安渡笑了笑。 “那不一样。” 今天天气挺好,但是风稍微有点大,坐上船之后就更能感受到。 陈安渡坐在小船上,感觉自己跟着水浪一晃一晃,挺有意思,瞧着天阳号离自己挺近,但晃悠了半天也没走多远。 “你、你还真不晕船啊?” 陈安渡回头看向吕黎,后者面色苍白,手一直拍着自己胸脯,“你难受?” “嗯,”吕黎点了点头,“我晕小船,上了大船估计会好一点reads();。” 陈安渡挺乐呵,她确实没什么反应,一会儿低头看海浪,一会儿抬头看船,什么都觉得新鲜。 宋修凡和靳川从调度办公室出来,靳川看了宋修凡一眼,“又抽烟了?” 宋修凡笑了一下,“狗鼻子啊?” “草,”靳川笑着骂了一句。 海风吹起宋修凡的头发,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船只,“习惯了,改不掉。” 靳川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淡淡的忧伤瞬间吹散在海风里。“走吧,引航员过来了。” “你先过去吧,我去看一眼学生。”宋修凡说。 “嗯,行。”靳川和宋修凡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宋修凡到学生那边说了两句,大副也和他们在一起,宋修凡看了一圈,问道,“后勤部走了?” 大副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跟靳川的船很久了,人很憨厚,不会摆大副的架子。 “刚走,”大副说,“有事?” 宋修凡笑了笑,“没事,咱们也走吧。” 早就分好房间了,后勤部就陈安渡和吕黎两个女生,所以只能是她们两个一间,在船上二层,离后厨和餐厅很近。 屋子不大,十几平米,两张小床,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床中间有个窗子,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去……”陈安渡摸了摸床垫,在上面坐了一下,“房间这么好?我还以为咱们得住地下室呢。” “地下室是机舱,咱们不住,这房间不算好,那些科研的人还有船长什么的都住三楼,那才叫好呢。有咖啡厅,有健身房还有藏书室呢。” “啊??” 在陈安渡的印象里,对于“船”的概念就是小舟,他们过驳的时候坐的那种,像这种巨轮她没见过,更没坐过。 原来这里的设备和陆地上一样,陈安渡“啧”了一下,真会享受啊…… 航行开始的时候,她们正在收拾行李,六个月,时间不长也不短,看着渐渐远去的岸边,陈安渡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吕黎让她这个时候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不然到了海上就没有信号了,陈安渡往家里打了一个,没有人接,估计奶奶出去买菜了,又打了一下妈妈的手机,老妈似乎正在忙,嘱咐了几句就挂了。 原本还想多聊会儿的,挂电话时候陈安渡心里空荡荡的。 但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空的,他们才刚见过面。 床尾有一个小衣柜,陈安渡拉开来,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她的衣服放进去。 “没带干燥剂?”吕黎看着陈安渡,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小包泡沫球,“我带的多,你拿着吧。” “那……谢谢你了。”陈安渡说。 “谢啥啊,就一包干燥剂。”吕黎长得壮,但是五官挺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梨涡。 陈安渡很想去甲板上看一看,吹一吹海风,但是大厨要开会,陈安渡他们收拾完东西就一起去了食堂reads();。 “天阳号”的食堂挺大,西边单独辟出了一间,桌子椅子都和大食堂的不同,那边是专门给首席船长那些领导用餐的。 大食堂的主厨名叫胡小刀,应该算是厨子里面的瘦子,这一点着实难得,所以陈安渡一下子就记住这个人。 至于会上其他做了自我介绍的人,陈安渡左耳进右耳出,全都给忘了。 介绍一圈之后,政委过来给他们讲了几句,政委名叫邢飞,人看着挺好,讲话也风趣,几次都逗得大伙儿直笑,大厨就不同,一直板着个脸,像是一个生了气的雪人。 最后一项是给他们派发任务,以前张小招告诉过陈安渡,船上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活儿不多,大多数时间就是收拾好了在房间呆着就行。 那个时候陈安渡还不大信,看到这个排班表的时候她真是信了。 陈安渡拿着手里的小纸条,在散会回房间的时候捅了捅吕黎,“哎!黎姐,你看,这上面的‘首席科学家’是不是就你说的那个老大啊?一条船上有几个首席科学家啊?” 吕黎接过她手里的纸条,“是是是!我的天,你的活儿是收拾首席的房间啊……” 陈安渡皱了皱眉,“怎么了呢?” 吕黎奇怪的看了陈安渡一眼,转手把房间门关上,“一般这种活儿不会给新人做的,可能因为咱船人手不够,除了这个再没什么简单的给你了。”吕黎想了想,“这么说吧,这活儿好不好做,主要还是看这个首席怎么样,如果他人好,你就赚了。” 陈安渡低头看纸条,“宋修凡……那这个人好不好哇?” 吕黎看了眼窗外,小声跟陈安渡说,“这个人我也没跟过,但是据我打听啊,他是个海归博士后,是海大在国外砸了大钱请回来做教授的,才三十岁,就能带船出海了,你想想这个人得多恐怖。” “啊,”陈安渡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哎,姐,海龟是啥意思啊?” “……就是国外回来的意思,具体这些学位啥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挺厉害的。”吕黎扁了扁嘴,总觉得这番话的主旨被陈安渡给岔偏了。 陈安渡叹了口气,“行吧,看命吧。” 她们房间的位置挺好,窗户没被那些巨大的采集仪器挡住,向外远眺就能看见大海,陈安渡干活麻利,收拾好东西之后趴在窗沿往外看。 船开的不慢,但是在海上几乎感觉不到速度,走路很困难,尤其是陈安渡这种第一次上船的,船体随着海浪晃动,每迈一步都像在跳舞。 但是瞧楼下的那帮学生还好,一步是一步的。 陈安渡原想去甲板上的,但是看到有一群学生过去了,她就没下去,只趴在窗口外下看。 学生不算多,其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面部轮廓很深看着像是欧洲人,一直站在船头眺望远处,也不和其他人交流。 哎?学生?研究员? 陈安渡眯了眯眼睛,在一众学生中仔细寻找。 学生们鱼贯走到甲板上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随后上到甲板。 陈安渡笑起来,打开窗子,开口便想喊“哥”。 第十一章 (修)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一章 陈安渡笑起来,打开窗子,开口便想喊“哥”。 但是她没敢,人挺多的,而且他们老师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你还收拾的挺快,”船体有些摇晃,吕黎扶了一下床把手,“活儿都干完了咱们一起去后厨吧,时间差不多了。” “哎。”陈安渡应了一声。 吕黎其实没比陈安渡大多少,但是她经常跑船,业务比陈安渡熟练很多,所以陈安渡叫她一声姐reads();。 陈安渡这人嘴甜,上中专的时候就因为会说话认识了不少人,送外卖的工作还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这次上船也是因为她以前认识大厨。 后厨很干净,就是船一直在晃,陈安渡站不稳,扫地的时候刚把垃圾扫进篓子里,这么一晃,又都掉出来了。 “你就是不习惯,”大厨稳稳当当的站在案板前,“当当当”的把土豆切成薄片,“我们都跟船好多年了,你让我在船上来个后空翻我都能妥妥的翻完,再昂首要个掌声。” “那你倒是翻啊。”两边的食堂是分开的,但后厨都是一个,那边的主厨胡小刀笑着看着大厨。 “想当年我当兵那会儿,在悬崖边上后空翻我都敢,现在,”大厨一边把土豆片装好,一边笑了笑,“现在就鞋能上去,腿上不去了。” “大厨还当过兵呢?”大厨开会的时候立个威,看着挺严肃,平时还挺平易近人的,陈安渡也敢笑嘻嘻的和他说话了。 “当然!”大厨把刀一放,猛然立正,嘴里还自带命令:“立正――稍息!” 大厨这边的菜都是单做的,食材差不多,但是做的比胡小刀少,毕竟是大厨,做出来的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看着挺有食欲的。 做好之后,陈安渡把菜都盛在大盘子里,放在打餐台前,又过去把洗好的餐具搬到入口的位置。 餐具挺沉,陈安渡分了好几趟搬,有好几次站不稳,努力的保持着平衡,等站稳之后再往前走。 上船的机会很难得,陈安渡知道。 她和周围的人差了很多,在她问海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吕黎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足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她才想要更加努力。 接近中午,有学生陆陆续续进来,陈安渡站在打餐台前,深吸了一口气。 大厨没有安排她在小食堂打餐,怕她做不好影响领导心情,她在胡小刀那边的餐口。 “那个,那个,和……那个吧。”先过来的是一个挺瘦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也没人和他一起,打完餐之后转头就走了,端着餐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起来。 之后才有三两成群的学生进来,渐渐后面排起了长队。 “排骨吧,牛肉,和菜心。” 陈安渡一一打好,递到眼前。 “哎!小姐姐就不能多给几块儿排骨嘛,剩的那点都给我吧好不好。”男生眯着眼睛笑起来。 陈安渡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都给他了。 “谢谢你啊!小姐姐真漂亮。”男生说。 ――排骨漂亮吧。 陈安渡笑了一下,没说话。 等把这些人的餐都打完,陈安渡才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 餐厅里面人很多,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陈安渡往角落里面瞥了一眼。 第一个来的男生已经吃完饭走了。 说是分了大小食堂,但其实中间只隔着一道玻璃门reads();。 船长的金头发很是耀眼,陈安渡一眼就看到了, 陈安渡靠在后面的灶台上,拿出手机。 现在还有信号,陈安渡给宋修凡发了条微信:哥,咋没来吃饭呢? 宋修凡没回,陈安渡又发了一条: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坏笑] 上午示范下ctd[注],宋修凡回屋换了身衣服才去吃饭。 换完衣服手机响了一下,宋修凡看了一眼:别了,让你送过来补漆的零也得抹了。 陈安渡看着手机直乐,正要回复,看到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陈安渡在窗边看到宋修凡的时候,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他们研究人员也挺辛苦,看着那么大个的仪器就知道了。 但是吃饭之前还特意去换一套衣服就有点浪了,毕竟人来吃饭的其他学生都没换。 “哥!”陈安渡叫了一声,宋修凡脚步顿了顿,往她这边走过来。 步伐挺稳,陈安渡抬起眼睛,“来这么晚啊哥,这都快到我们员工吃饭的点儿了。”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宋修凡说。 “我们也没要管你啊。”陈安渡笑嘻嘻的说。 宋修凡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生气啦?”陈安渡挑挑眉,从底下拿出一个盛的满满的餐盘,“我给你留份了,够意思吧?” 宋修凡看着餐盘,笑了一下接过来,“不抹零就更够意思了。” 小食堂那边没人了,大厨从后面出来,“没人的话咱们就……” 陈安渡早就饿了,就等着大厨后面的这句“咱们就吃饭吧”,但是大厨突然停下了。 “宋老师?”大厨叫了一声,赶紧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小食堂,“怎么在这吃饭啊?那边还有菜呢。” 宋修凡抬起头,“那边也没什么人了,就过来吃,都一样。”宋修凡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瞥了陈安渡一眼,“你们也快吃饭吧。” ――宋老师?在那边吃饭? 陈安渡端着盘子坐到宋修凡旁边,“宋老师――”陈安渡犹豫着,“宋修凡老师?” “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宋修凡夹了一颗油菜。 “我的天,你就是那个k――”陈安渡原来想说的是“恐怖的首席科学家”,但是她及时止住了,“那个,那个可帅了的首席?” “这是什么表情?”宋修凡乐了,“不承认我帅,还是不承认我是首席啊。” “没没没,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债主。”陈安渡狗腿的笑着,“我哪敢惹您啊。” 大厨最后盛菜,盛完之后过来宋修凡这边。 “宋老师,今儿这菜感觉怎么样?咸不咸?”大厨在宋修凡对面坐下。 宋修凡尝了口汤,瞥了陈安渡一眼,“她做的?” “嗯?不是啊,”陈安渡说,“是我们厨子做的,我就负责洗碗扫地什么的reads();。” “哦,”宋修凡笑了一下,“那还不错,稍微有一点咸,不过没关系。” “哎,那我明天再少放点盐。”大厨拿筷子搅了搅米饭,“老师跟小陈认识?” “算是认识吧。”宋修凡答道。 “小陈还真是厉害啊,什么人你都认识。”大厨笑呵呵看着陈安渡。 陈安渡干巴巴的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大厨自己撞了宋老师的车,妄图逃逸又被捉了个正着的事。 离开家的第一天没有陈安渡想象中那么难熬,她不晕船倒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家里人说,但是等到都收拾妥当的时候,手机没有信号了。 在船上的第一个夜晚,陈安渡失眠了。 周围是浓烈的腥咸味道,大海独有的潮湿感体现的淋漓尽致,陈安渡躺在床上,能感觉到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声音听上去比白天更加明显。 陈安渡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尝试了很久依然没有睡着,陈安渡索性坐起来,另一张床上的吕黎睡得很香,陈安渡蹑手蹑脚的下床,穿上鞋,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海风很凉,很干净,是陈安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夜幕低垂,天空像是深蓝色的葡萄果冻,上面闪着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 星子铺满了天空,像是细碎的钻石,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天边,层层的影子倒映在水中,随着大海的波纹微微晃动。 “我的天……”陈安渡站在甲板上,把着扶手看着远处。 那一刻,心中所有的不安,烦躁,全都被这风吹散。 “谁啊?”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吓了陈安渡一跳。 猛地回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值班室里走出来。 “你是谁啊?”仪器旁边有灯,男生借着灯光看清了陈安渡的脸。 “大哥你吓我一跳,”陈安渡拍了拍胸口。 “是你?”男生说。 “我?”陈安渡挑挑眉,“是我,我就是那个打饭的。” “不是,你之前护照是不是丢了?”杨朔回想了一下,“陈、陈安渡?” “对啊,是我,”陈安渡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是我捡到的啊,我见过你护照上的照片,”杨朔笑了笑,“不过你把头发放下来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我叫杨朔。” 杨朔给陈安渡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陈安渡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真是太巧了,我叫陈安渡,哎,你跟这儿干嘛呢?” “值班啊,”杨朔说,“这里是采样点,ctd必须日夜工作,我们研究员就得轮流守着。” 陈安渡顿了顿,“哦,这样。” 陈安渡转过身去面向远处,瞄了一眼身旁的大仪器。 ――hi,原来你叫西体弟啊。 第十二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二章 “你是第一次出海?”杨朔走到陈安渡身边,“睡不着了?” “对,”陈安渡扭头看了看杨朔,笑着说,“一晃一晃的,不大习惯。” “我也是第一次出海研究,”杨朔说,“第一天就轮上值班。” “真的啊?”陈安渡惊喜的问。 确实挺惊喜的,在这船上她就是一菜鸟,谁都比她有经验,有的时候心里的那点不适应都不知道跟谁说。 这下好了,居然有个同样第一次上船的,陈安渡竟有了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你吃零食吗?我带了一点,鸡爪子什么的。”杨朔侧了一下身,指了指值班室。 “不了吧,”陈安渡犹豫了一下,“不太好,你们实验室的瓶瓶罐罐我进去别再给打碎了。” “没事儿,这里面没有样品,”杨朔看陈安渡挺坚决,于是建议道,“那我把吃的拿出来,甲板上也不冷,咱们在甲板上吃。” 杨朔低头看着陈安渡,“我跟这儿值班确实挺没意思的。” 陈安渡掂量了一下,“好吧,反正我也睡不着。” 杨朔真的把那一大包东西都拿出来了,还搬了两个小板凳,和一张小桌子。 “你这儿东西还真全。”陈安渡看着最后那张小桌子,笑了起来。 “都是之前的人留下的,出海确实挺无聊的,不断地记录数据,样品预处理,然后继续记录数据,除了这些吃的,都不是我的。”杨朔也笑了,“你坐那儿吧,还有两包花生米我去拿出来。” 陈安渡没想到出来看看海还能有这番境遇,不大好意思,但是看杨朔还挺热情,陈安渡也就没拒绝。 “你爱吃哪个随便拿,”杨朔说,“别客气。” 陈安渡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包花生米,杨朔买的都是大包的,一次根本吃不完,就花生米的包装小一点。 “这些都是你上船之前买的?”陈安渡问。 “嗯,我妈给我买的,”杨朔打开一袋鸡爪子,“我大四做毕业专题的时候出过海,但是是近海,一个礼拜就回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海,我妈不放心,给我带了不少吃的。” 杨朔边说边乐,“她就是瞎操心。” “哦,”陈安渡点了点头,“大四的时候?那你现在是什么头衔啊?” “你是说学历啊?”杨朔拿了个垃圾袋,把鸡骨头吐到垃圾袋里,“研三了。” 陈安渡眨了眨眼睛,“哦。”过了会儿又问,“研三上面是什么啊?研四?” “不是,”杨朔笑起来,“我们专业硕士就三年,之后就是博士了。” 杨朔这人挺好的,大方,阳光,没什么架子,陈安渡和他聊得还挺开心。 “虽然宋老师是我导师,但是我跟船上的一些学生也不大熟,有的是交流过来的,还有一些是挂着宋老师名头的学生。”杨朔说,“我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 陈安渡喝了口水,嘴里花生米的咸味儿一下就冲淡了,“六个月呢,到最后就都认识了,不着急reads();。” 宋修凡把最后一项实验数据记完,低头捏了捏眉心。 出海是最累的,不到采样点还好,到了采样点基本就没什么昼夜之分了。 宋修凡没吃晚饭,有个学生晕船,原本分配好的任务没人做,晚饭的时间也在采样,宋修凡就先让学生去吃饭,自己在那看着。 现在快十一点了,宋修凡关上电脑的那一刻才感觉到肚子里面空空的,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似的。 “?”靳川大步走过去,“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宋修凡看了一眼控制室,“才出来啊?” “嗯,刚才和大副去机舱看一眼,”靳川说,“别告诉我你刚做完实验。” 宋修凡没答,靳川又问,“晚饭都没吃?” 靳川啧啧两声,“做实验不要命星人,和我们地球人就是不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修凡乐出声,“我去甲板吹吹风,脑子昏昏沉沉的,你先回吧。” “得了,我先回去了,再见吧外星友人,”靳川挠挠金色的脑瓜瓢,“走了。” 晚风挺凉,宋修凡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叫ctd啊,英文单词儿啊,我还寻思呢怎么叫个这么搞笑的名字。” 宋修凡皱皱眉,回过头去。 “对啊,你刚跟我一说我也愣了一下,”杨朔哈哈大笑,“西体弟?亏你想的出来。” “我、我没上过大学,就念到初中,成绩还不好……跟你们没法比。”陈安渡笑了笑。 “也不知道义务教育是谁想出来的招儿,简直救了我们这些人,要不然初中都够呛能读了。”陈安渡一摆手,拿起一枚花生豆儿扔进嘴里,手上沾了盐粒儿,陈安渡趁杨朔不注意给舔掉了。 宋修凡嫌弃的皱了皱眉。 “杨朔,”宋修凡说了一声。 “哎?老师?”杨朔站起来,“还没睡呢?” 陈安渡抬起头,慢吞吞的站起来,仰头冲宋修凡笑了一下。 “嗯,你们在这干嘛呢?”宋修凡问道。 “聊会儿天,安渡也睡不着。”杨朔笑着回答。 “嗯,你没什么事情么?”宋修凡低头看着陈安渡。 “嗯?”陈安渡挑了挑眉,“没有啊,怎么啦?” “那就好,”宋修凡说,“食堂钥匙你有吧?过来给我弄点饭。” “啊?”陈安渡看着宋修凡,钥匙确实在她手上,她打扫完后厨之后最后一个走的。 “过来。”宋修凡转过身,回头看了杨朔一眼,“好好看着仪器,别逮谁都聊天。” 陈安渡很小的时候就会做菜了,不仅要给自己做,还要给陈鹤翔做,陈安渡自己吃什么都行,但是陈鹤翔嘴刁,吃不好就哇哇大哭,所以陈安渡这么多年也练出来了,厨艺倒还不错reads();。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食材,陈安渡抬头问宋修凡,“哥,你想吃什么啊?” 宋修凡坐在外面的食堂里,透过玻璃看着陈安渡,“无所谓,你看着做吧。” 宋修凡对食物没那么讲究,他一个人住,除了一些简单的炒菜,他自己也不会做什么,平时工作忙,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叫外卖,有的时候回老妈家吃一顿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那我自己发挥了。”陈安渡撸起袖子。 “哎!你洗手了没有?”刚舔过手指了。 “洗了洗了,”陈安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陈安渡干活儿麻利,把菜做好的时候,后厨也收拾的七七八八了。 “也不知道你能吃多少,我就多做了点儿。”陈安渡笑了笑,大大的眼睛在灯光下面波光潋滟。 陈安渡把一盘土豆泥,一盘黄瓜丝拌娃娃菜,一盘地三鲜端到餐桌上,又给他盛了一碗米饭端过去。 宋修凡笑了一下,“你也一起吃吧。” “哎!”陈安渡一挥手,像模像样的拒绝:“我怎么能一起吃呢,现在又不是吃饭的点儿。” 但是眼睛里的光是瞒不住的。 “饿了吧?”宋修凡隔空拍了拍对面的桌子,“你大半夜的帮我做饭,我也不能一点不表示,随便吃,一顿饭我还是管得起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陈安渡回去给自己拿了双筷子,又盛了一点米饭端过来。 陈安渡低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啧了一声,手依次在土豆泥,黄瓜丝和地三鲜上面砍一下,“色、香、味,俱全。” “这仨还能分开算呢,”宋修凡笑了一下,用筷子拨了一下地三鲜,“而且这个‘味’是什么东西啊?黑乎乎的。” “地三鲜啊,你没吃过?”陈安渡夹了一块茄子放进碗里,“这么家常的菜。” 宋修凡摇摇头,“我只听过三鲜馅儿。” “也对,我奶奶是北方人,嫁到这边来的,所以会做这道菜。”陈安渡把碗里的茄子吃掉,“嗯!好吃!以前我做这道菜总是不成功,哇塞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好吃,哥,你快尝尝!” “我不吃,”宋修凡夹了一点黄瓜丝,这道菜是拌的挺香的,在陈安渡做这道菜的时候宋修凡就闻到了。 和肉香不同,是那种很清新的味道。 “是真的好吃,我骗你干嘛。”陈安渡又夹了一筷子,和饭搅在一起,“船上这茄子买的好,一点都不水,特别入味儿。” “船上的菜都是大厨亲自挑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宋修凡扒了口饭,陈安渡的菜做的确实不错,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大厨还管这个呢,我哪天问问他,怎么挑蔬菜,我就不会挑,看着都挺好,吃起来的就都没味儿,那些卖菜的也坏,专把不好的卖给我们这样的人――哎!怎么聊上买菜了,跟这儿说地三鲜呢。” 宋修凡笑的不行,陈安渡也乐了,“这话题都让你岔没了。” 宋修凡笑的差点呛到,“我要是那卖菜的,肯定也把不好的菜卖给你。” 第十三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三章 宋修凡笑的差点呛到,“我要是那卖菜的,肯定也把不好的菜卖给你。” 陈安渡啧啧两声,“你这个人。” 俩人吃饭都挺快,吃完之后陈安渡把碗筷端回后厨去洗。 “你在这儿没打碎过碗啊碟什么的?”宋修凡手肘撑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陈安渡干活儿reads();。 “当然没有,”陈安渡拿起手里的碗看了看,“而且船上的碗都是这种小钢碗,摔不坏。” “嗯,”宋修凡点点头,“防的就是你这种人。” 陈安渡不屑地“切”了一声,看了宋修凡一眼。 普普通通的食堂椅,被宋修凡做作,又带着点洒脱的姿势一坐,愣是给坐出了沙发的感觉。 “哎?哥,你们是怎么在船上好好走路的?”陈安渡兴致勃勃的问,“我每次走路啊,都像是这样,”陈安渡做了一个不协调的动作,“还有这样的。”换了一个姿势。 “没什么要领,船是个能激发灵魂的地儿,你骨子里就是张牙舞爪的人,没得改了。”宋修凡笑起来。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陈安渡扁扁嘴,“问你正经的呢。” “走多了就好了,你这不是第一次上船么,多跟几次,”宋修凡说,“就跟你们小孩儿玩的蹦蹦床似的,你刚上去的时候不也是晃晃悠悠站不起来嘛。” “哦,”陈安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真是得好好练练,蹦蹦床我也是练了好久,才达到一上去就把其他人蹦走的水平呢。” 陈安渡把洗好的碗往那边一放,手撑在案子上伸脖看向宋修凡,“那你说跟平衡感有关系么?轮滑那种的平衡感。” “有关系吧,还是得看个人,”宋修凡说,“你还玩过轮滑呢?” “嗯,”陈安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刚摸完抹布又摸脑袋!”宋修凡皱着眉。 陈安渡立刻把手放下,低着头看了看宋修凡的眼睛,把水龙头打开,放在下面象征性的冲了冲。 “哎,我刚说到哪了都叫你给打断了。”陈安渡仰头想了想。 “轮滑。”宋修凡拿出手机看了看。 “哦对,轮滑,”陈安渡转头找到拖把,放在水池下面洗了洗,“我就滑过一回,是我弟过生日的时候,他要请他们同学去玩儿,后来人到的不多,就把我叫过来了,大家一块儿拽着滑。” 宋修凡拿出手机也没看什么,摁亮屏幕陈安渡就开始说话,宋修凡一直听着,直到屏幕又暗了下去,往陈安渡那边看了一眼,陈安渡正弯腰拖地,只能看到她一起一伏的背脊。 “最后找的你?”宋修凡笑起来,“你第一次滑就开始和他们连着滑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呢,”拖干净地面之后,陈安渡把拖把洗干净,放回原处,“我问你跟平衡感有没有关系嘛,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平衡能力特别差,我弟,是个这么高的小胖墩,”陈安渡竖着比划了一下,又横着比划了一下。 “他就说我,他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别人一教就会了,但是我就一直都学不会,玩到最后了还是把这栏杆才能站稳。每次和他们连线滑的时候都会摔倒,”陈安渡顿了顿,“然后把他们都扑倒。” “多米诺骨牌啊。”宋修凡笑的不行,长指捂着眼睛。 “啥玩意儿?”陈安渡看了一圈儿,把后厨的灯关掉。 “嗯,多米诺骨牌,一种木制的像是麻将一样的牌,按照一定间距站着排成行,碰倒第一个,后面的就都跟着倒下去。”宋修凡解释道。 陈安渡用她不协调的步伐走出来,仰头看着宋修凡reads();。 “干嘛?”宋修凡看着陈安渡眼睛。 “老师就是老师,解释起来都能听明白,”陈安渡笑起来,“不像杨朔,解释了半天c……ctd,我一点都没听懂。” “这就不能怪杨朔了。”宋修凡说。 “嗯。” 过了一会儿,“哎?你什么意思?说我笨是不?”陈安渡反应过味儿来。 “没有,”宋修凡轻轻笑着,“是他的水平,跟我没法比。” “……” 都收拾好之后,陈安渡关了食堂的灯,俩人一起走出去。 浪有点大,船体摇晃的剧烈了一点,陈安渡一个没站稳,趔趄到一边,宋修凡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灯光晦暗,只有甲板上的一轮明月高悬。 陈安渡的眼睛很亮,像是盛着漫天细碎的星子,又像是藏着一片汪洋大海,摇摇晃晃,一起一伏。 陈安渡没觉得怎么样,站稳之后挺仗义的拍拍宋修凡的胳膊,“谢了,哥。” 宋修凡的反应慢了半拍。 ――那一汪大海,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晃荡。 ――想什么呢这是,实验做多了,脑子里进水了。 宋修凡跟在陈安渡后面走出去。 陈安渡有点累了,跟宋修凡道了声“晚安”就回房睡了。 在床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陈安渡才反应过来,刚才吃完饭之后收拾厨房的功夫宋修凡就可以走的。 大抵是怕她一个人在食堂会害怕,所以之后一直留在那,等她收拾完才一起走。 陈安渡啧了一声,真是运气好啊,让她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 陈安渡睡得挺香,第二天起来精神焕发,打饭的时候看到杨朔,兴致勃勃和他说早安。 陈安渡把昨天给宋修凡做宵夜的事情和大厨说了一声,大厨告诉她,给首席做饭是可以的,给小食堂的任何一个人做小灶都可以,但是学生不行,因为学生太多了。 靠岸补给的地点都是定好的,船上食物有限,不能浪费,也不能多做。 这一点陈安渡知道,在上船之前她就学过,后厨不能给学生开小灶。 政委说这是不好的风气,不能助长。 宋修凡是踩着点儿到食堂的,一进去就看到靳川的那头金毛。 “!”靳川看了眼手表,得意的看向二副聂晟,一伸手。“准时,我赢了,一百!” 这是靳川惯有的把戏,宋修凡是个特别守时的人,几乎达到了强迫症的地步,只要是有时间规定的场合,他永远是踩着时间点到场,不早也不晚。 靳川深知这人的怪癖,经常利用这一点和不了解宋修凡的人赌,每次都能赢。 “下次分我点吧,或者带上我一起赌,”宋修凡说,“要不然我不平衡。” 靳川拿着手里崭新的一百元,“好说好说reads();。” 靳川是中俄混血,五官立体又精致,老早以前就和宋修凡认识了,他俩的个性一个张扬一个沉稳,但是很奇妙的,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宋修凡过去打饭,大厨大声的和他打招呼,宋修凡往大食堂那边看了一眼,视线盲区没看到陈安渡。 “你们晕船那学生,还没好呢?”靳川拿着一个馒头,看着宋修凡问道。 “嗯,没呢,”宋修凡说,“这种情况很难好,药都不好使。” “也是可怜啊,晕船出海简直要人命。”聂晟感叹了一声。 聂晟是船上的二副,年纪比靳川大一些,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但是聂晟沉迷健身,身材极好,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话说回来,你带的这批学生里头,怎么就没有一个像样点的呢,”靳川皱着眉说道。 “什么像样点的?”聂晟疑惑的看着靳川。 “就是好看的女生。”宋修凡不急不缓的说。 聂晟秒懂,坏坏的“哦”了一声。 靳川啧啧感叹,“我瞧着还不如那边那个打饭的小妹妹呢。” 宋修凡和聂晟一起回头,陈安渡心情挺好,对每一个打饭的学生都笑脸相迎。 “中午那边吃去,”靳川坏笑着,“让小妹妹给我打饭。” “是挺好看的,”聂晟回过头,“跟我女儿手里的小娃娃似的。” “好歹是个船长,”宋修凡嫌弃的看着靳川,“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采样点还没过,又是一整天的战斗,宋修凡早饭吃了不少,带上了中午的份,快速的吃完之后就走了。 今天厨房没用陈安渡收拾,她有了别的任务。 宋修凡的房间在三楼,最中间的位置,明知屋里面没人,但是陈安渡进去的时候还是放轻了手脚。 啧,首席的房间,就是和他们小工的不一样。 窗边有一张大床,窗子很大,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屋子里面温暖又明亮。 陈安渡看了一圈。 房间……似乎没什么可收拾的。 东西都摆放的十分整齐,就连书架上的书都分门别类做了标记,墙角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关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摞着高高的一摞小本本。 除了被子没叠,衣篓里的脏衣服有些凌乱之外,陈安渡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阳光挺好的,陈安渡刚想把被子叠起来,又弄散了,搬了把椅子到阳光底下,把被子都铺展开来。 等把桌子,床头,窗台,书架,地板都擦了一遍之后,陈安渡把抹布洗干净,俯身拿起衣篓。 里面是宋修凡昨天穿的那套衣服和一套蓝色的工装,陈安渡一一拿出来分类准备洗。 看到某样东西之后。 蓦地,手停在了那里―― 第十四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四章 里面是宋修凡昨天穿的那套衣服和一套蓝色的工装,陈安渡一一拿出来分类准备洗。 看到某样东西之后。 蓦地,手停在了那里―― 一个嫩黄色的四角内裤,晃晃悠悠的挂在陈安渡的手指上。 屋子里面没人,但是陈安渡还是瞬间就红了脸,宋修凡的那张俊脸出现在她的脑海,带着似笑非笑的招牌嘲讽。 屋外的阳光羞红了脸,悄悄躲进云层里。 脑海中那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缓缓脱下了裤子,露出这条嫩黄的内裤,脚掌很大,两条腿修长笔直,再往上看…… 陈安渡清咳了一声,猛地把内裤扔进脏衣篓。 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似的。 都怪张小招给她看的那本霸道总裁小说,第一章写的就是这事儿。 陈安渡又咳了一声,摇摇头,端着衣服走出去。 洗完衣服刚好中午,陈安渡回到后厨。 “安渡帮我把那边的几个勺子洗一下。”吕黎拿着一把筷子放在水流下冲洗,“洗完之后给胡小刀送过去。” “嗯好。”陈安渡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拿碗reads();。 “你这是怎么了?”吕黎盯着陈安渡的脸,“脸怎么这么红?” “啊?”陈安渡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红着呢?” 吕黎点点头,“是啊,什么叫‘还红着呢’?” 陈安渡眼珠一转,“哦,上午不是给首席收拾屋子嘛,我皮儿薄,干点活儿脸就红,”陈安渡拿手背贴了贴脸,突然就想起某人“刚摸完抹布又摸脑袋”的厉喝,迅速把手放下。 “那就行,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吕黎回头继续洗她的筷子。 陈安渡嘿嘿笑了两声,趁着吕黎没注意用凉水在脸上抹了两把。 今天中午他们研究员好像很忙,一直到十二点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吃饭。 “饿死我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一个小伙子,陈安渡对他有印象,他把后来剩的那点排骨都要走了。 “嗨,还是你打饭啊?”男生冲陈安渡笑了笑。 现在人不多,他明显是跑过来的,还有点喘。 “对啊。”陈安渡回答道。 “这个档口一直都是你么?”男生把手肘撑在台子上,“我叫罗明哲,你叫什么呀?” 刚开始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陈安渡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又陆陆续续给几个人盛好饭陈安渡才想起来这个名字。 她给他送过外卖,送过很多次,陈安渡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而且他每次都笑呵呵的答应陈安渡给打好评,看着是个挺好的人。 陈安渡对他印象不错,给他盛饭的时候按照他的要求多给了他几块肉。 昨天打饭的时候不大习惯,打完之后整条胳膊都是麻的。今天陈安渡学聪明了,隔一会儿换一只手,陈安渡是个左撇子,小时候写字被老师硬生生板过来的。左右手都会用,这样交替着也没有那么累。 “船长!” “船长。” 靳川进来的时候,有不少学生跟他打招呼,靳川笑眯眯的一一回应。 “船长,怎么到这个餐厅吃饭啊?”罗明哲问了一句。 “换换口味儿嘛。”靳川眼睛瞟了陈安渡一眼,“不跟你说了,盛饭去了。” “船长。”靳川站在陈安渡前面,陈安渡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 “你好。”靳川笑的满面春风,“后厨新来的?” “对,”陈安渡说,“我叫陈安渡。” “哦,”靳川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陈安渡。 “呃……”陈安渡扬头看着靳川,“船长想吃点什么?” 靳川看着陈安渡,“白萝卜吧。” “可是……”陈安渡低头看了一圈儿,“这儿没有白萝卜啊。” “他说的是你。” 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陈安渡扭头看去。 “哎?你今天中午不是不吃饭吗?”靳川看着宋修凡,挑了挑眉reads();。 “吃饭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宋修凡悠闲地笑了笑,“你吃不吃,不吃让一让。” 靳川“切”了一声,随手点了三样菜。 看到本尊,陈安渡安静了一中午的脑子又不平静了。 嫩黄色的内裤…… 嫩黄色的…… 嫩黄…… 宋首席的内心是住着一位少女么,平时都掩饰的很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 “看什么呢?”宋修凡仔细瞧了瞧陈安渡的脸,“又发烧了?” “咳……没、没有,”陈安渡拿起勺子,“你吃什么?” “水煮肉片,油菜和,嗯,”宋修凡看了一下,“韭黄吧。” 陈安渡举勺一一把菜盛到盘子里,到最后一样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韭黄…… 嫩嫩的韭黄…… “咳……”不行,还是没好,“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陈安渡放下餐盘,捂着嘴,蹲下身,闷闷的咳嗽起来。 “生病了?”宋修凡看着陈安渡,淡淡笑了笑,“这又可以成为你的谈资了,一个月内发烧两回。”顿了顿,“或许还会更多。” 终于好一点了,陈安渡站起身,“少咒我啊哥,小心我又讹你一笔医药费。” “哟,”宋修凡笑起来,“有气焰了啊。” “债多不压身。”陈安渡重新拿起勺子,看到那韭黄,闭眼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这事儿挺尴尬的,最好还是别捅破,不然首席的面子还怎么挂的住,招牌嘲讽脸还怎么摆。 “气焰还不小呢。”宋修凡笑起来。 陈安渡把餐盘放在台子上,食指往前一推,还是没忍住,脱口便说,“哥,你很喜欢黄色吗?”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嫩嫩的那种黄?” ………… 宋修凡顿了一下,“什么?” 陈安渡眨了眨眼睛,面上没怎么动,思绪却已经飞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就给问出来了呢,宋修凡可是首席啊,传说中比船长还牛的人,何况还欠着债呢,陈安渡就指望着和宋修凡好好相处,让他多抹几个零呢。 这就跟买东西讲价是一个道理,讲着讲着突然跟人老板说了一句,你长这么丑就应该给我便宜点。 换做谁都不会便宜的,如果是女老板的话还会直接把你踹出来。 踹出来? 宋修凡会给她踢下船吗?他那么绅士,踢应该不会,但是让她“下船”却是轻而易举的。 陈安渡默默抱住自己。 脑子是个好东西,自己怎么就没长呢? “能帮我打下饭吗?”声音闷闷的,一下把陈安渡拉回现实reads();。 猛地抬头,眼前是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男生。 余光中宋修凡已经走了,跟靳川坐在一起吃饭呢。 陈安渡不知道宋修凡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是看他的表情…… 没什么异常。 估计他是不知道陈安渡在说什么。 虚惊一场,陈安渡放宽了心,乐呵呵给眼镜片打饭,嘴里随意的哼起小曲儿。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陈安渡把眼镜片的菜都盛好,最后那点肉片都给了他,“是谁在耳边,说,”陈安渡把餐盘递给眼镜片,陈安渡收回手,把空了的盘子撤下来。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擦桌子的时候眼镜片在旁边拿筷子,陈安渡明显的听到他嗤笑了一声。 好像憋了很久,突然憋不住了笑出来,声音有点大。 陈安渡扁扁嘴,往大厨那边走。 午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根本谈不上午休,宋修凡刚吃完饭就钻进了实验室。 也不知道过去过久,宋修凡正低头把一组数据输进电脑。 “我一猜你就在这,”靳川推门进来,宋修凡瞥了他一眼,长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 “有事儿?”宋修凡问。 “没什么事儿,”靳川拨了拨他的金毛,“安民哥带着他徒弟在控制室呢,我就出来了,慰问一下不做实验会死星人。” 安民是船上的大副,年龄长宋修凡一轮还多,航行技术很好,大家都很尊敬他。 宋修凡笑了笑,眼睛没有离开电脑,“你这么春风得意的,小娃娃上钩了?” 提到这事儿,靳川笑开了花,“拽句成语吧,铁树开花。” “……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宋修凡看了靳川一眼,“拽成语就会死星人。” 靳川皱着眉,“你一边输数据一边跟我说话也不怕抄错了。” “不会,”电脑幽幽的蓝光映在宋修凡的眼睛里,“这么简单的一心二用我还应付得来。” 靳川没理他,兀自笑着说,“小娃娃挺会噎人啊,我还以为她是可爱型的。” 想起陈安渡,宋修凡嘴角扬起来,“她怎么了?” “中午你吃完饭先走了,我进去慰问了一下后厨,跟他们一起吃饭,和小娃娃坐一起,”靳川回忆说,“刚开始小娃娃挺怕我的,后来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小娃娃可能觉得我人还不错,慢慢的就和我说话了,你知道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什么?” 靳川酝酿了一下,弯下膝盖,到差不多陈安渡的那个身高,瞪着一双大眼睛,捏着鼻子说,“大哥,你山东人吧[注]?” 宋修凡“噗嗤”笑出来。 靳川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长相,他的五官非常深邃,皮肤很白,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亚洲人,但是陈安渡居然问了这么一句。 “重点还在后面,”靳川收了笑容,“最后她跟我说,大哥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看出你是混血了,就是山东口音挺好玩的,逗逗你,大哥你没生气吧reads();。” 宋修凡笑的更厉害了,他完全可以想象陈安渡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宋修凡停了停手,把笔记本扣上。 “小丫头噎的我一愣一愣了,”靳川皱皱眉,“别的不说,就论噎人这方面的功夫啊,她跟你都有的一拼。” “她是和你熟了,没什么心眼儿,”宋修凡站起身,往后仰了仰脖子,“仅有的那点心眼儿还是坏的。” 这一晚上陈安渡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不会真感冒了吧?”吕黎换了件衣服进来,“中午就感觉你脸红的不正常。” “没,”陈安渡挠挠耳朵,耳廓通红通红的,她带着一点鼻音说道,“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做完实验已经很晚了,宋修凡去值班室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事情了回到卧室。 进屋直接把t恤脱下来,随手扔到脏衣篓里,正准备开衣柜找衣服的时候,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他的被子还保持着散开的姿势躺在窗边的椅子上。 有人进来过了? 宋修凡环视一周,衣柜没有动过,书架也没有,他看到一半的那本《ist》[注2]也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只有被子动过了。 宋修凡随便找到一件短袖套上,走过去把被子拿下来放回床上。 就在转身的一瞬,他瞟到窗台拐角处的护栏,缓步走过去,看到上面赫然晾着几件衣服,还有昨晚他换下来的内裤。 这地方隔着一个衣柜,如果不拐进来根本看不到。 宋修凡摸了一下,还是湿的,船上湿气很重,白天晒着太阳干的差不多了的衣服,过一宿又会变得潮湿。 宋修凡垂下眼睛,快步走出房间。 “宋首席?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怎么了?”这会儿功夫船上信号好,邢飞正和家里的老婆孩子通电话,打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邢飞是政委,主管后勤部门,性格很好,对小辈也没什么架子。 宋修凡长话短说,“后勤安排人给我收拾房间了?” 邢飞想了一下,“是啊,远海实验挺忙的,就给您专门配了个小工收拾收拾屋。” “嗯,”宋修凡点点头,“我知道了。” 垂眼的时候看到邢飞穿着一双拖鞋。 宋修凡猛地抬眼,“收拾我房间的人是陈安渡?” 邢飞挠了挠头,“大厨安排的,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宋修凡叹了口气,“那没什么事情了。” “哎?首席是要换人收拾吗?”邢飞叫住宋修凡,问了一句。 “没,”宋修凡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的,“让她继续吧。” “哦。”这番谈话弄的邢飞莫名其妙,等宋修凡走远才趿着他土黄色的拖鞋关上门走回屋。 第十五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五章 陈安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奶奶挺意外,东扯西扯的问了挺多。 “奶奶你就放心吧,船上除了一直在晃悠之外和陆地上没什么两样。”陈安渡坐在床上,手指轻轻抠着裤子上的一个小洞,“而且我还不晕船,挺好的了,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那就行,定期给家里打个电话,别一走就没信儿了。”奶奶说。 和奶奶聊了挺多,船上的信号断断续续的,有的时候陈安渡说了好几遍奶奶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陈鹤翔和补习班里的小朋友打架,老婶迫不得已给他换了一个补习班,以前交的学费退不回来了,新的这个班有非常贵,老婶现在挺难受的,连麻将都不去打了。 陈安渡听完倒没像奶奶那么焦急,她乐了半天,她实在想不出小怂包陈鹤翔能因为什么事儿和人打架。 “你看看你这当姐姐的,弟弟被人打了你还笑,”奶奶埋怨说,“一点姐姐的样子也没有。” “因为什么打架啊?老师告诉你没?” 奶奶叹了口气,“他们班的小孩儿也是的,笑话陈鹤翔说他没爹,说是出国了,说不准早就跑了reads();。” 陈安渡“哦”了一声,低下头,“他这塑料体格子打架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吧,没给打坏吧?” “没有,”奶奶又叹了口气,“但是鹤翔死活不去了。” 陈安渡抬起头笑了一下,“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的。” 聊到后来老妈回来了,陈安渡又和老妈说了几句话,妈妈听到她的声音非常惊喜,但是海上起风了,信号越来越不好,实在听不清楚只能挂了电话。 陈安渡在窗边站了很久,什么也没想,只是安静的看着海面。 大海就是有这么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卷走人所有的烦恼,看着一浪一浪的海水,不自觉的就会被它吸引。 四季变换,沧海桑田。 就这么站在海上,感觉能到地久天长。 陈安渡好几天没看见宋修凡了,不过她也没想起来,她这个人忘性大。 以前送外卖的时候刚看完下一餐的地址街道,骑着骑着就忘了,不知道骑到哪去了,还有时候刚想说一句什么话,张开口瞬间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上学的时候也是,老师让背的那些古诗词,她前一晚背的好好的,第二天看到老师大脑里就只有一张白字,上面写着,“老师抱歉,我连诗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直到好几天以后看到宋修凡过来吃饭,陈安渡才终于有那么点感觉。 但那感觉转瞬即逝,陈安渡也没抓住。 看到宋修凡走到门口,笑嘻嘻和他打招呼,宋修凡淡淡笑了下,径直走到另一个餐厅。 “……” 吃完饭,宋修凡走到甲板上。 今天是阴天,天边裹着一重厚厚的云层,后面藏着阳光,云层显得昏黄昏黄,连带着海面看上去也不大干净似的。 “靳川,”宋修凡走进机舱,“今天什么天气啊?” “大风,”这一天靳川一直都呆在机舱没有出去,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离开控制器。 “原本报给我们的天气风不算大,但是现在看外面的云层,这次预报应该不准,船长正在观测协调。”大副安民也在,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宋修凡“嗯”了一句,转身出去了。 下午的时候船上广播里响起靳川的声音,傍晚开始到夜间可能会有大风,所有人员回到舱室,非特殊情况不要外出。 这还是陈安渡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是吕黎告诉她这种事情在船上经常能遇见,床上都有绳子,把自己捆好别被晃掉地上,老老实实躺着就行了。 但是陈安渡还是不放心。 “会有海啸吗?或者像泰什么号那样沉没?” “别瞎说,”吕黎看了陈安渡一眼,“当然不会,咱们船长经验丰富,相当专业,你要相信他。” 这次陈安渡没反驳吕黎,但是听到她提到靳川,那个山东口音的外国人,想起靳川的桃花眼,陈安渡还是默默把绳子捆得更紧了一点reads();。 靳川预测的很准,傍晚时分陈安渡感觉到船体的晃动剧烈了很多,这种感觉是没有缓冲的,刚开始只是小小的晃动,后来突然一个大浪席来,陈安渡没有准备,一下翻到了床那边。 之后就再也没小过。 刚开始要绑绳子陈安渡还觉得可能用不上。 就像游乐场里的安全带,松松的绑在那,只有遇到意外的时候才会起作用,但是发生意外的概率很小很小,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陈安渡不这么觉得了。 这绳子哪里是安全带啊,这简直就是车座子,床才是那个安全带。 屋子里面很安静,海浪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陈安渡呆在舱室,依然能够想象那个画面,大海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睡着的时候平静无波,一旦苏醒,分分钟能把船体吞噬。 这么几个来回,陈安渡就受不了了。 她害怕了。 这种持续的剧烈晃动让她毫无安全感,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风浪只要再大那么一点点,整条船都会被掀翻。 天逐渐阴暗下来,这种恐惧感愈发强烈。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绳子,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求求你,快停下吧。 快点停下…… 陈安渡在心里祈求,她不想葬身大海,如果沉下去了一定很冷吧,下面也没有灯,一定有一种灭顶的窒息感吧。 早上还和奶奶通过电话,说船上的生活很安全,就是有点晃悠,难道下午就要葬身大海了吗? 又一个大浪过来,情势丝毫没有好转。 这次陈安渡差点被甩下床,她死死的扒着床沿,咬着牙不松手。 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她的努力是那样渺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涌过来,陈安渡就像是那小小的浪花,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大风一直持续到半夜,慢慢的,风逐渐小了。 一直到风完全停下来,陈安渡依然僵硬着躺在床上,还保持着浑身紧绷的姿势。 停了么? 结束了么? 周围十分安静,侧耳细听,陈安渡能听到细小的浪花拍打船体的声音。 听上去十分悦耳。 陈安渡长舒一口气,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陈安渡尝试了很久都没能睡去。 这几个小时太过惊险,陈安渡惊魂未定,无法入眠。 躺了一会儿,肚子咕咕叫起来。 整个人都空了似的,陈安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下床给自己找点吃的reads();。 腿还是软的,走路都有点费劲。 陈安渡带了八宝粥,摸黑在柜子里找到一罐,手上没有力气扯了半天愣是没打开。 房间有点闷,陈安渡带着八宝粥准备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云层全都被刮开了,天空干净的仿佛被洗过一样,弯弯的月牙悬在天边。 大风的缘故,值班室都没有学生,除了甲板和控制室,整条船的房间都没有开灯。 ――诶?不是,有一间还开着灯。 就在一楼靠里的位置,陈安渡辨认了一下,那里似乎是他们学生的实验室。 陈安渡犹豫了一下,举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她太饿了,手里拿着一罐八宝粥却吃不到的感觉太痛苦。 她急需一个人来给她解围。 门边有灯光透出来,陈安渡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 陈安渡探头进去,看到屋子的各色实验器材中间站着一个高高的身影。 ――“哥?” 陈安渡从来没有见过宋修凡穿实验服的样子。 宋修凡爱干净,换衣服比谁换的都勤,穿过的衣服绝对不会穿第二次,全都是扔到脏衣篓里准备洗。 哪怕这件衣服只穿了一分钟。 宋修凡长得高,肩宽腿长,其实实验服比任何衣服都要挑人,能把身材好的衬得更加高大,相反也能把身材不好的缺点全都暴露出来。 陈安渡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位首席脸大了点,嘴毒了点,抛开这些不算,但就皮囊来看,还真是…… 赏心悦目啊。 陈安渡搜遍了满脑子找出这么个词儿,感觉自己形容的对极了。 “你仰着头干嘛呢?”陈安渡笑着问道。 “写报告,”宋修凡把手里的本子放到桌子上,低了低头。 “仰头写报告啊?”陈安渡说,“这是你们的规定?” “不是,”宋修凡被逗笑,“有点晕船,仰着头就会好一点。” “哦,”陈安渡看了看自己的鞋,“我能进来吗?” “没事,进来吧。” 陈安渡特意稳着步伐走进去。 这几天她练的挺好,在船上走路不会像刚开始那么歪歪扭扭,想特意在宋修凡面前显摆一下,但是宋修凡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 “哥,你怎么啦?不舒服吗?”陈安渡看着宋修凡脸色不大好。 宋修凡在椅子上坐下来,“没事,实验做久了,有点累。” 陈安渡眨了眨眼睛,“哦,”音量提高了一点,“啊?你这几个小时一直呆在这写报告啊?!” 第十六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六章 陈安渡眨了眨眼睛,“哦,”音量提高了一点,“啊?你这几个小时一直呆在这写报告啊?!” “嗯,”宋修凡低头捏了捏眉心,“这几天任务紧,不能耽误。” “我的天,”陈安渡喃喃道,“刚才风浪那么大,你是怎么写的啊?我在床上躺着都觉得快被晃下去了,根本就站不稳吧?” “靠着墙壁就能站稳了,仰着头写摇晃感会小很多,”宋修凡抬起头,“嗯?哭啦?” 陈安渡的眼睛红红的,听了这话立马摆出一副懵懂的表情,“没有啊。” “……” “可能是,进沙子了?”陈安渡揉了揉眼睛,继续懵懂,“但是没感觉磨得慌啊,你看错了吧?” 有的时候宋修凡是真佩服陈安渡的这个说谎功力,这么烂的演技也是没谁了。 且不说眼角的泪花还没擦干净,小鼻头还是红彤彤的,她告诉他没哭。 宋修凡都懒得拆穿她。 陈安渡啧了一声,“之前我趴窗户上看的时候,一直都是学生在那下管子,钓东西什么的,从来没见过你,我还一直以为你们当首席的都不用做实验呢,”陈安渡揉了揉鼻子,在椅子上坐下来,“就跟我们政委似的,也不用干活儿,只要管着我们就行了,活儿都是我们干的。” 陈安渡话多,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刚才风浪大,尤其在一楼,能清楚地听到海浪拍打船底的声音。 宋修凡也不是神人,那样的风浪他也站不稳,只能分开两条长腿摆出尽量稳定的三角形,后背靠着墙壁,仰头继续写报告。 他没觉得有什么,这种情况他在美国出海的时候经常遇到,学生大都没那么多经验,遇到风浪就会害怕,船长也怕学生出事,有风浪就会叫他们回到舱室。 宋修凡早就习惯了。 风浪小下去之后船上格外安静,刚才没觉得,等风浪停下来才感觉到疲惫。 从下午到现在,他在实验室呆了接近九个小时。 现在终于听到点人说话的声儿,宋修凡觉得挺舒服,也就没打断陈安渡,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首席的实验比他们多多了,”宋修凡淡淡的笑着。 “你把任务分给学生不就好了嘛,”陈安渡推了推宋修凡的肩膀,“大学老师挺聪明个人,这点心眼儿都没有。” 陈安渡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这么好笑,宋修凡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陈安渡眨眨眼睛,“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你说的都对。” 陈安渡把手里的八宝粥放在桌子上,“哥,你可别笑话我,你们实验上的事儿我不明白,我想帮你排解排解,你要是笑话我的话,我就帮不了你了。” 陈安渡话说的认真,宋修凡知道陈安渡这个人挺敏感的,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在意。 宋修凡浅浅的勾着嘴角,“我不是笑这个,昨天我和靳川说起你来着reads();。” “靳川?船长?”陈安渡皱了皱眉,“说我什么?不会是坏话吧?” 宋修凡起身去接了杯水,一杯凉的一杯温的,把温的递给陈安渡。 突然福至心灵,宋修凡开口道,“靳川说,天下之大都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儿。” “……啊?” “嗯,”宋修凡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以后少跟他接触。” “我说呢!”陈安渡一拍桌子,“我昨天打了好几个喷嚏!吕黎还问我怎么脸红完又开始耳朵红,是不是生病了呢!” “你脸红什么?” “因为你的裤……”宋修凡这人太阴了,他问的很快,陈安渡差点就没反应过来,“因为你的,酷酷的,外表啊……” 呼。 陈安渡小小的庆幸了一下,还好还好,多亏自己反应快。 宋修凡听完这话拿水杯的那只手明显的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为了掩饰似的,缓缓把水杯放下。 “哦,”嗓子有点哑,没“哦”出来,“咳咳,哦。” 宋修凡是少年班考进清华然后直接去留学的,成绩加上他的外表和家世,从小收到的赞扬就不少,什么样的他基本都听过了。 这种蹩脚的“酷酷的外表”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从陈安渡那张小嘴里吐出来……宋修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反正嗓子有点哑。 挺高兴的。 “诶对了,哥,”陈安渡说,宋修凡抬起头,“我这儿有八宝粥,一起喝点吧,你晚上也没吃饭吧?”陈安渡拿起桌上的八宝粥晃了晃。 “没吃,”宋修凡从陈安渡身上移开目光,“你自己吃吧,我有点晕船。” “哦……” 宋修凡抬起眼睛,“怎么了?打不开?” 陈安渡点了点头。 宋修凡笑了笑,伸手,“拿来吧。” 陈安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打开的瓶盖到了宋修凡那里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吃吧。” 宋修凡在刚刚他们谈话的功夫已经把刚才写的那串数字校对完了,站起身,“你在这吃吧,我先回去了。” “嗯?你真不吃东西啊?”看着宋修凡的脸色,陈安渡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事吗?” “嗯。”宋修凡笑了笑,低头看着陈安渡。 这姑娘总是梳不好头发么?马尾辫旁边又呲出来一撮,宋修凡忍了半天才忍住把那一撮掖回去的冲动。 “走时记得关灯。”宋修凡关门前说道。 “知道啦。”陈安渡嘴里还塞着八宝粥,模糊不清的回答。 宋修凡是真的挺累的,其实在实验室呆九个小时是很平常的事,但是这次宋修凡有点晕船,现在格外难受reads();。 连衣服都没脱,宋修凡找到体温计给自己量了一下,低烧,不算很严重,睡一觉应该就能好。 躺在床上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疼得很。 “笃笃笃。” 半睡半醒之间好像有敲门声,宋修凡皱了皱眉,压制心中的怒火,翻了个身。 “笃笃笃。哥,你在睡吗?”是特意压低声音的气声。 是她啊。 “进来吧,门没锁。”宋修凡睁开眼,深深叹了口气,尝试着坐起来。 门开了,陈安渡蹑手蹑脚的进来,手里颤悠悠的端着一个碗。 船体稍微有点晃,陈安渡走不稳。 “慢点,别洒了,”宋修凡掀起被子就要去扶。 “没事儿没事儿,”陈安渡笑了笑,“没看见我走的可稳了么。” ……没看见。 “粥啊?”陈安渡被碗放在床头,宋修凡看了一眼,“不是说别做了么。” “我瞧着你神色不好,不放心,就去给你热了点粥,”陈安渡抬起眼睛,“我在粥里加了糖,有点味道你喝着还能舒服点。” 宋修凡微微垂眸,“嗯。” “嗯什么,”陈安渡笑着把粥递给宋修凡,“小心烫啊。” 宋修凡尝了一口。 他不爱吃糖,任何甜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也从来没有试过在粥里加白糖这种吃法,但是现在尝了一口,可能是生病的缘故,竟然神奇的觉得还不错,喝了第一口就想喝第二口的感觉。 “怎么样?”陈安渡挑眉问道。 “勉强能喝。”宋修凡笑了笑。 陈安渡默默地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粥熬得软软的,稠稠的,里面加了白糖,带着点甜味儿一路熨帖到胃里,空荡冰凉的胃感觉无比的舒服。 宋修凡很快就喝完了一碗。 “还要么?”陈安渡举着空碗问道。 “不用了,”宋修凡说,“好多了。” 可能是困了,也可能是在宋修凡的房间里,不大好意思,陈安渡的话竟少了很多。 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红晕。 也可能没带。 宋修凡也不确定,反正看着挺可爱的,宋修凡心里的恶趣味又被点燃了。 “我屋收拾的挺干净,”宋修凡的目光落在陈安渡脸上,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放过,“是你们后勤的人收拾的吧?” 陈安渡猛地抬起眼睛,宋修凡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对啊,”陈安渡理所当然的说,“干净吧?啧啧,”陈安渡摸了一把宋修凡的床头,“吕黎收拾的可真干净啊。” “……”宋修凡没说话,静静看着陈安渡的眼睛reads();。 后者笑了笑,一扬下巴,“你觉得呢?” “我觉得一般,”宋修凡说,“很一般。” “……哦。”陈安渡讪讪的答道,“哪一般啊?”又不放弃似的问了一句。 宋修凡忍住笑,“擦不干净呗。” “哪不干净了!又舌头舔都行了好嘛!” “好,好,”宋修凡笑起来,“干净干净,我和地板都听你的。” 陈安渡一直想说你生病一次我生病一次就算抵过了行不行,医药费能不能就别算了,但是到最后也没说成,陈安渡记性不好,聊着聊着就给忘了。 直到走了回到房间了才想起来还没讲价呢。 船上的女生很少,那几个陈安渡都已经认识了,除了一个国外的。 那个女生不知道是哪国人,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这种长相还和靳川那种混血的长相不大一样,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一个白种人。 白种人不大爱说话,和周围的人也是,每次吃完了饭就走。 跟眼镜片差不多,不过那次眼镜片当着陈安渡的面笑了那么一下,白种人倒是一下都没有笑过。 哦,不对,她笑过的。 对着宋修凡。 宋修凡是她的导师,有次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安渡看到的,宋修凡到这边的餐厅找一个学生,白种人看到了,立马站起来飞奔过去,陈安渡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宋修凡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白种人却灿烂的跟阳光似的。 满眼金灿灿的崇拜。 白种人唯一能瞧得上的,除了宋修凡,还有一个人,就是杨朔。 那次陈安渡去找杨朔,刚好看到白种人也在,他们正在谈论一个什么问题,学术上的吧,陈安渡也没听懂,那还是陈安渡第一次听到白种人说话,她说的是中文。 比靳川的中文标准很多。 但是陈安渡刚进去她就出来了,经过陈安渡身边的时候,露出了很明显的鄙夷神情。 陈安渡感觉到了,所以她对这个白种人从没有印象到印象有点差。 陈安渡脚步顿了顿,她想,这还是第二次听到白种人说话呢。 声音倒是和第一次不同,第一次她是在和杨朔讨论什么问题,看得出她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杨朔也是,俩人声音挺大,白种人还显得挺激动的。 这一次声音倒是小,陈安渡耳朵尖,站在船梯后头,一转过去就听到了。 “晕船?”白种人毕竟是白种人,说起普通话总会有点不标准,“晕船也是应有的,不是靠真本事上船,有什么可骄傲的。”不仅不标准,还有点语法错误。 也不比靳川强,其实根本不如靳川。 陈安渡暗搓搓的想。 杨朔站在船舷上,看着索菲有点无奈。 “也不能这么说,”杨朔说,“已经上来了,大家就都是同学reads();。” “谁跟她是同学,你么?我可不是。”索菲把头发全都扎在脑后,勒的有点紧,额头显得宽阔明亮。 原本就有点长的脸看上去更长了,加上外国人的长相,看上去有点像哈利的马脸姑妈。 杨朔叹了口气,搬出杀手锏:“首席都已经同意了的。” 索菲想了想,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行吧,那就算上她吧。” 索菲是交流过来的学生,成绩非常好,头脑也聪明,来中国不到一年,中文已经说得非常流利了。 索菲这个人挺傲的,因为她成绩无敌,有的时候她一科的分数能秒掉普通学生三科加一起的分数,科科接近满分。 她是主动调到宋修凡手底下的,因为她听说这个年轻的海归博士后是个天才,她不信,想挑战宋修凡。 索菲准备了一套卷子,杨朔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过来的,但是杨朔知道那一定是索菲毕生觉得最难解的题目大合集。 那次的事情还闹得挺大,好几个实验室的学生都过来看。 那时宋修凡刚回国不久,大家都对这个英俊年轻的博士后不大信服。 名声喊得太响了,那些传奇的成绩看着始终不真实。 但是那次事情之后,没有人再敢叫板宋修凡。 杨朔清楚地记得,宋修凡接到题目之后还没看,问索菲,“这些题你都会?” 索菲点了点头。 “所以就是考我会不会呗?” 索菲笑了笑,“没关系,都是选择题,不用勉强。” 言外之意是不会就可以蒙一个答案。 宋修凡不紧不慢的笑了一下,“这样吧,我不看题目,只看图和选项,读完选项之后我告诉你答案,你看对不对。” 索菲愣了一下,宋修凡没管她,低头开始读选项,语速不慢,和他平常说话一样。 他把第一个选项读完了,笑了一下,“选a。” 宋修凡没有停顿,似乎并没有关注答案是否正确,兀自往下读。 从索菲越来越震惊的目光中,杨朔知道,宋修凡说对了,全说对了。 宋修凡念完最后一个选项,把盖着题干的纸掀开,一个一个看了一遍。 “你有标准答案吧?”宋修凡放下题本,“如果标准答案和我不一样的,就是答案错了,你再过来找我。”说完就走了。 “ohmygod。”――这是索菲说的。 “我草……”――这是大多数男生说的。 “这个逼装的,”罗明哲直愣愣的看着杨朔,“我给满分。” 自从那次之后,索菲就变了,该怎么瞧不起别人依然怎么瞧不起,唯独对宋修凡,老师长老师短,用索菲听不太懂的词儿形容就是,迷妹。 所以杨朔一提到宋修凡,索菲立马就老实了。 “杨朔reads();。”陈安渡从角落里钻出来,“你们聊什么呢?” 索菲看到陈安渡,挺嫌弃的“哼”了一声。 “姑娘发型挺好看啊。”陈安渡朝索菲笑了笑,“谁给你梳的啊?跟你有深仇大恨吧?” 索菲中文好是好,但是也只学了一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这种句子索菲还不能领悟个中含义。 但在宋修凡手下呆久了,范儿学的是足足的,淡淡勾了勾嘴角绕开陈安渡走了。 索菲走之后陈安渡笑起来,小声说,“没听懂吧她?” 很少有人这么怼索菲,索菲毕竟是学霸,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即使再目中无人,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陈安渡倒是怼的挺漂亮。 杨朔也笑了起来,“你啊你啊。” “你这儿有防潮的东西没?我想借用一下。”陈安渡仰头问杨朔。 自打和杨朔熟了之后,实验室里的那些小仪器杨朔都拿给陈安渡看,把作用讲给陈安渡听。 陈安渡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什么都觉得新奇。 但是杨朔不敢给陈安渡碰,她什么都不懂,下手没个轻重,碰坏了是要赔偿的。 不过杨朔一直没跟陈安渡说这个事儿,只是在陈安渡要拿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躲开一点就行了,或者岔开话题。 “有是有,不过……” “不能借给我是吧?”这次还没等杨朔想出理由,陈安渡就率先说了出来。 陈安渡有的时候会犯迷糊,但是偶尔聪明的时候是真的聪明,有的时候比自己反应还快。 杨朔经常在心中感叹,如果陈安渡不是那样的家庭,一直念下去,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或许她会以他同学的身份出现,而不是像现在的一个小工。 “也不是,就是实验室的干燥剂都不大好用。”杨朔为难地说,“你要干什么用啊?” “我总觉得被子潮,想着说不定你们实验室有能防潮的神奇小玩意儿呢。”陈安渡挠了挠头。 杨朔笑起来,“防潮的倒没有,就是普通的干燥剂。” 陈安渡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杨朔也懒得跟她解释,她问题多,一个一个的又要说很多。 看他半天没有下文,陈安渡点点头,“行,没有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陈安渡回到宋修凡的房间,摸了摸他床上的被子。 她每天都会放在窗台上晒一晒,但是这两天天气不好,也没见着阳光,宋修凡的被子总有些潮。 收拾书本的时候,陈安渡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谁啊?”身后也没有人。 陈安渡低头继续收拾,过了会儿又有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呕吐的声音,陈安渡站起来,“到底是谁啊?” 陈安渡仔细听了听,声音是来自隔壁,她有点纳闷,谁会睡在首席的隔壁呢? 是哪个大领导吗? 又有几声传过来,听着挺难受的reads();。 陈安渡往外走了几步,到走廊上听了听。 房间的确就在宋修凡隔壁,陈安渡走过去,“你没事吧?” 宋修凡那天睡了一觉果然就好了,他平时注重健身,工作很忙,一有空闲时间宋修凡就会在跑步机上跑跑步,或者去健身房锻炼,所以他身体很好,很少生病。 这几天吃饭靳川都是老老实实在小食堂吃的,宋修凡倒是很满意。 这天中午宋修凡和靳川还有聂晟一桌吃饭,政委下厨房检查,问了宋修凡几句对菜品的建议。 “我觉得还不错,咸淡也适宜。”宋修凡回过头,看向靳川和聂晟,“你们觉得呢?” “嗯。”靳川闷闷的答。 “我也觉得挺好。”聂晟看着大厨,“要是多有点肉就更好了。” 大厨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好好,那、领导们最近有什么想吃的么?可以告诉我们。” 聂晟想了想,“没有吧,现在想也想不出来,我觉得现在的荤素搭配就挺好。” “嗯,我也没有。”靳川依然闷闷的答。 “我倒是有,”宋修凡看着大厨,“地三鲜,你会不会做?” “我进去了哦?”陈安渡敲了敲门,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坏人哦。” 房间的布局跟宋修凡的房间差不多,多了点粉嫩的颜色,但是比宋修凡的房间凌乱很多。 床上躺了一个人,旁边放了一个桶,那人披散着头发,抱着桶吐,窗户开着依然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你没事吧?”陈安渡快速跑过去,“晕船了?” 想到晕船陈安渡突然就想起昨天索菲和杨朔的谈话,“你就是那个晕船的女同学?” 女生没说话,哗啦啦又吐了一口。 她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陈安渡有点心疼。 有一次她得了胃肠感冒,上吐下泻十分严重,那时候奶奶和老婶带刚出生不久的陈鹤翔去了婴儿游泳馆,老妈去了她朋友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陈安渡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也像这个人这样抱着桶吐,她连开窗的力气都没有,整个屋子都是难闻的味道。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 她突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泣不成声,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难过。 老婶他们回来之后不仅没有帮陈安渡,反倒牙尖嘴利的骂了她一顿,奶奶也不大高兴了,因为陈鹤翔一闻这股味道就哭。 陈安渡也很想哭。 可是陈鹤翔哭有人哄,她哭没有。 她只能自己哄自己。 陈安渡心软了,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似的,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又回屋把吕黎给她的晕车药拿过来,把她的桶倒掉洗好,重新塞到她怀里reads();。 女生似乎好一点了,陈安渡把她扶起来,拨开她的头发,“把药吃了吧。” 看到她的脸的时候,陈安渡顿了顿。 那是个顶漂亮的女生,皮肤很白,眼睛漆黑,头发也黑,缎子一样。 五官精致小巧,只是眼神看起来没什么温度,有点冷。 “你是谁?”声音哑了。 “我是船上的小工,陈安渡,”陈安渡着急地说,“你先把药吃了吧。” “没用的,”女孩笑了笑,往后靠在枕头上,“晕车药只能让人睡觉,不能缓解我的症状。” 陈安渡顿了顿,“那怎么办呀?” 女孩看了看窗外,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现在是近海,到了远海就会好一点。” 陈安渡将信将疑,但也只能点头,“好吧。” 女孩转过头,“我叫夏光熙,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从食堂出来,宋修凡挺高兴。 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实验室。 “老师,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罗明哲正在台前做预处理,看到宋修凡之后问了一句。 “没什么。”宋修凡走到电脑前,“诶?你是哪里人啊?” “我吗?”罗明哲说,“我是北方人啊。” “北方人啊……”宋修凡打开电脑,笑了笑,“北方人挺好。” 下午的时候宋修凡跟靳川要了一个八宝粥喝,靳川看着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你这是?”宋修凡乐呵呵的拍了拍靳川的肩。 “小娃娃还是不理我,”靳川说,“奥朵旋流我处理的挺好,我以为小娃娃会对我刮目相看呢。” 宋修凡笑意更深,“她哪懂这些。” 靳川没理他,走到甲板上看着天边的云,“小娃娃终究太嫩了,我还是喜欢重口味的。” “那挺好。” 靳川回过头,“好什么好?” “重口味好,”宋修凡拍拍靳川的肩膀,“重口味好,重口味妙,重口味呱呱叫。” 照顾夏光熙一直照顾到中午,陈安渡要回后厨了才急匆匆的离开。 夏光熙这个人话很少,说话也总是冷冷的,但是陈安渡觉得挺舒服。 和索菲不一样。 夏光熙没有瞧不起任何人,她只是冷,透进骨子里的那种冷,大概性格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大厨把陈安渡单独叫了过去,这倒让陈安渡挺吃惊。 “怎么了?”陈安渡看着大厨,“神神秘秘的。” “你会做地……地、地什么来着?”大厨一边挠脑门一边冥思苦想。 “我哪知道啊,第、第一?”陈安渡尽职尽责的回答道reads();。 “第什么一第一,”大厨一拍脑门,“啊!地三鲜!你是不是会做?” “是啊,”陈安渡一头雾水,“你听谁说的?” “你啊,那天你说的给首席做了顿小灶。”大厨挑了挑眉,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跟着一起动,“你忘啦?” “忘了。” “忘了也没事儿,记得怎么做就行。” “到底怎么了啊?” 大厨解释了半天,陈安渡听明白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宋修凡馋了。 陈安渡笑起来,“那就给他做呗,多大点事儿。” “好嘞!”大厨乐坏了,“我就找会做这个菜的找了一上午,脑瓜子都快想漏了才想起来你跟我说过这个事儿。可算是找到人了。” 陈安渡笑了一下跟着大厨去仓库拿菜,路过某样东西的时候陈安渡停了停,“大厨,这个也带着吧,首席能爱吃。” 大厨想了想,“那就一起带着吧。” 中午是吕黎代替陈安渡打的饭,陈安渡在后厨做菜,做好了给宋修凡端出去。 宋修凡正在喝汤,这次竟没和靳川坐一起。 “做好了?”宋修凡抬头看着陈安渡。 “做好了啊,”陈安渡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现在想起要吃了?闻闻香不香。” 宋修凡笑了一下,“嗯,过去坐着吧。” “嗯?我?”陈安渡食指指了指自己。 “不然还有谁啊。”宋修凡手的对面的位置隔空拍了拍,“坐下。” 宋修凡把汤喝完,拿起筷子,陈安渡看他动筷,也把筷子拿起来,满怀期待的看着宋修凡。 宋修凡被那眼神看得后背一紧。 故作镇定的尝了一口。 其实没抱多大希望的,或许就是因为期望值太低了,宋修凡竟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没想到这黑乎乎的东西味道还真挺好。 “好吃吗好吃吗?” 看着她的眼睛,宋修凡实在说不出那句“一般”,笑了笑说出真话,“嗯,好吃。” 陈安渡高兴坏了,也夹起来尝了一口。 尝完之后小眉毛顿时拧了起来,“一般啊。” “……” 陈安渡又吃了一口,眉头皱的更紧,“没上回做的好吃。” “没关系,反正有……”原本想说的是反正有的是机会,但是看到那碟嫩黄色的韭黄的时候,宋修凡顿了顿。 “嗯?”陈安渡问了一句,“反正有什么?” 宋修凡撂下筷子,没好气的说,“反正有大把时光。” 第十七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七章 “没关系,反正有……”原本想说的是反正有的是机会,但是看到那碟嫩黄色的韭黄的时候,宋修凡顿了顿。 “嗯?”陈安渡问了一句,“反正有什么?” 宋修凡撂下筷子,没好气的说,“反正有大把时光。” 陈安渡差点下意识的跟着唱下去。 “什么跟什么啊reads();。”陈安渡看了宋修凡一眼。 “怎么又有这个菜?”宋修凡指了指韭黄,“你就这么爱吃?” “不是我爱吃啊,”陈安渡夹起一段韭黄,“你不喜欢吗?” 宋修凡没说话,陈安渡低下头,怯懦的看了他一眼。 后者正盯着她看。 陈安渡立马移开目光,莫名有点心虚,语气软了下来,“你不爱吃就算了,我也是特意加上的,大厨没让我炒这个菜。” 哎! 宋修凡心里狠狠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我不爱吃。” “不爱吃就不吃呗,”陈安渡抬头看了看宋修凡,“你叹什么气啊。” “我愿意叹气,”宋修凡重新拿起筷子,“叹气是人生最快乐的事。” “……” “哎,对了,哥,”陈安渡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会儿又贱兮兮的冲宋修凡笑起来,“我看到你们那个晕船的女同学了。” “嗯,”宋修凡往嘴里扒了口饭,“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陈安渡轻轻拉了拉宋修凡的袖子,“哥,你多照顾照顾她呗,你不是老大吗,她晕船,挺虚弱的,她说到了远海她就会好,你就别给她派那么重的活儿了呗。” “我现在也没给她排任务,”宋修凡笑了笑,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自己袖子上一只白嫩的小手,“这些实验都是固定的,她自己的任务完不成,报告就没法写,落下的还是得自己补。” 陈安渡有点失望的收回手。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大忍心,宋修凡补了一句,“我帮她做了一些了。” 陈安渡挑了挑眉毛,“可以帮?” 宋修凡笑起来,“怎么,你要帮她啊?” “没没没,”陈安渡赶紧摆摆手,“我帮不了,我、我什么也不会。” “其实挺简单的,”宋修凡说,“船上实验内容重复性很高,也没什么难度。” 陈安渡低头没说话,半晌,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稍微有点苦涩,“我连英文字儿都认不全呢。” 宋修凡吃完了饭,用纸巾擦了擦嘴,“想学吗?” “啊……”陈安渡反应过来,“啊?” “谁也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不都是学出来的么,”宋修凡语气平平,但是莫名让人信服。 大概因为他是老师吧,在社会里早就混皮实了的陈安渡,还是会下意识的听宋修凡的话。 说起学习,陈安渡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哥,你真的是天才啊?成绩特别好吗?”陈安渡把筷子放下,“我听杨朔说的,他们都特崇拜你。”、 宋修凡扬了扬下巴,“好好吃饭。” “哦。” “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天才,人们口中的‘天才’都是指勤奋的人reads();。”宋修凡说。 陈安渡抬起头,双眼盛满星星。 “不过我确实是天才。” “……” 这几天一直没有信号,在船上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每天看着日升日落,感觉生活无限宁静。 学生们的第一个采样点过了,很快就到远海。 自从认识了夏光熙,陈安渡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夏光熙比她还瘦,不知道是上船这段时间瘦的还是以前就这样,陈安渡总觉得海风一吹都能把她吹跑似的。夏光熙还白,不像是陈安渡这种洋娃娃似的粉嫩的白,她是真正的白,也可能是漆黑的头发和眼睛衬的,整个人看上去气质无比冷清。 没什么人味儿。 陈安渡和大厨提了一句夏光熙的事儿,大厨说胡小刀每天都会给夏光熙送饭过去,但是夏光熙吃不吃胡小刀就管不着了,陈安渡知道之后找到胡小刀,有人帮忙干活儿胡小刀自然是乐意的,再说胡小刀也不愿意去找夏光熙,他总觉得那女人阴森森冷冰冰的,吓人。 至此,陈安渡就把给夏光熙送饭的活儿揽了下来,反正夏光熙的房间就在宋修凡的隔壁,陈安渡兼顾起来也方便。 “又过来给我送饭了?”可能是快到远海的缘故,夏光熙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这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脸上可算是有点红光了。 “嗯,”陈安渡愉快的走进去,“给你送完早餐我好去给首席打扫房间。” “不会又是粥吧……”夏光熙看着陈安渡把那个熟悉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咦?”陈安渡看了夏光熙一眼,“你怎么知道,今天是黑米粥,你昨天不是说粥太稠了你喝不下吗,我今天特意盛的稍微稀了一点。”陈安渡把粥盛到小碗里,把小勺子插|到里面,往夏光熙面前一递。 “我都喝了几天的粥了,”夏光熙拍了拍胸脯,“你能饶了我吗?”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找找。”阳光洒在陈安渡的脸上,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一层绒毛。 “算了,”夏光熙想了半天说,“我也没什么想吃的,粥就粥吧,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 陈安渡笑了笑,“我瞧着你气色好多了,最近也不太晕船了吧?” 夏光熙正举着碗喝粥,大眼睛透过碗边儿看着陈安渡,模模糊糊的回答,“嗯,算是吧。” 过了会儿,夏光熙把碗放下,“哎,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装的。” “装的??” “除了第一次看见你那天我是真的有点晕船,前一天不是风浪大吗,我有点晕之外,我其实都是装的。我是不想做实验。” 看着陈安渡更惊讶了,夏光熙赶紧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别说出去,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陈安渡看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为啥啊?” 夏光熙垂首揪着被角上的线头,“我不想做实验,我也不想跟船,都是我爸让的。” “哦,”陈安渡点了点头,“那就不做呗,你为啥说远海的时候就得好了呢?” “我们船上的实验最终都要形成论文的,你采了什么样研究什么,首席都规定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文,不然学分啊什么的都会很麻烦reads();。” 陈安渡半晌没说话,看着夏光熙,试探着问了一句,“学分是啥?” 夏光熙认真的想了一下,笑了笑,“靠,你还真把我问住了,学分就是一个分,能让人毕业的,其他的用处……直博?不知道,反正和我也没多大关系。” 夏光熙把最后一点粥喝完,转身在包里找东西,一边找一边说,“我就一学渣,能上宋首席的船全靠我爸,我本身也不想上,但我爸让我历练历练。” 夏光熙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我爸是海大的副校长,宋修凡估计也不想接我的,但是没有办法。” “哎?宋修凡这么容易就妥协了?”陈安渡挑了挑眉,“不容易啊……” “不知道,不过我瞧着宋老师人挺好,看着挺温和的,除了对学生的实验结果要求严格之外,学生干嘛他都不管的。”夏光熙把手里的东西往陈安渡面前一送,“给,抽吗?” 陈安渡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精致的小白盒,里面放着一根一根细细的烟,赶忙摆手,“我不会抽烟。” “尝尝呗,这烟还不错,我朋友带回来的,”夏光熙熟练的磕出一根烟,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打火机“啪”的一声按开,夏光熙吸了几口,烟雾缓缓缭绕起来。 “我一会儿还得收拾首席的房间呢,我怕带进去烟味儿,”陈安渡撇了撇嘴,凑近夏光熙小声说道,“他那屋,特干净,不用收拾都特干净,我有的时候收拾屋子喜欢唱歌,但是在他那屋我就不敢,怕自己口水弄脏了他那屋子。” 夏光熙吸了口烟,“我知道,我听他们说过,宋老师这人挺逗的,他好像有强迫症,每次看到学生头发哪里不整齐或者是扣子扣错了,这种,就一定要纠正过来才行,我听我同学说宋老师的书本都分门别类摆的特别特别整齐。” 最后夏光熙总结陈词,“天才嘛,总归有点和常人不大一样的地方。” 陈安渡想起了宋修凡书桌上的一摞整整齐齐的小本子,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陈安渡把夏光熙的餐具送回后厨,带了收拾屋子的工具来到宋修凡的房间。 知道了宋修凡的强迫症之后,陈安渡特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果不其然。 所有的书,本,都是按照大小个儿排的,没有一点儿多余的部分露出来,那些大小实在不一样的,全都单独放在一起。 至于桌子上的那些本子,则全都买的相同的款式,除了封面上记录的时间不同之外,全都一模一样。 陈安渡啧了两声,照例把被子放在阳光下晒着,把该擦的地方都擦一遍之后,端着盆来到脏衣篓旁。 还是昨天穿的那一套衣服,陈安渡都拿了出来,到底的时候发现一张小小的纸条放在最下面。 陈安渡拿起来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了,谢谢。 陈安渡对着纸条哈哈的笑了起来,蹲在地板上,想象着宋修凡说这句话时认真的样子,陈安渡都快要笑岔气了。 这事儿没完了啊,陈安渡在心里说,再说了,谁要找你内裤了,还特意强调“什么也没有了”。 陈安渡把纸条随便的扔回脏衣篓,端着衣服走出去。 再一想起纸条的事儿,还是会笑出声儿来。 第十八章 - 海岛情书 - 三月七夕 第十八章 过了采样点,宋修凡终于能歇一歇了,挑了个空闲的周末在健身房跑了会儿步,洗了澡之后把靳川叫过来下棋。 “哟,外星友人今儿怎么这么闲啊?”靳川吹着口哨走进来。 宋修凡正在摆棋,抬头看了靳川一眼,“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靳川在椅子上坐下,挑眉一笑,“你做完实验了我就高兴,”靳川一扑腾凑到宋修凡面前,“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宋修凡嫌弃的侧开脸,“不知道。” “嘁,”靳川倒回去,瞪了宋修凡一眼,“你那天叫我到那边去坐到底是为啥?” “哪天?” 靳川看着宋修凡,“明知故问,你叫小娃娃给你做菜那天呗。” 宋修凡重新低下头去,“你在不方便。” “卧槽!”靳川又扑腾过来,“你都没有嘲笑我的成语……不对啊老宋,你有事情啊,什么不方便啊。” 靳川一激动,山东口音更重了。 宋修凡笑了一下,“因为你这次用对了,过来杀一盘。” 靳川低头看棋,“输了怎么样?” “老规矩。” “得嘞!” 靳川的母亲是中国人,靳川十五岁的时候来到中国,靳川的母亲觉得这孩子外国味儿太重了,初中的时候给他报了不少课外补习班,国学围棋甚至京剧都给他报了名reads();。 那时候靳川挺痛苦的,因为跟他一起上课的都是些身高只到他腰的小屁孩儿,每回上课就他一个大个儿杵在那儿,特尴尬。 但是靳川聪明,这些科目学的都不差,尤其是围棋,天赋很高,他也感兴趣,到后来有的时候都能给围棋老师困住,他老妈一看这光景,乐坏了,给他报了好几个比赛,靳川在这方面确实是个天才,有很多比他学的时间长很多的人都下不赢他,他也因此拿了好几个大奖,甚至还有一些是全国性的奖项。 整条船上也就靳川能和宋修凡多下一会儿了,所以宋修凡每次下棋都找靳川。 靳川也爱下,俩人常常厮杀的很激烈。 “我靠你刚开始就下这么猛干什么!”靳川盯着棋盘几乎炸毛。 宋修凡扯了扯嘴角,没答话。 这一盘给靳川下得浑身冒汗,紧皱着眉盯着棋盘,脸都快要贴上去了。 “靠!”靳川一把把棋盘拨乱,“没有你这么干的啊老宋同志。” 宋修凡好笑的看着靳川,“怎么了?” “你你你,你隐藏实力啊!以前我咋不知道你能下成这样!”全国大赛冠军选手靳川同志抖着手指指着棋盘。 “这一盘就是教教你,不该问的别问,”宋修凡一边慢悠悠的收棋子一边抬头看了靳川一眼。 “……”靳川扶额,头有点疼。 跟这种人下棋,头有点疼。 阳光照射进来,夏光熙看了眼窗外,慢慢的坐起来。 陈安渡过来送完早饭了,夏光熙吃饱之后又困了,刚刚又睡了一觉才醒。 夏光熙伸了个懒腰,下床趿上拖鞋。 已经跟宋修凡说过了,她明天就能起来做实验,夏光熙挺珍惜这最后懒着的一天。 除了上船的第一天,夏光熙几乎没怎么出过屋。 甲板上风挺凉,现在应该算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夏光熙出门的时候披了件衣服。 远处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在海上盛开着的巨大花朵。 海风托起夏光熙的头发,夏光熙眯了眯眼睛。 甲板的另一边站着几个下仪器的学生,其中就有索菲,索菲一见到夏光熙,立刻和身边的杨朔议论起来,声音还挺大,足够让夏光熙听见了。 夏光熙垂了垂眸,低头点了根烟。 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靳川又被宋修凡杀了一盘,整个人都在崩溃边缘。 “宋修凡不带你这样的!”靳川拧着两条俊眉,“好歹兄弟一场,你不能一点情面不留。” 过了会儿,靳川突然开窍了似的,“老宋,你今天不大对劲儿啊?你就是冲着我来的吧?” “你才看出来啊?”宋修凡笑着看着靳川,“行了,你明白过来就行了。” “别啊,我没明白啊,我究竟哪句话不该说了?”靳川挠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reads();。 宋修凡没答话,收了棋盘准备走,看到靳川还愣在那里。 宋修凡看了靳川一眼,“不走吗?……你看什么呢?” 靳川直勾勾的看着窗外。 “老宋,我好像看到女神了。” 陈安渡把宋修凡的衣服洗完晾好,中午大厨说后厨活儿不多,她能休息一下午,晚上再过去。 陈安渡先去夏光熙那屋瞧了瞧,夏光熙不在,陈安渡还有点纳闷,往窗外看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甲板上抽烟的夏光熙。 她里面穿着一件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漆黑如缎的头发被海风吹起来,她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这个人看上去慵懒又随意。 像一只小猫。 陈安渡走到甲板上,拍了拍夏光熙的肩膀,“看什么呢?” 夏光熙没回头,“云彩。” 陈安渡也顺着夏光熙的目光看过去。 “小的时候觉得云不应该叫云‘彩’,因为云都是白色的,”夏光熙缓缓的说,“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云其实就是彩色的,红色的,金色的,还有现在的这种,带着浓墨重彩的灰色。” 陈安渡嘿嘿笑了笑,“有道理,不过我看云的时候就没想这么多,”陈安渡伸手画出云的形状,“你看这朵云,像不像咱们吃火锅的时候涮的蘑菇?” 就像被洗脑了似的,夏光熙再看那朵云…… 她已经不想再看那朵云了。 “还挺肉的呢,”陈安渡兀自的说,“那边那片就不是,那片像藕。” “陈安渡。”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自陈安渡身后响起。 “哥?”陈安渡笑了笑,“你怎么在这儿啊?” 宋修凡身后还跟着靳川,陈安渡也顺势跟靳川打了声招呼,“船长。” “怎么他就是哥,到我这就变成船长了啊?”靳川笑起来。 陈安渡就要脱口而出“因为我欠他钱啊”,但最终她理智的忍住了。 嘿嘿一笑就算过去,赶紧把夏光熙拉过来介绍,“这位是夏光熙,你们应该认识吧?” 宋修凡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她是我学生,靳川是船长,你觉得我们会不认识?”宋修凡看着陈安渡,“丫头,转移话题可不是这么转的。” 看得出,陈安渡的那句“哥”和那个干巴巴的解释让宋修凡很受用。 宋修凡的话噎的陈安渡一愣,心里默默白了他一眼。 “不过我确实和夏小姐不熟,”靳川特意克制了他的山东口音,费了不少力气,但是不大成功,所以这句话的语调显得格外奇怪。 “外国人?”夏光熙依然夹着烟,懒散的问道。 她的声线很特别,不高也不低,处于中游,很滑顺,也很平静。 “中俄混血,”靳川依然保持着奇奇怪怪的语调,“听得出来?” “嗯,听得出来reads();。” “夏小姐耳力真好啊。” “嗯……貌似……”夏光熙顿了顿,“好吧,我耳力好得很。” 陈安渡一会儿看着这个一会儿看着那个,头摇的像拨浪鼓,听到靳川说夏光熙耳力好的时候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刚要说话,被宋修凡猛地拉了一下。 “陈安渡,我有事情和你说。” 陈安渡被他拉的一个趔趄,但是宋修凡另一只手一直扶着她。 “有事情?什么事情?”一种不好的预感自陈安渡心中升起,“哥,我最近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吗?” 宋修凡依然是拎小鸡似的揪着陈安渡的领子,带着她往里走。 “没看出来靳川想和夏光熙单独说话么?” “没有啊,”陈安渡摇了摇头,“哦,船长找光熙有事情哦?” “……”宋修凡有点无奈,“嗯对,有事情。” 宋修凡把陈安渡拎到休息室,陈安渡没来过这里,看着觉得挺稀奇。 “哥,你们平时都在这屋歇着?”陈安渡走到吧台的位置,“还能喝咖啡?” “差不多,”陈安渡这个人一根弦,随便一点什么就能把她的注意力分散,这倒让宋修凡省不少心。 “那边那个是咖啡机,也就没实验的时候能过来待一会儿,平时也没空。” “我能进去瞧瞧嘛?”陈安渡有点局促的站在吧台前面。 宋修凡的心突然麻了那么一下。 陈安渡还穿着在后厨干活儿时的那身衣服,头发随便的扎着,小脸上的笑容有点不安,那双大眼睛里面写满了好奇。 宋修凡站起身,“嗯,我带你进来看。” 陈安渡跟在宋修凡后面走进吧台,“咖啡机是什么?做咖啡的机器吗?” 宋修凡找了点咖啡豆出来,“可以这么理解,这台机器是全自动的,大家一起用,靳川喝咖啡就很讲究,他喜欢自己手摇磨豆。” 陈安渡看了眼宋修凡手里的咖啡豆,“就跟磨豆浆似的,把豆子往里一倒,机器一开就等着喝了。” “对,不过咖啡豆和普通豆子不一样,选咖啡豆的时候也有挺多讲究,你像这种的,”宋修凡拿起几粒咖啡豆,“大小都不均匀,而且香味儿也没那么浓郁。” “不浓郁吗?我闻闻,”陈安渡把鼻子凑过来。 她呼吸扑在宋修凡的手指尖,有一点点痒,这个角度看过去,女生的鼻子很精致很小巧,像是一小块儿白玉。 “我觉得挺好啊。”陈安渡抬起头,仰视着宋修凡,“不浓郁吗?” “啊,啊?什么浓郁,”宋修凡收起咖啡豆,搓了搓手指,“我刚刚说到哪了?” “咖啡豆啊。” “嗯,哦对,那个,这样的咖啡豆就不太好,”宋修凡转过目光,“我给你煮一壶尝尝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