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二章 太医艳遇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三章 怕什么来什么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四章 谁是谁的奇货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孩子刚一出生就被当众摔死,披头散发的栗芷婼被如狼似虎的内侍省太监杖毙,而自己则被绑赴刑场砍头示众,沿途还要遭受万千百姓的唾骂。甚至可能被点天灯或是凌迟,被牵连致死的还有自己的父母亲戚。 一幕幕血腥场景在脑海中闪现,太医胡莹甚至已经嗅到浓重的死亡气息。一股凉气儿顺着脊梁骨窜上后脑勺,然后长久地停留在眉心额头,他顿时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恐惧。看着双手间青筋暴突的雪白粉颈,他恨不得马上掐死这个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拉上我!为什么——”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他几乎要将女人提了起来。 栗芷婼吹弹可破的脸蛋瞬间变得紫红,她嘴巴大张,绷直的舌头拼命向外伸着,双手用力向外掰着胡莹的胳膊,两条腿急促地踢腾着。这一刻她终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虽然想到胡太医会暴跳如雷,甚至可能会给自己两个耳光。她也早已准备好了承受这一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但她没有想到暴怒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他竟然要活生生地掐死自己——要是自己就这么完蛋了,还报哪门子仇啊! 栗芷婼怕得要死,她想求饶但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拼命踢腾着双腿,两只胳膊徒劳地掰着男人的双手。她的双眼迸发出一种对生的渴望,最后幻化为两行清泪顺着涨红的双颊滴落下来。 看着青筋暴突的粉颈和满脸的泪水,感受着女人嘭嘭的心跳,耳朵里全是女人喉咙中发出的“擦擦”声,想象着绝色尤物转眼就要像花儿一样枯萎,胡莹的心不禁一阵绞疼——不到两个时辰前自己还为这个女人牵肠挂肚、魂牵梦绕,发誓要爱她一生一世!现在却要残忍地一把掐死她——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一个激灵——杀了她自己就能逃得了吗?清醒过来的胡太医终于放开手任由女人挣脱。他就那样直直地杵着,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树桩。被放开的栗芷婼一下子瘫坐倒在床上,双手抓着胸衣开始一阵阵剧烈地咳嗽——现在的她在太医胡莹眼中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也不是什么沉鱼落雁、令男人魂牵梦绕的绝代佳人——她就是一个麻烦。 好胡莹!真够狠的——也是本宫大意竟然看错了你。但当看到小太医眼中的泪水之后,栗芷婼却又立刻改变了主意,她要将这一处演下去——这个男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只不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胆了。 她开始更加急促地咳嗽,那几乎要将心肺咳炸了的声音令一旁沉默的胡莹心惊肉跳。终于咳够了的女人无力地斜躺在锦被上,幽怨地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胡莹从她的眼中看出了爱恋、委屈和无尽的恐惧。 咳够了的女无力地斜躺在锦被上,幽怨地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胡莹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委屈和无尽的恐惧。 胡莹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傻——这不是还没有东窗事发吗?自己怎么就头脑发昏要致心爱的女人于死地呢?何况杀了她自己就能跑得了吗?看着蜷缩在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猛地在心中纠结,他一下子将女人拥入怀中。 栗芷婼早已不再是尊贵无比的王妃,她趴在胡莹的肩头“哇哇”痛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是你的骨肉呀! 任由女人在耳边哭嚎,胡莹的心思却早已跑到了另一条道儿!——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总是比女人理智得多——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 “必须把这件事情尽快解决!自己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或许还没等见到就一命呜呼、去见阎王爷了!”胡莹的脑海中再次显现出两人被凌迟而死、诛灭九族的场景。一想到法场上刽子手手中那明晃晃的鬼头刀和血迹斑斑的砍头木墩,一想到围观百姓的唾骂和鄙夷的眼神,一想到老爹老娘、兄弟姐妹和亲戚朋友人头落地、鲜血横流,一想到两人被一刀刀刮成白森森的骨头架——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恨不得一下子跑出这个屋子,跑出这杀机密布的皇宫,然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绝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把手放在栗芷婼颤抖的肩上:必须尽快说服这个女人!虽然有珠儿放风,但万一皇上来了怎么办呢?他开始轻轻摇动着栗芷婼:“娘娘你别哭!”然后也不管女人是否听进自己的话,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胡莹并不是伶牙俐齿人,但当下形势已由不得多想,他索性将所能想到的不能留下孩子的理由一股脑说了出来。 女人的哭声渐渐停止了,她开始用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满头大汗的胡莹。 有戏——胡莹不禁心中一阵狂喜,他说得更起劲儿了! 栗芷婼就这样默默地听着,在太医胡莹喘气儿的当口,忽然问出了一句让男人几乎要晕死过去的话:“你听说过“奇货可居”的故事吗?”然后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憧憬地望着目瞪口呆的男人。 “啊——”胡莹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忙活了这么大半天,女人竟然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原来她一直在自顾自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饱读诗书的胡太医自然知道这个典故:“难道你想——”他顿时有一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栗芷婼笑了,她的笑艳如桃花——但在胡莹看来却是那么的凶狠狡猾。他突然有一种感觉:现在看来这一切多像是早已设计好的——这就是栗芷婼亲手编制的圈套,是专门针对自己的圈套。 “你就是奴家的吕不韦,奴家就是你的奇货啊!”栗芷婼丝毫不在意胡莹的恐惧,语句中充满调侃的意味。微翘的嘴角透露出几分狡诈几分得意,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哼!想逃出本宫的手心,做梦吧你! “你——”胡莹再次审试着这个女人——刚才那个梨花带雨的娇娘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艳异常的腹黑王妃。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这个美艳娇娃就是天生的阴谋家,而自己在她面前纯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子。 “我怎么了?当皇后不是每一个女人最大的梦想吗?难道你不想做皇帝吗?”女人收起浅笑,圆睁的怒目透露出逼人煞气,她一改刚才的恐惧幽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君临天下的雄霸大气。 “你疯了!”胡莹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像从来就不认识她一样。他一边后退一边指着女人:“我不想再听你这个疯女人说话!一句都不想——这件事从前到后都是他妈的一个错误!”说完开始没命地逃窜。 看着胡莹惊慌失措地逃离,女人却没有一丝一毫要阻拦地意思。在男人的一只脚即将要迈出门槛的时候,栗芷婼冷酷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走了就别再回来!反正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索性就把咱俩的事情都说出来!要死也都死在一起——” 胡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就万劫不复了。我怎么这么点儿背啊!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呀——走投无路的小太医突然开始疯一般地扇自己的脸。手掌掴在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使人心惊肉跳。“我他妈的该死!我他妈的犯贱……”男人说一句掴一下,就这样左右交替地扇着一直到鼻嘴冒血。 斜坐在床上的栗芷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再恐吓也没有劝阻。就这样默默地坐着——显然此时的小太医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必须等待他平静下来。 看着男人打耳光的节奏慢了下来,栗芷婼走过来将全身冰冷的胡莹揽入怀中。“胡郎!你别这样!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长相厮守吗?”软硬兼施——这正是栗芷婼最擅长的。现在正是安抚这个冤家的时候,可千万别吓坏了——大事都等着他去办呢 “长相厮守?”胡莹看着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女人,眼中充满怨毒:“你这是找死?你死不要紧,为什么还要拉上我垫背?”胡莹眼中充满泪水。 他恨不得再次冲上去掐死这个女人,但自己真得能下得了手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吗?”栗芷婼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们一定能成功!到时候我做皇后,你就是皇帝!”栗芷婼缓了一口气,接着描绘自己的宏伟蓝图:“即使人言可畏,你做不成皇帝!咱们的儿子做了皇帝,你就是仲父,也能入阁拜相!” 年轻的胡太医彻底震惊了——这他妈的都是哪跟哪儿啊!这事儿要是这么简单,是个人都造反了,还能轮得上她一个从二品的小妃子?他几乎要暴跳起来——为这个疯狂计划,为这个疯狂的女人!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条驶向深渊的大船上,无论跳下还是呆在上面都死路一条。就这样吧!她就是你前世的冤家,认命吧——胡莹无奈地紧闭双眼:“说吧!要我做什么?” 栗芷婼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第五章 玉指套里的蜡封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栗芷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大红锦盒,那讲究的做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她慢慢打开盒,用青葱葇夷轻轻拈起一个玉指套。 胡莹满脸疑惑——经常给嫔妃问疾把脉,自己自然认得这东西——但她拿出这个干什么? “给皇后带上这个!”栗妃的语气不容辩驳。 “什么?”胡莹更加疑惑了。 女人丝毫不理会胡莹的话。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宇文宜臻,你就等着在冷宫中慢慢死掉吧——她在心中默念。 胡莹接过玉指套,一下子就被上面雕刻精美的凤舞祥云图案吸引住了:“九尾凤!这是皇后的东西呀,怎么会在你这里?” “呵呵!连你也说这是皇后的东西,看来我这个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女人的眼里迸射出一种少有的孩童般的得意,可惜这天真的却是稍纵即逝。 “这不是皇后的?”胡莹更加疑惑起来。 “这个自然不是!但却可以让她做不成皇后!”看着一头雾水的胡莹,女人接着说:“这个指套和宇文宜臻手上戴的一模一样,你只要能把两个调换过来,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栗芷婼忍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仿佛自己已然成为至高无上的南蜀国皇后,仿佛看到宇文宜臻在冷宫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仿佛看到了宇文一家诛灭九族、人头落地!仿佛看到了邹胤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死于非命! “还有!千万别忘了在调换之前用银针扎烂玉指套中的东西!” 胡莹现在才明白——原来玄机就在这玉指套内,她一定在里面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 “这个你别管!你只要照做就行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否则我不会去做的!至于你想怎么样,请自便!”胡莹觉得实在是窝囊透了,他感觉自始至终他就是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当傀儡的感觉太不爽了,他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胡郎!”看到男人要撤火,见势不对的栗芷婼立刻软了下来。“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她再一次扑到胡莹怀中:“人家不想让你有危险吗?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反正也不是什么砒霜毒药——” 看着胡莹怒气未消的脸,她接着说:“里面有一个蜡封,蜡封里是产自西域的千年红麝粉!” “啊!”胡莹倒吸一口冷气——她这是想让宇文皇后怀不上孩子,这样她就可以母以子贵,成为皇后! ——好歹毒的计策! ——好狠毒的女人! 想起了贤明的宇文皇后,想起了国泰民安的南蜀国,胡莹不禁陷入沉思——如果栗芷婼的计谋得逞,如果她真得成为南蜀国的新皇后!那后宫还能有片刻安宁吗? “我不会这样做的!”胡莹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栗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不信还有自己搞不定的男人。她没有想到眼看成功在望,这小太医竟然给自己来这一手。“你就不怕我把咱俩的事情说出去?”女人阴测测地说着,如同嗜血的鬼魅。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做!”胡莹不再解释,他知道面对这个疯狂的女人,一切解释都是徒劳。 女人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 “珠儿!”女人大喊:“陪我去见皇后!”说完径直走向屋外,看都不再看胡莹一眼。 “你站住!”胡莹追了出去:“你别告诉皇后!我照做还不行吗?” 年轻的小太医胆怯了——没有人不怕死。 栗芷婼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看着无比颓废的胡太医,栗芷婼上前抱住他低垂的头:“胡郎!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事成之后你也会杀了我吧!”胡莹面无表情地看着忘乎所以的女人,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栗芷婼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觉得我会那样做吗?”女人幽怨地看着他。 胡莹扭过脸,仿佛再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女人:“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你也可以事后杀了我,但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惊愕的栗妃。 小宦官醒来已将近黄昏,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一杯酒就醉成这样——也许是栗娘娘的酒太好了吧! “胡太医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胡太医有事先走了!这是他下的方子,你记下呈交给太医署就行了!”珠儿柔声细语地交代着。 一回到家中,胡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再见客。好在他交友甚少,所以也没有人来打扰。 看着手中的玉指套,就像是看着一颗致命毒牙——好几次都想把它砸碎,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砸碎了又能怎样?这个蛇蝎女人一定留有后手!毁了这个她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为什么栗芷婼要选他! 嫔妃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机会单独和皇后在一起的。除非是在节气或庆生的时候,但那种场合周围会有很多人,而皇后也不会在那时取下指套——所以她没有机会,这件事情只有让别人去干。 她能指使的人只有宫女和宦官,但各宫的宦官和宫女是不能相互走动的,所以这个也是行不通。 大太监倒可以,但栗芷婼却没有那么多本钱去收买。太监不是男人,所以她也无法用美色去诱惑。 那最后就只有太医了,因为只有太医能接近皇后——所以她找上了他。 但皇后有疾先要让女官诊断啊!何况即使传太医也不一定就找上他胡莹啊——栗芷婼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可能忽略这一点!胡莹虽然不知道她怎样突破这点,但他知道那女人估计早有行动了…… 南蜀国的御花园内掌灯结彩,人声鼎沸。宫女和宦官如走马灯般穿梭来往,嫔妃们如起舞的彩蝶在五彩花灯间流连盘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中秋是团圆佳节,也是浪漫的良辰。 皇宫在这天晚上往往安排赏月活动。除了赏月,还有吃月饼的习俗。这一天,嫔妃们都会盛装打扮。毕竟处在深宫,孤寂居多,欢乐太少。压抑居多,释放太少。所以在这一天,她们也都卸去伪装,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把。 皇后是一定要朝见的,这是宫中的礼节,何况宇文皇后是一个宽厚仁慈的人。 更重要的是,拜见皇后还有可能遇到皇上。只有遇上皇上才可能被看上,只有看上才有可能被宠幸,只有…… 此时的栗芷婼倒没有想着见到皇上——这个死男人,宠幸过自已一次就再没影了。我栗芷婼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等待的人,你不给机会我就自己去创造。所以在她的眼中只有宇文皇后。 皇帝没有来,这令嫔妃们落寞异常。而栗妃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只要宇文宜臻在就行,那该死的的在了反而碍事! “这不是芷婼妹妹吗?”宇文皇后一边招呼着众嫔妃,一边和栗芷婼打着招呼。 “臣妾拜见皇后!”栗芷婼忙故作惶恐地跪下。其实每一次下跪对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都是异常艰难,特别是面对仇人的女儿。 “呵呵!妹妹太客气了!”一身盛装的宇文皇后扶起栗芷婼。“栗妃是越来越美了!”看着这个娇艳无比的女人,宇文宜臻忽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唉!看着妹妹!我才感觉自己真得是老喽!”虽已母仪天下,但宇文宜臻还是改不了自己胸无城府的品行。 “哪里啊!皇后才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栗芷婼虽有万般不情愿,但脸上浮现的笑意却更浓了——哼哼!暂且留你一条狗命,我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她粉脸儿微仰,忽闪着大眼睛装得更加天真无邪 第六章 宇文皇后的烦恼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宇文宜臻笑了!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是啊!虽然不再年轻,但自己还是有自信留住皇上的。容颜是一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唯有内在的修为才能长久,宇文知道自己有吸引邹胤泽的东西。 “呵呵!妹妹的小嘴儿是越来越甜了!”宇文皇后干脆撇下别人,和栗芷婼聊了起来。她对这个妹妹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天真可爱,真是个可人。看着栗芷婼艳若桃花的粉面,宇文皇后竟不顾众目睽睽轻轻抚摸起来,这一出格的举动竟然引来众嫔妃无数的艳羡妒忌。而栗芷婼也不失时机的往宇文宜臻怀里一偎,旁若无人地小声嘀咕起来。——栗芷婼利用了宇文皇后的善良,宇文宜臻则完全被这个女人的表面迷惑住了。 “皇后娘娘!我给你介绍个人!保准你能越来越年轻,并且——”话到紧要关头栗芷婼却不失时机地停了下来,只是仰起头满脸天真地看着宇文宜臻,她深谙御人之道却怎么会不知欲擒故纵。 “什么?”宇文宜臻笑着问,但看着怀中的栗妹妹没有一脸搞怪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捏住她的鼻子娇嗔道:“这疯妮子!又要搞什么鬼把戏?” “说了怕是你又要骂我了!唉——还是不说吧!” 宇文宜臻似乎早已看透了栗妃的心思:“说不说随你,你说了我还不一定想听呢?”她装出作势要起身的样子。 “唉!别——”栗芷婼怎会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适时地卖萌一下弥足珍贵,就好像泪水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栗芷婼轻轻凑到皇后耳边嘀咕起来。 “真得吗?”听着栗芷婼**裸的话语,一向内敛的皇后脸颊上飞起两片红云。曾经无数次地渴望的场景随着这个女人的耳语再次浮现。虽然是有点难为情,但宇文皇后还是用低地不能再低的声音问:“有那么神乎吗?” “不信拉倒!”栗芷婼撅着小嘴,一副假装生气的怪模样——她早摸透了宇文宜臻的脾气。“再说!骗皇后也是欺君之罪!”她翻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我有多少个脑袋够砍?” “呵呵呵!谁要砍你的脑袋,这么刁蛮恐怕连阎王也不会收你!好好好——我信你还不行嘛!”宇文皇后怕栗芷婼再说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忙不迭地应承。 “不过我真得不在乎这个!一切随缘,强求不得!谢谢你的一番好意啊!栗妃妹妹!不过这法子你倒可以试一下” 再往下的话栗芷婼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虚与委蛇地应承着——宇文宜臻,只要你动心就够了!至于你随缘不随缘、强求不强求,干我何事!哼! 月明星稀,灯火阑珊。阵阵凉意袭来,众人也渐渐散去。随着周遭宫灯映照的纱窗次第暗淡下来,御花园终于恢复了静寂。 清宁宫中,毫无睡意的宇文宜臻坐在卧榻上独自发呆,一旁青铜宫灯中的灯芯燃烧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皇后娘娘!我给你介绍个人!保准你能越来越年轻,并且还能让你生个龙种!”栗妃嘀咕的话一次次在耳畔回响,挥之不去。 作为南蜀国的皇后,宇文宜臻非常知足!——老公邹胤泽励精图治,勤于朝政,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更难得他还是个专一的男人。虽有后宫佳丽三千,也只是偶有盘桓——他最爱的还是自己。一个女人能母仪天下,并且还有一个疼自己的老公,她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唯一不能释怀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为自己深爱的男人生下一个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太子!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不表现并不代表没有想法啊! 从前宇文宜臻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她相信该是自己的总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不会来!她坚信上天会眷顾她,会眷顾南蜀国的。 至于生男孩儿的方子她不是没有想过,栗芷婼说的那个人那个方子也略有耳闻。但一想到自己贵为皇后,如果为了这个求郎中拜方士,传出去怕不好也就罢了。 直到今夜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嫔妃花枝招展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特别是千娇百媚的栗芷婼偎依自己怀里的那一刻!宇文宜臻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应该也是这样偎依在皇上怀里的吧!有这样一个可人相伴,谁又敢担保老公不会变心?——和这些年轻嫔妃相比,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 是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宇文宜臻暗暗下定决心。 胡莹是个守规矩的人。 他知道自己拿的是皇家的俸禄,端的是公家的饭碗,所以只要没事就在太医署候着。 但最近他老老实实呆在署里的时间少了,即使非去不可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贴身小衣揣着的玉指套有意无意地触碰就让他顿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最怕的是皇后召见自己——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已近深秋,天儿渐渐冷了。 偌大个太医署,只剩下一个值班的小厮在围着火炉打盹儿。 有好几天没到署里了吧——胡莹心中嘀咕着,不情愿地迈进了门槛。 值班的看他来了也只是点头示意一下,又开始继续打自己的盹儿,胡莹正好乐得如此 “看来还是没有皇后召见的消息——谢天谢地!”他暗自庆幸又躲过了一天。 枯坐一番之后,胡莹准备走人。 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太医丞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尚医司的冯公公。 “胡太医,快准备一下随冯公公进宫!宇文皇后召见!” 胡莹心中咯噔一下——终于还是来了! “哎!胡太医,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看到一贯聪明伶俐的小太医今儿却无端发呆,冯公公就开始扯着难听的公鸭嗓喊“快点快点!让皇后等急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一路上这个老太监还是不停得叮嘱:“胡老弟!你可千万马虎不得!这可是跟皇后看病,如果有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 胡莹自顾自往前走着,对老太监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他真想大声喊叫起来:小心什么?这次去根本就不是看病! ——宇文皇后召见一定是栗芷婼使出的计谋!箭在弦上,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宇文皇后的贤明胡莹早有耳闻,也正因为这个他才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一想到皇后独处深宫那幽怨的目光,他就忍不住想扇自己几个耳光。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又能怎样,他知道栗芷婼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自己撤了她一定还有后手! “胡太医,请坐!”胡莹没有料到贵为皇后的宇文宜臻对自己一个小太医竟是如此彬彬有礼! 没有珠帘遮挡,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宇文皇后的一颦一笑。这是和栗芷婼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如果说栗芷婼像一团火,那宇文宜臻就是一湖水。 明黄蜀锦石榴百褶长裙,绣着怒放的朱红牡丹。裙摆如瀑布轻泻,拖地三尺有余。红色轻纱薄衣轻笼,窄袖处勾出祥云纹。凝脂如雪,若隐若现。明眸皓齿,顾盼生情。盈盈蛮腰轻系薄带,勾勒出娇柔无限。头盘凌云髻,肩披金流苏,一支九尾凤簪勾出端庄。眼影轻描,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绛唇轻点,额头上的牡丹型印花勾勒得恰到好处。纤纤玉指如溪水般柔美,秀发如墨,垂下万千风情。 胡莹呆住了,直到看见宇文皇后手上的玉指套。一副玉指套衬托出女人的万千柔情,但在胡莹看来却如毒蛇蜥蜴、洪水猛兽。 他不敢再看下去,忙低下头。 “蝉儿!快给胡太医沏茶上座!”柔和的声音美若天籁。宇文宜臻也在仔细端详对面的小太医——多俊朗的后生,像极了自己的早夭的弟弟。 “谢皇后!”胡莹忙称谢不迭。一个从五品殿阁太医,哪受过如此礼遇?胡莹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额头上登时冒出细微的汗珠。 “胡太医!请别客气!本宫还有一事相求!” 胡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皇后娘娘折煞微臣了!请娘娘坐下,胡莹这就给皇后把脉!” “胡太医误解了!”宇文宜臻嫣然一笑:“本宫并无不适!” “哦!”胡太医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孔,但额头和眼角已隐约浮现出不易觉察的皱纹。这张脸使他想起了早逝的姐姐——她也有着和宇文皇后一样的笑、一样的眼神。 “这次请太医来是为了皇子之事!”皇后的声音虽不高,但清晰悦耳。话语一出两朵红云再次浮现在女人的脸颊上,除了皇上她还从未对别的男人说过这么难为情地话! 胡莹不禁心头一震:看来自己所料不错!栗芷婼开始行动了! 第七章 调包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哦!皇后所说的是——”他明知故问。 宇文皇后微笑着点头:“听宫里的妃子们说你有个方子可以生男孩儿?”女人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此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如果小太医说“有”她也未必就能全信——生孩子的事情谁能打包票,满怀期望最后却打了水漂不是徒增烦恼?如果他回答“没有”自己难免就会立即失望,那么此后的漫漫长夜又该怎样度过? “能不能生男孩子微臣不敢保证,但这方子却一定能让皇后怀上!”胡莹终于敢抬起头看这个南蜀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因为他是名满天下的太医,对自己的医术还是非常自信的。 “那就好!”宇文宜臻没有想到胡莹会这么回答,这也恰恰解开了此前自己心中的郁结。望着面前这个质朴可爱的小男生,宇文宜臻笑了——为小太医的真诚。虽然着南蜀国的后宫在自己的执掌下倒也算平静安然,但自古后宫争斗不逊于沙场喋血——这种真诚太难得了。她缓缓取下皓腕上的玉镯和戒指,当然还有那个玉指套。 压抑住不安的心情,太医胡莹开始给宇文皇后把脉。 “胡太医,你不用紧张。”宇文皇后感觉到这个小太医的手在颤抖,一股爱恋之情油然而生:“瞧瞧你,额头都出汗了,可还怎么把脉啊!”本来紧张得要死的小太医,在听了宇文皇后的这句话之后,内心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皇后脾胃虚弱、气血不足导致冲任失调!” “哦!那要紧吗?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听说自己有病,宇文宜臻紧张起来。 “不要紧的!皇后请放宽心!”胡莹柔声说道:“待微臣用艾灸疗法帮太后疏通经络,温通气血,然后再以汤药培根固元就可以了!” “哦!那就好!”宇文皇后松了一口气:“那要怎样才能怀上?”再次问出这句话,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宇文宜臻又紧张起来——唉!谁说一个人能真正无欲无求!自己一贯标榜清高,平日里总是说着随缘呀莫强求呀,但真事到临头了不还是俗人一个!想着想着女人不禁黯然身上起来。 一旁候着的胡莹也注意到了宇文皇后的落寞,他还以为女人是在为是否能怀上孩子而担心,忙不迭地安慰:“经络疏通、气血流畅以后,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这样啊!那就请太医快快医治吧!” 胡莹不敢怠慢,忙从药箱中拿出艾绒和盛火折子的竹筒,然后熟练地从竹筒中抽出火折子晃动了两下将艾绒点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女人的神阙,关元、归来和八髎穴上熏烤起来。 躺在床上的宇文宜臻美目紧闭,随着胡莹手中艾绒的晃动,女人如满月般丰盈的脸盘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同时朱唇微启,发出轻微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手执艾绒的太医胡莹也正在经历着痛苦的煎熬:做还是不做?做了就会害了面前这个像姐姐一样的女人!不做吧或许栗芷婼会想出更狠毒的办法来对付她! “啊!”被烧疼的宇文皇后猛地大叫起来——打定了主意的胡莹环顾四周,趁满屋的宦官宫女不注意的时候手腕猛地一抖,竟然将燃烧的艾绒戳到了宇文皇后身上。 随着皇后的惊叫,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飞跑过来,开始疯狂扑打宇文宜臻身上燃烧的艾绒火星。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胡莹迅速从怀中掏出早已扎破蜡封的玉指套放在桌上,然后抓起相应的一支放入怀中。 恼羞成怒的清宁宫总管太监对着胡莹就是一个大嘴巴,胡莹应声摔倒。进宫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鲁莽的太医。这事儿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光是这清宁宫总管太监做不成了,说不定这吃饭的家伙也保不住了。这个该死的胡莹,不是要将咱家往死里整吗——他越想越生气抬腿就是一脚,然后又怒不可遏地抡起了胳膊。 “李总管!不要打他!”已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宇文宜臻厉声制止了已被气昏了头的李如瑾。 “他还是个孩子嘛,那见过这种阵势?也怪我冒冒失失的就把人家拉来了——咱就不要为难他!”皇后的声音有点低沉,估计是被吓坏了。 “皇后仁慈有加!老奴惭愧——也是老奴一时气昏了头,望娘娘恕罪!”清醒过来的李如瑾赶忙请罪。但跪下的时候也不忘狠狠瞪上胡莹一样——作死的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仍是惊魂未定的宇文皇后,胡莹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真想跪下来交出怀中的玉指套,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但他没有!或许是怕死,或许——难道自己真得爱上了栗芷婼——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直磕得额头上血迹斑斑。 宇文宜臻躬身扶起了胡莹。看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太医,女人又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弟弟。她眼圈一红,险些哽咽出来。 平静下来的宇文宜臻微笑着说:“胡太医,你这是何苦呢?本宫也没有怪罪于你啊!”“不过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别的贵妃可没有我这么宽容哦!”说完又坐了回去。 胡莹很想问宇文皇后的烫伤严重吗?但最后还是忍住没问!宇文皇后对自己这么好,而他却包藏祸心,他真不知道怎样问起。 “蝉儿!取赏钱给胡太医,权当是压惊吧!李总管,你手那么重,别是把胡太医打坏了吧!” 胡莹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清宁宫。 逡巡于火溪河畔,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宇文皇后温和的笑容。他大声的咒骂着自己猪狗不如,狠命地扇自己耳光,一直扇到两颊肿胀、鼻嘴出血。 街上的行人开始指指点点,他们不明白这个华服少年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 他不想回家,更不能回太医署,他只能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街上四处转悠。终于在一家酒馆他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踉踉跄跄地滚进了路边的臭水沟。 胡莹是被冻醒的! 深秋时节的锦城已是寒意十足,但醒过来的胡莹还是诅咒这鬼天气太热——怎么不下一场大雪将自己冻死!他真得不愿意醒来,他希望被冻死!可在面对栗芷婼的死亡威胁时,他为什么就胆怯了呢?他想不明白—— 好像长有千里眼一样!从清宁宫回来的第二天,栗芷婼就差人传胡莹进宫。 看着面前这个满眼血丝,憔悴不堪的男人,栗芷婼呆住了。她知道胡莹会难过,但没想到会这样。她款款地俯下身子,将男人的头拥入怀中,用丰腴的**轻抚着男人的脸颊:“事办得咋样?”女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胡莹从怀中掏出换回的玉指套,狠狠地塞到栗芷婼的手中,再不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样!”栗芷婼早已是梨花带雨:“但我也是万不得已啊!自古以来,后宫争斗,凶险无比!我不害人,人会害我!——算了!给你说不明白的!”她一甩手结束了自己的话。 “宇文皇后害过你吗?”胡莹冷不丁地问出一句。 好小子,学会跟我反将了!栗芷婼收起佯装出来的悲悲切切,她柳眉倒竖,开始振振有词的质问男人:“现在没有,你敢说以后永远没有吗?等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怕是要杀红眼了吧!到时候还有我们娘俩的活路吗?” “够了!不要再给自己找理由了!我见过宇文皇后,她不是那样的人!”胡莹说。 “哼哼!是见识了她的美若天仙吧!”栗芷婼酸溜溜地说着。——好你个胡莹,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本宫还真是看错了你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胡莹一时语塞,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这种念头——有哪个男人能抵挡这个内外兼修的女人! “怎么?我说错了吗?”不知栗芷婼是在避重就轻转移胡莹的视线,还是真得打翻了醋坛子。但毫无疑问她决心要将这一出演下去:“啧啧啧——没有想法你会脸红!”她忽然收起一脸揶揄,怒气冲冲地警告面前这个男人:“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永远是我的男人,不要忘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这女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煞星——胡莹无奈地瘫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咄咄逼人忽然换了一种口气,她柔声细语地温存过来:“胡郎!你想过吗?假如她知道我怀上了会怎样?你敢说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 胡莹彻底说不出话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自己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是跑过来向自己讨债的! 邹胤泽很累! 作为南蜀国的开国皇帝,他感觉好像从来就没有闲下来过。每天都有批阅不完的奏章,见不完的大臣使节。 南蜀国太弱小了! 好像大小是个国家都敢跑来找碴。 邹胤泽很想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但他知道不可以意气用事!谁都可以意气用事,就是皇帝不能——因为他后面站着万千子民。 他有时真想不干了! 管他呢?谁爱干谁干,我理都懒得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像不能意气用事一样! 因为皇帝撂挑了,只会有一种结果——被干掉。 还从没有下台了能够善终的皇帝。 所以邹胤泽还是南蜀国的皇帝,虽然他极不情愿! 其它嫔妃那里,他是很少去的。不是不需要女色,而是自己实在太累了!何况那些嫔妃们人人如狼似虎、个个心怀叵测,那像自己温柔单纯的臻儿。 唉!就是没有自己孩子。 一想到这个邹胤泽就会忍不住叹气,但却从不让宇文宜臻看到—那个人一定比自己更难过! 第八章 都是亲热惹得祸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上,今晚翻哪位娘娘的牌子?”敬事房的刘颐忠拖着盘子毕恭毕敬地跪着,盘子里摆满了各色签牌。对于自己的这个差事,刘老太监是格外看中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恭恭敬敬地候着等待皇上挑拣。盘子里各色牌子按照品级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即使有个别嫔妃私下里打招呼他也只能胡乱应承着,而真到了事上却也从不当回事儿——哼!是你们的几两银子要紧还是咱家的脑袋要紧。除非像栗芷婼这样肯下本钱的嫔妃他才上心去做一下手脚。 “哦!”邹胤泽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用手拨拉这些签牌。而刘颐中的眼珠子也随着皇上的手来回移动。作为太监早已经对那种事儿没有感觉了,但他总觉得自己精心摆放的牌子被拨拉来拨拉去也不可理解了——唉!这盘子里的哪一个牌子都是国色天香,换做哪个男人遇到其中的一个能不神魂颠倒,而他却是这样的心不在焉! “还是去皇后那里吧!”邹胤泽终于不再在盘子里拨拉。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诚惶诚恐的刘老太监。 知道皇上要来,宇文宜臻从半下午就开始梳妆打扮了。皇帝到清宁宫的次数是最多了,和其他嫔妃的争相示宠不同,宇文宜臻总是劝男人也要到别的嫔妃那里过夜。“花无百日好”——聪慧的女人总会适时地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自己的老公是皇帝又怎能奢望长相厮守?后宫佳丽三千——与其拼命维系着“相看两生厌”还不如营造“小别胜新婚”。 换上藕色亵衣,白如雪的宫装,秀发轻挽。用铅粉铺底,“金花燕支”轻搽,如黛眉细细描画,贴上薄如翼的花钿、翠似翡的面靥,勾勒斜红似晚霞,点就朱唇艳若桃花。本来这些都是由宦官宫女做的,但宇文皇后踌躇再三,还是自己动手了。 按照胡莹的方子,服药已经三个多月了!期间皇上也宠幸过几次,但肚子却没什么动静。宇文宜臻嘴上告诫着自己不急,但心里早已是小鼓敲个不停。现在机会来了又怎肯错过!细节决定成败——她不允许自己的一点疏忽破坏了皇上的好心情。 邹胤泽走近清宁宫大门时已是华灯初下。 还未迈进门槛,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喊:“臻儿!寡人的臻儿在哪里?”一路上直惊动的宦官宫女忙不迭的下跪。 宇文宜臻笑了,她笑得好开心——为了这一声“臻儿”。她没有像别的嫔妃那样扑入邹胤泽的怀里撒娇,而是浅浅地说着:“瞧你!哪还有做皇上的样子,我看简直就是长不大的孩子!”那口气不像爱妻,倒像姐姐。 邹胤泽一把将宇文宜臻拥入怀中,开始疯狂地亲吻。好久没有这样了!看着清宁宫中这个落寞的女人他不禁一阵心痛,这一刻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宇文宜臻的贤能他是知道的!他曾无数次感谢上天赐予自己这样一个绝世奇珍。所以每当在别的嫔妃身上盘桓的时候,他总是疯狂地肆虐、恣意地蹂躏,不知道是害怕对其中的某个动情,还是存心要警告这些女人离自己和臻儿远一点儿。 ——如果没有臻儿自己的后宫会怎样?后院失火自己又能有多少精力去治理国家。邹胤泽曾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他也下定决心要多陪陪这个女人。但皇帝就是皇帝,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知不觉间两人都老了,而他陪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想着想着男人眼中已满含泪花。 女人搞不清楚一向坚忍的皇上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哪点儿照顾不周惹男人无端伤感了——来不及细想,她忙挣开男人的怀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臣妾罪该万死!”抬起头早已是泪眼婆娑。 邹胤泽一惊:“臻儿!你怎么了?好好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处啊?是不是怪朕来迟了呀!”做皇帝不能儿女情长,所以邹胤泽早已收起了眼泪。 “臣妾没有怪皇上,臣妾是怪自己不该惹皇上难过!” “我没难过啊!看到臻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邹胤泽满腹疑惑。 “但是臣妾看到皇上流泪了!” 邹胤泽哑然失笑,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宇文宜臻:“呵呵!是寡人不对!以后寡人再也不掉眼泪了!” 邹胤泽的晚饭吃得很开心!因为宇文宜臻是个精致的女人。 菜不多,很精致,他吃得狼吞虎咽。 酒不烈,葡萄美剧夜光杯。美人在怀,邹胤泽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宇文宜臻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虽然他的脸庞还是那么孔武有力,但细心的女人还是发现消瘦了许多! 虽然皇冠下黑发依然飘逸,但细心的女人还是发现了两鬓间的丝丝斑白! 他的声音不再悦耳,却多了几分沙哑。外人听起来或许觉得迷人,但在宜臻的心里却有全都是难过。 猿臂蜂腰不见了!却多了几分清癯和沧桑! 这就是邹胤泽。南蜀国的皇帝,自己最爱的人! 他也老了!和自己一样! 宇文皇后想哭,可她没有!她怕皇帝难过!“皇上!臣妾给你跳支舞吧!”宇文宜臻说。 “好啊!”邹胤泽已有几分醉意。“至理无言了,浮生一梦劳。清风复朝暮,四海自波涛——今天寡人也彻底放松一下,欣赏臻儿的歌舞!” 红颜白衫,青丝墨染,长袖飘逸,若仙若灵。宇文宜臻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灵动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飘逸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 长眉,妙目,葇夷,细腰;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如轻云般慢移,似旋风般疾转。宇文宜臻的头忽而埋进长长的衣袖,忽而长发甩开,欢畅淋漓的舞姿,优美娴熟的动作,似孔雀开屏,似莲花绽放。 邹胤泽看呆了!为这曼妙的舞姿,为这倾情的女人。宇文宜臻为他跳过很多舞,唯独这一次他看到了女人挥洒的落寞。 “东邻美女宜臻儿,绝代容华无比方。浓纤得中非短长, 红素天生谁饰妆。桂楼椒阁木兰堂,绣户雕轩文杏梁。 屈曲屏风绕象床,萎蕤翠帐缀香囊……”这个南蜀国的皇帝竟然弹剑而歌——歌声苍凉一如“把酒当歌”的孟德! 宇文宜臻知道男人醉了,她架起醉眼朦胧的男人走向卧房。“唉!看来今晚又——”她无奈地苦笑着。 坐上牙床的一瞬间,邹胤泽突然一下子将宜臻压倒在床上,开始疯狂地亲吻。 “皇上别急!待臻儿给你更衣!”宇文皇后一面娇喘吁吁地喊着,一面无力地阻挡! 邹胤泽不再理会她的喊叫,他一边将头深埋在女人的怀里,大口吮吸着如兰的香气,一边粗暴地撕扯女人的衣服! “啊!啊——”女人的声音愈加高亢,这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 他急切地拉扯着宜臻的外衣,恨不得一把将它扯下!但那衣服就好像是被什么绊住了,就是扯不下!邹胤泽发怒了——一个皇帝竟然连老婆的衣服也脱不下来。如赳赳武夫,他全力一扯。“嗤啦”一声,衣袖扯为两截。伴随着“嗤啦”声的,还有“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宇文宜臻的惊叫声 ——啊! “怎么了”邹胤泽停下手中动作关切地问,他以为弄伤着了心爱的臻儿! “指套掉了!”宇文皇后话里充满惋惜。 “哦!我以为怎么了?”皇帝继续上下其手。 宇文宜臻轻轻推开皇上,拿起烛台开始寻找地上的玉指套。这是她的最爱,因为是这个男人特意送给自己的。 “咦!”女人惊讶地叫到。 已经起身的邹胤泽也看到了那个白色的东西。它像一支微缩的犀角,静静地躺在宫砖上,四周散落着玉指套的碎片。 宇文宜臻捡起白色的蜡封正要细看,却被邹胤泽一把夺过。他拿到烛台前仔细查看——蜡封粗的一端已经被磨得油亮,油亮中有一个小孔。小孔如蛇眼,在烛台下散发出幽幽冷光。 男人的脸色瞬间冷峻起来,他将蜡封放在鼻子下面,一股浓烈的麝香气味传来。 第九章 雷霆震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看到那个白色东西的第一眼,宇文皇后就感觉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她才忙着要先捡起来看个究竟。当看到邹胤泽的动作和那由平静变得冷峻、由冷峻变得狰狞的脸庞后,她预感到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皇上!”她只是胆怯的叫了一声身前的男人。此刻的宇文宜臻怕极了,她甚至没有再敢去拉扯一下男人的一角。邹胤泽也曾当着她的面发火,但没有一次像这样。 邹胤泽似乎是没有听见,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听!从看到蜡封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那里一定包藏这祸心。作为南蜀国的九五之尊,多年的血雨腥风早已迫使他养成了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的习惯。而刺鼻的香味却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测,在透过蛇眼看到赤红的千年麝香粉的瞬间他终于爆发了。 “小李子!小李子!”他开始没命地喊着。回应他的只有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 “人都他妈的死哪儿去了!”皇帝抓起茶几上的一只秘色釉瓜棱壶,狠狠砸到墙上!“啪”的一声,瓜棱壶四分五裂,碎片险些扎到宇文宜臻的脸上。女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出了。她从没有见到如此暴怒的皇上,只有缩在卧榻上瑟瑟发抖。 “李如瑾!你死哪儿去了?快来见驾!”邹胤泽眼中已布满血色,扭曲的脸庞如地狱中的阎罗。 李如瑾来了! 他衣衫不整,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 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跑来――从听到邹胤泽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这个一贯谨小慎微的清宁宫大总管就知道出大事了。他怕得要死,甚至连腿都软的走不成路。他不想来到这个男人面前,但躲又能够躲到什么时候。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还未跌进宇文皇后的卧房,李如瑾就大声应着:“奴婢在此!奴婢让皇上久等,罪该万死!”然后踉踉跄跄地滚进房门,扑倒在邹胤泽面前。 邹胤泽当胸就是一脚:“狗奴才!你死哪儿去了!”然后跟上去又是一脚。 可怜的老太监一下被踢翻在地上!还未起身就又被踹出了很远。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贪睡惹皇上雷霆之怒!皇上饶命啊――”他开始死命磕头,直把额头磕地鲜血直流。 “你还知道怕死!”邹胤泽喘着粗气说:“有人要害皇后你这个总管竟一点也没有觉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妈的!只知道吃饱喝足睡大觉,我要你还有什么用?”男人指着还在不停磕头的李如瑾声嘶力竭地骂着。 “把皇后宫中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召过来!朕要一个一个的查!我看哪个吃了豹子胆,敢用这种恶毒的办法来加害皇后!加害寡人!” 李如瑾连滚带爬地走了,正如他连跪带爬地来。来得时候是满腹疑惑,走的时候是无尽的恐惧。 “皇上!你别气坏了身子!有事――”宇文宜臻胆怯地说。 邹胤泽扭过头,脸上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机。 ――血!你流血了! 宇文宜臻看到邹胤泽的手在滴血――那一定是飞溅的瓷片划伤的。 她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她看到了邹胤泽布满血丝的眼。那不再是自己熟悉的男人,分明就是暗夜中的厉鬼。 于是她打了个冷战,不再说话! 钩晔被贴身小宦官从睡梦中摇醒! 他眼没睁就是一巴掌,小宦官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不长记性的奴才!给你说过多少次,公公我睡觉的时候最烦人打扰!”公鸭嗓如鹤唳般尖锐,使空荡荡的大堂格外恐惧。 “小福子罪该万死!小福子当然记得公公的话!但这是清宁宫召见!” 钩晔忽得坐起来,睁开空洞的双眼。――清宁宫!皇后半夜三更召见我干什么?他心中一惊!一双三角眼射出凌厉的寒光――肯定出大事了! 但钩晔不愧为内侍省掖庭局掌印太监,无数的的大风大浪早已使他宠辱不惊。“那也不用这么慌张嘛!”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皇后召见有什么事情?来人说了吗?” “禀公公!不是皇后召见!”小福子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是皇上召见!” “皇上?”钩晔不禁喊出声来! 深更半夜――清宁宫――不是皇后而是皇上―― 他不敢再想下去! 钩晔对自己当下的境况挺满意的! 虽然品级不高――从七品下,在文武百官的眼里这也就是不入流的角色。但他却掌管着所有宫人和宦官的生杀大权。 看过太多的残肢断臂,听过太多的鬼哭狼嚎,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惨死在内侍狱的刑具下――掌管掖庭局这么多年,他早已心如铁石。 钩晔知道自己就是皇帝身边的一只鹰一条狗,专啄那些窥伺皇权之徒的眼,专吃他们的心。 钩晔率领随从宦官到达清宁宫时已是子夜时分。 偌大个庭院灯火昏黄,清宁宫前庭已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宦官和宫女。满脸杀气的邹胤泽坐在正中的太师椅,宇文皇后站在一边。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奴婢来迟,望陛下恕罪!”钩晔瞧这阵势就知道出大事了!今晚不杀个把人是无法了账了,于是赶忙毕恭毕敬地跪下来! “小钩子!你来得好快啊!”邹胤泽的话比这深秋的风还冷。 “奴婢来迟!奴婢罪该万死!皇上就饶了奴婢一次吧!”钩晔和随行的小宦官开始不停地磕头。 皇帝一语不发,只是冷眼看着! 钩晔的额头已磕出了血,看得边上的宇文宜臻心惊肉跳――她知道邹胤泽虽然不苟言笑,但也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看来这一次男人真动怒了。 “好了!起来吧!“邹胤泽的语气稍微缓和下来,毕竟跟随自己多年,他知道钩晔是最信得过的人。“小李子!给掖庭局丞说一下今晚的事儿吧!”如奉纶音的李如瑾忙站起来走向钩晔,相互拱手后就开始嘀咕起来。 “皇上!奴婢已经知道今晚的事情,请允许奴婢把清宁宫所有的宫人和宦官带回内侍狱审问!”钩晔亮起了尖锐的公鸭嗓。所有的宦官和宫人不禁一阵哆嗦,那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内侍狱――这个可怕的字眼。 “不!就在这里审问!”平静下来的邹胤泽比暴怒时更可怕:“如果到天亮审不出结果,就统统剁了扔进火溪河喂鱼!”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先是一片死寂,接着是低低的抽泣,最后是嚎啕大哭:“皇上!奴婢冤枉啊――皇后!你求求皇上饶了我们吧――”宫人和宦官开始此起彼伏地磕头。 钩晔没有料到皇上会这样安排,宇文宜臻也没有料到邹胤泽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有一个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 他就是李如瑾――清宁宫的总管太监。虽然他也是清宁宫的人,但皇上既然安排自己和钩晔负责审理此案,自然小命就保住了。 “哦!是奴婢考虑不周!就在这里审!”钩晔忙不迭地回答。“小福子!你带人回内侍狱搬家伙,咱们就在这里审!” 众人的哭声更大了,简直是声震寰宇。 宇文宜臻看不下去了! 她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女人,看着清宁宫的大小宦官和宫女把头磕得稀烂,早已心疼得不得了。现在又听到如果审不出个结果,皇上就要杀了所有的人更是站不住了! 邹胤泽的话早已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一想到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她几乎要发狂了! 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邹胤泽不是和历史上的桀纣一样吗?而这一切均由自己所起,如果袖手旁观,那自己又是什么? 第十章 血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宇文宜臻偎依到邹胤泽身边:“皇上!臣妾——”她还在做最后地努力。——这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宦官宫女每个都有着凄惨不堪的身世,而如今却要为一个或许永远都查不清楚的阴谋身首异处。上天已经对他们够不公了,而自己作为他们唯一可信赖的靠山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邹胤泽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笔直的身体被辉煌的宫灯幻化为无数错综复杂的黑影,如索命的鬼符散发出无穷的惊悚诡异。 “皇上!掖庭局的酷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这么多老弱病残用刑会冤杀很多人的呀!”宇文宜臻忽然一下子跪在邹胤泽面前:“这样做会毁了你一世英名的!这样做也会陷臣妾于不义的!”她也不管皇上是否能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李如瑾!扶皇后安歇!”邹胤泽的话语更加冰冷。 李如瑾飞快地跑上前,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皇后!”宇文宜臻推开李如瑾:“皇上!您就听臣妾一句话吧!如果听完觉得臣妾说得不对,再审他们也不迟啊!” “李如瑾!听见没有!扶皇后安歇!” 李如瑾汗如雨下,眼中满是哀求的目光:“皇后——”他几乎要哭起来。看着这个清宁宫总管煞白的脸,宇文宜臻心中一颤——五十多岁的老奴了!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说不定第一个死掉的就是他了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女人终于将手搭在了李如瑾的手背上。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一个小宫女发疯般朝身前的石柱上撞去! 一切发生地太快!周围的宦官想拉住她,但为时已晚。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拼死撞向石柱的身体猛地反弹过来,然后像死鱼一样“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撞得一塌糊涂。灯火映照下的大理石板上,一滩血水从小宫女的脊背下缓缓流淌出来。 “妈呀!”宫人们开始试图四散逃窜,而宦官们则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庭院中弥散着一股臊臭味儿——。 “环儿!”已转身离去的宇文宜臻飞快地扑过去:“环儿!你醒醒啊——”她将躺在地上的小宫女搂在怀里,眼看着小姑娘已快咽气了:“环儿!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这么傻——是本宫错了,本宫对不起你啊!” “皇后娘娘——我怕——怕用刑!我怕——”躺在皇后怀里的小宫女断断续续地说完最后一句,然后闭上了双眼。 宇文宜臻搂着小宫女嚎啕大哭起来——为自己的一念之差,为自己关键时候的退缩。他们就是无依无靠的一群,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保护他们呢? 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邹胤泽也是心中一震。。 他本就不是一个歹毒的人,只不过刚才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冲昏了头脑——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竟敢有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自己多年没有子嗣怕都是因为这个蜡封吧!那一刻他彻底疯狂了,那一刻他几乎想杀了清宁宫所有的人!而此时横陈在地上的尸体终于使他冷静下来。 “小李子!将她好好安葬吧!看看还有什么家人,多给些银两!” “小钩子!还愣着干什么?开始查吧!”男人的脸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酷。。 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尽管钩晔和随从宦官忙活了大半个晚上,但还是一无所获。看着这一院子悲悲切切的男女,这个一贯阴骘嗜血的权阉也不禁犯愁起来!真要审不出个结果来——这些人可就要被剁吧剁吧扔到河里喂鱼了,而自己这个掖庭局管事太监做成做不成是小,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就要报销了。 经历了这一番折腾,疲倦的宇文宜臻也昏昏睡去。只有邹胤泽目光如炬,他要亲眼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到底是谁?“小钩子!查得怎么样了?”随着皇上阴冷的声音传来,钩晔浑身猛地一颤:“禀陛下!奴婢正在加紧排查——” 邹胤泽不置可否。 忽然他眼前一亮:“小李子!喊敬事房刘颐中过来!”李如瑾慌张地走了,留下一院子惊愕的人。——皇上这是搞什么?这件事还没追查清楚,他怎么想起了敬事房太监? 刘颐中根本就没有睡! 宫墙虽高,但却也不是密不透风。皇帝在清宁宫大动干戈,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城。 不光是刘颐中,所有的太监宫人都不敢睡了。生怕惹恼了皇帝掉了脑袋。 一看到李如瑾胆汗淋淋地跑来,他就知道有事儿要发生了!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中子!查查可有嫔妃有喜!” 刘颐中来不及多想,飞快翻开手中的羊皮小本子,用食指蘸着唾沫翻了起来。 “禀皇上!只有一位妃子有喜!”刘颐中战战兢兢地回答。 他怕得要死——皇上雷霆震怒,莫非是我敬事房漏记或是记错了什么!一想到这里他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 “是谁?”邹胤泽猛地抬起头,两道寒光射来。 刘颐中的腿抖得更厉害了:“是栗妃!” 邹胤泽眉头一皱—— “奴婢有罪!是栗芷婼!” 栗芷婼——怎么想不起有这样一个女人!! “钩晔!传栗芷婼过来!”焦躁不安的邹胤泽站了起来:“不!李如瑾!你去——” 这一夜,栗芷婼同样没睡! 听到清宁宫有事的时候,她心中不禁一紧——莫非皇上发现了?不会的,绝不会的!——虽然感觉到大事不妙,但她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对于自己这条计策,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首先,宇文宜臻是个没有心机的女人!她不会想到有人在她身上放置麝香,并且还放在最不容易想到的玉指套里。 其次,胡莹绝对信得过。虽然这个男人反应超级强烈,但她相信他还是会乖乖为自己所用的。 还有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就是自己已经怀上了。等到生下龙种,就算是玉指套里的秘密被发现也什么都迟了!到那时自己就是皇后了,谁还会再去听一个废皇后的话。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女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停地在屋子走动着。忽然她停了下来——怎么没有想到他呢? ——出大事了,自己摊上大事了!她想到的那个人正是当今皇上邹胤泽。对于这个下令杀死自己全家的混账皇帝,她还是很了解的!概括起来这男人就一句话——只纠结于细枝末节,大局上却是是非不分、忠奸不辨! 一定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呢?她完全乱了阵脚——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恍然醒悟:自己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强大! “栗妃在吗?”李如瑾老远就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叫声如勾魂儿的铙钹声——震得栗芷婼心惊肉跳。 “呦!李公公这么晚来奴家这儿,有何公干哪?”栗芷婼忙堆起笑脸,掩饰内心的慌乱。 “唉呀!我的祖奶奶!你就别打趣了!要死人了——”李如瑾早已是惊慌失措:“皇上召你过去呢?在清宁宫——” 站在清宁宫死一般寂静的庭院内,看着满院悲悲切切的男女眼中无一例外地闪烁着恐惧的光,嗅着浓重臊臭味的栗芷婼,感觉到的是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寒意。环儿的尸首虽被抬走,但柱子旁血迹犹在。看着皇上冷若冰霜脸,这个一贯自负的女人也有点慌乱。 稳住!千万别让看出来,说不定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她握紧拳头暗暗安慰自己:“要是发现是自己干的,那请自己的就不是李如瑾了——” 邹胤泽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瑟瑟发抖的栗芷婼。 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宠幸过这个女人了,只是当看到那双妩媚的眼睛才略略想起——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你就是栗芷婼?”他冷冷地问。 对待嫔妃邹胤泽一贯如此,他从没爱过她们——既然不爱何必笑颜相对——何况今晚自己的心情遭到了极点。 栗芷婼本想撒个娇,但看这阵势也不合时宜,于是收起了惯有的妩媚:“回皇上,贱妾正是栗芷婼!” “敬事房说你有喜了!”邹胤泽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 瞬间的变化使庭院中所有的人大惑不解——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同样大惑不解的还有栗芷婼,她也搞不清楚邹胤泽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怎么无缘无故问起这个。 “嗯!已三个月了——”她露出一丝扭捏之态。 第十一章 吃骨不吃肉的虫子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贱人!你做的好事!”邹胤泽突然话锋一转,高亢的喝问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 “啊!”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栗芷婼也被这一声断喝吓得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娇艳的面庞顿时煞白一片。“我——”她嘴中嗫喏着差一点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了?还不老老实实地给朕招供!”邹胤泽的声音更高了,他几乎已经是在声嘶力竭地嚎叫了。 “皇上!臣妾什么都没有做,你让臣妾招供什么啊!”栗芷婼对自己刚才的方寸大乱后悔不已——栗芷婼啊栗芷婼,你怎么就这么怂呢?他只不过是诈你一下你就差一点儿露馅儿了!这个样子还做什么大事呀!想到这里一颗纷乱不已的心却早已安静下来,她抬起头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搞不懂皇上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是栗芷婼。 “臣妾真得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栗芷婼环顾四周,开始转守为攻。 “那好!朕就说给你听!也让你死个明白!”邹胤泽冷笑一声,索性坐了下来。 “贱妾真不知何处惹恼了皇上!即使贱妾有罪,也请皇上说明,让不花死个明白!”栗芷婼心一横——我就赌这一次!如果你想诈我,那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如果真被发现那也只有认命了! “哼哼!”已经愤怒到极点的邹胤泽又是一阵冷笑,不知是要给栗芷婼制造点儿心理压力还是真得就掌握了女人所做的一切证据确凿了。“栗芷婼!你听着——直到现在,朕可有皇子公主?” 这是宫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实,栗芷婼疑惑的是邹胤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说实话——栗芷婼是聪明女人当然知道这个。“不曾有!”她只好惴惴不安地回答。 “那包括皇后在内,所有嫔妃中是不是只有你有喜了!” “是啊!但怀有身孕是贱妾的错吗?”栗芷婼倔强地看着台阶上的男人,耳畔的乱发随风飘动也顾不得整理一下。随着男人的问话心里开始不断地打鼓——这个死男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错不错你知道!先回答我是不是只有你有喜了!” “是!”栗芷婼挺起胸脯、美目圆睁,毫无惧色地瞪着邹胤泽——她知道现在不是犯软蛋的时候。周围一圈人精,自己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也会被他们抓住,从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置于死地。 “那我再问你,如果皇后不能生育,是不是你就是唯一的受益者!”邹胤泽终于说出了要命的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看着栗芷婼——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什么皇上那么坚决地一口认定就是这个女人做的——因为只有她做了才说得通,她是唯一的受益者。 ——可怕的想法,但又让人无法反驳。 栗芷婼惊呆了,她没有想到皇上会来这一手。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贱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邹胤泽眯缝着双眼。 不能就这么完了!他也仅仅是推测,没有证据不是照样奈何不了姑奶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你非要这样说贱妾也没什么好说的!”女人索性耍起死狗来,撂出这句狠话后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真的没罪吗?”邹胤泽斜眼看着她。 “说贱妾有罪,请皇上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仅靠皇上一己推断,贱妾不服!”栗芷婼亮出了最后一招。 “你想要证据吗?会有的!”邹胤泽扭过脸:“小钩子!人交给你了!就在这里审,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天亮前一定给朕审个清楚明白!” 栗芷婼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台阶上的邹胤泽,一股凉气直透后背, 邹胤泽在清宁宫大动干戈的那晚,还有一个人彻夜无眠。——他就是太医胡莹。 胡莹睡不着,并不是他听到了什么?而是吃过晚饭后,他的右眼一直在跳——莫不是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一想到那个玉指套,他的右眼不跳了,而心和肉却猛跳起来。自己这一生小心本分,也就做了这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愿老天爷能放过!想着想着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原来汗水已浸透整个后背。 “胡太医!钩公公有请——”太医署主管气喘吁吁地跨入家门的时候,胡莹还处在焦虑和惊恐之中。 “钩公公!”他猛地坐起来,看到了魏宁和他后面的小随从:“哪个钩公公?” “内侍省掖庭局主事太监钩晔钩公公!”魏宁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内侍省——掖庭局——钩晔—— 胡莹弄清楚魏宁嘴里的钩公公到底是谁之后,一股恐惧袭上心头——东窗事发了!他双腿哆嗦着,在几乎要瘫倒的时候,魏宁扶住了他。听到掖庭局的钩公公没有人不害怕的,所以魏宁对胡莹的表现并没有有起什么疑心,相反他还有点同情这个年轻稚嫩的小太医。毕竟一块儿给宫里办差,他很能理解这个小太医的恐惧。 “这个时候钩公公喊小太医过去有什么事情啊?”胡莹故作轻松地问。 “掖庭局召见谁敢问呀!”魏宁明显暴躁起来:“啰嗦那么多干嘛!又不是只叫你一个人去!” 不是我一个人?胡莹的疑惑转瞬即逝——说不定为了其他什么事情吧。他紧绷着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儿。就这样魏宁和小伙计在前、胡莹在后,一样的无精打采,一样的步履匆匆,三人穿过暗夜中的大街小巷,进入高大崔嵬的皇宫。 让胡莹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被带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内侍狱,而是被带到了清宁宫。还没有发现自己,这只是掖庭局的排查——这一丝侥幸也在踏入清宁宫的瞬间被胡莹否定——排查为什么不在内侍狱,却在清宁宫呢? 当他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时,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还是出事了。 钩晔一挥手,随从宦官立刻将跪在地上的栗芷婼架了起来。看着曾经仪态万方的女人像摊烂泥般被小宦官拖来拖去,太医胡莹心中一阵绞疼。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女人,他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大叫起来。 此时的栗芷婼早已没了往日的尊贵,只是一个劲地发抖。内侍狱的手段她早有耳闻,听到太监宫女们谈论起掖庭局审讯犯人的细节时,自己大老远就心惊肉跳。 她没有想到这种厄运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身上!此刻什么报仇雪恨的念头都没有了,她怕得要死——但即使要晕过去,女人的头脑中还是一个念头:“千万不能承认!承认了一切都完了!” 钩晔一点头,另两个随从宦官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硕大的白色瓷缸,放在庭院中间的桌子上。瓦罐的盖子刚被揭开,细细的沙沙声就传了出来。那声音虽不高,但给人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令人烦躁不安。院子里低微的嘀咕声慢慢高起来:“食骨虫!不会是食骨虫吧!” 沙沙声同样传入栗芷婼的耳朵中。她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口大缸——里面装满了红褐色的砂土。不对!砂土怎么会微微颤动。她再仔细一看——吓得一下子昏死过去。虫子!那是比小米粒还要小一些的红褐色虫子,罐子里的沙沙声正是这些虫子相互撕咬、碰撞发出的。 “食骨虫”——内侍狱的绝活。 胡莹听到“食骨虫”三个字,早已经吓得几乎要尿出来。 “食骨虫!”这就是令人谈虎色变的“食骨虫”!他无数次听说过,也无数次在医书中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但却从没有见到过。今天终于看到了,却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一想到这种虫子会爬满栗芷婼的全身拼命撕咬,小太医全身开始一阵阵无法控制的颤抖。 “漠西草原以北,咸海深处,在腐烂的盲鱼身上,有一种凶恶的虫子。这种虫子无眼无肠,却能食骨吸髓。因它过于凶狠,所以从没有人敢去捕捉它!”胡莹一边默念着《异物志》中的记载一边暗想:“从没有人捉到过的”食骨虫“,怎么会出现在掖庭局的手里?” “栗妃!说吧,现在还不晚!”栗芷婼被凉水泼醒的那一刻,听到的仍是钩晔令人恐怖的公鸭嗓。 第十二章 虫刑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栗芷婼看着面无表情的钩晔,泪汪汪的双眼中满是乞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承认吧!那肯定是死路一条!不承认就会惨遭“虫刑”、受尽折磨,到最后仍难逃一死。但平白无故就这样承认了又实在不甘,毕竟邹胤泽也是凭空猜测。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咋咋呼呼的,要是有真凭实据怕是早拿出来了。“公公!真不是我干的!”思索再三的女人还是想再赌一把。 好像是早看透了女人的心思,钩晔冷笑一声:“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大概还不知道掖庭局的厉害吧!” “知道这是什么吗?”公鸭嗓猛地提高八度,凄厉的嚎叫在清宁宫寂寥的上空显得格外瘆人,连低头沉思的邹胤泽都不免抬起头来。 栗芷婼点点头却又使劲儿地摇头——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是专门吸人骨髓的虫子!我当掖庭局主事以来,还没见过哪个人能受得了它的招呼!” 看到女人仍没有要说的意思,钩晔一摆手,随从的宦官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生猪肘子扔进瓷罐。 沙沙声更响了!生猪肘子开始还在红褐色的“沙土”上颤动,接着就开始疯狂的翻滚打转。随从的小宦官拿着铁钩子在瓷罐中来回搅和着,半盏茶功夫后竟挑起了一截皮筒。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无一例外的显出恐惧和不安,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宫女竟然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铁钩上的皮筒在宫灯的映照下散发出惨白的光,那是没了骨头的肘子——食骨虫只啃骨头,不吃肉 “啊——”栗芷婼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喊叫,再次晕死过去。 “把她弄醒——”随着钩晔的命令,一桶凉水浇了下来。栗芷婼一个激灵再次醒转过来。她环顾四周——看来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忽然她看着蜷缩着的胡莹笑了。至于为什么要对着这个男人笑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胡莹几乎要瘫软下去!此刻他最怕的是女人把自己供说出来。他真后悔——后悔自己不但没有组织、反而成了这件案子的帮凶。看着惨笑的栗芷婼,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对他笑? ——是要将自己招供出来吗? 如果不是夹在众人之中,他几乎要昏死过去了! “公公饶命——”栗芷婼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饶你可以,说出这件事你是怎么做的?还有——同党是谁?”钩晔目无表情。 几十年的廷狱生涯,死在他手里的人到底有多少早已经记数不清了!有尊贵的嫔妃、夫人,也有卑贱的宦官宫女。他早已经心如铁石,怎会在意这个女人的求饶。 “我真得什么也没有做啊!邹胤泽,有种你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却让一帮砸碎折磨姑奶奶你算什么男人!”栗芷婼忽然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她怒目圆睁、眼眶几乎要崩开。 钩晔一使眼色,宦官侍从抓起栗芷婼的右手,用明晃晃的尖刀在指尖上轻轻一划后按进了瓷罐。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起,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全身一阵剧烈地抽搐昏死过去。 按进瓷罐的手很快被拽了出来,但已是触目惊心的血红一片。侍从掏出一块白布,随着擦拭鲜血淋漓的纤纤玉手恢复了原有的白皙,只是五根指头变成了黑色,在四下微弱的灯光下散发出幽幽的死光。 另一个侍从开始左右开弓往栗芷婼脸上猛扇,直打得娇美的脸蛋儿肿胀得像发酵的馒头,小巧的樱口中鲜血飞溅。 不一会儿女人便悠悠醒转过来。“说!你是咋做这件事的?还有谁是同谋?不想受罪就一字不落地说出来!”钩晔面无表情地看着瘫软的栗芷婼。好像在他眼里的不是一个沉鱼落雁的绝色尤物,而是一团没有生命的皮肉。 “我真不知道啊!”栗芷婼还在坚持着。 “哼哼哼!看来你还不知道这虫子的厉害吧!让咱家说给你听听!”钩晔冷冷地说:“知道你的手指头什么会变成黑色吗?” 他不管女人是否听了进去:“那是因为咱家的小虫子钻进去了!这小虫虫只吃骨头不吃肉,它会慢慢把你全身的骨头不留一点地吃掉,最后你会变成一个装满血水和肉渣的皮布袋儿。还有啊这虫子长得特别慢,所以你会不分白昼地疼,或许还没到骨头被吃光你就疼死啦!” 默默听完钩晔一番言语的栗芷婼彻底崩溃了,一股尿水从裙底流了出来:“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喊叫。 “想死?没那么容易!”钩晔突然喊道:“说!这件事儿谁还有份儿?” 看着栗芷婼还在硬撑他又是一个眼色,两个随从一把抓住栗芷婼的头发,将她的脸缓缓按进瓷缸里。 “啊——”女人又是一声惨叫,随着腥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女人无助地将头扭向一边。在即将被按进瓷缸的一瞬间,她看到一个人向前迈出了一步。虽然是轻微的一小步,但足以令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是胡莹,他为什么会站出来?我没有看错!他一定是不忍心看着我受罪,才准备站出来的!我没有看错,他心里是有的—— 胡莹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内衣紧紧贴在后背上,他像一只无助的小草在冰冷的寒夜中瑟瑟发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虽然无数次想象过事情败露后的结果,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惨状。 他也曾想:要死就死吧!横竖都是一刀!直到听到“食骨虫“这个恐怖的字眼,直到听说了钩晔那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描述,直到看到栗芷婼乌黑的五指——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她曾是那么地明艳美丽,妩媚可人,然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她顷刻之间就要香消玉殒了,而自己却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心在滴血—— 栗妃啊!你还在坚持什么?你是在等我吗!年轻的胡太医忽然间醒悟过来:她一定是在等我!她想和我在一起,但却始终不忍说出——她知道我害怕!——罢了罢了!也许是上辈子欠她的!死了也就解脱了。站出来吧!只要自己站出来,她就再也不用受“食骨虫”的折磨了。 胡莹向前迈出了一步—— 不!绝不能让他说出来,为什么自己要死了还拉上一个垫背的?直到这时栗芷婼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这个小太医的——看着即将走出人群的太医胡莹,栗芷婼暗想:不行!不能让他这样做! “我说!我说!”她拼命喊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气,包括一旁站着的钩晔钩公公。台阶上的邹胤泽猛地抬起了头,看了看头还在瓷缸里的栗芷婼,然后轻微点了一下头。女人的脸被拉了上来,顺着惨白的脸,滴落下来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和口水。 “说吧!”钩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哼!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咱家的手段高明。 “这件事是我做的!”栗芷婼的恐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哦!是吗?事情这么大,而你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近皇后,你就没找个帮手?”钩晔的三角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寒光。 “没有!就是我一个人做的!” “应该还有胡太医吧?”钩晔冷不丁地问出一句。 ——他早就密切观察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胡莹的举动自然逃不过他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胡莹正要开口。 “哼!他一个小小太医算什么东西!狗一样的人,本宫要找帮手也不会找他!” “是吗?”钩晔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不过他失败了!是栗芷婼的平静打败了他。 第十三章 放逐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一定要平静下来,千万不要自己乱了方寸!既然已经应承下来,那就老老实实地说吧——面无人色的栗芷婼平静地讲述着,从最初的怨恨到“玉指套”毒计的形成,从请玉石匠人制作“玉指套”到私下派郎中远赴西域寻找“千年红麝粉”。除了只字未提胡莹之外,她说出了一切。 美丽的女人最擅长说谎,栗芷婼轻描淡写几下就蒙蔽了在场所有的人。 “那你是怎样将指套带到皇后手上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邹胤泽终于开口了。 “中秋那晚,在御花园聚会拜谒皇后的时候,我用假的把真的换了下来!”栗芷婼平静地说:“你要不信可以问你老婆,看她当时取下了指套没有!” “小钩子!火速派人把这个贱人指使的玉石匠和郎中抓来审一下,看看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沉默许久的邹胤泽终于说话了。一个时辰后,一标掖庭局捕快重新回到了这个院子,只不过中间多了两个失魂落魄的中年人。 “禀皇上——栗芷婼说的都是实话!”钩晔走到邹胤泽面前毕恭毕敬地说:“属下还从他们的家里搜出了一模一样的玉指套和千年红麝粉!证据确凿,小钩子请示皇上该怎样处理这两个人!” “拉出去砍了!“邹胤泽一摆手。 两个男人像筛糠般的浑身哆嗦起来,嘴巴大张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被掖庭局内侍架出院门的时候才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人注意宇文宜臻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栗芷婼。站在邹胤泽身边的宇文宜臻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个善良的女人万万没有想到,要害她的竟然是一直视若姐妹的栗芷婼。 ——为什么会这样! 想起多少个夜晚自己处心积虑地找机会和皇上亲近,想起多少次轻抚着毫无动静的肚子长吁短叹,想起曾难为情地向胡太医问这问那,想起……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质问这个狠毒的小女人! 看着哭泣的宇文宜臻,栗芷婼没有丝毫愧疚,任性的眼中满是不屑:“这么多年了,你没有为南蜀国生下一儿半女!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还有什么脸面做皇后?” “我是没有为皇上生下儿子!你如果给南蜀国生下龙种,那我把皇后的位子让给你就是了。你何必要这样害我呢——”她越说越生气,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看着哭泣中的宇文宜臻,一脸冷漠的邹胤泽的脸色缓和下来,他轻轻将悲痛欲绝的娇妻搂在怀里。 “你会吗?你生不出孩子而我却有喜了。如果你知道了怕是等不到生下孩子就要把我做掉了吧!”栗芷婼明知难逃一死,那就索性全说出来。 “住嘴!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邹胤泽早已经两眼冒火:“来人,将这个狠毒的女人拉出去砍了!”栗芷婼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她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你舍得吗?你敢说你不喜欢我?这个人老珠黄的皇后又怎能和我相比!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哈哈哈——”邹胤泽仰天大笑:“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你竟敢拿孩子要挟我!寡人也是你能要挟的吗?你这样狠毒的女人,生个孩子也必定心如蛇蝎,你想母以子贵,休想——” “左右!还不快给我拿下!” “慢!”宇文宜臻尖利的喊声响彻了清宁宫的天空。众人注视着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眼中充满不解。按理说:宇文宜臻应该是最恨栗芷婼的,她最应该盼着她死掉才对啊。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如果不阻拦,任由皇上杀掉这个狠毒的女人,谁也说不出什么? 同样疑惑的还有邹胤泽,他搞不清楚宇文宜臻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放了她吧!”宇文宜臻突然扭过脸看着邹胤泽:“皇上!放了这个女人吧!” 邹胤泽惊异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臣妾求皇上开恩!放了栗妃吧!”宇文宜臻突然跪了下来。 “臻儿!你这是为何啊!她明明是要置你与死地啊!”邹胤泽的话语中充满不解。 “臣妾知道栗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宇文宜臻说:“但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哪个女人怀了孩子后都会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她已经受到惩罚了——那可怕的虫子已经进入她的身体,她活不了太久了!为什么我们还要补上一刀呢?再说那个蜡封藏在臣妾身上也才仅仅三个月,不至于给臻儿带来很大的伤害!臣妾的环儿已经死了,今晚不能再死人了!”一想到朝夕相处的小宫女,这个好心的女人又几乎要哭得昏死过去。——她还在为刚才的退缩而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犹豫,贴心的环儿也不会死。 邹胤泽的心头一热——能够以德报怨,多么好的女人啊!他不禁在心里默默感谢,感谢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女人。也正因为这样,要他放过这个狠毒的女人,那绝对不行。 看到冷若冰霜的邹胤泽不为所动,宇文宜臻猛地一下子抱着他的腿:“皇上!看在臣妾的薄面上,你就饶了这个妮子一次吧!宜臻求你了——”说完,她猛地扭过头:“栗妃妹妹!还不赶快谢皇上——” 台下的栗妃惨笑着说:“不必了!晚了,一切都完了!”——天要灭我,强求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对这痛恨的人磕头求饶从来就不是我栗芷婼的做派。 “什么晚不晚,你的死活不是皇上说了算吗?只要他能饶了你就不晚!”宇文宜臻几乎要急得跳起来。 栗芷婼不禁心中一动——是啊!只要这个男人不让我死我就死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咔嚓”一声身首异处,还谈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到这里她一下子跪了下来:“陛下!贱妾一时鬼迷心窍害了皇后。贱妾知道自己错了!求陛下饶了不花这一次吧!”跪在地上的女人开始拼命磕头。 ——栗芷婼从来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女人。 邹胤泽抬起头,看着脚下梨花带雨的宇文宜臻和对面瑟瑟发抖的栗芷婼。要他放过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实在是太难了,但如果自己执意要这么做那必定会深深伤害深爱着的臻儿。 他沉吟了许久终于抬起了头:“好吧!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寡人饶你不死!希望你能洗心革面,找个地方了却残生!”他突然提高嗓门:“来人!革去栗芷婼妃子名号,撵出皇城!”然后扶起脚下的宇文宜臻走近内室。 栗芷婼走了!甚至看都没看胡莹一眼。 一出皇宫这个女人就开始没命地狂奔——她怕邹胤泽反悔,再派人追上来杀了自己。 身遭虫噬的废王妃,一刻也不敢耽搁,行程直指十万大山的苗人村寨。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苗医博大精深——或许能祛除身上的“食骨虫”。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寻访了几乎所有的苗医,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食骨虫”太过凶险,一遇骨头就没了命的啃,根本没有办法祛除。 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砍掉胳膊! 苗医还说:“因为走得太急,导致血脉流动过快,现在只有将整条胳膊砍掉了。如果走得慢一点,也许只把手砍掉就可以了!”栗芷婼欲哭无泪。“邹胤泽!老娘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了。此仇不报,我栗芷婼誓不为人!” 惊魂未定的胡太医回到家里后,才发现有一股活气儿重新充满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自此以后,他再没见过这个让他爱恨不能的女人。后来他也多方打听,但栗芷婼却象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了讯息。 在无数个夜晚,太医胡莹总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栗芷婼用乌黑的手抓着他:“胡郎!你好狠心——” 第十四章 十里香血战(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如果真有前世,那么雁秋水一定是除了回眸没干别的!所以今生才会和栗芷婼纠缠在一起。 盛夏的一天,毒辣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即使绿树环绕的苗人村寨,也难有一丝清凉。打着卷儿的树叶像炸糊了的焦叶儿,扑面而来的热浪中,似乎也有一丝咸香的味道。鸟儿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乘凉,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入云古道如飘带般在群山万壑之间飞舞。一边是刀劈斧削的悬崖陡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芊芊!热坏了吧!”二十多岁的雁秋水搀扶着同样年轻的成芊芊,在狭窄的山路上缓慢前行。深色葛衣早已被荆棘豁开几道口子,大拇指也从破旧的靴子里钻了出来。“再坚持一会儿,过了这‘鬼见愁’应该就有人家了。到那儿我们再休息!” “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瞧瞧你自己!堂堂虎贲卫指挥使,都快成叫花子了!”虽是村姑打扮,但也难掩女人的天姿国色——如云长发松散挽起,美目流转宛若暗夜中点点星辰。脸若玉盘,一对儿酒窝均匀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如烟花般虚无绚烂。朱唇一抿,嫣若丹果,透露出无限风情。 “嘿嘿嘿!”男人挠着头干笑了两声:“只要芊芊高兴,我把脚全露出来也甘心!” 此刻雁秋水觉得格外幸福——想到两人从戒备森严的南蜀皇宫中逃出来的千难万险,又想到马上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他不禁感慨万千——我一个小小虎贲卫指挥使有何德何能,竟能够得到王妃垂青?——知足了! “臭死了!我才不要呢?”女人连忙捂着鼻子:“快!把这个换上吧!要不然脚磨破了可怎么背我呀!”女人取下肩上的包裹,拿出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儿”递给男人。 男人乖乖穿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山道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落石,所以两人走得格外小心。短短一段鬼见愁,就几乎走了大半天。 “十里香”是入云古道旁最具盛名的一家酒家。说它最具盛名不是因为它的生意多么好,也不是因为它的酒有多香——而是因为酒家的老板——“十里香”不是指酒,而是指人!说“香”,一定是指女人。叫“十里香”,自然酒家的老板就是女人——一个美极了的女人。 没有人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个闭月羞花的女人,会到这穷山恶水开个不起眼的酒家。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就一个老板娘和两个小伙计,自“十里香”酒旗竖起来就从没出过事儿。 傍晚时分,穿过“鬼见愁”的芊芊和雁秋水走进了“十里香”。 “伙计!来一盘五香酱牛肉,一盘冰糖糯米藕,再来一壶花雕!”男人轻声招呼着,一边机警地扫视四周。 此时的芊芊已戴上宽大的斗笠,脸前垂着一层黑纱。“秋水哥!他们不会追来吧!我怕——”说完紧紧偎依着男人。 “芊妹别怕!”雁秋水紧紧抱着女人消瘦的肩头:“不会的!已跑出好几百里了!他们不会追来的——” 天色已晚,酒家的客人并不多!几根柱子搭起的简易草棚下,四五张桌子才坐了将将几个人。 雁秋水和成芊芊坐在离大路最远的一张桌子上。雁秋水想坐得偏僻一点儿,可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凉棚实在太小了,无论坐哪儿都无可躲藏。 居中的桌子上三个短衣打扮的男人在肆无忌惮地划拳行令,另一张靠边儿的桌子,一个男人在自斟自饮,晃晃悠悠地怕是已经喝高了。 雁秋水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这几个人。他一遍又一遍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手、脚和随身携带的包裹——看手是看虎口上是否有握刀剑的老茧,看包裹是想知道里面是否暗藏兵器。他给女人倒上一杯茶水,然后自己端起一盅花雕,开始不紧不慢地吃喝起来——至少从目前来看,这几个人不像六扇门里的人,更不可能是宫里的。 忽然,他正嚼着牛肉的嘴停了下来,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芊芊轻轻问,她不敢抬头看! “没事儿!”雁秋水恢复了平静,他开始继续若无其事地喝酒吃肉。 “一会儿!看我眼色你就往酒家里面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男人把酒杯放在嘴边,不动声色地说着:“我刚才已经进去看过了!这个酒家后面还有一个门!那个门应该直通到后面的树林,只要能跑到树林里,就有活命的机会!” “他们追来了!”成芊芊已脸色煞白! 雁秋水轻轻点点头—— “不!我不走!要死也死在一起!”女人的眼泪流了出来。 “不!我们都不会死的!”男人轻松地笑着:“我还不想死呢?你忘了答应我的——我们要生一大堆孩子!” “可是!你打不过他们的!”芊芊几乎要喊出声来。 “别忘了我可是虎贲卫的昭武校尉!他们几个要想过我这一关,还没那么容易!”雁秋水仍然在劝说着面前的女人:“顺着小路,一直往树林里跑,不要停下来!我会去找你的——” “我不!我怕——我要和你在一起——”女人几乎要哭出声来:“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乖芊芊!听话,就这一次!我一收拾完他们就会去找你的——” 说完不再看身边的女人。 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忘忧”。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昭武校尉!别来无恙啊——” 雁秋水若无其事地坐着,他大口嚼着牛肉,好像那人喊的不是自己。 中间坐着的三个汉子正在兴高采烈地划拳喝酒,忽然被这一阵刺耳的笑声惊动。他们齐刷刷地扭过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几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奶奶的,吃了豹子胆了,敢打扰爷的雅兴。 其中一个正要冲上去干仗,却被为首的一把按住。他不解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大哥,再回头看那一群人——为首那个白袍男人白净无须,其余四个黑衣人猿臂蜂腰,眼中精芒四射,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高手。 “宫——”他还没有喊出口就被大哥捂住嘴巴,然后三人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什么人啊——在这里吵闹——”边上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也听到了这阵刺耳的笑声。 他放下杯子,醉眼朦胧地看着面前这几个人。 一行人均是五短打扮,但明眼的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为首的脸色白净、养尊处优,后面的四个目光如炬、精神抖擞。最奇怪的是几人均穿着一样的软皮镂花半靴。 男人许是喝醉了,或者是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如果他能够清醒一点儿,或是见识多一点,就不会做出下面的鲁莽举动了。 “呵呵!兄弟!来喝酒——”说完便举着酒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脸色白净的中年人看都不看一眼走过来的醉汉一眼——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凉棚角落的那一对儿男女。 就在醉汉将要走到白净男人面前的时候,四个男人中的一个像鬼魅一样迅速地从醉汉身边飘过。 “咔——”惊悚的声音还未发出就戛然而止,像牛羊被割断了喉咙、鸡鸭被拧断了脖子。声音就硬生生地被憋在那里——如同破裂的笛子。 醉汉像一截被锯断的树桩,委顿在地上。倒地的瞬间——雁秋水挡住了成芊芊的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醉汉脖子上泛起的血花。那血花如盛开的杜鹃,斑斑血迹滴落在白净男人的镂空靴面上! 第十五章 十里香血战(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走!”雁秋水猛推女人一把,然后借着力道掠向凉亭外为首的白净男人。 如一只展翅的金雕,在凌空的瞬间。紧握的“忘忧”直指白净男人的咽喉!“忘忧”削铁如泥――但雁秋水并不指望能一击必中。他只希望自己的攻击能够给芊芊多争取点时间。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男人索性闭上了眼睛。 “叮!”一声脆响!雁秋水胳膊一沉。 他顺势弹了回来。“虎贲卫的雁翎刀,果然不同凡响!” “哼哼!承蒙昭武校尉夸奖―!我们彼此彼此――”挡在白净男人面前的黑衣大汉面无表情。 “可惜了你们手中的雁翎刀,不去刀劈胡虏!反而砍向袍泽――”雁秋水面带讥讽,他只想尽可能地拖著他们。 “住嘴!你还有脸提雁翎刀!”黑衣大汉厉声呵斥到:“私通嫔妃,虎贲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雁秋水欲言又止,脸上一阵痛苦地抽搐――想辩解却无处可辩,因为昭武副尉彭玉说得却也是实情。 “昭武副尉!还给他罗嗦什么,难道你想徇私――”白净男人尖锐的公鸭嗓里渗透着无穷杀机。 彭玉浑身一战:“一起上,给我拿下――” “不!杀无赦――”白净男人说出更加冷酷的一句。 彭玉脸上显露出一丝抽搐:“是!公公!杀无赦――”说完手中弯刀一挥,率先扑向雁秋水。 在即将投入战阵的一瞬间,雁秋水回头看去――酒家早已是店门洞开。他心头不禁一阵轻松――芊妹!保重! 四个黑色的身影瞬间汇集在雁秋水周围,亮闪闪的雁翎刀如天幕般将他笼罩。 “天网杀阵”,虎贲卫的杀招――“短一分,险一分”,虽然手中握着的是神器“忘忧”,雁秋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如游龙般在剑网中躲闪穿梭,伺机用手中的匕首在四人身上划上一刀。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实在下不去手啊! 三个虎贲卫在副使彭玉的指挥下,疯狂挥动着手中的钢刀将雁秋水团团困住。论武功四个人没有一个是雁秋水的对手,但毕竟人多势众――不多时困在中心的雁秋水已身中数刀。 虎贲卫乃皇上卫队,雁翎刀一出刀刀毙命!但为何雁秋水身中数刀却仍无大碍?原来几个人也是念及袍泽之谊,他们只希望雁秋水最后精疲力竭束手就擒。 四对一――就这样僵持着。雁秋水忽然一阵感动,眼角泛起一层水雾―― 同样看出情形不对的还有封瞳――也就是站在边上的白净男人――作为此次捕杀的总指挥,封瞳是直接奉了内侍狱掌印太监沐公公使命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虎贲卫和雁秋水,一股火气直窜脑门 ――哼!作死的虎贲卫,竟敢糊弄本公公! 作为内侍狱的飞云捕快,封瞳从来就不是一个善类。何况临行前掌印太监沐英的叮嘱言犹在耳。 “封瞳!这次奉命出宫,你办的差使非同小可,弄不好我俩都会小命不保!记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沐英松弛的三角眼中射出夺人魂魄的寒光:“还有,这次捕杀由虎贲卫指挥副使彭羽协同办差,本公公考虑到雁秋水是彭羽的上级,怕他们勾结起来。我已禀明皇上,允许你先斩后奏――这是御赐金刀,你小心拿着――” “谢公公!小封子记得了――”封瞳看着面前这个半百老太监,郑重地跪下:“小封子这就出宫了,请公公放心,小封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心念至此,封瞳忽然身形暴起,如猛虎下山般窜入战团。“铮”的一声龙吟,出鞘的金刀在夕阳的余辉下熠熠闪光。 “大胆狗东西!滚一边去――”只见他身形翻飞,四个虎贲卫如四只巨大的口袋被扔向半空,武功较差的三个重重摔在路边的巨石上,**迸裂,当场毙命!武功略胜一筹的彭羽则一下子撞到凉棚的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眼看也只有进气儿没有出气儿了。 真是风云突变,谁也没有料到会这样。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已横七竖八得躺着四五具尸体。 雁秋水愣住了,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无耻小子!欺君犯上,还不乖乖受死――”封瞳死鱼一般的眼睛充满杀机。 “敢问阁下是谁?报上名来,雁某的“忘忧”,从不杀无名鼠辈!”雁秋水不紧不慢地说着。 芊妹妹!你跑到哪儿了,最好跑到天涯海角吧!如果真那样,秋水死而无憾――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本公公就让你死得明白点儿,我就是内侍狱一等飞云捕快封瞳!小子,能死在公公刀下,你也不算冤了――”他好像早就看出了雁秋水的拖延意图,话未说完就再次猛扑过来。 雁秋水这次才看清了封瞳手握金刀上镌刻的“大兴御制”四个篆字。 “御赐金刀――”他不由猛抽一口凉气,手中的“忘忧”更加迅疾地舞动起来。 “叮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一褐一白两条人影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上下翻飞。 胜败立见分晓,封瞳毫发无损,只是脸色更白了。而雁秋水的衣服变成了丝丝缕缕,几乎每一缕都沾满血迹。 “哼!还不乖乖受死――” 封瞳刀锋一转,照着雁秋水的头顶直劈过来。 雁秋水双目暴睁,直盯着迎面而来的刀锋。他仿佛被冻在地上一般,就在金刀挨住面门的瞬间,雁秋水身体微微一侧,硬生生地挨上一刀。 封瞳搞不懂这个小小的虎贲卫指挥使为什么会这样,他微微一愣。就在这一楞神的瞬间,雁秋水出手了。手中“忘忧”迅速划向封瞳的前胸。 “啊――”不愧为飞云捕快,在匕首刺入胸膛的瞬间。封瞳的双腿已经连环踢出。 雁秋水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飘飘悠悠地向后倒飞而去!而封瞳也是迅速向后退去,站定后嘴角挂着一条血痕,白色的袍脚也沾满鲜血。 雁秋水不禁惋惜起来――可惜没带上雁翎刀!“忘忧”虽是神器,但毕竟太短,否则这个飞云捕快焉有命在? 封瞳也震惊了――他没有想到雁秋水会用这种玩命的打法。 “整日捉鹰,今天却被鹰啄了眼――”他不禁恼羞成怒。 “哼哼!内侍狱的飞云捕快不过如此――哈哈哈哈!”雁秋水一阵狂笑。 封瞳也不答话,又是一刀直劈过来!雁秋水想要避开,却发现早已是避无可避――封瞳的金刀已在他的头顶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受死吧――“封瞳大吼一声,金刀直砍向雁秋水的脖子。 雁秋水眼睛一闭――在金刀挨着脖颈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中又浮现出成芊芊如花的笑妍。 刀并没有砍下――雁秋水睁开眼,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封瞳僵立在自己面前,“御制金刀”已垂下。胸前露出一截亮闪闪的刀尖 ――雁翎刀。 再熟悉不过的雁翎刀!――雁秋水愣住了! 封瞳张开流血的嘴巴,面目如狰狞的厉鬼,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地喊叫:“呀啊――” 然后金刀向后斩去――一个黑影像谷个子一样滚到一边 ――是彭羽! ――是勇冠三军的虎贲卫副使彭羽 ――是义薄云天的从五品昭武副尉彭羽。 电光火石的瞬间,雁秋水猛地窜起,手中的“忘忧”在封瞳脖子上轻轻一抹。 封瞳倒下了,这个内侍狱一等飞云捕快倒下了。 “彭羽――”雁秋水发疯一般地扑过去。他一把搂着躺在地上的几乎要断为两截的虎贲卫副使。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的好兄弟!”雁秋水疯狂地摇着怀中的兄弟。 彭羽已说不出话!微微张开的嘴轻轻翕动着,雁秋水忽然看到他的手在地上用力地划着―― 忽然他的头一歪,手也停了下来 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血字――“芊芊有”、 “不好!”雁秋水暗叫一声,然后踉踉跄跄地穿过酒家,向后山跑去。 “芊妹――芊妹――”他没命地喊着,山谷中空余回响。 第十六章 刀子蝎子和芊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后山荆棘密布,巨树遮天蔽日,放眼一望像无边的海洋,一条石阶小道路蜿蜒而上。雁秋水嘹亮的喊声激起一群群不知名的鸟雀,它们仿佛从睡梦中醒来,扑棱棱地在林间盘旋。 男人早已是满头大汗——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拾级而上。 后山并不高!雁秋水一直爬到山顶也没有看到成芊芊的影子!笔直的崖下是一汪深潭。站在光秃秃的崖顶,他快要急疯了——这明明就是一条断头路啊!莫非—— 想起彭羽临死前写出的三个血字,雁秋水的心凉到了极点! “芊芊——芊芊——”他不敢往断崖下面看。——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的芊芊不会有事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旁边的树丛传来,雁秋水一个机灵,从密密麻麻的树丛中隐约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是芊芊!他不假思索地挥动着手中的“忘忧”,将面前的荆棘枝条纷纷砍断。“芊妹!我在这里——”但女人却没有一点动静,雁秋水快步冲上前去,将女人搂在怀里。 在雁秋水发动攻势的同时,成芊芊就开始没命地往凉棚后面的屋子跑去——她是个听话的女人,一直都是。从认识雁秋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违背过这个男人的意愿,即使在任性的时候。 她知道雁秋水让自己逃走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也坚信秋水哥哥一定能够化险为夷,所以喊声一起她就没命地往后山跑。 穿过屋子,沿着小路一直向上跑。耳畔是呼呼的风声,道旁的荆棘刮破了衣服,刮花了脸,她也不管!只是想着跑得越远越好! 她没命地跑着——忽然身前人影一闪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封瞳是在中午时分赶到“七里香”的。看着身后的两个内侍狱捕快和四个虎贲卫健士,心中不禁暗想:“雁秋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私通嫔妃、秽乱后宫。今天犯在公公我手里,我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再三警告沿途的官府捕快:只许盯住行踪,切勿打草惊蛇!谁如果坏了内侍狱的大事,夷三族!” 当听到斥候奏报——雁秋水和成芊芊已翻过“鬼见愁”,即将进入苗人村寨之后,这个内侍狱一等飞云捕快便决定将处决地点定在“十里香”酒家。 “十里香”酒家紧扼出入“鬼见愁”的关口,是进入苗人村寨的必经之路。 它依山而建,三间小屋前面是一个四面敞亮的草棚。草棚紧靠入云官道,路旁柱子上高高挑起一面酒旗——“十里香”。隔着道路与凉棚相对的是一道深深的沟壑!官道消失的远处,两山之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是为“鬼见愁”。 “去打探一下!”封瞳话语未落,一名虎贲卫如离弦之箭般窜过凉棚进入小屋,片刻之后又飞奔而来。 “禀公公!酒铺**有八人!五男三女,分为三拨,卑职查看不像有练家子的!两拨在屋外凉棚,一拨三人在屋内歇息!酒店老板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说到这里年轻的虎贲卫停顿了一下,当看到封瞳死人一般平静的面孔后好像有些失望。 他接着禀告:“屋子有一个后门,一条石阶小路通向后山,但那是一条断头路!山顶尽头是绝壁断崖,深不见底!” 封瞳并不做声,只是轻微点了一下头——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桀桀桀桀!他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虎贲卫副使听令——”封瞳忽然脸色一沉,高声命令道。 “末将在——”彭羽抱拳向前。 “彭老弟!你带三个弟兄在屋子外面驻留,注意千万不要暴露行踪!” “请公公放心!”得令后的彭羽率领三个属下转眼间就消失在酒家边上的丛林里。 “刀子、蝎子听令——”封瞳发布第二道命令。 “你们两个埋伏到后山的小路旁,一定要——”他示意二人上千前,然后对着其中的一个耳语一番。 “一定要记住——没见到雁秋水或是我之前,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死掉!”封瞳眼中突然迸射出杀机。 “公公的意思是——”两个太监露出疑惑的神情。 “见到雁秋水就意味着公公我已经死了,那么你们就一定要一击成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沐英沐大总管!见到公公我就表明雁秋水已经死了,那时候再处决成芊芊也不迟!” “公公!我俩跟随你多年,就让我们在前面保护你吧!”刀子和蝎子看着这个把他们从小带到大的一等飞云捕快,眼泪夺眶而出。 “不成!”封瞳断然拒绝:“我信不过彭羽和他的随从——如果让他们把守后山。一旦我们在前面失手,就彻底没机会了!不要忘了他们和姓雁的都是虎贲卫!” “小刀子小蝎子,你俩放心!公公我一等飞云捕快也不是浪得虚名——想过我这一关,他姓雁的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看到封瞳自信满满的样子,两个小太监才放心地跑向后山。 看着怀中赤身**的女人,雁秋水忙脱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裹在她身上。然后手指翻飞,熟练地解开了女人的穴道。 女人醒转过来,看到映入自己眼帘的竟是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孔。眼泪顷刻之间奔涌而出:“秋水哥哥!我知道你会来的——没有你我怕极了!” 突然她的眼中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哥哥危险!然后一个翻身将雁秋水压在身下。 刀子不愧是刀子——电光火石之间,双手紧握的“唐刀”准确刺入芊芊的身体。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因为他明白封瞳已死。 “芊芊——”雁秋水发出声嘶力竭地嚎叫,在刀子的“唐刀”卡在骨缝儿中还未拔出的瞬间,右手连连挥出。 “忘忧”舞动,一刀扫向左膝,翻转过来扫向右膝,最后向斜上方扫出致命的一刀。 “嚓”、“嚓”、“咔”,短促的三声几乎同时响起。只见刀子捂着脖子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两只断腿向两边飞出了一尺多远! 唐刀还插在女人的身体里,雁秋水望着刀柄上的红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鸣 “——啊!” “哥哥!快跑——”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噌”地射进芊芊的后背。 是蝎子!隐藏的蝎子终于发起了攻击!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和刀子一起来到后山设伏的时候,他还在心底怪封公公多此一举——凭他们七个人对付一个虎贲卫昭威校尉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要不是刀子安排他在远处狙击,自己怕是早就冲过去了。 形势发展得实在是太快了!当蝎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子已经倒地毙命。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看着还在悲号的雁秋水,蝎子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机。 一击不中,蝎子又快速地射出第二支、第三支弩箭。 雁秋水彻底崩溃了,他抱着芊芊的身体来回躲闪——绝不能把我的芊芊丢在这里! 蝎子的弩机实在太快了!雁秋水只有抱着女人的躯体往山下跑—— 就在穿过“十里香”酒铺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把他拉了过去! 抓他的是一个女人——和成芊芊一样貌美的女人! 她就是“十里香”的老板,她就是栗芷婼。女老板就是栗芷婼,栗芷婼就是女老板。 雁秋水一愣! “还愣着干什么?”栗芷婼一把雁秋水和他肩上的女人推落到墙角地板下的密室中,然后“嘭”的一声盖上盖子。 接着她又迅速抓乱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蹲坐在墙角密室的盖子上瑟瑟发抖。 端着弩机的蝎子终于跑进来! “人呢?快说人呢?”小蝎子恶狠狠地扑过来,一把揪起正在发抖的栗芷婼。 “什么人!奴家不知道什么人呀!外面打打杀杀的,我一个女人家早吓得魂儿都没了——”栗芷婼泪眼婆娑地说着。 第十七章 走了老虎来了狼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一招或许对男人管用,但对蝎子却不起丝毫作用——因为蝎子是个太监。杀气腾腾的太监捕快放下弩机,猛地拔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在栗芷婼赛雪凝脂的脸蛋上比划着:“快说!刚才跑过的那个男的和女的藏哪儿了!如果敢有半点隐瞒看我不一刀一刀划拉了你!” 扑面而来的污浊口气几乎要将女人熏晕过去,她甚至连擦都不敢擦一下飞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如水的明眸只能随着小蝎子恶狠狠的话语一眨一眨。 “哇——”女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声嚎哭没有丝毫伪装的成分。栗芷婼知道面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死太监,她清楚自己屡试不爽的妩媚在他这里都吃不开的,或许只有哭能帮自己逃过这一劫。“哪个男人啊——我都被吓晕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是不舍得这个小酒铺,奴家也早就跑了——” 小蝎子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任务失败、伤亡惨重,如果再将那对儿狗男女跑丢了,自己还焉有命在?他将压在女人脖子上的尖刀又使劲儿按了一下:“就是刚刚跑过来的,那个肩上背着一个女人的男人!快说!他们去哪儿了——” 随着冰冷的刀锋压下,栗芷婼又是一声惨叫:“别杀我!别杀我!”她略略停顿了一下:“奴家想起来了——刚才是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好像是往那边跑了——”栗芷婼颤巍巍地指向“鬼见愁”的方向。 “你看清楚是往那个方向跑了?”蝎子栗黄的眼珠中迸射出令人惊悚的杀机。“如果你敢骗咱家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走出屋子,小蝎子看到凉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是猛地一震。“公公啊!小蝎子来晚了呀——小蝎子不应该离开你啊——”想起刚才还是兵强马壮,转眼之间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这个可怜的小太监趴在封瞳冰冷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哭过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火箭射向空中,看着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开,才迅速离开了“十里香”酒铺,消失在通向鬼见愁的路上。 栗芷婼早已停止了嚎哭,环顾四周觉得没有异常之后,她才掀开地板。“出来吧!”随着女人一声召唤,抱着芊芊的雁秋水爬了上来——看着男人怀中这个几近**,背上插着长刀和弩箭的女人,栗芷婼也是微微一愣。 而男人却好像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他旁若无人的走进隔壁的卧房,将已经死去多时的芊芊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放地那么轻盈,似乎怀中抱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睡熟了的婴儿。就这样长久的静默着,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此刻的雁秋水眼里只有最珍爱的女人。 “芊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看着痛哭失声的男人,栗芷婼也不禁为之动容——好痴情的男人啊!我栗芷婼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她突然想起了胡莹——这个小太医也曾令自己芳心一颤,但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不否认胡莹对自己的迷恋,特别是那个夜晚面对恐怖的“食骨虫”小太医迈出那一小步时,她坚信这个男人会为自己赴汤蹈火。但自己却总感觉这小太医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反而每每到关键时候总是自己罩着他呀? 栗芷婼知道自己是心硬如铁,却为什么唯独对胡莹这样?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无奈地苦笑着,随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快给换上吧!我们必须要走了!那个拿弓箭的太监已放出信号,追兵马上就会来的!” 雁秋水停止了哭泣,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拔下成芊芊身上的刀和弩箭。而站在一旁的栗芷婼则飞快地将这两样儿东西扔到后山刀子的尸体旁。等她回来的时候,栗芷婼已将芊芊的衣服穿好! “走吧!我们必须走了——”栗芷婼再次催促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雁秋水盯着面前这个美貌无比的女人,终于问出了女人最想听到的一句。他一直纳闷这样的可人即使不在皇宫大内,也至少应该在繁华市井出现呀。但她却为什么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山恶水间开起酒铺子来。虽然栗芷婼装得很像,但也逃不过他这个虎贲卫指挥使的眼睛——她绝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 “我救你!自然有我的理由——”栗芷婼还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抱着成芊芊的雁秋水走出屋子,看着凉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男人愣住了:“不行!我得把我的兄弟们埋了!他们为我而死,我又怎能把他们丢在这里——” “来不及了!”栗芷婼再次催促。 “不!”说着他就要放下成芊芊的尸首。 “你傻呀——”栗芷婼几乎要抓狂了,她没有想到挺爽利的男人竟这样死板:“你埋了他们不是正好告诉来人,这些人和你是一伙的吗?朝廷知道了你兄弟的家人还能活吗?你不去管他们,朝廷来了自然会埋,并且还会有嘉奖!”栗芷婼说出这一大串话早已经气喘吁吁了,她已经感觉到了手臂的疼痛难忍。 雁秋水不再说话,他自顾自地抱起成芊芊走向凉棚边儿的入云古道。 “往哪里去?这边——”栗芷婼在后面脆生生地喊道,然后用纤纤玉指指向屋后的大山。 雁秋水眼中充满不解——那里明明是断崖绝壁呀? 栗芷婼嫣然一笑:“我刚才告诉那太监,说你们朝‘鬼见愁’方向去了!但我看他在往‘鬼见愁’方向追过去之前,却向苗人村寨发出讯号——所以咱们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追兵!”女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艰难地说:“我们只有在后山的树林里躲一夜,等到所有的追兵都从这儿经过了再走不迟!” 雁秋水暗暗佩服女人的心思缜密——她到底是谁?这咋看咋不像一个村姑的做派啊!但形势危急也由不得自己多想,只好默默地抱着芊芊的躯体走向后山。看着雁秋水离去的身影,栗芷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哼哼!看来老娘这一番苦心也没有白费呀! 雁秋水和栗芷婼刚在后山躲藏好,就看见从苗人村寨的方向飘过来一群火把,不用说那就是蝎子临走之前招呼来的官府捕快。 为首的是一个姬姓捕快,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去看一下都是什么来头!”一个跟班迅速跑到尸体中间,开始麻利地翻看起来。“报告头儿——地上躺着的是四个虎贲卫,其中领头的挂昭武副尉腰牌。还有一个是内侍狱的一等飞云捕快,剩下最后一个不是官府中人!”小捕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这家伙是被一刀割喉,看起来并不是宫里要追杀的那个!另外也没有发现女人的尸体——” 姬姓男人低头沉思片刻:“看来封公公他们失手了!”然后忽然抬起头:“你们两个留下打扫战场,并留心来往动静,其他人跟我去后山——”说完夺过一只火把,穿过屋子径直向后山跑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把!栗芷婼不禁害怕起来:“他们过来了!快说啊——怎么办呢?” 雁秋水略一思索:“跟我来!”然后抱起芊芊走向山顶。 “你疯了!那上面没路了——”栗芷婼几乎要大叫起来。 “你们几个仔细跟我搜,放过一点线索小心脑袋!”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栗芷婼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跟着我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雁秋水头也不回地说着。 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看着脚下黑洞洞的万丈深渊。一阵阴风从谷底席卷而来,栗芷婼忍不住一阵眩晕。“这边!”抱着芊芊的雁秋水拐进一边的灌木丛:“顺着这根藤蔓下去,记住千万不要往下看。我就在你下面,不会有事的!”男人用“忘忧”飞快的割断一根藤蔓,将芊芊绑在自己身上,然后走到断崖边儿,抓起藤蔓慢慢滑了下去。 栗芷婼彻底崩溃了,一股凉意从脚尖直升到头顶!她没有想到男人会出这么个主意——他当我是什么?飞天女侠吗?她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放着好好的酒店老板不做,偏要跟这死男人跑这儿来。 唉!如果自己趁那几个捕快和这个男人打斗的时候跑了,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田地。现在怎么办?已经到这里了再回去,官家问起来可怎么说呀!——她探头向脚下不远处一看,黑漆漆的山谷像恶鬼张开的大嘴——真得要吓死人了! 不!我绝不下去,我栗芷婼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不了——“她艳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狞笑。 第十八章 脱险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栗芷婼没有顺着藤蔓滑下去,而是迅速跑回去,钻进一堆荆棘丛躲了起来。 看着栗芷婼没有下来,雁秋水还是一愣:“唉!毕竟是个女人,自己怎么能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不行!我不能把她丢给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差”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往上爬。“毕竟这个女人曾救了一命!现在心爱的芊芊已经死了,自己活着还没啥意思——拼了就拼了吧,但愿能救这女人一命!”但还未等到他爬上去,崖上已传来一片人声鼎沸。 “头儿!这儿还有一个人,看起来也像是宫里的太监!”一个随从大声喊起来。 姬姓头领走过去:“这是内侍狱的飞云捕快!看来他们在后山的伏击也失手了——”姬姓头领走过去:“接着找!看还有什么发现!” 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栗芷婼低头不敢再看,浑身像筛糠一样不停的颤抖——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落到这一群虎狼官差手里,恐怕连痛快点死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吧!想着想着她不禁又后悔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都怪自己贪恋这个帮手而没有及早逃走 “什么人?出来!再不出来我放箭了啊!”一声呵斥传来,颤抖如筛糠一样的栗芷婼被掂了出来:“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开店的村姑,什么也不知道呀——”说完眼泪汪汪地看着领头的捕快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捕快姬刚将火把举动女人的面前——好漂亮的女人!他不禁暗暗惊叹。 女人低下头,只是抖得更厉害了!“我是这家酒铺的老板,看前面打起来了,太害怕才躲到这儿!”女人哆哆嗦嗦地说着。 “谁和谁打了起来?说!敢漏掉一个字,看我不划花你的脸!”姬刚阴恻恻地说。 “好像是一对儿男女和几个官府的!哎呀——我一看血都要吓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女人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姬刚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是一个久经战阵的捕快,怎么会被轻易骗过!他在等待面前这个女人露出破绽——哼!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边上的捕快登时不解起来——今天是怎么了,大哥一向是很怜香惜玉的啊! 哼!想跟老娘斗,你们还嫩了点!——栗芷婼丝毫不顾忌一圈儿男人的围观,哭的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捕快姬刚的口气终于缓和下来。女人闻声停止了哭泣,她不禁心中一阵狂喜:呵呵呵!看来有戏!但随后他的一句话险些使栗芷婼晕死过去。 “跟我回县衙吧!录一下口供就没事儿了!”姬刚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我姬刚怎能错过——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 “我不去!”栗芷婼突然大喊起来:“打死我也不去!”女人几乎暴跳起来。 姬刚不禁一愣,他没有想到女人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怎么!你敢违抗官府命令吗?”他脸色一沉。“带走!”随着一声命令,两个捕快上来拉着栗芷婼就走。 “我不!救命啊——杀人啦——”栗芷婼索性大喊起来,她像发疯似得又抓又踢。这一次她是真得怕了,这种恐惧在清宁宫的那天晚上有过,不知道多少个晚上自己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现在厄运再次降临,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虽然她知道这也是一种徒劳。 姬刚眉头一皱:“妈的,一个娘们儿都奈何不了,你们还能干什么?没有的东西!”说完走过来猛地一扯栗芷婼的衣袖。“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栗芷婼的一只衣袖被生生扯了下来。 随从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呵呵!头儿可有点儿饥不择食了啊。但他们马上就笑不出声来,因为每个人都被眼前恐怖的一幕吓呆了——从手指到肘部,女人整条胳膊像装满水的皮管儿软耷耷地垂下来,在火光照耀下散发出恐怖的乌青色。姬刚也不禁“噔噔”后退两步,满脸惊骇! 在衣袖被扯下的一瞬间,栗芷婼不禁心中一紧:完了!费尽心机还是被发现了!唉——千里逃亡、隐姓埋名,还是难逃一死呀!她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刚才跟着那个男人缒下去了!摔死也总比死在内侍狱强! 不!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但是怎么才能够躲过这一劫呢——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为什么不用那个人交换呢?他可是朝廷钦点的要犯啊!这些官差只是为了邀功请赏,抓到了雁秋水后或许会放了自己一条生路。 “大人!”打定主意的栗芷婼走上前去:“我——” “别过来!”姬刚大喊一声:“你别过来!”他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面前这个女人,满脸惊恐好似看到了牛头马面、索命无常。先前还中气十足的话语登时颤抖起来。 “食骨虫!这就是传说中食骨虫——看着女人乌黑发亮的半条胳膊,姬刚真后悔来办这趟差。食骨虫只有“内侍狱“才有,那么这个女人一定是宫里出来的。奶奶的,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他真想狠掴自己几个耳光。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必须马上走!姬刚忽然一狠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爷才拿官府几个钱儿,犯不着为它卖命。 打定主意之后,姬刚一摆手:“撤!马上撤!”然后转身就走,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随从。一帮亲随没有想到头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虽然女人的胳膊确实恐怖,但也不至于把勇猛异常的姬大捕快吓成这样啊! “妈的!都聋了吗?我说的没听见!”看到部下磨磨蹭蹭,姬刚几乎要暴跳起来。他恨不得抽出腰刀看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留下一个疑惑不解的栗芷婼。 “头儿!我们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好好审问一番,我感觉她好像要说是什么?”一个小捕快凑过来低声下气地问。 姬刚飞起一脚将他踹出好远:“奶奶的!谁要提起今晚遇到这个女人的事儿,我活剥了他!”他恶狠狠地说着。忽然又感觉似乎不妥,声音缓和下来:“兄弟们!不是怪大哥心狠!这个女人宫里出来的,一定不是一个一般的人,弄不好我们几个的小命就没了!” “但是好像这女的真知道什么,咱们抓回去送给宫里,说不定还真是奇功一件!”一个级别稍高的随从还是有点儿不甘心。 “什么奇功?内侍狱经手的案子会留下活口吗?”姬刚的一句反问使所有人后脑勺儿一阵发冷,一个个低头赶路不再说话! 雁秋水回到屋里的时候,栗芷婼已换好衣服,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虽然一身村姑打扮,但还是难掩女人的国色天香。看着平静如水女人,雁秋水愣了一下——很显然她并没有出卖自己,否则自己早已经在县衙大牢或是在押往城都的路上了。但她既没有出卖自己,却又为什么没有被抓走呢?还有她为什么不逃走了,难道不怕自己杀人灭口? “你为什么不走!”雁秋水的口气比此前温和多了。 “黑灯瞎火的,你让我到哪里去呀——”栗芷婼看着男人怯生生地说。她知道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现在属于收获的季节。只要自己再稍用点儿手段,这个虎贲卫指挥使就会乖乖供自己驱使。 男人默然了——是呀!深更半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柔弱的女人又能到哪里去呢?走出小屋,雁秋水看到凉棚下的死尸已经不见了——怕是被这帮人带走了吧。 也好!彭羽兄弟,哥哥对不住了! 雁秋水走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不过已经不再是自己心爱的成芊芊。 第十九章 断臂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对这个神秘的女人,雁秋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也懒得去想——他感觉芊芊一死,好像带走了他的一切,甚至是活下去的**。 雁秋水将心爱的女人埋在了一处向阳的山坡上,那里百草丰茂、绿树成荫——芊芊!秋水哥哥不能给你一个开心快乐的时光,但愿来年阳春三月,这里会是花团锦簇。他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经流干,他只是默默看着坟前崭新的墓碑——那是他用一块儿上好的云杉木做成的,上书一行大字——“爱妻芊芊之墓”。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默默地做着这一切,栗芷婼又想起了胡莹——这个自己也说不上爱不爱的男人,现在还好吗?女人从不愿意别人胜过自己,哪怕对方是一个死人。“我们该走了!一个大人啰啰嗦嗦的,真让人讨厌——”女人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雁秋水说。 “你要走就走吧!我们非亲非友,你不必要总跟着我!”雁秋水对女人的卖弄风骚置若罔闻。 女人一时语塞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哼哼!给姑奶奶耍酷,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不到堂堂昭威校尉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真是言而无信!”栗芷婼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中满是鄙夷和不屑。谁知雁秋水不为所动,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成芊芊的墓碑,好像对面的栗芷婼不存在一样。 女人没有料到男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就好像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处着力。她想发火但也预感到会毫无用处,于是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好好好!不说你了——反正因为你这一闹腾,我这生意也做不成了!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想个办法,要不然我就一直跟定你了!”说完竟然一只手挎着雁秋水的胳膊赖着不走了。 雁秋水看着楚楚动人的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让他想起了初次邂逅芊芊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回忆,可惜在自己已经成为永诀。“你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也是无依无靠的人了——”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苗人村寨是去不成了!两人怕再次遇到官府的人。 “去峨眉吧!”并肩而行的栗芷婼故作平静地说——她感觉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要想彻底去除体内的虫子,就只有到峨眉了。虽然只是传说,但她也只有冒险一试了——苗药能暂时延缓“食骨虫”的侵蚀但并不能从根本上祛除,她越来越难以忍受一天比一天厉害的疼痛了。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是自己跟定了这个男人,但她还是坚信他会随着他转。 “为什么要去峨眉?”雁秋水不解地问,这个女人救过自己的命,雁秋水从来就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说去不去?”栗芷婼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我这条命是姑娘给的,姑娘要去哪里雁某陪着就是了!”雁秋水不卑不亢地回答到。 古趣盎然的街道、千古风流的城堡、质朴静谧的小镇,绿树葱葱的庭院,潺潺河水从旁边流过,雅安小城就这样静静地偎依在峨眉山的怀里。如果说峨眉是一位披翠戴玉的大家闺秀,那么雅安就是一个不施粉黛的侍女。 “隆庆客栈”是雅安最大的客栈。几个青花瓷的小茶壶,零零散散地摆放在大榆木桌上面。门外小摊的叫卖声随着清新的空气飘进来,一个身着青布短衣的伙计在桌椅间穿梭忙碌,客人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起,或喝茶聊天,或划拳行令。穿着白边右衽青色半臂短襦,下束月白色高腰罗裙的女人侧靠在柜台上,头上振翅云雀玉簪微微颤动,显得清雅非常——不用说这个女人就是客栈的老板娘。只是袖沿之处,略有油渍脏污,散发出淡淡烟火气息。 栗芷婼和雁秋水跨进“隆庆客栈”是在傍晚时分。男人已换上一套黑色长衣,头戴英雄冠,显得英武异常。女人则是一身月白,头戴斗笠,白纱遮面。两人胯下均是高头大马,俨然是一身江湖游侠打扮。 “伙计!有上好的房间吗?来一间!还有——捡精致的下酒菜来几样,再弄一壶‘泸州小烧!’” “好嘞!客官楼上请——”小二应承着跑过来。 “不!客房要两间!其它照旧!”雁秋水面无表情地说。 小儿愣怔了一下:“没问题!客官楼上请——”说完忙跑到前面引路。 栗芷婼没想到男人会这样,她环顾四周——看到发现幸好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悻悻上楼。 “你什么意思?人家不是怕人怀疑吗?“栗芷婼抱怨着,眼中尽显幽怨之色。雁秋水不为所动,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夜深了!雁秋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出和芊芊在一起的美好瞬间。这个从不流泪的虎贲卫指挥使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他为错误的决定后悔不已,如果不让芊芊一个人跑向后山,她或许就不会死去! 忽然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雁秋水不禁一愣——是栗芷婼的声音啊!——她怎么了?雁秋水一直对这个女人的来历疑惑不解:一个弱女子却独自在“鬼见愁”开了一家酒馆,身处险境却冷静异常!他早看出了这个女人一直在假装掩饰——作为经历无数刀光剑影的昭威校尉,雁秋水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更令人疑惑的是面对官府的捕快,这个女人竟然能够全身而退、毫发无伤。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好像正在经历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雁秋水“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推开了栗芷婼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骇人的一幕。 栗芷婼几乎全身**,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丝丝缕缕。头发散乱,脸色煞白,左手捂着右胳膊在床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她大声嚎叫着,嗓子已经沙哑,双眼通红,原本姣好的五官也因为痛苦而扭曲,凶神恶煞一般。——再看她的右臂,从指尖到胳膊肘都是恐怖的乌黑,像木炭一样。但木炭是硬的,而她的胳膊却像一只没有装满水的袋子耷拉下来。 “食骨虫——”雁秋水不禁喊出声来。 整个客栈已被女人的惨叫惊醒,住店的客人和小二也都纷纷跑了过来。 “虎贲卫办案!谁敢进入此屋!格杀勿论——”雁秋水心一横,举起了碧玉腰牌。 所有的人都被镇住了,他们呆若木鸡似得站在哪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回去!今晚的事情如果谁敢透露半点风声,诛灭九族!”雁秋水满脸杀机。人群开始松动,然后慢慢散去——都是寻常百姓,没有人会为不明就里的事情冒掉脑袋的危险。 雁秋水飞快地栓上房门,然后冲到栗芷婼面前,抓起她的胳膊仔细看了起来——整个前臂已是通体乌黑,并且有几股红褐色正缓缓向上游动,如乌梢蛇一般在栗芷婼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恐怖。 “快杀了我吧!”栗芷婼早已是半死不活,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天哪,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中了“掖庭局”的“噬骨酷刑”?饶是见多识广的雁秋水也手足无措起来。 女人的尖叫声像催命的铙钹在耳边回响,雁秋水心一横,从怀中掏出“忘忧”,对着女人的胳膊轻轻一挥。“啊”的一声惨叫,栗芷婼昏厥过去。整条右臂被齐刷刷的斩下,掉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毒蛇缓慢扭曲着,血水“汩汩”流出。一阵腥臭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客房,血水中有一个半截皮囊,那是栗芷婼的胳膊。和血水混在一起的是“沙沙”作响的“食骨虫”,失去了皮囊的禁锢这恐怖的虫子开始四处游动。 第二十章 鬣狼血 昆仑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雁秋水运指如飞顷刻之间就点上了栗芷婼的穴道,然后掏出“大还丹”,撬开栗芷婼紧闭的嘴巴用白酒灌下。接着男人迅速端起桌上的“泸州小烧”倒入地上那滩污血中,然后将点着的火折子往上面一扔。随着一阵恐怖的“吱吱”声,火光腾地一下子窜起老高,随后一股刺鼻的焦臭弥漫了整个房间。 不带喘气儿地做完这一切,雁秋水才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女人醒来后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砍掉她的一条胳膊到底是对还是错!——管它呢?反正已经做了就别再去想吧!雁秋水默默地想:因为轻率失去了芊芊,他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犹豫害了另一个女人。 女人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血!一股鲜血从栗芷婼的双腿间流了出来。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多事呀?这可怎么办呀?”此刻的雁秋水登时手忙脚乱起来——虽然和成芊芊有肌肤之亲,但这种阵势却也从未见过。 必须要赶快处理一下,这可不像刚才砍胳膊那么简单!他飞快地跑出房间:“老板娘——老板娘——!”随着喊声,老板娘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来了来了——”她一边娇喘吁吁一边忙不迭地应承着。一跨进房门,年轻的老板娘就被吓傻了,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还愣着干什么?”雁秋水早已经是满头大汗:“这个女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样收拾你!”年轻的虎贲卫指挥使完全失去了方寸——他对女人从来不是这样的。 “哦!哦!”老板娘答应着,慢慢地从血泊边上绕过,开始慌乱地查看。 “怎么样啊!你光看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雁秋水焦急地站在女人的身后。 “孩子是保不住了!”老板娘回过头说。 雁秋水一愣之后果断地说:“保不住就保不住吧!快点儿想想办法,一定要保住这个女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就是皇家血脉,说不定还是一个龙种。 栗芷婼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因为有了雁秋水的警告,除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老板娘,再也没有人进过这个房间。并且昨天还人声鼎沸的“兴隆客栈”,此刻却显得出奇的宁静——大概住店的感觉不妙,都纷纷开溜了吧!雁秋水顾不得想这些,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该怎样面对这个神秘的女人。 醒来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栗芷婼的手摸了一下:“我的胳膊——”再次昏厥过去。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刻会到来,但这个要强的女人还是不能面对残酷的事实。再次醒来的她对坐在身边的男人是又捶又打,最后扑在男人的身上痛哭起来。 雁秋水像一截没有生命的朽木,任由这个女人踢打哭泣——他在踌躇着该怎样告诉她另一个残酷的事实——失去胳膊的栗芷婼是否能承受失去孩子的打击。 当他支支吾吾地说出孩子没了的事实后,女人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没了就没了吧!命中没有别强求——”说完凄然一笑。 雁秋水惊愕了——这个女人再次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反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栗芷婼,半天说不出话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女人柔声说道:“我累了!让我睡会儿吧!”然后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 乌蒙是栗芷婼和雁秋水离开“隆庆客栈”,前往青城山的时候遇到的。 ——一直在外漂泊不定也不是办法!何况还要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于是找到一处妥当的落脚之处便成了当务之急。十万大山是去不得了——其实若论隐秘安全,那应该是最佳的去处。但不巧刚刚发生了“十里香”血战,一定会有无数的捕快侦骑守在那里以逸待劳,所以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栗芷婼思考了好久,才将视线落在了风景秀丽的青城山。 “秋水!茫茫青城山绵延百里,你说我们把藏身之处放在哪里呢?”有意无意之中女人总是把雁秋水放在首位,虽然依她的个性,如果男人所说不合她的心意自己是万万不会听的。但遇事她也总要征求一下这个所谓“帮手”的意见,毕竟两人现在是同乘一条破船需要同舟共济。 对于栗芷婼心里那点小九九,雁秋水是何等样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只不过不愿意说破罢了。自从芊芊死后他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产生不了一丁点儿兴趣,之所以自己现在跟着这个女人:一方面是她确实有救命之恩而自己又恰好是孤家寡人了无去处,另一方面恐怕就是贪恋和那种感觉——那种能让他想起心爱的芊芊的感觉。 “栗妃娘娘!我觉得这个藏身之处首先不能太偏僻,因为我们需要及时知道外面的消息。此外这个地方还应该靠近江河或是山谷,以便于危急时刻能够快速逃走。最好附近还有一个山洞什么的!狡兔三窟嘛——有个备用的地方总比没有好——”雁秋水思索了片刻,接着说:“其它的好像就没有什么了!” 栗芷婼点点头:“秋水!以后就叫我如花吧——”女人心中一暖不禁暗自叹服男人的心思缜密,言语间也自然多了一丝柔情。 “还是叫栗妃吧!习惯了——” 看到男人不买账,栗芷婼小嘴一扁:拽什么拽——让你叫本姑娘的芳名那是看得起你——“狗咬吕洞宾”!她心中越想越气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间就将雁秋水甩在了身后。 “栗妃小心!”雁秋水大叫一声,挡在闷头走路的栗芷婼面前。但情势发展地实在太快了,快得他甚至来不及拿出怀中的“忘忧”。 好一个雁秋水,不愧是昭武校尉!只见他左手一把将女人推来,然后一个轻盈的铁板桥,堪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致命一扑。“嗷——”从地上迅速爬起的那只怪物不再猛扑过来,而是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鬣狼——”雁秋水不禁暗喊一声,倒在一边的栗芷婼更是花容失色。妈呀——这是狼吗?天底下还有这么大的的狼?“栗妃!快躲到我身后——这是一只公狼,它在招呼同伴呢!”雁秋水一边将栗芷婼拉起,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林狼。 这只狼太大了——蹲在那里也有将近有一人高!深色修长的四条腿儿,黑色的蹄子上面各有一圈火红的绒毛,看起来像穿了长袜一样。毛皮黄而偏红,从脖颈到背部有一道深色斑纹,鬃毛挺立,像扫帚一样的深色尾巴长而多毛。尖而黝黑的鼻子上,两个冒着热气的鼻孔外翻。呲着的猩红嘴片儿间露出恐怖的森白长牙,一条同样猩红的舌头耷拉出来,滴着一缕混浊的粘液。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崩裂出来,黄铜色的瞳仁迸射出凶残无比的光——这是一只饿了很久的狼! 栗芷婼的两条腿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要不是雁秋水有力的胳膊将她揽在身后,她怕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奶奶的!姑奶奶怎么点这么背呢?。想整死宇文小妮子却被她那死老公发现,躲到鬼见愁外开个酒铺却被一帮死太监惊扰,刚刚摆脱虎狼却被“食骨虫”害得掉了一条胳膊,就连走个路也不得安生——这不好好的就跳出这么个畜生来捣乱! “栗妃别怕!它正在等其它的狼!你跟在我后面——杀了这个畜生咱们马上就走!”已经犯过一次错误的雁秋水发誓绝不会再次犯错。 他握紧“忘忧”,慢慢逼近已弓起身体,准备猛扑过来的公狼。 “嗷——嗷——”又是一连串的长啸。 ——听着身后发出的狼嚎,雁秋水不禁大骇:来得真快呀! “啊!”栗芷婼发出一声惊叫。 但雁秋水却已分身乏术。因为就在那一连串狼嚎发出的同时,身前的公狼猛扑了过来。同样的“铁板桥”——只不过这次昭武校尉举起了“忘忧”,随着短促的一声“嘎”音儿,跃过男人头顶的公狼倒地不动,身下草地上慢慢流出一滩殷红的狼血。雁秋水没有看到这些,在林狼越过自己脸庞,在看着手中的“忘忧”划过那一片白色毛皮以后,他知道这已足够。借着后仰的力道一个向后腾跃,男人就跳到栗芷婼的身边。 但眼前的情形却让他惊呆了——地上杂乱地躺着三四条林狼的尸体,无一例外脖颈上插着一支白羽箭。栗芷婼躺在一边,早吓晕了过去。他环顾四周——除了穿过林间的萧萧风声,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哪位高人相助——”雁秋水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能否现身——容雁某答谢救命之恩!”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顺着藤蔓从旁边的陡崖上滑下一个人。饶是雁秋水行走江湖多面也不禁惊呆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站在面前的人不足五尺,站直了也充其量到自己胸前。皮肤黝黑似木炭,像玩偶一样的大头顶在矮小粗壮的身体上——格外怪异。额头高耸,深陷的眼窝中是两只忽闪闪的大眼睛。浑身几近**,只是用树叶围在腰间。手中紧握着一张竹弓,肩上一个荆条编成的箭壶中还插着两三枝箭——听到招呼自己他并没有过来,只是惊恐不安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第二十一章 欲擒故纵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昆仑奴——雁秋水几乎忍不住喊出声来:这一定是传说中的昆仑奴!“感谢少侠救命之恩!“雁秋水忙躬下身子抱拳施礼。但站在远处的矮人却毫无反应,仍是呆呆地看着自己。 看着矮人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雁秋水连忙跨过林狼的尸体,将昏睡着的栗芷婼抱起,猛摁女人的人中。 “唉——”随着一声叹气,栗芷婼醒转过来。看到身边躺着的狼尸,女人又是一声尖叫,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吓死我了——”看着抱着自己的雁秋水,她怯生生地说 “栗妃不用怕!这些畜生全都死了——”他指着远远站着的矮人说:“多亏了这个小兄弟!”顺着雁秋水的手指看过去,女人“啊”的一声:这——这是什么啊!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呵呵!栗妃身处皇宫自然不知道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奴吧!” “昆仑奴?”栗芷婼沉思片刻:“哦!我想起来了,曾听宫里的老太监说过‘昆仑奴、新罗婢’,难道就是这个吗?” “我想应该是吧!”雁秋水接着说:“他们是外海昆仑岛上的人,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体壮如牛。大多因战乱被贩卖到中土,称为 “昆仑奴”。因为他们普遍性情温良,忠诚耿直,所以贵族豪门争相购买,作为贴身跟随!” 静静听完雁秋水的讲述,女人缓缓地走到这个安静的矮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呀?”看到女人走过来,矮人连忙向后退,并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个还要高出自己许多的女人,还是一句话不说。 “他好像是个哑巴!”栗芷婼回过头对雁秋水说。接着她用残存的独臂在矮人面前连说带比划地忙活了半天,但还是一无所获。 “除非是他有着极其悲惨的身世,或是经历什么变故才躲到这里来的!”女人不理会雁秋水的话——她飞快捡起一段树枝,在地上写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忙活了半天,栗芷婼终于停了下来。 “你说的不错!他就是昆仑奴——因为不堪忍受东家的虐待,才逃到这深山老林中。 “那他的嘴巴——” 栗芷婼点点头,然后拉过站在一边的昆仑奴,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矮人张开嘴,雁秋水不禁一个激灵——白花花的牙齿后面是一个恐怖的黑洞——他的舌头被残忍地割去了。 “好可怜的孩子!”栗芷婼轻轻抚摸着昆仑奴的头:“我们把他带走吧!”她抬头看着雁秋水,眼中笼罩着一层华彩。这种光彩是女人从未有过的,它如同暗夜中的明灯瞬间使栗芷婼明丽起来。 “带走?”雁秋水忽然抬起头:“你不会连这样一个孩子也不会放过吧?”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栗芷婼大喊一声,眼中的喜悦随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怒火。她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母狮,亮着尖利的獠牙企图咬碎一切。 男人冷笑了两下,并没有被女人的气势震慑:“什么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我雁秋水跟着你是因为我欠你的!但却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害这个无辜的孩子——” “我不会害他的——”女人忽然低下头,气焰也顿时低了下去。好像是对雁秋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孩子没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雁秋水心中一震:““好吧!但你不要害了他!”雁秋水郑重地警告对面这个女人。 栗芷婼冲着男人微微一笑,眼中充满感激——这是女人从来没有过的。她又蹲在地上写了“乌蒙”两个字,然后冲着这个沉默的昆仑奴又比划起来,直到看见他点了点头才算罢休。 宽敞的山洞中,岩壁上的火把燃烧发出轻微地“嗤嗤”声。一男一女四目相对,似乎被一件难以决断的事情困扰。 “你真得要这样做吗?你这样做不是引狼入室吗?”一想到栗不花这一去,可能会有万千人头落地,南蜀国将再次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雁秋鼓起勇气接着说:“象奴国地处蛮荒、民风剽悍,零梦大土司据传残忍成性,杀人不眨眼!——再说先帝不是也放过你了吗?” “什么?他放过我了!”栗不花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使劲挥舞着空荡荡的衣袖:“这他妈的也算是放过吗?没有他邹胤泽,没有那个装模作样的宇文宜臻,我会变成这样!我不管,我就要这样——”想起清宁宫那个恐怖的夜晚,栗不花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女人任由泪水喷涌而出。她的眼泪早已被仇恨的火焰烤干了,但在这一刻却被男人的一句话重新点燃。 雁秋水静静看着痛哭的栗不花,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女人。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啊!”男人的平静反而使女人更加狂躁了:“直到现在你还同情他们?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错的?对不对?”栗不花突然发疯般冲了过来,对着雁秋水又是踢又是打——撒娇是美女的特权,而栗芷婼是一个绝代佳人,虽然她身重虫毒且少了一条胳膊。 男人仿佛成了一截没有生命的树桩,就这样纹丝不动地站着,任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撒野。女人的踢打让他想起了已经死去的芊芊,两个女人是多么的相似呀——既然深爱的女人已经和自己阴阳两隔,那就暂时靠着这种感觉重温旧梦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刚才的振振有词哪儿去了?”打累了的栗不花终于平静下来。 “去象奴国必须翻越西岭雪山,你一个人怎么去?” “管你什么事儿?”栗芷婼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件事情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栗芷婼是个聪明的女人,特别是在面对男人的时候,她早已从雁秋水的犹豫中洞悉了他的留恋。哼哼!给本姑娘装正经!好——我这就好好吊一吊你的胃口,看你以后敢不敢再不顺着我。 “那乌蒙呢?”雁秋水想抓住最后的稻草。 “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你想带着就带着吧!”女人决绝地看着雁秋水,不给他留一点机会。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谁要你管?我死了你不是高兴了吗?再没有人让你看着心烦了——哼哼!堂堂虎贲卫昭武校尉,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还说保护别人——”女人翻着眼看着早已窘地满脸通红的雁秋水,她甚至开始围着沉默的男人走来走去,似乎故意要激怒他。 雁秋水猛地推开女人:“栗芷婼!我警告你别再提这件事儿,否则我会杀了你!” “啊——你一个大男人就会欺负我,有本事找那些太监捕快去!”栗芷婼披散着头发,再次发疯般撞向男人怀里。——真是秀才遇到兵——雁秋水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从此以后咱们一刀两断,我这里不需要你——我不信离开你做不成这件事儿!”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啊——她真得要和我一刀两断吗?雁秋水心中一震。 看着男人没有反应,栗芷婼更来劲儿了:“不要总是假惺惺地说你的命是我给的,跟着我是为了报答我!我给你说雁秋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何况你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说完扭身艰难地取下岩壁上燃烧的火把,准备转身离开。 呆在一边儿的乌蒙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迅速撵上正要离开栗芷婼,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第二十二章 乌背龙王(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真搞不清楚是怎么了——这个女人面前总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从看到女人的第一眼他就被深深吸引住了,然后就是身不由己地跟随着她。他心里很清楚说报恩只是一个借口,他心中更深的渴望是能够和这个你女人在一起,看她哭看她笑看她对自己无端地发怒指责。 女人的遭遇他是断断续续知道的,虽然觉得她落到这样的境地很惨,但雁秋水还是很不赞同女人的做法。他也曾数次劝说过但却总被女人粗暴地打断,然后就是歇斯底里的无理取闹。他也曾有过分道扬镳的想法,但最后却又被自己默默按捺了下去。从骨子里他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女人,以前一直都不想何况现在又有了让人牵肠挂肚的“乌蒙”。 这个女人和成芊芊太像了,和她在一起就像和自己亲爱的芊芊在一起。这个秘密雁秋水一直藏在心底——已经失去了深爱的芊芊,又怎么能再失去这种感觉! 雁秋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这个秘密,但他不知道这秘密早被一个人洞察地一清二楚。 这个人就是栗芷婼——美女是秘密的克星,特别是男人的——而栗芷婼却是一个绝色美女,所以她才会如此自信对这个男人的控制。 进入象奴国的都城——邕州已经三个月了。 入乡随俗——三人自然也是象奴打扮!雁秋水和栗芷婼还没什么,而换了衣装的乌蒙则要滑稽得多了。邕州街道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黑漆漆的矮人,并且还不伦不类地穿着象奴国的衣服,顿时引来了无数人的指指点点。 “家家妇女布缠头,背负小儿领垂瘤”! 一条缠成梯田模样儿的深蓝包头布巾戴在栗芷婼头上,上面缠绕着彩色丝线,插满了绒球、鲜花和各样儿银饰。上身穿淡雅紧身小背心,下身着绣着大红大花的缎子筒裙,外罩圆领窄袖紧身短上衣,腰系精美的银腰带。栗芷婼原本就凹凸有致,紧裹的筒裙使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更加流畅。 看着身边娇艳如花的女人,雁秋水又想起了成芊芊——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内侍狱捕快,穿得娇艳如花的一定就是她了。看着从裁缝铺出来的雁秋水,栗芷婼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雁秋水上着蓝色无领对襟小袖衫 ,下穿粉红色长管裤,红布包头——这哪像堂堂南蜀从五品昭武校尉,这简直就是一江湖杂耍嘛! 两人也不敢过于放肆,只是暗自调笑一般也就罢了。毕竟是在象奴国的国都,大事未尽之前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不麻烦来! “快看快看!土司王府又贴出告示了——” “看什么看!还不是大王的心绞痛又犯了——唉!你说好好的大王,怎么说病就病了呀!” “我觉得大王这病也太怪了——为什么每个月都要给乌背龙王上贡!看着那些被选中的人家哭天喊地,唉!”一群人飞快地从栗芷婼一行身边跑过,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出很远。 栗芷婼和男人疑窦顿生,飞快地跟了上去。通往城外的山路本来就很狭窄,突然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就更显得拥挤不堪了。 “大娘!这么多人这是要到哪儿去啊?”栗芷婼侧身问身边的一个嬷嬷。 “看姑娘也是外乡人吧!怪不得会这么问——五蛮溪!这是到五蛮溪见乌背龙王!” “去见乌背龙王干什么呀?”栗芷婼好奇心大起。 “乌背龙王是五蛮溪的神仙,相传它的口水能治百病。”老人喘了一口气儿接着说:“大概是半年多以前,零梦大王突然得了心口疼的怪病,并且每到月圆之夜就会疼得死去活来!宫中的医官说是必须用乌背龙王的口水做药引才能够治病。” 看着听得入迷的栗芷婼,老大娘接着又讲了起来:“但是乌背龙王是五蛮溪的神仙,生性残暴!想弄到它的口水那是比登天还难呀!于是在死了好几个巨象国一等一的勇士之后,零梦大王只好换了念头。他命令每个月给乌背龙王进贡两个童男童女,从而能够得到乌龙的口水!——唉!原本英明神武的大土司,为了活命也会这样啊——”老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栗芷婼不禁一阵欣喜——正愁没办法接近零梦呢?这或许还是个机会呀! 五蛮溪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深潭,一条瀑布飞流直下。此刻深潭边上已经挤满了花花绿绿的男女。安静了千百年的哀牢山谷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嘈杂的人声惊动了鸟儿在林间上下翻飞。 水潭边儿正对着瀑布的大石头上摆着两个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果蔬和牛羊猪头。旁边整齐地站着两排威武的象奴国武士,个个手按腰刀,密切注视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四个神汉穿红戴绿,带着恐怖的傩鬼面具随着“呕呀”的音乐疯狂地扭动着屁股。一个脸上涂满鲜血的巫师将画满神符的黄表纸点燃了扔向空中,嘴里还叽里呱啦地唱着什么? 突然三声巨响后,山谷里安静下来,在场所有的人紧张注视着大石头上的一切。 “估计童男童女要出来了——”栗芷婼轻轻地说。 有人使劲儿拉了一下她的裙子,女人转过身,一张小脸儿惊恐地看着自己。 ——是乌蒙。这个不会说话的昆仑奴无声地看着栗芷婼——那种眼神让她不禁一阵心疼。“我们应该救下他们!”栗芷婼像是说给自己,也像是说给身边的男人。 雁秋水点了下头:“别着急!等孩子出来再说——”| 这时那个血脸巫师又活跃起来,她突然拔出一支宝剑挥舞起来。随着宝剑挥舞,人群一阵骚动,两个披红带绿的小孩儿坐在贡盘里,被四个大汉抬了上来。随着两个孩子被抬上来,人群开始往后退却。不一会儿刚才还水泄不通的水潭边已经没有一个人。包括神汉、巫师和两旁的象奴国武士也跑得一个不剩。 “你带着乌蒙后退!让我来——”雁秋水已拔出“忘忧”,在谷底幽暗的阳光照射下,男人手中的利刃如一汪秋水。 “呀呀呀——”乌蒙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喊叫着。 “让乌蒙跟着你吧!或许能帮得上你,别担心!我能照顾自己的——”女人细声软语,明艳的笑容照亮了雁秋水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一阵“哗哗”水声,一条巨龙腾空而起,红色的鳞片熠熠闪光,如喝饱了人血的巨型蚂蟥。 “乌梢蛇——”躲在崖边的雁秋水心中暗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乌梢蛇呀!”握着“忘忧”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巨龙在空中耀武扬威地舞动一番之后,忽然张开大嘴朝着供桌上的孩子猛扑过去。 孩子悄无声息,怕是早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周遭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这血腥恐怖的一幕。 第二十三章 乌背龙王(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雁秋水猛地向前一跃跳到了巨石上,然后一个翻滚冲到乌梢蛇身后,在这个怪物马上就要咬住孩子的瞬间,对着它脖子就是一刀,然后飞快滚了出去。负痛的巨蛇发出恐怖的“嘶嘶”声,它疯狂扭动一番之后迅速钻入水中。刚平静下来的水面登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疯狂地围绕水潭的中心旋转。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胆小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躲在了老公和老爹的身后。 雁秋水惊呆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一击不中,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甚至开始怀疑手中握的还是不是那个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器。是经历了巨大的变故之后自己变迟钝了,还是这条巨蛇真得具有某种神力——因为还没有哪种东西能躲过这把削铁如泥的“无忧”。 “大胆狗贼!竟敢破坏大土司的祭祀——”一队象奴武士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嗖嗖嗖”一阵轻响,三支白羽箭齐齐钉在这群武士前面,趁着他们愣怔的瞬间,雁秋水纵身一跃跳进了幽深的水潭中。 “不要——”凄厉的喊声响起,但勇敢的昭武校尉却已无法听见。一跳进水里雁秋水就懵了,不是因为水冷而是因为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他没有想到幽深的潭水下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水草怪石,沉积了千百年的淤泥又被巨大的乌梢蛇搅动得浑浊不堪。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即使不被这畜生咬死也要被臭水呛死。得想法子把这畜生引出来——雁秋水略一停顿,双脚猛地一蹬从水底的岩石间蹿了出来。没等雁秋水反应过来一阵腥臭就扑面而来。他身体迅速向后一仰,借着水势就是一个后空翻,翻过的瞬间用劲全力将“忘忧”向上一挑。随着“嘎”的一声轻响,匕首直直地刺进了巨蛇的下巴。再次受伤的巨蛇开始疯狂地扭动,水桶般粗壮的身体将雁秋水缠绕得像一个巨大的粽子后迅速钻入潭底。 栗芷婼彻底疯狂了!她使劲不停地跺着脚下的巨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污浊不堪暗流涌动的水面,期待率先露出水面的是男人而不是那条大蛇。但是什么都没有出现,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她才忽然意识到雁秋水可能已经死掉了。她的五脏六腑开始一阵阵地抽搐,直到此时栗芷婼才明白男人在心中的位置——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而是不敢想象这个男人挂了之后还有谁能够让自己撒娇撒气,还会有哪个肩膀让她依靠。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站在水潭边大叫起来——那一刻她真切感觉到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救命啊!没看到有人要被大蛇吃了啊——” 女人盼望的救人情景并没有出现,人群只是一阵骚动,但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也许他们在责怪这些人不该冒犯自己的神,也许的确被这个庞然大物吓坏了。 象奴国武士看着突然蹿出的独臂美女也呆住了——太美了,美得让人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 “呔!还不快把这个破坏祭祀的女人抓起来——”为首的大声呵斥着。就在几个武士将要冲过来的时候,又是几支羽箭射了过来——蛮荒之地哪见过这种阵势,看着钉在石头里兀自颤动不停的羽箭不敢上前。 “乌蒙!不要管我,快去救你雁大哥——”此时的栗芷婼完全失去了与生俱来的淡定雍容,她披头散发、原本明澈如水的大眼睛浮满恐怖的血丝。看到钉在岩石的羽箭才想起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昆仑奴,女人仿佛濒死之人忽然看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随着喊声一个身影从一侧的崖壁上跃入水中,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叹。 雁秋水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即被挤碎时发出的“嘎嘎”声。尽力憋着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口气呼出的时候,也就是自己见阎王的时候。巨蛇将他的身体紧紧缠住,“忘忧”早已不在手里——大概还在这畜生的下巴上吧。即使在也没用呀——此刻的雁秋水正用两手使劲儿掰着巨蛇的嘴,使它不能够立刻咬向自己。忽然他感到身体一松,巨蛇的身体散乱开来。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手猛地将他拉出了水面。 乌蒙——他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暖流,又是这个孩子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啊——出来了!他们出来了”人群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个象奴国武士也忍不住高兴地跳起来。但眼角一扫满面寒霜的首领,还是忍住了。 栗芷婼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使劲儿挣脱武士的胳膊跑了过去,跪在躺在岩石上的男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起来。醒悟过来的武士尴尬地看了看首领,过来想要再次抓住女人,但却被挥手制止。 栗芷婼哭得很伤心—— 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在经历“噬虫酷刑”的那个夜晚没有过——那更像是一种恐惧;在被雁秋水砍断胳膊的“隆庆客栈”没有过——那是一种无奈地抉择;面对胡莹的挺身也没有过,——那是一种彼此献身的绝然!而此刻自己竟这么悲痛欲绝——栗芷婼心想:自己难道真得爱上这个男人了! 乌蒙没有理会女人的哭泣,他跪下来开始用两手使劲儿挤压雁秋水的胸膛。女人看着这个昆仑奴的举动呆住了,她不明白乌蒙在干什么,但她却没有制止甚至连一声询问也没有——这个神奇的孩子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惊喜,她信任他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 “咳咳咳”随着乌蒙的使劲儿挤压,雁秋水的嘴巴开始向外吐水。“呀——”的一声,男人醒转过来。 “醒了!他醒了——”栗芷婼大声喊叫起来,她一下子扑在男人身上——听到“嘭嘭”的心跳,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做完这一切的乌蒙缓缓站起来,看着搂着雁秋水的女人,终于露出宽慰的笑容。 “只是可惜了那把‘忘忧’!”雁秋水遗憾地说。 “别管什么无有不无忧,能回来就好——”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雁秋水又想起来成芊芊——心爱的芊芊从来不管别的事情,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 第二十四章 土司之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呀呀——”乌蒙的喊叫惊醒了他们。看着这个失语的昆仑奴手里握着的东西,雁秋水笑了——那不就是自己的“忘忧”吗? 乌蒙将匕首递给雁秋水,然后双手一摊露出悲戚的表情。那分明是在说:为了帮你拿回这把“忘忧”!把我的“霸王枪”弄丢了,你们看着办吧!他滑稽的表情逗得雁秋水和栗芷婼哈哈大笑起来——那把被乌蒙称作“霸王枪”的物件儿,本来就是一件临时买来的普通短矛,只不过两人看着孩子喜爱不愿意说破罢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竟敢破坏大王的祭祀——”武士首领杀气腾腾地逼过来。看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巨人,栗芷婼害怕得连忙躲到男人的身后。 雁秋水笑笑:“蛮荒之地,蕞尔小邦——也只会这些神神鬼鬼!”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们的神已经被我们杀死!它只是一条长了百年的乌梢巨蛇,并不是什么‘乌背龙王’!” “大胆!你不禁破坏祭祀,而且还敢侮辱我巨象国神灵!你不怕我砍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如果你觉得你们几个能办到就过来吧!”雁秋水正色地说:“快带我们去见那个什么大土司!大爷今天心情好就陪你们走一趟,别等爷改变主意了你们没办法交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岩石。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首领顾不得颜面尽失:“你们几个下去把‘乌背龙王’捞上来,大王问起也有个交代!” 第一次见到零梦,栗芷婼就呆住了!尽管无数次地想象象奴国的大土司会是什么样子,但真正站在这个蛮荒之主的面前她还是愕然了。 无法用简单地“美”和“丑”来评价这个象奴国的大土司。他的身材比那几个象奴国武士还要高出半头,在南蜀雁秋水也算个魁梧的男人了,但在他前面却像个半大孩子! 零梦是伟岸的,但却与英俊和潇洒靠不上边儿!头大而圆,金灿灿的王冠上却不伦不类地斜插着几支斑斓的羽毛。深红阔脸有几许苍黄憔悴,杏眼卧蚕眉,原本应该英气逼人的双眼却黯然无神。高颧骨,宽鼻翼,杂乱的胡须用一个金光闪闪的圈子套了起来,右边耳朵上悬挂着一只镶满宝石的大耳环。身着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腰上系着的腰带两端却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脚蹬鹿皮靴,腰带上悬挂着的宝剑却剑尖朝前,同样得无精打采——很显然这是一个重病缠身的大土司,但却也是个雄风犹在的大土司。 应该早就知道五蛮溪发生的事情了,这个巨象国的酋长表现出少有的狂躁——没有了“乌背龙王”的口水,他该会遭受到怎样的折磨呀! 刚有卫士来报有几个外邦神秘客杀死了“乌背龙王”的时候,他几乎要被气疯了。如果不是弟弟勒墨耳在一边儿苦劝,恐怕他早就让卫兵将这些捣乱的家伙乱石砸死了! 勒墨耳和哥哥零梦虽然都身材魁梧,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哥哥张扬,弟弟含蓄。哥哥剽悍,弟弟文雅——但却都是一样的有情有义,肝胆相照。所以这么多年来巨象国一直国运昌盛,提起两兄弟巨象国的子民无不交口称赞。 “王兄!龙王已死!再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将那几个人抓来问个究竟,说不定他们有什么办法?”勒墨耳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他也在心底暗暗担忧——没有乌背龙王的口水做药引,那大哥不是死定了吗?但转念一想事情或许不会是这么简单,既然这一帮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乌背龙王”,定然有不同寻常的本事或来历,留着他们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看着怒气未消的哥哥,勒墨耳微微一笑。他慢慢凑到零梦的耳边轻声嘀咕起来。虽然还是怒气未消,但是零梦的口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哦!要不是弟弟提醒我险些就忘了这茬了!也好,把他们带过来问问清楚也好——”象奴化外之邦,自然没有南蜀那么森严的等级,零梦竟然激动地搂着勒墨耳的肩膀摇晃起来。 “你们几个是哪里来得毛贼,竟敢坏了本王的大事!”零梦一看到这几个人走进大殿,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我们从南蜀国而来!是因为看不过大王自寻死路才出手制止——”栗芷婼不慌不忙地说。漂亮的女人总是特别自信——栗芷婼从看到零梦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吃定他了。所以当看到这个巨象国最具权势的男人之后,不禁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她将空荡荡的衣袖背在身后,用残存的另一只手坚定优雅地挥舞着,仿佛是再生的诸葛孔明。 “什么?”很显然零梦被女人轻慢的举动激怒了,如果不是勒墨耳的示意,他怕是早就命武士将这一干人等拖出去砍了。 “大王向一条百年巨蛇献祭童男童女,而目的只是为了医治自己的头疼。为一己之私而不顾百姓死活,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这个——”威震四方的巨象国大土司竟然回答不上来。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心疼病一犯起来自己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这个什么?”栗芷婼步步紧逼:“难道这是一个万民爱戴的君王的行为吗?” “可是!没有‘乌背龙王’的口水,本王会活活疼死的——”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大土司却突然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面对着女人犀利地质问就竟然只有苍白徒劳的辩解,原本红通通的面庞更加红了。 “哼哼!堂堂大土司,竟然用孩童的命来救自己——”栗芷婼不禁心中一阵窃喜——看来这零梦也是个爽快人!所以她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娇艳无比的双唇吐出一阵更长的冷笑。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堂堂大土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遭人羞辱,他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栗芷婼放心了!从踏进大殿的那一刻,她就一直是在赌!她不停地用激烈的言辞激怒零梦,来试探这个人的脾气。如果他心胸开阔,自己的事情就大有希望了!如果他是一个暴掠不作的昏君,那只好自认倒霉,死在这里也就人命了。 栗芷婼是一个赌徒——这次她赌赢了。 “大王怎么就坚信那条死蛇的口水一定能够医治自己的心疼病?说不定是饮鸩止渴吧!”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口气,栗芷婼终于开始切入正体。 “是本王的医官这样说的——” “哦!是吗?”栗芷婼眉毛一扬:“哪个医官会出这么个伤天害理的方子?” “大胆狂徒!竟敢诋毁本王的医官——”虽然窘迫异常,但还算平静的大土司忽然暴跳起来:“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拉下去,狠抽二十鞭子!” “且慢——”栗芷婼清越的嗓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她妩媚地看着台阶上的零梦:“大王且慢动手!小女子体弱不经打!要是把我打死了,那也许你的头疼病真得就治不了!” “你也会给人治病?” “小女子出生于十万大山的苗人村寨,也曾略通医术!病急乱投医——大王何不让在下看一下你的方子!如果不行要杀要剐也不迟呀!”面对着整个厅堂中杀气腾腾的象奴国文武百官,女人挥洒自如胜似闲庭信步——哼哼!你们这阵势就想吓着姑奶奶。本宫在南蜀皇宫翻云覆雨的时候你们怕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刨土呢! 不知是女人的诚恳还是妩媚,抑或是零梦头疼得的确太厉害了,总之这个满腔怒火的男人被打动了 第二十五章 雪太医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趁着零梦低头沉思的当口,栗芷婼开始环顾整个大殿。 低矮陈旧的巨象国皇宫正殿殿根本无法和富庶巍峨的南蜀国紫宸殿相比——零梦的皇宫也就大致相当于南蜀一个普通的王府大小,并且还是清一色的灰蒙蒙,哪如锦城的红砖碧瓦、雕栏玉砌明丽?看着眼前的一切,栗芷婼原本还有些发虚的心登时踏实下来——哪个人不向往那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假如巨象国太过富庶,自己怕还没有信心说服零梦呢? “那好吧!“零梦沉吟一番后,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卫兵!传雪太医来见——” “且慢——”看着惊愕的零梦土司,栗芷婼浅笑着说:“先不必见太医,我想先看看他给你开的方子!” “那好吧!”零梦一抬手,一个文官模样的人迅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撒花信笺,恭恭敬敬地呈上。 “就是这个,看吧——” 太医是个女人——栗芷婼不禁一愣,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笺看了起来。一个杀气腾腾、挥洒自如的腹黑王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皱、一本正经的医官派头。大殿中死一般的寂静,连一向沉着的雁秋水也不禁为女人捏了一把汗——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懂得医术!乌蒙静静地站着,也是一脸惊恐。 “先请大王恕小女子无罪!”栗芷婼突然恭恭敬敬地跪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零梦大吃一惊——巨象国除非祭奠先祖,一般是不行跪拜之礼的。 “你这是干什么吗?快快请起——我巨象国不行此礼!”他就差躬下身来亲自搀扶这个女人了。 “请大王恕小女无罪——否则打死小女子也不敢说出实情!“栗芷婼趴得更低了,带着哭腔的话音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她知道自己下面这一番话最至关重要,零梦能听进与否将直接决定她此行的成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因为自己的疏忽已经失掉了一条胳膊,栗芷婼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小女子破坏了大王祭祀“乌背龙王”,从而得不到珍贵的药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大王放过小女子的两个朋友。都是小女子一人支使,与他人无关——”女人絮絮不止地说着,诚挚的话语甚至连一旁的雁秋水也是心中一热,但男人随即又是一惊——就这样被她忽悠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擅长读心的恶魔。 被忽悠的还有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耳闻女人如泣如诉的话语也是唏嘘不已。 同样被忽悠的还有头脑简单的巨象国大土司,“这个——”零梦没想到女人会这样:“唉呀!好了好了——恕你无罪,请起来回话!” 栗芷婼不为所动,依然悲悲切切地跪着。看着零梦没有要扶起自己的意思又开始一下下的磕头。饶是威震四方的零梦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没有想到女人怎么态度这般坚决。这也激起了他的无限疑惑——她到底要干什么呀! 零梦终于被女人的动作打动了,他连忙快步走下台阶扶起额头上早已是斑斑血迹的栗芷婼。“你这是何苦呢?本王已经恕你无罪了!难道还有本王给你跪下吗?” “民女不敢——”栗芷婼款款道了个万福,惊得零梦急忙慌乱地回礼。一旁的雁秋水忍俊不禁,但也莫名地喜欢上了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 “那么请大王立刻诛杀开出这个方子的太医!”刚才还悲悲戚戚的弱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杀机。 “什么?”零梦不禁噔噔噔后退几步。大殿里立刻传出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满屋的文武百官没人会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大胆狂徒!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知道开出这张方子的太医是谁吗?”零梦的怒吼声令三人一惊,连一贯自信的栗芷婼也感觉到一丝意外。 “开方子的不是太医吗?”女人不解地问。 开方子的一定是太医,但太医可能是任何人——很不幸这个太医是栗芷婼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她就是零梦唯一的妹妹——这个巨象国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女人! “竟敢妖言惑众,污蔑王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做是何居心?”零梦厉声质问道。 栗芷婼愕然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但也仅仅是愕然了一下——栗芷婼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她也从不会按照常理出牌。“那又怎样?”这个豁出去的女人眉毛一挑:“正因为她是大王的胞妹,才有最大的嫌疑——”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嘈杂声,大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震住了。 “照你这么说我也有嫌疑了?并且比王妹的权嫌疑还要大上许多了——毕竟我是巨象国唯一的王弟。王兄死了,我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殿下百官中站出一个和零梦同样高大魁梧的男人,只不过要温文尔雅多了。 “他就是我巨象国的左贤王勒墨耳,也是本王唯一的弟弟,你说他也有害死本王的嫌疑吗?亦或是他和珍妹一块儿合谋要害死本王!”零梦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暴怒。 “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只是看着这张方子说话——其它我懒得过问!”栗芷婼针锋相对。他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感觉到一万个不对劲儿也不能退缩,自己只要露出一点点胆怯那就死定了。她了解男人——特别是一个做国王的男人。 “一派胡言!”零梦终于爆发了:“快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拉出去砍了——” “哼哼!大王!你可要想清楚了——杀了我,你的心疼病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而且——” “我不要再听你的一派胡言!左右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动手吗?”零梦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仅敢污蔑最喜爱雪珍妹妹,还敢无礼地顶撞自己。 雁秋水看着冲过来的象奴国武士,“唰”地一下子抽出了“忘忧”,而乌蒙则快步挡在女人的身前。 “王兄!先别着急——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一边沉默很久的勒墨耳终于发话了。 “你——王弟呀——”零梦忽然捂着胸口一下子瘫在地上,疯狂地抽搐着,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快快快——传雪太医——”勒墨耳一边指挥着众人将零梦抬入后宫,一边高喊:“骨都侯何在?” “臣在——”随着洪亮的回答,一个铁塔般的巨人站了出来。 “将这三个人押入土牢仔细看管!待大王醒来再细细盘问——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他们——”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后宫。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从高高的窗棱间凝视着苍茫的夜空,雁秋水再次想起了死去的成芊芊。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栗芷婼这样死心塌地地追随,但想通之后却再也无法直接理智地面对这个女人。 他这辈子已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也许想要的就是和芊芊在一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好栗芷婼可以给他。为了这种感觉他追随万里来到这蛮荒之地,为了这种感觉他甘愿身陷囹圄无怨无悔。但为了这种感觉去助纣为虐、残害忠良,他不知道是否值得!但这感觉就像一杯毒酒——虽知有毒,但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喝下去。 “在想什么呢?秋水——”同样身陷囹圄的栗芷婼却一脸轻松,像没事人一样。 “在想你在大殿上所说的话是不是正确!”雁秋水自顾自地说:“如果想害死零梦的另有其人呢?” “我的话正不正确并不重要!只要能把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吸引到我身边就行!“ “但是,如果这样就很可能会害死那个女太医的——“雁秋水眉头紧蹙。 第二十六章 短柄乌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会的!零梦不会杀自己妹妹的!我了解这个男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相信我没错的——”女人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她知道适时地卖萌对于迷倒男人是必须的,大多数男人都恋母。但男人都是贪玩的孩童,如果总是一本正经会吓跑他们的。 果然不出女人所料,一贯冷峻的昭武校尉笑了。——他没想到女人打呵欠也这样典雅美丽,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芊芊。 “但是你一番高论不要紧,我们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了,万一那个零梦大王死了或是醒过来越想越气愤,那我们就活到头——”雁秋水不无担心地说。他不怕死——作为虎贲卫的昭武校尉,早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但窝囊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还真不甘心。 “怎么了?害怕了——”栗芷婼又想要刮雁秋水的鼻子,却被他躲过了。“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栗芷婼毫不介意男人的躲闪,她胸有成竹地说:“不出三天,零梦就会差人抬轿子来接我们的!不信咱走着瞧!”她又是一个呵欠:“不说了!困死人了——睡觉!” 三天后,零梦终于从恐怖的疼痛中摆脱出来。看着围在身边的美艳王后、勒墨耳弟弟、雪珍妹妹和一大堆的儿女,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尚未建功立业就有可能一命呜呼,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群该死的人!如果没有他们多管闲事,‘乌背龙王’也不会死!那本王也就不会受这份罪了!”伤疤刚好零梦不禁又想起了痛:“勒墨耳!那三个人还关在土牢内吗?”零梦不禁又心中火起。 “是啊!弟弟我早已妥善安置,等着王兄处置呢?” “一群胆大妄为的毛贼!拉出去砍了算了!把本王的救命神‘乌背龙王’都杀了,还处置什么呀?”零梦尽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 “什么毛贼?哥哥要杀谁呀?到底发生了什么——”坐在一旁的雪珍一脸懵懂。 “哦!”零梦抚摸着小妹的一头秀发:“一点儿小事,与你无关!” “不!我要知道嘛!哥哥可从不瞒我的——”雪珍佯装生气地撅起小嘴儿。 “好好好!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是一派胡言——”零梦拗不过这个一贯自作主张的小妹:“有人说你下药害我——”他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啊——”雪珍惊叫一声,顿时花容失色。 零梦再次召见栗芷婼是在晚上,地点不再是宫殿,而是一处隐秘的所在。 地牢——这个地方是栗芷婼选的。“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再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也只有她能想到这一处所在,因为我们的栗妃从来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雁秋水和乌蒙坚持要陪同去,但被栗芷婼制止了——她认为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她自信完全有能力掌握这个头脑简单的大土司。 零梦还是来见栗芷婼了——同样也是一个人来得。并且他对所有的人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包括一直信赖的勒墨耳弟弟和一直疼爱的雪珍小妹。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来了——或许是因为心绞痛太厉害了,也或许是雪珍那花容失色地一声惊叫。 “好了!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快说吧!”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零梦终于露出帝王深沉的一面。 栗芷婼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这种笑意在面对太医胡莹时曾经有过。 “说什么呀——如果不是你突然心疼病犯了,恐怕我早被你剁成肉泥了吧?阿弥陀佛你没死,要是死了那我可是弑君大罪!”栗芷婼不屑地看着高出自己两头的黑大汉,她打定心思从一开始就要在气势上压了男人一头。 连零梦也感到奇怪——面对这个独臂女人,一向自信满满、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自己却突然蔫了下来:“哦!都是本王一是糊涂!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我这还像一国之君吗? 人生就是一场赌局——好的赌徒从来不会意气用事。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女人也就不再步步紧逼了。男人情绪的变化完全被栗芷婼看在眼里,她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张药方:“这可是你那个好妹妹开的方子?” 零梦扫了一眼:“正是这个方子!怎么了?”眼中充满疑惑。 “大王请看——”栗芷婼指着方子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这张方子里最关键的就是这种药!” “短柄无头?什么是短柄乌头?”零梦挠着后脑勺说:“我只知道打打杀杀,怎么会懂这些——” “难道大王就没有让别的太医看过这张方子吗?”女人试探着问,在有所行动之前自己必须搞清楚所有的细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很聪明当然知道这个。 “我巨象国懂得医术的人本来就很少——更何况雪太医是本王的胞妹!谁又敢对她开的方子怀疑呢?”零梦还是不相信这张方子有什么问题。看着面前这个憨厚可爱的大土司,栗芷婼按捺着心头狂喜:“说‘短柄乌头’你可能会感到陌生,那么‘雪上一枝蒿’大王总听说过吧!” “啊——”零梦仿佛被毒蛇咬了似的,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雪上一枝蒿’!那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吗?我们巨象国常用它的汁液来涂抹刀剑!难道——” 栗芷婼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不可能!“零梦忽地一下子抓起方子看了起来,他不相信唯一的亲妹妹竟然会害了自己。“她难道就不怕本王识破,要知道‘雪上一枝蒿’的毒性可是整个巨象国人人皆知的呀!” “哼哼!什么人人皆知?如果不是遇到本姑娘!你不也还蒙在鼓里吗?”栗芷婼面带嘲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然方寸大乱的男人:“不过没有看出来也不稀罕!你那个太医妹妹用的是的旁生根。”栗芷婼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人们对‘雪上一枝蒿’的毒性早已知晓,但却很少注意它的旁生根——就是这种叫‘短柄乌头’的东西,当然也很少拿它入药了!” “‘雪上一枝蒿’的毒性之烈天下闻名,本王按这个方子服药也有半年多了——却为什么没有毒发而亡呢?”零梦还是对女人说的将信将疑,他在苦苦搜寻着任何一个可能给妹妹开脱的理由:“你再看看这方子上别的药,会不会相生相克啊——” 栗芷婼看着手足无措的零梦大王,故作悲戚地摇摇头:“堂堂巨象国王妹,竟然会这样——”她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彻底激怒这个男人。她太了解男人对于王权那近似于病态的占有欲——“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酣睡”!自古以来“圣意难测”,这巨象国的大土司虽然生性憨厚、胸怀坦荡,但也觉不会容忍别人对王位的觊觎,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也不行。 栗芷婼静观其变,脸上的浅笑更让人难以捉摸了。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的惊天阴谋进行下去的机会。 “竟然会怎样?”零梦再次毫无征兆地暴跳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方子用力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女人的身上。他这一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似乎想要将面前这个女人连同这残酷的现实一起撕得粉碎。 栗芷婼依然静静地坐着,她稳重地像一座平静的小山。甚至男人挥动胳膊的劲风吹动她耳边长发的时候——她依然平静地坐着,任由那纸团砸在自己的胸前后滚出好远。 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发泄着胸中的狂躁——理想的幻灭是痛苦的,她必须给零梦一个适应的过程。 第二十七章 大土司的救命稻草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折腾够了的大土司安静下来,这个男人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下了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 “换成我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唯一的亲妹妹怎么会害自己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女子并非是调拨你们兄妹的关系——“栗芷婼最懂得驭人之道——看到垂头丧气的零梦,她适时地展示出女人温柔的一面。她小心翼翼地将声音放得最低,本来这女人就天生一副好嗓子,现在经过自己的刻意修饰竟如潺潺流水般更动听了。好像是还觉得不够一般,栗芷婼竟然走到零梦的背后,伸出仅剩的一只纤纤玉手放在男人的背上。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她才二十还不到,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经过女人心理按摩的巨象国大土司终于再次抬起无神的双眼,满是渴望地注视女人妍丽的小脸, 栗芷婼缓缓走到墙角后慢慢蹲下,用那只残存的手捡起被零梦揉成一团的药方,然后小心翼翼地再次摊开在桌面上。“‘雪上一枝蒿’奇毒无比,但它的旁生根毒性却要温和得多!但即使这样,寻常人天天服用,不出一个月也会毒发身死。” “哦!可是——” 好像早就料到零梦会有这样的疑问,栗芷婼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那宝贝妹妹就用了‘乌梢蛇’的口水做药引。这样做就可以暂时将‘短柄乌头’的毒性压制下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一喝完用乌梢蛇口水煎的药,心绞痛会马上会减轻的原因。”她斩钉截铁地话语不带一丝犹豫和怜悯,虽然知道这一番话会致柔弱的雪珍太医于死地但事实就这样摆在自己面前,要想让赢得零梦的信任自己自由实话实说——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说实话,作为一个老手这个女人知道这个道理。 “她既然要害我,却为什么又要这样?难道仅仅是想折磨本王吗?她不会是逗着本王玩儿吧?”听着零梦渐渐低下来的声音,栗芷婼知道他快要崩溃了。 “大王稍安勿躁——‘短柄乌头’虽然被‘乌梢蛇’蛇的口水压制了下来,你的心绞痛会暂时减轻。但你身体里的‘短柄乌头’剧毒却并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并且随着时日的增加,大王体内的毒药会越积越多,最后您会全身腐烂、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死去!”随着话音落下栗芷婼脸上的浅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悲伤和同情。 “啊——”零梦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样,“扑通”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想起曾经经历的透彻骨髓的疼痛,竟然如筛糠般的不停抖动起来。 “这个方子就是一味慢性断肠毒药!它会让你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一天天死去——”女人还不肯罢休,仿佛要将面前这个男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她又在几近崩溃的大土司身上放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儿稻草。 “好狠毒的女人!”零梦咬牙切齿地大叫着,他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此刻的巨象国大土司早将帝王的风范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的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唯一的胞妹碎尸万段:“她为什么这样啊——她为什么这样——”凄厉地喊叫声在土牢的上空中回荡。但巨象国的土牢位于无边的旷野中,他的嚎叫声除了几个看守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听见——无边漆黑的荒野只有漫卷的风声。 栗芷婼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面前这个男人,其实自己也是满腹疑惑——她始终搞不明白的一个问题是:雪珍太医为什么要这么做——每个人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目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也是小女子最不明白的一点,或许你这个妹妹是受人指使?或许是她想做巨象国的女王?也或许就是为了好玩儿——”栗芷婼真得想帮助零梦——她清楚只有帮助这个巨象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渡过难关,自己想要办的事情才有希望。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如此浅显的道理,栗芷婼岂会不懂。 “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平静下来的零梦忽然直视着面前这个神秘女人。虽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他并不糊涂,这也是这个男人十几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这样做当然有我的目的!”对男人的反应栗芷婼早有准备:“你放心——我会彻底治好你的心疼病的,并且会帮你捉住那个要害死你的人——至于我们是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反正你知道我并不是白白帮助你,我所做的一切是要求回报的就行了!”栗芷婼那标志性的浅笑再次浮现在脸上。 “哦!”零梦陷入沉思。 看着即将臣服在自己面前的巨象国土司,栗芷婼不禁长舒一口气。 “那我该怎么办?”此时的零梦显得格外无助,空洞的眼神让栗芷婼想起来乌蒙——她需要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你那个雪珍妹妹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如果是那究竟是谁?”她看着臣服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更加平静了。 “好!我这就派卫兵去把这个死妮子抓起来——”零梦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王别急——小心打草惊蛇!”栗芷婼再次轻轻按住男人的肩头:“大王请先回去,一切听小女子安排。保证你转危为安——” “那这方子上的药还吃吗?” 听着零梦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栗芷婼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怎么有时候像个孩子。 ——男人真可爱! “没有‘乌梢蛇’的口水做药引,你再吃不是要命吗?”栗芷婼佯装不解地看着男人。她似乎早看穿了男人的心理:“我这里有一味药可暂缓你的心疼病!”她掏出早已准备的一个纸包交给零梦:‘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只有在水落石出的时候,才能找到彻底医治你心疼病的办法!” 零梦走了!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走的。虽然还是不能相信唯一的妹妹是毒害自己的凶手,但他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反驳栗芷婼的理由。 栗芷婼也重新回到了曾经呆过的那间土牢,不过是怀着一种志得意满的轻松——因为她得到了一件东西。那件东西是零梦留给她的!这个巨象国至高无上的大土司说——拿着这件东西,任何人可以随意出入巨象国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件东西就是“土司金箭”——一把不足半尺的黄金短箭。 “金箭所到,土司君临”——只要是巨象国的子民:下至懂事的孩童,上到还不糊涂的老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这句话。 看着栗芷婼手中金灿灿的羽箭,雁秋水惊愕了——他不明白这个女人是如何办到的。而不会说话的“乌蒙”也开始“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件东西的用处。但看到女人欣喜的表情,这个昆仑奴明白了一定又有什么喜事降临了。 第二天日上三杆的时候,三人被巨象国的骨都侯恭恭敬敬地从地牢中请了出来。虽然没有轿子,但栗芷婼等人还是有一种云开日出的感觉。住进了零梦巨象国最好的客栈——“邕溪客栈”,三人马上开始悄无声息地昼伏夜出。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零梦没有坠入爱河,但这三个月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千百年一样漫长——因为每一天他都在承受着地狱般的疼痛煎熬。 曾经有无数次,他真想一把拉过自己的雪珍妹妹说——王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请不要再折磨我了—— 但无数次他又沉默了——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还有对王位的贪恋,也或许是想揪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第二十八章 山洞白袍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靠着至高无上的“土司金箭”,栗芷婼三人畅通无阻地来到零梦的寝宫。此刻的巨象国大土司刚从昏天黑地的心绞痛折磨中摆脱出来——栗芷婼给的药也只是稍微缓解一下疼痛而已。 再次见到零梦是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 “到底怎么样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零梦斜躺在床上,额头上黄豆大汗珠还未落下。栗芷婼等人也是大吃一惊——这还是那个君临天下、威震四方的巨象国土司吗?这简直就是一个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将死之人。 看到三人前来,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零梦的眼中充满渴望。“姑娘你可来了——”他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断断续续地说:“快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要我怎样做才能够好受些?” “大王没有按时吃下小女子给你的药吗?”零梦的惨状出乎栗芷婼的意料之外,一向镇定的她也是满脸惊愕。 “当然吃了!但好像也只是稍微缓解一下,这心绞痛一犯还是疼得本王死去活来——”零梦仍是心有余悸。 “大王你现在能走动吗?“女人俯下身子细声细气地询问:”如果能走动就坚持一下,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好戏?”垂死的男人一脸茫然,他搞不懂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这个女人还有心情带自己看戏:“姑娘是不是搞错了!本王现在需要的是解除病痛的办法,而不是看什么好戏!” “大王!那要方子就在这处好戏里,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女人沉吟了一下:“如果错过了今晚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了,那你的心疼病或许也就看不好了!” “啊!那还等什么?”零梦惊叫一声,艰难地坐了起来:“龙虎卫!”他突然猛喝一声。虽然病入膏肓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看到希望之后的零梦还是不禁精神一震。 “龙虎双卫在——”门外跑进两个和零梦一般高大的巨人。重盔重甲,只留一双眼睛,各自腰佩一把伏虎金刀 一行六人借着朦胧的月色潜出邕州,直奔暮色苍茫的哀牢山深处。 万籁俱寂,弦月如勾。点点寒星悬浮于深灰色的天幕之上,斗折蛇行如星罗棋布。幽深的山谷本来就凄清阴冷,再加上已是深秋时节,更显得悄怆幽邃,四人穿行其中如同置身于荒无人烟的森森鬼蜮,原本的树木葱茏,竟幻化成无数的崔嵬巨人。微凉的空气中,野果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小虫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更衬托了夜的静寂。忽然一声鹤唳划破了寂寥的山谷,行人闻之不禁毛骨悚然。 “咱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尾随在栗芷婼身后的零梦蹑手蹑脚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雁秋水走在最前面,这条山谷他们已走过无数次了,所以一切显得那么轻车熟路。大约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六人终于在一处绝壁前面停了下来。雁秋水略一停顿,双手将崖顶垂下的藤蔓往两旁一分,一个隐秘的洞口露了出来。 零梦虽被病痛折磨地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但崖壁上突然冒出黑漆漆的洞口还是让他疑云骤起——难道玄机就在这个洞里面吗?他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到这里?看着站在洞口的雁秋水,满腹狐疑的大土司轻声问道: “在这里面吗?” 栗芷婼点点头。 雁秋水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巨象国的土司——这人并不坏啊!“大王要小心了——”他轻声提醒了一下零梦:“咱现在就要进洞了,千万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零梦更加疑惑了——同时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跟在雁秋水的身后进入山洞,一股诡异的风扑面而来,冷得彻骨。洞内黑漆漆的一片,借着雁秋水手中火把微弱的光亮,零梦看到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石柱石笋石钟乳,如瞋目呲牙的魑魅魍魉骇人万分。洞壁上是厚厚的苔藓,触手就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令人更加难受。 随着不断深入山洞也愈加宽敞起来,忽然一阵“嘶嘶”的声音传来,在幽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零梦和他的龙虎双卫不禁毛骨悚然起来——远方显现出一处亮光,显然刚才的声响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雁秋水小心熄灭火把,一行人猫着腰向亮光之处摸了过去。那处亮光正是崖壁上插着的火把散发出来的——藏在巨大的石柱后面,零梦终于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一个身着白袍、长发披肩的人背对着他们,火把映射下修长的身影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蟒蛇透露出无限诡异。白袍人小心翼翼地从身边的罐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借着洞壁上火把的光亮,零梦终于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蜈蚣!那竟然是一条蜈蚣——饶是生在蛮荒之地的大土司,也险些吓得叫出声来。 这不是一条平常的蜈蚣——它足足有将近一尺长,通体血红剔透。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这只巨型蜈蚣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但即使它拼尽全力也却始终无法挣脱捏着它的那只手。它踢腾得更加疯狂了,长着绒毛的长腿相互撞击划发出尖锐刺耳的“擦擦”的声音,让人听了顿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这家伙折腾得差不多了,白袍人掀开另一个罐子,将这只大蜈蚣放进去后,马上使劲儿按住盖子。罐子随即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大概一盏茶功夫才安静下来。 白袍人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将罐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蜈蚣已然气绝多时,颜色也变成了恐怖的乌青色。 栗芷婼等人只是平静地看着,好像早已见惯这种阵势。零梦和两个龙护卫哪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只有趴在地上哆嗦的份儿了。 白袍人抓起一把精致的小刀,将那只已经死了的蜈蚣切成几段放入一个石臼,然后又从旁边的竹筐里拿出一束有着紫红色叶子和零星小黄花的藤蔓放入石臼,和着巨型蜈蚣的死尸使劲儿捣了起来。 “钩吻——”零梦轻喊一声。 身旁的栗芷婼轻轻点了一下头。 赤色蜈蚣,断肠钩吻——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呀——零梦难以抑制加速的心跳。 那人捣了一会儿,又从石臼中舀出一大勺被他捣成稀糊的东西——那东西在火光的映照下,竟发出幽幽墨绿色。白袍人长久注视着木勺中的绿色稀糊,最后好像是横下一条心似得,竟然张开嘴将那一勺绿油油的东西吃进了肚子里。 “啊——”一个龙护卫刚要喊出声,就被早有准备的雁秋水捂住了嘴,只剩下两只眼睛惊恐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白袍人先是不停地抖动,突然一下子趴在地上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零梦看着栗芷婼,眼中满是疑惑——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们咋不去救救他。 栗芷婼微微摇了摇头。 不停抽搐的白袍人终于躺在地上不动了,山洞中一片死寂。当零梦正想站起来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栗芷婼轻轻按住。女人明澈的大眼睛在这幽暗的洞穴中显出一种奇异的深邃,她冲着满是疑惑的大土司轻轻摇摇头。 一行人就这样纹丝不动地趴着,虽然心态各异但无一例外地知道——好戏还在后头。果然不出所料,半个时辰之后情形果然发生了变化:躺在地上的白袍人先是轻微地颤动了两下,接着胳膊腿儿也开始缓慢地蠕动起来,一番挣扎之后他竟然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缓慢地走到一个隐秘的角落,从最大的一个罐子里抓出一条五彩斑斓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蛇——他抓起的是哀牢山中最毒的栗斑赤练蛇! 零梦早已是大汗淋漓,虽曾是身经百战的巨象国武士,他却也从未见过这么惊悚恐怖的事情。要知道即使是巨象国最有经验的弄蛇人,也不敢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去抓这硕大无朋的赤练蛇。 白袍人一边抓着疯狂舞动的赤练蛇,一边举起另一只胳膊,宽松的衣袖一下子滑落到手肘后面。他将举起的那只胳膊慢慢靠近栗斑赤练蛇。“加”的一声惊叫,赤练蛇像闪电一样,扑向横在眼前的那只手臂,血盆大口张开,尖利的毒牙一下子咬入白袍人的胳膊中。白袍人拼命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修长的身影映照在洞壁上,随着火把的光亮晃动如狰狞恐怖的十殿阎罗。 “啊——”零梦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白袍人猛地转过身——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零梦的眼帘。 “珍儿——”男人又是一声惊叫,虽然躲在暗处多时的零梦看着面前的白袍人像极了自己的妹妹,但当雪珍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在干什么呢?”零梦的话语中充满疑惑,但更多的是惊恐。 “我——”猛地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特别是还要面对大哥的讯问,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惊呆了。 “说——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摆弄这些害人的东西!”零梦声嘶力竭地喊起来。虽然此前无数次怀疑,但当这骇人的一幕呈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才不无痛苦地承认——的确是这个最钟爱的妹妹在害自己。 “我只是——”雪珍被毒物折磨得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在经历了众人的忽然出现、哥哥的厉声斥责之后显得更加惨白了。不知是因为她的不善言谈还是真得被吓坏了,这个巨象国最负盛名的太医只剩下无助地嗫喏。 “你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此时的零梦仿佛坠入了无底冰窟,全身感到一阵阵透入骨髓的冰冷。 “阿哥!你明白什么?”雪珍睁大惊恐的双眼。 “不要叫阿哥!”零梦扯着沙哑的嗓子:“我不再是你的阿哥!”他猛地扭过头:“龙护卫!将这个弑君之人带走,本王再也不愿看到她了——” 自始至终,栗芷婼、雁秋水和乌蒙都在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雁秋水如他的名字,平静的面孔如一汪秋水。而乌蒙的眼中还是一如既往地透露出无限担忧,但却没有再“咿咿呀呀”。而栗芷婼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雪珍被龙虎双卫带走了!尽管她苦苦辩解,奈何万念俱灰的零梦再也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山洞中的惊悚场景在这个巨象国大土司的脑海中如腐骨之蛆刮之不去,再联想到曾遭受过并仍将遭受的剧痛,他更加相信这个玩毒的妹妹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阴暗潮湿的土牢,黑陶油灯里燃烧的灯芯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一脸悲戚的巨象国大土司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地上弱不禁风的妹妹他不禁再次生出一丝侥幸——或许她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她一个姑娘家家说不定真还是受人指使呢? “阿哥!我已经给你说过千百次了——我真得没有害过你!”雪太医柔弱的声音也不禁高亢起来:“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啊——”她双眼噙满泪水,这个柔弱单纯的姑娘怎么也搞不明白:一向疼爱她的哥哥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是自己要害死他!他竟然残忍地将自己关进这阴暗潮湿的土牢,还让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狱卒给自己换上这难看的囚衣。看着破破烂烂污秽不堪的囚衣,雪珍不禁痛哭起来——她已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犯人。 “想要王位你说一声呀!我可以给你啊——”零梦双眼满含泪水:“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有给过?” “谁稀罕你的破王位!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王妹雪珍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看你疼得死去活来,才配了一副药给你,想不到——”她真想冲过去给这个糊涂哥哥几个大嘴巴。但双腿一动竟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女孩儿下意识地往脚上一看险些昏死过去——自己的双脚竟被带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乌黑的铁圈上血迹斑斑,不知道是被磨烂的脚腕上的还是受刑时留下的。 “想不到什么?想不到露出马脚了?”零梦几乎要跳起来。 “哼哼!你怕是本猪油蒙住了心眼了吧——”雪珍一阵冷笑:“早知道这样就不管你,让你疼死算了——”自从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镣铐,女孩儿的心算是彻底凉透了——“何苦生在帝王家”,直到这个时候这个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巨象国王妹才恍然大悟。 零梦低头不语。 “好!你说我害了你,证据呢?”哀莫大于心死的雪太医不再哭哭啼啼,她的语气像脚上的镣铐一样冰冷。既然他不念骨肉之情,我又何必在意手足之情! “哼哼!你还敢问我要证据——哈哈哈哈”零梦仰天长啸,似乎要将残留的兄妹之情宣泄地一点不剩:“你豢养毒物,配制毒药,甚至不惜以身释读。对自己尚且如此残忍,何况是对别人?” “我已经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做这些是因为我喜欢,就像你天生就有心疼病一样!这与害不害没有关系的——” “是吗?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隐瞒你这个爱好?你为什么要深更半夜跑到隐秘的山洞里捣鼓这些惨绝人寰的玩意儿?” “你这个猪头!”雪珍一脸讥讽:“我说了你们会让我做这些吗?你是巨象国的土司,耳目遍布,我能在你的鼻子底下做这些吗?”雪珍对着个愚昧透顶的哥哥不再抱任何幻想。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零梦从怀中掏出了那张药方:“看仔细了!这可是你开的药方?” 雪珍看了一眼那张熟悉的信笺:“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怎么了?” “你是太医应该知道这里面有一味药是要命毒药!而且你为了掩盖毒死本王的真相,竟然用‘乌梢蛇’的口水使它的毒性变慢!你太狠毒了——”零梦厉声训斥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妹妹。 “我没有!我冤枉啊——‘短柄乌头’和 ‘乌背龙王’口水在一起,是可以解除你的心疼病的!”虽然懒得搭理零梦的无理取闹,但作为巨象国最著名的太医雪珍却不愿意背负上弑兄的罪名,何况还是用自己最钟爱的药理。 “你怎么知道——”零梦终于问出了最致命的一句。 雪珍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情就是这么怪异,明明是光明正大、清晰明了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说不清楚了!她是一个好太医,却不是一个好说客,面临此情此景,她真得不知道给说什么了。 “说吧——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零梦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志得意满。这时候的大土司早已没有了对这个唯一的王妹的怜惜,他满脑子充斥的就是怎样找出她背后的主使、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他甚至忘了向雪珍讨要祛除身中剧毒的解药。 雪珍转过身,不再看这个自己一直视作大山的哥哥。 “说话呀——”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雪珍妹妹的话语像冰一样冷入骨髓。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 “你随便吧!”雪珍突然转过身:“我说过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零梦走了,虽然没有问出幕后主使他感到有些许意犹未尽,但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巴。 “大王!那雪珍殿下怎么处置?”土牢看守轻声问。 “审!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审个水落石出!” “哦!能用刑吗?” “你说呢?” 看着满脸狰狞的大土司,牢头再不敢说一句话了。 第三十章 图穷匕见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刚一听到雪太医被关进土牢的消息后,勒墨耳彻底愤怒了。这个一向冷静得男人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大哥会这样对待他们唯一的妹妹。 虽然对妹妹豢养毒物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但却并不像哥哥那样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不就是养几只蜈蚣玩几条蛇吗?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妹妹表面温顺,实际上却顽劣得狠。她从小就喜欢鼓捣一些草木虫蛇、瓶瓶罐罐,要不怎么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偏偏要去做什么太医?王兄又不是不知道这些——至于吗? 但随后而来的第二条消息,却让他又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上——雪珍要害死大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打探清楚没有?如果说得有一点差错,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勒墨耳一脸杀气,吓得管家跪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属下所说千真万确——”瑟瑟发抖的管家将打探到的又重新说了一遍,包括那张药方以及随后发生的一切。 勒墨耳沉默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他是打算要去找王兄兴师问罪的!而现在—— 他忽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谋害国君这可是死罪呀!我这妹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受了谁的指使?一想到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他更是心中一惊。 如果真得有幕后黑手,我这时候风风火火大赶过去算什么?大哥会怎么想?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被刚才的鲁莽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想到了这一层,如果大哥认为自己和小妹纠结在一起……他不敢想下去! 坐在龙椅上的零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朝堂上一片死寂。 昨天又去了一趟土牢,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气得这个从不轻易发火的大土司竟然冲着主审官大发雷霆,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儿,他怕是早已夺过鞭子猛抽这些废物们一顿了。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成——”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跪着的主审官一个劲儿地磕头。 “但据微臣看来,公主殿下——”他感觉到势头不对,忙不迭地纠正:“这个雪太医好像并没有什么同党,更不用说幕后指使了——” “哦!”零梦突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佝偻地像虾米一样的主审官。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刁顽妹妹背后没有主使,她如果有害死自己的心思那早就应该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再说他杀自己的动机呢?即使自己死掉了那还有勒墨耳呢,勒墨耳!他心中一惊,会不会—— 在土司大王凌厉的目光注视之下,主审官一向杀气腾腾的主审官的腰弯地更低了:“微臣已将能用的刑罚都用上了,换做一般寻常人,怕是早就招供了——”主审官满头大汗:“大王如果不信,微臣可以带大王去牢里看一下!” 踏入牢房的一瞬间,零梦惊呆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这样顽强,当他看到土牢里躺着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雪珍时,这个巨象国最位高权重的男人彻底震惊了。他的震惊不是因为心疼或内疚,而是惊叹于这个小姑娘的隐忍坚强。 “廷尉何在?”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大土司厉声喊道。 “微臣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了出来。 “弑君者该处以什么刑罚?”零梦又阴森森地问出了一句。 老人沉默了,一边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雪珍公主,一边是至高无上的巨象国大土司,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站在堂下的廷尉浑身一震,但还是没有说话。 “身为廷尉,掌管我巨象国刑狱。遇事却瞻前顾后,吞吞吐吐——你还配这身朝服吗?” 老人知道今日难逃这一关,索性心一横:“按巨象国刑律——弑君者该处以‘沉塘’极刑!”他低沉的语调明显颤抖起来:“但雪太医谋害大王一案却并无确凿证据!” “什么?”零梦猛地大喊一声:“药方、赤色蜈蚣、断肠购吻,还有那条剧毒无比的栗斑赤练蛇,哪一个不是剧毒无比,哪一样不是致人于死命!证据确凿,你怎么还说没有证据? “但这些和谋害大王并没有关系啊——”固执的廷尉还在坚持着:“再说这就算物证,那人证呢?还有大王说雪珍太医要谋害你,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微臣以为这么多的疑点还没有搞清楚就匆忙结案定刑,似乎大为不妥!” “好了好了!”零梦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贲王不想听你在这里啰嗦,限你们廷尉府七日之内调查清楚雪珍一案。到时如果再查不清楚,就按弑君罪名处置吧!”他寻思了一下接着说:“还有!文武百官及后宫所有人必须观刑,否则视为同党,格杀勿论!“一脸杀气的零梦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话。 台下文武百官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倔强地廷尉更是一肚子不服:这算什么?说是给七日期限,但还没有开始调查您就把结果定下来了,这还审什么审啊!当他想再次辩驳的时候却看到零梦正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圆睁的双眼充满无限杀机。——如果有人敢染指王位,即使是亲妹妹也格杀勿论,决不姑息——这就是零梦的想法,这就是国王的心意。 结果正如预料的那样:七日之后廷尉署的调查一无所获,于是雪珍的死也就不可避免了。 消息传出后百姓之中说什么都有,但无一例外地对零梦的做法充满疑惑和不解——既然咬定了妹妹谋害自己却为什么不往下深挖出背后的主使呢?既然身中剧毒却为什么在没有得到解药之前就急匆匆地处死雪珍? 固执的巨象国大土司丝毫不理会民众的议论,他将行刑的时间放在了十一月初一——这是巨象国的鬼节,也是传统的处决死囚的日子。 行刑地点选在了城西门外邕江北岸的一处开阔地儿,开阔地的尽头是一汪深潭——巍巍群峰,江水依依,正是杀人的好地方。 那一天,城外邕江之畔万头攒动——几乎所有的邕州居民都汇聚到这里。巨象国民风纯朴,看杀人的机会本来就不多!何况今天杀的还是大土司唯一的妹妹! ——千载难逢的看热闹机会,谁又会白白错过! 眼看午时将至,随着一彪人马从邕州城西门鱼贯而出,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每个人都知道大场面要来到了。 随着两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过,人群中自然让出一条路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卫兵和校官,紧随其后的是满脸惊恐的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各色人等。中间一辆囚车,装着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王妹雪珍,囚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大车子。 “那个就是大土司的妹妹吧!”随着囚车驶近,围观的百姓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可不是吗?说是要下毒害死自己的哥哥——” “是吗?那么小一点竟然会干这种事?” “可不是吗?听说还是宫里的太医!大王还是太相信自己的妹妹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刘四你这样说不对!说不定她是被冤枉的——” “是呀!看这姑娘弱不禁风、慈眉善目的,咋看也不像啊——” …… “都退后——”几个凶神恶煞的卫兵开始打开场子。随着马鞭挥动,一阵阵惊恐的喊叫和孩子的哭闹声响起,刚才还乱成一团的开阔地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空地,空地的一边儿是深潭——那就是行刑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沉塘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囚车径直行走到靠近深潭的那一边儿才停了下来,卫兵也分成两队沿着方形场地均匀撒开。他们面相人群,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杵,恶狠狠地看着围观的群众不再说话。 “左右贤王到――”随着一声吆喝,又有两队人马依次开进开阔地! 从一进入这个偌大的“法场”,勒墨耳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辆囚车。渐渐看清囚车中的雪珍公主后,他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再也没有勇气看上囚车中的妹妹一眼。 从知道雪珍被抓到被要求必须到法场观刑,他没有再问起这个唯一的小妹,更不用说到牢里探视了。虽然也知道这样做不近人情,但他却也默默地这样做了――谁不想活,我何苦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搭上自己和全家。 从前的勒墨耳有事没事总爱往大哥那里跑,但自从妹妹这事发生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不知怎得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自己――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有好几次他被噩梦吓醒――梦中是一家老小被绑缚法场、开刀问斩! 大哥啊!我真得什么都没有做啊――他无数次想跑到王兄面前陈诉心声,但又无数次打住!自己这算什么――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人家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勒墨耳缓慢坐在早已备好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大王到――”打马如飞的传令官又是一阵吆喝! 随着三声炮响,一标更为庞大的队伍从邕州的西门逶迤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衣甲鲜亮鲜亮的卫兵,紧随其后的是重盔重甲的土司龙虎卫队。出巡的队伍少了明黄的华盖和辇车,零梦也一反常态地骑着高头大马,紧随其后的是皇后和嫔妃的车驾。 零梦走到刑场上囚车停放的对面停了下来,随行的卫士也随即列队严阵以待。因为距离太远,他根本看不清楚囚车之中的雪珍。 或许是对雪珍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是突然念及兄妹情深,也或许仅仅是为了给将死之人最后的嘲讽――零梦突然马鞭一挥,策马狂奔到囚车面前。 “事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他看着囚车内奄奄一息的妹妹。 蜷缩在囚车一角的雪珍仿佛睡着一般,只是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现在想说还来得及――不然就等着去见阎王吧!”零梦满脸狰狞:“只要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就可以饶你不死!” “动手吧!”雪珍突然睁开双眼直视着面前这个曾经最爱自己的男人:“你会后悔的――” 零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他猛地一摆手,然后扬长而去。 “呜――”随着一阵沉闷的铜角吹奏声响起,这个临时搭建的法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午时三刻已到!开始行刑――”监斩官宏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上空。 几个武士迅速掀起尾随在囚车后面那辆车子上的黑布,一个巨大的笼子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整个法场又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巨象国虽地处蛮荒,但却也民风淳朴。就是寻常的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也很少,更不要说谋杀土司的重罪了。所以来观刑的人们很少有见过这庞然大物。 “这就是沉塘的笼子吗?” “应该是吧!我也没见过,不过听邻居的八爷说应该就是这样!” “就是这个了!一会儿把人往这里面一装,然后往水塘里一扔。等到两个时辰后才能拉上来――” “啊!那人不早就是死了!” “那当然了!唉――好端端的公主!大土司也太心狠了――这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啊!”一个围观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亲妹妹又怎样?自古以来为了王位父子、兄弟相残还少吗?”有一个老者正色地说。 正午烈日的照耀下,精钢打造的笼子放射出黝黑的光,笼子的一角拴着一根小儿胳膊般粗细的铁链。整条链子胡乱丢弃在布满砂砾的滩地上,如一条伺机噬人的黑色巨蟒。 随着“咣当”一声脆响,铁笼被打开。也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囚车里的雪珍浑身一战,她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看到地上摆放着的乌黑大铁笼,竟浑身瑟瑟颤抖起来。 当行刑武士打开囚车,一把将她拖出来的时候。这个柔弱的女子却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零梦!你杀害亲妹!你不得好死――”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刑场上空,如杜鹃啼血。当她再想喊叫的时候,却被几个武士一窝蜂上前按住。片刻之后武士散开,一个胡乱踢腾的麻袋被装进了早已打开的精钢铁笼。 “沉塘――”随着行刑官高亢的声音传来,铁笼子被四个武士抬起,随着一声沉闷的“嘿哟”,铁笼子被扔进了幽深的水塘。“哐――”巨大的水花溅起,如镜水面霎时化为万千碎玉,在明丽的阳光下跳跃生辉――美人如玉,美玉不在。 整个法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盘旋而过的渡鸦发出几声凄凉的“啁哳”。山风骤然吹起阵阵烟尘,似乎也是在为雪珍送别。 骑在马上的零梦仍是一脸肃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样平静的还有坐在一边的勒墨耳,但他的心早已随着铁笼沉入潭底,但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悲伤还是喜悦,是难过还是庆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时辰到――” 手握铁链的武士缓缓将沉入潭中的铁笼拽了上来,围观的人群个个伸长了脖子,唯恐错过一个细微的瞬间。一个武士打开铁笼,监斩官迅速围拢上去,解开**的麻袋仔细查看起来。 “禀大王!人犯已死,行刑完毕!验明正身,正是太医雪珍――”监斩官。 “嗯!”零梦马鞭猛挥,扬长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不一会偌大个河滩已是空无一人! 三天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零梦驾崩了! 所有巨象国的臣民们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着观刑的大土司竟然一下子就死掉了。 短短几个月,邕州城内外发生事情是巨象国的臣民们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先是几个神秘人杀了至高无上的“乌背龙王”,接着是太医雪珍企图谋害王兄东窗事发被“沉塘”,又接着是他们的大土司零梦突然驾崩。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莫非是巨象国做错了什么要遭天谴,于是虔诚的臣民们纷纷开始烧香祷告、祈福还愿。 国不可一日无君! 根据祖制――零梦七岁的儿子即位成为巨象国新的大土司,王弟勒墨耳和右贤王墨脱为辅政大臣。 第三十二章 绿芙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声,勒墨耳忽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一摸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王爷又做噩梦了?”躺在身边的绿芙用丰满的酥胸摩挲着勒墨耳的脸颊,她抱着男人的头就像抱着一个婴孩儿格外温柔。 每个晚上这个巨象国的左贤王总是被噩梦惊醒,这样的痛苦从雪珍东窗事发之后就没有停止过。 “嗯!”勒墨耳将头枕在女人身上,用手随意抚弄着她如波浪一般的长发:“是啊!从王妹的事情出来之后就没有消停过――” “那雪珍不是已经死了吗?” “唉!我那妹妹是死了!但一想起她的眼神,我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勒墨耳停顿了一下:“毕竟我是她的哥哥――”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使王爷不再做噩梦――”女人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让勒墨耳大为吃惊的话来。 绿芙是“怡兰坊”的头牌,而“怡兰坊”则是邕州城内最高档的青楼。 绿芙也是勒墨耳最宠爱的女人了!不是因为她的柔情似水,而恰恰相反――她泼辣惹火。 说绿芙泼辣惹火不全是指她的丰腴――作为巨象国的左贤王,勒墨耳也是阅人无数,性感惹火的女人也见过不少。绿芙若仅仅是因为身材惹火怕也难以留住这个风流倜傥的王爷。 若论柔情似水,在勒墨耳的眼里没有一个女人能和贤惠的夫人相比。但男人有时候就像贪玩的孩子,而贪玩的孩子会不厌其烦地搜寻玩弄各式各样的玩具。像吃惯了大鱼大肉,总要间或来上一两顿野菜窝头――勒墨耳身边总是柔情似水的妻子,时间长了也会腻味。而绿芙正是勒墨耳想要的野菜窝头。 每次都能玩出不一样的花样儿,每回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所以勒墨耳对绿芙欲罢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有一种横刀立马、征服一切的感觉,而和绿芙在一起,男人却有一种被征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毒酒罂粟一样使他上瘾。 初见绿芙是在一年前,地点却是在“怡兰坊“。 有娇妻相伴,勒墨耳是从不到这种地方的。但那一天他也就去了,因为请他的人是墨脱。巨象国的右贤王的吃请,勒墨耳虽贵为王弟,却还是不敢怠慢的! 对于墨脱为什么要请自己到青楼吃酒,勒墨耳还是颇为疑惑的。但也说不清什么缘故他也没有询问――也许这个低调的王爷隐忍太久了,内心也渴望放纵一下! 上好的梅子酒、精致的菜肴、再加上墨脱频频相劝,本来就不善饮酒勒墨耳不一会儿就有三分醉意了。 “左王殿下!可曾听说过‘绿芙’之名?”酒过半旬,菜过五味,醉醺醺的墨脱突然趴在勒墨耳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绿芙?” “呵呵!看来左王真是标准好男人,竟然连绿芙都没有听说过?”墨脱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 勒墨耳眉头微微一皱,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墨脱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何况又喝多了!这个男人有点像他的零梦哥哥――对待像哥哥一样的人,他又怎么会厌烦呢? 勒墨耳是一个温和的人――无论是对高贵如墨脱还是低贱如自己的轿夫侍女。 “让墨脱哥哥见笑了!兄弟孤陋寡闻,真不知绿芙是何方神圣――” “哈哈哈!哥哥做主,今天就让左王开开眼!” 随着墨脱一击掌,从里间走出一个身着绿衣、丰乳肥臀的绝色美人。她用妖艳浓妆的双眼直视已有三分醉意的勒墨耳,带着挑逗似的眼神,将头发猛地的向后一甩,慵懒的向后仰着娇弱细嫩的咽喉,让男人可以肆意窥视丰腴的**。勒墨耳低下头想逃避那火辣辣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匆忙一撇。他的目光如刀子般穿过女人敞开的领口,看到了胸衣下面绯红的两点。 绿衣女人突然跑上前去,一下子扑坐在勒墨耳腿上。双臀紧贴住男人的大腿,开始缓缓地扭动。勒墨耳竟然没有拒绝,他从不是这样的――事后自己也曾大惑不解,最终他却将之归于酒喝多了。随着绿衣女人一下紧似一下的扭动,勒墨耳感觉到自己逐渐膨胀起来――一种**像野火一样蹿升起来。 此时坐在一旁的墨脱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纠缠着的左贤王勒墨耳和他身上的惹火尤物。 一番**之后,勒墨耳才知道绿衣女子就是墨脱所说的“绿芙”。绿芙是“怡兰坊”的头牌――巨象国的王公贵族想一睹芳容,却也要挂号排队等上十天半月。 绿芙成了左贤王勒墨耳的女人!两人虽然颠凤倒鸾、夜夜笙歌,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勒墨耳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他始终信奉做人要低调,倒霉的全是不长眼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勒墨耳继续玩弄着女人瀑布一样的头发。 “王爷认为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绿芙没有回答勒墨耳的问题,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芙儿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绿芙嫣然一笑:“你先回答我――” “这个嘛!”勒墨耳沉吟片刻:“对我来说自然就是芙儿了!”说完一脸坏笑。 “讨厌!”女人捏住男人的耳朵轻轻一扯:“人家让你好好回答吗?” “哦!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 “难道王爷甘愿做一辈子左贤王?” 这一句话从可人的绿芙嘴中说出似吴侬软语,但在勒墨耳无异于一声惊雷――他的笑容如冷却的岩浆慢慢凝固。 “以前做土司的是你的哥哥也就罢了!现在你还甘愿受一个七岁小孩儿的驱使?”侃侃而谈的绿芙不为所动。 “你什么意思?”勒墨耳的语气冷得让人发抖。 “你难道不想取而代之,做巨象国的大土司?” “你到底是什么人?”勒墨耳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突然感觉道从遇到绿芙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好像走进了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大网。 “我是你的绿芙啊!王爷――”绿芙火辣辣地盯着愣怔着的勒墨耳。 “说――你是谁?到底受谁指使?”他突然一下子捏住绿芙的脖子,使劲儿摇晃起来。被卡住脖子的绿芙脸色涨红,原本妩媚的大眼充满倔强。她像一只小羊羔虽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但却好像成竹在胸,她似乎在等待什么但却不是坐以待毙。 第三十三章 野象谷之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啊――”勒墨耳忽然胸中一阵剧痛,仿佛是被大锤重重击中一样,一束血箭从口中喷出,他一下子丢开绿芙瘫软在地上! 被放开的绿芙倒在床上一阵猛咳,然后坐起来妩媚地看着斜躺在地上的巨象国左贤王:“哦!忘了告诉王爷了!从您喜欢上贱妾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在你最喜欢喝的碧螺春里放上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叫“花烛”,是一种很少有人知道的慢性毒药。一般人长期食用会胸口剧痛、四肢乏力,最后肝肠寸断、气绝而死!” 勒墨耳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话,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最近会无缘无故地心口疼。 “我要杀了你!“勒墨耳想再次扑上前去,却被绿芙灵巧躲开。 “芙儿忘了告诉王爷!‘花烛’的毒会随着血液缓慢上行,你发一次脾气,毒就会离你的心肺近上一点儿。所以芙儿劝王爷还是不要发脾气了!”刚才还千娇百媚的绝色尤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的蛇蝎女王。看着趴在地上的巨象国左贤王,女人的脸上浮现出猫戏耗子般的快意――王爷!别急慢慢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勒墨耳声嘶力竭地狂吼着。此时的他脸色惨白、怒目圆睁,活脱脱一个金刚罗刹。 “别这么说!王爷――你可不能死呀!芙儿还等着做你的王后呢?” “你休想!快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想死!没那么容易――”刚才还娇滴滴的绿芙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凶狠的语气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本姑娘要想杀你,你早不知道死几百次了!”她从梳妆台里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翠玉小瓶子:“这是解药!乖乖听从本姑娘的安排,事成之后你做大土司我做你的王后。否则你就等着慢慢疼死烂掉吧!” 看着女人手中的翠玉小瓶,勒墨耳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种别样的光――那是濒死之人求生的**!但那光亮也只是一闪,勒墨耳的脸上重新现出视死如归的平静。 “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吧?” “呵呵!你说呢?”女人笑盈盈地应承着,脸上写满得意:“我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不错吧!既除掉了你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哥,又杀了你那个碍手碍脚的小妹。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那么巨象国大土司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了!” “好狠毒的计划,好狠毒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勒墨耳一阵惨笑:“唉!这都是报应啊!如果不是怕引火烧身袖手旁观,我那可怜的哥哥、妹妹也不会惨死!我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你动手吧!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王兄和妹妹的事情了!一切都是报应――”勒墨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绿芙没有想到男人会这么说:怎么会这样?突如其来地变故令她不知所措。――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必须说服这个男人才能真正有快意恩仇的那一天!她随即换了一副表情:“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啊!难道我就不值得你做这些吗?”女人忽然痛哭起来:“现在零梦和你那雪珍妹妹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孽种!所有的障碍都已经不存在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做?我劝你早死了这条心!要杀要剐请自便――”勒墨耳忽然睁开紧闭的双眼:“不过要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哼哼!谁能指使我?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吗?”绿芙突然一阵冷笑。 “凭你――也配――” “勒墨耳!别激我――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大不了姑奶奶再找个下家!”绿芙猛地冲过去,对着勒墨耳的心窝就是一脚。 “那还等什么?来吧――杀了我你可以就可以去向你的主子邀功请赏了!” 眼看着美人计、苦肉计都用遍了,勒墨耳还是不肯就范。绿芙早已是暴跳如雷,她搞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固执!如果他就这么轻易死掉了,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现在零梦和雪珍也被弄死了,如果勒墨耳肯乖乖就范,那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勒墨耳强忍着疼痛。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我就是要这么做!我就是要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去!”男人的宁折不弯彻底使女人丧失了理智,绿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可怕的杀机:“可惜便宜了你那该死的爹爹!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勒墨耳迷茫了,他搞不懂这个美艳的女人为什么这么恨自己的父亲。 看着满脸疑惑的勒墨耳,绿芙叹息一声:“好吧!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索性就让你死个明白! “你应该听说过‘野象谷之乱’吧!”女人一提起这个字眼,双眼顿时含满泪水。 “‘野象谷之乱’!你为什么会提起这些?难道你是――”勒墨耳登时一脸惊恐。 “我就是勐泐水傣唯一的幸存者!”绿芙凄然一笑:没想到吧!二十年之后还有人来向你们讨债!”此刻的胜利者没有丝毫喜悦,女人似乎还没有从痛苦的记忆中摆脱出来,显得恍恍惚惚。 勒墨耳低头不语,似乎在竭力逃避着一段痛苦的回忆。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美女绿芙步步紧逼。 “‘野象谷之乱’是我父王有错在先,但是他已经知错认罚了――”男人的话语中带着肯求的语气,好像是在劝说女人不要再提起那段往事。 “哈哈!他认错了――”女人仰天大笑:“他还会认错?二十年前他将我的族人杀得一个不剩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错了!三千条人命啊,就这么一句‘认错了’就完了?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绿芙忽然用力抓起地上的勒墨耳使劲晃着。 “姑娘!‘野象谷之乱’确实是父王一时糊涂,受了奸邪小人的蛊惑才铸下大错!事后他也是追悔莫及――不仅严惩了妖言惑众的罪魁祸首,还下罪己诏并为勐泐水傣洗刷冤情。一直到死他都念念不忘那些忠心耿耿的御象人,他真得很想补偿你的族人――可惜一个也没有找到!” “都被他杀光了又怎么会找到呢?我那可怜的爹娘兄妹、父老乡亲哪――”绿芙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哀婉的嗓音如杜鹃啼血,令人揪心断肠。 “绿芙姑娘!请不要这样――父王是带着愧疚死去的!现在王兄和雪珍妹妹也死了,我不久也会如你所愿随他们而去!冤家宜解不宜结――就请你放过王兄七岁的孩子吧!”勒墨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忽然从腰中抽出短刀向胸口刺去:“勒墨耳替父王给你赔罪了――” “不要――” 第三十四章 见鬼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绿芙猛地一愣!不是因为勒墨耳极端的行为——对此她早有防备,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夺过短刀一把扔在地上。 绿芙惊诧的是那一声喊叫—— 转身朝喊叫声看过去,绿芙顿时有一种头皮发炸、瞳孔放大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后已悄悄站着好几个人。 ——太医雪珍、刚刚驾崩的巨象国大土司零梦,还有杀死“乌背龙王”的男人、小侏儒和一个独臂美女。 “你——”绿芙指着雪珍和零梦,惊悚得说不出话来:“啊——你们是人是鬼?” 同样惊悚异常的还有靠着桌子的左贤王勒墨耳:“王兄王妹!你们——”雪珍对二哥勒墨耳的问话置若罔闻,她始终直视着愣在当场的绿芙!勒墨耳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他明白雪珍妹妹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们俩不是死了吗?”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以至于愣怔半天的绿芙还是反应不过来。 “哼!你不是盼着我们早死吗?——真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不收我们,所以我们就又回来了!”很奇怪面对这个差一点儿杀了妹妹和自己的女人,一向脾气火爆的大土司零梦却失去了一贯地威严。 “讨债?讨什么债?绿芙只是一青楼女子,并没有欠大王什么债啊?”女人还抱着一丝幻想——但愿他们没有听到刚才那番话。玩弄阴谋者或是总抱有一丝幻想,或是总低估了对手的智商,所以往往到计谋败露、身死国灭时才幡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 “够了!你刚才的一番话我们全都听到了——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零梦毕竟还是零梦,看着还在装模作样演戏的女人,他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他狂躁地几乎要冲上前去,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撕得粉碎。 “你们听到什么了?” “哼哼!死到临头还在装糊涂——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不是问我们兄妹两个为什么还没死,现在我就告诉你——”大病未愈的零梦停顿了一下:“全靠这位姑娘,我们才保住了性命!”零梦忽然一指身边的栗芷婼。 “她?” “是的!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我和王妹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哼哼哼——老天有眼,巨象国命昌盛、零梦我命不该绝呀!”| “绿芙还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这位姑娘!”从看到这个独臂女人的第一眼,绿芙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零梦、雪珍能够奇异地活着,并且还能散布假消息引自己上钩。这样的妙计也只有像她这样的女人能够想得出来,而潜意识中她觉得独臂女人像极了自己。 “你问吧!”沉默许久的栗芷婼终于说话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到我的?”绿芙始终搞不清楚她的计划那么天衣无缝,为什么会被识破呢? “从我看到雪太医开的那张药方之后!” “那!那张药方怎么了?” “姑娘别急!听我慢慢讲——”栗芷婼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对这个惊天阴谋的始作俑者她始终有种预感——做这件事情的很可能是一个女人。从看到绿芙的第一眼就不禁心中一震——这个女人太像自己了,她不禁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甚至暗暗打定主意:在真相大白之后一定请求零梦放过绿芙! “那张药方的主要成分是‘短柄乌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吃惊——短柄乌头加上‘乌梢蛇’的口水的确凶险无比,长期服用之后确实会致人于死命!但我始终有一个疑惑——” 看着绿芙疑惑的眼神,栗芷婼接着说:“动机!任何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有动机!雪太医要害死哥哥的动机是什么呢?通过走访我知道他们兄妹情深,雪珍姑娘天资聪慧、心地善良,除了喜欢鼓捣一些药材毒物之外,并没有什么谋逆篡位的野心!于是我相信雪珍一定不是要害死大土司的人,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于是我就还从那张药方入手,那里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时的栗芷婼游刃有余地剥离案情!她不像一个落魄的王妃,却像一个断案奇绝的判官。“里面也不存在着什么相生相克,并且另一个发现使我更加认定雪太医不是谋害大土司的人!” “什么?”绿芙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铁皮斗!” 绿芙更加疑惑起来。 “铁皮斗,又名黑节草,只产于五蛮溪的一处背阴的山坳里。因为太过稀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它能解百毒的妙用。” “那你一个外乡人又怎么会知道?”绿芙提出了众人都急于知道的问题。 “哼哼!不要忘了我是苗家人。苗药博大精深、苗医冠绝天下,你不会不知道吧!” 绿芙沉默了,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因为这个女人罗嗦了这么多,还是没有提到自己:“你说了这么多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一脸不屑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独臂女人。 栗芷婼微微一笑,丝毫不理会女人的嘲讽:“雪太医在药方中加入铁皮斗可谓精妙至极!首先她利用相生相克,用‘短柄乌头’压制了‘乌梢蛇’口水中的剧毒。然后用铁皮斗解毒,同时产生出舒缓镇痛的奇效来解除大土司的心绞痛。最后再用党参、黄芪等培根固原——这真是一道好方子!” 她停顿了一下:“但我始终纳闷——为什么用了这么好的方子,零梦大王还没有康复呢?于是我就怀疑一定是有人在煎药的环节做了手脚!万般无奈之下我就去查验那些倒掉的药渣!谁知一查果然有发现——我在药渣中发现了一种方子上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绿芙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了。 “就是你给勒墨耳喝下的!”此时栗芷婼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肃杀。 “花烛——”绿芙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栗芷婼点点头。 “药渣中有残存的花烛,而这种东西药方上并没有。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药被人做了手脚!”栗芷婼盯着满头大汗的绿芙:“而你却是雪太医唯一的闺中密友,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这都是你的凭空推测,你有什么证据?”她还在做着徒劳的反抗。 “好一个凭空推断——”栗芷婼步步紧逼:“正因为没有人证物证怕打草惊蛇,我才安排了这一出苦肉计——只是苦了雪太医!”她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雪珍。 栗芷婼失望了!雪太医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对这个独臂女人的讲述置若罔闻——看来我是把这个大土司的妹妹彻底得罪了。 倒是雪珍身边的零梦局促不安起来——毕竟做这一切他有份,而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的亲妹妹。 “探察清楚你就是雪太医唯一的闺蜜之后,我就索性将计就计,利用雪珍喜欢捣鼓毒物的癖好,导演出“沉塘”和“驾崩”的好戏!果然不出所料——你终于沉不住气露出了狐狸尾巴!” “唉——”绿芙长叹一声:“百密一疏啊!本姑娘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零梦就算中毒也不会突然就死掉了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你还有什么话说?”沉默多时的零梦终于说话了——虽然女人刚才的讲述使他心生愧疚,但他还是恨透了面前这个妖艳的女人,她的所作所为使自己险些冤杀了唯一的妹妹。 “哼哼!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捣乱,你们兄妹怕早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吧!可惜啊——天不助我!”绿芙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五章 无言的结局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死到临头还不知罪!信不信我将你千刀万剐?”很显然巨象国的大土司被女人的言语激怒了,最初的愧疚也是荡然无存――帝王的威仪岂能被人践踏,即使是有错在先。 “我相信你做得出手!就像你那残忍的老爹杀死我所有的族人一样!”绿芙突然怒目圆睁:“今天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即使我化作厉鬼,也会替三千勐泐水傣向你索命的!” “龙虎卫何在?”零梦一声断喝。 “属下在――” “将这个女人押下去,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花烛”的解药!” “属下明白!”两个高大强壮的龙护卫像抓小鸡一样拎起娇小的绿芙转身就走。 “慢――”一声娇叱响起。 众人不禁一惊―― 是雪珍!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医雪珍。 此刻的雪珍早已是满眼泪水:“为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被大哥怀疑质问时的痛苦不见了,被狱卒严刑拷打时的惨叫不见了,被二哥轻易抛弃的绝望不见了,甚至是面对“沉塘”时的恐惧也不见了。此刻这个柔弱女子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最好的闺蜜竟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她不能任由冷血无情的哥哥杀掉这个女人,如果她死掉了自己的疑惑也就永远无解了。 “哼哼!你们都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么和仇人的女儿做朋友?告诉你吧!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朋友,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你这个笨女人,只知道鼓捣你的瓶瓶罐罐,又怎么会明白这些?”恶毒的话语从女人嘴里说出,奇怪的是绿芙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鄙夷的神色。 “我是笨!我是只会由着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雪珍几乎要痛哭起来:“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吗?是谁将你招入太医署,是谁和你彻夜谈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雪珍也没有害死自己的族人。看着悲痛欲绝的小妹妹,绿芙终于沉默了――她低下头寻思良久:“我们无缘!下辈子再做姐妹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啊――”悲痛欲绝的雪珍几乎要昏厥过去。 “等等!”始终一言不发的勒墨耳终于说话了:“勒墨耳求大哥放过绿芙吧!”所有的人不禁一愣,谁也没有想到一贯唯唯诺诺的左贤王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弟弟!你这是怎么了?你真得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吗?这个女人要害死我们所有的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这位如花姑娘,我们怕早就死掉了。说不定巨象国早就陷入万劫不复了!”零梦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明白大哥和小妹所遭受的苦痛――”勒墨耳强忍着疼痛:“但是她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毕竟是父王冤杀了她的族人!” 零梦一惊――他始终不愿面对的问题终于被弟弟摆了出来。这个一向果断的巨象国大土司终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这个女人。 “大哥!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绿芙是要害死我们,但这也是有原因的!饶了她吧――给勐泐水傣留一个后人吧!大哥――” “勒墨耳!你不愧是本王的好弟弟!好!哥哥听你的――”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向冷酷无情、爱憎分明的巨象国大土司竟然同意放过要害死自己全家的女人。他态度的急剧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心中一震――没有人能够明白帝王的心思。或许是真得幡然悔悟了,或许是对二弟忠心、小妹愧疚的报答,也或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有什么别的企图! “通知龙护卫!暂缓用刑!”零梦吩咐左右:“不!让他们将绿芙带过来!”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绿芙,零梦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满腔怒火已随着勒墨耳的一番话消退了不少。 “你这个姑娘!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谋害本王――”他突然语无伦次起来:“但毕竟是我父王一时糊涂――杀了你的族人!我们这两下也算扯平了!本王也不追究你的罪责了,将花烛的解药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 “哈哈哈哈――”绿芙突然仰天大笑,那狰狞的表情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扯平了!你说得轻巧――三千条人命,你说扯平了就扯平了吗?只恨我智谋短浅、百密一疏,否则我会让你们全都见阎王!你最好快点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莫及――只要有我绿芙在,巨象国就会永无宁日!” 绿芙忽然牙关紧咬,猛地向后倒去。 “毒!她嘴里有毒――”勒墨耳大喊一声猛扑过去。藏在牙槽内的药丸已被这个宁折不弯的姑娘咬破,“千年鹤顶红”毒性剧烈,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芙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悲痛欲绝的勒墨耳将绿芙抱着怀里痛哭起来。 “阿哥!别哭――芙儿命该如此,这是芙儿最好的归宿了!芙儿马上就可以见到死去的爹娘族人了”绿芙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翠玉小瓶:“用这个可以解除你身上的‘花烛’之毒!你是个好男人!芙儿一生孤苦伶仃,是你让芙儿尝到了被爱着的滋味!今生无缘――来世再做夫妻吧!” 绿芙闭上了双眼,留下了悲痛欲绝的勒墨耳和满屋子惊愕的人。 “王妹!你真得要走吗?”零梦还在苦苦哀求:“王兄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能原谅哥哥这一次吗?” 一身远行打扮的雪珍凄然一笑:“王兄别这么说!一切皆是缘,强求多了烦恼也就多了!你那样做也没有错,毕竟天无二日!只有你才能使巨象国国泰民安!” “唉!你还是在怪罪哥哥呀!”零梦一跺脚:“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留下来啊!” “哥哥!你了解雪珍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你这样约束只会使我更不开心!再说我只是出去游历一番,也并没有说不会来呀!”雪珍强装笑颜。 “那好吧!咱们约定个期限吧!”零梦终于决定退让了。 “那就已三年为期吧!三年后我一定回来!” “雪妹妹!要不二哥陪你一起出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沉默许久的勒墨耳终于说话了。 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哥,雪珍不禁心中一痛。她终于冲上前去趴在勒墨耳的肩头痛哭起来――雪珍知道二哥是个好人,他最重感情,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但却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了自己呢? 她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还有什么能比兄妹之情更重要吗?如果说没有,那为什么大哥要置他于死地、二哥却甘愿袖手旁观呢?不错!大哥是配合那个女人施展什么苦肉计,但在他们施展“苦肉计”之前呢?一想起土牢里大哥和自己的对话,这个文弱的姑娘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得没有什么留恋了!女人最在乎的是男人,而男人最在乎的是权力――不巧他有一个哥哥是国王、一个哥哥是亲王。 “还是不了吧!”趴在勒墨耳肩上的雪珍抬起头:“我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的!再说你还要帮助大哥治理这个国家呢?” 雪珍走了,留下两个怅然若失的哥哥! 兄妹自此一别,再未见过――雪珍如同远去的黄鹤一去不返。 第三十六章 美女天生会说谎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如花姑娘!你是我零梦的救命恩人,本王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痊愈后的零梦容光焕发。作为一个帝王他独断专行、冷血无情,但他胸怀坦荡、言出必行,却是个可以终生信赖的好朋友。看着对面的栗芷婼,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局促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使劲儿搓弄着两只巨大的手掌。 “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大王千万不要想那么多——”栗芷婼依然一脸浅笑,只是不时地甩动空荡荡的袖筒。——哼哼!看来你还有点良心,没有忘了对我的承诺!虽说是“冤有头,债有主”,但我又怎能顺着杆子往上爬自己说出来呢?那不是本姑娘的风格,要报答我自己去看吧! 零梦也被女人不是甩动的袖筒吸引了!其实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就一直想问清楚,但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到了现在!看来女人所要的报答应该和她的断臂有关吧!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问道:“零梦有一个问题,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如花姑娘——” “大王太客气了!有什么你尽管问吧!如花知无不言”女人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雁秋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诡谲。 “姑娘这条胳膊?”零梦支吾着。 “啊!”栗芷婼忙将空荡荡的衣袖藏在身后:“这是一段我不愿提起的悲惨往事!太惨了我真得不愿提起!” “怎么?”零梦满脸疑惑。 很显然他是一个沉不住气的男人——也正因为太了解零梦的这一点,栗芷婼才故意扭扭捏捏、欲擒故纵。 “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零梦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是不是谁欺负了阿姐!你说出来,看我零梦怎么收拾他!哼——” “不要叫我阿姐!我一个被砍掉一只胳膊、像丧家犬一样的女人,怎么配做大王的阿姐?”栗芷婼说着说着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零梦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栗芷婼竟然只有手足无措的份儿了。“阿姐!你倒是说话啊!光哭有什么用?”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栗芷婼面前转来转去。 “还是不说了!说了也没用?”栗芷婼看火候还差点儿,就慢慢停止了痛哭:“既然惹不起!还是忘了他吧!否则徒增烦恼——”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激将起来。 果然一点就着的大土司终于上道了:“什么惹不起?难道竟还有我零梦惹不起的人?”零梦险些暴跳起来——他被栗芷婼的话彻底激怒了。 “阿弟还是不要再问了!你知道了如果帮不上阿姐,那不是徒增烦恼吗?如果要帮就可能将巨象国拖入深渊!阿弟还是不要趟这团浑水了吧!” “什么?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厉害!阿姐你快说,我还没有想到有我零梦惹不起的人!”零梦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抓着栗芷婼的肩头,几乎要将这个女人晃散架了。 “邹胤泽——”女人终于说出自己日夜诅咒的名字。 “什么?”零梦愕然了,他睁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南蜀开国皇帝邹胤泽!”栗芷婼已是满脸泪水:“他就是欺负阿姐的男人!阿姐的这只胳膊就是他砍掉的——” 一旁的雁秋水险些喊出声来——他没有想到栗芷婼会这样说。 “那又怎样?”零梦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不管是谁欺负了阿姐,零梦也会为你讨个公道!他邹胤泽是南蜀国王又怎样?难道我巨象国土司还怕他不成!” 已经觉察到零梦气势的减弱,栗芷婼不禁心中一惊——她真怕自己会功亏一篑。“还是不说了好吗?阿姐知道你有这份儿心意就行了!毕竟你是一国之主,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虽然无尽的失望涌上心头,但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她知道男人都是爱面子的何况零梦还是巨象国的大土司,所以她相信即使不愿帮自己零梦也不会主动说出来的。正因为这样她要将“激将法”用到最好——“欲擒故纵”往往比“步步紧逼”有效得多。 “不!阿姐!君无戏言,我零梦一言九鼎,又怎能食言!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零梦满脸恳切地看着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兄妹三人性命的大恩人。 “好吧!阿姐告诉你——”栗芷婼开始了漫长地讲述。 她仿佛沉浸在对悲惨往事的回忆中,所以讲述起来是如此的艰难,甚至有好几次被痛苦打断。而雁秋水却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因为栗芷婼现在所讲的和早些时候给他讲述的截然不同。他相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一定有一个是假的——并且从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栗芷婼现在讲述给零梦的一定是胡编乱造的。 栗芷婼添油加醋地将邹胤泽说成了十恶不赦的暴君,将宇文宜臻说成心如蛇蝎的妖后,将自己说成一个单纯无辜的受害者。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竭尽所能地刺激零梦,说动这个巨象国的土司为自己报仇。 “没想到邹胤泽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听完栗芷婼的讲述,零梦不禁长叹一声:“看来传言都是假的!据传他是一代英主!狗屁——” “就因为老婆的一句话!他竟然要杀掉你阿姐!如果不是我苦苦哀求,怕造成了刀下之鬼了!”栗芷婼还在拼命地火上浇油。 “你等着!阿姐——零梦这就为你做主!我马上发兵攻打南蜀国,给阿姐讨回公道——”狂躁不安地零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 “传骨都侯——” “大王且慢——”一个声音制止了盛怒的零梦,是站在一旁的左贤王勒墨耳。 一听到这个声音栗芷婼心中就是一紧——怎么又是他呀!每次都是这个该死的坏自己的好事儿!女人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咒骂起勒墨耳来。虽然心里有万般怨恨,但栗芷婼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她知道这个勒墨耳在零梦心中的分量——既然有成大事,还是隐忍一些吧! 对这个零梦的王弟,栗芷婼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勒墨耳对栗芷婼始终充满戒备一样。有的人见第一面就像认识了很久,这叫一见如故。有的人初期见面却像是做了几辈子的仇人——显然勒墨耳和栗芷婼属于后者。 虽然说是这个女人揭穿了绿芙的阴谋、救了兄妹三人的性命,但一想到王妹出走、绿芙惨死,勒墨耳还是难以释怀。而栗芷婼呢?反正是每次自己计谋即将得逞的时候,总是这个隐忍安静的男人适时地站起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弄得到最后,只要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自己总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现在勒墨耳又站了出来——于是栗芷婼便开始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怎么了?”零梦不解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妹妹已经离自己而去了,他不愿意再失去自己的弟弟!在绿芙惨死的那一晚,他终于明白了勒墨耳的心——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弟弟。 “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地好!”勒墨耳上前一步,趴在零梦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狂躁的零梦顿时平静下来,房中也陷入一片死寂。 “阿姐知道王弟有难处的,就当姐姐没有说过这番话吧!”栗芷婼率先打破了死寂。她已经预料到了局面的逆转!既然无法左右,还不如暂时放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已已做了该做的一切,现在决定权已经在零梦手里了。给彼此留一点儿余地,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阿姐!你误会了——”零梦抬起头:“君无戏言!我堂堂巨象国大土司一言九鼎,又怎会食言呢?” 第三十七章 约定二十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过!以我巨象国的国力与南蜀交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不仅无法替你报仇,还会断送了你我的性命!”零梦走到栗芷婼面前,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姐!你给我十年——十年之后,零梦保证将邹胤泽的人头摆在阿姐面前!” 栗芷婼惨然一笑,看着零梦一脸诚挚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管是托词还是真得承诺下来,她都不愿再去揣测——事情既已如此,强求又有何用? “不必了!王弟!我说过你是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很多!阿姐不怪你的——”女人抚摸着零梦赤红的脸膛。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姐。这种感觉在初遇乌蒙的时候有过,不过这一次换成了零梦:“你是阿姐的弟弟!阿姐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跳入火坑呢?” “阿姐!零梦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零梦从怀中掏出土司金箭,一把塞到女人的手中。“拿着这个!你可以出入巨象国的任意一个角落——就十年,十年后你来找零梦,零梦替你讨回公道!” 栗芷婼笑了!她觉得虽然自己的心愿没有完全达成,但一番努力换回一张定期存折也算不错。“那好吧!阿姐就收下这个了!”栗芷婼将土司金箭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阿姐要走了!但愿十年后能在相见——”栗芷婼轻拍着男人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突然之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将这个爱自己如姐姐般的男人拖入疯狂计划的复仇计划是否是对的,但如果要让自己放弃却又是万般不情愿!一时间女人愣在住了:“嗯!不!还是二十年吧!二十年后阿姐会再来巨象国的!”她忽然说出了连自己都震惊的一句话——也许是想给零梦多一点时间让他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也许是自己内心深处想用岁月磨砺掉什么! “怎么?阿姐要离开巨象国吗?”零梦不禁大骇,他没有想到栗芷婼也要离自己而去。几天前是雪珍小妹,现在又是如花阿姐——至亲和好友接连出走,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是的!你也知道阿姐不是一个安安静静呆着的人!我们就此别过吧——”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二十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因为在这二十年来,栗芷婼的仇恨从来就没有消退过一丝一毫。 二十年的时光,说短也不短——因为在这二十年的里,发生了许多让栗芷婼措手不及的事情。 其中最令她难以释怀的就是——邹胤泽死了!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她无数次的诅咒这个男人死掉。但真正听到他死掉的时候,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怎么就死掉了呢?他就这样死掉了,自己还怎么报仇!那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栗芷婼独对孤灯,欲哭无泪!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这个姓邹的——他死了,那宇文宜臻不是还活着吗?他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父债子还’,邹胤泽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要让他的儿子来偿还!”狭隘的人总能为自己的做法找出理由——栗芷婼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 二十年间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让栗芷婼开心的事情——相反让她舒心的事情还是蛮多的。 首先,继承南蜀国皇位的是邹胤泽的大儿子邹亢。这是一个比他老爹更不安分的男人,他继位之后好像就没有停止过征战杀伐。多年的战争早已使民生凋敝,百姓怨声载道——这是栗芷婼乐意看到的。 其次是邹胤泽还有一个庶出的被封为端王的儿子,也就是邹亢同父异母的弟弟邹震!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邹震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但栗芷婼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个撬开南蜀国大厦坚实地基的裂缝儿,而这个裂缝一定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前往绵州——就是这个女人沉寂二十年之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戚滢菀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甚至比吴皇后还要美艳几分。 但和温良恭顺的吴皇后不同,她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她一直都在和一个人争——那个人就是吴皇后! 凭什么她能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而我就得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身份低贱的王妃。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做个王妃早已心满意足甚至是欢天喜地!但戚滢菀就是戚滢菀,戚滢菀不是寻常女人。 公元891年,南蜀国大兴21年。戚滢菀和吴云珠一同被选为才人。那一年,戚滢菀16岁,吴云珠17岁。 两人均出身名门,同为大家闺秀。戚才人的父亲是绵州刺史。吴姑娘的老爹是均州司马。 论出身——他老爹是个破司马,比我父亲还低一级! 论容貌——我虽不是沉鱼落雁,但也算天生丽质。而她瘦干巴经的,不过是一个谁都不会看上一眼的柴火妹! 论才能——她哪一样胜过我!本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会点拼布女红。 想和我争——她凭什么? 所以在众多的秀女才人中,戚滢菀从来就没有把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出身却和自己差了一大截的吴云珠放在眼里——她只顾着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表现自己! “只要被当朝太子看上,就能成为太子妃,也就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凭我的才学和容貌,只要是男人——哪怕是铁打的,也会乖乖拜倒在的本姑娘石榴裙下。” 每个清晨,她都怀揣着这个念头醒来。 每个夜晚,她都抱着这个美梦入睡。 日子就在这样地苦苦等待中一天天过去,连太子的影子也没见到。每个秀女、才人看似若无其事,其实都急得不得了——难道就要老死这宫中吗? 初春的一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闲着无聊的宫女才人在后花园草坪上踢蹴鞠,这里面就包括活泼好动、爱出风头的戚滢菀。这个小姑娘不禁热衷于参加宫中所有的活动,而且俨然是这一群才人宫女的首领。出镜率,古代应该叫做“出风头”,戚才人相信只要自己保持着高出镜率,就会有被关注的时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就是那会发光的金子”。 唐末五代,尚武的遗风还远未褪去!即便是女孩儿家家,也大多能打马球、踢蹴鞠。男人就更了不得了——几乎个个能横刀立马、张弓搭箭! 吴云珠不踢蹴鞠!她是她们中的另类,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严格的家教养成了她端良贤淑的美德,虽年纪轻轻但她却比同龄的女孩儿要成熟地多。不踢蹴鞠并不是她不想和小伙伴儿们打成一片,而是她真得不会踢。虽然不能驰骋球场,但吴姑娘也是全神贯注时不时地为场上的精彩表现鼓掌喝彩。 “嘭”随着一声闷响,小西瓜一样的蹴鞠笔直飞向场边,像出膛的炮弹一样。 “啊——”看着冲自己迎面飞来的蹴鞠,惊慌失措的吴才人发出一声尖叫,顿时花容失色。香汗淋漓的戚滢菀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哼!就是要让你出丑!最好这一下能把你的小脸儿砸个稀巴烂——谁让你装淑女!——不用说这一脚就是她踢出来的! 突变的形式让所有的人不知所措——这一下,吴才女的脸蛋非肿成西瓜不可了!“嘭!”又是一声闷响,斜刺里一个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在蹴鞠即将砸到慧珠脸上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凌空扫射,蹴鞠应声入门。 “好!”所有的人一阵喝彩。 第三十八章 端王妃的怨恨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是哪个该死的多管闲事!”戚滢菀不禁心中怒骂!眼看着计谋就要得逞,吴云珠这死妮子粉扑扑的小脸就要被坚实的蹴鞠咋个稀烂。但却被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破坏了,怒火中烧的戚才人气急败坏地连连跺脚。而早已吓得愣在当场的吴云珠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小胸脯一颤一颤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奴婢见过端王殿下”随着领班太监的公鸭嗓,所有的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太子!”沉浸在愤怒中的戚滢菀不禁心中一震,才发现场边早已多了两个俊朗挺拔的男人。 其中年龄稍大一点的一袭淡黄长衫,通天冠束发,身材伟岸,肤色古铜。幽暗深邃的双眼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五官刀刻斧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边上年纪稍小的一身青衣,紫纱小帽,手执一把折扇。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几丝温柔, 很显然年长者就是当今太子邹亢,而另一个则是他的弟弟——端王邹震。 戚滢菀没有下跪,她目不斜视得看着太子邹亢,明眸回转,满是魅惑——哼!我就是不跪,要是像他们一样我就是戚滢菀了。想着这可能是自己直面当朝太子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也就可能老死深宫了,戚滢菀小嘴一撅,心一横厉声呵斥起来:“谁要你多管闲事!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玩耍,都被你搅和了——” 惊魂未定的吴云珠同样没有下跪,但却是一副病西施模样,捂着胸脯,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满是惊恐的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邹亢看都不看戚滢菀一眼,火辣辣的眼神却射向惊若小鹿的吴才人!“吓着了吧?让本宫看看伤着了没有!”一向桀骜不驯的太子邹亢却表现出难得的柔情,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像大哥哥一样拉住了吴云珠的手。葇夷被握,吴云珠羞得满脸通红。“好漂亮的女孩儿!”一阵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年轻的太子邹亢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这令同样站着的戚滢菀怒火中烧:可恶!忙活了半天竟然给他人做嫁衣裳!不行——我要争回来!太子是我的,看谁敢来和本姑娘抢!”她转瞬之间就换了一副脸色。“没事的,太子殿下!玩蹴鞠谁能不挨上几脚呢?”戚滢菀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扁着小嘴故作轻松地说。 “可她只是在边上看着,并没有踢呀!”邹亢笑盈盈地看着美丽泼辣更胜几分的戚滢菀,语气中带着揶揄,似乎在说:“鬼丫头!别再自作聪明了!我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旁边早已被封为端王的邹震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戚滢菀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 她感到自己彻底输了,输给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柴禾妹! 她感到浑身一阵冰凉,因为她预感到皇后的王冠正离她远去! 戚滢菀又是幸运的,因为那一刻她被另一个男人爱上,那就是端王邹震。如果没有邹震,很可能这个绝代佳人就要老死深宫!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此种凄惨比比皆是! 半年后,吴云珠成了太子妃。而戚滢菀不情愿地成了端王妃!辚辚车轮声中,望着渐行渐远的南蜀国都——锦城,竹帘后的小王妃流下了眼泪:“邹亢!我恨你!清宁宫,我会回来的!” 端王邹震是一个内秀之人,不像自己的哥哥只知道整天打打杀杀。邹震最懂得怜香惜玉,看着如花似玉的娇妻整日里郁郁寡欢,更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邹震没有少年王爷的飞扬跋扈,也不曾有过孟浪子弟的拈花惹草。不是邹震不帅,他是百分百美男!“貌似潘安”用在他身上简直就是对这个字眼的抬举。不是邹震不解风情,每一个花前月下总有这个痴情少年的甜言蜜语——邹震真心爱着戚滢菀! 对深爱着自己的邹震,戚滢菀自己也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她不知道是否真得第一眼就爱上了太子邹亢,因为在邂逅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她被攫取权力的**蒙住了眼睛。当那个朝思暮想的皇后王冠离她而去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只剩下对这个男人的仇恨。 “我爱端王吗?”戚滢菀常默默地问自己。如果说不爱,那为什么会对他产生一种依恋。如果说爱,却怎不曾有那种心跳的感觉。 端王的小日子过得很平静,端王也很乐意这样一直下去! 但端王妃戚滢菀却不干了!这算什么?难道就要老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着那个低眉顺眼样样不如自己的吴云珠,想着那个嘲笑自己的死太子,想着众星捧月的皇后荣耀,想着那高大巍峨的南蜀国皇宫,想着繁华富庶的锦城!端王妃不干了! “不能这样下去!我戚滢菀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女人!”她恨恨地说。 都说枕头风无敌,戚滢菀也坚信自己的枕头风对邹震也应该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但形势却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邹震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好像完全看透了戚滢菀的的心思,从不与自己正面接触。他通过一系列的做法暗示身边的这个女人——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会做“玄武门之变”的元吉和建成! 戚滢菀绝望了!一眨眼已到绵州五年了——女人的容颜能保持多久!等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她不敢再想下去 但坏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这一年的冬天,南蜀国开国皇帝邹胤泽驾崩,太子邹亢承继大统,年号天成。邹亢做了皇帝,那吴云珠自然就成了皇后。 “怎么好事全让这死妮子摊上了!我哪一点不如她?”每一个夜晚,她都在诅咒,诅咒慧珠、邹亢和所有的人。“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等到吴云珠给邹亢生个儿子,等到她真得成了南蜀国的皇太后,那就一切就晚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虽是家学渊博、熟读诗书、对历史上的后宫掌故了如指掌,但戚滢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一个篱笆三个桩——”自己先是常年幽居深宫,接着是随着端王邹震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身边除了几个低眉顺眼的婢女下人,连一个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同盟死党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天天过去而自己毫无办法,夙夜忧叹之后这个要强的小王妃终于病倒了。 南蜀国的皇家男丁稀缺,一直都是这样! 公正地说这也不是邹亢和他死去老爹的错! 宇文太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但好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还算健康结实。 说结实有点委屈了邹亢,宇文太后的这个宝贝儿子虽不能力拔山山兮、气冲斗牛,倒也是虎背熊腰、健步如飞!他最爱的是武功、最迷恋的是兵法、最大的梦想是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 邹亢不适合做皇帝,他更像一个将军!他没有做皇帝的权谋心机,却不乏做将军的胆略和雄心! 有时候世事真得很诡谲!像将军一样的邹亢却有一个像皇帝一样的弟弟,那就是端王邹震! 邹震具有做皇帝的一切潜质——聪慧好学、不乏权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纯朴和善良。如果不是庶出,或者是生在别的帝王家,那邹震一定是一个好皇帝。 但事实如此,谁也无法改变!好在邹震还有谦逊和与世无争的美德,不然也不会被封为端王——这也算是上天送给南蜀国的福音。 宇文皇太后感到很知足,她待邹震如同己出!皇家和谐如此,自然也就没有奸邪小人兴风作浪!可以说如果没有邹亢的穷兵黩武,南蜀国定会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第三十九章 红字神龙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邹震像极了邹亢的尾巴,打小就是!即使到了成年按祖制必须前往封地,邹震仍然对这个英武的哥哥依恋得很,三天两头从绵州寄来书信和风味特产。 对于哥哥的穷兵黩武,邹震是不赞同的!但当劝谏被哥哥笑着拒绝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邹震很聪明:知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是做亲王的本分! 熟读诗书的邹震给自己定下了“几不”,他知道这是保命的护身符――虽然兄弟情深,但他还知道有一个词叫“圣意难测”! 邹震不延揽门客,毕竟战国四君子的年代离自己已经上千年了。时过境迁岂能刻舟求剑,再说那也只是一个传说。 邹震不擅自进京――不管再想念宇文皇太后和哥哥。即使在过年、上元、中秋甚至是宇文皇太后的生日,他也是不奉诏不进京。 邹震不结交大臣。藩王和大臣结交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所以邹震从不与大臣联系,即使前往京城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邹震不信神弄鬼。本来对鬼鬼神神这一套他就不信,何况现在自己处境不尴不尬?所以不仅对自己,他还严厉告诫家人和随从远离僧道巫蛊、占卜算命。 邹震的府邸前总是门可罗雀,但他毫不在意。每日只是读书下棋,倒也逍遥自在! 并不是邹震胸有城府、韬光养晦,他的确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富家翁。 ――他是一个低调的人! 南蜀天成九年,公元900年临近初秋的一个夏日晌午。 绵州端王府,一个农家汉字固执地站在朱红大门前,不管门卫怎样劝说也不肯离去,他紧紧抱着一个瓦罐。“快点给我通报,要是误了大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汉子额头上青筋凸起。一般情况下避居山野的泥腿子是最怕见官的,换做平时就是看到县太爷也会远远躲开的。而今天这个汉子竟然有恃无恐地到端王府叫嚣,要么是疯了要么的确有让他理直气壮的东西。 “你这汉子,咋这么没道理!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给你通报?”端王一向爱民如子,所以下人也都没有寻常官差的凶神恶煞。眼见着劝不走这个执拗的家伙,也显得颇为无奈。 “这是天机!你一个下人如何听得?快去禀报王爷,不然小心宰了你!”看着门卫不为所动,汉子更加嚣张了。 也许是被汉子的气势镇住了――说不定这泥腿子真有什么天机?两个门卫惴惴不安地想着终于退却了。 站在邹震面前的汉子毫无怯意,这颇令端王邹震感到意外!“这位汉子!你有什么要事找我啊!”邹震温和地问。他本来就是一个温和的人,对皇兄是,对治下的百姓也是! 汉子环顾四周,低头不语。 邹震微微一笑:“你们先下去!无本王召见不得擅自进来!”然后扭过脸儿:“现在你可以说了!” 汉子没有说话!他先缓缓地放下瓦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像鲶鱼一样轻微扭动的青黑色东西! “呵呵!你拿着一条老鲶鱼跑到本王这里干什么呀?”邹震哑然失笑。 “王爷!你仔细看看,这可不是鲶鱼啊!”汉子纯朴的脸庞露出一丝狡黠。 “哦?”邹震不禁来了兴致。他凑上前去仔细一看,汉子手里捧着的的确不是鲶鱼,他虽像极了鲶鱼但却多了四条腿。这四条腿蜷缩在肚子底下,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是一条神龙啊!”汉子兴奋地看着端王,眼中闪烁着攫取的光。他用大拇指压着食指在这怪物的背上轻轻一弹,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那东西受疼之后又又开始扭动起来,并且嘴里发出类似与婴孩般的哭声。 端王吓得后退两步:“这!它怎么会有这样的叫声?” “这是神龙嘛!叫声自然与众不同了!”汉子再次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邹震面前:“王爷您在仔细看看这个!” 邹震看了半天仍没有发现有什么玄机:“本王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啊!” “大王看这里!”汉子指着“龙背”。顺着汉子的手指邹震才发现依稀两行不易觉察的红字:“震即宸,王天下!” 邹震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只“神龙”,屋子里出现了长久的平静。 他至少应该有反应啊!――邹震的平静令汉子颇感意外。“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不失时机地再次凑过去,露出邀功请赏的媚态。“小的昨晚做了一个怪梦!太上老君说小的的水田是龙兴之地,并说水田里有一只神龙,谁要捉住献给王爷定能封侯拜相!”汉子停下来,看邹震的反应。 “说下去……”邹震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但在汉子仿佛像打了鸡血一样,顷刻间亢奋起来。 “于是第二天小的按照太上老君的指示,在水田里抓到了这只神龙。一看上面有字而小的又不识字,怕误了王爷大事就赶快过来了!”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邹震脸上。 “还有吗?”邹震一如既往地平静。 “哦!没了!”汉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发干的嘴片。 “这件事你还对谁提起过?”邹震问出了让汉子心惊肉跳的一句后。 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对天发誓,没跟任何人说过!王爷!你就是借小的一百个狗胆,也不敢乱说啊!”说完又是咚咚咚地磕头。 “起来吧!谅你也不敢!”邹震脸色缓和下来。“陆总管!过来!把这人带下去酒肉款待,待本王查证之后再重赏!” “谢王爷!”汉子心满意足地跟着陆谦下去了。 第二天仍是一个艳阳天。时近初秋,酷暑浅浅褪去,绵州街上行人如织。 邹震唤上随从;“汉子!走!咱到你家的水田看看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跨上马。 “王爷今天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想去看这家伙的水田,害的咱们连午觉也睡不成!”邹震一向对下人客气,所以随从也都不怕他,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汉子显得格外活跃,他屁颠屁颠地跟在邹震后面,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仿佛自己已经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但是随着队伍的行进,笑意逐渐在他脸上凝固。王爷并没有让他在前面带路,也没有询问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当然他们去的也不是汉子家的水田。 邹震去的是火溪河。 火溪河是端王封地――绵州的最繁华所在。两岸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店面,河面上是往来不绝的货船画舫。 端王是绵州最牛的人,所以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民众的关注。南蜀国的老百姓和中国各地的百姓一个样儿――没事就爱看热闹,有事停下来不做也要看热闹!于是端王的队伍像突然有了生命,逐渐长长起来。可是献神龟的汉子却愈加感到形势不妙了。 “就在这里吧!”随着邹震的吩咐,队伍停了下来。 邹震环顾四周,随着他目光扫过众人安静下来。前面自觉让开一片地儿,再远处就是河滩和缓缓流过的火溪河。 “汉子可在?”端王邹震的语气仍然是那么柔和。他剑眉轻挑,星眸微张,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小的在!”原本早已惴惴不安的农家汉子看到面带微笑的邹震,虽满腹疑惑但还是强打精神跑了过来――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吧。 “大胆狗贼!你可知罪?”这个一向和蔼的王爷顷刻间脸色大变,充盈的笑意不见了,玉面上笼罩着可怕的杀机。 虽然害怕得要死,可汉子还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的只是一个种田的泥腿子,看到神龙不敢耽搁就赶快跑来献给王爷!小的忠心耿耿不知哪里冒犯了王爷!”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脸的茫然写满无辜和委屈。。 第四十章 被设计的偶遇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好!今天就让你死得明白!陆总管!拿水来!”邹震大声命令道。随着一声应承,年轻的端王府总管陆谦迅速跑了过来。 “洗!”邹震大喊一声,陆谦麻利地取下腰间的水囊。然后揭开随从抱着的瓦罐盖子,一把抓出那只“神龙”,将一囊子水全倒在龟背上,然后用衣袖使劲擦拭起来。 “端王殿下,洗好了――”陆谦小心翼翼地递上那只所谓的“神龙”。 邹震根本就没有对陆总管手里的东西瞟上一眼,他马鞭一指:“你再来看看!”随着他的斥责,汉子脸色死灰、双腿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饶命啊!小的该死!小的被猪油蒙住了心眼儿,竟敢来欺骗王爷!王爷开恩,就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他开始不停地磕头,直磕得鲜血直流。 邹震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围观的群众开始发出阵阵议论,――有的在责怪农家汉子的狗胆包天,竟然敢拿一条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鬼东西糊弄端王。有的则为邹震的未来担心,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可怎么办呢? “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邹震的声音低沉下来,但却比高亢时显得更加阴冷可怕。那冷如骨髓的声音传入汉子耳朵后无异于上千把钢刀不停地戳向自己。 “真的没有啊!王爷!全是小的一时糊涂啊。小的说得全是瞎编的啊!”汉子几乎要把头磕碎了。所有升官发财的美梦全都破灭了,汉子只求仁慈的端王能够饶自己一命。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抱着那要命的“神龙”跑进端王府,然后又怎么懵懵懂懂地来到这火溪河畔。 端王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他威严无比的目光扫过四周,确定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专注地看着他后才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狗奴才听着:本王与今皇情同手足,你竟敢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居心何在?” “小的糊涂!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王爷不要杀了小的,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妻儿老小!你就饶了小的吧!”此时的农家汉子才感觉到厚重的死亡气息从四面八方罩了过来。他浑身一松,满肚子的屎尿混合在一起流了出来。他开始不够死活地拼命磕头,希望自己的哀嚎能够打动体恤下人的小王爷。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也一向慈悲宽容!但你犯的是谋逆大罪,不杀你不足以警示奸邪!你就安心去吧,你的老母妻儿自然有人照顾!”邹震说完再也不看地上嚎啕大哭的汉子。其实他何尝想这样――平时看到一个治下的百姓忍饥受冻就心疼得不得了,何况今天要亲手杀了他们!“将这个狗胆包天的砍了,尸体扔进河中喂鱼!”他狠着心肠说出了这句话,就逃也似地扭过脸。 汉子抬起头,才发现背后是一片河滩――多么像处决死囚的地方!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很少有人能摆脱贪欲的魔咒。 所以,端王邹震要不时露出自己不得已的狰狞。在这之后,他又处决了一僧、一道、一巫婆和一算命先生。 锦城,南蜀国皇宫,紫宸殿 御花园内―― 天成帝邹亢正在凉亭中歇息。 他对现状很满意!虽然国库空了,老百姓受了点苦,但周边的大小国家都俯首称臣,再没有一个不怕死的敢藐视自己! 邹亢是个闲不住的人。他闲下来的时候,那一定是在思考该教训谁! 瞅过来翻过去,他实在想不起该修理谁! 太猛的招惹不起,比如契丹。太弱的早已服软,比如一圈近邻。 百无聊赖,邹亢就要犯困。 “小吴子,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邹震的来信了吧!”邹亢从不称邹震端王,他觉得挺别扭,一家人何必弄得唧唧歪歪! “回皇上!也许是端王太忙了吧!”吴立业小心翼翼地说。 邹亢是个粗线条的人,在他身边当差要特别小心,因为他动不动就用马鞭子抽人。 这和邹震完全相反! “这小子!又在忙活什么?”皇帝邹亢小声嘟哝着。 吴立业欲言又止! 邹亢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什么快说!寡人最讨厌吞吞吐吐!”这倒是真话,邹亢是急脾气,他打人大多是因为那人见了他说不成话。但公正地说,邹亢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哦!也是奴婢多嘴了!”吴立业瞥了一眼躺在凉椅上的皇帝:“奴婢听说端王杀了几个人!” “啊!”邹亢一下子坐起来:“为什么?”他搞不清楚一向温文尔雅的弟弟为什么会打开杀戒。 “听说――”吴立业将听到的传言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邹亢静静听完后,不再说一句话。 临近寒冬时节,通往燃灯古寺的山路上行人稀少。 一顶青布小轿显得格外突兀! 四个轿夫健步如飞,边上是一个侍女。 轿夫一身精肉,侍女年轻貌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随从尚且如此,那主人也一定不是常人! 遇到难事,端王妃戚滢菀总爱拜神求签。问得多了也就和燃灯寺的主持慧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邹亢的承继大统使这个好强的女人开始意识到事态严重,但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于是只好再次前往燃灯寺叩问神明。 偌大个庙堂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燃灯寺的香火并不旺。纠结的戚滢菀并不在意这个,她反而喜欢这种寂静。 虔诚地跪在神像前,她开始默默地为自己祈祷。想到黯淡的前途,想到远去的王冠,想到自己多年来的付出,想到邹亢的笑和吴云珠的荣耀,尊贵的端王妃竟然像一个受委屈的女孩儿抽泣起来。 别的香客也在各想各的前途命运,并没有人注意她。但不远处阴暗的角落,一个黑影在偷偷地注视着她。 黑影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女人! “这位女檀越为何事难过!”等到戚滢菀安静下来,女人才缓步过来轻声地问。 “哦!没什么?只是想到一点家事忍不住哭了起来!”此刻的戚莹莹心情实在是糟透了,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回来捣乱。但顾及到自己的王妃身份也不便发火,于是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希望女人尽快知趣走开。 “我看女施主貌端静而气祥和,必是大富大贵之人!既有锦衣玉食,又为何愁肠百结呢?”女人丝毫没有看出端王妃的不悦,或者是已经看出了也毫不在意。她凑得更近了,嘴里仍然不知进退地说着,声音倒比刚才更加张狂了。 “什么锦衣玉食、大富大贵呀!将来不死无葬身之地就菩萨保佑了!”戚莹莹不等女人说完就尖利地叫嚣起来:“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婆子瞎说写什么?再不走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她双目圆睁,粉妆玉砌的小脸笼罩着厚厚的冰雪严霜。 女人丝毫不在意刁蛮王妃的过激反应,她眼珠一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呵呵!女施主言重了吧!不过我看女施主的确也是心事重重,怕是真得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谋不断又怎能办成大事儿呢?” “唉!还是不要说呢!谁也帮不了我的!”虽然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但或许是女人的神神叨叨打动了这个刁蛮小王妃,戚滢菀的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女人笑笑:“女檀越,能否借一步说话!”女人看着戚莹莹有所松动,就不失时机地又加上一句。 第四十一章 燃灯寺密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燃灯寺的精舍中,只剩下端王妃和神秘妇人。惠能主持知道端王妃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安排好一切就退了下来。黑纱已经除去,戚滢菀的脸上泪痕未干。 “没有迈不过的坎,迈不过的只有自己!自己的难处,自己不说出来又有谁知道?有怎么能帮你啊!” 戚滢菀一眼不发,只是无言地看着对面这个神秘的女人。“你到底是谁?候在这里多久了?好像你早就算好我会到这里来一样,你有何居心?”戚滢菀虽然被怨恨冲昏了头脑,但她并不是一个笨女人。而聪明女人从不相信人,不管是男还是女。 “哦!老身是谁并不重要!倒是端王妃好像真得要替自己谋划一下了!”女人微笑着。 戚滢菀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端王妃?你到底是谁?来人啊!”随着她的呵斥,四个轿夫飞快冲进精舍,手握明晃晃的刀剑,一看就是乔装改扮的练家子高手。 妇人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脸上仍是平和的笑容。身处刀光剑影竟然这般镇定。她到底是谁――戚莹莹盛怒之下不由心生几分疑惑。但她不愿意就这样轻易被这个女人的气势击败:“快说!你到底是谁?否则别怪我王府的刀剑不长眼!”戚滢菀露出泼辣的一面。 妇人笑笑:“我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轻呷一口茶水,她自顾自地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身处危境而不自知!看来端王妃的眼泪是做给别人看的啊!也罢!既然无缘,何必强求――民妇告辞!” “且慢!”戚滢菀扭过脸:“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招呼不要进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妇人行礼:“刚才多有得罪!请前辈赐教!” 妇人也不客气,开始侃侃而谈。从当今皇上谈到端王邹震,再从吴皇后谈到端王妃! “如果老身所料不错!端王妃应该是为皇后之位哭泣吧!”妇人说完,斜着眼看着震惊中的戚王妃。 女人的一袭畅谈早将少不经事的小王妃彻底砸懵了,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趴在这个独臂女人面前倒头就拜:“前辈教我!如遂所愿,滢滢绝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说完又是一下下磕头。 “王妃请起,折煞民妇了!”看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女人才放下姿态,脸上重新浮现起温和的笑容。 客套过一番之后,开始言归正传! “我们该怎么办?”戚滢菀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迫,甚至连称呼也改成了我们。 妇人不慌不忙,又是轻呷一口茶水:“为什么一定要通过端王小殿下呢?我们可以不让他知道啊!你是端王妃,完全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力啊!明的不让,暗的还不行吗?” “是啊!”戚滢菀茅塞顿开,更是对面前的这个妇人敬若神明:“我咋没想到啊!” 妇人看着面前喜形于色的端王妃,不禁在心中暗暗地说:“哼哼!见识老娘的厉害了吧!别慌,好的还在后面呢?” “但是,具体该怎么办呢?绵州离锦城那么远!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即使我们想也不好得手啊!何况你我两个妇道人家又怎会……”既然话已说开就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了,头脑简单的戚莹莹开始了**裸地讨教。原本悲悲戚戚、蔫若西施的病王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面红光、跃跃欲试的阴谋家。 “谁说要舞刀弄剑了!听说过借力打力吗?”妇人老气横秋地说着。要搁以往,妇人这种轻慢的态度,早被心高孤傲的端王妃不知道便打多少回了。“没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只好暂时忍耐一下了!”想到这里,戚滢菀更加谦恭起来。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呢?” “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妇人胸有成竹地说。 “还要等啊!”戚滢菀几乎暴跳起来:“不能再等了!邹亢天天打打杀杀,说不定哪一天就死掉了!等到那姓吴的为他生下小太子,那就什么都晚了!” “不会等到那时候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物色人手,等待时机。谋定而思动嘛!”妇人倨傲地坐着满脸颐气指使,仿佛自己就是孔明转世、子房重生。“这个人必须是你的心腹,能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就像刺秦的荆轲一样!”女人斩钉截铁地说。 “哦!”戚滢菀把身边的侍从拨拉个遍,不禁悲哀起来:还真没有啊!这些年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你不是吗?”病急乱投医,但话一出口端王妃就感到自己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这算什么?聊了不到半晌就主动表明心迹,也太幼稚了吧! 妇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的的王妃!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样可不太好哦!我当然会是!但我也不能帮你和那些羽林卫、虎贲军对砍啊!” “那就没有了!”戚滢菀无奈地说。 “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找,慢慢等,时机会有的,合适的人手也会有的!”妇人站起来,准备结束这次谈话。她笑盈盈地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王妃,却不挪动步子。 “前辈!和我一块儿回王府吧!也方便本宫拜会请教!”戚滢菀心神领会地说出了这句话。妇人假意推辞一番之后,就随同戚滢菀来到了端王府。 端王妃带回了一个女人!邹震不禁疑惑起来――他知道爱妻一向孤傲,怎么会突然带回一个妇人!还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女人! 看起来也不像富贵人家,好在还慈眉善目,不像什么奸邪小人。 邹震并不为自己的王妃担心,他知道邹滢滢并不是一个蠢女人。所以他也不主动过问。 端王不问,戚王妃不可能不说。其实她早想好了对策――就对外宣称是自己外出上香的时候偶遇的,看老人残疾,而且还无儿无女怪可怜的才收留的。 关于妇人的姓氏和身世,戚滢菀也问过几次,奈何妇人总是含糊其辞:“王妃就别问了!只要我帮你将皇后位子弄到手,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哼哼!你不说我还懒得问呢?只要能当上皇后,还怕你不说吗?”戚滢菀默默地想着:“但是她为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趟这浑水呢?她图什么呢?”戚滢菀不禁疑惑起来,她真怕事成之后这女人又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事成之后,前辈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女人的眼中突然显出令人恐怖的怨毒,这眼神令年轻的王妃不寒而栗。 “什么也不要?”戚滢菀更加疑惑了! 女人冷笑一下挽起那只空荡荡的衣袖。里面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槌,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小王妃差点叫出声来。“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复仇!我要把自己受过的苦难千倍万倍的奉还给他们!”妇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一双美目布满血丝,那种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吓得戚莹莹禁不住后退几步。 “要想得到皇后的位子,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做你的皇后,我报我的仇。咱俩各取所需,两不耽误!”她恶狠狠地对吓坏了的端王妃说:“你放心!既然来了我就不打算空手而归!只要听我的保证你很快就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和身世,以后就叫我栗妈或者栗大嫂都行。 虽然还是有点不踏实!但是经过栗妈的一番言说鼓动,端王妃终于可以暂时睡好觉了:“哼哼,邹亢,你就等着吧!哼哼,慧珠小妮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戚滢菀是个聪明的女人! 同时她又是一个不甘示弱的女人! 不甘示弱是个优点,但如果被贪婪和**左右,就会变成邪恶! 邪恶的女人往往心狠手辣, 而心狠手辣如果和聪明结合在一起,那就会非常可怕! 而此刻的戚滢菀就很可怕, 她是一个“蛇蝎女人”! 第四十二章 瞄上大管家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金秋九月,麦浪翻滚,正是丰收的季节! 绵州城的百姓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因为皇上终于不再打仗了!——老百姓可不管什么威加海内、四夷臣服!他们只知道不打仗就不用去当兵不用去砍人或是被砍,不打仗自然就不用再向官家交租纳税,没有了被抓去当兵送死和被官家催租逼死的危险就不用再整天东躲**、背井离乡。于是逃难的乡民也都拖家带口回到生养自己的土地上,加这几年上风调雨顺,每家都多收了三五斗,于是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笑容。 ——好日子终于盼到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再也不用拖儿带女、四处流浪了! 即使天上掉馅饼,也总有不开心的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何况是偌大的南蜀国? 端王府!不开心的人除了戚滢菀,还有一个——那就是王府总管陆谦! 陆谦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到端王府应卯当差,晚上回到家抱着老婆睡觉。地是不用种的,因为像他这种没品级的人,虽然没有固定的俸禄,但只要把主子伺候好了,那赏钱还是大大的。陆谦是个精明的人,这点小事对他不在话下。 陆谦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他知道自己不是搞歪门邪道的料——造反谋逆是读书人干的,越货杀人需要有高超的武功。他虽然会耍点小心眼儿,但做这些还应付不来。 陆总管也没什么不良嗜好!花街柳巷是不去的——因为端王不喜欢这个,何况自己的老婆也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如果说还有点什么的话,那就是喜欢赌钱! 陆谦那不是一般的小赌,他一旦赌瘾上来了,就会整夜整夜地赌,一直到自己输光或是把别人的钱赢光! 陆总管不开心!就是因为最近一直输!输了就想翻本,于是就输得更多。 端王知道陆谦好赌!但他毫不在意!——男人嘛,谁没点业余爱好!邹震是个宽容的人。 戚滢菀对这个陆总管是看不上眼的!整天脸上挂着献媚的笑,走起路来鬼鬼祟祟。狗一样的人,什么东西! 戚滢菀看不上的人,却被栗芷婼看上了!栗芷婼像一只独狼——阴险狡诈!她发现了目标也不急于下手,只是远远地看着。 栗芷婼可以随意进出端王府,这是端王妃特许的。这个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的娇王妃早已彻底被这个栗妈妈征服——隐忍、残酷、工于心计,是个干大事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戚滢菀的心情随着绵州的天气越来越冰冷的时候,那个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当看到栗芷婼脸上不咸不淡的笑容,戚滢菀知道盼望已久的好事儿了。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端王妃!好事来了!”栗妈平静地说。 戚莹莹心中不禁一阵狂跳,莫非——她不敢再想下去!虽然不喜欢独臂女人的阴阳怪气,可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后位子,戚滢菀还是放下身段。她竭力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脸上浮现出讨好般的笑容:“栗妈!快说说什么好事?”虽然告诫自己要淡定,但女人还是觉察到了嗓音中的颤抖。 “王妃娘娘!你觉得陆谦陆总管这个人怎么样?” 没有料到栗妈问起这个人,戚滢菀先是一愣,接着狂喜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狗一样的人!我懒得理他!” “不要小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谁用对了都是最好的武器!”看着眼前这个娇气小王妃,栗芷婼正色地说。 “是吗?我咋没觉得!”戚滢菀扁扁小嘴不以为然。 栗妈轻呷一口碧螺春:“娘娘!知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心腹死士吗?” 戚滢菀尴尬地低下头——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其实除了刁蛮一点,她觉得自己对身边的侍女下人还是凑合过得去的呀!却为什么事到临头了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听说过荆轲刺秦王吗?”栗妈有问出一个让小王妃云里雾里的问题。 ——搞什么麻将,不知道本宫最讨厌这些阴阳怪气、花里胡哨的东西!戚莹莹恨恨地想着却也不敢动怒,看着笑盈盈的栗芷婼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当然听过!但荆轲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壮士,我小小端王妃怎能有缘结识?” “娘娘这样想就大错了!”栗芷婼看着这个稚嫩的小王妃,慢条斯理地说:“荆轲之所以愿为燕太子丹卖命,并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太子丹舍得下本钱!” 看着小王妃一脸懵懂,栗妈继续说:“太子丹陪荆轲出游,看到荆轲用瓦片砸池中的青蛙,就连忙捧上黄金做的弹丸。两人一同骑射,荆轲说千里马的肝好吃,太子丹就立刻宰杀了自己最爱的‘追风’,然后把炒熟的马肝端上让他下酒。两人在华阳台饮酒,有一绝色美女弹琴,荆轲感叹女人的手美,太子丹立刻叫人砍掉美女的手,用玉盘奉上!娘娘!大隐隐于市!奇人异事就在我们身边,不舍下本钱,别人怎肯为你卖命呢?”栗妈目光如炬,看得戚滢菀低下了头。 “那么请王妃娘娘再仔细想想陆谦这个人!” “这人除了好赌!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特点!”戚滢菀疑惑地看着栗芷婼。 “我已经观察了这个人很久!说实在他没有通天的本领!但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就是爱自己的老婆顾自己的家!”栗妈笑盈盈地说。 “可这和我们要做的大事有关系吗?”戚滢菀摸不清楚这个栗妈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大有关系!我们不妨这样!”说完凑到端王妃耳朵边轻轻嘀咕起来。 戚滢菀的脸上先惊后喜,当听完栗芷婼的一番耳语之后,忍不住拍手大笑:“好计策!真是好计策!栗妈,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前辈啊!”如果不是碍于王妃的身份,她怕是要扑到这个老妈子的脸上猛亲几口了。 “可是!这个陆谦能乖乖听我们调遣吗?毕竟是要——”戚滢菀又担心起来! “哼哼!对他收买估计不会起什么作用,我们只有拿着他的短处要挟他才行!”栗芷婼再次露出阴冷的笑容。 “短处!他有什么短处呢?我们又咋去要挟他呢?” 栗芷婼迎着小王妃的疑问,自信满满地说:“老身还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陆谦的老婆偷汉子!娘娘想不到吧!”她洋洋自得地说。 “哪里没有些鸡鸣狗盗、男盗女娼!”戚滢菀露出不屑的表情,自己堂堂王妃听这些简直就是脏自己的耳朵! “虽然是男盗女娼,但我们却可以利用这些做做文章!”栗芷婼说。 “用这个做文章!栗妈你没有搞错吧!”戚滢菀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王妃不用多问,王妃只管看好戏就行了!老身这么多天一直在外面也不是瞎忙活的!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第四十三章 捉奸在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初冬时节的绵州街道,行人仍是络绎不绝! 没有战事,没有饥荒,也不用逃避官家的抓丁拉夫。祥和的锦州像一个恬静的大姑娘,写意般书写着邹亢统治下少有的美好! 最繁华的鼓楼街,看着丈夫陆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美艳的温玉蝉马上转身进家,然后心急火燎地栓上房门。她一溜小跑穿过堂屋,打开了屋子一角的后门。随着“吱扭“一声,一个身影飞快钻进来,抱住她的头就是一阵乱啃。 女人早已是娇喘吁吁:“小冤家!别急嘛!今天奴家让你吃个够!呵呵!”她发出一阵*笑。 “小**!哥哥早等不及了!几天不见又到哪儿浪去了!想死我了!”男人一边将头埋进女人的**一边撕扯她的衣服。 “亲哥哥!别慌!啊!我受不了了。快抱我到床上去!”在男人咸猪手的肆意虏虐下女人早已是云鬓散乱、满面潮红、娇喘吁吁,身子软得像面条了。 男人丝毫不理会女人的要求,将她翻转过来一把按趴在桌子上。然后撩起裙子,搂着小蛮腰猛地往前一送——开始一下紧似一下**起来。 陆谦悠闲地哼着小曲,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绵州古街上,还不是地和几个熟稔的打着招呼。他一贯很守时,这也是端王最喜欢的一点儿!昨晚和几个弟兄喝酒赌钱睡得晚了点,为了能赶上端王府的点卯,他比以往走快了许多! “陆总管!请慢走!”一个小厮气在后面喘吁吁地边追边喊:“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我撵都撵不上!” 陆谦认得那是邹震的随从阿四。“小四!有事快说——”陆谦笑盈盈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小随从:“我怕去晚了端王殿下生气!”他早把端王看成了自己的偶像,连说话的语调和笑容都要模仿。 “端王爷要陆总管陪同去青城山一趟,还说不必再到王府点卯就直接到西城门外与他会合。端王还再三交代大总管一定要带上王府腰牌!” 陆谦下意识地往腰间摸了一下,心中不禁一惊:“遭了!早上来得太急忘带腰牌了!”小王爷去青城山干什么,还交代带腰牌。以前可不是这样啊——陆谦一边想着一边问:“王爷怎么想到去青城山,为什么还有带上腰牌?”。 “这个王爷没说,小的也不敢问啊!王爷是和王妃一起去的——” 一听端王妃也在,陆谦便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刁蛮的王妃不待见自己,就连忙飞快地往家跑去。 “咦!门怎么栓上了!”陆谦推了两下,不禁疑惑起来。 “或许是娘子想睡一会儿,怕打扰也说不定!”他更加疑惑了,想再次敲门。 但抬起的手突然就僵在空中了,他的脸色由红转白:“这个贱人!”陆谦拔出随身腰刀,插入门缝中轻轻撬动几下,门“吱扭”一声开了。 他再次轻轻将门拴上,猫着腰直奔卧房而去。 房门紧闭,从门缝儿中传出女人一阵阵**的**声和**撞击发出的“啪啪”声。 陆谦一阵晕眩,他想不到一向文静贤惠,甚至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人却是一个烂货,她居然敢背着自己偷男人。 他飞起一脚踹开房门—— 床上激战正酣,两条雪白的躯体蛇一样纠缠在一起。温玉蝉仰躺在床上,一头秀发披散着,美目紧闭,雪白的双腿紧箍着男人的腰,随着急促地**声嘶力竭地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胡乱丢了一地,床上也乱得一团糟,显然已激战多时。 “奸夫**!我要杀了你们!”陆谦早已是两眼冒火。他冲到床前,抓着男人的头发,钢刀对着脖子一抹。血像喷泉一样直射出来,洒满了温玉蝉雪白的身体。男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就在风流快活中做了刀下之鬼。 “啊——”女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杀人啦!杀人啦!——” 陆谦流着眼泪,一把抓起早已瘫软成一摊烂泥的温玉蝉。 “当家的饶命啊——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再也听不见温玉蝉的一句求饶! 一刀一刀砍下去!一直砍倒自己筋疲力尽! 看着床上的一堆碎肉,这个端王府的总管终于一头栽倒,晕死过去! 醒来后陆谦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喊求饶声。 活动着早已麻木的手脚,他揉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我杀人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 “冤枉啊!我冤枉啊!是奸夫**害了我啊!”陆谦开始死命的摇着牢房的铁栏杆,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得到陆谦被抓获的消息之后,戚滢菀和栗芷婼弹冠相庆,他们知道大事已成功了一半。 “栗妈!下一步该怎么办?”端王妃迫切地问。 “娘娘稍安勿躁!老身早安排好了!”栗芷婼胸有成竹:“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陆谦的儿子!然后藏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那藏到哪里呢?端王府虽然宽敞,但却没有一处算得上隐秘啊!”戚滢菀为难起来。 “这个王妃不必挂心!孩子自然不会藏在王府之中。老身早已想好一处隐秘的地点,不要说一个孩子,就是千军万马藏进去也神不知鬼不觉!” “哦!在哪里啊!”戚滢菀想不到绵州城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 “这个王妃殿下就不用知道了!事关生死的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王妃只要派一个得力的人手找到魏良辅的儿子就行了!” 戚滢菀最讨厌女人的故弄玄虚,但也毫无办法:“这个好办!但也请栗妈上点心,别在你那边出什么纰漏!”戚滢菀拖长声音,言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呵呵!这个请娘娘放一百个心。”栗芷婼看着赌气的端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陆谦没想到会落到这种境地! ——躺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脑子里全是往日的恩爱——他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是哪里出了问题,弄得娇妻红杏出墙,自己身陷囹圄。 第四十四章 偷梁换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身负两条人命,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我死倒没什么?反正也杀了那死婆娘出了鸟气,可儿子和老娘怎么办呢?”想起远在乡下才六岁的儿子和六十多的老娘,他不禁流下了眼泪。 “不!我决不能死!”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疯狂地喊冤。 “喊什么喊!”牢头握着马鞭走过来;“吆吆吆!这不是端王府的陆大总管吗?你咋落到这步田地了!” “唉!别提了!”陆谦低下了头。 牢头停止了调笑:“陆总管!说实在的,哥几个都佩服你!快意恩仇,是条汉子!只可惜你那婆娘长得太好看,被恶少钻了空子啊!可惜啊——可惜啊!“说完又是一阵摇头。 “唉!也怪我一时被气昏了了头!兄弟,你说我这还有得活命吗?”陆谦眼中闪烁着求生的**。 “够呛!我看够呛!如果那奸夫是别人,凭你堂堂端王府大总管的面子,又有小王爷帮你罩着,想保命也不算难事!坏就坏在你杀的那个人啊!你魏总管,你知道你杀的那个人是谁吗?” “那个人!那个奸夫?”陆谦直到现在才想起问这狗贼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杀人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屁股,想必不是平常之人。 “他就是吏部侍郎霍大宏的小舅子崔天赐!这小子仗着姐夫的权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送外号小太岁!”牢头缓了一口气。 “本来嘛!你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是怎奈端王殿下他也不是护短的人,何况官官相护,其中的联系谁能说的清呢?再说了!堂堂王爷会为了一个下人得罪朝廷重臣吗?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 听了这番分析,陆谦如五雷轰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游街,被明晃晃的鬼头刀砍掉脑袋! 他几乎彻底崩溃了! 案情并不复杂,所以陆谦也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 官府也没有让他等待很久——很快判决就下来了。不出所料,是“斩立决”! 期间端王邹震来探视过一次。他没有再责怪陆谦的鲁莽,事已至此责怪又有什么用呢? 邹震只是一味地安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魏良辅:“陆总管!事已至此你也别再难过了!毕竟是两条人命,小王也是无能为力啊!你放心上路吧!老娘和儿子由本王照料着!”说完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王爷别这么说!陆谦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辜负了王爷的期望,给您惹麻烦了!唉!也请小王爷照顾好自己,陆谦再不能为你鞍前马后效力了!”说完又呜呜大哭起来。 因案情重大,并涉及当朝吏部侍郎的小舅子。有司也不敢怠慢,由绵州刺史亲自主审。 知道陆谦是端王的人,所以刺史大人也没有为难他,何况端王府总管也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一味埋怨:“陆谦,你好糊涂啊!本官知道你有冤情,但也不能一怒之下就把人杀了!当时你如果冷静点,将这二人交给官府,官府会为你做主的!”说完又是不住地摇头。 “明天就要上路了!唉——”临刑的前夜,陆谦反而平静了许多:老娘和儿子由端王照顾着,自己还有什么留恋呢?可来到世上还不到三十年就被阎王收走,真得有点不甘心!我还没有活够呀—— 正当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传来声。 “咔吧”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三个像幽灵一样的蒙面人猫着腰进入自己的牢房,其中一个肩上扛着沉重的麻袋。 为首的快速来到陆谦面前,利索地打开他的手铐脚镣。然后往他头上套上一个头套,背在肩上就走。 另一个将麻袋放下,解开袋口,拉出一具死尸。然后将拴着陆谦的手铐和脚镣重新套在死尸身上。 三人仔细检查一番之后,才背起陆谦迅速离开。 燃灯寺的精舍中烛光摇曳。 陆谦跪在地上,浑身哆嗦不停! 冷若冰霜的端王妃坐在对面,旁边是看起来永远那么温和的栗芷婼。 “陆谦,考虑地怎么样了!”戚滢菀的问话比她娇艳的面容更加冰冷。 陆谦低头不语,他哆嗦得更加厉害了。 “说话啊!”戚滢菀步步紧逼:“难道比让你去死还难吗?不要忘了,我可以把你从死囚牢里弄出来,照样还可以把你送回去!“ 陆谦又是一震,然后抬起头望着这个从来也不敢正视的女人。 人与人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一见如故仿佛是前世的好友亲人,有的却一见面就像仇人仿佛上辈子欠了对方二百两银子,自己和这个端王妃大概就是前世的仇人吧!不然她为什么从不正眼瞧一下自己呢? 陆谦不敢多想:“良辅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是娘娘给的!但是娘娘让小的干的事情,恕陆谦万难从命——”他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你不怕死?”戚滢菀忽然站起来。 “你让小的做这些,还不如杀了小的!”想着自己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所以语气更加坚决了。 戚滢菀没料到这个自己一贯看不上眼的狗奴才竟然会这样:“你你你——”她指着跪在地上的陆谦,气得浑身哆嗦。 一边的栗芷婼终于说话了:“陆总管!何苦这样呢?” “你是什么人?”陆谦高声斥问,对一个下人他没必要再恭恭敬敬。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既可以使你封侯拜相,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可以是你立刻人头落地,到阎王爷那里报到!”栗芷婼睁大眼睛,直直盯着陆谦涨红的脸 “我陆谦并不怕死——” “呵呵!我知道你不怕死,否则也不会连取两条人命。但是,你难道不想想自己的老娘和儿子?” “啊!”陆谦大叫一声:“快说!你到底把我娘和儿子怎么样了?”他几乎想一把冲上前去揪住这个阴险的老女人。 但他没有!既然两个女人敢在这燃灯寺的精舍中见自己,那窗外肯定正有数不清的弓弩对着自己。 第四十五章 伴君如伴虎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你老娘和儿子已被我们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不光能保住你能保命,还能和老娘儿子见面,并且以后大内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栗芷婼终于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陆谦彻底绝望了!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是如果要儿子、老娘和自己一块死,那是万万不行的! 踌躇再三之后,他终于开口了:“好!我答应你们!但是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老娘和儿子!” “事成之后不要说见儿子和老娘,就是天天陪着他们也没有人会阻拦你!”好久没有说话的戚滢菀终于开口了。 “并且本宫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做好这件大事!大内总管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戚滢菀不失时机的放下了架子,语气也和缓起来。 “陆总管也请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匠人来做,保证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你挨了这一刀,我和王妃会报答你的!”栗芷婼不失时机得补上一句。 半个月前,青城山的一处隐秘山洞中。 黑纱蒙面,一身夜行打扮的栗芷婼看着站在面前瑟瑟发抖的老太婆和小孩子。 “老人家是端王府陆总管的老娘吧!这个乖娃子就是他的公子吧!“栗芷婼温和地问道。 “是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俩带到这里?”老人胆怯地问。 “我们是陆总管的朋友!陆总管遇到点麻烦,特意交代我来照顾你!他再三交代一定要好好对待你老人家,等风波过去之后就来接你!”栗芷婼转过身:“带老婆婆和孩子下去,好酒好肉招待! 看着老婆婆和小孩子的背影离开后,栗芷婼脸上杀机顿现。 她一努嘴,身边的黑影向前一窜,手起刀落,将戚滢菀的贴身侍女砍翻在地。 可怜这女子,历尽千辛万苦将魏良辅的老娘和儿子带到这里,还没有闻到赏钱的味道就身首异处了! 躺在快刀冷的蚕室中,陆谦感慨万千! 想到奔波半生却落这么个下场,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从这几个人一进家门,冷爷就感到非同寻常——以往来净身的大多是小孩子,并且都由宫里的老太监带着。即使有一半个成年人,也都是面黄肌瘦、几乎活不下去的饿汉难民。 而今天来净身的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穿着缎子衣服。跟着的两个也一点也不像随从,倒像是押解的差人。 但冷爷干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怪事多如过江之鲫。他知道不该问的从来不问,只要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把活干好!赏钱不会少你的!如果这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掉脑袋吧!”一个人随手甩出五十两纹银。 “你老尽管放心,冷爷这么多年还从没失手过!” 半个时辰之后,端王府的陆谦成了陆公公。 三个月后,太监陆谦进入皇宫——改名魏良辅。 在戚滢菀的运作下,他成了邹亢身边的一个从五品殿上太监。那一年是南蜀天成九年,即公元900年。 邹亢在皇宫里平静了不到一年,虽然有儿子和娇妻相伴,但还是经不住驰骋疆场的诱惑,不平静的心又浮躁起来。 他有事没事就和吴立业唠叨在宫里快要憋死的话,暗示还是去打仗有意思。但精明的吴立业就是不搭他的茬,弄得自己挺没意思。 这一切都被一边候着的魏良辅看在眼里,他知道时机快到了。 自打进宫的第一天开始,魏良辅就没有闲着。 他不停地看兵书、练武艺——这是那个该死的栗芷婼交给他的任务,并说这是接近邹亢最好的方式。 练武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因为他本来就会几下子。但读书就难了,因为他豆大的字不识几个。 但栗芷婼却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所有的问题到她这里就不是问题了。她专门请了一个老师教魏良辅读书认字,并声称半个月认不了五百个字就剁下他老娘的一只手,挖下他儿子的一只眼。 魏良辅被彻底镇住了!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地看书,终于在进宫前认识了一千个字! 做足了功课,魏良辅才有了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抓住每一个机会表现,所以他逐渐赢得了皇帝的欢心。加上戚王妃上下通融和端王邹震的竭力褒奖。不到半年,魏良辅就一跃成为邹亢的正三品御前太监。 转眼又是春天!锦城内外,花团锦簇! 火溪河、燃灯寺、鸡鸣山、碧月潭,这座千年古城的每一个繁华所在,都洋溢着美满和幸福。 南蜀皇宫,也出现了少有的热闹!嫔妃公主在太监和宫女的陪同下走出重重宫峦,在花园里尽情的嬉笑玩耍。王爷公子也不甘寂寞,纷纷换上行头,到马球场上纵横驰骋! 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只有邹亢例外! 他觉得偌大的皇城还是小了点,他的心思早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象奴国。 这个零梦,今春竟敢不来朝贡。连年年上交的“岁贡”也少了许多! 象奴,是西南少数民资的总称。唐朝末年,那里出现了一位叫零梦的牛人。他运用聪明才智逐步统一了各个部落,成为象奴国第一位杰出的首领。不像匈奴、突厥或是吐蕃那样,让臣民称自己为可汗或是赞普。零梦给自己取了个古怪的称号叫“土司”。 对待这样的小爬虫,邹亢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懒得搭理他们,只要年年朝贡就行。 但今年这个零梦竟然没有来拜谒自己,这倒令邹亢感到意外。 “哼哼!朕正愁没人消遣呢?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不可一世的南蜀皇帝竟然动起了要教训他一下的心思。 “小吴子!你说说朕该不该教训零梦一下啊!”邹亢若无其事地问出一句。 “这个吗?”吴立业支支吾吾着:“奴婢是一阉人,不敢妄议朝政!” “什么妄议不妄议!朕问你你就说!”邹亢佯装生气得呵斥了一句。 “那奴婢斗胆冒犯!” 第四十六章 魏良辅上位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吴立业忽然普通一声跪倒:“奴婢人为不可!”说完不住地磕头。 “哦!为什么?”邹亢对自己心腹的回答颇感意外。 吴立业只是不停地磕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邹亢最烦这种婆婆妈妈的样子,但还是按捺住火气:“小吴子啊!你跟了朕这么久,还不明白朕的脾气吗?有什么只管直说,恕你无罪!” “奴婢认为不可!”吴立业索性低着头一气说下去:“象奴地处蛮荒,烟瘴密布,我军远征必会水土不服。河道密布,沟汊纵横,地形极其复杂,根本不利于大规模作战。其部落之间关系复杂,并且大多处于蒙昧时期,难有信义可言,这样的后果是:即使我们得胜也难以长久统治!” “说下去!”邹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但跪在地上的吴立业却没有看到。“何况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前几年的饥荒又造成人口减少,国力已尽枯竭!如果再次兴兵,恐激起民变!” “够了!”邹亢一声断喝:“小吴子!你是在指责朕是桀纣吗?” “奴婢不敢!”吴立业拼命磕头:“奴婢是一片忠心啊!陛下,这一年时间南蜀国未曾兴兵讨伐,国力才有所恢复。老百姓才刚刚觉得有点奔头……” “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下!重打二十马鞭!”邹亢终于被激怒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雄图大业还没有公布于众,就遭到了一个太监的指责。 看着吴立业被羽林卫拉下去,邹亢忽然发现这个最贴心的太监耳边竟然有经几缕白发:“慢着!你们下去吧!”他喝退了羽林卫甩手而去,留下了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的吴立业。 这一切都被魏良辅看在眼里。 “哈哈!时机到了!”他在心中默默地说:吴总管!真不忍心害你,但我的老娘和儿子还在她们手中呢?所以只好对不住了! 吴立业被邹亢赶到御膳房做通侍太监了,于是就魏良辅暂时服侍邹亢。 听到这个安排之后,魏良辅大喜过望。他赶紧将自己的兵书又熟读了几遍,以备不时之需。 权力真是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当魏良辅站到邹亢身边,才真正体会到它的魔力。虽然只是临时,但魏良辅感觉到所有的人看他的眼光变了。无论是到三公九卿还是小至宦官宫女,每个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起来。 ――吴立业倒了!那总管太监的职位肯定是我的。 魏良辅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儿,快要被憋疯的邹亢带着随从来到锦城南郊的“鹿苑”打猎。 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邹亢像孩子一样疯狂的挥动马鞭,让胯下的狮子骢任意驰骋,不一会儿就将大部队摔在后面。 魏良辅看势不对,迅速从小太监手中躲过马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跃上一匹马追了出去。 邹亢完全被前方逃窜的鹿群吸引住了,他将龙舌弓拉得如同满月,随着鸣镝声响,一只鹿应声倒下。 邹亢策马狂奔过去,然后蹲下开始检视自己的猎物。 正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响起。斜刺里冲出一只吊睛猛虎,照着蹲在地上的邹亢猛扑过去。 “啊!”虽见惯了千军万马,但邹亢还是被突入其来的大老虎吓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只见这人迅速猫下腰,搂着邹亢,才将将躲过了老虎致命的一扑。然后迎着再次扑来的老虎就是一刀。 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叫,蹿出很远的老虎趴在地上开始抽搐,不一会儿就死了。 魏良辅将惊魂未定的皇上扶到马背上,看着匆匆赶来的太监和侍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 就这样,魏良辅取代了吴立业! 邹亢开始有事没事和他唠嗑,因为熟读了兵法,所以他也能做到对答如流。 魏良辅仿佛看到太监总管的位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暗暗给自己鼓劲:魏良辅啊!再加把劲就可以见到儿子和老娘了! “小魏子!你说说朕该不该发兵攻打象奴国呢?”同样的问题抛给了魏良辅。 “奴婢低贱!不敢乱说!”魏良辅尽力掩饰内心的狂喜,他知道赢得皇帝青睐的时刻到来了。 “你是朕的贴心人!还冒死救驾!朕恕你无罪,说吧!”邹亢还是一样的话。 “那奴婢斗胆乱说几句!”魏良辅说:“奴婢以为应该教训他们一下!” 邹亢笑了:“哦!为什么呢?” “奴婢以为:五溪蛮虽地处偏远、烟瘴横行、河道沟汊纵横、地形复杂异常,但也并非不能用兵!”他停下来观察着邹亢的反应。 “什么弱点?说下去!”邹亢饶有兴趣地问道。 “奴婢自小酷爱兵书,对象奴略有研究。它最大的特点是多种部落实力交错在一起,那个土司零梦的统一也仅仅是表面上,其实他们的内部也是矛盾重重。陛下完全可以分化他们,然后来个各个击破!” “哈哈哈!好个各个击破!小魏子,不愧是邹震这小子的总管,果然是个人才!”邹亢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自此以后,魏良辅成了邹亢面前最得宠的人。除了到吴皇后的寝宫,这个南蜀国的皇帝无论走到哪里,总要带上半路入行的魏太监。 远在绵州的戚滢菀和栗妈得到宫中眼线传来的消息后不禁大喜,特别是戚滢菀仿佛看到金灿灿的皇冠已带到自己头上。 “栗妈!魏良辅那边进行地顺利,我们这边也该做些什么了吧?”端王妃对这个神秘女人更加恭敬了。 “娘娘!目前情况下我们只有静静等待!一旦魏良辅那边得手,我们立刻进行下一步!一步之差,满盘皆输――娘娘,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千万急不得啊!” “小魏子!陪朕到御花园走走!”邹亢几乎要憋疯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荷花池畔。 邹震手一伸,魏良辅立刻递上鱼食。 他本来就不是个笨人,加上老娘和儿子还身陷囹圄,所以做起事情来格外上心。 “你说吴立业这个人怎么样?”邹亢不冷不热地问出一句。魏良辅意识到邹亢一定早已想好了什么? 第四十七章 一计不成 再生一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或许是他真得讨厌吴立业了吧——魏良辅心中暗想。 “吴公公是皇上多年的亲随!奴婢不敢乱讲!”魏良辅不想那么直接,还是试探一下为好。 “唉!多年的亲随又怎样,还不是关键时候给朕添堵!”邹亢百无聊赖地往池里扔着鱼食。 “吴公公侍奉皇上是他的福气,但他却不知好歹顶撞皇上!但皇上念着他的好有错也不加责罚,这是明君圣主的风范哪!”说完这句魏良辅不禁沾沾自喜起来——呵呵!我魏良辅的拍马屁功夫不错吧! “呵呵!小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啊!”邹亢被拍得像熨斗熨过一样。 “不过——”魏良辅趁着邹亢晕乎乎的时候,终于说出了让他后悔的一句话。 “不过什么?”邹亢忽然睁开眼睛。 “听说吴公公和兵部尚书金明私下里有交往——”魏良辅终于亮出了杀招! 自古以来,内侍结交外臣是皇帝最大的忌讳!——对不住了,吴立业,我魏良辅也是身不由己呀! “是吗?” “千真万确!”魏良辅拍着胸脯保证:“奴婢如果乱说,天诛地灭!” “吴立业跟随我多年我都未曾觉察,而你刚到宫中便能发现?”邹亢直视着魏良辅。 魏良辅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他忽然醒悟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 “奴婢担心吴公公有谋逆之心!”他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莫非你一直监视小吴子!”邹亢的脸色瞬间拉下来。 魏良辅惊呆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他搞不懂邹亢怎么会知道知道这些——自己每次和端王妃的人接头的时候总是慎之又慎,他几乎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点! 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邹亢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密探! 想到这里,一股透过骨髓的凉意窜上脊背——还有哪些是皇帝不知道的呢? 邹亢看着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魏良辅,不禁心中一阵冷笑:想整倒朕身边儿的人,你小魏子还嫩了点! “既然你已进宫侍奉寡人,却为什么还要和宫外的人联系?说!你们之间有什么勾结?”邹亢满脸杀气。 ——其实他还是挺喜欢小魏子的,他真得不愿意听到这个温顺的小太监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有什么关系!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不该再和宫外的人有来往!但奴婢仅仅是想询问一下老娘和儿子的近况呀!” 如果一感到不妙就和盘托出,那他魏良辅也就不是魏良辅了。 魏良辅打算赌一把:他赌的是邹亢并不知道自己和戚滢菀的人说了什么,赌注就是自己和全家老小的命! 他赌赢了! 当他听到邹亢下面的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谅你也不敢!”邹亢恶狠狠地说:“不给一点教训你也不会长记性!” “来人哪!拉下去打二十马鞭,罚西山守陵!” 魏良辅去西山了!他是带着怨恨走的。 他恨不得掴自己几个耳光——因为他又一次轻信别人。第一次是自己的老婆,第二次是当今皇上。 ——容易轻信别人又怎能干成大事? 但他又感到幸运——幸亏邹亢没有发现,否则自己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十鞭子就算是个教训吧,让自己长点记性! ——从此以后我魏良辅再不相信任何人。 “看来要老死西山了,只是我那老娘和儿子怎么办呢?”西山陵园的魏良辅格外纠结。 人都念旧,因为人有感情! 皇帝更念旧,因为他们很少有能说个体己话的人。如果有的话,那贴身太监算一个。 所以魏良辅一走,邹亢就感到了烦闷和孤独。身边的太监没有一个合他意的,要么是眼睛丢溜溜转整天想着溜须拍马,要么笨得像榆木疙瘩三脚踢不出个屁来。 魏良辅被赶走不到半个月,邹亢在鞭打了三个太监之后,终于还是将吴立业召了回来。 同样纠结的还有戚滢菀和栗妈!——魏良辅被撵到西山的第三天,她们就知道了! 戚滢菀忍不住破口大骂——骂这个魏良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恨不得把这个看都不想看上一眼的人剁了喂狗。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屋子滴溜溜地转。“栗妈!该怎么办?你倒是想个办法啊!”戚滢菀完全没了主意。 栗妈也毫无对策——这个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饶是她足智多谋,也一时不知所措,僵在那里。她没有料到自己相中的魏良辅是如此不济,是自己看错人了吗? 一向自视甚高的栗芷婼也不禁怀疑自己的眼力——不会的,我觉对不会看错的,魏良辅绝对是最合适的人。 “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我们杀了魏良辅和他的老娘儿子,然后重新找人!” 看着面前这个毫无智谋的小王妃,栗芷婼眼中闪出一丝不屑,但这丝不屑转瞬即逝。 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吗?怎么事到临头了又沉不住气呢?这个小王妃虽然急躁冒进、无勇无谋,但毕竟是确保自己成功的最关键人物,失去了她的支持,恐怕就不是能不能报仇的问题了——怕是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吧! 想到这里,栗芷婼静下心来。 “娘娘千万不可!依老身看来再也没有比魏良辅更合适的人了!”她虽然还没有想到对策,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自信——自己方寸乱了,还指望这个不更事的小王妃干什么? “但是这个该死的魏良辅已经被贬到西山了,万一哪一天他扛不住或是被邹亢再提去过堂,把我们卖了咋办?” “不会的!我了解邹亢这个人,他虽脾气暴躁,但却胸无城府!将魏良辅撵到西山也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何况他和端王兄弟情深,绝对不会想到娘娘还对他恨之入骨!” “你说得倒也不错!但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还得从邹亢身上下手!”栗芷婼沉吟着。 “有了!”她忽然眼前一亮:“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 “什么有了!栗妈你快说啊!”戚滢菀又活泛起来。 “娘娘你想啊!邹亢最信任的是谁?”栗芷婼没有急着回答戚滢菀的问题。 “还应该是那个吴立业吧!” “嗯!老身觉得还应该在这个吴立业身上下功夫!”她忽然话锋又是一转:“王妃娘娘觉得这个吴公公最在乎什么?” 第四十八章 端王府来的不速之客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在乎什么?那当然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了!”戚滢菀不假思索地回答。 “娘娘你想错了!”栗芷婼接着说:“这是我们一般人的想法,当然太监也在乎荣华富贵!但他们更在乎另一样东西!” “另一样东西?” 戚滢菀更搞不懂了。 “那就是他们的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 看着一头雾水的戚滢菀,栗芷婼笑了。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灿烂。 “宝贝就是太监被割下的活儿!”看着满脸通红的戚滢菀,栗芷婼接着说:“太监被割了后,净身师父会准备一个参杂着石灰的土盆子。将切下的东西摆在里面以便让石灰作用吸水分,这样那东西才不会烂掉。太监一生的愿望便是将他被切割的东西赎回去,他们叫“赎兰”。古人的观念是一定要留一个全尸,少那活儿便没资格埋在祖墓,不能与父母埋在同一个墓园。据说阎王也不收,因为不男不女六根不全,阎王不收,所以太监若有出头天,一定想尽办法找净身师赎回,往生才能留一个全尸。” “哦!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但这和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戚滢菀依然不解。 “太监将宝贝赎回以后,会用一个斗盛着,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吴立业是总管太监,所以他的宝贝一定早已赎回来了!”说到这里,栗芷婼笑着不再说话。 正在听得入神的戚滢菀忽闪这美目:“栗妈!说呗,接下来呢?” 栗芷婼凑到戚滢菀耳边一阵低语。 “这样行吗?”戚滢菀还是半信半疑。 “绝对行的!”栗芷婼胸有成竹:“我了解这些太监,他们把这个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弄丢了这个就是把他们自己的魂儿弄丢了!” “可是!谁知道那地方,我们又派谁去做呢?”戚滢菀问。 “这个娘娘不用操心,我已找到了合适的人!”栗芷婼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御膳坊内诱人的香味,丝毫勾不起不起吴立业的食欲。 被邹亢责骂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不是御膳房的饭菜不香,而他的确没有胃口。 在他对邹亢说出那番话之前,就早已不再想自己的这条老命了。命根子都没有了,命还算什么? 吴立业吃不下不是因为自己失宠,而是为邹亢担心,为南蜀国的黎民百姓担心。 好不容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皇帝不再打打杀杀了,好不容易南蜀国后继有人了。加上这一年来风调雨顺,国库也日渐充盈了,逃难的饥民也纷纷回来了,正是盛世降临的时候,今上他怎么就…… ——他实在搞不懂邹亢。 邹亢没有责罚他,但吴立业分明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失望和不满。御膳房虽然比不上总管太监的位子显赫,但要是作为养老的去处那再好不过了。皇帝之所以这样安排完全是念在他劳苦功高,念在二人深厚的主仆之情!——可是,皇上啊!你怎么理解不了奴婢的一番好心啊! 吴立业坐在御膳房主事太监的椅子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身边是忙碌穿梭的小宦官——谁也不会再在意他。宫廷斗争残酷无比,宦官们也不例外,他们知道这个总管太监已风光不再,所以也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躲着他! 春夏之交,人最容易犯困! 窗外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微风轻柔地吹拂着平静的河水。 锦河东岸,依河而建的豪华府第。一片浓荫之下,锦衣华服的胡太医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白净的脸庞显示了长期的养尊处优。 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在边上轻微拍打着轻罗小扇,面前精致的茶几上摆着四碟同样精致的小点心和一壶新沏的碧螺春。 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碧螺春正冒着丝丝热气,胡太医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胡太医,大名胡莹。虽为从从五品殿阁太医,但也好久没有进宫了。只要不是重要的传唤,他大都派自己的弟子去。皇帝太后念他劳苦功高,也就准了。 “老爷!有客求见!”邱三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哦!”胡莹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这个打扰自己美梦的总管不太满意:“邱三!不是给你说过了吗!宫里有人来就派徐福去,其它一概谢绝。你咋总记不住呢?” “老爷!小人是记得,但这个人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啊!”胡太医极不情愿地打着哈欠。 “他是从绵州来的!”邱四的声音更低了。 “绵州?”胡太医忽地一下惊醒:“绵州?你是说端王哪里?” “是!来人是自称端王府的人!” 胡太医不禁疑惑起来——无缘无故端王府怎么会派人来。作为内侍,自己从未和端王有丝毫关系。 内侍结交外臣是君王大忌——行走宫中多年的胡太医不会不知道! 同样,身为亲王的邹震不会不知道!那他为何敢冒这杀头灭门的风险派人来,到底要干什么呢?胡太医不禁紧张起来! 见吧!万一被今上知道了就有掉脑袋的危险。不见吧,自己一个从五品的殿阁太医,又怎敢得罪皇帝唯一的弟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管他呢,该来的总会来的——想到这里,胡太医倒是平静了许多。 “让来人在会客厅等候!”胡太医心里嘀咕着:我倒要看看来人葫芦里揣的是什么药。 胡太医的会客厅,窗明几净。满屋的红木家具显示出主人的富贵奢华。 一个中年男人正襟危坐。身着粗麻布衣,五短身材,但举手投足却显露出与山民泥腿子不相符的气质。他没有丝毫拘谨,对满屋的奢华好像也司空见惯一般,这倒让对面的胡太医预感到此人必定大有来头。 “请问端王殿下派阁下到此有何贵干?”胡莹先打破了僵局。 来人微微一笑:“呵呵!我说我是端王派来的吗?” “可下人通报说是端王府——”胡太医疑惑起来。 “难道我从端王府来,就一定是端王殿下派了的吗?”来人脸上笑意更浓了。 在自尊的胡太医看来,来客脸上的微笑好像是对自己的嘲弄。 “那在下就真得搞不懂了!既是端王府来人,怎么会不是端王派来的!”胡莹冷笑一下:“既然来了何必故弄玄虚呢?如果没有要事就请自便,老夫不奉陪了!” “胡太医稍安勿躁!”来人从袖中小心翼翼得掏出一个玉指套。 上等的和田白玉散发着柔和的光,镂空雕刻着精美的凤舞祥云,这一切都显示出玉指套绝非等闲之物。 然而,当满脸怒气的胡太医看到来人手中的玉指套时,仿佛像看到毒蛇一样险些大叫起来。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开始用丝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来人依然还是笑容可掬,那神态仿佛是在宣示:我才是这次对话的主人,你最好老实点! “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慢慢平静下来的胡莹喝退左右。 “请跟我来!”说完自顾走进书房,在桌子下面一阵摸索。 随着轻微的“吱扭“声,靠墙的书柜向两边移动,中间显出一个门洞。 胡太医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烛台点亮,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门洞后,书柜又无声的合上。 向下走过一段台阶,隧道的尽头是一间密室。 “栗妃娘娘现在可好!” “这个不劳太医操心!”来人冷冷地说。 “那她想让我干什么?”胡莹知道这是自己欠这个女人的,而现在讨债的来了。——二十年了,也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他了解这个女人了,知道她蛰伏多年再次出现,一定又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不然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而且来人出自端王府,很显然这个女人依附端王了。 想到这里,胡莹的心忽然一紧,莫非—— “娘娘特意命小的向你问好!“来人依然皮笑肉不笑,倨傲的表情丝毫看不出问好的意思。 “另外,娘娘还有一事相托!”来人终于亮出了底牌。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讨债的来了! 也罢!这都是我自己做得孽,看来也只有我自己承受了! “阁下请讲!”这样想着,胡莹也就不再惊慌了。 来人凑到面前,在胡莹耳边一阵嘀咕。 胡莹的脸色先是紧张,然后疑惑,最后归于平静。 “这事恐怕不好办!”胡莹面露难色。 “呵呵!胡太医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来人的语气变得冷酷起来:“再说了,栗娘娘的手段胡太医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她生气了,我想太医一定知道后果吧!” 胡莹惊呆在哪里。 “还有!”来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纸包:“娘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关键时候用得着!” “这是什么?” “是什么娘娘没说!只交代曾在胡太医和尚医坊小太监身上用过!”来客停顿了一下:“太医有事可以到济兴堂药铺找我,暗语是‘可有十一月的当归’‘当归没有!这里有上好的黄芪,药效更好’。” 神秘客走了,留下一个恐惧的胡太医。 坐在书房里,胡莹显得格外苍老,与先前的悠闲自在相比,脸上笼罩着无尽的颓废——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厄运。 第四十九章 酒味相投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么多年了!栗芷婼到底躲到哪儿了?还有那个孩子呢?也该有十九岁了吧——想到从未谋面的孩子,胡莹流下两行清泪。 “呦呦呦!老爷这是怎么了?又想起哪家的娘子了!”侍女打趣着。 胡莹一向与人和善,对下人也是如此,所以侍女、下人也都不怕他。 但今天他却没有说笑的心情,眉头一皱:“什么娘子不娘子!没大没小的——”然后甩手而去。 不能再为邹亢马前马后奔走,吴立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 开始他还每天到御膳房候着。但时间一长,也慢慢懈怠了。御膳房自他以下还有好多管事的,后来就索性不去了。 “公公!胡萤胡太医求见!”宦官小栓子凑到正在打瞌睡的吴立业耳边轻声说着。 “哦!快请!”吴立业睡意全无。——这个家伙,没事净往我这个瘟神这儿跑啥! 胡莹在太医署当差,吴立业是邹亢的太监总管——按理说两人不应该太熟。 但可能是志趣相投吧!两人反而私交甚好。 患难见真情——现在自己落难了,别的人生怕倒霉,都躲得远远的,而这个胡莹却反而和自己走得更近了! 打量着并不奢华的会客厅,胡莹暗想:这么多年了!这个吴立业看起来还是那么清贫!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唉!我胡莹到底前世做了什么?今生要做这么多坏事来补偿? 但我不做,栗芷婼肯定还有后手。自己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与其让这个老太监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自己来做——或许还能保住他这条老命! “呵呵!胡太医可是好一阵子没来老身这里了吧!”吴立业歪着头:“不会是怕立业身上的晦气沾上你吧!”他假装嗔怪地说。 “哼哼!来看看你这老不死最近过得咋样?怕你想不开弄根儿草绳上吊了!”胡莹斜着眼说:“要真这样,那可没有人陪胡某喝酒了!” 看到桌上整齐摆放的两个精致橘皮色瓷壶,吴立业的脸上堆满笑容—— “呵呵!胡太医,太客气了吧!”然后不等坐着的胡莹反应,三下五除二扯断草绳。 揭开泥封,浓郁的酒香顷刻间飘满整间屋子。 “十五年的老白汾!对吗?”吴立业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胡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太监中的酒神!果然是狗鼻子——”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嗜酒如命的吴公公还未举杯,便已醉了三分。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看到吴立业洒脱如此,胡莹也忍不住接着吟了起来。 “杜子美一首‘饮中八仙歌’,真乃千古绝唱啊!”吴立业意犹未尽。 “是啊——”胡莹随声附和到。 他忽然眼珠一转:“哎!我说吴立业,你一直在这又是吟又是唱。是不是打算把你胡老第酸晕了,你好独吞啊!” “瞧瞧,瞧瞧!你这小心眼儿,你吴老哥是这样的人吗?”吴立业佯装生气地指着胡莹喊道。 “小栓子!去准备点儿下酒菜,我要与胡太医一醉方休!”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胡老弟!这‘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你请我喝酒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你这老狐狸!连多年的老友都信不过!我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殿阁太医,能有什么事求你!再说,你也不是总管太监了——求你,你能办得了吗?”胡莹摸透了吴立业的脾气,也不怕他生气。 “那倒是——”吴立业忽然黯淡了下来。 “看看,看看——还是放不下——”胡莹又指着吴立业调笑起来。 小栓子果然是个麻利的孩子,不一会儿就端上四个下酒菜。白花花的干炸白腰,黄灿灿的鸳鸯炸肚,亮晶晶的水晶蹄片,绿莹莹的荆芥拌黄瓜。干干净净地盛在四个精致的小蝶中,格外诱人。 “我说老吴子,你这小伙计不错啊!”胡莹不禁羡慕起吴立业来。 “那是!多好的孩子!”老太监无奈地摇摇头:“不说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胡莹有事没事就往吴立业那里跑,去的时候总不忘拎上两壶酒。 无论是杜康、西凤,还是竹叶青、五粮液,从没重过样儿。吴立业也好像是在胡莹面前显摆。反正自己是御膳房总管太监,好吃的多得是,所以每天的下酒菜也是色香味俱佳。 就这样两人悠载悠哉了一个多月,直到一个消息传来——吴立业又回到邹亢身边,重新成为总管太监! 期间神秘客又来过一次,无非是催促胡莹快点动手——说栗妃早已等不及了,如果胡太医做不来可以换人去做! 胡莹呢?却是不紧不慢地回答。大意无非就是请端王妃和胡不花放心,自己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了。只是时机未到。如果贸然行动会坏了大事的! 看到胡莹如此胸有成竹,神秘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告诫胡莹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栗妃取他小命易如反掌。 胡莹微微笑笑,也不想反驳——看来又是个假传“圣旨“的人——他如果知道自己和栗芷婼的关系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到吴立业被重新起用的消息后,胡莹知道时机已到。他不该怠慢,收拾停当之后,直奔城东“济兴堂”药铺。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半大的伙计。因为前来抓药的人不多,所以也就百无聊赖地拨拉着算盘珠子。 看到胡莹进来,小伙计连忙站起来:“客官要点什么?” 胡莹沉吟了一下:“可有十一月的当归?” 伙计一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当归没有!这里有上好的黄芪,药效更好。” 胡莹微笑不语。 伙计接着说:“客官里面请!” 掀开帘子,神秘客早已站在那里。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壶沏好的碧螺春。 “呵呵!胡太医今天怎么有雅兴到我这里!是不是时机到了!” 胡莹丝毫不理会神秘客的嘲讽,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胡太医准备怎么办?”神秘客眼前一亮。 第五十章 黄龙温家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我自有办法!这个不敢烦您老操心!”胡莹接着说:“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行!” “什么事?只要能得手,不要说一件事,就是十件八件也难不倒雁某!”男人自觉有失,所以话一出口就立刻打住。 胡莹也不在意神秘客的底细。他也从来没打算问过——他巴不得早日摆脱他们的纠缠,何况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也不是什么难事!”胡莹反而不着急了,他大大咧咧地坐下,品起了上好的碧螺春。 “你只需要让城南温如锋一家消失半个月就行了!还有就是要将他家房梁上悬挂着的宦官们的宝贝也一块带走半个月!” 男人冷笑一声:“我以为什么难事呢?不要说半个月,就是永远消失又有何难?” “不!只要消失半个月就可以了!”胡莹忽然面色一冷:“你不要乱来!温如锋一家老小如果少一根毫毛,房梁上宦官们的宝贝如果少了一个,我会马上把这件事传播出去,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干的好事!” “你在威胁我!”神秘客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杀机。 “我没有威胁任何人!我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胡莹寸步不让。 盯着胡莹的眼睛看了很久,神秘客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吧!算你狠!一切听你的安排!但我警告你,千万别胡来——否则我让你后悔你生下来!” 回到家里,胡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被汗浸湿了。 他郑重交代随从的小厮:任谁来访,一概不见。如果来人问得太紧,就说出门远游了。 然后,他一头钻进密室忙活起来。 三天之后,胡莹从密室中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瓷瓶。 ——吴立业啊!吴立业!别怪你胡老弟心狠了!——胡太医心里默想:没办法,想活命只有靠这个了,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呀!” 将瓷瓶收好。胡莹拎起两罐儿“古井贡”急匆匆地进宫了。 最近的吴立业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能想起他这个老奴。 听到皇上口谕的一瞬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出现幻听了。直到传旨的太监提醒他还不谢恩的时候,他才恍然醒悟过来,将头磕得“咚咚”直响,起身已是老泪纵横! “吴公公!恭喜啊!以前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哪!”传旨的太监满脸堆笑——此刻他正心里正直打鼓呢!因为在吴立业落难的时候,就数他蹦跶得欢。 历经宦海的吴立业早看惯了人情冷暖,所以对这一切变故毫不在意,他忙一拱手:“好说好说!不都是为皇上卖命吗?” 一时之间,吴立业的门前又是络绎不绝。 其实,吴老太监最烦这些迎来送往的。但没办法——这些人既然笑脸相向,那也一定会背后下口——想到这些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胡莹是不凑这个热闹的,所以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去贺喜。何况他现在正有大事要做呢?万一时机不到坏了大事可咋办呢? “这个胡莹!到底怎么回事啊!”送走众人的吴立业心中开始犯嘀咕了:“自己落难的时候,这家伙天天来。现在脱离苦海了,他反倒躲起来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提起“黄龙温家”,锦城城没几个人不知道! 知道“黄龙温家”,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或是财大气粗。恰恰相反,“黄龙温家”世代从事的是一种低贱的行业——阉割。 当时的皇家给这个职业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净身师”。虽说带个“师”字,但谁都知道他们是阉人的。换句话说——他们干的是掘人祖坟、断人香火的缺德事。 所以虽称其为“师”,但却并没有几个人真正从内心尊重他们。 不尊重自然连名字也不记得了,所以温家几代人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 又因为他们世代居住在锦城城外的黄龙古镇,所以干脆就称他们为“黄龙温家“了。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黄龙温家”也是如此。在连续出了几代不肖子孙后,终于在南蜀国大兴年间,温家出了一个好儿子,那就是——温如锋。 温如锋和爹爹、爷爷以及爷爷的爷爷的粗鲁、鄙俗完全不同,虽然操的还是让人戳脊梁骨的营生,但他却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 他低调、敬业、古道热肠,他随和、不张狂、还乐善好施。正因为这样,他和宫中好多人关系不错。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被他割过的很多太监。 他也曾为自己从事的营生难过过!但后来想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高超的手艺,每年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如果不是靠着自己高超的技艺,又会有多少大小太监尿尿时疼痛难忍,或是终生拖着湿答答的裤裆散发着难闻的臊臭气。 想开了也就自然舒心了。本来就不是心胸狭窄之人的温如锋乐得开心,没事的时候就搂着老婆、抱着小妾做个快活神仙。 这一夜,酒饱饭足的温如锋正和新娶的小妾在床上打情骂俏。忽然闻到一股滑腻腻的香味。 他正要问怀中的爱妾今天用了什么脂粉竟然这么好闻时,却又是一阵更浓的香味袭来。 “不好!五更还魂香——”他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温如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摸摸有点疼痛的额头,他环顾四周,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山洞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十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他们无一例外地腰上悬挂着刀剑,四周的洞壁上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所有的家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开始大声喊叫。 随着他的喊叫,他的众老婆也开始大喊:“老爷!我们在这儿!这是怎么了?你快救救我们啊!”而孩子们则开始大哭了起来。 温如锋想要冲过去,却被一个高大魁梧的蒙面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了回去。 “让我过去!“他大喊着:“你们欺负妇人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呵呵呵!”身后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黄龙温如锋不愧是一条好汉!这么护着自己的老婆孩子!” 第五十一章 净身师失踪的后果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温如锋扭脸一看竟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精瘦的蒙面人已站在身后,明亮的眸子透过面巾发出两道寒光。 “不过!我们可不是什么卑鄙小人!”男人一摆手,抓着温如锋的男人松开了手。 “你可好好看看,老婆孩子伤着了没有!你再数数,你一家老小可少了一个?” “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看看老婆孩子平安无恙,温如锋冷静下来。 “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知道越多你会死得越快!”男人接着说:“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上半个月,就可以平安回家了!” 温如锋愣住了!刚睁开眼看到一群举着火把、佩戴刀剑的蒙面人的时候,自己都吓得要死,以为自己一家老小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没想到自己和家人竟可以不死,而且就只在这里呆上半个月。 “你不会杀了我和一家老小?” “哼哼!你一个净身的,我杀你有何用?”蒙面首领一笑:“这个山洞里有够你们一家老小吃上仨月的柴米!安安生生在这里呆着,管保你没事!如果敢逃跑或是玩什么别的花招――” 蒙面首领晃晃手中明晃晃的刀:“我会杀光你全家!”说完转身就走。 温如锋彻底懵了――他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此大动干戈把自己一家老少弄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吃好喝半个月吗?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索性不再去想――管他呢?反正该死活不了,该活也死不成! 有一句俗语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锦城也并不是天下。 还有一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所以“黄龙温家”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南蜀国都。 温如锋不是坏人,可是他却拿着好多宦官切下的“宝贝”。所以对很多宦官来说,温如锋失踪就是天大的坏事。 于是还没到第二天天亮,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都出来了: ――什么温如锋不小心把宦官们来不及赎身的宝贝全弄丢了,他害怕太监“赎兰“时没法交差,索性就带着家小跑了。 ――说什么他从来就没有打开过那些悬挂的宝贝检查,直到最近某一天拿下来一看全都被虫蛀没了。 ――更有甚者,还有传言这个温如锋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暗地里把那些宝贝全部高价卖了,说那东西泡酒可以壮阳。 总之整个南蜀皇宫彻底沸腾了,特别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赎兰”的太监更是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按照代代传下来的规定:割下来的东西要先放在净身师傅那里,太监是无权将这东西拿回去的。 净身师父会准备一个盆子,里面参杂石灰。净身完之后他会将切下的东西摆好,让石灰吸干水分。只有吸干水分那东西才不会烂掉。 “净身“的契约书用油纸包好,一并放在盆中。然后用大红布将盆子包起来,用绳子绑好吊在房屋的中梁上,这叫做红布高升――意思是预祝太监以后福气一直来,步步高升! 那东西对宦官们来说太重要了。因为根据古人的说法――一定要留一个全尸。身上少了那活儿,便没资格进祖坟,不能与父母埋在一起。 所以宦官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切下来的东西赎回去。青楼里的娼妓叫“赎身“,他们叫“赎兰”。所以太监都很省,赚钱舍不得用,目的就是为了将切掉的宝贝赎回来!不赎回来,据说阎王也不收――因为不男不女六根不全。 就在温如锋举家失踪的第二天,就在大小太监哭天抢地的时候,太医胡莹叩开了吴立业的房门。 小栓子也是哭哭啼啼,吴立业虽然心疼但也毫无办法,只有在心里咒骂这个挨千刀的家伙。 作为总管太监,吴立业早已经将自己的“宝贝”赎了回来。并且他将这个自己看成命根子一样的东西放在了一个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连贴身的小栓子也不知道! 看到拎着两壶酒的胡太医,吴立业愣了一下! 本来多日不见好友,他应该高兴才是――何况这家伙还带来了自己最喜欢的古井贡。 但再看看以泪洗面的小栓子,他实在没有喝酒的心情。 “胡老弟!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也不来看看老哥我呀!”他强装笑颜。 胡莹早料到会这样,他就是趁这个时候过来的。 “也没去哪儿!就是看你高升了,怕落个攀附权贵的恶名呗!”胡莹故作庄重地说。 “什么啊!取笑老哥是不?”吴立业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唉!不瞒你说!胡老弟――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你瞧瞧小栓子哭成这样的,咋陪你喝酒啊!” “怎么了?”一走进皇宫,胡莹就知道神秘客已在昨夜搞定“黄龙温家”了!不然咋会有那么多的大小宦官哭天喊地? 知道了他也不会在吴立业面前说破――没办法,要想两全其美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唉!说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吴立业摇摇头:“是我们太监自己个的那点事!你就别打听了!”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胡莹继续装。 “就是――就是――”吴立业一跺脚:“嗨!告诉你也没啥!‘黄龙温家’不见啦!” “哪个黄龙温家?”胡莹准备将“装糊涂”进行到底! “还有哪个温家――就是那个该死的温如锋啊!”吴立业尖叫的公鸭嗓格外刺耳。 “哦!就是那个管给你们净身的?”胡莹装作难为情地说 可早已气急败坏的吴立业根本就没注意这个:“不是那个挨千刀的能是谁啊!”他越说越生气。 “我说吴老哥你也别着急!据说这个温如锋可是一顶一的大好人,或许他遇到了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也说不定风声一过就回来了?事情或许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或许――”胡莹沉吟到。 “也许吧!”可能是胡莹的安慰起作用了,老太监总算安静下来“我倒不急!只是心疼小栓子!” “你咋不急?”胡莹迫不及待地问。 第五十二章 白色瓷瓶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也不瞒你胡老弟了!我的宝贝早已经赎回来了!”吴立业轻轻说着,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唉!早知道这样,我也费点劲把小栓子的也赎回来!” “哦!你的没事就好!也算是万幸了!不过,你可要放好啊!没事常查看一下――” “这个你放心!我藏在一个最保险的地方,连小栓子都不知道!”吴立业说。 “温如锋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胡莹摇摇头。 “可不是吗?不说这个了!喝酒――”老太监还是经不起胡莹手里拎着的“古井贡”的诱惑。 “那小栓子他――”胡莹试探着问。 “他正在隔壁生闷气呢?我们轻声点,别让他听到没事的!” 胡莹笑了,他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现了。 两人终于偷偷摸摸地喝上了,只可惜没了小栓子可口的下酒菜! 酒真是好东西――它能让人忘记所有的烦恼和忧愁。 所以吴立业在三盅落肚之后,兴致马上就来了。兴致一高,声音也不由高了八度。 这要搁在平时也没什么――一个堂堂大内总管太监,在自己个屋子里喝点酒还不敢大声儿? 但合着今天,它就要出事儿!出事的原因是小栓子听见了他俩在酣畅淋漓地大侃大喝。 要说一个小宦官听见也没啥,但问题是小栓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宦官――他是吴立业拿来当儿子疼的小太监。 而当儿子一样疼的小太监今天心情的确很不爽,不爽的原因是自己的“宝贝”没了。 从清早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他就躲在屋子里一直哭着。他听见吴老太监隔着房门的安慰但也不想搭理,毕竟他的“宝贝”赎回来了而自己的却没了。 小栓子哭够了。他感觉有点饿,就出了屋门准备找点吃的。就在经过堂屋的时候,听见了吴立业和胡莹放肆的笑声。 本来嘛!小栓子也不是个嚣张的孩子,但他今天就是格外郁闷。所以看什么听什么都不顺眼。 好啊!我的命根子都没了,你一点也不着急――他越想越生气,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中,指着吴立业的鼻子大喊:“出这么大的事儿,你倒想没事人一样!喝喝喝!就知道喝――”喊完一跺脚走了。 吴立业没想到会这样,他没有料到一贯低眉顺眼的小栓子竟然会暴躁成这样,他呆愣在那里。 “要不!吴老哥,咱还是散伙吧!”胡莹轻声说。 吴立业铁青着脸,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咱家这样呢:“不!你别动!我们照喝!我看能反了他――”他一激动连公鸭嗓都变调儿了。 哼!小家伙翅膀硬了啊!不给你的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吴立业恨恨地想。 两人又开始喝了起来,但却没有刚才的气氛!屋子里除了两人喝酒的声音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说吴老哥!咱还是散了吧!“胡莹又作势要走。 吴立业坐着没动。 “要不你去看看小栓子吧!别孩子想不开,做出点什么?”胡莹低声说。 “不会的!我理解这孩子――麦秸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这么说,但吴立业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他又不好意思去,于是就冲着窗外大喊:“小栓子!小栓子!你过来――” 外面毫无反应。 吴立业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 “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去看看!你坐着等我!可别走啊!”他嘀咕着走出门外! 看着吴立业一走出屋门。 刚才看起来已经半醉的胡莹马上清醒过来。他飞快倒上一碗酒,然后从怀中掏出那个白色瓷瓶,将里面黑色的粉末一股脑全倒进碗里,开始快速地搅拌起来。随着搅拌,碗里的白酒慢慢变成了银灰色的浆糊。 接着,他就走到吴立业的床边。一手拿起地上的鞋子,一手用早已准备好的小刷子,蘸着碗中的药水在鞋底儿上刷了起来。 把床子所有的鞋子的底儿都刷完之后,他将碗中剩下的又倒进茶碗里。 弄妥当这一切后,他开始安静地等待吴立业回来。不一会儿,吴立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咋回事?小栓子没事吧!”胡莹问。 “能有啥事?小孩子家自己胡乱生气呗!不过现在暂时没事了!”吴立业笑着说:“你猜我刚才去看到了什么?” 胡莹不解地看着对面这个老太监。 “呵呵!这小子竟然在厨房吃起了独食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眼看着两罐儿“古井贡”要见底儿时,两人也开始摇晃起来。 “老哥!不行了!我喝不了!”胡莹站起来作势要走。 “别介啊!还没一醉方休呢?”吴立业说完,摇摇晃晃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小碗儿。 “小盅哪有这个过瘾?”说完一把抓起还有酒的那个陶罐倒了起来。 然后也不管胡莹什么反应,端起酒多的那一碗儿,一仰脖就喝了起来。 吴立业醉了!胡莹看起来也醉了! 吴立业是真醉了,而胡莹是装醉! 正因为胡莹是装醉,所以两壶酒有一大半是吴立业喝的。一个人再能喝,但如果他一下子喝了两个人的酒。那绝对会醉得很死――这正是胡莹想要的! 将吴总管服侍躺下,胡莹又拿起那个盛有药水儿的茶碗儿,在吴立业刚脱下的鞋底儿上刷着。 ――呵呵!早知道你喝多了这样,我还用那么麻烦吗?不过还是省去我摔烂你的茶碗儿了! 做完这一切,胡莹轻轻带上门走了! 吴老太监醒来的时候,已接近子夜时分了。 他不愿再喊醒小栓子――这孩子今天哭得够伤心了,就让他好好睡吧!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儿! “宝儿儿!”他猛地一惊:“我的宝贝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其实他前几天才打开罐子看过了――这东西也不能经常打开! 自从昨晚发生了那档子事儿以后,他的心里却格外不踏实!大清早就一直感觉右眼在跳。但因为院子里走动的人太多,而自己又要招呼小栓子,所以也没来得及去看看! “不行!我得看看去!”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迅速穿上鞋,端起烛台就走出了房门。 第五十三章 水脚印儿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吴立业拐进了一个装杂物的小屋——那原来是供宫女宦官做饭用的小厨房,后来废弃不用就装杂物了。 吴立业小心翼翼地走到废弃的锅台边,端起上面早已生锈的铁锅,又拨开炉膛里的草灰儿——一块铁板就显露出来。 他使劲搬起铁板,下面是一个黑呼呼的洞口。吴立业摸索了一阵,从一边儿拉出一个罐子。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密封的盖子,端起烛台仔细查看了一番里面的东西后,才长吁了一口气儿。 平静了一会儿,老太监把罐子放回原处,将锅台恢复原样后,才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第二天,胡莹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上午,也不是下午,而是天快擦黑的时候。 和以往一样,他的手里拎着两壶酒——这次是“西凤”。 小栓子也好了!毕竟是个孩子,在吴立业好心劝说下,并允诺如果找到温如锋,一定帮他把那玩意赎回来之后,他就笑了。 ——吴立业还说:温如锋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他不会做传说中的那种缺德事情的。他失踪一定有自己的难处,等避过了风头会回来的。 小栓子一高兴,俩人就有下酒菜了。 这可把两个老家伙高兴坏了!于是,胡莹就硬拉着小栓子也坐下喝酒。 吴立业说小栓子还小,这么小怎么就会喝酒!谁知道小栓子竟然不请自饮起来。 嗨嗨嗨!你这小子啥时候会这个了——吴立业瞪大眼睛喊了两声也就停下了——现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还管得了吗? 看着吴立业和小栓子喝下杯中的酒,胡莹嚼着麻辣麻辣的牛肉片——笑了! 来吴立业这里之前,太医胡莹犹豫了很久! 对此他也感到不解——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还是很果断干脆的。 他犹豫的不是要不要做这件事——而是要不要带上神秘客给他的那个小纸包。 这件事他是一定要做的——如果不做就会一辈子生活在梦魇中。他知道这是自己欠栗芷婼的——毕竟这个女人曾经拼死保护过他。 胡莹对熏香、下药的下作手段是很反感的,并不是因为自己中过栗芷婼的招。而是他觉得一个郎中去做这样的事情,的确有点贱得失去了最起码的底线。 但不带上栗芷婼转交过来的纸包,他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 拼酒?“毙敌千人,自损八百!”即使能拼倒吴老太监,那自己也基本上报销了! 还像上次?——骗吴老太监喝上一大半儿,自己只是佯装醉倒?那还是不妥,谁都知道同样的把戏不能玩儿第二次——像诸葛孔明这样的牛人玩“空城计”也就是成功一次——何况还有小栓子呢?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半天,胡莹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眼看天马上要黑了,他只好背上药箱出了门。 真没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胡莹甚至都要怀疑这个吴老太监是不是在将计就计! 窗外漆黑一片,没有月亮,远处高大巍峨的宫殿像劈头而来的凶神恶煞。乌黑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发出“呼呼”的呜咽,如徘徊于荒野的孤魂野鬼。忙活了一天,宫人和宦官早已睡去。一切都万籁俱寂,只要荷花池中间或传来鲤鱼跃出的水声。 月黑风高,正是办事儿的好时候——胡莹却忽然犹豫起来。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昨天小栓子和一众宦官的表现,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那还仅仅是一个“净身师”不见了,如果真把吴立业的“宝贝”偷走了,他又会怎样呢? 万一——他实在不敢想下去。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那栗芷婼一定会派上一个比自己狠毒百倍的人来,更或者就是那个姓雁的神秘客。瞧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胡莹就冷气直冒。 如果是那样呢?以栗芷婼一贯的行事风格,吴老太监必死无疑。并且,自己也将失去和这个女人讨价还价的筹码——也就是说温如锋一家老小也不能幸免。 不留活口,从来就是最保险的办法。 时间如流水,缓缓逝去——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胡莹一狠心,又猛推了两人几下,两人还像死猪一样毫无反应——哼哼!栗妃玩的果然是好东西。 他戏谑地笑了两声,一手掂起门后的半桶水,一手抓起墙角的笤帚,径直走到吴立业的床边,用笤帚蘸着桶里的清水开始开始朝地面上轻轻洒了起来。 随着清水洒下,地面上出现一排歪歪扭扭,但看起来还算清晰的鞋印。 胡莹不敢怠慢,迅速跟着脚印往前洒水。就这样走出屋子,穿过走廊,进到了那个放杂物的屋子。 站在锅台前的胡莹踌躇了一下后,飞快冲出小屋,穿过走廊一直跑到凉亭边的假山后面。从早已藏在那儿的药箱里拿来出一个匝把高的青瓷小罐,然后又从胡莹的屋子里端来烛台,开始仔细地在锅台上检查起来。 他端起铁锅,看着残留的炉灰,笑了起来—— 百密必有一疏——这个老太监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只知道把炉灰用手抚平,却忘了用扇子轻轻扇上几下,即使没有扇子用嘴巴吹几下也可以啊——哪有废弃那么久的炉灶里,炉灰上还有手印儿呢? 他轻轻用手在炉膛边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一使劲儿,将铁板连同草灰儿一块搬起。 接着,他从下面拉出那个罐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拿出里面装着的吴立业的“宝贝”和用油纸包着的“净身契约”,小心放进手边那个青瓷小罐,。 接着他又将大罐子放回原处,小心地将铁板、草灰儿和铁锅恢复原样。然后迅速吹熄蜡烛、拿着青瓷小罐退出小屋。 径直穿过走廊,跑到花园里的假山后面,胡莹将青瓷小罐放进自己早先藏在那里的药箱,然后再次回到吴立业的屋子。 做完这一切,饶是年轻的胡太医,也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着爷俩还醉得跟死猪一样,胡莹笑了——老哥,对不起了!但愿你我都能免于一死! 第五十四章 太医的后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自认为很聪明的胡太医只想着救吴老太监、“黄龙温家”和自己的命,却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个微小的举动竟然会带来了弥天大祸。他更不会想到因为这件事,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走上黄泉之路! 胡莹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地面上的脚印完全消失—— 他又摇了几下昏睡的吴立业和小栓子,才带上房门离开了。走的时候当然不会忘记藏在凉亭里的药箱。 不出胡莹所料,出宫门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守城卫兵的盘问。对此,聪明的胡太医早有准备——加上他常进出皇宫,早和卫兵们混熟了,所以也只是草草检查一下就放他走了! 锦城的拂晓,雾气沉沉,商铺大多紧闭房门。行人很少,寥寥几个远行的客商行色匆匆,身后载满货物的骡马也是无精打采,仿佛走了几千里的路。 沾着水汽的青石板路面,踩上去滑腻腻的,像脚底抹上了一层猪油。胡莹顾不得这些,为了使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他压抑着对雁姓神秘客的厌烦,再次出现在城东“济兴堂”药铺。 “得手了!”姓雁的还是那种冷冰的腔调。 胡太医点点头。 “东西呢?”神秘客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胡莹不理会这些,他端起沏好的“碧螺春”,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那男人也不着急,好像早已看透胡莹心里的那点道道。他索性也坐下,喝沏茶来。 屋子里顷刻间一片寂静。 还是胡太医沉不住气——平静的老城怎能喝险恶的江湖相比,所以年老的胡太医败给了小他的神秘客。 “你今晚派人进入进宫,找到那个小房子,然后——” “哪个小房子?”神秘客不动声色。 于是胡太医又连比带画,说清了吴立业藏宝贝的那间小屋。 “这个好办!”神秘客点头示意,忽然又紧盯着面前这个屡屡让自己难堪的太医:“现在该交出东西了吧!” “东西就放我那儿吧!”胡莹轻描淡写地说。 神秘客没料到胡莹会来这一手——如果不是多年练就的涵养,他早就要跳起来!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这个老太医竟敢这样说。 “我说东西就放在我那里!拿着那东西,我才能保命!” “你!”神秘客终于爆发了!他猛地冲上前去,抓着胡太医的前襟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 “有本事你杀了我!”胡莹冷笑着:“反正你们也杀了那么多人,加我一个也不算啥!” 盯着胡莹,神秘客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真搞不懂栗妃为什么再三警告自己不要伤了这男人——留着他明明就是个祸害。 他还是放开了手:“你别逼我! 胡莹笑得很张狂——终于抓住你的软肋了:“东西放我这里!你们尽管去忙你们的。我不会坏事儿的!“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打什么歪主意,我会立刻将所知道的一切公布出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完蛋!还有——留吴立业一条命!其他我不管!”说完扭头就走。 “不行!放在你那里太不安全!”男人终于服软了。 胡莹寸步不让:“那就让栗芷婼来跟我说——”说完起身离去。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神秘客还不死心。 “你不会杀我!”胡莹扭过脸看着满脸杀气的神秘客:“如果要能杀我,你还会等到现在!——等温如锋一家都安全了,我再把东西交给你们。”胡莹头也不回。 看着面前的一切,吴立业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最先发现吴大总管“宝贝”被偷的是一个洗衣房的小宫女。她之所以进入这个放杂物的小屋子,完全是出于无意。 茅房太远,她不想跑,于是就到这个放杂物的房子里小解。她以前都是这么干的,从没出过什么事儿。 而这一次进入小屋的时候,小姑娘却感觉到一股怪异的气息——生锈的铁锅扔出了好远,一块铁板胡乱丢在灶台边,炉膛中的草灰儿撒了一地,一个黝黑的大罐子被摔成几瓣儿。废弃的灶台里,黑呼呼的洞口像怪物的嘴巴发出丝丝凉气。 小宫女有点奇怪——贼偷东西也不会跑到这里啊!或许,这里有谁藏着什么宝贝。 她飞快跑出屋子,告诉了自己最好的伙伴儿——小栓子。 小栓子是个宦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隐感觉一定不是一件小事儿,于是就赶快告诉了吴立业。 听了小栓子的话,一股冷气直冲吴立业的脑后——他知道出大事了。 压抑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肝儿,他发疯般冲进了小屋——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惊呆了!感觉有一股气儿,从身体里飘飘悠悠地就出来了。他想使劲儿抓住那股气儿,却感觉自己也像要化了似得——那股气儿就是他的魂儿啊。 宝贝没了——吴立业的魂儿也就没了! 吴老太监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他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好几辈子! 他一直在不停地胡乱做梦——一会儿是跪在爹娘面前痛哭流涕;一会儿是在长满衰草、一望无际的原野漫无目的地寻找,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一会儿是站在奈何桥边看着熙熙攘攘、擦肩而过的行人发呆,想说话却发现上下嘴片儿长在一起;一会儿是一个蒙面男人满脸狰狞地看着自己,用明晃晃的刀子将手中的“男根”一点点割碎…… “啊——”吴立业大叫一声,发现自己全身已被汗水湿透。 小栓子坐在床边,惊恐地看着他,眼睛哭得肿起老高。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还冒着热气儿的莲子粥和几样时兴果蔬。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可咋办呀——”吴老太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我吴立业忠厚老实,从没有跟人红过脸,是谁要这样害我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边说边哭,好像天已经塌了下来。 看到吴立业这样——小栓子又想起自己的“东西”也还不知道在哪儿,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劝解——这就是深宫中的太监。看似荣耀无比,实际上却是最可怜的一群。 促使他们活下去的或许有很多——获得权力的**,对金钱的攫取,或者仅仅就是能够“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自然死亡。 但就是这样——就是想落个全尸也是那么困难! 丢失了“宝贝”的爷俩,此刻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绝望!他们除了抱头痛哭,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第五十五章 第一次失魂落魄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宫外的胡莹,此刻同样也是坐立不安。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从宫里传出什么太监上吊、投井之类的消息。 ――吴老哥!你千万别想不开啊!要挺过去!挺过去了就什么都好了! 他真想像以前那样,拎起两壶酒进宫。 找到吴立业后――看到他哭就和他一起哭,他想寻短见自己就拼死拦着。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多数时候是对敌人,但有时候忍一忍也能救命! 邹亢要疯了! 现在的他看哪一个人都不顺眼。就连一向深爱的吴皇后,他看了也烦地不得了,更何况那些宫人和宦官。 眼看着一天天老去,自己却如一只困兽被锁着这深宫中动弹不得,他着急啊―― 再不出去我就要疯了――无数次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但这个南蜀国最有权势的你男人却找不到一个纵马驰骋的由头。 环顾四周――该灭的都灭了,该教训的也都被自己打得服服帖帖了。没有被自己灭过或修理过的,要么离得太远,要么还太过于强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邹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对那个遥远的东方大国他还是心存忌惮。 想找个同盟!但拨拉来拨拉去,身边几个人都被他翻遍了,也找不到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当他提出再次御驾亲征――大臣中竟无一人支持。以兵部尚书金明为首的一干人步调是出奇的一致:国家连年征战,民生早已凋敝不堪。好在这半年多南蜀国无战事,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国库也略有盈余。所以正当修养生息之时,再动刀兵是万万不可的! 余了,那个金明还撂下一句:“皇上要亲征,也得有个征讨的对象啊!现在四方臣服,打谁呢?”――邹亢一时语塞。 回到后宫,他只是闪烁提出了准备出征的意思。心爱的吴皇后倒也没有说是什么?她只是一味地低头哭泣。 自己的生母宇文皇太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要出征的信儿。她风风火火地领着众嫔妃过来就是一顿大闹,然后指着邹亢的鼻子,警告他死了这条心。要想再次出去胡闹,最好等自己死了以后。 邹亢彻底绝望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这么无助! 谁说当皇帝自由,其实当皇帝最不自由!连出去撒个欢儿都不能――这鸟皇帝做着还有何用! 虽然这样想,但皇帝还是要照旧做。因为邹亢和他老爹邹胤泽以及历史上所有皇帝的命运一样――要么老老实实在龙椅上呆着,要么就是辞职后被人做掉。 好死不如赖活着吧――这是所有人的最普遍想法。邹亢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 再看看身边的太监,一个个像木头三脚踢不出个屁来――除了那个魏良辅 魏良辅――邹亢立刻想到了那个爱耍点小聪明最后被自己撵走的太监! “魏良辅现在怎么样了?”躺在藤椅上快要睡着的邹亢心念一动。 “禀陛下!魏良辅还在西山守陵呢?”贴身宦官忙跪下,毕恭毕敬地回答。 “哦!”邹亢忽然扭过脸:“怎么是你?小吴子呢?” “回陛下!吴总管最近身体不适!在自己个屋子里歇着呢?” “唉!这个吴立业最近是怎么了?自从去了御膳房一趟之后,回来就这样了!怕是也老了吧――”邹亢想着这个伴随自己一生的老太监,不禁感慨万千。 唉!人都会老――不管是高贵如自己,还是低贱如这些宦官宫女,都难逃岁月的侵蚀! 丢失了“宝贝”的吴立业,显得苍老了很多! 原本一尘不染的半短皂靴也污迹斑斑,笔挺的衣裤和长袍也总是皱巴巴。乌纱小帽不再精心打理,就连两边威风无限的金翅乱了,佩戴的玉饰歪了也懒得搭理。 他说起话来不再利索干脆,有事没事总爱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聪慧的双眼不再灵动,两个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如今只有看不到底的浑浊。挺直的背佝偻了下来,走起路来左右不停地摇晃。 有回事的宦官和宫女来,他应对起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做起事情来也是忘这忘那! 明白的人知道都是丢了“宝贝”害的,不明白的都在叹息――吴立业就这么老了。 小栓子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看着面前的大山一点点地倒下,而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现在他宁愿那个贼把自己的“宝贝”扔了卖了甚至是喂狗了,也不愿看到吴立业这样。他不再只想着自己――如果失去了这个像爷爷一样的老太监,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吴公公!皇上在鹿苑打猎,召你过去呢?”一个小宦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哦!”吴立业正坐在凉亭里看着荷花池里的金鱼发呆,他含糊地答应着却一点儿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公公!公公!皇上召你过去呢――”小太监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哦!小旺子!怎么了?”吴立业好像刚从睡梦中惊醒。 小旺子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嗯!公公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换件衣服就过去――”说完又若无其事地看起了金鱼。 小旺子真急了!他知道今上的火爆脾气――这样下去自己和这个老太监准定要挨鞭子! 他撇下发呆的吴立业,直奔大门洞开的屋子,一把夺过小栓子手中的笤帚:“你快去劝劝吴公公吧!” “兴旺哥!怎么了啊?”小栓子一看到邹亢身边的小宦官,就明白一定是来找吴立业了。 “我都急死了,你还在扫地?”小旺子心急火燎地喊着:“快去劝劝吴公公!皇上召他过去,他怎么一直答应却不见动静呢?” “啊!”小栓子惊叫起来:“那还了得!走!我们快去――” 两个小宦官跑到凉亭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惊呆了――原来吴立业竟然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岂曰无衣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公公!公公!你快醒醒――”小栓子一边喊着一边使劲摇晃着吴老太监。 当看到吴立业睁开的浑浊的双眼,小栓子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栓子弟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小宦官兴旺毕竟比栓子大几岁,所以他要显得冷静得多:“但现在不是哭得时候!目下最重要的是让吴公公赶快到皇上那儿,要不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经过两个小宦官的一番忙活,总算把吴立业收拾妥当。 “公公!皇上召你过去,一定是有大事儿!”小栓子对着吴立业的耳朵大喊着:“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啊!不然万一有个闪失,那小栓子就真得活不成了啊――”说完又痛哭起来。 看到小栓子哭,吴立业清醒了许多。他笑了笑:“小栓子!哭啥!你公公啥大风大浪没见过,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小旺子!走!咱们去鹿苑,估计皇上怕是等急了!”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鹿苑的时候,邹亢早就率龙禁卫和一众太监停驻在那里! 夏日的鹿苑还是一如既往的郁郁葱葱――绿树夏花交相辉映,假山、湖泊点缀其间,弯弯曲曲的小路如黄色的丝带,将整个大园子分割成不规则的几块! 邹亢一身戎装,头盔上的缨穗随风飘舞,鲜亮的铠甲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显得卓然不群。胯下狮子骢如雪般亮白,腰挎龙泉剑,手握霸王弓,邹亢还是那个多少年都没变得邹亢――英武、潇洒,霸气逼人。 看到邹亢的第一眼,吴立业不禁为之一振――仿佛又回到了伴随君王驰骋疆场的峥嵘岁月。一主一仆,书写了多少回肠荡气的史诗佳话。 老太监不禁豪情顿生:“老身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邹亢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吴立业,不禁疑惑起来:看这小吴子,衣衫干净平整,袍靴一尘不染!跑这么远的路气儿都不带喘一下,哪像个得病的人!” “小吴子!你可知罪?”邹亢忽然板起脸。 “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不该来迟,让陛下久等!”吴立业俯下的身子更低了。 “朕不是说这个――” “那是――”自诩一贯能看透邹亢心思的老太监也懵了。 “你明明精神得很,却谎称有病在家养着!你说这不是欺君之罪吗?”邹亢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皇帝兴致颇高!作为太监,吴立业应该马上随声附和才对――这原本也是他在邹亢这里得宠的拿手本事呀。 但这一次,善于察言观色的吴大总管表现却格外令人费解。 “禀陛下!老奴是真得不舒服!”他趴在地上虽是唯唯诺诺,但语气中分明夹杂着狡辩的意味! ――这个老太监就差没把“宝贝”丢了那档子事儿说出来了! “哦!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喽!”邹亢仍然笑盈盈地调侃着自己最贴心的老太监。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邹亢对这个老太监还是很有感情的――他虽然脾气暴了点儿,但却也是个重情谊的人。 “老奴不敢!老奴的命都是皇上的,又怎敢抱怨皇上!但老奴前一阵子是真得不舒服!”吴立业还在徒劳地辩解。 邹亢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一贯贴心的太监,今天怎么会在一句玩笑话上给自己过不去。以前自己对他也常有这样的调侃,但他也从没有表现出这么地固执和木讷。 边上的太监和卫士看出皇上的不悦,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个都在为吴立业捏着一把汗。 而吴立业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还在一味地嘟囔辩解。 “好了好了!小吴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朕给你开个玩笑都不可以吗?”说完打马狂奔,不再理睬跪在地上的太监总管。 邹亢带着随从走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趴在地上的吴立业。 他笨拙地爬起来,木讷地看看四周,然后缓慢地向鹿苑西北侧走去。 邹亢是一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尽管猎鹿的好心情被吴老太监破坏了,但当他策马飞奔在“鹿苑”之上,眼望连绵起伏的群山和一望无际的草原时,还是不禁生出万丈豪情!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心思早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大漠,他高声吟唱着李太白的《关山月》,声音悲壮激越,未完已是英雄泪沾巾。 跟随的太监早已跪在地上啜泣不已,他们都知道皇上的心思却也无能为力。兵甲鲜亮、英姿勃发的龙禁卫则齐声吟唱《秦风.无衣》,慷慨悲壮,声震天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目睹此情此景,邹亢豪气顿生:哪一个男儿不渴望建功立业、封侯拜将!有士如此――我邹亢马革裹尸,做一个血洒疆场的百夫长又如何? 不行!一定要御驾亲征――打定主意后的邹亢反而心头敞亮起来,先前的不快一扫而光。 “狼瞳!布阵!朕要猎鹿!” “嗨!”一个着深绿色衣甲、束佩玉银带的校官高声应道。 他快速挥动手中令旗。随着令旗翻动,训练有素的龙禁卫登时分成几个小队,在宽阔的草原上纵横驰骋。一时尘土四起,喊声震天,藏匿起来的大小走兽开始没命地四散逃窜。 邹亢弯弓搭箭,随着鸣镝三响。一只正在奔跑的公鹿应声摔倒,在地上痛苦抽搐。 四下里一片山呼“万岁“――邹亢仰天长啸,似乎射杀的不是一只鹿,而是千里走单骑,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 杀戮在持续着,伴随着太监的喝彩、卫兵的喊叫以及一声声野兽的哀鸣,道道血迹洒落,夕阳下的“鹿苑”登时成为一幅凄艳绝美的图画。 这就是邹亢梦中向往的景象――他手握龙舌弓,面向西北,如一尊屹立千年的雕像。 第五十七章 朕的狼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忽然身后瑟缩之声响起,一只苍狼正悄悄向意气风发的君王靠近。 这显然是一只气急败坏的独狼——或许是觉得这群人侵入了自己的领地,或许是这群人猎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鹿群,再或许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已在这场杀戮中丧生。 总之,这是一只穷途末路的独狼! 它睁着猩红的眼睛,在即将逼近邹亢的时候奋力一跃——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得连神勇异常的龙禁卫也毫无觉察。没有喊叫、没有警示,甚至连最起码的反应都没有。草原陷入空前的寂静,所有的人大张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龙禁卫指挥副使振威校尉狼瞳,从来就不是一个一般的人。当所有的人陷入呆滞的时候。他果断地抓起身边卫兵手中的长矛,向腾跃而起的独狼奋力掷去。他知道这一掷或许会一击中的,要了饿狼的命,也或许会要了皇上和这里所有人的命——皇上都没命了,在场的谁还能幸免! 人群中发出“啊——”的一声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邹亢猛地转身,龙舌弓轻挽,抬手就是一箭! 跃起的苍狼陡然在空中停滞,随即又向斜刺里抛出很远——停滞是因为正中眉心的鸣镝,抛出很远是因为扎在脖颈里的半截投枪。 这只狼太重了,巨大的冲力使龙禁卫沉重的投枪绊在地上,断为两截。 邹亢看着横在地上早已毙命的狼尸,再次发出爽朗地笑声。 “吾皇英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包括龙禁卫,所有的人一起跪下,对神勇的君王顶礼膜拜。 “振威校尉狼瞳!”邹亢高声喊道。 “末将在!”年轻英俊的龙禁卫指挥使应道。 “你护驾有功!着晋升为从五品游击将军!辖领北衙禁军龙禁卫!” “末将不敢贪天之功!”狼瞳高声应答:“是陛下英勇神武!末将救驾不及,惊扰了皇上,还望恕罪!” “呵呵!英武坦诚!真乃朕之狼瞫,你以后就叫狼瞫吧!”得此猛士,邹亢欣喜异常。 “谨遵圣谕!狼瞫谢过陛下!”龙禁卫指挥使忙叩头谢恩。 “狼瞫啊!” “末将在!” “今日历险,众人惊愕失神!唯你急中生智,于危难中果断投出一枪,精神可嘉!再说了,你的投枪和朕的鸣镝都射中了这只饿狼。谁能分得清哪个前哪个后呢?如果照你这么说,朕也是贪天之功了——”邹亢微笑看着跪在面前的爱将。 “这个——”英武异常的狼瞫一时语塞:“末将——末将不敢——” “哈哈!好了!起来吧!朕晋封你为游击将军辖领龙禁卫,也不是让你享清福的!你就是朕的一只猛虎,以后朕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可要拿你是问的啊——”邹亢忽然威严起来。 “是!末将谨遵皇命!”狼瞫再次跪拜:“陛下厚爱!末将虽死不能报其万一!请陛下放心,狼瞫愿今生今世追随陛下,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陛下英明!陛下万岁!”雄浑的声音回荡在鹿苑暮色苍茫的天空。天幕之下,邹亢的身躯显得格外伟岸高大! 所有的人都豪情万丈、慷慨激昂,甚至连追随的太监也都热血沸腾,渴望即刻奔赴沙场,建功立业。 所有的人都热泪盈眶,对如此勇冠三军的邹亢顶礼膜拜。 只有一个人是落寞的——那就是姗姗来迟的太监总管吴立业,对先前发生的一切,他毫不知情! 看着众人欢呼雀跃,他的眼中却闪现出木讷呆滞——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亢奋之中,没人注意这个今天看起来格外反常的大内总管! 吴立业就呆呆地站在人群里,好像周遭的一切完全不存在一样! 只有邹亢看到了他—— “小吴子!”邹亢一脸笑意:“你看起来兴致不高啊!是不是对朕此次猎鹿有所不满?” “哦!”吴立业应了一声,仿佛从睡梦中醒来。 对于吴立业呆若木鸡的反应,邹亢有了一丝不满:“小吴子!你倒是说话啊!” “陛下!”吴立业旁若无人地清了清嗓子:“老奴只听说‘先王之法,不焚林而耕,不涸泽而渔’!陛下鹿苑围猎,大兴杀戮。甚至连嗷嗷待哺的幼兽都不能幸免,老奴认为这样不妥!” 邹亢彻底被激怒了——你这个吴立业,救驾来迟不说!一过来就是闷闷不乐,还竟敢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难堪!此前你来的时候婆婆妈妈,朕就忍了。你怎么还这样—— “陛下!君王应知——”吴立业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够了!”邹亢扬起手中的马鞭,却又放下——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奴。 吴立业纹丝不动地跪伏在邹亢面前,呆滞的双眼透露出无限的疲惫和苍老,对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马鞭也毫无躲闪之意。 他直勾勾地看着邹亢,那神色不像是在看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却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邹亢突然感觉到自己对这个老太监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好了!小吴子,起来吧!也许你真得不舒服!回去休息吧!” 回到住的地方时,小栓子正站在门口等着。看到吴立业安然无恙,他就像离群的羔羊看到母亲一样开心。 “公公!今天陪皇上猎鹿没出什么差错吧!”他开心地笑着——因为只要吴立业能回来,那一定没出什么事情! “没啊!”吴立业面无表情:“能出什么事情,挺好的!” 进门的时候,吴老太监险些被并不高的门槛儿绊倒,如果不是小栓子眼疾手快地扶着,怕是这个大内总管也要摔个嘴啃泥了!而这道门槛儿,吴立业以前不知道跨过多少次,从没有一次被绊倒过。 邹亢回到了吴皇后身边,看着贤惠的皇后,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幸福感!这是一种和寻常百姓之家完全相同的幸福感——没有攫取权力的喜悦,没有血腥杀戮的亢奋,有的只是恬静和祥和。 但邹亢就是邹亢,虽然会有短暂的缠绵,却绝不会沉浸其中。有时候,他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一个皇帝,而更像一个大将军。 第五十八章 重回御膳房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慧儿!”邹亢轻轻地喊了一声。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喊臣妾!”吴皇后嗔怪着说:“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了吧!” “哦!是吗?”邹亢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只顾想着要打打杀杀,冷落娇妻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发誓只一次,完了后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国都,做一个太平皇帝。 “这个象奴!三天两头闹事,这不!又翻过西岭雪山,劫掠了不少牲畜财物。不行――我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吴云珠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从邹亢说出第一个字,她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看来夫君还是闲不住,又要打“御驾亲征“的主意了! 只是默默听着,这个温柔贤惠的皇后不说一句话。以往遇到这种情形,靠这种方法总能安然度过。 “唉――“邹亢长叹一口气,摔门而去,留下独守空房的女人。 他并没有翻某一位嫔妃的牌子。邹亢和他老爹一样,都不是贪恋女色的主儿。他们满脑子装得都是如何四方征讨,君临天下。只不过邹亢比他老爹更激进罢了。 回到了位于长安宫紫宸殿的上书房,邹亢开始盯着墙上的舆图仔细查看起来! 南蜀国地处平原,四面崇山峻岭山高谷深,只有几条江河与外界相连。自己出不去,外面也打不进来。只有这象奴三番五次翻过陡峭的玉龙雪山来劫掠百姓。 “这等蛮荒部族、蕞尔小邦,竟然敢屡次犯我南蜀!不给零梦一点颜色看看,他还当我邹亢是病猫!”邹亢一拳狠狠砸在木制的舆图上。 “哪个在外面?”邹亢高喊。 “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小旺子一路小跑进来,满脸惊恐的样子。 一看小旺子的样子,邹亢就感到不爽――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见了他都这样噤若寒蝉! “你去御膳房弄几个下酒菜!再拿一壶‘剑南烧春’,朕要喝酒!”话一出口却愣了一下――自己可从没有喝闷酒的习惯。 “还有!去把吴立业喊来!”邹亢还是习惯和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在一起。 这一次吴立业并没有让邹亢等很久,当他气喘吁吁地跑进紫宸宫的时候,邹亢已喝了起来。他喝得很猛――当吴立业跪在面前的时候,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已经微醉了。 “小吴子啊!来!陪朕说会儿话!”邹亢今晚的心情格外不好。 “哦!”吴立业还是一如既往地木讷。 已经略有醉意的邹亢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一言不发,正沉浸在无奈之中。 “小吴子!去把朕的‘虎符’拿来――” “哦!”吴立业一边答应着,一边苦苦思索着虎符究竟放在哪儿了。 “快点儿!小吴子!你在磨蹭什么呢?”邹亢开始狂躁起来。 吴立业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冒出来了,忽然头脑中灵光一现――多宝格。对啊!皇上要的东西不是一直在多宝格里吗? 他飞快地跑到多宝格边,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 “陛下!老奴给您拿来了!”说完递上了“黄柚瓶”。 瓶子一挨着邹亢的手,他猛地抬起头:“小吴子!你给朕拿的是什么?这是‘虎符’吗?” 他看着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老太监:“小吴子!你到底怎么了啊!” “老奴该死!老奴不该惹陛下生气!”威风八面的大内总管显出从未有过的老迈。 邹亢眼光暗淡下来:“小吴子!你老了!陪伴了朕这么多年,难为你了!回御膳房去享清福吧!朕这里你不用再来了!” 邹亢的眼角泛出点点泪花。 “老奴不该惹陛下生气!求陛下饶了了小吴子这条狗命吧!”吴老太监的头磕到宫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小旺子!”邹亢喊了起来:“扶吴总管回去吧!朕累了,就在这里歇息了!” 最近一段时间,邹亢感到格外地郁闷和无助。 “御驾亲征”不能成行不说,自己还失去了最贴心的总管太监。他始终搞不明白这个吴立业怎么说老就老了呢? 有吴立业的时候心烦。没这个老太监的时候,自己却有一种无法排遣的孤独和寂寞。虽贵为皇帝,但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个能懂自己的人。 和邹亢一样快发疯的,还有在西山守陵的魏良辅。 这个原端王府的年轻总管,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经历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大起大落。 由威风八面的王府总管一下子成了死囚,却又在一夜之间被掉包逃出生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变成了宦官,刚坐上总管太监的位子却又神差鬼使地想耍个小聪明,最后被皇帝撵到了西山来守陵。 身处皇权照耀不到的旮旯角里,魏良辅除了每天过着闲得像鸟一样的生活,就剩下思考人生了。 难道真得要老死在这里吗――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这个问题。每次想及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绝不能就这样死去,如果我死了,我那老母和儿子可咋办呢?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感觉无奈,但魏良辅却有一种预感――自己不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属于自己的时刻一定会到来的。 机会往往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虽然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利用空暇的时间看书。靠着突击学来的千把个字,他终于将随身携带的兵书基本上倒背如流了。 “魏良辅接旨――”当躺在山坡草甸子上晒太阳的魏良辅听到和自己一样的公鸭嗓喊叫时――他知道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站在邹亢面前的魏良辅比以前更低了,并不是因为他老了背驼了。而是因为他知道掩藏锋芒,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 “小魏子!在西山可好!”邹亢低着头,一边看奏章一边不动声色地问。 “那是奴婢罪有应得!”魏良辅几乎要舔到地面了。 “哦!”邹亢猛地抬起头:“朕打你鞭子,还罚你到西山守陵,你不嫉恨朕!” “奴婢就是皇上的一条狗!狗怎么会嫉恨主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魏良辅,尤如一只丧家之犬。 第五十九章 帝王的软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邹亢笑了——他需要这样的满足感!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很善于变通。如果得不到或失去了最珍爱的一个,他们总会退而求其次去接纳或追求第二个。 这和女人不同——“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因为专一,所以受伤的总是女人。 邹亢是皇帝,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 是否召魏良辅回来,邹亢是犹豫了很久的。 他知道这个小魏子是和吴立业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吴立业忠厚、老实,小魏子精明、能干。论人品,魏良辅不如吴立业;但论才能,魏良辅却又胜出吴立业不少。 最主要的是吴立业已经老了,不能再伴随自己驰骋疆场了。而这个小魏子年轻力胜,最难得的是还略通兵法、身手矫健,是留在身边最合适的人了! 权衡再三之后,邹亢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样吧!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在我邹亢身边,谅他也不敢乱来! 再次回到邹亢身边的魏良辅,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如果说初入皇宫的小魏子像一只梦想翱翔的苍鹰,那再次入宫的他则更像一只暗自磨牙的土狗。 “祸从口出”——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巧舌如簧、锋芒毕露,而应该是忍辱负重和韬光养晦。他需要的是屈辱地隐忍和漫长的潜伏,然后在最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深深的变故已使他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变得沉默寡言。这种沉默不同于丢失“宝贝”的吴立业。吴立业是失魂落魄后的木讷,而魏大总管却是沉默中的察言观色。 他觉得只有真正走进这个南蜀皇帝的心中,成为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到那时老母和孩子才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已是深夜,长安宫紫宸殿——宫灯无精打采地散发着昏黄的光,如同一群年老色衰的宫女四目相对。如璧满月悬挂于黑色天幕中,如暗夜君王深邃的独眼。婆娑的树影随风摇曳,如癫狂歌妓晃动着的腰肢,尽显无限鬼魅。 宫人早已睡去,九曲回廊中隐约有人影穿梭——那是打更的老宦官。公鸭嗓已不再尖锐,却如破锣一般沙哑 ——“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岁丰;丑时。”公鸭嗓在静谧的深夜传出好远好远! 邹亢毫无睡意,他正全身贯注地盯着墙上悬挂的舆图。这张舆图真可以说是煌煌巨制,它占据了上书房的一整面墙。舆图是南蜀开国皇帝邹胤泽集中全国最好的水工和数学家精心测量,然后由匠人和画工用上好的黄花梨木拼接绘制而成的。 南蜀国的每一座高山、每一条河流、每一个军营制所、甚至是每一个界碑,在这张舆图上都能够找到。这上面的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南蜀国将士的热血。 每每站在舆图面前,邹亢总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每次审视南蜀国的版图,他感觉到的都是无穷危机。 南面是疆域辽阔,河道纵横的楚。东面是争斗不断、国界犬牙交错的南唐、闽和吴越。北面是剽悍无比的党项、契丹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晋。西面则是不断骚扰南蜀,兵锋直逼剑门的象奴。而西南则是立国百年的大理。 南面的楚邹亢并不担心,因为那里河道纵横,并不利于大兵团作战,也就是说南蜀出不去,楚也进不来!东面的南唐、闽和吴越纠缠在一起,连年混战。自身还应接不暇,哪还有闲情翻山越岭征讨南蜀。东方的晋倒是大国,但有身后的党项和契丹牵制,邹亢也不用操心。西南的大理本身就很弱小,况其君王安贫乐道,只愿抱残守缺,做一个太平皇帝,并没有一统天下的决心。 只有西面的象奴国家不大,却仗着其全民皆兵、擅长骑射,屡屡进犯南蜀,着实可恨。 邹亢又一次将有力的拳头重重砸在厚重的舆图上——就是它了,零梦,你等着!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一旁静候的魏良辅早就看透了邹亢的心思,但他不发一言,只是愈加殷勤地沏茶添水。 “小魏子!你过来——”邹亢终于开口了。 魏良辅心中一喜:“哼哼!你终于还是开口了——” “奴婢在!”小魏子轻轻走过来,跪在邹亢脚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起来吧!怎么真么啰嗦?”邹亢佯装生气:“跟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眼色?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唯唯诺诺!” “尊卑有别!小魏子就是贱奴一个,怎敢造次——”魏良辅依然跪地不起。 “好好好!朕恕你无罪,起来说话!”邹亢嘴上虽然责怪,但心中却像喝了蜜水一样滋润。 “千破万破,马屁不破”!看来西山陵园那几个月的西北风没有白喝——太监魏良辅终于成熟了。 “你说!要是御驾亲征,朕应该先收拾哪一个?”邹亢又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但此一时,彼一时!虽然问题相同,问答的两人也没有变,但情形却大不相同。 以往侃侃而谈、对答如流的魏良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魏太监小鸡啄米似地叩头谢罪。 “又怎么了?”邹亢这一次是彻底搞不懂了——这个小魏子,被朕责罚一次,难道真得就吓破胆了?难道是朕真得看错了,不该召他回来?——朕要的是能够共进退的贴心人,而不是唯命是从的奴才! 跪在地上的魏良辅早已是满头大汗:“奴婢粗俗卑贱,怎敢妄议军机?杀伐征战是国家大事,陛下理应和大臣商议!怎可在奴婢面前轻易出口——” 魏良辅好像感觉柴火塞得还不够:“陛下问奴婢,奴婢若回答就是近侍妄议朝政,按律当斩。奴婢如果不回答,则是倨傲不羁、怠慢主上,也是死罪。陛下呀——小魏子驽钝,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说完早已是痛哭流涕。 “唉!”邹亢的脸色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宽慰:“小魏子!难为你了!没想到朕这一问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起来吧!朕不问了——”说完又陷入长久的沉思。 第六十章 余威犹在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今天的早朝比以往长了好多!并不是因为要议的政事多。恰恰相反,邹亢和大臣们争论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该不该征讨象奴。 和以往凡议事朝中大臣必定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不同。这次议事朝臣却是出奇的步调一致――那就是反对出征。而邹亢也由悠哉悠哉的裁判变成了对立面。 大臣反对征讨的理由看似很多,实际上也就那么几条,要么是长途跋涉,难以做到兵贵神速。要么是国库匮乏,庞大的战争开销难以承受。要么是象奴来去无踪,难以给予有效歼灭。要么是北方戈壁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即使战胜也会陷入占而不治的窘境―― 大臣的理由还有那么几条,而邹亢力主征讨的理由,自己也拿不出像样的一条来!他总不能说打仗是为了满足一己之欲,这样置军民生死与不顾的君王谁还会拥护? 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散朝――谁也无法说服对方,谁也无法压倒对方! 气呼呼的邹亢回到书房,一脚将架子上的金盆踢出很远。天子一发怒,所有的人都吓呆了!紫宸殿中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是皇上,想――”跪在地上的总管太监魏良辅轻声嘟囔出一句。 “小魏子!你说什么?大声点儿――”盛怒之下的邹亢,耳朵并未失聪。 “陛下息怒!”魏良辅匍匐在地上:“奴婢刚才说――陛下是皇上,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还能做得了皇上的主――”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呢――邹亢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我是皇上啊!我难道不能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吗? “小魏子!你提醒的对!朕明白了!”邹亢龙颜大悦:“都起来吧!哈哈哈――” 此后的朝会,邹亢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在鞭打了两个侍郎,将一个镇国大将军贬到边关喂马之后,整个朝堂之上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暴力是一种让人上瘾的东西――初尝甜头的邹亢立刻把这刚取得的经验用到身边的人身上。 所以贤惠的吴皇后第一次被责骂!并且暴怒的邹亢放出狠话――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皇后,“后宫不得干政”希望她好自为之。 老娘是不敢责骂的,所以对宇文宜臻的兴师问罪。邹亢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来个一问三不知。 我再也不会与老娘正面接触,你气势汹汹而来,我让你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从发火。 虽然表面上如一池春水、风平浪静,但邹亢明白这样的平静不会维持多久。时不我待――只有尽快“御驾亲征”,才能如偿所愿。 哼哼!等到你们想出对付朕的办法,纠集起反对的力量。朕怕是早已在千里之外的戈壁草原,甚或是已凯旋归来了。 “小魏子!去御膳房弄几个下酒菜,再拿一壶“烧刀子”,朕要来个一醉方休――” 御膳房中,吴立业坐在太师椅上。低垂下来的头一栽一栽的,怕是已睡着了。 魏良辅轻手轻脚地进来,吩咐小宦官备酒备菜――虽然已经是新任大内总管太监了,但他还是对这个呆滞木讷的吴老太监有一种说不清的怯意。 吴立业身上发生的一切,他虽然不甚明了,但也隐约猜到――那一定是远在绵州的端王妃和她身边那个神秘的断臂女人做的手脚。但在他还是不免抱怨起来――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个老太监弄死,留在这里总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但魏良辅也知道:虽然是个荣耀无比的总管太监,但实际上自己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马前小卒。小命还不知道能保留到什么时候,何苦操那么多心――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抱怨了! 看到端着酒菜的小宦官走出门去,魏良辅也转身离开――他的心里已是七上八下。“做贼必然心虚”――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你站住――”一声断喝从背后传来! 声音并不高亢,但在魏良辅无异于一声惊雷。 他一个激灵,如冰冻般直挺挺地竖在哪里――不敢转身,甚至不敢回头――魏良辅怕看到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 昏昏沉沉的吴老太监早已经清醒过来,两眼直视着魏良辅的后背:“小魏子!听说你现在是总管太监了――”话音不高,但冷得让人窒息。 “承蒙吴公公栽培!小魏子勉为其难!”魏良辅终于转过身,脸上早已堆满谄媚的笑容。 “那你是自己的造化!与我何干?”吴立业不为所动,他缓缓坐起身――此刻,这个先前还失魂落魄的老太监那人见人欺的怂样消失了。他端坐在太师椅上,眼中精芒四射,如一直振翅欲飞的鹰隼。 “听说你曾在皇上面前大谈兵事?并鼓动皇上‘御驾亲征’?” 魏良辅惊呆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他没有料到吴立业竟会这样问?他原本以为这个老家伙要指着鼻子大骂他如何在皇上面前诋毁自己! “说话啊!有还是没有?”吴立业紧追不放。 魏良辅满头大汗,他真想一脚将对面这个可恨的老头子踹翻,然后再重重踩上几脚。或者直接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将他剁了算了――自己是位高权重的总管太监。而现在的吴立业简直就是脱毛的凤凰,怕什么! 但他没有!几经磨难的魏良辅早已不是先前那个孟浪张狂的小宦官。邹亢挥起马鞭但又放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没那么简单的!毕竟是跟了皇上几十年的老人,邹亢是个念旧的人。指不定哪一天就又想起这个老不死的了!还是小心地点儿好―― “小魏子可真冤枉死了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痛哭,那样子比死了爹娘还要伤心百倍千倍:“吴公公,你这是听哪个杀千刀说得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小魏子就是做梦也不敢说哪?”说完又是狠狠地磕头,直磕地血流满面。 吴立业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对于魏良辅所做的一切,包括在皇上面前诬陷自己私下结交兵部尚书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总管太监,身边还是有几个亲随眼线的。 吴立业没有直接质问魏良辅为什么要诬陷自己,是因为毕竟这属于自己和这个小宦官之间的事情――他要想取代自己也只能找这些理由了。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难道这个魏良辅别有居心,难道他的身后还还站着什么人,还有什么别的阴谋。要是单纯想把自己打压下去,那好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还想做点别的什么――那我吴立业决不答应。 “好了!别装得跟受了多大冤枉似的――“吴立业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你心里想着什么,别以为我老吴不知道!” 他站起来,走到跪着的魏良辅面前:“你在皇上面前说我坏话也就算了,毕竟哪个宦官不想做总管太监!让给你就是了!”吴立业忽然一把抓掉魏良辅的帽子扔在一边,然后双手猛地一把抓住魏良辅的胸襟,使尽全身力气将他几乎举了起来:“但是,你如果想在皇上身上打什么鬼主意,我吴立业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在这一瞬间,魏良辅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老太监竟然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他看了一下几乎要挨到自己脸皮的血红双眼,然后赶紧低下头:“吴公公饶命啊!吴公公放了小魏子吧!小魏子真得是忠心耿耿,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有这种诛灭九族的想法呀!” 抓着眼前的小魏子盯了好一会儿,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才狠狠将他摔在地上:“滚!” 随着一声断喝,魏良辅连滚带爬地逃了。 望着魏良辅离去的背影,忠心耿耿的吴老太监一松劲儿,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六十一章 好久没有哭过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又是深秋了—— 绵州端王府门前更加冷清了——朱红大门紧闭。两边门洞里,精干魁梧的护院坐在椅子上打盹儿。阵阵劲风吹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直冲向空中。 端王邹震更加深入简出了。不到一年,王府就发生了两件说大不大,说小但似乎又不算小的事情。先有“山民献龟”,后有“总管杀妻”,虽然最后都被自己还算妥善地处理了。但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冥冥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左右着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但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是这个当皇上的哥哥是真得很忙忘了自己,还是对自己产生误解,进而有了防范之心。总是他过问自己的次数少了,自己差使送过去的信件和礼品也如石沉大海不见回声。 还是低调一点好了!邹震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富家翁”。但历史上有多少皇权争斗不是祸起萧墙,又有哪一桩血腥厮杀不是发生在父子之间、亲生兄弟之间呢?何况当今皇上还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考虑到这些,他连常年留在府上的几个清客幕僚也辞退了!对于自己那个性格张扬的“野蛮”王妃,他也是几次三番地郑重劝告——让她不要在外面太招摇。至于那个神神叨叨的断臂老太,能撵走尽快撵走,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出乎邹震的意料——一向自以为是,你让向东、她却偏偏向西的端王妃戚滢菀,这次竟然是出奇地听话。她搂着邹震脖子嗲兮兮地答应着,并真得就在第二天就辞退了栗芷婼。 青城山,峭壁千仞、拔地擎天。青松争奇、怪石斗艳。群峰沟壑间弥散着烟气,陡崖岩壁上掩映着七彩霞光。九座山峦,如开屏的孔雀,艳丽迷人的尾巴环抱着千年古刹——燃灯寺。 青城山燃灯寺,紧紧贴在悬崖峭壁上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他如一位翩翩欲飞的仙人,沐浴在升腾的的云霞中。 寺内香烟缭绕,几棵高大的菩提树凌乱分布着,巨大的树阴铺满了整个院子。虽然已是深秋,但还是那样挺拔苍翠。 栗芷婼无瑕欣赏这些美景——自从雁秋水从锦城回来以后,她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过。 戚滢菀让她离开端王府、暂避一段时日的时候,她扭捏一番也就答应了。其实,即使戚滢菀不说,她也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端王妃已被自己牢牢控制,魏良辅也净身进宫,并逆袭得手、成功上位。大计已经展开,自己也没有留在端王府的任何必要了,留下来只会遇到麻烦和危险! 静坐在燃灯寺密室中,这个二十年来仇恨之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的女人,心境却是如此亢奋。如果不是因为对面站着雁秋水,她怕是早已经手舞足蹈起来。 “秋水!咱们就快要成功了!”不惑之年的栗芷婼眼中闪现出少有的欣喜。 男人一身劲装,手按腰刀。紧缩的眉头没有因为栗芷婼的话有丝毫的舒展。他抬头看看面前这个忘乎所以的女人:“栗妃,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 “当然!戚莹莹已为我所用,魏良辅已成为邹亢的总管太监。有了这两个安插在邹家的两颗钉子,我们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启动了我们的计策马上就可以启动了!哈哈哈——邹胤泽,你欠我的,我要让你的儿子加倍偿还!?”栗芷婼没有注意雁秋水说话的语气,她越说越兴奋,终于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雁秋水不以为然,他没有附和对面这个女人的话。而是突然话锋一转“栗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停顿了一下后,他才鼓起勇气说出下一句话:“再说!先帝不是也放过你了吗?” “什么?他放过我了!”栗芷婼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似乎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使劲挥舞着空荡荡的衣袖:“这算是放过吗?没有他邹胤泽,没有那个装模作样的宇文宜臻,我会变成这样!” 栗芷婼哭了——好多年没有流过一滴泪的栗芷婼哭了。她任由磅礴的泪水喷涌而出。好像要将多年压抑的委屈、痛恨、妒忌和不满宣泄出来。她的眼泪早已被仇恨的火焰烤干了,但在这一刻却被对面这个男人的一句话重新点燃。 雁秋水静静地看着痛哭的栗芷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受伤的女人。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啊!”男人的沉静并没有使女人的怒火熄灭:“直到现在你还同情他们?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错的?对不对?”栗芷婼突然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对着雁秋水又是踢又是打。 雁秋水仿佛成了一截没有生命的树桩——就这样纹丝不动地站着,任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撒野。 “你怎么不说话?你刚才的振振有词哪儿去了?”打累了的栗芷婼终于平静下来。 “栗妃,雁秋水这条命是你给的。不管你做的是对还是错,我都会永远听从你的差遣!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冷冰冰的语调说出了惊天动地的誓言,但却没人能从雁秋水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丝毫变化。 “别再叫我栗妃!我早已不是什么贵妃了!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说完终于忍不住扑到男人怀里:“我的胳膊呀!都是你,你还我的胳膊——” 雁秋水说不出一句话,双臂轻轻拢着怀中的栗芷婼,坚毅的脸庞似乎有两行清泪划过。 栗芷婼安静下来,许是哭累了。雁秋水真希望她能狠狠推开自己——只有这样他才有逃离的理由。不是栗芷婼不漂亮——虽是半老徐娘,她依然风韵犹存。 即使只让栗芷婼靠着,雁秋水仍有一种深深地负罪感。他从没有喜欢这个女人,一丁点都没有——因为他的心早被另一个女人占据。 终于,栗芷婼感觉到了男人的冷漠——对自己的容貌,她始终是相当自信的。即使在被“食骨虫”折磨,如花似玉的脸庞因为疼痛而变得略微扭曲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 但唯独这个人,让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雁秋水,他从未真正看过她一眼。 轻轻推开雁秋水轻拢着的双臂,栗芷婼默默走出密室,留下磐石一般安静的男人。 第六十二章 邂逅燃灯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栗姑娘!是秋水不好!惹你生气了——我的命是你给吧!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从回忆中醒悟过来的雁秋水跟着女人走出了密室。 燃灯寺的院子里,高大的菩提树像威武的金刚护卫,疏密有致的枝桠在月夜下无声摇曳。四下里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山谷中还不是传来几声虎啸鹤鸣。 “该去那边一趟了!“栗芷婼望着夜幕中朦胧远山平静地说。 “你真得要这么做吗?“雁秋水不禁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被仇恨灼烧的女人。 “我说过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要把加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的还给他!哼哼!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生不如死!”栗芷婼缓缓地说着,语气像耳畔的秋风一样冰冷。她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痛哭流涕、弱不禁风的样子,而是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活生生得一副罗刹鬼模样。 雁秋水沉思片刻后,轻声询问:“魏良辅那边儿该怎么办?”栗芷婼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答非所问地说“通知戚滢菀,明日午时在这里见面!” 自从栗芷婼走后,戚滢菀就陷入彷徨和无助。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对皇权的渴望已使她无暇顾及其它,甚至是那个深爱着她的端王——而栗芷婼正是能够帮她实现理想的那个人。 深秋的绵州还是一如既往的萧瑟凄凉!本来就不怎么热闹的端王府更是没有多少生气了。院中各色奇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假山怪石泛出苍凉的青白,荷花池也满眼破败。原本穿梭来往的飞鸟小兽不见了踪迹,只有略显浑浊的池底——凌乱的金鱼小虾在百无聊赖地游着。 斜倚着雕花栏杆的端王妃一袭绛紫色宫装,长及腰间的青丝,用一根梅花玉簪随意挽起,简约而不失高贵。晶亮的眸子清澈如水,似嗔似笑地望着湖中残留的一息秋色。 “滢滢!陪本王出去游玩一趟如何?”年少英俊的端王邹震腻歪歪地靠过来——对这个刁蛮夫人他总是爱不恋够、欲罢不能。 想起几年前和戚滢菀地不期而遇,这个生性腼腆的王爷总会暗自欣喜。如果不是这个刁蛮女人的小伎俩,他和皇兄也不会吸引。如果两人不被吸引,皇兄就不会爱上那个吴云珠,而自己更不会得到这个惹火娇娃的芳心。 对于那个皇兄看作宝贝一样的吴云珠,他从来就没有看上过——哼哼!病怏怏的瘦西施,看了就不舒服。而对于皇兄从不理会的淘气小妹,他却爱得不得了! 但这个温和的小王爷却总是高兴不起来,他总感觉这个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刁蛮夫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戚莹莹和自己万般恩爱,但自己总感觉她并不是真心,而是在刻意逢迎自己。特别是自从那个神神叨叨的断臂女人出现以后,他就感觉她们有什么瞒着自己。还好这个让人心烦的女人走了,自己终于可以和心爱的王妃整日厮磨在一起了。 “好啊!”戚滢菀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回过身来给了邹震一个深深的吻。南蜀民风开化,但众目睽睽之下敢做出这样的骇人之举,只怕也只有这个刁蛮王妃了。 邹震被女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虽然两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但那是在没人的时候。今天在众随从的注视之下,还是第一次——邹震是个内敛含蓄的人,他就这样傻愣愣地站着。 “呵呵!傻愣着干什么?不认识我呀!”戚莹莹做个鬼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那顶皇冠多些还是喜欢老公多些,但她却非常清醒得知道——如果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宠爱,自己将什么也不是! “夫君想去哪里啊——”她嗲声嗲气地问。 “去青城山吧!” “青城——”戚滢菀不禁轻叫一声。 “怎么了?”邹震对娇妻的反应大惑不解起来:“青城山风景秀美,离城中也最近!”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再说了!你不是经常到燃灯寺烧香还愿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线人来报:说明日午时栗芷婼约自己在燃灯寺密谈!邹震不经意的一句话,在戚滢菀这里却如五雷轰顶。 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要去青城山?莫非发现了什么——不会的!我了解这个男人。他虽然温和隐忍,但绝对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但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提出去青城呢? 戚滢菀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要是这个时候栗芷婼在该有多好啊! “怎么了?”邹震更加疑惑了,他没有想到去青城山会引起爱妻这么大的反应。 “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当他正准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戚滢菀忽然笑颜如花地说:“青城山最好!就去青城山吧——”小爱妻的反应搞得端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一头雾水的邹震,戚滢菀伸出纤纤玉指刮着他的鼻子:“怎么了?人家刚才不舒服嘛——” “咱们后天去吧!”戚滢菀想将游玩的时间和栗芷婼约定的见面时间错开。 “哦!后天不行!皇兄招我去锦城一趟,如果随意变动怕不太好,就明天吧!”邹震斩钉截铁地回答。 戚滢菀彻底绝望了——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好在对娇妻深信不疑的邹震并没有看出什么——他乐滋滋地走了,留下一个焦虑的小王妃。 ——这下可要坏大事了!戚滢菀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转悠。她真希望线人晚来一会儿或是还没有走该多好!现在连个送信儿的都没有——可咋办呢! 去青城山的路上,戚莹莹走得很慢!她真希望栗芷婼等不及自己先走了——那样就她就不会和自己的丈夫碰面了。但她又不能太慢,因为怕引起端王的怀疑。就这样端王都催促了好几回了——看着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端王,戚莹莹不禁在心里暗骂——该死的栗芷婼!不安排早不安排晚,偏偏选这个时候。本宫不管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戚莹莹是极不情愿来到燃灯寺的,但她又不敢过分违反端王的意思。因为她已经隐约感到了端王的怀疑——细想这段时间自己的变化也确实太大了。 深秋时节的青城山游人并不是很多,但群山包围中的燃灯寺却是香客如织。不大的寺院内,三五成群的善男信女们在虔诚地跪拜上香,祈愿祷告。看着这些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男女操着不同的口音、用着各式各样的祈愿祷告和跪拜姿势,戚莹莹不禁恍然失神——我的皇冠在哪里?我的愿望何时才能够实现呀! 忽然一个人影进入视野,戚莹莹不禁一惊——那不是栗芷婼吗?阿弥陀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想给她个暗示,但离得确实太远了!况且人声嘈杂,身影重叠,只怕是给个暗示她也看不到啊!不经事的端王妃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出来了——她感觉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滢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端王邹震满脸关切。 “哦!没什么?刚才忽然一阵头晕,怕是昨晚没睡好——”戚莹莹竭力掩饰着。 “呵呵!这不是端王殿下吗?怎么今天有时间陪王妃到燃灯寺上香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竟然是栗芷婼!这个女人竟敢主动迎上来! 戚莹莹真得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了,如果此时自己手里有一把刀,她真想杀了这个邪恶的女人。 “哦!这不是栗嬷嬷吗?”邹震玉面紧绷,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不喜欢的原因倒不是这个女人哪里得罪了自己,而是他总无端地感觉到这个李嬷嬷身上有一股邪气。 “呵呵!难得端王殿下还记得老身——”栗芷婼的脸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笑意:“呦!几日不见,端王妃是越来越漂亮了哈!”说完上下打量着戚莹莹啧啧称赞。 戚莹莹早已经是怒火中烧,但又不能发作。她只是讪讪地笑着。 她想快步走开,她想现在就逃离,逃离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以前自己是多么希望她陪在身边,而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王妃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栗芷婼不依不饶,像得胜的老猫在遛一只耗子,而那个耗子就是端王妃戚莹莹。 戚莹莹没有动!只是紧张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去吧!我到那边等你——”端王玉面紧绷,没人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 戚莹莹极不情愿地跟着戚莹莹去了!她不敢回头,因为怕看到端王那双眼睛——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天只有一个——那就是端王邹震,失去了这个男人,自己什么也不是! 看着戚莹莹和栗芷婼的人影渐渐走远,邹震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他一招手,年轻的端王府总管杨福顺凑了过来。 “跟着她们!小心探察她们在干什么,然后回来报我!” 杨福顺装着没事一副没事的样子接近了密室,看着密室的门缓缓关上,他连忙凑过去。 这个机灵的端王府总管,嘴里衔着树枝。他懒洋洋地靠在精舍的外墙上,一边看着院子中高大的菩提树,一边用心从窗户缝隙中听着屋里的声响。 里面的声音实在太低了。他偷偷地用蘸着唾沫的食指抠破了窗户上的一层油纸。往里面一看—— 第六十三章 密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端王妃叉着腰指着那个叫栗嬷嬷的女人,好像在训斥着什么。而那个老女人一言不发,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但她们好像怕外面听到什么似得,拼命压低了声音。饶是耳聪目明的杨福顺踮着脚尖、支愣着耳朵也没有听清她们具体说些什么! 最让杨大总管意外的是,那女人的边上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袭黑衣,眼露精光,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随从。 踮着脚尖支楞着耳朵憋屈了半天,也没有听出个子丑寅卯来。眼看着端王妃就要出来,福顺才无可奈何地跑回邹震身边。 听了管家的禀告,邹震紧绷的脸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福顺!你今天看到了什么?” 杨福顺先是一愣——自己不是刚刚给端王禀报过了吗?忽然他心里一惊:“禀王爷!小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戚滢菀一迈进房门就冲着栗芷婼喊叫来,虽然竭力压低声音,但仍然能从急促的语气中感觉到她的愤怒。 “如果端王殿下知道就全完了!”戚滢菀看着不以为然的栗芷婼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已经怀疑了——” “王妃殿下稍安勿躁!”栗芷婼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她一示意,雁秋水轻轻地把门栓上。 “他是谁?”戚滢菀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不禁紧张起来——瞧这男人的装束绝不像一个扑通随从,再说栗芷婼以前也从没带过随从。 “他是谁你不用管!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给你一个皇后的位子!”栗芷婼还是那句话。 “那不行——我必须知道所有的一切!我才是王妃——”戚滢菀反驳道。 好像早已经摸透这个稚嫩王妃的心思,栗芷婼柔中带刚地说:“王妃殿下信不过老身吗?如果信不过,老身马上就从你眼前消失——并且保证永远不会再出现!” “别——”戚滢菀着急了,看着即将实现的皇后梦马上就要化为泡影,她屈服了——哼!暂且容许你对本宫无礼,我看你还能够张狂到什么时候。“好吧!本宫也懒得管这些破事,只要大事不耽搁就好。”她悻悻地说。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戚滢菀突然问道。 “这个老身已经告诉过王妃了!”栗芷婼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事成之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一个人——” “谁?”戚滢菀知道栗芷婼要复仇,但却从没真正问起过她的仇人是谁。 “宇文宜臻!”栗芷婼的嘴里迸出这几个字。 “啊!”戚滢菀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太后——”看着对面这个杀气腾腾的老女人,她突然意识到了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感觉好像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想要撤退已不太可能况且她也不打算撤退,因为皇后的王冠太诱人了——何况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 “这个好办!本宫答应你——”戚滢菀又端起了王妃的架子。栗芷婼并不在意这个——她有自己的目标,所有的人都是实现目标的棋子。关键时候谁都可以牺牲——都要死的人了,让她张狂一下又能到哪儿去! “但是,你为什么当着端王的面和我打招呼?”戚滢菀对这个女人的疯狂做派仍耿耿于怀。 “老身保证不会有事的!”栗芷婼微笑着反问道:“你做了皇后,谁会做皇上?” 戚滢菀一怔——她一直沉浸在做皇后的美梦中。至于谁是未来皇上的事儿却完全忽略了。“当然是端王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的意思是——” 栗芷婼笑盈盈地点头不语,直到此时这个见识浅薄的小王妃才稍微明白了些什么:“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万一端王他——”“不会有事的!我了解男人——”栗芷婼打断了戚滢菀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自信。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吃了定心丸儿后的戚滢菀又活泛起来,眼中闪烁着攫取权力的光。“王妃不要心急!”栗芷婼看到戚莹莹不再是刚才那般心急火燎,她笑得更迷人了:“王妃只需要稳住端王殿下!其它的由老身来做——” “你怎么要来这一套?当我堂堂王妃是三岁小孩儿么?”戚滢菀很不满这个女人一直对自己遮遮掩掩。 “端王妃觉得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会对你有好处吗?”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戚滢菀的痛处,她像泄了气儿的皮球软了下来:“可是——” “端王妃请放心,老身什么时候让王妃失望过?”栗芷婼不愧为权谋高手。注视着泄气的王妃,她又适时地安慰起来:“王妃殿下,你不觉得你做的事情最重要吗?难道端王不是这件事情中最关键的人吗?” “那好吧!”戚滢菀终于被说服了。她看着面前的栗芷婼和边上神秘的女人:“端王这边儿有我呢?你们放开手脚干吧!事成之后本宫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戚滢菀一走,女人立刻对站在一边的雁秋水说:“交代魏良辅一定不要轻举妄动!等象奴那边行动后,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说动邹亢“御驾亲征”的时候带上他。“ “嗯!这个我马上去办!”雁秋水忽然又问:“你怎么知道邹亢一定会御驾亲征呢?要不要魏良辅在边儿上烧一把火?” “千万别!那样反而会坏了大事儿!”栗芷婼忙摆手制止:“你忘了那个魏良辅是怎么被撵到西山的吗?” 雁秋水不再说话了—— 看着疑惑满腹的男人,栗芷婼很自信地说:“邹亢是个不甘寂寞的男人,待老身从象奴国回来后,他一定会出兵的!” “怎么?你要亲自去象奴那边吗?”雁秋水感到很意外:“要不我去一趟吧!” “还是稳妥一点!事关重大,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好!没事——乌蒙会陪着我的!”栗芷婼转过身,看着雁秋水:“我这一去,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就会回来。如果半年后我不回来,你就什么也别管赶快逃!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 “乌蒙年幼,还是我陪你去吧!我的命是你救的!雁秋水从来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第六十四章 隐忍的端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女人笑了!已不再年轻的脸庞露出满足的笑容:“真得不用!有乌蒙子陪着我就行了——再说这边的端王妃和魏良辅还要靠你盯着呢?记住!一定要叮嘱魏良辅千万别轻举妄动,只要赢得邹亢的充分信任就行了,其他一切等我从零梦那里回来再说!” 栗芷婼走了,身后跟着健壮结实的乌蒙子。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雁秋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但他和戚莹莹却有着相同的感觉——一切已无法回头。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戚莹莹回到了端王府!一路上端王邹震一句话也不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在随从不注意的时候还是不是对身边的戚莹莹腻歪两下。 戚莹莹虽然曲意奉承着,但她的内心却更加紧张了。这个女人总感觉到端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或者说好像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她想解释,却怕反而会弄巧成拙。紧张的一个夜晚过去了——直到看着邹震的马队消失在通向锦城的官道尽头,她才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比戚莹莹还紧张的是邹震。自从半个月以前皇兄要召他进京的讯息传来后,自己紧绷着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他从没对自己的娇王妃提起,是因为他觉得这是男人的事情。而他早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再说如果真有大事发生,给一个弱女子说了又有何用? 这不年不节的,皇兄到底召我过去干什么呀——邹震无数次地思考这个问题,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皇兄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有除去他的意思,但通过在都城的探子来报——并没有这方面的蛛丝马迹啊,何况这样做也没有理由呀!自己已经遣散了府上的清客,并处死了几个敢于装神弄鬼、鼓动自己阴谋造反的人——皇兄还想要自己做什么? 这个时候,邹震开始怀念那些曾经整日陪伴自己,帮自己出谋划策的幕僚清客——唉!要是他们中有一个在就好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入了宫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邹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邹亢并没有在上书房或是什么御花园召见自己,而是派小宦官过来传旨——让他到“鹿苑”见驾。 这个皇兄到底在搞什么嘛——但皇命难为,邹震只好跟着小宦官直奔“鹿苑”。 一行人到达鹿苑的时候,邹亢早就一身戎装地等在那里。宽阔的鹿苑之北是起伏的连山丘陵。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阵阵朔风吹过,卷起了连天的衰草。湖泊虽明净如常,但却因为少了绿树夏花的映衬而显得毫无生气。狼曋率领的一队龙禁卫静静地拱卫着邹亢,亮银盔甲与鲜红的披风、围巾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邹亢胯着狮子骢,腰悬龙泉剑,手握霸王枪,明黄的大麾在劲风中猎猎舞动——如他胸中燃烧的一团烈火。 远远地看到邹震过来,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并未下马,只是远远地一拱手:“邹震弟弟!最近可好?这么久了咋也不来看看寡人!” 邹震听到哥哥的招呼,连忙紧走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地就拜:“震日夜思念皇兄,奈何无皇兄御旨,不敢轻易进宫——”说完又是连连叩头。 跪在地上的邹震感觉到了一丝不祥——以往每次皇兄召见自己,总要亲自迎上去又是拉手又是问寒问暖,而今天竟然连马也不下,还心安理得得接受自己的跪拜,这到底是为何呀——想着想着额上的汗珠就冒了出来。 “呵呵!多日不见——王弟怎么生分起来了?”看到跪拜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邹震,这个南蜀国的九五之尊才从高大的狮子骢上跳下来,一把搂着邹震的肩头亲热攀谈起来! “小魏子!将朕的龙舌弓拿来——” “嗨——”魏良辅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鹿苑回荡。 邹震猛地抬起头:“啊——你——” 端王邹震的眼珠几乎要迸裂出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见鬼了——这不是陆谦吗?这不是早已在绵州被秋后问斩的我的王府总管吗? 魏良辅捧着雕花龙舌弓,就那么毕恭毕敬地站着,低眉顺眼、平静安然,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邹震一样。 “王弟!怎么了?你们认识?” “奴婢该死!奴婢求皇上恕罪!一定是奴婢的声音太过高亢惊扰了端王殿下——”魏良辅说完忙跪下小鸡啄米似地磕头。 “哦!这家伙的声音太高了,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回过神来的邹震忙捂着胸口,装出一副吓坏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在最喜爱的总管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邹震清醒地知道:绝对不能够让皇兄知道这个太监和自己有任何关系。如果邹亢知道魏良辅曾是他的管家,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哈哈哈——”邹亢发出一阵爽朗地笑声。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连身边的太监都把他吓成这样,看来邹震还是那个不经事的邹震啊! “小魏子!你总是这么冒冒失失,说你多少次了都记不住!把王弟吓坏了看我拿鞭子不抽你——”邹亢故作生气地说。 “这是朕新收的总管太监小魏子,王弟看怎么样——”邹亢扭过头看着还在惊魂不定的弟弟。 皇兄原来那个吴大总管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邹震话到嘴边却又噎了回去——皇上身边的人事岂是他这个弟弟随意揣测地吗? “挺好的——精明能干——”邹震忙赔笑不迭地说。 “呵呵呵!王弟说好那一定是好了——”从邹震这里得到了赞许地回答,邹亢又是一阵得意。 他一伸手,小魏子适时的捧上龙舌弓。“难得王弟来一回,今天咱兄弟两个好好过一把猎鹿的瘾!这是朕的龙舌弓——拿着,让为兄也见识一下你的射术!” 谁也不曾料到:邹震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王弟!你这是何意啊——不来是不来,来了却是又跪又拜,这可不像你啊!”邹亢真有点搞不懂自己这个弟弟了。 “龙舌弓是皇兄的珍爱之物!我怎敢使用它猎鹿!但君命难违,弟弟真是进退两难啊——”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 “唉——看来王弟是真得长大了!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跟在朕后面的小屁孩儿了!”邹亢发出一声长叹:“兄弟之间哪有这么多的讲究,真是的——”邹亢收回龙舌弓,扶起了还在地上哭泣的弟弟:“好好好!不用就不用吧——小魏子,给端王准备一套弓矢,别为这个坏了心情! “狼瞫——”他回头大喊 “末将在!” “让你的龙禁卫把这园子里的鹿儿都轰出来,朕要和王弟好好玩玩!” “末将遵命——” 一时间空旷的鹿苑上尘土飞扬!注视着四散逃命的鹿群小兽,邹亢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所传非虚啊!朕这个弟弟还算老实!——这样朕就可以放心远征了。 第六十五章 翻越西岭雪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到达象奴国必须要翻过高耸入云的西岭雪山,二十年前栗芷婼曾和雁秋水一起到过这里。而当这一次独自面对这座横亘在南蜀国西南的庞大山脉时,栗芷婼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山下还是绿树挺拔,郁郁葱葱。再往上看,雪线蜿蜒起伏宛如少女的发带,在陡峭连绵的绝壁间飘动。高插云霄的群峰,似隐似现。被雪裹着的山林,在巍峨之中显出清秀,在峻峭之中更见超逸。 “西岭出,是何劫?踞西南,守云穴。终岁惯入云中住,能有几日露鳞鬣?我今跋涉数千里,方闻雪山隔云烟。”——太壮观了!极目远望山顶,连一向不爱抒发胸臆的栗芷婼也不禁豪情万丈。 身后的乌蒙却对着一切置若罔闻,他如一尊石雕般安静地站着,——好像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乌蒙!你说我们能安全翻过这西岭雪山吗?”栗芷婼忽然扭过头来问。当看到身边的乌蒙毫无反应的时候,才嘟囔出一句:“唉!都怪我啊!忘了你不会说话——” 翻越西岭雪山比栗芷婼想象的要艰难了好多!虽然做足了准备,但随着距离山顶的临近,栗芷婼开始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真想马上折返回去,但想到曾经受到过的酷刑折磨和近二十年隐姓埋名的艰辛,马上又不甘心起来——哼!栗芷婼,这点小麻烦就把你挡住了,还干什么大事! 最让她惊异的是对乌蒙的感觉——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和他说过很多的话。但栗芷婼早已不再把他当作一个奴仆或是保镖,她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孩子,每次看到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而乌蒙虽然不会说话,却也能体会到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好!在他的心里栗芷婼就是自己的一切,如果会说话,自己真想喊她一声“阿姐“!。 “乌蒙!咱们休息一会儿吧!姐姐累坏了——”栗芷婼一边比划一边喘着粗气说。 走在前面的乌蒙停了下来——用手指着不远处陡峭的崖壁,“咿咿呀呀“地说着。那意思分明是:休息一会儿可以,但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爬上面前这堵陡崖,否则——”看着栗芷婼疑惑的眼神,他走过来蹲在地上,写出两个字——“雪枭”。 栗芷婼明白了——乌蒙说这个山坳是雪枭夜宿的地方,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爬到崖顶,他们就会被这种巨大的食腐鸟撕成碎片吃进肚子里。 想到成千上万的雪枭将两人撕成碎片的血腥场面,栗芷婼不禁连打几个冷战,赶快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站在刀削斧劈一样的断崖面前,栗芷婼扬头极目望去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的天哪!这可怎么过去啊! 而乌蒙却丝毫不在意眼前的一切,只是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行装。他将背在肩上的一捆绳索放下,然后将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接着开始整理自己的腰带绑腿—— 弄好这一切之后,他又开始咿咿呀呀的比划着——那意思是说自己先上去—— 看着乌蒙手脚并用艰难地向上移动,栗芷婼的心悬了起来。崖壁太陡峭了,即使如乌蒙这样身手矫健的昆仑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用手试探着扒紧每一道岩缝儿,用脚小心地踢掉风化了的碎石。他就像一张纸紧紧贴附在笔直的崖壁上,不时吹来的山风卷动他的衣衫,看起来就像一片枯叶在不停地摆动。 半个时辰之后,乌蒙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崖顶。一想到一会儿自己也要抓着绳索上去,栗芷婼的心不禁怦怦直跳——常年被拘禁在幽深的皇宫之中,她一个女人家那干过这个呀,何况自己还是一条胳膊。 “啪”的一声轻响,绳子已经丢了下来。就在栗芷婼踌躇着怎样将绳子帮得结实点的时候,随着一阵更剧烈的抖动,乌蒙像猴子一般敏捷地划下来。 看着女人用一只手笨拙地往腰上拴着绳子,乌蒙不禁笑了起来——黝黑的嘴唇衬托着雪白的牙齿煞是好看。看着因发窘而涨得满脸通红的栗芷婼,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绳子。 栗芷婼明白他要背着自己上去的时候,她的眼泪出来了—— 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崖顶。借着朦胧的夜色,他们躲在一处乱石后面,度过了在西岭雪山上的第一夜。 “上山容易下山难!”对西岭雪山更是如此,两人都明白雪崩的危险,所以走得格外仔细。特别是栗芷婼,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她先用事先准备好的黑纱蒙在乌蒙的眼睛上,然后自己也带上——大雪山一片白茫茫,她怕伤了自己和乌蒙的眼。 上山用了三天,下山竟然用了五天。当两人安全地爬下那段最陡峭的山崖,栗芷婼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乌蒙!我们成功了!你看到了吗?前面就是五蛮溪——”栗芷婼指着山下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兴奋地说。一向沉默的乌蒙也被远方那壮美的景色震惊了,不停地“咿咿呀呀“比划说着。 两人兴高采烈地向山下进发,几天来的疲劳困顿一扫而光,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乌蒙更是像孩子一样,竟然坐在坚硬的雪壳上向山下溜去。 栗芷婼不会坐在雪地上往下溜,她只能飞快地跑着,想撵上欢快得像孩子一样的乌蒙。 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嚓——”声传入耳朵,栗芷婼脚下的冰壳忽然裂开。“啊——”她大喊一声,向深不见底的岩峰中滚去。乌蒙没有听到冰层裂开的声音,但栗芷婼的喊声却隐约传入了他的耳朵。 乌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双脚猛一蹬地,止住下滑的身体。然后向后一看——不远处只留下一道巨大的裂缝,哪还有栗芷婼的影子。 “啊啊啊啊——”他大喊着跑过去,疯狂地沿着岩缝儿的边缘四处寻。“啊啊——啊啊——”他不再顾及喊叫声可能引来雪崩,开始扯着喉咙大喊起来。群山回响——唯独没有栗芷婼回答的声音。 正当这个悲伤的昆仑奴濒临绝望的时候,微弱的喊声从脚下不远处传来:“我在这儿呢?乌蒙快救我啊——” 乌蒙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栗芷婼用剩下的一只手死命扒着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全身悬在深不见底的岩缝儿中。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乌蒙想将绳索系在一个地方,然后自己顺着绳索溜下去——毕竟从自己的脚下到栗芷婼紧扣着的岩石还有一段几乎垂直的陡坡。但这念头只是一闪也就放弃了,这个赤胆忠心的昆仑奴心里很清楚——栗芷婼已经坚持不住了,等他拴好绳索她可能已经掉下去。 当机立断的乌蒙迅速下到栗芷婼扒住的那块儿岩石旁,在这个 女人即将松手的时候抓住了她。 此刻的栗芷婼已是弥留状态,她低头看看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席卷着冰屑打在自己身上,刺骨的疼。 “救我——乌蒙快救我——”她紧紧抓住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昆仑奴的手。 乌蒙点点头,坚毅的表情似乎是在安慰女人:放心!我一定会拉你上去的。 女人绷着的心放宽了些许——谁都可能会骗她,但乌蒙不会! ——力大无比的昆仑奴开始使劲将栗芷婼向上拉。在女人即将被拉上的时候,乌蒙却感觉到猛地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 乌蒙没有多想,用脚蹬着那块儿凸起的岩石向上猛地一拽。女人被拽上来的瞬间乌蒙的脚下却猛地一松,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岩石坠入深渊。两人也一起滑了下去——“啊”群峰间回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第六十六章 又见零梦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在急速下落的瞬间,乌蒙扒着石头的那只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在划出五道长长的血迹之后,他终于勾住了一道裂缝儿。就这样两人一上一下悬挂在这上不接天、下不挨地岩壁上。 “救命啊——”栗芷婼疯狂地大喊起来,但是回应她的只有身下席卷上来的冷风。 乌蒙抓住自己的手颤抖地更厉害了,栗芷婼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在这里的。她紧抓的手缓缓放开,向上望着乌蒙,泪水夺眶而出 。 “放手吧!不然我们两个人都会死的!”她异常平静地说:“松开我,你还可以活下去!” 乌蒙使劲地摇头,但是栗芷婼心意已决。他感觉到紧握着的手开始慢慢往下滑。 啊啊——他疯狂地喊叫着,想要重新激起女人活下去的激情。栗芷婼抬头看着乌蒙,凄然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在耳畔响起,栗芷婼睁开眼睛,欣喜地发现一条绳子从身边垂下来。 “乌蒙!有人来救我们了!快——”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乌蒙也看到了那条绳子!他两脚并用,迅速将绳子缠绕在双腿上,然后猛地松开了扒在岩缝中的手,一个“倒挂金钟”双手抓着栗芷婼的胳膊。“啊——”在女人的惊叫声中,两人被拉出了岩缝儿。 站在岩缝儿边上的是四五个健壮的巨人,为首的手里握着刚才扔下去的绳子。说他们是巨人一点儿也不为过,栗芷婼仔细打量着他们——连最小的也要比雁秋水高出一头吧。这群人无一例外地手握刀斧钩镲、带着的各式各样的兽头面具,穿戴着并不合身的头盔铠甲。 ——那是南蜀国的盔甲! “象奴!”栗芷婼忍不住喊出声来。 为首的微微一愣,没有料到这个弱不禁风的独臂女人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女人看见虎头面具后面寒光一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巨象国人?”。 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栗芷婼倒平静下来。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然后微微一笑:“我不仅知道你们是巨象国人,还知道你们的首领叫零梦!” 虎头面具猛地一惊,猛地冲上前去,一把将栗芷婼拎了起来:“你们到底是谁?快说——不然马上把你们扔下去!”虎头面具后面一股浓烈的臭味,险些将栗芷婼熏晕过去。 看到栗芷婼被虎头面具抓起,乌蒙“呼”地一下子冲过去,想和这群人拼命。 “乌蒙不要——” 站在旁边的两个巨人早有准备,其中一个抓住昆仑奴的两手向后反剪起来,另一个挥起手中的巨斧砍了下来。 “慢!”栗芷婼又是一声大喊:“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土司,如果误了大事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虎头面具手臂一扬,止住了砍向乌蒙的斧头。然后放下手中的女人:“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栗芷婼从怀中逃出一支金灿灿的东西:“拿着这个给你们的大土司——就说故人来访!”看到栗芷婼手中的东西,虎头面具吓得“噔噔噔”后退几步。 “土司金箭!”一群人齐齐拜倒在地:“不知贵客光临,百夫长海里青多有得罪!” “快带我去见零梦大土司!如果耽搁了大事,那老身想保你怕也保不住了——” 邕州古城藏身于哀牢山深处。整座城池倚山而筑,围以石墙,濒临龙川江,群山环抱,关隘雄奇。邕江穿城西南而过,因此得名邕。 邕为古越国首都,后秦并南越、大设郡县,邕为桂林治所。两汉时期,为郁林郡所辖。后晋于此置兴郡。隋开皇十四年郡为县,属简州管辖。唐武德四年,于此置南晋州,贞观六年改为邕州。乾封二年置都督府,后为西南蛮族象奴所陷,遂成为其国都。 当栗芷婼、海里青一行还未到达邕州,土司零梦已在城外的邕溪河畔迎接。远远看到栗芷婼,这个象奴国的大土司竟不顾首领风范,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抱着栗芷婼连转三圈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阿姐!你怎么才来啊——五蛮溪一别,怕是也有二十年了吧!” 看到故人,栗芷婼也是格外惊喜:“是啊!二十年弹指一挥间,都老喽——” “不老!在我眼里阿姐还是那么年轻,哈哈哈——“ “王弟净说好听话,你看连乌蒙都长大成人了,我们还会不老吗?”栗芷婼看着站在面前足足高出自己快两头的大土司,脸上满是沧桑和无奈。 “秋水阿哥呢?咋没见秋水阿哥过来?”平静下来的大土司忽然想起还应该有一个人,眼中顿时露出关切地目光。 “雁大侠有要事在身未能前来,临行前还特意让阿姐给你带个好——并说还会见面的!” 听到雁秋水安然无恙之后,零梦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孩童般的欣喜。 “怎么?还不带姐姐参观一下你象奴国的国都!” “好好——”零梦忙不迭地答应着。 “勒墨耳——”随着零梦地喊叫,一个同样身材魁梧的男人站了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见过栗阿姐——”他使劲儿将弟弟拉到栗芷婼面前。 “勒墨耳见过栗阿姐——”他躬身施礼,却不似哥哥那般热情。 栗芷婼不以为仵——害得人家唯一的小妹离家出走,自己也是主谋。 在大队人马地簇拥下,栗芷婼和乌蒙终于走进了象奴国的国都——邕州。 千年的岁月摧残出它的沧桑,但却摧不垮它的伟岸——仍如同一位怒目金刚,邕州静静地屹立在群山万壑之中。经历过无数凄凉,有风花雪月的繁华也有铁马金戈的悲壮。厚厚青苔是时间逝去的痕迹,森森古墙固若金汤。恢弘的宫殿拙朴中带有几分秀色,石板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走过虹桥,栗芷婼忍不住停下来——清澈的邕江静静流过,虹桥倒映,江中小敞篷船游弋,在斜阳的辉映下充满诗情画意。两岸,飞檐翘角的吊脚楼连成一片,蔚为壮观。“山色空濛洗不去,鸟声宛转随风来”,林间鸟声啾啾,岸边炊烟袅袅,桥畔笑声朗朗——象奴国的国都,怎教人不生留恋! 二十年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安静、恬淡——如能老死这里,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呀——望着眼如是美景,踌躇满志的栗芷婼忽然有一种归隐山林的冲动! 但这种念头也只是存在一瞬间便被她生生掐灭,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她不禁在心中暗暗骂自己——栗芷婼,你这是怎么了?你忘了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吗? “阿姐——在想什么呢?”零梦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深思。 “我在想二十年前——” 第六十七章 竹楼对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零梦微微一笑——我这个阿姐还是没有变呀!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拐弯抹角。 “是啊!当时如果不是阿姐出手相救,零梦怕是早就到阎王那里报到了——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就过去了!” “人生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呢?”看着远处空濛的远山和静静流淌的一江秋水,女人幽幽说道。 栗芷婼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说动零梦帮自己报仇的,目前也只有这个男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下——她明白如果事可为,不说也能成;事不可为,说上一千一万遍也是徒劳。 “零梦明白阿姐的心事!二十年前立下的盟约我又怎会忘记!”现在的零梦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高大的身影依然伟岸,但少了年少时的干练,却多了几分臃肿和倦怠。黝红的脸膛依然写满真诚,但少了年少的轻狂和孟浪,却多了历经沧海的持重深沉。 “让阿姐等了有二十年了吧,零梦实在是过意不去呀——” “怎么?”栗芷婼盯着男人看了许久,似乎要从他的眼睛中找出答案。 零梦点点头:“阿姐!先随我进宫,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再慢慢说!” 栗芷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南蜀的国都锦城在成千上万象奴武士的冲击之下土崩瓦解,看到了宇文宜臻跪在马前向自己磕头求饶! 邕州城内靠近邕江的一处吊脚楼里,零梦、栗芷婼和勒墨耳三人席地而坐,乌蒙静静地站在女人身后,小巧精致的圆桌上摆着几样儿时兴果蔬。 “阿姐!二十年来零梦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与南蜀决一死战,现在看来时机终于到了!” “怎么?阿弟为什么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栗芷婼眼中跳跃着喜悦的光。 “嗯!”兴奋的零梦觉着说:“目前我巨象国力强盛、人才济济,再加上‘象兵’训练成功——” “象兵?”栗芷婼不禁疑惑起来:“从绿芙自杀以后,精通象语的勐泐水傣不是已不存在了吗?” “二十年不见,阿姐真对巨象国的近况知道的太少了——”沉默许久的勒墨耳终于说话了:“绿芙自杀使王兄深感愧疚,于是经过多方打探后,终于在洱海边上找到了残存的水傣人。在随后的几年中王兄对水傣人好生供养,并多次前往谢罪。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兄的做法终于感动了水傣人,他们后来举族迁入巨象国,并愿意为大王训练象兵的!” “是吗?” 栗芷婼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其实在来之前她还是顾虑重重。不她不是顾虑零梦的诚意,而是在顾虑巨象能否对南蜀战而胜之。毕竟邹氏王朝治下的南蜀国太强大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邹亢爱瞎折腾,但他统治下的南蜀还是不可小视。 但这些她是不能说出来的,于是依然笑吟吟地看着零梦:“收复了水傣并给他们一个安居之所,王弟这也算功德一件啊!阿姐替你感到高兴啊!不过——” “不过什么?” “去攻打南蜀国可是要你大动刀兵,一打起来就会陷百姓于水火!你如果觉得不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阿姐不会怪你的!”栗不花试探着说。 她必须确定零梦的态度,如果这个男人还有一丝犹豫不定,那她宁愿马上放弃。 “哈哈哈!这个阿姐尽管放一百条心!”零梦大手一挥,尽显帝王豪迈:“这么多年了,南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巨象国的侵犯劫掠。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想教训他一下,却总觉得力量不够。我已经忍了二十年,现在该是和邹亢掰掰手腕儿的时候了!再说南蜀土地平旷、沃野千里!有这么富庶的好地方,谁愿意一辈子呆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 “近一年来我命令斥候多次翻过大雪山试探南蜀的虚实,发现南蜀的军队也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强大——” “哦!”栗芷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那什么时候行动?”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栗芷婼也不禁热血沸腾。 “这个当然是越快越好了!”零梦也显得兴奋异常:“据斥候来报——邹亢这一年多来一直在绵州呆着!前方群龙无首,正是进攻的好时候!” “这样怕是不妥吧——”栗芷婼轻微地摇摇头。 “哦!那阿姐有什么高见!”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是吗?零梦愿闻其详——” 栗芷婼只是微笑地看着零梦,不再说话。 “呵呵!阿姐尽管放心,勒墨耳是自己人,他对你的感情不亚于我!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栗芷婼也不好再说什么——从几件事情上来看,勒墨耳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只是自己看到他觉得别扭罢了。 “‘擒贼先擒王’!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栗芷婼将筹划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 零梦和勒墨耳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表情由平静逐渐惊诧、最后竟然欣喜若狂起来。 “好计策!好计策啊——阿姐!”零梦抚掌大笑,连一向沉稳的勒墨耳也随声附和起来。 “不过——要怎样才能引诱邹亢出战呢?还有用什么办法才能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呢?” “这个老身早安排好了——”栗芷婼胸有成竹地说:“邹亢是个麦秸杆儿脾气——一点就着!大王只需要派军队在边境不断骚扰,准能把他引出来!并且据那边可靠的消息,耐不住性子的邹亢已经有所行动了!” 女人端起面前的茶盅轻呷一口:“我已经在邹亢的身边安排了眼线,他一丝一毫的行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啊——”零梦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阿姐真是女中豪杰啊!零梦佩服!我这就传令下去,三个月后准时对南蜀开战!” 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又一次被栗芷婼的谋略折服了——幸亏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敌人,否则—— “事成之后阿姐有什么要求?”零梦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阿姐半截入土之人,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栗芷婼长久地看着零梦,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悲伤:“阿姐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呀——”说完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阿姐别伤心,零梦不问就是了!” “你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平静下来的栗芷婼接着说:“阿姐就想报仇,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要! 事情完了以后——阿姐会云游四方,再也不来打扰弟弟!” “什么?零梦还等着让姐姐享清福呢?”零梦没想到女人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呵呵!弟弟有这份心就够了!你也知道姐姐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呆得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生出许多事儿来!你就别勉强姐姐了——” 零梦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女人决然的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六十八章 铁血尚书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屋子出现长久的静寂。 “那姐姐就暂且呆在邕州吧!等攻陷巨象国再作打算吧!” “不行!”女人一脸正色地说:“这里有大王你就可以了!我必须尽快赶回绵州,这样才可以与你遥相呼应嘛!” “那好吧——”零梦忽然转过身:“百夫长何在?” “末将在——”随着一声洪亮地回答,曾搭救过栗芷婼和乌蒙的海里青跑上楼来。 “你护卫送栗阿姐回绵州!记住要向对待我一样保护阿姐,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海里青一躬身,手按前胸:“大土司放心!有海里青在,决不让栗妃有一丝一毫损伤!” “大王不可!海勇士是你的一员骁将,你这里更用得着呀!” “阿姐就不要推辞了!你是零梦一家的救命恩人——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一贯刚强的大土司竟然眼含泪水。 栗芷婼看着激动的巨象国大土司终于不再坚持。 “还有——要带上本王的 ‘暗影’,我要和阿姐随时保持联系!” “末将谨遵大王钧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暗影?” 看着疑惑不解的栗芷婼,零梦忽然一拍脑袋:“呵呵!忘给阿姐说了!‘暗影’就是我养的一只用来传递讯息的金雕,它可要比信鸽飞得快多了!” 在海里青的护送下,半个月后栗芷婼和乌蒙再次回到了青城山鹰愁峡的隐秘山洞中。 已是深秋,满眼肃杀!长安宫紫宸殿内,邹亢与百官对峙。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周遭死一般的压抑!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看他是活到头了——”邹亢忽然大吼,惊得台阶下的文武百官一个激灵。 百官的惊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感觉到这一次是真没办法阻止这个好斗的皇上打仗了! 阻止不了的原因是南蜀国竟遭受了这个弹丸小国前所未有的侮辱! 以前派小股部队劫掠些牲畜财物也就罢了!这一次零梦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砍杀我南蜀无辜百姓,并且还给邹亢写了一封极具侮辱性的信件——除了没有问候这个火爆脾气的皇帝的老娘之外,怕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邹亢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你们都说说看!到底该怎么办?”邹亢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是一只吃人的猛虎。 众人见势不妙,谁也不敢说第一句话——大殿里一片死寂! “倒是说话呀!“ 随着皇帝的一声呵斥,百官又是浑身一颤。 “臣以为可以对象奴一战,但皇上要御驾亲征就不必了吧!”当朝宰相齐林瑞看局势已不可挽回,就只好暂且应承下来。他不愧为官场老手,临了还留了一手——力谏邹亢不能御驾亲征。 哪知盛怒之下的邹亢却并不糊涂,他一下子就看穿了齐宰相的把戏:“让千万将士在外流血卖命,自己却躲在后宫指手画脚,这是一个英明的君主的做法吗?阻止君主御驾亲征,让朕背上贪生怕死的骂名,这是一个臣下应有的做派吗?形势已如此严峻,作为当朝宰辅不能为君上分忧,却出此昏招!齐林瑞——你是何居心?” 随着邹亢一声断喝,老迈的齐瑞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拼命地磕头:“老臣昏聩,老臣该死!求皇上念在老臣多年奔波的情分上,就饶了老臣吧!” 邹亢今天存心是要杀鸡给猴看,所以他丝毫不理会齐老宰相的苦苦哀求。 “来人哪!将齐瑞林拉下去廷杖二十——” “陛下!念在齐阁老多年为国尽忠的份儿上,就暂且饶了他吧——”百官中有一个胆儿大的率先开始为齐瑞林求情。 “望陛下开恩!饶了齐阁老吧!”看到有人出头,其他人开始响应,整个朝堂登时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 其实邹亢并不是真得要将齐瑞林廷杖二十!年近六十的老家伙,不要说二十下,就是两下怕也是要打个半死了。平白无故背上一个杖杀大臣的罪名也实在划不来,他需要的是一种姿态——那就是在这里我说了算!谁敢给我叫板,我让他吃不了丢着走。看目的已经达到,邹亢也就见好就收了。 “恩!念在你多年为官、劳苦功高的份儿上。朕就不再责罚你了,起来吧!以后回朕话的时候要多想想!” “谢陛下——”老迈的齐瑞林早已是泣不成声。 “哪个还有意见!”邹亢环顾左右。 无人回答——邹亢心中不禁一喜:呵呵呵!看来我这一咋呼还真有用。机不可失,此刻还不溜走更待何时:“既然众爱卿没有异议,通知有司加紧筹备对象奴国用兵,不日朕将御驾亲征!” “陛下且慢!微臣有话要说——”急于离去的邹亢转过身来,他没有想到会再次出现变故。 ——是兵部尚书金明。 这是一个让邹亢头疼的人! 头疼的原因并不是邹亢烦这个人,相反对这个人的忠心他还是非常敬佩的。他烦的是这个人总是不合时宜地站出来给自己作对——一句话,这是一个认死理儿的人。 “金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无奈的邹亢只好换上一副笑脸。 “臣以为不可对巨象国再次用兵!”金明就那样直直地杵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台阶上的邹亢。。 “为什么?”面对这个难缠的兵部尚书,邹亢不敢有丝毫大意——如果失去了他的支持,自己想顺顺当当地驰骋沙场又谈何容易。 “象奴地处蛮荒,烟瘴密布,我军远征必会水土不服,一旦瘟疫四起后果不堪设想,此其一。象奴国境内河道密布,沟汊纵横。两国之间还隔着一座难以逾越的西岭雪山,地形极其复杂,根本不利于大规模作战,此其二。……”金明丝毫不顾忌邹亢的情绪和百官的反应,开始长篇大论罗列起来。 “这些金爱卿已提过多次,朕已在朝会上解释过了!”邹亢脸上已面露不悦。 “以往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近一年来南蜀没有对别国动武,国力才稍有恢复!如果再次兴兵,恐百姓怨声载道啊!再说我南蜀距象奴路途遥远,其间并无大路相通,粮道无法保障畅通!”金明梗着脖子,似乎要籍此机会将对邹亢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 第六十九章 以退为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要是没有一点难处!要你们这些统兵的管粮的干嘛呢?”邹亢早已不耐烦了金明的啰嗦:“金爱卿!你不用再说了!朕意已绝,你们只管准备去吧!” “不可!”金明大喊一声。 朝堂上的百官震惊了!他们知道这个兵部尚书的驴脾气,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轴。 “怎么?金尚书!你是要恐吓朕吗?”脸上已有些挂不住的邹亢索性坐下不走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金明有多大能耐。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为了南蜀国的万千百姓着想,才上言劝谏陛下对巨象切莫轻易用兵!”金明仍然是不卑不亢。 “哦——那你的意思是朕就没有为我南蜀的百姓着想?你是在指责朕吗?” “象奴国大土司零梦励精图治,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其国力已不在我南蜀之下!”金明并没有正面回答邹亢的话,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并且据可靠消息:零梦还对几近灭绝的勐泐水傣实行怀柔政策,终于说动这一神秘的部族为他训练出了象兵!” “啊!”堂下一片惊呼。 百官都知道经过“野象谷之乱”,勐泐水傣已经被举族斩杀。怎么现在又出现一支水傣,并且还帮助零梦训练出了“象兵”! ——象奴国盛产大象,此物虽勇猛无比却极难驯服。只有精通“象语”的勐泐水傣可以驯服这一庞大的动物。“野象谷之乱”失去了勐泐水傣,连倚重象兵的象奴国也没能再训练出象兵。 “你这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金尚书——妖言惑众可是欺君之罪啊!” 很显然邹亢也被金明的这个消息震惊了,他的气势明显衰弱下来。 “微臣所说千真万确!” 邹亢愣住了——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晕了,这个一向勇武果敢的国君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往四下里慌乱一瞥,不禁灵光一闪。 ——他看到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正在暗示着什么! “陛下是皇上,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还能做得了皇上的主——”邹亢的耳边回响起这句话。 不用说那是魏良辅抛过来的眼神。 “那有怎样?我邹亢还怕他零梦不成!”邹亢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朕意已绝,有司加紧准备。不日朕将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仿佛是铁了心的金尚书竟然冲上去,挡在邹亢面前。 “金明!你要干什么?你要威胁朕吗?” “股肱之臣,当以死报国!国家危在旦夕,微臣岂愿独活!陛下——臣冒死进谏,不能对象奴用兵呀!”金明竟然抱着邹亢的腿跪了下来。 “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拉下去砍了——”杀机终于浮现在邹亢的脸上。 “陛下!金明虽冒犯圣驾,但也是一时情急。望陛下饶他一条命吧!”百官彻底慌了,他们没有想到邹亢竟然要杀掉兵部尚书。 邹亢沉默了!他知道今天这种局面如果双方都不让步,那一定是两败俱伤! “那好!念在众爱卿求情的份上,暂且留你一条性命!”邹亢停顿片刻,高声喊道:“传旨——革去金明兵部尚书,打入死牢听候处置!兵部尚书一职由兵部侍郎暂领,筹备一切对象奴国开战事宜。还有——以后有谁再敢上书劝谏讨伐象奴者,朕决不轻饶”说罢拂袖而去。 邹亢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如果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就要载歌载舞了! 想到不日之后就可以逃离这倍感压抑的重重深宫,就可以再次跃马千里纵横驰骋,这个不安分的皇帝就忍不住想开怀大笑。 同样开心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大总管魏良辅。 想起昨天朝堂上那惊险的一幕,这个居心叵测的魏大总管还是冷汗直冒。 也不知道当时咋有那么大的胆子,魏良辅懵懵懂懂地就做了——他从来没有直视过邹亢,何况还是在万众瞩目的朝堂之上。现在回想起来,还应该是对老娘和幼儿的牵挂才最终使自己铤而走险的。 看着邹亢正按照自己设计的路线前进,魏良辅不禁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哼哼!任你是天皇老子,不是还要乖乖地听我指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邹亢、邹震还有戚滢菀你们这群狗男女你等着,现在才刚刚一年呢?咱家会让你们慢慢领教什么叫生不如死! 以怨报德,自古以来阉宦奸邪都是这样!大的如董卓、安禄山,小的如本书中的魏良辅、栗芷婼和端王妃戚滢菀。 荣耀只是一瞬间,如果一个人长久地沉湎于自我营造的虚幻中,那就是得意忘形——魏良辅是个聪明的人,他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所以回到后宫的他更加卑躬屈膝了—— “小魏子!朕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邹亢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奴婢恭贺皇上梦想成真——” “这也多亏了你,真不愧是朕的贴心人!”邹亢仍然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他兴奋地在宽大的书房中走来走去:“当时朕怎么就被那帮人给气糊涂了,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给朕使个眼色。怕是又要错失良机了——” “这都是陛下的英明!小魏子怎敢贪天之功——”说完竟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邹亢开始并不在意,他还以为小魏子是喜极而泣呢。 但当他看着小魏子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时,才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得了得了!小魏子,差不多就行了啊——”邹亢今天心情好的出奇,竟然破天荒地拍着魏良辅的肩头安慰起来。 魏良辅没想到九五之尊的邹亢竟然和自己勾肩搭背,他险些高兴得晕死过去。 但魏良辅就是魏良辅,他不是一个一般的太监——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太监。 他将头磕得给小鸡啄米一样,哭得更加劲儿了。那惨样儿简直就像死了全家。 “唉!我说小魏子,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竟然没完没了——”邹亢脸一沉。 邹亢就是邹亢,他也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皇帝——皇帝变脸往往比翻书还快。 第七十章 天真得要塌下来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魏良辅虽然不再哭天抢地了,但还是在不停地抽泣。 “行了行了!小魏子,朕今天心情好才对你这么客气!如果你诚心给朕添堵,小心我抽你啊――” “陛下恕罪!小魏子是舍不得陛下啊!“魏良辅看看火候已到,才不慌不忙地亮出杀招。 “啧啧啧!朕这不是还没走吗?再说我御驾亲征就像家常便饭了!多少年都这样过去了,这不也好好的吗?“邹亢不禁哑然失笑。 “但这次不同,这可是深入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小魏子听说象奴国住的是一群吃人的野人!”魏良辅大睁着惊恐的双眼,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呵呵!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啊!”邹亢强忍着笑:“象奴国地处蛮荒是不错,但也不至于满是吃人的野人啊!” “但小魏子还是舍不得皇上走!皇上就是小魏子的天!皇上走了小魏子真得不能活了――”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 “唉!难得你小魏子一片苦心!起来吧!”邹亢走到跪着的小魏子身边:“再说!朕也没有说不带你去啊――” 邹亢又是一阵狂喜――早说嘛,害得咱家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他的头磕得更欢了。 “好吧!你就随朕一起讨伐象奴国吧!你一身本事、还略通兵法,带在身边说不定还真能帮上点儿忙!” 那一刻魏良辅简直要跳起来,他一直在拼命压抑着――决不能再犯被贬西山的低级错误。 暮色降临,清宁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漆黑的夜幕如宫人幽怨的眸子寂静无声。 本应是欢天喜地的景象,至少对吴皇后来说应该是是这样的――因为邹亢来了。 丈夫是皇帝而且也不花心――吴云珠已享尽了天下所有女人能享受到的荣耀。 但吴云珠却在独对宫灯、暗自落泪!因为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邹亢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再次御驾亲征了! 吴云珠安然、恬静,她知道做妻子的本分。特别在成了皇帝邹亢的老婆之后,就更加低调温顺了。她明白君无戏言,一旦丈夫决定的事情,无论谁再说也没用了。她还听说皇上在今日的朝会上险些打死大臣、并且还把敢于反对自己的兵部尚书打入死牢。 明明知道老公再次涉险却毫无办法,吴皇后忍不住痛哭起来。 宫女和太监也相顾垂泪――吴云珠和宇文太后一样,是一个仁爱和顺的女人。看着身边的小宦官和宫女挺可怜的,也就对他们仁爱有加。日久生情――这些宦官宫女看到主子难过,也就跟着掉眼泪了。 不行――吴云珠心一横:不能让他再这样闹腾下去!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可咋办呢? 跨入清宁宫,邹亢却没有以往来到这里的那种美酒佳肴、娇妻在怀的待遇。 而今天自己却格外忐忑不安――作为皇帝可以动辄斥责大臣,甚或可以廷杖下狱,但对自己的娇妻和老娘自己能这样吗?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这个叱咤风云的南蜀皇帝却食不甘味。 今天到这儿来就是要说服珠儿的,但她却一个劲儿地哭还说个啥呀? “臣妾来迟,望皇上恕罪――”不知何时两眼红肿的吴皇后已经站在邹亢身边。 “啊!珠儿快来,好久没有陪朕喝酒了!”看到娇妻梨花带雨的样子,邹震心中一软。萦绕心头的烦躁顷刻间烟消云散,一把将吴云珠揽入怀中。 女人身着白色迤地长裙,浅粉色纱衣轻裹肩头。黑漆漆的眼眸透出几丝灵慧几丝妩媚,樱桃小嘴上抹上了蜜一样的淡粉。粉黛略施,流苏耳环在高大的宫灯下熠熠闪光。丝绸般的秀发随意盘着,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紫鸯花簪子斜插,细细一缕银流苏低垂;青葱小手紧攥着一方丝绢,淡黄色上点缀着零星梅花;白里透着粉的脸蛋儿,吹弹可破。 邹亢简直看呆了!从看到吴云珠的第一眼,这个男人就深深地迷恋上了她的一切。如果是新婚前的爱妻是一束腊梅的话,那做了妈妈的吴云珠就是一丛盛开的百合。先是明艳,后归于典雅――邹亢欲罢不能。怀拥佳人的一瞬间,这个闲不住的皇帝也曾有过罢兵休战、在温柔富贵乡里了却一生的念头。但纵马驰骋、气吞山河的豪迈令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面对此情此景他也仅仅是心头一热,马上就醒转过来。 “珠儿!我想给你说――”搂着娇妻的邹亢踌躇再三,终于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皇上别说了!臣妾都知道了――”吴云珠少有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但她又不知道该怎样劝说这个执拗的男人。 “珠儿别哭!”邹亢将女人搂得更紧了:“那零梦三番五次扰我边境,并且狗胆包天敢写信侮辱朕!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朕还算个男人吗?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谁都可以藐视朕了吗?” 看着女人毫无反应,邹亢接着说:“就因为零梦这一闹,周围原本臣服的好几个国家又开始有所行动了!这治理国家和管人是一样的――你退一步,他就会进两步。你如果退两步,他就敢骑到你的头上拉屎撒尿!” 吴云珠依然不说话。 看着怀中一直啜泣不止的女人,邹亢心中的那一丝烦躁终于又跳了出来。 “珠儿!你倒是说话呀――” 第七十一章 婆媳密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上一国之君做得都是大事情,你说的这些臣妾也听不明白!”吴云珠终于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邹亢:“但是你考虑过我吗?” “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我可怎么办呢?你每次出征的时候我总是彻夜难眠,即使勉强睡着也常被噩梦吓醒。只不过我怕皇上担心从没有说起罢了!何况――”吴皇后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邹亢看着吞吞吐吐的爱妻一脸疑惑。 “没什么?臣妾就是太担心你了!” “珠儿!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吗?再说不是还有宇文老太后和端王在吗?”邹亢仍在苦苦哀求。 “端王?”吴云珠却流露出少有的决然:“我不是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但对端王你又真正了解多少?到时候剩下我和老太后两个人可咋办啊?” “不会的!我了解我这个弟弟!不会有事的――” “那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去!”一向柔弱隐忍的吴皇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面顶撞起邹亢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邹亢忽然有一种预感,他觉得驰骋疆场的梦想正在和自己渐行渐远。 不能这样下去,否则――邹亢忽然脸色大变:“珠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是!我以前的确没有说过什么!但现在我必须要为自己考虑!我害怕万一――” “什么万一?你这是在诅咒朕吗?”邹亢压抑已久烦躁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你不要再说了!老老实实留在清宁宫做你的皇后吧!”说完拂袖而去。 “皇上――”吴云珠想要抓住男人的衣袖,却被盛怒之下的邹亢一把甩开。看着远去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邹亢走了!他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看着心爱的女人嚎啕大哭,他的心中一阵阵绞痛。但“心慈不将兵”,何况是一个帝王? 铁着心说出那段狠话的,他就像做贼一样逃离了!邹亢真怕看着哭成一团的娇妻后心一软就屈服了。 哭够了的吴云珠终于安静下来,她的心思开始飞快地旋转――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想个办法。 “王总管!备辇――咱们去仁寿宫找老太后!” 这段时间宇文宜臻的眼皮儿一直跳!她虽不是一个迷信的女人,但跳久了也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将周遭的人全审试了一遍,拨拉来拨拉去也就只剩下了不省心的儿子。对于邹亢的御驾亲征她是一贯反对的,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好像摸透了她的脾气,每次总不和自己打照面儿。 每次兴师问罪这小子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弄得自己无所适从。反正这一年多来也他哪儿也没有去成――暂且不去想他了。 “太后不好!出事儿了――”李如瑾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宇文宜臻心中一紧――寻常百姓家半夜接个电话还心惊肉跳,何况是变换诡谲的大内后宫! 唉!何苦生在帝王家―― “小李子!怎么了?”宇文太后压抑着内心的不安,故作平静地问。 “皇上要御驾亲征了!为这个还在今天的朝堂上险些廷杖老宰相,兵部尚书金明直言上谏,还被打入死牢了!” “啊――”老太后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老天爷啊!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那一辈子不消停的老头子不是死在这上头吗?生了个儿子怎么比他还不让人省心啊――宇文宜臻几乎要崩溃了! 不行!不能由着他这样下去,万一真出什么事情那可后悔都来不及了。 “小李子,这会儿皇上会在哪里?” “回太后!皇上这会儿应该是在上书房批阅奏章呢?” “哦!小李子,准备一下!咱去上书房看看皇上在忙什么!” “好嘞!”李如瑾一边应承着,只管低头往前走,差点儿和一溜小跑的王大年撞了满怀。 “王大年!你冒冒失失地瞎跑什么呀?” “嗯呦喂!我的李大总管――出大事儿了!”一看到李如瑾,这个清宁宫的大总管像看到救星一样。 “到底怎么了啊!咱家感觉你小子一向淡定!今天倒是怎么了,像没头苍蝇一样!”李大总管疑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王大年。 “可不是出大事儿了!皇后马上就到了――” “啊!皇后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在清宁宫,皇上皇后本来在好好吃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吵起来了,最后皇上起得袖子一甩就走了。剩下皇后气不过就来找太后她老人家了!” “啊!不会吧!皇上可是很少对皇后这样的啊!”李如瑾也不禁大吃一惊:“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后来锦儿说可能是为‘御驾亲征’的事儿,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王大年看着同样是一脸惊骇的李如瑾:“还愣着干嘛呢?快去禀告太后她老人家啊!” 一看到两眼哭得跟水蜜桃似得吴云珠,宇文太后就知道出事了。宇文宜臻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他一听说今日早朝的事情之后,就知道要出事儿了。 “珠儿先别急!有母后在,不会由着他的性子乱来的。这不我正要去上书房找那个混小子理论呢?走!咱俩一起去――” “母后!还是先别去了――”吴云珠脸露难色。 “怎么了?”宇文宜臻低头看着一脸委屈的吴云珠。对这个儿媳妇儿看,她是最满意的! 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后宫佳丽三千。虽然吴云珠也是明眸皓齿、天生丽质,但要真数起来,她也不是最漂亮的。她们那一茬儿最漂亮的应该是那个叫戚莹莹的小姑娘吧!但宇文皇后对戚莹莹就有点儿看不上了,觉得这小姑娘性格泼辣、太争强好胜了。这样的性格如果生在寻常百姓家倒也没有什么,但如果做帝王的嫔妃那就有点儿危险了。好在邹亢这小子也是一眼相中了可人的珠儿,反倒是邹震对戚莹莹爱得是要死要活。宇文宜臻是个随和的人,看着俩人卿卿我我也就算了――毕竟是一个藩王的妃子,起不了什么大风大浪的。 第七十二章 太后出马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宇文太后觉得她最看重的还是吴云珠的人品――端庄、典雅,温柔、恬静,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看到此刻哭成泪人的吴皇后,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受了委屈的自己。 “母后!我觉得他态度挺坚决的,再说他堂堂一国之君,朝秦暮楚也不太好吧!要不咱不去吧!” 宇文宜臻抿嘴一笑――瞧瞧这儿媳妇多像年轻时候的我呀。 “你说的也是这个理儿!但珠儿你想过没有,皇上这可是‘御驾亲征’。御驾亲征就是打仗,打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宇文宜臻一拉吴云珠:“所以咱们必须把他拦住了!否则――”说完也不管吴云珠再说什么,也拉起她就走。 独自坐在偌大的上书房中,邹亢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和落寞――怎么没有一个人理解我呢?难道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连一件快意之事都做不得吗? 回顾这大半生:不贪恋女色,不宠信奸邪,唯一的爱好就是驰骋疆场,希望像秦皇汉武那样建立不世功业。但为什么就这一件事情做起来却是那么艰难,朝堂之上有大臣反对,后宫之中也是阻力重重!今天连一向言听计从的珠儿也敢公然反对自己了。 “小魏子!你说朕这御驾亲征还能成吗?”百思不得其解的邹亢又想起来魏良辅――目前也只有他和自己贴心了。 “陛下!这事儿太大了――小魏子回答不了!” “哼!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儿去!”原本想在魏良辅这里找到点儿安慰却也未能如愿,邹亢不禁又是一阵烦躁。 魏良辅看到邹震脸色不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磕起头来――他知道朝堂上的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宇文太后驾到――”尖利的公鸭嗓使沉思已久的邹亢清醒过来。 ――母后今天怎么到上书房来了?难道――他来不及多想,忙起身迎驾。 “皇上倒是日理万机啊!连自己的老娘都忘了?”宇文宜臻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邹亢不敢!邹亢给母后请安――”当邹亢看到站在宇文太后身边的吴云珠时,心中不禁一紧:看来母亲还是知道了!也罢――索性就挑明了吧! “母后――”邹亢还未开口,就被气势汹汹地宇文宜臻打断了:“为娘听说皇上和吴皇后吵架了,并且还推了她?” 邹亢心中大骇――冲着架势看来,今天母后是来找事的啊!要不然怎么会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亢儿怎敢?” “没有就好!”宇文宜臻看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这件事情上苦苦纠缠了。 “为娘还听说你今日在朝堂之上险些廷杖大臣,并且将直言劝谏的金尚书打入死牢了?” “这个――”邹亢支吾着:“这个确有此事!但是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那个齐瑞林首鼠两端,而金明更可恨,竟然敢公然在百官面前顶撞朕!不敲打他们两下我做皇帝的威严何在?” “这些军国大事为娘的不懂也不想去问――”宇文宜臻的脸色突然一下子阴沉起来:“但你要是有御驾亲征的念头趁早打住!娘还想多活几年呢?” “但是娘!”邹亢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对此他也是早有防备:“那象奴国也太可恨了,三天两头来骚扰我南蜀边境!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着一年多来竟然杀我百姓、打死劫掠。并且还写信向我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上说得好像不对吧!”宇文宜臻坐了下来――小兔崽子竟然跟我兜圈子,那咱就试试看。 “我倒是觉得这么多年以来,好像总是我南蜀国对周边用兵吧?” “看来娘久居深宫,怕是孤陋寡闻了!”邹亢开始耐心地解释起来:“前些年亢儿是一直教训他们,总算他们不敢乱来,边境也算太平。但一年多来亢儿一直身在皇宫不曾离开半步,所以列国便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再加上零梦这一闹腾,几个胆大一点的小国竟然开始频频调动了。――所以这一次亢儿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行!”宇文宜臻断然拒绝,她凌厉的眼神连邹亢也觉得可怕:“你那该死的老爹就是因为整天打打杀杀才死掉的,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的儿子像他一样!” “母后――”邹亢还在苦苦哀求。 “皇上!你不要再说了――”宇文太后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艰难地讲话:“如果你真要御驾亲征,那就等我死去以后,踩着哀家的尸身过去吧!” 邹亢不再说话!他知道此刻再说一切都是徒劳了。 “还有!尽快找个由头把金明放了吧!他才是你的股肱之臣――”临了这个心思缜密的老太后还不忘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恩!”邹亢无奈地答应着,心思早跑到了九霄云外。 太后匆匆离去,正如她风风火火地来!她一番唇舌,留给了邹亢无尽的烦恼。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想出一个既不惹老娘生气,又能使自己顺利出行的计策。邹亢的心思开始飞快地转动,他想出了几条计策,但细细一琢磨又全部否决。 “小魏子!你倒是给朕出个主意吗?”邹亢不满地看着唯唯诺诺的魏良辅:“整天哭哭啼啼、谨小慎微,朕要你何用?” “皇上恕罪!此事牵扯到皇上家事,小魏子一个猪狗不如的人又怎敢出什么主意!” 唉――邹亢看着低眉顺眼的魏良辅,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奴婢倒是听说过一句话!”趴在地上的魏良辅故伎重演,嘴中不清不楚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邹亢恨不得一脚踹在这奴才的心窝里:“有话利索点说!婆婆妈妈的小心我抽你!” “陛下一定也听说过――示人以强不如示人以弱,以退为进总要胜过一味强攻吧!” “哦!这话什么意思?’邹亢脸上满是疑惑。 魏良辅眼睛向四下里瞟了瞟,低着头不再言语。邹亢瞥了一眼这个看着心烦不见了又念叨的小宦官,不耐烦地摆摆手,周遭的宦官宫女退了出去。 “皇上不妨这样――”魏良辅小声嘀咕起来。 “这能成吗?”邹亢沉吟片刻,满面愁云渐渐消散:“也只有这样了――”“说完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七十三章 仁寿宫震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锦城的春天如同贪睡的孩子!当阵阵暖风吹过,别地已是一片姹紫嫣红的时候它才姗姗来迟。那慵懒又如妩媚的女子,已走出好远还在依依不舍地与旧相好告别。绿芽们偷偷探出头与满树的黄叶争宠,接着花花绿绿的一大片一大片次第绽开。黄色郁金香、紫色的薰衣草、娇艳的海棠和雪白木槿,笔盈盈地竞相开放。 蛰伏了一冬的人们开始活泛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流充塞了锦城的每一条街道。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肆无忌惮地展示着邹亢统治下的南蜀第一王城少有的富足和安详。 宇文太后盛装如雪,敞领宽袖外袍缀以银色绣纹,萤亮的丝线一动一转,宫装上的凤纹亦如活了一般展翅欲飞。满头银丝用一串晶莹的珠串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棱角分明的脸庞写满沧桑和坚毅,眉头紧蹙,如水的眼眸中却透露出无限忧虑。 “小李子,皇上又有多久没有上朝了!”宇文宜臻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扭过身来轻声问身边的李如瑾。 “回太后!这个――”李如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作为服侍了宇文宜臻大半辈子的老太监,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李子!哀家问你话呢?”宇文太后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哦!奴婢听着呢?”老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真希望此刻仁寿宫的地面上能裂开一条缝隙让自己钻进去。 “听什么呀!”宇文宜臻出现了少有的烦躁,她一把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扔在身前的茶几上,眉头一紧厉声呵斥道:“我是问你皇上有多久没有上朝了,你还听什么听?我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啊!”随着宇文宜臻的呵斥,李如瑾不由一声惊叫险些吓得跳了起来。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开始不停地磕头:“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不该吞吞吐吐惹太后您老人家生气!” 看着诚惶诚恐、额头上一层灰迹的老太监,宇文宜臻不禁心中一软――毕竟是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如果不是有苦衷、怕说出来惹自己生气,他至于这样吗? “起来吧!哀家只是问你皇上多久没有上朝了,你若知道就说出来,不知道可以去打探清楚。何必要吞吞吐吐呢?”宇文宜臻一脸恻隐之情,但眉宇间的忧虑更重了。 “奴婢搪塞太后,是奴婢不对!”站起来的李如瑾仍是一脸愧疚:“据老奴所知皇上已是半月没有上朝了!” “啊!”宇文太后一下子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嘴中喃喃地嘟囔着:“有这么久吗?”一种更加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自从自己以死相逼、断了邹亢御驾亲征的念想之后,他就好像丢了魂儿一样――以前兢兢业业处理政务变成了现在的隔三差五地不上朝了,以前亲贤臣远小人变成了现在的与文武百官形同水火,反而与阉宦、巫师、僧道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鬼混在一起。以前和娇妻如胶似漆、对自己一天几次探视问安变成了现在的冷眼以对、不闻不问,几天都不见个人影儿。 自己也曾厉声斥责过几次,而这个倔牛总是用眼角上挑、一副挑衅的神色,并撂出话来――要么让率兵征讨象奴,要么就任由自己糟践自己!听到这句话宇文宜臻简直要疯掉了,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小崽子,给你娘玩暗战你还是嫩了点!你想用作践自己让我松口放你出去?休想――我宁愿看着你浑浑噩噩也不愿你把命丢在外面! 宇文太后历经宦海早已做到宠辱不惊,想清楚邹亢的心计之后也就一片亮堂了。她除了交代李如瑾时时关注皇上的行踪之外,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确切地说是十七天,皇上已经十七天没有上朝了!”站在身边的李总管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他知道自己一个刑余之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像金明那样为南蜀殚精竭虑、驰骋疆场。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阻止皇上继续胡闹下去,而整个南蜀国唯一能够阻止邹亢的也只有宇文太后了。 “怎么会这样!这个邹亢他到底想干什么?”宇文宜臻再也无法压抑自己,长久积聚的怒火像火山一样顷刻间迸发出来,她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叮”的一声脆响,温润剔透的如意四分五裂。 “太后息怒!太后保重,小心气坏了身子!”李如瑾再次跪倒在地。随着这个仁寿宫大总管轰然下跪,整个大厅哗啦啦跪倒一大片。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开始苦苦哀求,甚至有些年岁略小的宫女开始默默抽泣起来。“太后息怒,太后要保重身体呀――”|乞求声此起彼伏。 宇文宜臻沉默了!看着哗啦啦跪倒一大片的宫女太监,不禁心中一热,眼中顿时溢满泪水。这些生活在深宫最底层的人们,即使外面阳光再明媚也决难照亮他们的心田,虽然他们卑微的生命毫无亮色却依然坚守着自己的良知操守。为什么会这样,她宇文宜臻何德何能却能得到这些人矢志不渝地拥戴?她觉得他们已经把她看作他们的天他们的希望,他们坚信只有得到她庇荫才能平安默默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而现在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还在胡闹犯浑,自己如果再隐忍下去怕是要坏大事了。等到国破家亡、百姓涂炭的时候怕想出手也晚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那时不光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这些人也难逃外敌的侮辱。 不行!我得收拾收拾这个混小子了――沉思良久的宇文宜臻猛地抬起头:“小李子!备辇,本宫要移驾紫宸殿!” 李如瑾没有动,这个老太监依然纹丝不动地跪着,浑身却开始瑟瑟抖动起来。 “怎么了?”宇文太后一脸疑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仁寿宫大总管:“小李子!你今天是怎么了?本宫刚才问你话你就是吞吞吐吐,现在让你备辇去皇上哪儿你怎么也不动,难道你真得老糊涂不记得去紫宸殿的路了吗?” “太后!”李如瑾抬起头,白净的脸庞抽搐了一下:“皇上他不在紫宸殿!” 第七十四章 南蜀第一愤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在紫宸殿?”宇文太后更加疑惑起来,她实在搞不清楚自己这宝贝儿子最近是怎么了?以前对自己不满十天半月不来一次,还隔三差五地不上朝也就罢了!现在怎么会不在紫宸殿,他到底在哪里?又要干什么? “皇上不在紫宸殿?那他在哪里?”随着太后的问话李如瑾又是一震,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回答:“据老奴所知,此刻皇上应该是在一个叫‘春台’的地方!” “春台?”宇文宜臻眉头一皱:“春台在哪里?皇上为什么会在那里?”虽然不知道“春台”是个什么所在,但从李如瑾的反应以及这个不论不类的名字,宇文宜臻已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皇帝该去的地方。 “这个――老奴不敢说!太后还是随老奴看看去吧!” 看着跪伏在面前愈加诚惶诚恐的李如瑾,宇文宜臻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难道自己对邹亢的放任自流错了,难道他真得―― 宇文宜臻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驾临春台,看看宝贝儿子在那儿做什么? 满园的姹紫嫣红在心事重重的邹亢眼里一片死灰,争奇斗艳的百花、青葱欲滴的奇树、翩翩起舞的蝴蝶、穿梭忙碌的蜜蜂――这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不仅不能使这个南蜀国的九五之尊平静下来,反而更加使他烦躁不安。 自从母亲撂下那句狠话以后,御驾亲征也就被无限制地搁置了下来。群臣似乎也看出了各中玄机,没有了皇上的督促也就懒散起来。从庙堂之上的震慑群臣、到现在的无所事事――雄心霸业眼看着成了“水月镜花”,他能不着急吗? 魏良辅的计谋似乎给了他无限希望!――这奴才还真有一套!邹亢重赏了这个死心塌地的跟班儿之后,马上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先是隔三差五地不上朝,对待金明等人的劝谏也是不理不睬,当然政事还是要按时处理。作为皇上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不上朝仅仅是做给太后和百官的一种姿态,要是真得不理朝政他这个皇上可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昏君了。 接着开始无缘由地冷落吴皇后。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邹亢还是告诫自己要狠下心来――这是能否成功突围的最后机会了。珠儿!为了南蜀的雄伟霸图,只有委屈你了。同时他又开始彻夜地纵欲狂欢,不停地临幸身份低微的嫔妃才女。 他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天几次地到宇文太后那里探视问安,即使隔上几天去那么一次也是敷衍了事,对太后的问话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且再也没有提起过“御驾亲征”这档子事儿,作为深谙驭人之术的皇帝,欲擒故纵的手段他还是蛮轻车熟路的。 不加掩饰地做着这一切,邹亢看起来心安理得。他还暗示魏良辅:要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传扬出去,并且越快越好越彻底越好。 魏良辅何等样人!主子一举手一顿足甚至是一个颜色一皱眉头,他就能马上领会并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于是随着这个新晋大总管的上蹿下跳,没多久整个南蜀皇宫就知道了邹亢的所作所为。 但事情的发展让邹亢大失所望! 清宁宫没有丝毫反应。对待自己的冷遇,吴云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温不火,弄得邹亢也不好意思起来。 仁寿宫同样没有丝毫反应。自己没有再提起“御驾亲征”,但奇怪的是娘亲也不再提起。――难道她真得不在意自己的堕落沉沦? 百官也像商量好似得,除了最开始金明他们几个还不知进退地进言劝谏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更奇怪的是到最后连那个讨人嫌的金尚书也不再聒噪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嘛!――邹亢终于坐不住了。他没有想到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除了为自己赢得点儿骂名外,对“御驾亲征”一点儿帮助也没有。更令他郁闷的是――这一切好像是商量好一样,对自己的堕落放纵所有的人都是不闻不问,满怀希望折腾了这么久却好像是“泥牛入海”,声儿都不带响一下。 “小魏子!朕都这样折腾了咋还不见动静啊!”手握酒杯的邹亢早已是昏昏沉沉。以前他是从来不贪杯的,但自从下定决心要“堕落”之后,却觉得天天醉生梦死倒也不错。 正在忙碌的魏大总管一听到皇上的招呼,立刻毕恭毕敬起来:“陛下!怕是时候不到吧――” “什么时候不到!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还是这样不死不活!”他忽然双目如炬地望着魏良辅:“难道真得要朕等到老得走不动路了再――” 魏良辅不禁大惊,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陛下千秋万岁!怎么能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呀!南蜀的千秋霸业还等着陛下你呢?你怎么会老呢?”他说完就开始一个劲儿地磕起头来。 邹亢并没有因为魏良辅的溜拍而有丝毫喜悦:“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要想让朕高兴就整些有用的――要是再这样畏畏缩缩。吞吞吐吐就还到西山守陵去!”他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厚厚的怒意。 跪在地上的魏良辅不禁大喜:哼哼!看来你还是沉不住气了,咱家就等这个机会呢! 他更加用力地磕着,额头砸在地板上“咚咚”作响:“陛下恕罪!小魏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搪塞陛下,只是事关重大、奴婢不敢说呀! “又来这一套!”邹亢怒意未消,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想想这个小魏子也挺不容易的!虽然每次都是吞吞吐吐,但哪一次不是他关键时刻的进言和提醒帮助了自己。再想想他说的每一句话也确实不是一个太监该说的,这要传出去即使有自己护着,那些文武百官还还不撕吃了他! “起来吧!跟了朕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明白吗?朕不需要你这样唯唯诺诺,朕要听的是实话!” 第七十五章 春台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魏良辅还在一下下地磕头,他竭力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听完邹亢一席推心置腹的话,他适时仰起头让邹亢看到他血迹斑驳的额头和婆娑的泪眼。 邹亢不禁心中一热――被鞭打甚至贬黜却忠心不改,真是朕的贴心人呀!他几步跨过去扶起魏良辅:“小魏子!你何苦要这样呢?朕委屈你了!起来好好回话,不管对错朕觉不怪罪于你!” “谢陛下隆恩!折煞奴婢了――”魏良辅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奴婢觉得陛下做了这么多却还未能如愿,原因只有一个――”魏良辅不敢再像以往那样、遮遮掩掩、欲擒故纵:“那就是陛下做得还是有点儿爱稀松平常了,照现在看来必须要下猛药才能奏效!” “猛药?什么猛药?”邹亢不禁疑惑起来。 “陛下不妨这样――”魏良辅心一横,鼓起勇气凑到邹亢耳边嘀咕起来。 邹亢的脸色随着魏良辅的耳语开始丰富起来――先是疑惑,接着是惊惧,最后又有一丝欣喜一丝担忧。 “这样能行吗?”一向行事果断的邹亢也不禁犹豫起来。 “陛下!一切都是手段,只要能御驾亲征,这又算什么呢?”魏良辅平静地说着。 此时这个魏大总管的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他很清楚最关键的时课到来了。如果不能帮助邹亢御驾亲征,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如果邹亢不能御驾亲征,自己、老娘和儿子也终将必死无疑。 他在静静等待,如一只猎食的鹰隼。他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多一句很可能就会引起邹亢的怀疑,那一切就会前功尽弃――西山守陵的往事早已刻骨铭心,自己又怎能好了伤疤忘了痛呢? “好吧!”邹亢终于还是无法抵抗驰骋疆场的诱惑:“小魏子!你去安排吧!办成了这件事儿,朕不会忘记你的!” 南蜀偏安西南一隅,并没有受到中原战火的荼毒。除了不安分的邹亢和他老子邹胤泽爱没事找事教训一下周边的小邻居外,倒也没有受到外族的侵扰。 邹亢想再次起兵的念头终于被难得发飙的老娘按了下来,整个南蜀风闻这个消息后无不欢声雷动。只要不打仗什么都好,所以对于风传皇上的沉沦颓废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是男人哪能没有贪玩放纵的时候,何况他是当今皇上。 于是春台的盛大落成并没有引起国人的议论,即使魏良辅使出浑身解数渲染扩大它的傲然出世,也没有激起文武百官的义愤填膺。 春台的外表看上去并不奢华糜烂! 魏良辅是个聪明人。他太了解邹亢了!他知道邹亢不是一个昏君,所以也并不想真得颓废沉沦,这几个月的颓废沉沦也全是做给宇文太后看。如果自己傻乎乎地认为邹亢建造春台真得是为了纸醉金迷那就大错特错了,真要看着大把的真金白银花在这上面,那这个马鞭皇帝留给自己的怕就不是西山守陵了。 春台的内容却很丰富,说它藏污纳垢、五毒俱全一点儿也不为过。既然如此不堪自然也要做到起码地掩人耳目,不然就会给人太假的感觉。 于是魏良辅就别出心裁地将“台址”选在了锦城之外、鹿苑北邻的黑石岭上。圈一处向阳的山坡所在,精选火红岩石砌就高大的八角平台。突兀的火红在黑色的远山掩映下显得格外高大突兀,红与黑勾搭在一起格外触目惊心。 看似一座孤零零的高台,个中暗藏玄机、别有洞天。整个春台共七层:最下面一层是“斗兽场”,豢养着凶残的狼虫虎豹。第二层是“珍馐馆”汇集四方的美食佳肴。第三层是“尚宝坊”,搜罗了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第四层是“美雅图”,收纳了人间所有的美色尤物、绝代佳人。第五层是“客舍”,延揽了一批清客游侠、奇人方士。第六层是“丹房”,整日有一群大小道人在穿梭忙碌,为邹亢炼制“长生不老药”。春台的顶端呈开放格局,偌大的台顶是亭台轩榭、酒池肉林,极尽奢华。 六个月后的锦城早已是酷热难耐。当邹亢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的时候,魏良辅终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小魏子!你这是死到哪儿去了?”汗流浃背的南蜀皇帝早已没了九五之尊的威仪,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托付给这个贴身亲随的事情――看着这小子天天忙得像驴一样,咋就不见过来给朕支应一声儿啊! 邹亢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却又“噗”的一声吐在地板上:“这是什么破茶!”他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 “皇上息怒,是奴婢教导得不好!小魏子这就给陛下换换!” “先别忙这些了!小魏子,朕看你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吧!”此刻邹亢的心思完全被两人约定的事情占据,哪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好事儿!陛下,春台成了!”魏良辅两眼放光,被烈日晒成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喜悦。迎着邹亢炽热的目光,他竟然情不自已地大哭起来。六个月夜以继日的奔波劳作,看着“春台”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一天天长高落成,即使再坚强隐忍的男人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何况魏良辅已不是男人――他只是一个太监。 “是吗?“太好了!太好了!”邹亢开始兴奋地转来转去。这个消息他等了太久,以至于听到后竟然不相信会是真的。魏良辅早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一个劲地呜咽点头。 “小魏子!你立大功了!朕要重赏你,说你想要什么?快――”他疯狂地挥舞着双臂,似乎想要将淤积在心中的郁闷一股脑发泄出去。 “谢陛下隆恩!”魏良辅忙不迭地叩头谢恩:“小魏子什么也不要,小魏子愿意一辈子伺候陛下!”此时的魏良辅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越接近成功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每个人都会得意忘形,所以乐极生悲的事儿也就多了去了! 第七十六章 君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而且——小魏子认为陛下也应该冷静下来,现在仅仅是做成了第一步,离陛下你能‘御驾亲征’还查得远呢?只有做好下面的事情,陛下您才能遂了心愿!”魏良辅一股脑说了自己心中的所想,然后就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等待一个赞许或是万劫不复。 圣意难测呀——他历经宦海怎又能不知道这些呢?但他终究是一个赌徒,所以当苦苦制造的机会来临时又怎能轻易放过。死就死了吧——当他将锋利的刀子刺进娇妻温玉婵的酥胸时自己就已经死了! “你!”邹亢没有想到一腔热情竟换来了兜头一盆冷水,而且泼自己的竟然还是一个刑余之人。他正要发作却被一束坚毅的目光刺醒,那目光中的自信和倔强竟令自己心中一震。 魏良辅就这样大无畏地迎着怒不可遏的邹亢,他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明知死无葬身也决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退却。 “唉!难为你考虑得这么周到——”邹亢的脸色缓和下来,他不是被自己说服,而是被面前这个小太监的自信和执着打败了!他眼中闪烁的忠诚和无畏令一贯我行我素的邹亢感动折服。 邹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愧疚:“还是寡人太心急了!刚才险些又错怪了你!”他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魏良辅:“你的好朕都记着了!既然你说现在还不能那就先不赏了——” 他看着恢复了低眉顺眼的魏良辅:“那寡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其实该怎么办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只要按照两人商量好的去做就行了!但是当真要去做的时候,邹亢却又犯嘀咕起来。他怕一失足成千古恨,而能给自己鼓气自然会找最贴心的人——很显然这个南蜀国的九五之尊已把鞍前马后的魏太监当做了自己人! “该怎么办陛下应该比奴婢更清楚啊!”魏良辅依然是毕恭毕敬:“咱不是说好了一旦春台建成,一切都在春台进行吗?” “嗯!这个朕自然知道!”让一个奴才带着自己兜圈子毕竟不爽,刚刚平静下来的邹亢又开始心浮气躁起来:“既然这台子已经建成,咱们还等什么?小魏子!备驾,朕得去看看——”虽是在竭力压抑,但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邹亢是真得动心了。 “皇上请稍等,小魏子这就去准备!” 魏良辅一溜烟地去了,看着贴身总管离去的身影。邹亢突然莫名不安起来: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免后背一紧,心中泛起阵阵凉意。 窗外毒辣辣的太阳肆意炙烤着地面,御花园里各色杂树也都像吃了**药般蔫了吧唧的。树叶打着卷,水塘中游来游去的金鱼早也不知躲到哪里凉快去了。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假山、廊柱、亭台和宫墙是清一色的深灰,似乎空气中也弥漫着同样的灰气。宫女和宦官大约都在午睡,四下里一片静寂。 邹亢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端起紫檀茶几上新沏的碧螺春一饮而尽,然后往摇椅上一躺在宫娥轻摇的团扇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邹亢就率领一干人等来到了锦城之北的黑石岭。尽管一路上对即将看到的景象浮想联翩了成百上千次,但当真正站在“春台”之下的时候,这个纵横疆场、叱咤风云的南蜀皇帝还是震惊了。 整座大台子就这样平地而起,突兀地矗立于平坦舒缓的山坡上。乌青的背景映衬着血色的台身,红与黑就这样大剌剌地纠结在一起。七层高台如一把巨大的尖刀笔直插入黑岩岭中。 没有假山池沼的附会、没有亭台轩榭的映衬,甚至连最起码的雕梁画栋、青砖碧瓦也没有。就是一色的红,红得触目惊心,红得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呵!还是小魏子懂得朕的心思,知道我最反对奢华糜烂!不过这也太简朴了吧!就这样咋能刺激老娘和百官呢?——极目仰视着高大崔嵬的“春台”,邹亢还是产生了一丝疑惑。虽然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切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不然精明如小魏子又怎能忙活这么久,但始终碍于皇帝的身份儿他也没有细问。 似乎早看透了皇上的心思,魏良辅一脸谄媚:“陛下觉得这‘春台’造得咋样?” “好是好!虽然朕最反对大兴土木、铺张浪费。但这样也太简单了吧!就靠这个又咋能刺激太后她老人家和百官呢?” “陛下先别着急,随奴婢进里边走一圈就知道了!”志得意满的魏良辅丝毫不在意邹亢的疑虑,似乎早已是成竹在胸了。 “陛下且慢,还是先让属下进去打探一下吧!”领头的侍卫统领跨出一步走上前来,那伟岸的身躯如一尊铁塔——龙禁卫指挥使五品游击将军狼瞫!” “呵呵呵!难得游击将军一片苦心!你和小魏子都是朕的贴心人,还是一起进去吧!”说完率先进入石门。看着邹亢消失在巨石甬道中的身影,狼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紧追几步赶了上去。 你和小魏子都是朕的贴心人——邹亢的话如霹雳般在狼瞫耳边炸裂。他扭过脸恶狠狠地瞪着畏畏缩缩的魏太监,喷火的双眼分明在说:“狗一样的奴才!岂能和我堂堂五品游击将军相提并论?你最好放规矩点儿,敢耍什么歪门邪道小心我刀劈了你!” 在狼瞫利刃一样的目光笼罩下,原本恭恭敬敬的魏良辅仿佛被千钧巨石压成一个小球,他佝偻着后背蜷缩着脑袋瞬间成了一只缩头乌龟。 沿着宽阔的甬道缓缓前进,众人沉重的脚步踩在巨石砌就的地板时发出惊悚的“梆梆”声。明镜般的墙面在周遭火光的掩映下,散发出同样令人惊悸的血色。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斜插着一支胳膊粗细的火把,蘸满桐油的棉布被烈焰灼烧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远处还间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虎啸狮吼。 “小魏子!朕好像听到了老虎狮子的叫声——”看着火光映照下魏良辅扭曲着的脸,邹亢不无心惊地问。 第七十七章 失意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上先不要问,等到地方就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干人等已进入“春台“,魏良辅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毕竟这是他一手经营的地盘,各种机关也只有自己熟稔于胸,不要说就这几十个羽林虎贲,就是真来千儿八百,只要将这巨石砌成的大门锁死,也管保叫他有去无回。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他也无数次想过就在这“春台”结果了邹亢,或者是将他囚禁起来——仿效曹孟德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但随即又被自己无情地否定:先不说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个计划,就算是侥幸成功了,那以后怎么办?几千年来还从没有听说过一个太监能做皇帝,他虽然自信却还没有到发疯的时候。 就这样算了吧!冷静下来的魏良辅心有不甘地想着:还是老老实实跟着端王妃!只有跟着她才能够顺利救出自己的老娘和儿子,或许运气好一点儿还能够飞黄腾达。 “怎么了小魏子?我发现你也开始对朕阴阳怪气起来了——”邹亢也明显觉察到了魏良辅的张狂。发现不对就直接说出来,邹亢就是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所以说他是一个好人,但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皇帝!如果此刻邹亢能耐下性子观察一下魏太监接下来的表演,或许就能发现他的包藏祸心! 但历史不能假设,所以邹亢的悲剧也将不可避免。 皇上的一句话虽不高亢,但在魏良辅无异于晴空霹雳。他瞬间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没怎么呢就张狂起来,魏良辅!看清楚了没有,这里哪一个人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想都不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一下下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饶命!小魏子实在是太高兴了才怠慢了皇上。”看着邹亢铁青着脸没有反应,他又开始左右开弓一下下地掴自己的脸,随着清脆的“啪啪”声,魏太监白净的脸不一会儿就肿得像紫皮的大茄子,殷红的血顺着嘴角、鼻子汩汩流了下来。 “小魏子只是一个狗奴才,就算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蔑视皇上!小魏子是看着陛下驾临春台,太高兴了才——皇上就饶了小魏子这一次吧!” 周遭随行的人大气儿也不敢出。他们都知道魏良辅是邹亢身边的大红人,连他都动不动就挨骂被打,何况自己这些小小的宦官护卫呢? “哼哼!我谅你也不敢!小魏子你给朕记住了——你就是朕的一条狗,朕就是你的天!天你知道吗?”邹亢恶狠狠地训斥着:“还不快起来!信不信我马上把你剁了喂狗!” 在魏良辅的带领下,一干人等穿行于迷宫一样的甬道暗门。随着不断地深入,周遭的空气也愈加潮湿混浊。经历了刚才的一番小变故,随行的宦官侍卫也愈加谨慎起来,生怕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邹即使见惯了大世面,邹亢还是被这“春台”之中鬼斧神工的设计震惊了。他想到得不是魏良辅的险恶用心,而是感动于小魏子的心思缜密——这小魏子虽然张狂轻慢,但办起事情来还是挺上心的。唉!没办法,只有靠自己常敲打了。 也不知转了多少道弯儿,过了多少道石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春台”一层的中心。 那简直就是一座微缩的竞技场:正中是片圆形空地,环绕四周的是两层高高的看台。一侧看台正中高出一大块,上面布置着奢华瑰丽的龙椅条案——那自然是邹亢的王座。空地和看台之间被一圈高大的栅栏隔开,乌黑的铁条在周遭墙壁上巨大的火把映照下发出恐怖的死光。看台下面并排的四个门洞铁门紧锁,从里面不时传来阵阵虎啸狮吼。 “这是做什么用的?”虽已猜出了几分,但邹亢还是不敢相信小魏子敢这么干。 “这是斗兽场!”魏良辅再不敢造次,赶忙毕恭毕敬地跪下回话:“皇上不能御驾亲征、纵横沙场,奴婢就建造了这个斗兽场给皇上消遣!” “哦!是吗?说来听听,这斗兽到底咋整?你不会是让朕去和这些狮子老虎厮杀吧?”邹亢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魏良辅。 为太监心中一喜——哼哼!看来你还是动心了!就怕你没反应,只要你一说话,咱家管保将你捏在手心。他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忙不迭地叩头:“这些畜生怎么配皇上动手?皇上万金之躯又怎能涉此险地?” “呵呵!小魏子嘴真甜!起来回话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邹亢早被魏良辅的小风吹地迷失了自我,他眯缝着双眼很惬意地享受着这种感觉。 “不过今天皇上还看不到斗兽表演!”诚惶诚恐地魏太监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回答。 “为什么呀?”邹亢的嗓门突然提高了好多,圆睁的双目一片茫然,脸上也写满了失望。 “因为和这些狮狼虎豹厮杀的人还没有着落!” “啊!”邹亢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是啊!只看这些虎狼打斗撕咬又什么意思,那还不如“鹿苑射猎”!但又能让哪些人和这些凶残无比的畜生打斗,总不能让随行的宦官侍卫、嫔妃宫女吧! “那可办呢?“ “用死囚!”魏良辅低沉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不禁心中一震,当然也包括无限落寞的皇帝邹亢。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平时低眉顺眼、不声不响的魏总管身上,甚至有几个嫔妃宫女失声尖叫起来。他们仿佛看到了血泊中的残肢断臂,听到了斗兽场上空凄厉的惨叫。 “大胆狗奴才!竟敢教唆皇上做出这惨无人性的事情!看我不一刀砍了你!”又是狼瞫——这个嫉恶如仇的铁血护卫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像抓小鸡一样将魏良辅提了起来。历朝历代太监没几个好的,他要为皇上除掉阉宦,为南蜀铲除奸凶。 “放肆!”邹亢一声断喝:“还不退下——” 第七十八章 枉为九五之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狼瞫先是一愣,接着悻悻而退。——自己还是太鲁莽了,有皇上在此,哪轮得上自己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撒野! “反正死囚也是该杀之人,还不如弄到这里博得皇上一笑!”魏良辅平静异常地说着,丝毫不顾忌周遭恶狠狠的目光。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邹亢——只要能说动皇上,你们就是吵翻了天又能怎样? 邹亢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魏太监,脸上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所有的随从大气儿都不敢出,眼巴巴地等待着皇上的最终决断。 然而所有的人都愕然了!邹亢良久地注视着毕恭毕敬的魏总管,然后一言不发地默默走开。 看着皇上明黄色的衣角从自己面前静静掠过,魏良辅低着的头微微一侧。虽只是一瞥但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分明看到了邹亢眼角流露的遗憾和不舍。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虽然狂妄的言语招致了众人的嫉恨,甚至连狼曋都不顾圣驾要刀劈了自己,但魏良辅觉得邹亢正在不知不觉地钻进自己设计好的圈套里。——不需要再说什么做什么了,他只需静静地等待。 如果说“春台”的第一层带给邹亢的是刺激和失望的话,那接下来的几层带给这个勇武皇帝的就是超越常人的意外。 在魏良辅的指引下,沿着宽敞的甬道继续前进。地势渐渐高企,平坦的地面也变成了巨石砌就的宽大台阶。拾级而上雕花的栏杆、拱门渐渐多了起来,石壁上冒着黑烟的火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璀璨明亮的水晶宫灯,一切都富丽堂皇起来。弥漫于一层的惊悚和压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快和轻松。众人都长舒一口气,就连皇上邹亢也感到一种别样的轻松。 突然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传来,接着就瞬间弥漫了宽敞的长廊。已到饭点,一干人被这撩人的美味一熏随即饥肠辘辘起来。“咕噜噜”,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在这一片静寂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邹亢停下了脚步:“是谁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这个一贯严肃的皇帝脸上竟然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小魏子!你这上面到底是什么呀!这香味让朕都忍不住肚子咕咕直叫了!”众人随着邹亢也是一阵窃笑。 “这第二层叫‘珍馐馆’,汇集了全天下所有的坑饪厨娘、美食菜肴!敬请皇上品尝——”魏良辅再不敢卖弄,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哦!是吗?”原本意兴阑珊的邹亢刹那间振奋起来:“还是小魏子最了解朕啊!走,看看去——” 一口气尝完了亮如雪的白松露、深红色的鱼子酱、橙黄色的黄唇鱼、黑如漆的辽东大海参,邹亢不禁感慨万千——这世间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当然随行的一干人等也没有闲着,他们的主子本来就是不是贪婪的人,所以也乐得将这些赏赐给殚精竭虑的亲随。 “小魏子!人才啊!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搞来的?”邹亢满眼赞许地看着跑起跑后的魏良辅。 “皇上!小魏子何德何能敢有贪天之功?这天下都是您的,还用说这区区几样东西?小魏子只是帮皇上拿过来,这也是做奴才的本分啊!”魏良辅忙跪下辩解,他涨红的脸逗得邹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皇上开心就是我们做奴才的福气!”小魏子跪地更低了:“皇上只品尝了这几样,下面还多着呢!” “哈哈哈!小魏子,你要撑死朕啊!不吃了不吃了!细水长流,等着下次吧!”说完率先跨上通完下一层的台阶。 跨上三层的邹亢猛地眼前一亮,一排排一层层多宝阁上摆满了大小各异、琳琅满目的美玉古玩、瓷器字画。他只恨少生了几双眼睛少长了几只手。 心满意足地摩挲着一尺多长的红珊瑚,邹亢笑吟吟地看着随行的魏良辅:“小魏子!这春台到底还有多少让朕想不到的东西呀!你倒是先给朕说说!”此刻的邹亢已全然不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玩性未泯的孩子。 “皇上请听小魏子慢慢说道!往上是“美雅阁”里面收纳了四方各地的美艳尤物、绝代佳人。再往上还有“客舍”和“丹房”,这“客舍”里住的是奴婢请来的能人异士,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必能使皇上眼界大开。而“丹房”里则是奴婢搜罗来的神仙道士,他们日夜忙碌在为皇上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邹亢就这样默默地听着,脸上忽喜忽忧阴晴不定,但细心的魏良已看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和向往。 “歌舞美女,珍馐古玩,还有‘长生不老’!小魏子!你这是要让朕变成昏君哪?”邹亢忽然扭过脸看着魏太监,但语气却不像开始那样严厉了! “皇上恕罪!打死奴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呀!”魏良辅是何等聪明,他早已从邹亢舒缓的语气中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他并不是真得要斥责自己,这或许是对自己最后的试探吧。 “再说!这不也是为了皇上早日能——”魏良辅心一横:哼!到这时候了还给咱家来这套,看来不下点儿猛药还真不行了—— “呵呵!还是小魏子一片苦心,知道孝敬朕!”邹亢连忙打断魏良辅的话。虽然感觉到有点儿意外——平时一贯机灵的小太监这会儿怎么会说出两人的秘密?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今天自己把这小子折腾得够呛,怕是吓迷糊了! “最上面就是春台之巅了!奴婢在那里为皇上修建了寝宫,还建造了亭台轩榭,布置了假山花草,安排乐师歌姬昼夜排练歌舞,只要皇上愿意随时可以驾临赏玩。”魏良辅尖利的公鸭嗓在宽敞的大厅里回荡,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话语,众人的脸上五味杂陈。其中不乏愤懑怒视,但更多的是艳羡和妒忌。 “这么多啊!”邹亢嘴巴大张,他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稀松平常的“春台”竟然暗藏了这么多玄机。他默然停顿了片刻:“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吧!小魏子!干得好!三天之后朕正式移驾‘春台’,你去张罗吧!” 第七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就用关押的战俘吧!那些战俘虽然被朕俘获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用不经打的死囚和这些狼虫虎豹厮杀,没几下就死了有什么意思?”邹亢拾级而下,在即将走出甬道的时候突然扭过头:“狼曋!这件事情你去办吧!挑点儿身强力壮的——” 狼曋浑身一震,面颊抽动了两下随即僵硬起来:“末将遵旨!”他始终高昂着头,却不曾发现躲在皇上身后的那张面孔——魏良辅白净无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决绝的奸笑。 此后的三天,魏良辅没了踪影!这令依赖惯这个奴才的邹亢大为光火——奶奶的!这小魏子长本事了啊!竟学会了给朕玩失踪! 天生就患有“多动症”的皇上邹亢更加躁动不安起来,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紫宸殿里来来回回转悠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如同动物园里刚被关进笼子里的饿狼,闪烁着吃人的凶光。周围侍立的宦官、宫女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哪个眼神不对哪句话说不应一顿鞭子就会抽打在自己身上。 落日的余晖从雕花窗棱中穿过,静静倾泻在晶莹剔透的玉石宫砖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邹亢凭窗远眺,伟岸的身躯被微黄的光带划过,身后留下更为绵长的阴影。 “来人哪!”像是被激怒的公牛,邹亢毫无征兆的一声暴喝后。身形急转,开始环伺整个大殿。 “奴婢在!”小宦官兴旺忙不迭地跑过来。魏良辅不在的时候,都是由这个小宦官服侍邹亢的。兴旺觉得自己脑袋瓜还算机灵,但令他无限悲摧的是邹亢总是看不上他,明明觉得已经做得很好了却总是被主子臭骂,如果不是好心的魏公公在边上护着自己怕是早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都是太监,为什么我和魏大总管的差距就这么大呢——每次心底冒起这样的想法,兴旺就有上吊、跳井的念头。 从邹亢不停地转圈子开始,兴旺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明黄色的背影。他生怕一瞬间的疏忽惹得龙颜大怒——今天魏总管可不在,就是皇上将自己揍死也没人会罩着。 “小旺子!你说魏良辅这会儿会在哪里?这一天多了咋连个面儿也不露?” “皇上!小旺子寻思着魏总管怕是正在张罗着陛下入住‘春台’的事情吧!”每次只要邹亢一问话兴旺就莫名地紧张,甚至有时连话音都颤抖了。今天也不例外——真没用!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恩!是这样啊!要说也是正事!”随着邹亢语气的缓和,兴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作死的奴才也不能一天都不打个照面啊!”邹亢话锋一转。 “是!是——”兴旺随声附和着。此时这个小太监巴不得魏良辅如天外飞仙般“噌”的一下子空降到两人面前。 “是什么是?朕是问你话呢?真是榆木疙瘩——”邹亢忽然直勾勾地看着弓着腰的小宦官:“我说小旺子!你紧张什么?朕会吃了你?” “皇上恕罪!小旺子一向胆小,每次皇上问话小旺子就怕得要死——”兴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脸涨得通红。他还在磕磕巴巴地说着,眼中已泛出泪水。 “没用的东西!起来吧——”看着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宦官,邹亢不禁眉头一皱——还是这小魏子精明利落,不像这满朝之上的宦官宫女,一个个全是不开窍的木头。 他随手端起高脚几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却“噗”的一下子吐在地上:“他娘的!这是要烫死朕吗?”说完一把将茶盅掼在地上,晶莹剔透的青瓷茶盅瞬间四分五裂,羽毛般的碎片散落一地。 “皇上恕罪!是奴才伺候不周!奴才这就给皇上重新沏上——”刚刚站起的兴旺脸色煞白,他扑通一声再次跪趴在邹亢面前开始不停地磕头。 看着邹亢再无反应,兴旺才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一溜烟地溜了出去。 作为紫宸殿的大总管,魏良辅其实不必事必躬亲的,特别是“春台”建成后更不需要自己跑前跑后了。三天后皇上入住“春台”,他也只需要安排其他宦官宫女——毕竟作为邹亢的亲随太监头子,时刻呆在主子身边才是王道。即使这几天找了替皇上移驾“春台”的由头不想陪他,但至少也应该打个照面儿啊! 但我们的魏太监还就是不去了,这一天多来他连邹亢的面儿都不照一下。不是魏太监得了失心疯、吃错了药或是被门儿挤坏了脑袋,而是他另有想法。 他在考验这个南蜀国皇帝的耐性,他在检验一下做大事的时机是否成熟?当然他考验的不是自己对邹亢的吸引力,他一个低贱卑微的太监对于九五之尊有屁吸引力! ——他是在考量“春台”对邹亢的吸引力。 一天前邹亢巡视“春台”的反应,魏良辅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但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几年来的太监生涯早已练就了他隐忍、冷酷的性格。邹亢的表现已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但魏太监还是不放心——他需要最后验证一下时机是否成熟。于是就悄无声息地躲了起来,如暗夜荒原上的一只孤狼,蹲踞于山岭的阴面眼中闪烁着幽幽绿光。 时间却似凝固了一般,邹亢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逡巡于紫宸殿和后花园之间。 君无戏言——说好了三天之后入住“春台”,自己又怎能食言而肥。何况皇上搬家也不是小事儿,如果一切不齐备、仓促入住反而不美! 本是三伏天儿,心绪不宁的邹亢更是感觉焦躁不安起来。他也知道这么急慌慌地入住春台颇为不妥,他也清楚那地方是一个**儿的魔窟。但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地想,想到那个地方真正放纵一把。 ——没有关系的!我能把持住的!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如果老娘和媳妇儿让我带兵出去,我有必要这样吗?邹亢在心底不停地安慰自己——但这样的话除了魏良辅,他又能说给哪个听呢? 如鲠在喉自然会万般不舒服!失去了倾诉对象的邹亢自然免不了百般焦躁不安起来。 第八十章 再入君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失眠了,,当然不是想自己的珠儿或是哪个可人的妃子,邹亢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幕幕血腥刺激的人兽搏斗场景,,这能让他找回久违的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感觉。 当然还有网罗天下的美食和宝贝,哪一个男人不爱吃不爱玩儿?还有自己未曾领略的奇人异事和梦想中的“长生不老”,一想到这些他就血脉喷张、难以自拔! 至于那个什么“美雅阁”他倒沒怎么上心,自己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沒有领略过?刚从“春台”回來的时候,他还暗地里笑这个魏太监实在是太迂了!其他各项安排都很好,唯独这个“美雅阁”却多此一举,,你说小魏子是一个太监,咋还对这事儿这么上心呢? “皇上!奴婢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皇上只要愿意马上就可以入住‘春台’了!”第三天一大早,蛰伏已久的魏良辅就毕恭毕敬地在寝宫外候着。此时的魏总管早已沒有了以往的战战兢兢,,他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已经牢牢卡住了邹亢的命门。 “哦!是小魏子吗?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邹亢一边在宫女的服侍下惬意地更衣盥洗,一边歪着眼睛瞅着跟前像虾米一样的魏太监。 其实一睁眼他就看到了恭候良久的大总管。本來不想搭理这个敢跟自己玩失踪的狗奴才,但是一想到他也是在为自己能够早日住进“春台”、看到渴望已久的斗兽奔走忙碌,气儿也就消了一大半儿。 “奴婢该死!”小魏子拿出了一贯的做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使劲儿的磕头:“奴婢一时忙碌,忘了來给皇上请安!请皇上责罚!” 邹亢一贯讨厌侍从的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但不知怎得看到魏良辅这样就舒心。“起來吧!看在你也是为了朕忙碌奔波就不责罚你了,但是小魏子你给我记住了,,即使再忙你也应该每天给朕打个照面!” 日上三竿的时候,邹亢终于住进了“春台”七层魏良辅为自己营造的豪华寝宫。伫立于高大的垛口,邹亢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原野、河流和群落,不禁感慨万千,,这就是朕的大好河山!这就是是朕的南蜀王国。但是如此宽阔天地却沒有自己纵横驰骋的自由,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來,一声慨叹难掩帝王落寞。 跟在身后的魏良辅似乎也觉察到邹亢情绪的变化,他不失时机地说:“皇上为什么叹气,是不是小魏子建造的台子不好?”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邹亢,温顺得像只绵羊。 “唉!和你无关!小魏子,事情办得很漂亮!朕很满意,,”毕竟是堂堂九五之尊,被一个奴才看到脆弱伤感的一面也颇为不好意思。话说着邹亢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但你不要忘了,,朕让你建造这个台子是为了干什么?” 魏良辅忙一躬腰,脸上写满谄媚的笑意:“小魏子怎会忘了皇上交代的事情,陛下尽管放心,一切都在奴才掌握之中!”, 邹亢满意地点点头:“还有这个台子名字得改一下!叫‘春台’太张扬了,也有点儿粗俗。”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就叫‘君临’吧!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君临天下,,这名字太大气了!奴婢这就传下去,这座台子以后就叫君临了!”说完忙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在魏良辅的带领下,邹亢终于再次步入“君临”一层的圆形斗兽场。坐在看台最高处专门为自己设置的“包厢”环视着高大恢弘的斗兽场,这个一贯稳若泰山的南蜀皇帝也不禁心中砰砰直跳 ,,毕竟不是在游山玩水,毕竟要看到的是血肉横飞的撕咬砍杀。虽然见惯了沙场上的血肉横飞,但那是在打仗。像这样**裸地虐杀还是第一次。 不知怎地邹亢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渴望,就是渴望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渴望听到凄厉惨绝地嚎叫。 虽然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这和历史上的桀纣又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已经过去的三天,他不知有多少次在心底默念:我也是沒办法!就这一次!一旦事成就马上毁了这害死人的大台子! “皇上!可以开始吗?”看着站在面前的魏良辅,一股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邹亢啊邹亢!你咋这么怂呢?看看你心神不安的样子还不如一个太监!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往横刀立马、气吞山河的豪迈都哪儿去了?” “嗯!”安静下來的邹亢微微颔首,鼻孔中发出不易觉察的应允。 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全场登时安静下來。随行的宦官宫女整年行走于深宫,哪还见过这种阵势,所以都心惊胆战地注视着场下,大气儿也不敢出!有几个胆小的宫女甚至躲到了宦官和侍卫后面,瑟瑟发抖怕得要死。 遍布全场的龙禁卫则手握钢刀,年轻的脸庞浮现出狂热的期待,,本來就是喋血疆场的男儿,哪一个又不想看到死神的降临。 “咣当”一声精铁脆响。虽不高亢但却如一把尖锐的凿子硬生生地凿进每一个人的身体。所有的人都是浑身一震,当然也包括端坐了看台最高处的邹亢。 但有一人却显得格外平静,他似乎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早已经了然于胸,,这个人就是静静站在一旁的魏良辅。 随着这声脆响,看台下邹亢对面的一个铁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铁塔般的巨人,披散着的长发盖住了大半个脸,除了一个布条围在腰间全身**,一身腱子肉,除了仅有的一把钢刀再无任何武器护具。跟随邹亢进驻“君临”的亲随并不多,但随着巨人的走出还是散发出一阵杂乱的骚动。 邹亢注视着场下这个巨人,脑海中快速闪现着一场场亲历的征战一幕幕悲壮惨烈的厮杀。他就这样长久地注视着,想从巨人杂乱长发掩盖下的眼神中看出一点儿什么。但是他失望了,, 男人虽高如铁塔、壮如天神,却全然失去了应有的勇武。似乎已觉察到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也许是经过走道时被连绵不断的狮吼虎啸吓破了胆,这个原本应该有着和强壮身体一样胆略的男人,却瑟缩发抖如筛糠一般,甚至拿捏不住手中仅有的一把钢刀。 一种厌恶瞬间涌上心头,邹亢转过脸:“狼曋!这是朕哪一次俘获的战俘?” 侍立于一旁的龙禁卫指挥使狼曋沉声作答:“禀陛下!这是博斯腾湖一战俘获的鬼洞族野人!” “哼!怪不得这种怂样,原來是鬼洞野人!”邹亢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讪笑:“小魏子!还愣着干什么?放出狮子老虎吧!” 又一声“咣当”钝响,,另一个铁门打开,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一只吊睛猛虎冲入场中。 一阵惊呼之后,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注视着场下,甚至包括那些躲在侍卫和宦官身后宫女。 这显然是一只被饿了很久的老虎。魁梧的身体足足有半人多高,硕大的爪子铺开在地上如四只小型磨盘,钢鞭一样的尾巴左右晃动虎虎生风,斑斓的毛色闪烁着烈焰般的野性。栗色深瞳微微翻起,久违的森林之王环顾四周,,带着深深的仇恨。它在寻找,,寻找那个将自己关进囚笼的人。 终于吊睛猛虎将目光集中在对面的鬼洞野人身上,,它记得自己就是被这样一群手握大刀棍棒的家伙抓住的。“嗷,,”猛虎仰天一声长啸。这啸声如晴空霹雳直震地众人耳朵嗡嗡直响,就连邹亢也不禁心惊肉跳起來。 鬼洞野人彻底崩溃了,就那样傻愣愣的站在那里。随着猛虎地逼近,野人浑身开始猛烈地抖动。“噗”的一声,尿水混着粪便顺着双腿流落了一地。 他开始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大张的嘴巴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啊,,啊,,凄厉的声音响彻全场。 猛虎俯下身子,前爪撑在地上,整个腰身弓起。“嚓嚓嚓”锋利的巨爪摩擦着沙地发出令人心悸的死亡之声。 野人知道死期就要到了,他更加狂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 “嗷,,”随着又一声嚎叫,猛虎一跃而起。一片斑斓的光影闪过,接着就是一阵变了腔调的惨叫。 老虎巨大的爪子死死按住野人前胸,一张大嘴咬住脖子按在地上。野人庞大的身躯在猛虎身下徒劳地扭动,胳膊腿儿先是不停地狂乱舞动,接着缓缓慢了下來,最后只剩下一阵阵令人心惊的抽搐。 “呀,,呀,,”变了腔调的惨叫越來越低,最后归于沉寂。老虎终于松开了卡在脖子上的嘴巴。但也仅仅是停顿了瞬间,它又开始将头埋进野人的身体。随着一阵“卡巴卡巴”的声音,野人身下淌出一摊触目惊心的红色,而猛虎半个硕大的头颅沾满了红白之物。红色是带血的肉末,而白色则是野人的**。 第八十一章 嗜血斗兽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四下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他们忘记了大叫,忘记了暴跳,甚至忘记了呼吸和自己的存在。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圆形斗兽场上惨绝人寰的一幕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邹亢,不过却不是被吓傻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血肉横飞的沙场。一股强烈的**从身下油然而生,这个蛰伏已久的南蜀皇帝终于找到了久违的野性。 “皇上,,”公鸭嗓再次在耳畔响起。魏良辅轻声呼唤着陷入沉思的邹亢。魏太监知道这是最关键的节点,,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下面就看邹亢作何反应了。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得意的神色,毕竟这是一场**裸的屠杀。“上天有好生之德”,哪个有道明君也不会做出这种不堪之事。他清楚必须适时地流露出悲天悯人的一面,只有这样才能博得邹亢的赞许。 “皇上!下面太残忍了,还是赶快清场吧!”他愈加低眉顺眼起來。 “哦!”沉思中的邹亢终于清醒过來,看着躬腰等候的魏太监面无表情地摆摆手。 “皇上!下面还看吗?” “哦!”邹亢环顾四周,他在踌躇,,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随行的侍卫和宦官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扔到场下喂了狮子老虎。所有的宫女早已经瘫软在地上,丝毫不顾及皇上在场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有几个裙下早已是污迹斑斑,,很显然已被刚才的情景吓尿了裤子。 “狼曋!”邹亢终于开口了,不过却令一旁的魏良辅倍感意外。,,此时此刻他应该招呼自己呀!,,怎么? “末将在!”英武异常的龙禁卫指挥使应声站了出來。虽然也是初次经历此情此景,但过人的胆略还是让他镇定异常。 看着像标枪一样笔直伫立在面前的心腹爱将,邹亢不禁龙颜大悦。但随即脸色一沉:“朕让你挑些壮实一点儿的战俘。你倒好,,却挑了这样一个不经打的脓包!你是不是不赞成朕的做法故意要坏了朕的好心情啊?” 狼曋脸颊抽动了两下,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陛下的做法末将确实不敢苟同!”虽然有过前番的冒犯圣驾。但这个年轻的四品游击将军敢于当面顶撞皇上,还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不禁一惊。 “摁!”邹亢突然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心腹爱将。 “但是作为皇上的贴身亲随,末将办差自认为还是尽心尽力的!”狼曋低着头自顾自地沉声作答:“末将挑的都是历次战斗中拼到最后的猛将!再说,,”他忽然低下头自顾自嗫喏起來。 “再说什么?”邹亢面无表情。 “再说谁见了老虎狮子不害怕?” 随着狼曋话音未落,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都为这个年轻人捏着一把汗,,虽然这个理儿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谁又敢在喜怒无常的皇上面前当众说破。 邹亢长久地看着狼曋:“你退下吧!”撂出一句冷冰冰的话之后,他再也不看这个年轻人一眼。 “小魏子!” “奴婢在,,”魏良辅应声跪下。 “你到后面挑一个能打的!朕还沒有看够呢,,” 号角再次响起,但传入耳中却是别样地刺耳。绵长的悠扬幻化为哀婉的低沉,仿佛是一曲來自地狱的悲歌。众人浑身一震,知道将又将有一个鬼魂坠入地狱。 老虎已被关进铁笼,零落一地的残肢碎肉已被打扫干净,细细黄沙之上只剩下一大滩触目惊心的殷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或惊悚或亢奋或逃避或期待,但无一例外地圆睁双眼生怕错过即将发生的一切。 随着铁门再次洞开,人群中一阵骚动。每个人都伸长脖子开始议论走出的这个战俘的命运。似乎忘记了皇上的存在,他们的声音不可压抑地高了起來。 魏良辅正要示意随从的小宦官维持秩序,却被邹亢的眼神制止,,他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他需要这样的氛围,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走出的战俘比刚死掉的那位要稍矮一下,同样也沒有那么粗壮。但他的脊背却要笔直得多了,头发不再披散而是用像短剑一样的东西规整地别着。或许知道大限将至想死得体面一点,或许懵懵懂懂地什么都不知道挽起头发只是自己族人的一种习惯。 虽然也是除了一圈儿布条围在腰上全身**,虽然也是除了一把弯刀再无别的武器护具。但他却要比刚才那个气定神闲得多了,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宛如一株挺拔的劲松。他沒有一丝一毫地恐惧和慌乱,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他开始缓慢地环视整个斗兽场,包括四周高大的看台、雕花的石柱、熊熊燃烧的火把以及高大的穹顶。他开始端详看台上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俨然如一个王者,那眼光中透露出无尽地嘲讽和不屑。 终于,他看到了坐在最高处的邹亢!沒有惊慌,沒有愤怒,沒有人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情感。虽然已是伤痕累累,但那双眼平静得如一汪秋水。 邹亢震惊了,,为这个将死之人的气势。他不禁站起身來,开始从遥远之处仔细打量着这个非同寻常的战俘。 玉琮,,邹亢终于发现男人头上如剑一般的饰物,那是只有王或将军才能佩戴的饰物。 “小魏子!这个战俘叫什么?是朕在哪次战斗中俘获的?” “禀皇上!他叫苏拉,是精绝国的右将军,在息壤一战中被俘。听说被俘前还斩杀了我南蜀十几个重甲骑兵!”魏良辅如数家珍地述说着,似乎要在邹亢面前尽力卖弄着自己多么独具慧眼。 邹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神情似乎是赞许又似乎是心不在焉。仰着脸一脸谄媚静等褒奖的魏太监不由地一阵失望,只好无奈地舔舔发干的嘴片儿。 “好!开始吧,,”邹亢一摆手,却失去了刚才的趣味盎然。 这次蹿出的是一只威猛高大的雄狮,一身棕色的毛皮油光发亮,脖子上一圈鬃毛肆无忌惮地向外炸开,尽力显示着百兽之王的威仪。他的头比刚才的吊睛猛虎还要大上一圈儿,俯下的身子足足有半人多高。双眼迷离着,棕色的瞳仁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死亡。 背对着雄狮,苏拉仍是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他长久地注视着看台最高处的邹亢,眼中忽然露出异样的神情。邹亢正待仔细看个究竟,他却飘然转身而去,只留给这个南蜀九五之尊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缓缓蹲下身子,这位精绝国的右将军双手紧握弯刀。那阵势不像是面对凶残无比的狮子,而像是迎击纵横沙场的万马千军。 狮子似乎也被眼前这个人的气势震慑了,,在它的世界里,人这种东西要么看到它后沒命地跑,要么就是双腿摇摆浑身瘫软如一滩烂泥。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停滞。 雄狮忽然向后一弓,然后猛地奋力跃出。“嗷”的一声咆哮,一道棕色闪电射向站在对面的苏拉。 苏拉并沒有像第一个战俘那样狂乱舞动手中的钢刀,他如一尊石像就那样静静地伫立着,如月的弯刀斜斜指向地面,周遭的火影将他伟岸的身影印在平坦如纸的黄沙上,摇曳晃动如一束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就在棕色闪电掠过的一瞬间,苏拉的身体轻盈地向斜里一侧,然后顺着狮子的來势开始迅速扭转,同时双肘猛弯,下指的弯刀如迅雷般上挑,身前登时闪烁出一道炫目的弯月。 “嗷,,”又是一声更加恐怖地嚎叫。冲出好远的雄狮一个转身,再次扑了过來。 “呼呼呼呼,,”狮子在苏拉的身前头顶蹿动跳跃,男人顷刻间就被笼罩在棕色光焰之中。 看台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甚至包括从未将这些囚犯放在眼里的邹亢。虽然刚才这个什么精绝国右将军的气势和眼神令他震惊,但他还是坚信这个家伙难逃一死。 但现在他的确被场下的情景震慑了,这个南蜀国的皇帝从未这么紧张过,他屏住呼吸、双拳紧握,,不知道是盼着狮子获胜还是希望这个战俘获胜。 ,,希望狮子获胜自然是想让它吃掉胆敢藐视自己的人,想让战俘获胜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狮子的嚎叫不绝于耳,唯独沒有苏拉一丝一毫的声音。随着缠绕在身前头顶的棕色光焰越來越稀疏淡薄,狮子的叫声也渐渐弱了下來。 终于随着苏拉弯刀高高举起落下,庞大的雄狮轰然倒地,腾起一片滚滚黄沙。人群中发出一阵尖叫,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好鼓掌。 苏拉用力将弯刀扎入脚下铺就的厚厚黄沙,脸上闪现出久违的喜悦,,那是一种胜利者才有的光彩,如此夺目,如此圣洁。 邹亢惊呆了!就这样呆呆注视着场下的一切。他沒有制止兴高采烈的随从,,他知道此时此刻即使贵为皇帝,自己的所有举动也都是徒劳。 所有的人都癫狂了,甚至包括一贯稳重的狼曋。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他和邹亢一样沒有鼓掌喝彩,,他就是太监魏良辅。并不是不震惊,而是因为他的全身心早已被邹亢占据。他在审视这个主子的一举一动,然后果断地想着对策。 第八十二章 精绝右将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被囚禁了这么久还如此威猛!皇上,,不杀此人,必留后患!”魏良辅小心翼翼地凑到邹亢面前。 邹亢一摆手,然后又自顾自地摇着头。 正当魏良辅疑惑不解地时候,邹亢却突然吩咐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小魏子,一会儿带这个苏拉到‘君临’之顶见我!”说完自顾自地离去,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亲随。 君临之巅,邹亢稳坐于假山池沼间一处精致的凉亭中,身后是铁翁仲般的龙禁卫,当然也少不了如影相随的指挥使狼曋和大太监魏良辅。 夜幕已缓缓降下,远山逶迤如跳跃的猛兽。繁星点点,与皎皎明月遥相呼应。劳作一天的人们早已安然睡去,座座村落如片片孤舟,游弋于平坦如砥的田野大地。 苏拉站在邹亢的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既沒有屠狮后的得意狂傲,更沒有寻常人面对南蜀帝王时的噤若寒蝉。 “见了皇上还不下跪!”紧随其后的狼曋厉声呵斥着。 苏拉依然目视前方,看都不看这个龙禁卫指挥使一眼。他神情平静如水,是在看邹亢亦或是在,,谁也说不清楚。 狼曋正待再次呵斥,却被邹亢制止:“除去镣铐,,” “皇上!此人,,”狼曋沒想到邹亢会发布这样一道命令。皇上是疯了还是怎么了?沒看到这家伙是怎样干净利落地干掉那只大狮子的吗?即使他带着手铐脚镣我这一帮兄弟也是如临大敌,要是把手铐脚镣卸掉,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天哪!他不敢再想下去,, “龙禁卫!朕的话你沒有听见吗?”邹亢明显开始烦躁起來。 “可是皇上!此人乃精绝国第一猛士,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果除去手铐脚镣,末将怕大王您,,”明明知道皇上的脾气,狼曋还在苦苦劝说。 “朕让你们去掉你就去掉,啰嗦什么?” “小的遵命!”看着暴怒的皇上,两个龙禁卫快步上前取下苏拉的手铐脚镣。 一切平静如常。 邹亢站起來,缓步走向苏拉。 “皇上!”魏良辅慌忙一步挡在前面:“皇上!这人太凶险,还是,,”他想劝说邹亢不要冒险,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整个凉亭中的人,甚至包括走廊上站立着的龙禁卫都不由自主的围拢过來,生怕突然发生什么变故。狼曋更是手握钢刀挡在邹亢和苏拉之间,两眼死死地盯住这个精绝国右将军。 “让开,,“邹亢一声暴喝,飞起一脚将魏太监踹翻在地。 倒地的瞬间魏良辅依然在想,,绝不能让这个孟浪皇帝接近,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那老娘和儿子可怎么办呢? 他忽地一下子扑过去,死死抱住邹亢的腿:“皇上!你不能去呀,,” 邹亢也沒有想到小魏子竟然这么不识大体,他正待发作却被一阵狂笑打断。 “哈哈哈,,”苏拉仰天大笑,脸上充满蔑视和不屑:“堂堂南蜀国,满庭龙禁卫,尽然被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苏拉从沒有这么快意过,甚至在斩杀雄狮被满场的掌声、喝彩包围也沒有这么开心过。 魏良辅松开了紧抱着的大腿,他不禁长舒一口气,,吓死咱家了!瞧着阵势他也不会对皇上怎么样? 邹亢的脸色死一般地难看,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在一个手下败将面前颜面扫地。 “你就是精绝国右将军?”停顿良久的邹亢再次审视面前比自己还有爱上几分的苏拉。 “既然知道还多问什么?”苏拉仍是一脸不屑,不过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儿。 “真是千里挑一的勇士!泱泱我南蜀万千子民,怕也挑不出像将军一样的人了!”邹亢似乎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忽然他抬起头:“苏拉,做我南蜀国的大将军吧!我保证让你建立不世功勋,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邹亢眼中闪烁着求贤若渴的光彩。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沒想到他们的皇帝会有这样一问。包括狼曋和魏良辅在内,都死死盯着静静伫立的苏拉,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可能吗?”令邹亢失望的是,苏拉想都沒有想就拒绝了他:“你毁我家园,杀我族人!精绝国即使只剩下一个妇女儿童,也发誓要南蜀血债血还。而你竟异想天开让我做你的走狗?可笑之极,,别做你的百日梦了!” “自古以來征战杀伐乃寻常之事,,”邹亢还在苦苦相劝。 “住口!”苏拉忽地一下子想要冲上來,却被早有防备的龙禁卫死死按住:“息壤一战几乎将我精绝城百姓屠杀殆尽,你说这也是寻常之事吗?几十年了你南蜀倚仗国力强大,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也是寻常之事吗?” 邹亢一时语塞。 “皇上!和这野蛮人费什么口舌?”一边的魏良辅注视着尴尬万分的邹亢,忙轻声提醒着。 看着一走进死胡同,邹亢无奈地挥挥手:“带下去吧!”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南蜀皇上!”被押解的苏拉忽然扭过头。 邹亢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次浮现出无限欣喜,,莫非他回心转意了? “怎么?”他紧跟两步走了上去。 “南蜀皇帝!”苏拉平静地说:“敢于面对卸下镣铐的精绝右将军,你是一条汉子!可惜你我注定只能成为敌人,,”他停顿了一下:“沒有在斗兽场上乘势杀了我,而是让我享受了掌声和喝彩!在这凉亭之上又命人卸掉我的镣铐,给予了我片刻的自由!你给了我一个战士的的优待,,有王者胸怀,苏拉谢谢你!” “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所有的人又是一愣,邹亢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其实他早已经从苏拉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 “让我像战士一样地死去吧!不要让我惨死在那些畜生的爪牙之下!”精绝右将军眼中流露出视死如归地决绝,同时又夹杂着无限的哀求。 邹亢的眼睛湿润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好吧!朕答应你,,” “谢南蜀皇帝!”苏拉一拱手,慷慨离去! 夜风萧萧, 将星陨落。 千秋壮士, 精绝忠魂! ,,悲哉!壮哉! 移驾“君临”已三天了!除了在第一天观看了斗兽表演,邹亢再沒有对别的东西看上一眼。每天只是窝在台顶的寝宫,除了睡觉、处理政务就是站在垛口长时间的瞭望。 一向隐忍的魏良辅更加默不作声起來,他知道嬗变需要一个过程。不管是人还是事,,他已做了该做的一切,现在只有默默等待,等待邹亢的再次发动。 “小魏子!你说那个精绝国的右将军为什么就不投降呢?”邹亢无声凝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初升的红日将万道金光洒向南蜀的千里沃野,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太阳。但为什么万能的太阳竟不能将心仪的猛士收归麾下。 “皇上千万别为这个急坏了身子!一切皆是缘分,强求不得呀,,”魏良辅一边给邹亢捶背,一边细声细语地说着。 他沒有像一般人那样:靠歇斯底里地痛骂苏拉來赢得邹亢的态度转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向鄙视小人。他已经习惯了从邹亢的角度思考问題,,而从主子的一系列反应,他已清晰感觉到皇上和苏拉的惺惺相惜。 “从右将军几日前的表现,奴婢觉得他去意已决,,”魏良辅沉吟了许久:“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魏大总管终于抬起始终低垂着的头,邹亢从他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一线晶莹欲断的泪水。 “唉,,”邹亢长叹一声:“小魏子!安排去吧!尽心点儿,给苏拉将军一个交代,,时间嘛!就定在今日辰时吧,,“ “皇上!辰时一到,可以开始吗?”魏良辅佝偻着腰凑到邹亢面前。 “哦,,”邹亢的思绪被魏大总管的公鸭嗓拉了回來,他环顾整个斗兽场,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來到了这里,包括随行的侍卫、宦官和大小宫女。 “开始吧!”随着邹亢一声令下,钟鼓齐鸣,十六支长号缓缓抬起,发出雄浑凝重的“呜呜”声。如泣如诉,似乎在为将星将陨哀婉叹息。“嗨,,嗨,,嗨,,”全场龙禁卫齐声怒吼,向屠狮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咣当”一声铁门重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重甲武士,不用说就是精绝国右将军苏拉。 烂银兜鍪罩住整个头颅,只剩下双眼之间的一道缝隙透露出无限冷意,盔顶的尖刺上,一束红缨猎猎作响。身披银页重甲,前后护心镜在光艳映射下熠熠发光。沉重的金钉兽面靴踩在沙土上,腾起细微黄云。右手弧形唐刀,左臂戴镔铁重盾,浑然如天神下凡。 苏拉缓缓走到场地中央,向看台高处的邹亢拱手施礼,然后转身决然离去。 “且慢,,”邹亢的声音响彻全场,所有人登时鸦雀无声。 “狼瞫!”邹亢解下腰间那把五色斑斓的古剑递给快步上前的龙禁卫指挥使:“将这个拿去给苏拉将军!”说完痛苦地闭上眼睛。 “皇上!”狼瞫脸上一阵欣喜,但转瞬即逝:“可是,,” “啰嗦什么?让你去你就去,沒有听见吗?” “是!陛下,,”狼瞫洪亮地回答声顿时响彻云霄。 第八十三章 千秋一壮士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四个角的铁门一次洞开,但出來的不是狼虫虎豹,而是八个铁塔般的重甲卫兵。 “苏拉将军!”邹亢再次注视着苏拉的背影:“既然将军去意已决,朕就成全你吧!这八个人是姑墨国一等一的勇士!苏拉将军是否还记得康居城一战吗?” 苏拉的身体随着邹亢的话语猛地一震,,康居河!这个刻骨铭心的字眼再次响彻耳边,他又怎能忘记那场让他追魂终身的战斗呢? 那是他初次为将的第一战,却因为轻敌冒进让三千精绝国将士葬身茫茫沙海。自此以后每逢一战,他必殚精竭虑、战战兢兢,才赢得了精绝国第一名将的美誉。今天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将这帮姑墨人带到这里又是何意?难道,, “康居河一战将军惨败,息壤一战朕也是侥幸得胜!既然将军不愿意追随寡人,那么就从这些姑墨战士的身上找回逝去的荣耀吧!” 沒有人看到面具背后,苏拉早已是热泪盈眶。他沒有想到此生还可以再次与姑墨战士对决。他觉得此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这个精绝国右将军再次回转身,将右手放在胸前深深鞠躬,,给予邹亢精绝国最崇高的敬意。 “戗!”宝剑出鞘,,如一汪秋水羡煞众人。 “好剑!”苏拉心中默默赞叹,然后大喝一声,冲入姑墨军阵。 以一对八,战况空前惨烈。 随着“叮当”金属脆响,夹杂着阵阵惨叫。姑墨武士一个个倒下,层层黄沙洒满斑斑血迹。斗兽场上散落着残肢断臂,还有扭曲哀号的半截躯体。 苏拉还在战斗,殷红染满全身,恍如一尊赤色天神。鲜血纷纷落下,分不清哪一滴是姑墨战士,哪一滴又是他自己。 渐渐地他的速度慢了下來,动作已变得迟缓僵硬。但却沒有丝毫退却的意思,招招狠毒,全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噌”一声断金裂帛的声音传來,随即人群中一阵惊呼。苏拉的后背洞开,虽然仅仅是一瞬但已足够,同样勇猛异常的姑墨战士瞅准时机快速刺出一枪。 苏拉感到后背一震,接着是无限凉意,他低头看到了从前胸透出的枪尖,殷殷然炽热欲滴。 來了!这一刻终于來了,,他想回眸,再看一眼即将告别的世界。 “嗤,,嗤,,”又是两声轻响,轻薄的剑刃从两肋齐齐插入。他喉头一甜,血汩汩从嘴中冒出。 “啊,,”这个精绝国的右将军想喊叫却早已经发不出声音。 接着他看到了一道寒光从头顶闪过,一阵轻松,头颅笔直翻滚着冲向空中。恍惚中感受到一束久违的暖意,,那是邹亢的盈盈泪眼。 血像喷泉一样从苏拉的躯体中磅礴而出,他铁塔般的身体在众人的惊呼中颓然倒地。 全场静寂无声,,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惨烈震慑地魂飞天外。手扶横栏的邹亢早已凝固成一尊雕像。 “皇上,,”邹亢对魏良辅的请示浑然不觉,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苏拉颓然倒地的瞬间,他感觉魂魄已随着这个精绝将军的离去悄然死去。 “皇上!苏拉将军已去了,,至于后事!请皇上示下,,” “哦,,”片刻之后邹亢才醒转过來,看着身首异处的苏拉不禁悲从中來。仿佛那地上躺着的早已不是一个战俘,它仿佛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叹号,,醒目地预示着自己的未來。 “皇上!精绝国右将军已经归天了!小魏子斗胆请示皇上该如何处理后事,,” 邹亢沒有理会魏太监的请示!他手扶栏杆保持着一贯的挺拔,两行热泪顺着脸颊轻轻滴落: “英魂一缕香, 飘落寂无声。 千秋一壮士, 煊赫君临城!” 铿锵嗓音如金鼓哀鸣,低沉婉转却似呜咽金风。随着邹亢的吟诵,众人齐刷刷跪下,有得太监宫女早已泣不成声。 “皇上宽厚仁慈,苏拉将军定能含笑九泉,感慰皇上知遇之恩!”魏良辅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儿磕头劝解。 “皇上圣明!南蜀大幸!皇上千秋万岁!南蜀国运永祚!”众人山呼之声响彻云霄,令邹亢不禁豪情万丈!但蓦然想起宇文太后的厉声喝斥及珠儿凄凄惨惨的泪眼,他眼中闪烁的光彩登时暗淡下來。 “将苏拉将军厚葬于锦城忠义山吧,朕也好时时祭拜,,” 魏良辅一愣,但随即释然了:“奴婢遵旨,,” “还有,,”邹亢似乎是下了十二分决心,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沉声说道:“今晚朕要出巡美雅阁,小魏子你去安排一下,,”说完一阵风飘然离去,留下众人惊愕万分。 即使无数次在心中猜想“美雅阁”的精致华美,勾勒它的富丽堂皇。但在跨进“君临”四层的瞬间,邹亢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金丝楠木匾额,上书“美雅阁”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款步而入的邹亢环顾四周,眼睛霎时被刺得生疼,,水晶玉璧宫灯散发出炫目的光芒,珍珠帘幕随风碰撞发出叮叮之声。小叶云顶紫檀为柱,范金柱础被灯光照射,熠熠生辉夺人魂魄。 正对这大门的墙边,八尺宽沉香木雕花宝床上悬红鲛罗帐,罗帐绣满洒珠银线牡丹海棠,风起绡动如梦如幻。雕花大床设白玉抱香枕,铺着软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穹顶上悬硕大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堪比秦皇阿房汉武金屋。 “小魏子,,”邹亢扭过脸儿,正要呵斥魏良辅穷奢极欲。却忽然想起两人的约定,不禁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徜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这个南蜀国的九五之尊竟不禁怅然迷失不知身在何处! “奴婢在,,”小魏子躬身上前,但看到邹亢欲言又止的样子,低沉的脸上悄然浮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 “你不是说这美雅阁藏尽天下美色么?怎么还不让朕见识一下。莫非,,”邹亢脸上忽然浮上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顿时幻化为孩童般的天真。 魏良辅何等聪明!顿时顺杆儿上:“皇上总是取笑奴才!不要说奴婢去了那玩意儿不能,就算能,,就是借小魏子一万个豹子胆也不敢啊!”说完他怯生生地看着邹亢,刻意惊恐的眼中极尽媚态。 “哈哈哈哈,,”邹亢也被这魏太监的怂样逗乐,发出了多日來从未有过的爽朗笑声。 “那还等什么呢?” “哦!皇上请先入座,奴婢这就传佳人面圣,,”看着邹亢饶有兴趣的眼神,魏良辅不禁难掩心中惊喜。 一群美女鱼贯而入,个个沉鱼落雁、国色天香!随着靡靡之音传來,个个翩翩起舞如彩蝶翻飞。 邹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他好像早已神游天外。 魏良辅不禁心惊起來,,他已将“美雅阁”中最绝色的美人弄了出來,却不见这个主子有丝毫的赞许。莫非,,他越想越害怕,额头上竟然渗出层层汗珠。但皇上好像也沒有暴怒的前兆,甚至连一丝不满意的神色也沒有。 魏良辅手足无措起來,他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就这样尴尬地佝偻着不知道怎么是好! 一曲终了,邹亢还是若无其事地看着,但眼中却愈加空洞起來。 “皇上,,”魏良辅不能够再沉默下去! 管它呢!是祸躲不过,,多少苦都吃了,多少骂都挨了,事已至此难道自己还有退路吗?他躬身上前:“皇上是否对奴才的安排不满意啊!” “哦!”邹亢被魏良辅的公鸭嗓惊醒:“哦!小魏子!你说什么?”他一脸迷惑地望着像虾米一样的魏太监。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魏良辅忽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鼓起勇气猛地一下子扯住邹亢的袍角:“皇上!都怪小魏子,要弄什么斗兽场让皇上开心,还挑了那个什么精绝国右将军!到现在可好,惹得皇上天天闷闷不乐!这是小魏子的罪过啊!皇上,,”看着邹亢还沒有反应,魏良辅又开始耍弄一贯伎俩,一味不停一下地将头磕在玉石地板上“咚咚”作响。 “什么呀!”邹亢哑然失笑:“小魏子!快起來,,朕沒有怪罪的意思。你做的这些朕非常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邹亢的一番话令魏良辅不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抬起头看着已从懵懂中摆脱出來的邹亢怯生生地问。 “只是这些女人都太普通了!朕看不上眼,,” “啊,,”魏良辅不禁轻声惊叫起來,,这邹亢对女色从不挑肥拣瘦,今天怎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机灵的魏公公还是立刻反应过來:“皇上别急!小魏子还准备有别的,,”说完一拍手,一个中年宫女轻盈地走了过來。 “快将‘如月’出來见驾!” 随着中年宫女一阵张罗,“美雅阁”中早已格局大变,,一群宫女宦官各执笙箫琵琶,高高低低在邹亢对面依次排列,正中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身前是一架沉郁安然的古筝。 女人着一件玫瑰青竹纹紫锦长衣,绯色丝线勾勒出朵朵玫瑰在袖口娇艳欲滴。嫣紫色的腰带扣在腰间,更显出了身段窈窕。墨色秀发轻绾,斜插四支白玉响铃簪,流苏悄然垂下,在耳边沙沙作响。肌肤如雪,明眸顾盼,更显千般娇羞万般柔情。 第八十四章 罗刹欲女本章已锁定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第八十五章 太后驾到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八十六章 冤家初聚首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八十七章 一门一惊魂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怎么不走这边?”宇文宜臻纤纤玉指往侧边的门洞一指,杏眼圆睁直盯得魏良辅心中发慌。 魏太监木然而立,嘴唇徒劳地嗫喏着――似乎在绞尽脑汁思索着一个重大的决定。 “说话啊!”宇文宜臻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扇门里一定隐藏着什么,所以更加咄咄逼人起来。 “这里面关着狼虫虎豹,臭气熏天!太后还是不看吧!”吭哧了半天魏良辅崩出了这么一句。 “不!哀家就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宇文宜臻脸色一沉:“莫不是你自己在里面捣什么鬼吧?” 不待女人说完,魏良辅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你就是借奴婢一千一万个狗胆,小魏子也不敢呀!里面确实是臭气熏天――”看着女人没有反应,魏良辅心中一紧――生怕女人临阵退缩,于是又加了一句。“要不!等奴才把里面收拾一下,太后娘娘再进来看吧?”他忙试探着问道。 不!哀家现在就要看!还不前面带路!” 穿过门洞后的甬道一下子窄了下来,宇文宜臻被一群侍卫裹挟着缓慢前进。魏良辅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身边则是躬腰紧随的仁寿宫大总管李如瑾。 在经一个紧锁的铁门的时候,一阵腥臭无比的气味传来。随行的宦官宫女都忍不住捂住鼻子,侍卫们则将佩刀握得更紧了一些――职业敏感让他们觉得这铁门里关的应该就是那些狼虫虎豹了。 “这里关着什么?”宇文太后忙用绣帕捂住口鼻。 “禀太后!这里关的是老虎狮子――”魏良辅连忙挡在铁门前面:“太后还是离着铁门远一点!以免那些畜生发起狂来吓坏了你老人家!” 宇文宜臻险些惊叫起来,她连退几步一下子靠到了石壁上,身前顿时被一干侍卫挡个水泄不通。 一群人接着往前走,不远处又是一个紧锁的铁门。铁门后面的石壁上,火把在“吱吱”燃烧。 “这里面是什么?”宇文宜臻再次询问。 “禀太后!”魏良辅停顿了一下:“这里面就是――就是那些战俘!”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支支吾吾地似乎是怕太后再次震怒。 “什么?”女人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战俘!这里关着这些战俘做什么?”她不禁厉声叱问道,但转念一想声音顿时低沉下来,最后竟变为无声地嗫喏。 “太后!我们还是往前走吧――”跟在身后的李如瑾低声下气地凑了上来,他实在不忍心让主子遭受惊吓了。 “不!我要去看看!”女人却突然倔强起来:“小魏子!打开门吧!哀家要进去看看――” 魏良辅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站着――他仿佛聋了一样,对太后的命令置若罔闻。 宇文宜臻正要发作,李如瑾快步跑了上去:“小魏子!你到底是咋的了?太后她老人家的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说完对着魏太监的屁股就是一脚。 “哦!小魏子该死――请太后稍等!”说完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打开了铁门。 里面更加阴暗了!甬道的两旁被隔成一个个单间,每个单间都有一个精钢打造的铁门。透过胳膊粗细的铁栏杆,宇文宜臻终于看到了单间里关着的人。 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乱发遮脸,几乎完**露的皮肤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再看他们的目光或呆滞、或瑟缩,或充满仇恨或满是恐惧。 就这样宇文宜臻慢慢从一个个铁门前走过。见有人声经过,这群战俘似乎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开始有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饶命啊――饶命啊――”接着这哀求的声音仿佛瘟疫般迅速传播开来,整个囚禁区顿时哀嚎连天,饶命救命声夹杂着哭喊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宇文宜臻沉默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这还是我那个一直渴望建功立业,一直梦想能成为一代圣主的儿子吗? “把这些囚犯全部带回锦城的监狱!”随着女人的厉声呵斥,魏良辅弓着背凑到了面前:“太后――”他欲言又止。 宇文宜臻正要发作,却感觉似乎两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忙回过头!是李如瑾――这个老太监竟一反常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再暗示着什么? 宇文宜臻猛地一惊――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自己就贸然提走这些囚犯,不是有点儿太莽撞了吗?自己这样做就等于当面指责儿子的不是――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自己这样将置一个国君的颜面何在? “小魏子!暂且将这些人好生看护,待我面见皇上后再说!在此之前,决不允许他们再受到一点点伤害!否则――”宇文宜臻恶狠狠地吩咐着转身离开。 在魏良辅的引导下,一群人终于进入了宽阔壮观的圆形斗兽场,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整个斗兽场尽收眼底。在李如瑾的小心搀扶下,宇文宜臻终于来到了邹亢的座椅前。凭栏俯瞰,她和宝贝儿子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站在这里的邹亢得到的是肾上腺素的急速飙升,而宇文太后感到的却是周遭的危机四伏。 这里应该是刚刚进行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残肢断臂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但来回忙碌的宦官还是无法遮挡地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血泊中间或有一两堆儿污秽不堪的花白之物――那应该是人的**或是肠肚屎包。 “哇――”宇文宜臻再也无法抑制住五脏六腑的翻江倒海,她趴在李如瑾的手臂上开始疯狂呕吐,直差把胆汁都要吐了出来。 “太后!咱还是不看了吧――”李如瑾早已是泪流满面,他真怕主子有个什么不测,那他可还怎么活啊! “不!我还要看――”宇文宜臻在宫女的服侍下,小心地擦拭着嘴角,但惨白的脸上分明带着十二分的倔强。宫装的一角残留着斑斑污迹,虽经宦官的精心收拾但还是显得狼狈不堪。高耸的如云发髻早已歪斜凌乱,一如女人纷乱不堪的心境。 “先不要惊动皇上!我倒要看看这台子里还暗藏着多少玄机――”女人停顿了一下:“小魏子!带哀家接着往前走――” 在魏良辅地带领下,宇文宜臻见识了她这一辈子没有见识过的触目惊心。在“斗兽场”她看到了哀嚎连天的战俘,在 “珍馐馆”和“尚宝坊”她见识了天下所有的美食佳肴和奇珍异宝,在 “美雅阁”她领略人间极致的绝代佳人,在“客舍”和“丹房”他偶遇了怪诞诡谲的清客游侠、奇人方士和名目繁多的 “长生不老药”。 随着台阶向上延伸,她不禁心中一阵阵发紧――这个女人无法想象自己还将会看到什么?她甚至害怕面对这一时刻的到来!踩在台阶上的腿开始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怕随从护卫和宦官宫女的耻笑,恐怕早就跑了回去。 “小魏子!这‘君临’还有几层啊!”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最想知道的事情。 “禀太后!‘君临’总共六层,再往上面就是天台和皇上的寝宫了!” “那皇上应该就在寝宫吧?” “禀太后!皇上正在寝宫!要不娘娘稍等片刻,奴婢去请皇上来见你?”魏良辅再次施展欲擒故纵的伎俩。 “不用惊动皇上了!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说完自顾自又向上走去。 穿过‘君临’之顶的假山池沼,一干人等终于站在了邹亢的寝宫面前。正待迈步而入的瞬间,宇文宜臻突然转过身:“所有人都候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跨进这寝宫半步!“ 穿过两道大门,还未进入大厅宇文宜臻就听见阵阵****和**撞击发出的“啪啪“脆响。她的脸顿时绯红起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安! 红绡罗帐里人影晃动,时不时夹杂着女人的声音尖叫和男人的闷哼。她飞快地掀开帐子,背过脸厉声呵斥道:“你们几个都滚出去!皇上穿好衣服来见哀家――”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宫。 雕花大床上的邹亢已是强弩之末,被酒色掏成空壳的身体只有仰仗**才能日夜宣淫无度。关键时刻被老娘的一声呵斥,顿时气息一紧昏厥过去。 “啊――!”几个异域**哪见过这种阵势,本来正在兴头上,先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女人一声呵斥,接着就是九五之尊的南蜀皇帝一下子昏死过去。 她们顿时扑天抢地地喊叫起来,嘴里呜里哇啦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鸟语。 冲出寝宫的宇文宜臻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却顿时被里面的尖叫声吓得花容失色:“快!小李子――快――” 此刻的李如瑾早已死心急火燎,不待女人话语落定,就带着侍卫宦官一阵风似得冲了进去,只留下一群宫女围着宇文太后捶胸抚背。 缓过气儿来的宇文太后恍惚地看着众人,却突然发疯般地推开围在周围的大小宫女,踉踉跄跄地再次冲进寝宫。 第八十八章 事成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此时的邹亢早已被收拾停当,安静无声地躺在雕花大床上。原本孔武有力的面孔早已死灰一片,毫无血色的嘴唇紧闭,只有微弱的气息出进才能表明是个活人。伟岸挺拔的身体早已骨瘦如柴,腰背佝偻着如同虾米――这哪里还像一个纵横四海、争霸天下的马上皇帝,分明就是一个纵欲无度、奄奄一息的酒色之徒呀! 看着躺在床上不成人形的南蜀皇帝,宇文宜臻再也无法压抑暴涨的情绪,悲伤和无助如巨浪般排山倒海滚滚而来!那哀婉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引得旁边也是嚎啕一片。 “娘――”躺在床上的邹亢被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多么熟悉的声音呀!此时此刻,邹亢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而是一个受尽委屈、孤立无援的孩子。他真希望能偎依在娘亲身边,永远也不要离开。暂且抛却雄霸天下的豪情壮志,邹亢贪婪地享受着难得的母子温存。 “亢儿!你可醒了,你吓死为娘了――”宇文宜臻停止了哭泣,一把将要欠身而起的邹亢搂在怀里。 “我没事儿!娘亲千万不要哭伤了身体――”偎依在母亲怀里,邹亢的内心开始激烈地搏斗――说还是不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无异于伤口撒盐,这对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来说也太残忍了。不说吧!过了这个点儿恐怕就再没机会了,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亢儿呀!为娘知道你的心思――”宇文宜臻终于说出一句让邹亢怦然心动的话。他从女人的怀中挣脱起来,就这样呆呆地仰视着母亲。 宇文宜臻不理会邹亢探询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知子莫若母呀!你的那点心思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我不想让你走你死去爹爹的老路罢了!我不想死了丈夫再失去唯一的儿子――”说完再次抽噎起来。 邹亢低下头,看着哭泣的老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真得要让自己退缩答应她不再领兵远征却又是万分不甘心。 幸好这样的困局并没有僵持多久,女人又开始絮絮而谈:“你和你死去的爹爹完全是一个样儿!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整天打打杀杀,看着哪一个邻居都不顺眼。十几年下来国家打穷了、百姓跑完了,但周围又有哪一个国家真正害怕他呢?到最后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就留下你我母子相依为命!你说这到底值不值得?” 邹亢嗫喏着欲言又止。 “为娘是真不想让你走他这条老路呀,于是就想尽办法阻止你御驾亲征!谁知道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娘!我――”邹亢想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宇文太后似乎早看透了邹亢的窘境,她伸出纤纤玉指按住男人的嘴唇:“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糟践自己!先是随便和宫中的婢女胡来也就算了,接着是冷落皇后和整日整日的不上朝,为娘以为你乱上这么一阵子也就安静下来了,所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道你竟然背着为娘建造了这么一个鬼东西,在里面荒淫无度、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穷奢极欲――你说这是一个国君应该做的吗?你这样与桀纣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她全然没了先前的哀婉悲切,怒发冲冠宛如凶神恶煞。邹亢不禁一阵心惊肉跳,他猛地从床上滚落下来,搂着宇文太后的腿连连哀求:“亢儿错了!亢儿一时鬼迷心窍,没想到会这样!” 看着跪在地上的邹亢,宇文宜臻却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对下人也从不轻易责罚,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随着男人的哀求声,恻隐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唉!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呢?自己除了迁就又能怎样? “亢儿起来吧!这哪像个做皇上的样子?”说完连忙扶起兀自哀求不止的邹亢。 “但是我知道荒淫无度并不是你的本意,你这样也无非是做给我看的!你是想说给为娘不让出去就死给你看,对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宇文宜臻停顿了一下:“亢儿呀――我已经老了,虽然不想让你带兵出征死在战场上,但我更不能看着你荒淫无度死在酒色上!你去吧!为娘不再拦着你了――” “真得――”邹亢几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曾经设想了成千上万种应对,脑海中也浮现出成千上万幅场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幸福来得太容易了,以至于他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的邹亢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奄奄一息,身体虽然依旧孱弱,但深陷的眼窝却散发出夺目的华彩:“娘!这是真的吗?你真得是这么想的吗?” 欢呼雀跃的邹亢令宇文宜臻心潮澎湃――看着整日在宫中无所事事的儿子她也是心疼不已;耳闻这个不省心的小子宠幸宫女、荒芜朝政她也是心急如焚;直到进入“君临”,目睹了从未有过的触目惊心,她才知道这小子这次是铁了心了――如果再不遂了他的愿,怕是只能见到他的尸体了! 儿大不由娘呀!罢罢罢――还是随他去吧! 宇文宜臻一脸苦笑地点着头――她实在不明白征战杀伐怎么对男人具有这么大的魔力,先是丈夫接着是儿子,这老邹家是烧错了哪支香呀! “不过出征之前你还得答应为娘三个事儿!” “什么要求?”邹亢拉着女人的胳膊拼命摇晃着,那神态不像帝王,却宛如一个天真的孩儿童:“只要让儿子出去打仗!不要说三个要求,就是三十个三百个。亢儿也答应为娘――” 宇文宜臻仍是一脸苦笑――她不明白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反正能看到儿子开心大笑自己也就满意了:“就三件事儿,皇上听好了――”女人不经意地迈了个关子,邹亢不禁心中一阵。看着儿子忽然又悬起的心,宇文太后终于笑靥如花。 “第一件:把自己的身体养好!直到完全恢复才能出征――” “这个好办!”邹亢爽快答应着。 “第二件:回去好好疼疼你的珠儿!等我抱上了孙子你再出去――”宇文宜臻欲言又止。 兴奋之中的邹亢哪想这么多,只是有些许失望涌上心头:“娘!等孩子生出来,那不是还得一年吗?这也等得太长了吧!” 宇文宜臻粉面一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答应――”邹亢生怕母亲反悔,忙不迭地回答着。 ――唉!一年就一年吧!虽然长了点儿,但终归还是有个盼头了! “那第三件事儿呢?”邹亢接着问。 “第三件事就是你要答应我――“女人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邹亢,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最后一次带兵出征!回来后就再也不准出去?” 邹亢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太后还留有这么一手。 “说啊!到底行不行――”宇文宜臻紧逼不放。 “这个嘛――”邹亢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人往往就是这样贪心不足,在没有得到的时候想着的是怎样拼命地到,一旦得到了就又觊觎这下一次! 宇文宜臻猛地站了起来:“小李子!回宫――” “娘!别别别――亢儿答应你就是了!这是最后一次,回来后就再也不出去了!好好做皇帝,做个好儿子孝敬你老人家――”邹亢连忙抓住女人的手一脸坏笑地贫了起来。 ――哼哼!就先把这次搞定再说,下次嘛!那是下次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怕什么? “皇上一言九鼎,希望亢儿不要食言而肥――”宇文宜臻回过头:“你这就随我回宫!我这道关过去了,还有你那宝贝媳妇儿呢?我可做不了他的主――” 邹亢忙应承着跟了出去,在跨出寝宫的一瞬间。他扭头对尾随在后的魏良辅冷冷吩咐着:“小魏子!拆掉‘君临’,遣散一干人等,将死囚押回监牢!” 回到清宁宫的邹亢愈加殷勤起来。虽然知道心爱的珠儿不会忤逆自己,但还是抱有深深地愧疚。毕竟冷落这个女人太久,每次看到她幽怨的眼神竟不知该如何说起。揣在心里的话翻来覆去,就是无法说出口。 “皇上似乎有什么心事呀!”吴皇后偎依在邹亢的怀里如娇小的斑羚小鹿,她将水晶果盘中的葡萄捏起,熟练地剥去皮儿后轻盈地塞进邹亢的嘴里。 “哦!就是在想我们该有个儿子了!”邹亢答非所问地说。 “啊!”女人一脸娇羞,再联想到皇上回归清宁后的夜夜宠幸,顷刻间两片红云飞上脸颊。 邹亢不理会吴云珠的娇柔情怀,他现在满脑子想得就是怎样才能弄出一个儿子来,怎样说服娇妻让自己领兵出征。 “我觉得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怀上了吧!”他仍是在自言自语,却再也不看怀中的女人。 “皇上怎么突然就想有个儿子呢?“平静下来的吴皇后依然是满脸绯红,她没有料到邹亢会突然毫无征兆地说起这些。吴云珠出身名门,大家闺秀的雍容舒雅自不必说。即使一夜承欢也是遮遮掩掩,何曾想到男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八十九章 暗流涌动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哦!太后说了只要有儿子我就可以领兵出去了,,”邹亢踌躇再三终于说出了憋在胸中的话。尽管他装作十二分的不经意,但还是心中咚咚直跳,,他在等待着女人的眼泪,并苦苦思索着该怎样应对这一切。 吴皇后沉默了!沒有无声地落泪沒有严词拒绝,甚至她都沒有站起來。仿佛早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一样,吴云珠将手中的葡萄放进盘子:“其实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想到了!皇上既然要这样就去吧,,这样总比你整日无所事事要好得多了!”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只是小心点儿!这段时间就在清宁多陪陪臣妾吧!臣妾真得好怕,,”吴皇后拼命压抑着,但终于还是无法抑制澎湃的感情,眼泪如潮水般涌了出來! 南蜀并非幅员辽阔,何况外有群狼环伺、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所以虽是严加保密,但邹亢不日将御驾亲征的讯息还是很快传播了出來。 首先有所行动的是巨象国。零梦励精图治二十年,除了要践行对栗芷婼的承诺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零梦的野心。即使一个常人也不甘心屈居人下,何况堂堂一国之主?再加上南蜀山环水绕、沃野千里,得之足可以雄踞一方、争霸天下。 “奶奶的!总算受够这厮的鸟气了,,放马过來吧!我巨象国山高水险、烟瘴密布,再加上五千象兵,定叫你有來无回!”一想到潜伏于青城山中的独臂王妃,端坐于虎皮王座上的零梦不禁浮现出一丝奸笑。 “龙虎双卫何在?” “末将在,,”大殿中台阶下缓步走出两个巨人,身披重甲,腰胯斑斓弯刀。举手投足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健硕猛士。 他们并沒有下跪,而是双拳抱实齐声回答。洪亮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紧:“不知大土司有何吩咐?” “火速派出斥候深入南蜀腹地,打探备战进展及各关隘要塞布防情况,你二人也即可出发前往锦城侦测邹亢动向。本王要随时掌握邹亢的一举一动,如有延误提头來见!” “末将谨命,,”又是一抱拳,两人慨然而去。 “骨都候何在,,” “臣在!”从台下百官中又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同样是孔武有力,只不过要比刚才的龙虎双卫稳重了许多。 “你即刻派人前往青城山,知会王姐做好内应,,”零梦沉吟了一下:“就说一旦邹亢出兵,零梦定然叫他有去无回!还有,,转告阿姐用好‘暗影’,那是我和她联系的唯一手段!” “大王放心,微臣这就去办!” “右贤王何在?” “臣在!”台下众人中又走出一个和骨都侯同样干练沉稳的大臣,正是巨象国右贤王墨脱。 “本王即刻命你为兵马大元帅,负责对南蜀作战。切记要日夜操练、不可懈怠。”对于这个跟随多年的老伙计,零梦自然不能颐气指使。 “大王放心,墨脱绝不辜负大王厚爱,,” “左贤王何在?”等待许久的勒墨耳终于听到了王兄的召唤,他不敢怠慢,忙快步上前:“勒墨耳正待大王吩咐,,” “勒墨耳王弟,,”零梦从王座上坐了起來,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这次对南蜀开展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希望王弟能够妥善谋划呀!” “臣弟明白!但不知王兄有什么安排,,”其实从骨子里勒墨耳是不主张对南蜀动武的,这其中有对栗芷婼心存厌恶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对巨象国力的清醒认识。 自从经历了绿芙行刺、雪妹出走的变故以后,勒墨耳更加谨慎了。他直到虽有兄弟之情,但圣意难测,他真不希望给外人可乘之机离间他和王兄的关系,从而将巨象国引入万劫不复。 “本王任你为监军,亲自督办本次对蜀作战!如遇违抗,格杀勿论,,”他忽然转身:“拿本王的金刀!”片刻之后贴身护卫将腰刀双手奉上,黄金刀鞘镶满五色斑斓的宝石,刀柄上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 “拿着这把金刀,本王赐你先斩后奏的权力!王弟,,胜败在此一举,希望我们能够兄弟齐心、共创伟业!”零梦话到此处,竟忍不住哽咽起來。、 勒墨耳早沒有想到王兄竟然将举国之兵交给自己,,这足以可见对自己这个弟弟的信任了。“勒墨耳绝不辜负王兄厚爱,肝脑涂地,再所不辞,,”话未说完,这个一贯隐忍的左贤王竟然也是热泪盈眶。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同仇敌忾,剿灭南蜀!”台下文武早已群情激昂,慷慨悲壮的喊声响彻寰宇。 瑟瑟秋风紧,千里之外的绵州端王府,戚滢菀疏懒地躺在齐楚暖阁的绣榻上,搭在绣花靠枕上的纤纤玉手百无聊赖地轻抚着同样疏懒的猫。这猫蜷缩在女人的怀中,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蓝汪汪的眼睛如宝石熠熠生辉,一看就是西域进贡的极品贡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卑微地跪伏在戚王妃面前,浑身还在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说的可是实情?”女人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她一下子打断了來人的回话,语气却变得格外阴冷起來。 “小的受魏公公所托,所言句句是实!”稚嫩的公鸭嗓响起,令端坐绣榻的娇王妃不禁眉头一皱。 ,,原來是个小宦官。 虽然对跪着的小宦官厌恶异常,但是戚滢菀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她腾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女人的心思开始飞快地转动,,哈哈!看來本宫的一番心肌果然沒有白费!一想起即将到手的皇后宝座,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狞笑:这该死的邹亢果真能死在象奴国,而他还沒有子嗣,这皇位,, 怀中的猫咪似乎也洞察了主人的情绪变化,竟然猛伸几下拦腰,一蹬腿儿,张大嘴巴一个呵欠,登时活泛起來。 “不过,,”小厮随后的一阵支吾令戚滢菀一个机灵,,她顿时有一种大势不妙的感觉。现实往往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虽然支吾之后的消息可能好坏各半,但人们往往还是不想听到后半句! “不过什么?快说,,”戚滢菀原本悦耳动听的嗓音一下子尖利起來,吓得跪在地上的小宦官不禁浑身一震。 “王妃娘娘息怒,魏公公还让禀告,,今上出征必须在有了儿子之后!” “啊,,”戚滢菀颓然落座,刚才的兴高采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皇后王座又要离自己远去,哪个女人又能不心急如焚。 失望转眼变为无尽的愤怒,女人抓起茶几上的影瓷棒槌瓶狠命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好端端的瓶子霎时间四分五裂,大小不等的碎片散落一地。 宫女和侍从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们不清楚怎么好端端的娇王妃一下子就发起火來。但谁也不敢吱声问一句,只是一下子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为什么要等到有了儿子,难道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他就窝死在皇宫里吗,,戚滢菀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边开始“霹雳乓啷”的摔起东西來。 “我让你要儿子,,”她话一出口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环顾一屋子跪着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好险哪!我怎么就喊出声來了?这要是传到锦城?他不敢再想下去,, “都起來吧!”情绪平复下來的端王妃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艳,只不过这由疾风骤雨回复到风平浪静也太快了,以至于惹得满屋子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谁也不敢率先起來。 “本宫让你们都起來,沒有长耳朵吗?”女人柳眉倒竖,,她还在为刚才的鲁莽冲动懊悔不已。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当然不包括通风报信儿的小宦官。 “你也起來回话!”戚滢菀的声音再次和缓下來,但于小宦官的震慑丝毫不亚于刚才的暴怒。 “魏良辅还交代了什么?” “公公他老人家,,”小宦官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妥,忙不迭地改口说到:“其它也沒交代什么了?” “真得吗?”女人阴恻恻地又问了一句。 “真得沒有了?小桂子所言句句是实,对王妃娘娘不敢有丝毫隐瞒,,” “哼!我谅你也不敢!” “來人,,“小王妃的声音再次高亢起來:“将小桂子带下去!好酒好肉招待,,”说完从茶几上上的盒子里捏出几片金叶子:“拿去吧!好生办差,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绵州青城山,燃灯寺的一处精舍中。端王妃戚滢菀、栗芷婼相对而坐,旁边除了站着的是昆仑奴乌蒙和废柴游侠雁秋水,还多了一个铁塔般的巨人,不用说就是巨象百夫长海东青了。 想着唾手可得的皇后王冠一下子就沒了,满脸怒色的娇王妃更是焦躁不安:“你倒是说话呀!到底该怎么办?他要是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來,本宫就要一辈子窝在这鬼地方吗?” “王妃稍安勿躁,,”栗芷婼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她得到讯息并不比戚滢菀晚!从密探來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沒有再停平静下來一分一毫。邹亢有沒有儿子,他什么时候出征与自己沒有半毛钱关系!,,只要直到邹亢能出兵巨象就足够了,至于早点儿晚点儿兵部重要。自己已经等待了二十年,何苦又在乎这一年半载。 第九十章 迟来的下马威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但是戚莹莹还是要安抚的,毕竟她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离开了这个女人的支持,自己的复仇计划是绝难实现的。 虽然她烦透了这个成事不足、只会咋咋呼呼的女人。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始心平气和地劝说。 “我怎么能够不着急!”戚滢菀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开始像沒头苍蝇一样不停地转圈。这里不是端王府她不需要端着王妃的架子,她开始疯狗般的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栗芷婼一脸:“原本想着邹亢死后,那皇位自然就是端王的了!怎么一下子又冒出一个儿子來?你说,,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和咱们此前的谋划相比,也大差不差呀!王妃怎么就沉不住气了,,”栗芷婼的声音渐渐冰冷起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绝不能容许这个小贱人再这么胡闹下去了!瞧她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如果再不给点眼色看看,非坏了大事不可。 戚滢菀似乎并沒有注意到独臂女人的情绪的变化,仍然在不依不饶地咒骂着:“什么叫大差不差!你是猪脑子啊?这明显就是宇文宜臻那老女人的安排,她这是要把我和端王往绝路上逼呀,,”说着说着小王妃愈加激动起來,竟然伸出手來要拉扯栗芷婼。 栗芷婼抬手就是一巴掌。“啪,,”随着一声脆响,五道血红指印如恐怖的蚯蚓,登时布满女人吹弹可破小脸。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抽端王妃的耳光。 房中死一般的静寂,但也仅仅是约略一顿:“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我!”纤纤玉指几乎要戳穿对面的独臂女人。打出娘胎就沒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如果不是火辣辣的灼痛,打死戚莹莹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得。 修饰一新的云朵髻早已散乱不堪,如漆乱发一缕缕从耳边垂下,随着女人粗重的呼吸丝丝颤动,一边脸也坟起老高。她再次扑了上去:“我给你拼了,,”那狰狞的样子如冲出十殿阎罗的罗刹厉鬼。 眼瞅着已彻底丧失理智的女人,栗芷婼一脸不屑。随着她单臂猛地一推,“噔噔噔”小王妃向后踉跄几步,几乎跌坐在地上。 “來人,,”戚滢菀厉声喊道。随着女人的呵斥,十几个手握钢刀的王府侍卫凶神恶煞般冲了进來。此时的戚滢菀像一只被激怒的疯狗,她指着平静如水的栗芷婼,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快把这个该死的女人剁成肉泥,,” 侍卫一窝蜂冲了上去,眼看着独臂女人就要身首异处。电光火石之间,“叮叮叮”一阵脆响,挥舞的钢刀纷纷弹了回去。一直冷眼观看的雁秋水和海里青如两只幽灵般一左一右蹿了出去,如天神下凡般挡在了栗芷婼面前。而同样迅疾地乌蒙则如鬼魅般游动到戚滢菀身后,明晃晃的霸王枪一下子抵住了女人的后心。 锋利的枪尖刺破重重衣衫,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传來,戚滢菀全身顿时泛起鸡皮疙瘩。她徒劳地长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住手!”群刀环伺中的栗芷婼毫无惧色,她将挡在身前的雁秋水轻轻拨开:“王妃娘娘!老身死不足惜,但你自信能逃过乌蒙的三尺追魂霸王枪吗?”说完一使眼色,乌蒙又将握枪的力道加了一分。 “别!别,,”戚滢菀早已沒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她只是惊慌失措地喊叫着:“栗妈饶命!栗妈饶命,,”看着女人沒有反应,她又厉声呵斥着:“瞎了眼的狗奴才,还不快放下刀,,” 满屋的王府侍卫不禁一愣。 “还愣着干什么么?快,,”一丝凉凉的东西顺着腰眼儿流下,戚滢菀几乎要疯了。 “二十年前老身就已将这条贱命交给阎王爷了,只是可惜了这大好计策了!”栗芷婼依然不动声色,她旁若无人地玩弄着纤纤葇夷,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也可惜了这即将到手的皇后宝座,,” “栗妈!滢滢知道错了,滢滢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戚滢菀算是彻底服软了。如果不是有枪尖抵着,她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哼哼!”栗芷婼恶狠狠地说:“其实老身也不想这样!是你自己逼人太甚!”她缓缓地走到戚滢菀面前,伸出残存的一只手轻抚她肿起的半边脸。 戚滢菀慌忙向后一躲,眼中满是恐惧,全身如触电般一阵剧烈地颤抖。 “以后不要一遇到点什么,就咋咋呼呼!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样儿,哪还有一点儿王妃的样子?”栗芷婼的话语突然柔和下來,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盛气凌人。 “是是是!栗妈教训的是,滢滢再不敢了,,”戚滢菀一味应承着,现在的她只想着这死老女人能赶快让那该死的矮子放了自己,至于其它那是以后的事。 瞧着也将这刁蛮王妃修理得差不多了,栗芷婼一使眼色。乌蒙松开了女人,然后一阵风般回到栗芷婼的身后,黝黑的脸色平静如水,好像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一样! “老老实实做你的端王妃,一切听老身安排!如果再这样咋咋呼呼,看我不废了你!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满脸杀机的栗芷婼低沉的咆哮着如同被激怒的母狼,凌厉的气势令戚滢菀不住地颤抖,早已想好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沉默片刻,戚滢菀才低声下气地问:“那以后怎么办?” “不是说了吗?老实做好你的王妃,听老身的安排什么都会有的!”栗芷婼两眼一翻,然后再也不看愣在当场的戚滢菀。 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高气傲的端王妃哪受过这等待遇,但一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也就登时蔫了下去。 “小心看好你那宝贝丈夫,沒有了他我们谁都玩儿不转!”看到戚莹莹终于彻底臣服下來,栗芷婼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这个女人才行。 她渐渐换了一种口气,话语也如春风般温和下來:“王妃娘娘尽管放心!虽然出现了一些波折,但和我们预料的结果还是大差不差!不就是一个小孩儿吗?何况还沒有生出來呢!只要我俩能够齐心合力,老身保管这皇后的宝座还是你的!” 看着依然惊魂未定的俏王妃,栗芷婼轻轻触碰那肿起老高的脸颊:“都怪老身手狠!但如果不这样,,就你这麦秸秆脾气,非坏了大事不可!”此时的栗妃霎时换了一副面孔,仿佛一个舐犊情深的母鹿,眼中尽是心疼不已的神色:“疼不疼呀,,” 戚莹莹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麻木地点点头,但似乎觉得不妥又开始拼命摇起头來。 “锦城那边我会交代魏良辅小心行事!巨象国那边已金雕传书过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王妃放心,,有老身在这里全面调度,您就等着做皇后吧!” “谢谢栗妈操心!”本已熄灭的希望之火被再次点燃,戚莹莹的双眼也顷刻间被**的华彩笼罩。她早已忘记了刚刚经受的屈辱,竟然又恬着脸凑了过來:“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也挺着急的,,”这个女人竟局促不安地搅动起手指來。 “哈哈哈,,”栗芷婼仰天长笑,这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笑。这笑声中充满得意和张狂:“难得王妃一片苦心!‘杀鸡焉用牛刀’目前还用不着王妃大驾。您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放心,,以后有您总揽全局的时候,,” 戚莹莹尴尬地随声附和着,拼命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此时的小王妃早已沒有了來时的嚣张气焰。对面这几个人随便哪一个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她恨不得一下子飞回端王府!这鬼地方她一刻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同样美滋滋的自然还有大太监魏良辅,想着不久的将來就能和老母乳儿重逢。他不禁感慨万千,,弹指一挥间两年已经过去了!虽然不曾看到老娘和儿子,但通过和独臂女人身边那个黑衣人的几次接触,他感觉那个男人还是可以信赖的! 即使不信他又怎样?毕竟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毕竟已净身进宫,毕竟已费尽周折成了邹亢身边的红人!他已习惯了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有时候他也会在心中默默地想:如果这时候那男人将老娘乳儿还给自己,他是否舍得离开总管太监这个位子呢? 经历了“君临”的兴废,邹亢对这个魏太监更依赖了,几乎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这个马上皇帝除了每晚临幸清宁宫、急着造儿子之外,就是和他这个贴身心腹谋划着一年后的出征大计。 虽然春风得意,但历经宦海的魏良辅却不敢有一丝轻慢张狂。军机大事自然有一帮重臣操持,他一个刑余之人不懂这个、也懒得操这份心。即使皇上问起也常常是推三阻四,这反而帮他赢得了不少加分。就连一贯看不行自己的狼曋、金明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哼哼!我现在只管静静地窝着,到时候咱们自然见分晓!你给我的我会加倍奉还! 第九十一章 我有儿子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戚滢菀密燃灯寺受辱时,端王邹震也沒有闲着。何止是这段时间,从那次王兄鹿苑召见看到魏良辅的一瞬间,这个一贯谨小慎微的小王爷就常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甚至多次从噩梦中惊醒! 端王邹震从來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一个富家翁老死在自己的封地上,但近一年來围绕端王府发生的一系列蹊跷的事情,使得他越來越不安起來。冥冥中总感觉有一股诡谲的势力在暗中游动。但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想去揭穿它,因为他发现这暗流涌动并非针对自己,至于针对是谁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总管陆谦的死而复生,并且摇身一变成了王兄的总管太监。接着又是独臂女人和爱妻的频频幽会,而围绕在那个神秘女人身边的一干人等也是个个神秘莫测。再加上最近锦城方面传來的王兄即将再次出征的消息,邹震终于坐不住了。 “福顺!本王让你办得事情怎么样了?”邹震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已是九月,天也渐渐转凉,但邹震却仍是燥热不安。 “回王爷!通过多方打探,小的已经弄清楚了,,”杨管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陆管家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有人暗中使了‘调包计’!至于是哪个敢狗胆包天这么干,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点事情都干不成,我要你何用?”邹震正想大声训斥,但一寻思既然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了!既然不是一般人,那自然就不会让人轻易抖落出來。 “好了!先起來吧,,”邹震的语气渐渐缓和下來:“陆谦那件事先别管了!你这就潜入锦城,一旦宫内有任何异常,就快马來报!只要能让本王及时掌握宫里的情况,你就是大功一件。” “福顺知道了!王爷的意思是?”杨管家一脸谄媚地问。 “嗯?”邹震脸色一寒,鼻孔中迸出一阵阴冷。 杨福顺何等乖巧,忙点头哈腰道:“福顺这就去!福顺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站住,,”邹震猛地一声断喝:“福顺!你跟我也有好几年了吧!”看着噤若寒蝉的管家,一贯随和的端王却阴恻恻地吩咐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敢透露出一点儿风声,,哼哼!” “王爷放心!福顺绝不敢吐出半个字來,,” “嗯!”邹震又是一声轻哼,扭过身不再说话。看着年轻的端王不再搭理自己,杨福顺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皇上邹亢的日夜耕耘并沒有白费,,冬去春來,随着清宁宫传出的第一声啼哭,一个婴孩儿呱呱坠地。 他是邹亢的第一个儿子。除了中年得子应有的欣喜之外,邹亢听到啼哭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男孩儿,朕终于可以再次横刀立马、纵横沙场了。 “禀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清宁宫总管王大年一阵风跑过來,嘴中忙不迭地说着,生怕报错了一个字。 “好!”邹亢一阵开怀大笑:“好好好,,朕终于有儿子了!”说完便大跨步冲进了皇后寝宫。 此刻的吴云珠双目紧闭、少气无力地躺在雕花大床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死去活來的搏斗,女人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被汗水浸透的秀发一缕缕紧贴在脸颊上。一床花团锦簇的紧裹,身边绣花襁褓中是酣睡的婴儿。宽敞的房子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宦官和宫女,两个嬷嬷在穿梭不停地忙前忙后。 看到邹亢进來,所有的人齐刷刷跪了下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邹亢一摆手:“平身,,”然后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魏良辅:“赏,,”也不待众人反应,他几步跨到床前,一把抱起襁褓中的婴儿。 看着沉睡中的儿子,邹亢也难掩初为人父的欣喜,,我邹亢有儿子了,邹家有后了,南蜀后继有人了! “皇上!好好看看,这就是您的儿子,,”吴云珠此时也醒了过來。看着抱着孩子的邹亢,这个一贯端庄娴淑的女人也摒弃了皇后的威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起來 “呵呵呵,,珠儿!你辛苦了!邹亢记你大功一件!“邹亢一边逗着怀中的娇儿,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也不管孩子还在酣然入睡,竟抱着他自言自语起來。 “珠儿!你说他像你多点还是像我多点?” “呵呵!是你的儿子,当然像你了,,”吴云珠柔声说着,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不对!我觉得还是像你多一些,但是眉眼还真得像我!哈哈哈,,”邹亢一阵得意地大笑。 “是啊!眉眼像皇上,那才是帝王之相呢?”吴皇后笑颜如花:“对了!还请皇上给皇子取个姓名吧!” “嗯!”邹亢沉吟一番:“既是皇子!朕一定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代明君,期待他治理下的南蜀国泰民安,,就叫他邹期许吧!” “皇上圣明!臣妾代许儿谢过皇上,,”女人不顾众人劝阻,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來,意欲大礼参拜。 “珠儿这是为何?”邹亢迅速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服侍的嬷嬷,然后一下子按住正欲下床的女人:“你替朕生了个儿子!朕高兴还來不及呢?” “我的孙子呢?快让哀家看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宇文宜臻很少这样张扬。但今天实在是太特别了,从喜讯传入仁寿宫的那一刻,这个女人丝毫不敢耽搁,甚至沒來得及梳妆打扮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來。 小心翼翼地从嬷嬷手中接过正在熟睡的婴儿,宇文太后像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大气儿也不敢出。就这么仔细端详着孩子拳头大的 儿,她浑身僵硬竟不敢动上分毫,生怕惊醒了怀中的宝宝。 胤泽阿哥!快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孙子!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邹家有后了,咱南蜀后继有人了!,,宇文宜臻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顷刻间热泪盈眶。 包括邹亢在内,所有的人都被宇文太后的情绪感染,刹那间整个屋子里啜泣声不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宇文宜臻忙用绣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瞧瞧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干嘛要哭啊,,都高兴起來!“说完竟自顾自地逗弄起怀中的婴孩儿。 或许是心灵感应,或许是周遭过于嘈杂。熟睡中的邹期许竟然醒了过來。沒有哭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惊异。突然他竟格格格格笑了起來,直逗得所有人都是开怀莫名。 “皇上!孩子赐名了吗?”开心够了的宇文宜臻还沒忘了这最重要的一茬。 “皇儿叫他邹期许,,不知母后意下如何?”邹亢忙躬身作答。 宇文宜臻低头沉思片刻:“期许期许,,,好!皇上这名字取得好啊!期待我们的许儿永远开心快乐!哈哈哈,,” 皇上喜得贵子,自然应该是普天同庆!所以整个锦城张灯结彩、大宴三天,此外朝廷还开恩科举士、大赦天下。一时间整个南蜀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各方势力都得到了这一消息,但却也沒有什么非常举动。远在千里之外的象奴国仍在悄无声息地加紧备战,百里之外的绵州也是悄然无声。戚莹莹受到栗妃的警告,再不敢又丝毫造次。栗芷婼一干人等也悄然潜伏于青城的群山万壑中,只等时机一到里应外合。魏良辅更加谦恭了,他明白越是到平坦开阔的时候越是不能有丝毫大意,“细节决定成败”越是到要紧的时候越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懈怠差池。 倒是端王邹震的内心却又些许失落,,也许是潜藏在内心深处并不为自己所知的**顷刻间幻灭,也许是那张罩向邹亢的大网燃起了他人性中固有的邪念。总之从皇兄喜得贵子的消息传來后,他开始夜夜失眠。 也曾经无数次追问自己,,邹震啊邹震!为什么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不安分起來。这皇位本來就不是你的,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來的吗?到如今怎么又开始自寻烦恼,去追逐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好好做你的端王吧,,他一遍遍地强迫自己扔掉那种可怕的想法。但这一切仿佛是在心底生根一样,这种非分之想如附骨之蛆般把扯着邹震的全身,挥之不掉甩之不去。 “小魏子!事成了,,”邹亢美滋滋地在偌大的上书房中踱着方步,身后是如影相随的魏良辅。 “恭贺皇上喜得贵子!”魏太监一脸谄媚,并不衰老的腰身夸张地弯曲成一个虾米。 “呵!朕不是说这个,,”邹亢一摆手:“朕的意思是,,朕马上就能统领千军万马,荡平象奴蕞尔小国了!” “哦那奴婢更要恭贺皇上了!”魏良辅亮起尖利的公鸭嗓:“有皇上的文韬武略,再加上我南蜀雄厚的国力。不要说区区象奴番邦,就是再來上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呵呵呵!小魏子这话朕爱听!”邹亢的心口想被熨斗熨过般舒服自在,他忽然回过身:“小魏子!你说什么时候出去好呢?” 第九十二章 抱悔终生的陈年花雕(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回皇上!奴婢认为此事不宜过迟,以免夜长梦多呀,,” “哦!说的也是啊,,”邹亢不禁陷入了沉思。徘徊片刻之后,他忽然猛地停了下來:“就六个月后吧!六个月后准时出征!” 失去了皇上这个主心骨,本已不再年轻的吴立业更是老眼昏花了。御膳房这个肥差,不管是谁呆着都该心满意足了。可惜这个老太监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对于这一年多來邹亢身边发生的一切,吴立业的心比明镜还清楚。他知道是魏良辅这杂碎在捣鬼, ,,怀揣利刃,就这样静悄悄蹲在紫宸殿外的天井内。如一只伺机扑食的猎狗,隐忍的吴老太监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凄厉如刀的秋风如一个癫狂的武夫般在狭小的天井中横冲直撞。树影摇曳如群魔乱舞,而巨树背后的吴立业却心如止水,,月黑风高,真是杀人的好时辰。 其实吴老太监是极不愿意走这步险棋的,一旦事不成赔上自己的贱命不说,只怕还会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但他又无可奈何,因为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尽了,, 他联络过各宫的总管太监,甚至就差给他们磕头作揖了。奈何他们一个个或是明哲保身不愿惹事生非,或是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那一套以为是在公报私仇,毕竟自己也沒有拿出确凿的证据。 “老吴!你说的可有真凭实据?”一听到这句话吴立业就忍不住头皮发炸,,唉!看來又沒戏了。他目不转睛大看着桌子另一边的钩晔:“要是有真凭实据我老吴早就禀明皇上做了这小子,还用得着你这内侍省?” 内侍省掌印老太监沐英已死,掖庭局主事自然递补,所以钩晔已成为这南蜀内宫特务机构最位高权重的人。 一生宦海沉浮,钩晔什么样的阵仗沒有见过。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他只认准一个死理,,那就是跟定皇上总沒错。皇上说对,哪怕全天下人说是错的那也是对的;皇上说错,哪怕天王老子说对那也是错的。 什么逆龙鳞、活谏死谏啊与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沒有,,那是那些文武重臣该做的,他一个阉人何必去冒那个险费哪门子劲儿。 说穿了自己就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狗如果不听主人的,,谁让咬谁就咬谁,那不就是疯狗吗?如果让皇上认为自己是一条疯狗,那就离死不远了! “老钩!你倒是说话呀,,行不行你给个信儿!”失望归失望,但吴立业还是不愿意放过这唯一的机会。如果能够争取到这老东西的支持,那就离揭穿魏良辅身上的阴谋不远了,,毕竟,内侍省鹰犬遍布天下,特别是飞云捕快可不是吃干饭的。 “只要有皇上的一句话就行!”看着心急火燎的吴老太监,钩晔不为所动,,哼哼!吴老头,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权势熏天的紫宸殿总管吗,少他妈地给老子摆谱。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一边漫步经心地敷衍着。 “说到底我们都是给皇上办差的,沒有皇上的命令谁想咋就咋,偌大个皇宫不是早乱套了吗?”他忽然抬起头,用鹰隼一样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吴立业,直瞧地他后背一阵阵透凉。 “再说了!你和魏良辅不对付,这南蜀皇宫哪个不知道!谁敢说你这样做沒有什么别的企图,,”钩晔突然将嗓音提高,阴恻恻的公鸭嗓仿佛从地缝中冒出,满是腐臭和血腥。 “你,,”吴立业沒有想到这老特务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嘴唇抽动着说不出一句话。甚至沒顾上道声告辞,吴立业拂袖而去。 走投无路的吴立业也曾想到面圣,指望着邹亢能够念及旧情给自己一个见面的机会。但结果他还是失望了,,但不要说魏良辅整日如影随形的伺候着,就是沒有魏良辅,皇上也岂是他沒落的总管太监说见就见的? “胡老弟呀,,”灯光下,端着酒杯的吴立业早已是酩酊大醉,也不管杯中是什么琼浆玉液,只管端起來就是一通牛饮。 看着渐渐从失魂落魄中摆脱出來的吴老太监,太医胡莹还按捺不住一阵阵欣喜。 “我说吴老哥!你能不能稍微品品呀,,”太医胡莹的心一阵阵抽动,像割肉般疼痛难忍:“这可是二十年的花雕!我是看着你这些时日不爽才拿出來的,,”他翻着白眼儿看着摇摇晃晃的吴立业。 酒渍和菜汤早已洒满了前胸,原本就皱巴巴的朝服如今更加脏乱不堪。乌纱小帽早已不知丢到何处,一头杂乱的白发随着吴老太监的晃动瑟瑟乱颤。白净无须的大脸早已是一片通红,纵横交错的道道皱纹中却注满颓废和忧伤。 “你快说我该咋办?”他忽然直勾勾地看着胡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舢板,眼中满是死命的攫取。 让小栓子和宫中很多太监的“宝贝”失而复得,虽然对这个小太医的神秘做派心存疑虑,但这也更增加了吴老太监对他的崇拜。 看着放浪形骸的老太监,胡太医是一阵阵心疼。对于吴立业,他是心存愧疚的。于是在魏良辅坐稳了总管太监的位子之后,他就心急火燎地找到了那个什么的黑衣人,要求他放了“净身师”温如锋。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如果不放了“黄龙温家”,他就立刻到内侍省自首,把他们的丑事全抖落出去。 妈的!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面对着面无表情的雁秋水,豁出去胡莹破口大骂!横竖都是一死,死也死得像个爷们。 雁秋水沉默了,对于栗如所做的一切他是颇有腹诽的。但既上贼船也只有一条道儿走到黑了,,谁让自己季布一诺。 再三权衡之后,他答应可以送还吴立业和一干大小宦官的“宝贝”,但要放了温如锋还得等一等。神秘男人虽言语冰冷但也言辞切切,胡莹本是性情中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唉!能进一步进一步吧! “说呀,,到底该咋办?”吴立业步步紧逼:“这魏良辅绝对有问題!皇上要御驾亲征绝对是这杀千刀的使得坏!”一想到魏良辅那阴死阳活的狗样儿,吴老太监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吴老哥!稍安勿躁!來來來,,喝酒喝酒,,”胡莹一把将手舞足蹈的吴立业按坐在到雕花太师椅子上。 “喝喝喝!就知道喝,,”吴立业一把甩开太医胡莹,瞪着血红的眼睛一顿咆哮:“你他妈就知道喝!皇上这一去肯定是凶多吉少,皇上要是沒了我们都别活了!”他忽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橘皮酒壶,死命地掼在地上,胸脯一起一伏大口喘着粗气。 胡莹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这家伙玩真的了,,这老小子一贯嘻嘻哈哈的,今天这是咋的了!莫非真得,, “吴老哥!真得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吓唬我吧!”胡莹缓缓站了起來,联想到那个端王府來的神秘访客和宫中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他终于坐不住了。,,但是这些又怎能对吴立业说起呢?他要是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不撕吃了自己? “你看我这像和你开玩笑吗?”眼瞅着胡莹郑重起來,吴立业也平静了少许。他一抹凌乱的长发自顾自地说來起來:“从这小子进宫的第一天我就看着不对劲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像是早就设计好的!你想啊,,这宫里的大小宦官,那都是在内侍省备了案登记在册的。所有的一切都有据可查,怎么就偏偏钻出个底细不明的杀千刀的,并且不到一年地儿就做到了紫宸殿总管?”看着听得入神的胡太医,老太监接着说:“唉!也怪我沒种儿,‘宝贝儿’丢了就丢了吧!咋还整天跟丢了魂儿似得,这也正好给这死贼钻了空子!” “还有我总觉得那‘宝贝儿’丢的蹊跷,明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就丢了呢?”吴立业忽然眼睛斜瞟着对面的太医胡莹:“对了!小栓子他们的宝贝又是咋找到的!会不会是你搞的鬼,,”老太监似乎若有所悟,被酒精浸红的脸也一下子狰狞起來。 胡莹猛地一惊,险些叫出声來。他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故作平静地说“你这老鬼!我看是你是喝糊涂了吧?我要你那玩意儿有啥用?你倒是说说有啥用,,”他拼命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慌乱,这个时候只要露出哪怕一丝暴怒或惊慌失措,就会被这精明的老家伙逮个正着。那后果他真得不敢想下去,, 看着将信将疑的吴立业,他故作生气地喊叫起來,唾沫星子一股脑全喷到了老太监的脸上:“我给你说过几百遍了!小栓子他们几个的宝贝儿,是我在宫外偶遇温如锋时候找到的!那老小儿说是从一个江湖郎中那儿买下的,花了他一大笔银子。他还说自己是干这个的,一看就是宫中宦官的玩意儿,被人就这么仨核桃俩枣地就给煮吧煮吧壮阳喂狗了也挺可惜的,买下來也算是给自己积阴德了!” 第九十三章 抱悔终生的陈年花雕(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看着吴立业阴沉的脸色渐渐平和下來,胡莹作势站了起來:“想不到狗咬吕洞宾,,如果不是温如锋外出游历,我一定把他给你喊过來!唉!想不到几十年的老伙计还是这样,,”他说着故作无奈地晃晃一颗小脑袋起身就走,临走还不忘捎走剩下的一罐二十年老花雕。 “别别别,,”看着胡太医生气了,吴立业立刻软了下來。归根结底这老太监是一个敦厚善良的人。虽然对自己“宝贝儿”的丢失心存疑惑,但也绝对不会想到胡莹身上。刚才只不过是试探了一下,这家伙竟然就生气了。他走了事小,,以后谁还管咱家喝酒呢? “我也是就这么一问!胡太医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吴立业连忙拉住作势要走的胡莹:“你瞧瞧我也是气糊涂了!要是够朋友就留下來陪我捋清楚这烦心事,,那也算你胡莹一条汉子。要是走了,算我吴老头瞎了狗眼看错了人!”老太监松开挡着的双臂,但眼中却分明闪烁着挽留的目光。 看着差不多了,胡莹再次坐了下來。满满地给自己和吴立业的酒杯里斟满酒:“我觉得首先应该弄清楚这个魏良辅的底细!只要弄清楚了这小子从哪儿來、是干什么的,还怕他不露出狐狸尾巴!”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只有让内侍省出面。谁知道钩晔那老狐狸竟然不买账,还反咬一口说我是公报私仇!哼,气死咱家了,,”吴立业一甩手,气咻咻地嚷嚷着。 “哦,,”胡莹也犯愁起來:“那可咋办呢?你想啊,,既然这小子能一下子挤掉你老哥成为大总管,自然背后一定有高人支持。既有幕后黑手,那自然也不会轻易让你我查出什么的!” “啊!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还有人支持?” 胡莹沉重地点了点头:“并且还可能不是一个人!”他隐隐感觉这一切很可能和栗芷婼的出现有关,但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染血有份儿,又怎能把这一切告诉这老太监,将他引入这潭浑水呢? 但他又确实不想对吴立业隐瞒什么,于是只有尽可能地含糊其辞,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你想一个人不疯不傻,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切掉命根子做了太监?那得给他多大的好处?”他深吸了一口气索性一股脑说了出去:“他的背后绝对不是一个人,他的出现很可能潜藏着一个惊天阴谋!” “啊,,”吴立业的酒全醒了,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嘴巴大张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所以,我说吴老哥,,你已是如薄西山了!何必自寻烦恼呢?”胡莹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再说了!是皇上先疏远了你,你这样做也不算对不起他吧!” “什么?”吴立业一下子窜起老高:“你让我袖手旁观,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杀千刀的祸害皇上!”他食指一伸指着笑吟吟的胡太医:“这是你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吗?快闭了你的臭嘴,今儿是在我这儿,换了别的地儿你怕是早有活不成了!” “得了吧!我的胡老哥,,”胡莹依然故我:“你吓唬谁呢?我胡莹充其量也就一五品殿阁太医,犯得着为他卖命吗?再说了有那么多文武百官操心,那轮着我这小爬虫操心?” “你你你,,”吴立业再次结巴起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还有!我劝你老哥也别趟这滩浑水,弄不好把自己折进去那就划不來了!”他起身拍拍愣在当场的吴立业:“不管闲事才能多活几年,,老弟那儿好酒多着呢?你要是死了我找谁喝去!”说完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你站住,,”一声尖利的公鸭嗓响彻整间屋子,吴立业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屋子,我吴立业就再沒你这个朋友!”老太监怒目圆睁,浑身瑟瑟发抖。 这几天的经历让自己万念俱灰,先是平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一帮老太监和自己虚与委蛇,接着是在钩晔老狐狸那里碰了个大钉子。今儿本想着能找个贴心人帮自己捋捋清楚,沒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连最铁的哥们都不站在自己一边,,一贯固执的吴老太监终于抓狂了,他不得不撂下了狠话。 “老哥,,”看着怒发冲冠的老太监,胡莹停了下來。他回过头长长地喊出了一句:“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作势要攀住老太监的肩头。 吴立业使劲儿一甩,险些将本已踉跄不稳的胡太医弄翻:“少來这一套!帮我就还是老伙计,不帮趁早滚蛋,,”他的眼角翻起泪花,,谁又能理解他一个老太监对皇上的感情。那就是自己的天呀!几十年的生死追随,它绝不会随着一时的冷落就沒了!不要说一时,就是皇上永远抛弃了他,那也永远是他的天! ,,可这种感情又是谁能够理解的呢? “唉!”胡莹长叹一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算是服了你!说吧,,要老弟怎么帮你!” 吴立业笑了!那是一种惨然的笑,,虽然有些许欣慰,但更多的是落寞和无奈。这落寞和无奈不是因为酒精的麻醉,而是由于不被理解的孤寂。 但他还是要说出來,因为这件事只有胡莹能做:“你那里有毒药吗?” “什么?”胡莹一下子喊出声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一下子幻听了。这个一向谨小慎微的小太医双眼直视着吴立业:“你要毒药干什么?” “毒死这作死的小东西!”老太监狰狞的面目,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如凄厉的恶鬼,令胡莹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似乎已经丧失理智的老太监,胡莹几乎灵魂出窍。 “只要能弄到毒药,其它你不用管,,”也不管胡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越毒越好,最后让这小子沾一点儿就死!” “沒!”胡莹断然拒绝:“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他有死命地踏上一只脚。 胡莹从沒有表现出如此的绝然,,因为他猛地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害人者必害己,二十年前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死了那个小宫女、还差一点让栗芷婼香消玉殒,直到现在自己还在还债。怎么又能够重蹈覆辙呢?何况他是一个郎中,只能救人又怎能给人毒药?” 吴立业沒有想到太医胡莹拒绝的这么干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一下子冲上头顶,他竟然愣怔在哪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太医!太医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胡莹并沒有注意到老太监内心的变化,他依然在义正言辞:“即使你说破天我也不会这样做的!还有,,我也劝你不要这样。沒有查清楚之前就断然下杀手,小弟以为过于鲁莽了!” “滚!”吴立业一直门外,扭头看也不看惊愕万分的胡太医。 “你,,” “滚!再不滚我劈死你,,”吴立业突然扭过头,满眼血丝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公狼。 胡莹无奈地摇摇头,迈出了房门。他万万沒有想到,自以为义正言辞的决定,会让自己抱恨终生。 半个月后,吴立业被人一刀割喉,惨死于紫宸殿外后的天井之中。 罪名是胸怀利刃,企图刺杀紫宸殿大总管魏良辅。无奈武艺不精,反而被魏太监误伤毙命。 宫中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人为吴老太监摇头惋惜,,虽然失去了紫宸殿总管的位子,但御膳房也不错啊!何必事事争先呢? 有人感叹老太监一生敦厚淳朴、耿直谦逊,,他们私下里议论这吴立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御驾亲征前夕意欲捕杀魏良辅,一定有什么隐情。 而更多的人却是冷眼旁观,或是事不关己,不冷不热地议论两句也就算了,,这就是后宫!这就是人情冷暖瞬息万变、生死无关命若草芥的后宫! 出事儿的第二天,胡莹就听到了宫中传出的消息。惊闻噩耗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傻了。就那样呆呆地瘫坐在哪里,,那一刻,他灵魂出窍。 老哥呀!胡莹好糊涂啊,,被下人弄醒过來的胡太医开始嚎啕大哭,直哭地肝胆欲碎、杜鹃泣血:胡莹好后悔呀!怎么当初就说出那狠心话呀!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死呀,, 下人们也是啜泣声一片,虽然不知道老爷在哭谁。但他们知道老爷哭的一定是一个好人! 胡莹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这三天他不吃不喝,除了哭自己的老哥就是骂自己的糊涂。 三天之后,从屋中走出的胡莹竟然吓了服侍的宫女老妈子一大跳,,衣衫不整,浑身臊臭。满脸全是鼻涕眼泪风干之后的道道痕迹,花白的头发披散着,和同样杂乱的胡子搅和在一起,如同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或是狂喝等死的醉鬼。 出來之后就他命令下人端來饭菜,一通风卷残云之后他抬起头。围拢着的下人心中一凌,,主子满脸的悲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决绝。 “邱三,,” “老爷!邱三在,,”一个机灵的中年男人挤了进來,一脸献媚讨好。 “备车!进宫,,” “啊,,是,老爷,,”邱三一愣,但随即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寻死觅活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紫辰殿内,魏良辅浑身瑟缩的跪在台阶下,对面高高在上怒气十足的邹亢。 宫灯摇曳,窗外秋风呜咽却遮挡不住邹亢愤怒的咆哮:“小魏子!你说到底是咋回事?好好的这吴立业就死了?”他狂躁不安地在偌大的上书房中转着圈儿。各色瓷片、玉器散落一地,不用说也是这个主子暴怒时的杰作。 “禀皇上,,”魏良辅噤若寒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如丧家之犬。他知道当下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要将所有的不是揽下來,并且这一切还有做得了无痕迹。 “都怪奴婢一时失手,才导致吴大总管丢了性命呀,,”他忽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奴婢罪该万死,,求皇上治罪!” 太监命如草芥,即使大到总管那也是奴才一个!按理说吴立业的死不应该引起邹亢这么大的震动!但他就是震惊了,,从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邹亢顿时就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毕竟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还有几次替自己挡了刀枪挨了箭矢。这么个贴心人一下子就沒了,,换谁能受得了呀!但吴立业就是死了,看着白布盖着的尸体,邹亢悲从中來。虽然最近和魏良辅形影不离,但他还是会时时想念和这吴老太监在一起的时光。 “治罪!说得轻巧,,杀了你能让朕的小吴子活过來?”躁动不安的邹亢忽然停了下來,他手扶龙案目光如炬地瞪着趴伏在脚下的魏良辅:“再说你有几个脑袋可砍?你那狗头又有几斤几两,,”他越说越生气,竟抓起一个玉狮纸镇砸了过來。 “啊,,”魏良辅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然后开始疯狂地蹬腿抽搐。纸镇骨碌碌滚在一边,上面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紫宸殿万籁俱寂,所有的宦官、宫女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空气瞬间凝固起來,如一团化不开的坚冰。秋风划过窗棱,翘角的窗纸有节奏的“啪啪”作响,更加重了这紫宸殿的恐怖血腥。 魏良辅的抽搐慢了下來,他双手紧捂着脸,一股血流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邹亢又抓起一只纸镇作势砸下,但忽然瞥见魏良辅惊恐万状的目光,也就蓦然作罢。 “皇上饶命,,奴婢该死!”魏良辅终于放下了双手,鲜血早已扑满大半个脸,额头上一个小孩儿嘴一般大小的口子,还在往外汩汩冒血。他缓缓爬起,再次规规矩矩地跪了起來。依然是无声无息,,如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塑。 “给他擦擦,,” 随着邹亢的一声断喝,两个小宦官忙不迭地取來毛巾水盆,给魏良辅小心的擦拭包扎。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邹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几乎缩成一团的魏太监,那阵势恨不得把这惹事的狗奴才生吃了。 “禀皇上,,”魏良辅这才抬起头,眼中早已噙满委屈的泪水。虽然内心无限狂喜,,这老不死终于死掉了。但魏良辅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在这当口上,只要说错哪怕是一个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概一个时辰前,奴婢从紫宸殿后面经过!小魏子每天都是从从这边上的小门回到偏殿,然后又通过小门來到这里服侍皇上,但今晚就出事了!”也不再管邹亢及众人的反应,魏良辅低着头只管絮絮叨叨地说着:“当时小魏子急匆匆地往前走,只怕误了皇上的事。忽然从香樟树后就蹿出一个人影,照着奴婢扑了过來。皇上也知道奴婢会摆弄一些拳脚棍棒,当时小魏子也就是一时情急就那么一拨拉。沒料到竟是吴总管,这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呀!皇上,小魏子罪该万死,要是知道是吴总管,那小魏子就是被捅几个窟窿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呀!皇上,,”魏良辅突然一下子抱住了邹亢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邹亢不为所动,任由魏良辅摇晃着大腿。对于这小魏子和吴立业的不对付,他也是略有耳闻。其实这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用脚就可以想象出來,只是他沒有想到两人竟发展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小魏子,朕问你,,”邹亢一脚将魏良辅踢开,才缓缓问道:“从你跟了朕之后,这吴立业就有点魂不守舍,这到底和你有关系沒有?还有你们被着朕到底还做了什么?”他索性坐了下來,两眼直直地盯着倒向一边的魏太监。 此时的魏良辅反而平静下來,他太了解这个主子了。一旦他坐下來,那就表明气儿已消了一大半什么都好说了。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起來:“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一直跟着皇上沒有离开过呀!“ “是吗?”邹亢眯缝着眼不为所动,他始终搞不清楚怎么一向敦厚和善的吴立业非要置这魏良辅于死地,是不甘心丢了这大总管的位置吧,但也不像,,吴立业跟了自己一辈子,他太了解这个老太监了,,吴立业绝对不是一个凶狠残暴、敢于铤而走险的人。 魏良辅嘴唇抖动着,看着邹亢阴冷的目光,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绝望。忽然猛地一下子窜起,朝着高大的龙案就劈头撞了过去。“咚,,”随着一声闷响,他像死鱼一样瘫倒在高大敦实的紫檀龙案下,浑身开始令人惊悚的悸动。 “小魏子,,”邹亢一下子冲了过去,蹲下來看着躺在地上早已昏死过去的魏良辅。“太医!快传太医,,”随着邹亢的招呼,紫宸殿中的大小宦官宫女开始走马灯般地穿梭忙碌起來。 已是深夜,紫宸殿偏厅,魏大总管的内宅内灯火通明。 “小魏子!你这是何苦呢?”邹亢看着醒转过來的魏良辅,他沒有想到一向隐忍的亲随太监竟然有勇气寻死觅活。想起刚才的一幕自己就不禁倒抽几口凉气儿,,这吴立业刚死掉,如果小魏子再去见了阎王,那自己可真成孤家寡人了。 他少见地俯下身子帮躺在床上的魏良辅掖了掖被角:“以后可别再寻死觅活了啊,,好不容易朕能够策马挥鞭、收拾象奴国这一群杂碎了!你要是就这么死了,谁还能來伺候朕呢?” “皇上,,小吴子何德何能,蒙皇上如此厚爱呀!”头上缠着层层白布的魏良辅猛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啊!血,,流血了,,”一个宫女忍不住惊叫起來。 由于用力过猛,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缕缕血迹迅速渗了出來。魏良辅感到额头一阵钻心的疼痛,险些再次昏死过去!但他使劲儿一咬牙,还是挺了过來:“小魏子糊涂啊!小魏子不应该误杀吴总管呀!皇上,你就让小魏子去死吧!” “唉,,”看着哭得死去活來的魏良辅,邹亢也也不禁唏嘘不已。他轻轻地将魏太监按回到床上,然后再次替他盖上被子:“小魏子!这不怪你!朕也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想想也是,谁对着捅过來的刀子能不躲不挡!唉,,只是可怜吴总管跟了朕一辈子,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魏良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邹亢一挥手挡了回去:“别说了!小魏子,你好好养病吧!朕还等着你陪着去收拾那个零梦呢?”说完转身欲走。 “恭送皇上,,”随着魏良辅一声低沉地呵斥,屋子里所有的宦官宫女齐刷刷地跪了下來。 “好好医治小魏子!敢有一点儿疏忽,看朕不拿鞭子抽他,,”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邹亢扭过头,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 “公公!还疼么?”小宦官兴旺小心翼翼地将一勺参汤递进魏良辅微微张开的嘴中,一边轻声问道。对待这个比自己大出十几岁的大总管,兴旺有一种莫名的依赖。不要说他了,就是这紫宸殿里來回走动的宦官宫女,哪一个不是把魏公公看做再生父母自己的另一个天。 深宫诡谲重重,即使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也会为一丁点儿不起眼的利益耍尽阴谋诡计,争个你死我活。即使谨小慎微如兴旺之流也不敢说能躲开明枪暗箭、逃脱杀身之祸。 唯独在紫宸殿,先有吴立业,后有魏良辅。无一例外地舐犊情深,护起自己的人來如母狼一般,这才造就了紫宸殿的一片祥和。 魏良辅沒有马上回答兴旺的话,而是艰难地咽下嘴中的参汤,才喃喃地说:“皇上格外开恩!公公不疼,,” 看着魏公公头上的斑斑血迹,兴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來,,兔死狐悲!这个一贯机灵的小宦官竟脱口而出:“公公!小旺子下辈子绝不再做太监了,,” “糊涂,,”魏良辅欠起头看看四周,确信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之后才轻轻说:“小旺子!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再让公公我听见,看我不拿鞭子抽死你!”说完眼睛一闭,疲惫地挥挥手:“公公累了!你下去吧!” 躺在床上的魏良辅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好险哪!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后背才泛起阵阵凉意,无限恐惧瞬间袭上心头。 脑海中一幕幕惊悚重现,,从吴立业挥刀相向到自己残忍地割断这个老太监的喉咙,从自己惊慌失措地跪在邹亢面前到拼死撞向那漆黑硕大的龙案。如果不是豁上这条老命装孙子,这哪一出儿那一片儿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第九十五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好,,”他忽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來,也顾不得头上的疼痛难忍。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披上一件外衣,就踢拉着鞋冲了出去。 门外凉风习习,万物已沉沉睡去,只有一轮明月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中。高大的宫殿和重重高墙如跃动的兽群,无声地撒泼着凄厉的狰狞。只有飞檐上的角铃随风间或晃动,发出一两声清越的脆响。打更的宦官或许也睡着了,偌大个庭院空无一人。 魏良辅如狸猫般迅疾地跑到紫宸殿后的天井中,然后抓住巨大的香樟树像猴子一样攀援而上,,这哪还像一个身受重伤的太监,分明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飞天大盗。 片刻之后人影顺着树干溜了下來,然后像片落叶一样轻盈地飘回屋中。 进屋之后的魏良辅立刻插上房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缓缓展开,,那是一件血衣。 确切的说是一件写满血字的白布内衣,,整件衣服被密密麻麻写满小字,顶头是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魏良辅谋逆!” 魏良辅一目十行地看完,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要照这衣服上所说的,那他魏良辅就是死上一百回一千回也够了:“这老东西!临死还要疯咬一口,,”他迅速掏出火折子,将这件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烧成一团灰烬。 看着腾起的熊熊火焰,魏良辅终于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 “公公!太医胡莹求见,,”小宦官兴旺趴在魏良辅的耳边,小心翼翼地说,,皇上邹亢格外开恩才赏了公公半个月的假,可不能因为自己的毛手毛脚坏了爷的好事儿。 “哪个胡太医?”魏良辅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一个太医找他干什么?要找也应该是冯去疾这老家伙,怎么会是个沒品沒级的小太医。 “不见,,”魏良辅烦躁地挥挥手,,这兴旺咋总是不长进呢?看起來蛮机灵的小子,临到事儿上却总沒个眼高手低。像这样沒品沒级的人完全可以挡回去嘛?什么样的人都來通报,当我堂堂大总管是个老鸨!唉,,要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测可咋办啊! “哦,,”兴旺转身就走。 “等等,,”魏良辅忽然睁开双眼,他忙从床铺上坐了起來:“快请!快请,,好茶招待,就说我老魏随后就到!” 看着兴旺离去的背影,魏良辅一惊一乍的脸才慢慢平静下來。寻思之中还在为刚才的莽撞懊悔不已,,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是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己也曾无数次告诫要隐忍,要像奴才一样地对待每一个人,哪怕这人再低贱卑微。但为什么总还是犯一些这样的错儿呢?比如今天这个胡太医吧!虽然看起來不起眼,但这恰恰是最不应该忽视的,,道理很简单,从來就不找自己的太医忽然來访,定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自己又岂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了事? 思忖片刻,魏良辅忙将自己修饰一新的头发抓地凌乱不堪,然后从木桶中拣出满是血污的纱布包在头上。又将一身常服揉得不能再皱巴了,才故作匆忙走了出去。 太医胡莹是怀着必死之心踏入这紫宸殿偏厅的,从听到噩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早已经死了。之所以将自己禁锢了三天,胡莹是在谋划着该怎样除掉魏良辅,,放心吧,吴老哥!有胡莹在,这挨千刀的活不过你的头七! 用刀是不行了!从吴老哥的失手來看这家伙还是有两下子的,何况有过一次这样的遭遇,他一定会更加警觉了。但不用刀又能用什么呢? 毒药!胡莹灵机一动,然后就是一声叹息,,唉!也只能这样了。他小心翼翼地从密室的夹层中拿出一个黑一白两个瓷瓶,愣怔一番之后,心一狠揭开白色瓷瓶的木塞,将里面的红色粉末一股脑全倒进了旁边的黑色瓷瓶中。然后盖上木塞开始轻轻摇晃起來。他一边挥动着胳膊一边大喊:“毒死你,毒死你,毒死你这个畜生!” 如今已深入虎穴,胡莹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坐在收拾得妥帖异常的太师椅上,喝着兴旺递过來的热茶,胡莹不禁愈加不安起來。 这里太祥和安宁了,,哪像一个阉狗呆着的地方。四周一片寂静,却无半点儿暴戾之气。虽是太医,但胡莹还是对阴阳风水颇有见地的。 “你叫什么名字?”胡莹轻声询问一旁伺候的兴旺。 “禀胡太医!小的叫兴旺!” 胡莹不禁又是一惊,瞧着小宦官的衣着打扮,品级也应和自己相当,却为何对他一个五品殿阁太医恭恭敬敬?贴身随从竟沒有半点张狂。 “魏总管待你们咋样?” “公公待我像亲儿子一样!要不是有他老人家护着,小旺子怕早就活不成了!”胸无城府的兴旺有问必答。这也是魏良辅教给他的: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咱太监就是一个奴才。奴才只有夹着尾巴做人,才能保住自己的狗命。 “哦,,”胡莹忽然变得饶有兴趣起來:“那魏总管这人咋样啊?”他终于问出了最要紧的一句。 “魏公公他可真是个好人啊,,”兴旺说着说着竟不禁悲从中來,忍不住抽泣起來。 “怎么?”胡莹更加疑惑不解了。这怎么和从吴立业那里听到的不是一个样儿呢?是这家伙装得太像了?还是吴老哥真得弄错了? ,,不行!一定要弄个清楚!胡莹突然放下手中茶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小宦官。 “魏公公他太苦了,,”兴旺终于无法抑制满腔悲痛,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來。他这一哭反而使胡莹不安起來,,“小公公!你先别哭,这到底是咋了啊?”他必须趁那狗贼沒來之前问个清楚。 “就说昨天哪个吴老总管吧!”好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兴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只管诉说起來:“明明就是他的不对,藏在树后面要杀了公公!公公只不过就那么挡了一下,他就死了!你想啊,,谁看着刀子能不挡,等死啊!还有,,那老太监呆在御膳房好好的,跑到这儿捣什么乱。这倒好,皇上一生气,差点沒把公公打死,,”稚嫩的公鸭嗓在偌大个紫宸偏殿传出好远,也直说地胡莹心惊肉跳,,这小子还是太嫩了点,不要说这话让皇上听到。就是他说的哪一个字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也是死罪啊! “小旺子!你胡说些什么?”正当胡莹手足无措的时候,在门后聆听多时的魏良辅急匆匆地跑了进來:“你这小崽子,交代你多少次了,就是管不住这张臭嘴!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你的狗命丢了事小,连累了胡太医那可就不得了了!”说完冲着兴旺屁股就是一脚:“还不一边儿呆着去!你这不省心的家伙,,我看你早晚要把大家都害死 兴旺揉着眼睛下去了,魏良辅才转过身看着早已站起的胡莹,脸上拢着一层谄媚的笑意:“胡太医來访!魏良辅匆忙來迟,万望恕罪,,”说完就要磕头作揖。 胡莹忙不迭地扶起正欲下跪的魏良辅:“公公!平白无故行此大礼,你这不是要折煞小太医吗?” 他看着魏良辅一身狼狈不堪地打扮,疑惑不解地问:“公公却为何如此狼狈!”但话一出口却后悔了,,明明刚才已经从兴旺嘴里知道,却为什么要明知故问,这不是故意让这紫宸殿大总管难堪吗? “我不是那个,,”胡莹忙乱地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局促不安地挥舞着双手。 “唉!让胡太医见笑了,,”魏良辅一脸苦笑,他小心翼翼地整整包在头上的纱布,那斑斑血迹在胡莹看來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过去的事儿,不说也罢,,反正已经过去了!好在皇上开恩,饶过了咱家!” “莫非是为了御膳房吴公公的事情吗?” “唉!”魏良辅再次无奈地摇着头:“都怪良辅太不小心了,平白无故就要了老吴的命啊!”说完竟呜呜哭了起來。 胡莹彻底懵了!怎么会是这样,,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是怒气冲冲,非要了这厮的狗命不可!怎么这说变就变成这样了,,难道真的是老吴错了吗?他不禁伸手入怀,摸了摸贴身衣衫里的毒药瓶儿。 “这些不说也罢!”平静下來的公公问道:“不知胡太医到老身这里有何贵干?” “哦,,”胡莹不防魏良辅突然有此一问,顿时踌躇起來:“这个,这个,,” “太医莫非有什么苦衷吗?”魏良辅满脸疑惑地问。 “嗨!”胡莹双手一摊:“其实也沒有什么?就是胡莹在太医署枯坐无聊,随意转悠就转到了公公这里!” “哦,,” “呵呵呵!现在茶也喝了!磕也唠了!胡莹就不再叨扰了,,公公就赶快歇息静养吧!”胡莹故作轻松地站了起來:“胡莹告辞,,”双手一躬,就想匆匆离开。 人的情绪真得很奇怪:來的时候怒气冲冲,似乎决意要拼个你死我活,一旦发现事情有一丁点儿不像自己预料的那样,便会快速地退却。,,也许是给自己找一个退缩的理由,也许压根就沒有必死的勇气,也许内心深处就渴望迸出那么一个东西阻止自己! 胡莹无奈地想着:现在已经有退却的理由了,还固执地坚持什么。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第九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就在胡莹双脚迈出门槛的一瞬间,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來。 ,,胡太医请留步! 魏良辅并不高亢的话语如一击重锤当胸袭來,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胡莹心里一惊:莫非,,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來。 就那样直直地杵在那里,头上的冷汗“吱”地一下子冒了出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小瓷瓶儿,, “小魏子有一事相求!” 魏良辅接下來的这句话使太医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跨出房门的那只脚收了回來,然后缓缓扭过脸儿:“公公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胡莹能帮上什么一定尽力,,”刚才的惶恐不安消退了,刚來时的怒气冲冲更是跑到了九霄云外。曲意逢迎的笑意堆在脸上,胡莹感到久违的一丝轻松。 “说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依然是一脸悲戚,魏良辅沉吟了片刻似乎有难言之隐。双手无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腰带、衣角和头上污秽不堪的纱布。 “哦!公公想说什么尽管说,只要是小太医能够帮得上忙的绝不推辞,,” “嗨!”魏良辅突然双手一甩,尖利的公鸭嗓爆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也不怕你笑话!还不是我们太监那点儿破事儿!” “什么?”胡莹更加疑惑了,他沒有想到魏良辅突然会这样,,他到底想干什么?咋又哭哭啼啼起來!这可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啊!难道这家伙要耍什么阴谋,,虽然迈进这间屋子之后发生的一切,使自己亦真亦幻、无法分辨真假,几乎要怀疑吴立业给自己所说的一切。但过于突然的转变还是让不自然地警觉起來。 “就是我们太监的那点儿宝贝,,”魏良辅吞吞吐吐地说:“说起來也不怕你太医笑话,我们这些做太监的本來就人不人,鬼不鬼。如果到死也无法落个全尸,那可咋去见祖宗呢?你说要是进不了祖坟见不了祖宗,我们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吗?” 悲悲戚戚地说完这么一大堆,魏良辅早已是泣不成声,他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着粘巴巴的眼泪鼻涕,仿佛死了爹娘一般。 胡莹忽然一惊:“你说的是吴公公的,,” 魏良辅闻声缓慢抬起头,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紧盯着胡太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唉!要说吴老总管兢兢业业一辈子,本应该颐养天年,却不曾想发生了这种事情,,”突然脑海中弹出吴立业敦厚老实的面孔,胡莹也不禁长叹一声:“沒事,,” 忽然他停了下來,硬生生地将嘴里的后半句憋了回去,,好险哪!差一点儿就说出來了。 对这个魏良辅你又了解多少,刚才还水火不容怒气冲冲地要杀了他,现在却怎么一下子就要将最隐秘的事情告诉他呢? 这魏良辅到底是什么人?和栗芷婼、戚滢菀以及和自己碰头的黑衣人到底有沒有关系?这一切一点都不清楚就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抖落得一清二楚?这也太糊涂了吧!胡莹尴尬地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徒劳地扭动着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嘴巴大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來。 “怎么了?胡太医有什么难处吗?”魏良辅故作一脸茫然,但缓慢地问话却似凶险无比。 “公公误会了,,”冷静下來的胡莹抹了额头上的汗珠,故作为难地说:“要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我是吴公公的老伙计,将宝贝和他老哥尸身合葬也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可是,,”看了一眼对面的魏太监,他停了下來。 “可是什么?” “想必公公也听说了,吴老太监的宝贝丢了!就前一段时间,,”胡莹还生怕魏良辅听不清,就又加了一句:“宫里已经传疯了!魏公公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小魏子也早听说了!看來胡太医还是误会小魏子的意思了?”魏良辅一脸苦笑。 看着胡莹探询的目光,他接着絮叨起來:“小魏子的意思是胡太医经常在宫外走动,不像我一步也不能离开这皇宫!胡老弟又是太医估计还和那些净身师处得不错,看看能不能利用这些关系帮忙找回吴老总管的宝贝,能给他老哥留个全尸不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吗?” 魏良辅还在悲悲戚戚地絮叨着,但胡莹却再也听不进去一句。他不敢相信被吴立业说得凶神恶煞一般的阉狗,竟然会如此古道热肠! 太监地位低下谁都知道,所以也沒人愿意为一个太监操这个心张罗这个事情,所以他们往往在权势熏天的时候为自己找个干儿子什么的并千般万般地对他们好。其目的就是为了百年之后有人帮自己将“宝贝”和尸身合葬,这样也能够落个全尸。 而魏良辅能为吴立业主动做这些,并低三下四地來求我胡莹,,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他到底是图个啥呀,,想着想着胡莹也不禁双眼湿润起來。 他后退一步,对着惊诧不已的魏良辅就是深深地一施礼:“公公古道热肠令人钦佩!胡莹先替吴老哥谢谢你了,,” “胡太医千万别这样!你堂堂太医怎能理解我们太监的那个不易呀,你说我们要不相互扶持,谁还会想到我们呢?“ “魏公公放心!”胡莹虽然也是群情激昂,但却不敢再大包大揽:“胡莹一定多方筹措,找到吴总管的宝贝。一旦有什么消息胡莹立刻告诉公公。” 怀揣着原封不动的毒药瓶子,太医胡莹离开了南蜀皇宫的层层高墙!虽然带着一丝不情愿,但他还是离开了! ,,吴老哥,看來胡莹要辜负你了。但这魏良辅他看起來还真不像那样的人呀,,这不!他还张罗着要帮你找回宝贝呢?还是再等等吧!等真得水落石出了,要真得是他,就是拼着这条老命我也要亲手杀了这狗贼替你报仇。 南蜀的军国大事并不会因为一个太监的死活停滞下來,即使他贵为紫宸殿的总管太监。何况邹亢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急着“御驾亲征“,所以在他的亲自督办下整军备战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魏良辅这段时间倒是清闲了,每日呆在紫宸殿偏厅自己的居所,由兴旺贴心伺候着倒也逍遥自在。 “公公,,仁寿宫李总管來了!”兴旺蹑手蹑脚地凑到魏良辅面前,细声细语地禀告着。 其实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疗养,魏良辅的伤也基本上全好了。但他却并不急着去伺候邹亢,,慌什么?老子还沒有看看清楚呢!何况那些军国大事,我一个太监还是少参合的好! 他打定主意要静静等待,直到那个最佳时机的到來。哼哼,只要能让那些砸碎满意,能救出自己的老娘,其他干我魏良辅屁事。 “李总管,,”魏良辅睁开眯缝着的眼睛,一双招子狐疑地转动几圈:“这老家伙这个时候來干什么?”他放下手中握着的和田如意,,极不情愿地翻身起來:“请他前厅等候,咱家即刻就到,,” 看着兴旺离去的背影,魏太监不禁思忖起來:这个时候仁寿宫來人招呼过去,那会有什么事呀!趁自己不在皇上边上的当口,这老女人想做了自己?但也不像啊,,在“君临”的时候她已经收拾过自己了,她沒有理由來个第二次吧!何况最近自己窝着,也沒有闹腾什么呀! 魏良辅翻來覆去却不得要领,,管他呢!是祸躲不过,他心一横走了出去。 “李总管大驾光临,小魏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魏良辅还沒有迈出房门就开始大喊,一阵风冲到李如瑾面前就要大礼参拜。 “哦,,”李如瑾放下茶盅,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他并沒有让跪在地上的魏良辅起來,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弄得站在一旁的兴旺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魏良辅就那样直槊槊地跪着,,对待这个李如瑾他还是不敢怠慢的,毕竟是太后那边的人。从“君临”那次见面來看,似乎也对自己颇有敌意。 ,,老东西,暂时让你多活几天。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魏良辅紧闭嘴巴,隐藏着吃人的獠牙。心中满是怨毒,但脸上逢迎的笑容却更浓了。 “快收拾一下随我去仁寿宫!”端够了架子的李如瑾缓缓说到,但仍沒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魏良辅:“要是让太后她老人家等急了,我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一甩袖子离去,看也不看跪在面前的的魏太监。 “李公公,,”魏良辅一脸谄媚:“太后她老人家让小魏子过去,会有什么事儿?公公能否透个封儿?” “我说魏你个狗奴才!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李如瑾脸一横,指着魏良辅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來:“太后她老人家不说谁敢问?要不我再替你回去问问?” “哦!不敢不敢!小魏子该死,,咱这就走!”说完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魏良辅不敢再磨蹭,像条狗一样跟在李如瑾后面,惴惴不安地前往仁寿宫! 至于前面是花团锦簇还是刀山火海,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就这么亦步亦趋地挪向未知的所在。 第九十七章 李如瑾的反击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君临”邂逅之后,李如瑾对魏良辅的厌恶更是与日俱增。虽然太后也结结实实地修理了这厮一顿,但魏良辅表现出的超级隐忍却让他这个仁寿宫大总管更加心惊肉跳起來。 “咬人的狗不叫,咋呼的狗反而不咬人”,,李如瑾宦海沉浮大半辈子,这样浅显的道理又岂会不懂!你想啊!不是怀有什么企图、包藏什么祸心,他凭什么要忍? 但李如瑾沒有声张,此后好长一段时间,这个讳莫如深的老太监都在暗暗观察,,,哼哼!只要是个畜生,总有一天尾巴会露出來的。 甚至当吴立业四处奔走、联络人气揭露魏良辅罪行的时候,也被他客气地打发走了,,毕竟这都是你老吴的猜测!这事儿一出來,那可是蛊惑皇上的大罪啊!再说证据呢?你老吴沒凭沒据就闹腾的满城风雨,不打草惊蛇才怪呢? ,,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这个异常淡定的老太监再也坐不住了! 吴立业死了,并且恰恰就死在这个小魏子手里,,也太凑巧了吧!这吴老哥死的时候只有魏良辅在场,那发生了什么谁又能说个清楚? 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或许真要坏大事儿了! 鳞次栉比的南蜀皇宫绵延十几里,如一条巨鲸虎踞龙盘了小半个锦城。瑟瑟秋风中万籁俱寂,宫人都已睡去,只有偏安于一角的仁寿宫灯火依旧。 水晶宫灯散发出灼灼光华,将偌大个寝宫照得如同白昼。宇文宜臻依榻而卧,身后一个老太监垂手而立。 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袍脚上的琉璃小珠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细细银线勾勒的金红色牡丹显尽雍荣华贵。虽已年近半百,但隐隐显露的窈窕身段依然迷人,吹弹可破的皮肤白皙胜雪。 绝美的笑妍映入铜镜,并沒有一丝老去的迹象。长发随意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珠钗上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零零轻响,煞是好听。耳垂上一对白玉珠缀微微颤动,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琥珀项链在宫灯的照射下泛起微微光泽,皓腕上一对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更衬出绝代芳华。 看着身前打盹儿的宫女,宇文宜臻一边取下青葱葇夷上的寒玉指套,一边笑吟吟地吩咐:“蛛儿!困了就去睡吧,,” “啊,,”小宫女惊叫一声直起腰身,仰起小脸不服输地看着宇文太后:“蛛儿不困!娘娘还沒有歇着呢?蛛儿怎能去睡?”她连揉几下眼睛,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呵欠。 “呵呵呵!”女人的笑声如潺潺溪流:“蛛儿你这又是何必呢?哪一次你不是在我前面睡的?快去吧!沒有人非要你陪着,,”宇文宜臻轻抚蛛儿的肩头,慈祥的面容显尽慈母情深。 “我不嘛,,”蛛儿撅起了嘴巴:“这一次我就要在娘娘后面!” “蛛儿!怎么这么沒个眼里架儿,太后让你去你就去呗!”身后的李如瑾轻声呵斥道。 许是太后平时就善待下人,许是多年來仁寿宫形成的宽松祥和,许是一贯常有的“以下犯上”。虽然有大总管的呵斥,但是娇小的蛛儿却并不买账:“我就不去!要困了你去睡吧!我还要陪着太后呢?”说完小嘴巴一扁,不敢示弱地盯着心急火燎的李公公。 此时的李如瑾巴不得这小妮子赶快走,好给他机会向太后禀明魏良辅身上潜藏着的危险。但偏偏今天就碰着这么一个沒眼色的主。 “你,,”李如瑾一时语塞。 “呵呵呵,,”又是一串畅快的笑声:“好了!蛛儿的好意哀家心领了!快去睡吧,,” 看着蛛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苍茫的暮色中,宇文宜臻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惬意把玩着手中的茶几上的暖玉指套:“小李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李如瑾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恕罪!奴婢真得不是有意欺瞒太后!奴婢是心急如焚但却不知如何说起啊,,”虽然他知道宇文宜臻体恤下人、轻易从不让他们下跪磕头。但他也知道自己所有说的事关重大,由不得他先行大礼。 “小李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來,,”宇文宜臻险些被李如瑾突如起來的莽撞吓倒,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不住磕头的随身太监,,跟了自己大半辈子,她了解这个一贯稳重、谨慎的仁寿宫大总管,不是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这样的。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的规矩,,”女人放下手中的指套:“好了!恕你无罪,说吧,,” 李如瑾这才抬起头,却早已是老泪纵横:“太后!吴老总管他死得冤哪?你可要给他做主呀!” “吴总管?你说的可是前两天死去的吴立业?”女人忽然抬起头。 “正是他!”看到女人有所反应,李如瑾登时來了劲。他立刻直起身子,生怕漏掉一个字:“正是先前的紫宸殿总管太监,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又去做了御膳房主事,,” “小李子,别跪着了!起來说话,,”宇文宜臻柔和地问道:“这个吴老太监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因为和那个魏良辅有仇想伺机报复,不想反送了自己的命!” “宫里都是这么传的!但奴婢认为不全是这样,,”李如瑾突然抬高了声音:“小李子冒死进谏,这魏良辅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从哪儿來这么大的胆子,,豁出去了,过了今天怕是再也沒有机会说清了。 “哦,,”女人不禁一愣。 “这魏良辅进宫就不清不楚,然后每一件蹊跷的事情也都有他。虽说这吴老太监和他不对付,但吴立业这人我了解,,他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和人动刀子的!” “说下去,,”女人的脸色渐渐沉寂下來,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霜。 “这个人魏良辅,太后你前一段时间也见过!奴婢感到奇怪的是:这家伙平白无故被太后责罚了一顿,却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申辩反抗!这不合常理呀!他沒有必要这么隐忍,,”李如瑾索性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儿倒了出來:“还有就是吴老太监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只有这个魏良辅在场。发生了什么谁也沒有看见,自然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或许也可能就是他杀了吴总管!” 宇文宜臻不再说话,静静倾听着李如瑾的絮叨,她的身体开始渐渐僵硬,最后索性站了起來。 长时间的沉默,房间中死一般的寂静。李如瑾默默伺立在女人身边,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小李子,哀家听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也全都是自己的猜测!你说这些有什么真凭实据吗?”沉吟许久的宇文宜臻终于开口了。 李如瑾愣住了!这是预料之中的,同时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向太后禀明的原因。作为母仪天下的太后,不可能像他一个下人一样张口就來。君无戏言,,沒有证据说什么都站不住脚! “这,,”李如瑾嘴角抽动着,虽然知道空口无凭站不住脚,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太后!奴婢用这条狗命担保,,这魏良辅绝对有问題!”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他索性又跪了下來:“再说了!奴婢一直怀疑,,前段时间皇上的不理朝政和搬进君临的事情,也一定是这小子拭的坏!” “啊,,”女人不禁又是一惊。 “太后!能不能让内侍省查一查,,”太监干政是大忌,李如瑾狠了狠心终于说出了最要命的一句。 “嗯?”女人脸色一寒,两眼直视着跪在地上的李如瑾,但随即又缓和下來:“小李子!这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为了一点扑风捉影的事情,就调动内侍省也不妥!还有这魏良辅毕竟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经皇上允许就私下调查也不应该呀!“她像是在说给李如瑾,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哦,,”无尽的失望再次爬上李如瑾白净无须的面孔:“那就这么算了,,” 女人沒有理会李总管的话语,再次陷入长久的深思。 片刻之后,宇文宜臻抬起头:“今天太晚了!就明天吧,,”看着一脸疑惑的李如瑾,她接着吩咐:“你把那个小魏子带到仁寿宫,,” 李如瑾终于长出一口气,,唉!聊胜于无吧!好在有一个结果! 就在他服侍女人睡下、踏出宫门的一刻,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來:“小李子!今天哀家就不怪你了,记住,,太监不得干政!” 李如瑾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都是比猴还精的人,所以谁也不愿意先说一句话晾了自己的老底儿。一路上不住的有大小宦官宫女请安打招呼,但两人却全然充耳不闻! 已是日上三杆,和煦的阳光慵懒地照在锦城的每一个角落。穿行于高大巍峨的宫殿和宫墙之间,耳畔一缕轻风肆意地吹拂,听着鞋底儿踩在宫砖上发出响声,魏良辅不禁一阵阵心惊肉跳,,似乎那沉闷的脚步声不是踩在地上,却像是一把凿子狠狠凿进自己的身体。 第九十八章 暗战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走在前面的李如瑾停了下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的魏良辅,眯缝着的肿泡眼中尽是威严和不屑。 魏良辅也迅速停下了脚步,进宫这几年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对这南蜀皇宫的每一座宫殿也算是耳熟能详,但唯独“仁寿宫”却沒來过几次。 不干什么不操什么心,,有时候太主动了反而授人以柄!作为紫宸殿大总管,魏良辅自然明白这个理儿。所以他也从沒有留意过这座静谧安详的太后寝宫,每次随皇上进出也只是闷头而行目不侧视。 今天终于站在这里了,魏良辅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一进去,怕是要出不來了啊!他忍不住抬起头环顾四周,, 汉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一座宫殿如淑女般就那样恬静地偎依在那里。不奢华不张扬却尽显温婉含蓄,,檀香木飞檐上雕刻着凤凰展翅欲飞,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沉郁凝重,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題着三个大字“仁寿宫”。 “走吧!看什么看,,”看着愣在当场的魏良辅,李如瑾不屑的神情更是肆意的弥漫!一声凄厉的公鸭嗓瞬间划破静谧的时空,他捏着嗓子,似乎想给这小王八蛋一个下马威,,哼哼!怕了吧!敢犯他妈的什么坏水,看公公我不吓死你! “哦,,”魏良辅收回意犹未尽的目光,一丝佯装的恐惧霎时布满双眼。他浑身蜷缩着如同一个濒死的猫狗,瑟缩的嘴唇写满惊恐和猥琐。 “公公!太后她老人家到底招奴婢过來干什么呀!公公能否给良辅透点儿风?” “哼!沒做亏心事儿你怕什么呀,,”李如瑾一甩袍脚,索性找了路旁一处高大的台阶坐了下來。 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给魏良辅致命的一击,,哼哼!看起來这小子怕了!看公公我再给他上点眼药水,要是这狗奴才顶不住嘟噜了出來,那不是省太后她老人家费心了吗? “小魏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瞧你这一路跟丢了魂一样?”李如瑾直勾勾地盯着蜷缩在一起的魏太监。 “公公!你这可是要冤死小魏子了,,”魏良辅急得几乎要哭了起來:“小魏子虽然爱摊点小便宜,但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小魏子只想安安稳稳地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哪敢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哼哼,,”李如瑾冷笑两声,看着惊慌失措的魏太监,忽然一声大喝!尖利的嗓音儿惊得周遭树丛中的鸟儿都扑棱棱地蹿了出來:“狗贼!还在抵赖,,吴公公明明就是你故意杀死的!”他忽然腾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魏良辅的前襟:“不然你黑灯瞎火的跑出來干什么?” “啊,,”李如瑾的一声质问如一击重锤当胸砸來,魏太监不禁后心一阵发凉,他瞬间头皮发炸,几乎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那天夜里他看到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这老家伙明明在仁寿宫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转悠到紫宸殿!后面的天井那么偏僻,,再说我出來进去的时候看得听得不能再仔细了,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鸟儿也休想知道呀! ,,但他问什么突然会这么问?瞧这一路的阵势似乎也掌握了自己的什么把柄。不然怎么会那么张狂,这仁寿宫里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呀! 魏良辅心中是七荤八素、翻江倒海。就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次他的魂儿真地是丢了! “说,,那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还有你受什么人指使、为什么要进宫当太监?”李如瑾心一横索性将好戏演到底,他猛地一把将瑟瑟发逗的魏太监几乎提了起來。死盯着他苍白的脸连珠炮似地问出了所有的疑惑。 魏良辅早已是魂飞天外,如果李如瑾静静等待下去的话,这个小魏子怕真得是要拉稀犯软了! 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小小的细节往往会导致功败垂成,,当魏良辅正魂游天外的时候,李如瑾随后的一句话却使形势急转直下。 “我全都看见了!你现在说出來,我给太后求个情或许能饶了你一条狗命!不然,,哼哼!”他一把将魏良辅丢在地上:“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魏良辅重重摔在地上,同时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儿。因为他已从李如瑾画蛇添足的这句话中瞧出了破绽,,再清楚不过了!这老东西是在诈自己呀!奶奶的,险些上了这老家伙的当啊! 打定主意的魏良辅突然一把抱住李如瑾的腿开始嚎啕大哭起來:“李公公!你这是从何说起啊,,小魏子一向安分守己,怎会去故意杀了吴老总管啊!”他抱定即使打死自己也不认账的念头,开始胡搅蛮缠:“那天皇上责罚过小魏子以后,小魏子就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这个兴旺可以给小魏子作证!要不,,” 看着不置可否的李如瑾,魏良辅突然一下子放开紧抱着的大腿站了起來:“那天皇上也在!要不然李公公随小魏子到皇上那儿问问,这样也可以还小魏子一个清白,,”说完竟怒气冲冲地來拉扯李如瑾。 李如瑾沒有想到刚才还蔫了吧唧的狗奴才,怎么突然之间就换來一副狗脸,他思前想后却不得要领。 虽然还是满腹疑惑,但是要去见皇上那却是万万不能的!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魏太监,一向沉稳的李如瑾也不禁后退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他忽然冲上去扬手就是两个大嘴巴,这两下子沒有将魏良辅掴翻,却使他立刻冷静下來,,见好就收吧!毕竟自己的最终目的就是救出老娘和儿子,何必和着老东西滞气呢? “啊!小魏子该死!小魏子昏了头竟敢冒犯公公,,”他再次跪了下來,开始像小鸡啄食般地磕头。 心绪平静下來的李如瑾看着像狗一样温顺的魏良辅,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悲哀,,虽然还是有万般疑惑,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一番折腾眼看是白费功夫了! “起來吧!”他索然地呵斥了一声,言语中充斥着失望和无奈:“快走吧!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呢,,” 眼看着李如瑾败下阵來,魏良辅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哼哼!想诈老子,你还嫩了点儿!,,同时一丝侥幸再次涌上心头! “公公,,”魏良辅篇颠屁颠地跟了过來,躬身哈腰站在面前,,此时的紫宸殿总管早已沒有了昔日的荣耀威严,他也顾不得狼狈的形象开始一味地巴结逢迎:“以往疏远了公公是小魏子的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小魏子有什么一定要先孝敬您老人家,,”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李如瑾。 李如瑾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看着,,那眼神中写满肆意!哼哼,你还想干什么?公公我候着呢!刚才沒弄死你让你跑了,你小子得意是吧!咱们仁寿宫见,, 魏良辅见势不对,心一横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來。他双手摊开,,掌心赫然是一个羊脂玉佩!和田籽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巧夺天工的雕琢显示着不菲的身价:“这个公公先收着,回头小魏子有好的再孝敬公公您,,” “呵呵呵,,不错!”李如瑾假意放下端起的架子:哼哼!给公公我來这一手!行,我让你先哭一次!也好让你知道公公我不是好惹的!他将这枚玉佩托在掌心颠了颠。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纳入贴身的衣袋:“算你小子还有点眼色儿!走吧,,”说完站起身。 魏良辅哪敢怠慢,慌忙跑过去帮着掸袍脚上的灰尘。他眼巴巴地看着李如瑾静待下文,,期待最钟爱的玉佩能换來李如瑾的一个承诺,即使沒有承诺哪怕是透露一点儿口风也好! 但是他失望了!李如瑾只是浑然不觉地往前走着,仿佛这一切都沒有发生一样! “公公,,” “怎么了?走呗,,还啰嗦什么?”李如瑾扭过脸儿,刚才脸上洋溢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轻蔑和狂妄。 魏良辅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遇上了真正的无赖。结局已定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他能做的只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这老东西!竟敢给老子來这一手!好,你等着,,怎样吃下去我让你怎么吐出來! “娘娘!奴婢把魏良辅喊來了,,”李如瑾一脸谦恭地站在盛装如雪的宇文宜臻面前。 女人沒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摩挲着青葱玉指上戴着的寒玉护甲。那剔透玲珑的千年寒玉闪着熠熠光泽,几颗鸽血红宝石随意地镶嵌其间,随意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 整个宫室一片寂静,静得甚至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见。魏良辅不敢抬头看对面的宇文宜臻,他知道这个女人只要动一动小指头,,不!甚至是长长口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在“君临”他已经见识了皇权的威严,如果不是这女人最后时刻的放弃,,他早已经被活活打死了!而打死自己的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一个个沉闷的耳光! 第九十九章 宫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小魏子参见太后娘娘,,”他缓缓跪下,将头轻轻磕在冰冷的宫砖上!魏太监知道说完这句就只有静静地等待了,,等待着生、或者是死!沒有辩解、沒有哀求,,那一切在这女人面前都是徒劳! “哦,,是小魏子吧!”女人抬起了头,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顷刻间弥散了偌大个房子,当然也清晰地传入魏良辅的耳朵里。 “给太后娘娘请安,,” 对魏良辅的回话宇文宜臻不置可否,也沒有吩咐魏良辅起身!好像是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又开始随意把玩茶几上摆着的翡翠如意。 仁寿宫一片静谧,几缕阳光透过敞开的雕花窗扇,将无尽的疏懒肆意地泼洒在冰冷的宫砖之上。窗外鸟声不再,似乎连一贯恼人的秋风也躲了起來,只有摇曳的树影在屋外的游廊上徘徊,如招摇空游、无所依靠的旅人。 从來沒有如此轻慢地对待下人,所以宇文宜臻的反常还是惊起了满屋惊讶!尽管平时胡闹松散惯了,但是一旦到了正场上,这一个个宦官、宫女还是比猴子还有机灵三分。他们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疑惑,一个个心如止水。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趴伏在地上的魏良辅却沒有一丝慌乱。如果沒有李如瑾最后“画蛇添足”的一句,他怕是早已屁滚尿流了。但现在他却像吃了定心丸儿一般岿然不动。 魏良辅的平静令宇文宜臻心中一惊,摩挲如意的青葱葇夷也不自觉的慢了下來,,好你个魏良辅,还挺沉得住气! 她缓慢抬起头,一双凤目不怒自威。俯瞰着拜倒在脚下的魏太监,思绪再次飞回了一年多以前在“君临“的初次相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辩解求饶?他在等待什么?他的隐忍又是为了什么? “你起來吧!”魏良辅如奉纶音,随着女人的话语颤巍巍地站了起來。 “小魏子!”宇文宜臻猛地放下手中的如意,熠熠凤目再次笼罩垂首而立的紫宸殿总管。 “奴婢在,,” “为什么这宫中的般般样样,你都逃脱不了干系?”女人直奔主題。 魏良辅愣了一下,虽然明白此次仁寿宫之行完全就是一个局,但还是对宇文宜臻的直接感到无所适从。 “奴婢蠢笨!不知太后所指何事?” “大胆,,“一声尖利的嗓音传來,饶是魏良辅淡定如山,也不禁下了一跳。 是李如瑾!这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正在为刚才的事儿郁闷呢?他沒有想到明明就大功告成了,怎么就这小子就一下子來了个死不认账!,,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看着飞走了,他不甘心。 现在这小子又在这里故伎重演,所以他也不再顾忌太后在场,开始了声嘶力竭地嚎叫:“竟敢阴阳怪气顶撞太后,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宇文宜臻一摆手:“好!既然你说不知道,那哀家就给你说个明白!”看了一眼一脸惊恐、脊背弓成虾米一样的魏太监,女人接着说:“从你进宫之后,先是有吴老总管失宠被贬到御膳房!接着就是皇上开始不理朝政,整日在哪个什么君临厮混!再接着就是吴老总管不明不白地死掉!你说这那一件事儿和你沒关系?” 宇文宜臻话未说完,魏良辅就猛地一下子再次扑倒,一颗脑袋开始磕个不停,他心一横猛地一下子打断了女人的话:“奴婢冤枉啊!这些真得和小魏子一丁点儿关系都沒有啊!小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 “哼哼,,别以为沒有真凭实据哀家就奈何不了你!”宇文宜臻一阵冷笑:“我再问你!既然你清清白白,却为何在君临受罚的时候一言不发,你就不怕被打死?还有这宫里的大小宦官都是自幼入宫,而你却是一大把年纪自己净身做了太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你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文宜臻连珠炮似地问出了一大串,直问的魏良辅心惊肉跳,后背阵阵发凉。 不光是魏良辅,就连一旁候着的李如瑾也是惊悚不已。他沒想到一贯谦恭端淑的宇文太后竟会如此心思缜密,心悸之余又开始暗暗庆幸自己的忠心耿耿,,唉!如果平时常自己有一点歪门邪道,怕是早就被撵出來了吧! 那些宦官宫女平时被这太后骄纵惯了,那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嗫喏着发白的嘴唇,魏良辅一句话也说不出來!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本平静的内心也翻江倒海起來。他的脑瓜开始快速地转动,但沉吟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 “说啊,,”女人突然怒斥一声,悦耳的嗓音也变得尖利刺耳。连带着魏良辅在内,整个屋子里的人不禁浑身一颤。 “我,,”魏良辅还再苦苦思索着该怎样回答,他知道这看似平常的问題却是个个暗藏杀机,哪一个字说不好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啪,,”一声脆响,硕大的翡翠如意被狠狠地掼在地上,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化为一地碎片。女人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小福子,小贵子,,” “奴婢在!”随着一声应承,两个小宦官闪身出來。 李如瑾又是一愣,,太后怎么? “快将这狗奴才带下去,,”女人指着魏良辅,阴沉沉地呵斥道:“杖毙宫外!” “啊,,”所有的宦官宫女不禁一声惊呼,他们沒有想到一向有好生之德的宇文太后竟然会痛下杀手。沒有问过丁三卯死就要打死这个并不熟稔的宦官,并且还是皇上身边响当当的红人。 “怎么,,”宇文宜臻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浮现出无限杀机! “奴才谨遵太后谕旨!”两个愣怔着的宦官如梦方醒,如狼似虎般地拖起瘫倒在地上的魏良辅。 “太后饶命哪!”魏良辅不顾一切地踢腾着,想竭力挣脱两个小宦官的拉扯。他拼命扭头看着高高再上的女人,大张的嘴巴发出凄厉的嚎叫。 怎么会这样啊,, 现在的魏良辅是真得怕了,七魂丢了三魄还有两魂半正在头顶飘忽! 原本來仁寿宫他是沒底儿的!但李如瑾的一番话却给自己吃了定心丸儿,所以从跨进宫门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怕过。虽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他清楚只要來个死不认账,这个女人就只能乖乖地放了自己! 直到女人那句要命的话在耳畔响起,“杖毙宫外,,”仿佛晴天霹雳要将他炸晕过去! “太后饶命哪!小魏子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乳儿!你就饶了小魏子吧,,” 女人不为所动,将宽大的衣袖一甩:“还不快拉下去,,“ “娘娘饶命!小魏子这就说,,小魏子不该欺瞒太后,,”魏良辅知道再不说就真得要一命呜呼了,更不用说救出救回老母乳儿了! “慢着,,”在即将被拖出宫门的瞬间,宇文宜臻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來。仿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魏良辅拼死挣脱两个小宦官的胳膊。连滚打爬地还沒有窜到女人面前,就“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开始一下下地磕头。 “谢娘娘饶命!谢娘娘不杀之恩,,”他顾不得擦掉顺着脸颊流下的血迹,开始语无伦次地哀求告饶。 “说,,” “娘娘恕罪!小魏子这就说!”魏良辅眼泪汪汪看着宇文宜臻,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小魏子家住锦城西四十里的小魏庄,世代已耕田为生。小魏子生平也沒什么恶习,就是沒事儿爱耍个小钱!也正因为这事儿,却险些要了小魏子的命!” 看着女人不动声色地听着,魏良辅接着往下说,,说这些他是不用担心穿帮的!因为进宫之前那个黑衣人已经说了:这是他的新身份儿,至于那个陆谦的一切忘得越干净越好! 只所以他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些,就是因为隐隐中感觉这个身份还是越晚说出來越好,说不定它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小李子!”随着一声吩咐,李如瑾闪身出來。 “查,,” 躬身而立的李如瑾并沒有动作,却是低声细气地说:“禀娘娘!这些奴婢已经到内侍省查过了!”他缓了一口气才无可奈何地说:“一切属实!” 宇文宜臻缓缓坐下,两旁的宫女忙一溜小跑过來又是捶背又是端茶。 “这些也沒什么啊!“随着女人口气一缓,众人也长舒一口气,魏良辅更是险些再次瘫软在地。 “但你为什么要拼死不说?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还不从实招來!” 魏良辅沉下的心再次悬了起來,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索性将黑衣人教给自己的并且不知道背了多少遍的话说了出來:“娘娘恕罪!小魏子有罪,但小魏子这样做却是有苦衷呀,,”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起來。 “小魏子本本分分,但就是爱赌个小钱儿!进宫前有一年,小魏子耍钱又输光了,最后经不起几个同乡的撺掇去沿路打劫弄点钱还债。谁知道第一次出去就被官府逮了个正着。”魏良辅一脸惊恐地诉说着,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第一百章 我死了吗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小魏子胆小禁不住打就全招了,后來被官府治罪关了三年,出來后却发现老婆跟人跑了,老娘儿子沿街要饭受尽侮辱,于是心一横就净身进了宫。小魏子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來,到时候找那些为难自己的人算账!但做太监并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何况小魏子这样做也是为了寻仇报恨,所以也从未跟人提起!” 絮絮叨叨的魏良辅缓了一口气,看看周围毫无反应,才终于嗫喏出最后一句:“就是因为怕太后知道了这些撵小魏子出宫,所以才沒说这些实情。太后太后娘娘您想啊,,一个净过身的人被撵出宫还能做啥呀?” “至于太后说的那些事小魏子是真得沒有做过呀!小魏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那些事情就是借小魏子一百个狗胆也不敢做啊!太后,,”他索性再次趴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來。 宇文宜臻目睹着跪在面前惶恐不安的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抽动:“小魏子!哀家真是看错你了,,” 她再次猛地站了起來:“來人!马上将这个狗贼杖毙宫外,,完事了告诉哀家!”说完扭过头看都不再看一眼! “啊,,”偌大的深宫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包括李如瑾在内,所有的宦官宫女都愣住了。谁也沒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如果说太后前番发威只是为了恫吓魏良辅说出实情的话,那已经坦白的魏良辅还是要被活活打死就说不通了。宇文太后温良娴淑、有好生之德,这样毫无理由地痛下杀手就这有一种可能,,她就是铁着心要除了皇上这个贴身随从!也就是说这个魏良辅从迈进仁寿宫就是个死人了,不管他招还是不不招,, “啊,,”被小福子、小贵子挟持真的魏良辅又是一声惊叫,他沒有想到费了这么一番周折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这个女人早就洞察了一切?自始自终她就一直在考验自己吗? 魏良辅开始动摇了!从和李如瑾交锋之后就坦然自如的心第一次开始不安起來。他拼尽全力挣扎着:“太后饶命哪?小魏子已经全都说出來了啊!” “李公公!李公公,,救救小魏子吧!看在,,”走投无路的魏良辅环顾四周,想要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李如瑾心中一惊,,坏了!这小子要狗急跳墙了,,他不等魏良辅说完就是一声呵斥:“还等什么?太后的话沒有听见吗?拉出去,,” 魏良辅像小鸡儿一样被架出去,再被拖出宫门的瞬间。浑身一松,尿水、稀屎顺着两腿滚滚而下,哩哩啦啦流了一路。 “魏总管!太后老人家这次是非要了你的命不可!别求了,谁也沒有办法,,”那个年长一点的宦官一把将魏良辅掼在地上,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魏太监,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放心!我兄弟俩活干得利落点儿,,公公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做了厉鬼也别來纠缠我哥儿俩!” 说完也不待魏良辅反应,,朝着年纪稍轻点儿的小宦官一努嘴,那个叫小贵子的双手高举铁皮包头的栗木大棒,照着早已吓得半死的魏良辅兜头砸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戛然而止,绝望魏良辅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來了,,”朦朦胧胧之中,耳畔一声尖利的公鸭嗓飘來。直聒噪得还在晕晕乎乎魏良辅不禁一个机灵。他缓慢地爬了起來,身手在后脑勺儿上摸了一把,紧巴巴的一层血痂。 ,,我这是在哪里呢?莫不是已过奈何桥了吧!就这样恍恍惚惚地环视左右。 ,,啊!这不是刚才将我架把出來的那两个小宦官吗? 这到底是咋了啊!魏太监更是云里雾里起來,愣怔了半晌才醒转过來,,我沒有死?难道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啊?我沒有死,,”他艰难地揉搓着眼睛,不禁喃喃地嘟囔着。 “是啊!你那小命太贱,阎王都不收你!嘿嘿嘿,,”边上坐着的宦官小福子一阵冷笑,冷酷的白脸上满是不屑。边上站着的小贵子更是凶神恶煞地叫嚣着:“起來起來,装什么死狗,,” “谢两位公公手下留情,您的大恩大德,小魏子一定会加倍报答,,”虽然头脑中还是一团浆糊,但毕竟还沒去见阎王。魏良辅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所以想都沒想就磕头便拜。 “得得得,,快收起你那一套!”小福子并未站起,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扯着公鸭嗓继续慢条斯理地絮叨着:“要谢你也得谢太后她老人家,,要是她真想要你死!”他猛地一甩手:“你就是有十条、一百条命都沒了!” “啊,,”魏良辅不禁一声惊叫,但他还是搞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才还言之凿凿地要杖毙自己,怎么说变就又变了。 看着仍是一脸懵懂的魏良辅,安然地坐在一边石头上的小福子接着叫嚣:“太后说了!暂时先饶你这条狗命,以后敢再撺掇着皇上做坏事!她老人家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看着小福子杀气腾腾的脸,魏良辅不禁心中一惊。但顷刻间无穷的恨意涌上心头,,狗东西!我还以为你是你俩好心放过了咱家!却原來是!哼哼哼,暂时由着你们张狂,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无尽的谄媚却瞬间浮上了魏良辅毫无血丝的面颊。魏太监转过身,对着仁寿宫到头就拜,一颗滴溜溜的脑袋将偌大的宫砖磕得咚咚作响:“小魏子谢太后不杀之恩!小魏子谨记太后圣谕!小魏子再也不敢了,,” 冷眼旁观魏良辅表演完这一切,小福子才站了起來。惬意地整整长袍下摆的褶皱,他缓缓走到魏良辅更前,照着心窝就是一脚。 “啊,,”负痛的魏太监一声尖叫,咕噜噜滚出好远!但也仅仅是一声儿,他竭力忍受着胸口的剧痛,静静地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如一条丧家之犬。 “这一脚是替吴老公公给你的!”小福子眼中闪烁着一丝晶亮,不知是悲伤亦或是仇恨。 “公公!魏良辅真得,,” “滚!”不等魏良辅说完,小福子一声断喝。旁边的小贵子也双手高高举起火红的栗木大棒作势要打。 “啊!”被打怕的魏良辅一轱辘怕了起來,也顾不得浑身伤痛,连滚打怕地跑走了。 已是深夜,仁寿宫一片静寂。宦官宫女早已沉沉睡去,只有稀落分布的琉璃宫灯,与黑漆漆天幕上的一轮秋月遥相呼应。清辉轻笼,如一群孤寂的宫女黯然神伤。 “小李子!你想给哀家说什么?”宇文宜臻斜靠在花团锦簇的蜀锦靠枕上,身后李如瑾在小心翼翼地捶背梳头。 李如瑾微微一震,却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小李子并沒有什么事情烦劳太后,,” “哦,,”女人沉吟片刻:“哀家今天放过了那狗奴才,你怎么看?”对于这个跟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奴,宇文宜臻还是蛮看重的。她本就是善良、厚道之人,何况还始终念念不忘老贼父亲犯下的罪孽。对这皇宫内外的一切,她始终充满敬畏,何况是忠心耿耿的贴身老奴。 “太后圣明!老奴不敢妄议,,”李如瑾依然平和地回应着。其实对于今天魏良辅能捡回一条狗命,他是心有不甘的!但毕竟这是做太后的决断,哪轮得上自己一个奴才插嘴?,,唉!也只好便宜这杀千刀的了!再有机会,老身绝不会再放过他! 宇文宜臻微微一笑,虽笑颜如花却透露出一丝无奈:“哀家知道这狗奴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沒有确凿证据,哀家也不好断然取其狗命!哀家只怕万一冤杀……”女人缓缓说道,声音却低落了下來。像是说给李如瑾,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太后圣明!您这样做自有自己的道理,,”似乎也感觉到了宇文宜臻的落寞,李如瑾忙轻声安慰着:“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太后放心,小李子以后多盯着点儿,谅这小子也不敢翻天,,” “嗯,,”女人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她轻移芳肩:“好了!小李子,你也忙活了这一大晌了,歇会儿吧!”看着额头上已是汗珠密布的李如瑾,宇文宜臻不禁慨叹:“唉!一转眼都老了,,你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以后这些事儿让那些小的们來做吧!” “不!奴婢不累,,”李如瑾心中一紧,不禁哽咽起來:“谢太后体谅,小李子不累的!”似乎是生怕女人不信,他更加起劲儿地按了起來:“还是让奴婢來做吧!那些小的们手劲儿不行,奴婢不放心,,” “唉!只是今天放这魏良辅一条生路,哀家也不知道做得是对是错啊!” “太后!”李如瑾踌躇片刻之后,还是斗胆说了出來:“小李子还是有一事不明?” ,,女人笑了。 宇文宜臻峨眉舒展,美目流转宛如两轮弯月,就连密布眼角的鱼尾纹也顷刻不见了:“我说呢?看着你就魂不守舍,还是沒什么?说吧,,哀家恕你无罪!” 第一百零一章 清宁宫的桂花开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谢太后,,”李如瑾诚惶诚恐:“奴婢还是不明白,,虽说沒证据也沒法结果这小子狗命。但太后为什么不将他撵出皇宫呢?万一他,,” “呵呵呵,,”宇文宜臻朱唇轻启,一串爽朗的笑声霎时飘过,在仁寿宫高大的雕花廊柱间萦绕不绝。她满眼赞许地看着躬身静立的仁寿宫大总管李如瑾,对于这个跟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太监,她还是心存感激的:“难得小李子你一片苦心,,你说的这些哀家也不是沒有想过!但归根结底还是,,唉,,” 女人轻叹一声:“沒有证据,哀家还是怕万一冤枉了他,那可不是一条人命啊!你也瞧见了,,哀家连‘杖毙’的手段都用上了,但还是沒有查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呀!再说了,,他一个宦官除了在宫里伺候人又能做啥?撵出去不也是要了他的命吗?” “不过也好,,”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絮叨,宇文宜臻话锋一转:“至少经过这一场,即使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这小子也不敢了,,”柔中带刚的语调虽不高亢,但也颇为自得,,看起來女人还是对自己今天唱的这一出敲山震虎甚为满意的。 “太后圣明,,”话已至此,李如瑾也不好再强说什么。毕竟只是个奴才,不能主子给点儿好处就蹬鼻子上脸啊!何况太后已经说明了良苦用心,这对他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片刻宽慰之后,他又不禁为宇文宜臻的善良担忧起來。,,善良和宽容是女人的美德,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却往往会是杀人尖刀、断肠毒药,但愿那些阴毒小人不要來侵扰加害这命苦的女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不知不觉间又是深秋时节。当朔方的风开始肆意拂过平坦富庶的南蜀大地时,浮躁一夏的万千庶民也渐渐沉寂下來,开始忙碌收割满地的金黄。 远离了战乱纷争的侵扰,也不再为随时降临的死亡担惊受怕,整个南蜀国也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在每一个慵懒的黄昏,每一片静谧的村落,亦或是每一条砌着乌溜溜卵石的街道和每一座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农家小院。施施然的人们或三五扎堆,或举家秋游,终点虽不同,但无一例外地脸上写满惬意和幸福。 在皇上邹亢的授意下,有司不敢有丝毫耽搁,,整军、侦测、后勤、辎重,对象奴备战均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庞大的战争机器已悄然无声地再次开启,但军国大事岂是这些山夫村氓所能轻易知晓,所以伴随他们的依然是鸡犬相闻、怡然自乐。 这段时间邹亢也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來往穿梭于兵营、校场、帅府和国库之间。作为皇帝这些他大可不必事必躬亲的,,但邹亢就是这样,一看到那些高大威武的骏马战车和健壮剽悍的猛将健卒,便会油然而生出万丈豪情。似乎只有和这些整日融合在一起才能自得其乐。 只不过他的身边却少了如影相随的太监魏良辅,对于这些邹亢虽是略有遗憾,但却也并不起意,,毕竟能够如日出征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至于一个奴才太监,就暂时先有他去吧!何况这小子是在养病,又不是在偷奸耍滑! 仁寿宫那是每日必去的!邹亢是个孝顺的儿子,,老娘只有一个。即使再怎么沉迷于征战杀伐,但孰轻孰重他还是能拎得轻!何况老娘也吐口了,所以也不必要搞得那么纠结!只不过每次请安邹亢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只看得宇文宜臻心烦意乱。“娘知道你心思不在这里,去忙你的吧!但可不要怠慢了珠儿,她可是给你们老邹家立下大功的人,,”女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看着转身欲走的儿子,却又故作威严地加了一句:“如果惹恼了珠儿,你可哪儿也别去了,,” 这段时间邹亢再也沒有临幸过别的妃子,,除了白天忙得不见个人影儿,但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却也总能或早或晚地回归清宁宫。 他明白自己亏欠这个女人太多了。虽然贵为皇后坐拥锦衣玉食,自己的珠儿却也并沒有真正享受过太多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现在有了邹期许,正是一家三口安享温馨的时候,自己却又要舍他们而去,,每每念及此处,邹亢就不忍心再想下去! ,,珠儿,就这一次!待荡平象奴,邹亢终其一生决不再言战事!就安心呆在这锦城做个太平皇帝,陪着你一起终老百年。 满园的桂树竞相开放,碧绿掩映之中,一簇簇淡黄、米黄和金橙肆意舒展,空气中也氤氲着似杏如桃般醇厚的芳香。蜜蜂穿梭忙碌,蝴蝶翩然翻飞,偶有小雀自树丛追逐而出,如嬉闹的孩童充满天真和无邪。 远处红砖碧瓦,重重宫殿森严壁垒,与这满园芬芳漠然对峙,悄然无声地诉说着皇家的威严和这偏安一隅的窃喜! 乌云珠最爱桂花,所以清宁宫的后花园便栽满了各色的桂树。高树低树伏仰生姿,假山池沼点缀其间。每到金秋九月,满园丹桂飘香,她总会逡巡其间。或二三宫人相伴,或宦官宫女簇拥,人各不同,但不变的却是无尽的孤独和落寞。 从嫁给邹亢,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屈指可数!她搞不明白这个皇帝夫君怎么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情,,但乌云珠是个安分的人,她明白一个妻子的本分。所以除了那一次大闹一番自讨沒趣之外,就再也沒有忤逆过邹亢。 “许儿!许儿,快看看娘带你來看什么了?”乌云珠轻轻摇晃着摇车中沉睡的邹期许,安然祥和中透露出无限的惬意。 身边服侍的宦官宫女,无一例外的脸上满是欣喜。这种欣喜不同于如常的下人随从,沒有半点的谄媚阿谀,却全是发自内心满腔真诚。乌云珠虽贵为皇后,却有着和宇文宜臻一样的宽容仁慈。将心比心,自然清宁宫也是其乐融融。 “皇后娘娘,,”王大年躬身站在吴皇后面前,未曾说话额头上却也是汗珠密布。他低眉顺眼地看着身前那块儿油光可鉴的玉石地砖,话音虽不高亢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正在逗弄乳儿的乌云珠不禁心中一震,,一向镇定自如的王总管怎会这样?莫非,,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在心中升腾。 “说吧!什么事儿,,”女人故作镇定,刚刚停下的青葱葇夷重新在沉睡的邹期许脸前逗弄起來,但却在沒有适才的悠闲自如。,,该來的还是來了,虽然有万般的无奈不舍,但她知道一旦这个男人要做什么,是谁也挡不住的! “是!娘娘,,”抬起右手,用崭新的袍袖在额头上胡乱擦拭了一把,清宁宫总管王大年才颤巍巍地禀报道:“对象奴用兵已准备齐整,皇上不日将率军出征!” “啊,,”随从的宦官、宫女一阵惊叫,直惊地女人怀中的小皇子扭捏几下,眉头紧皱便要醒转大哭起來。但也仅仅是这一声惊叫,乌云珠身边所有的人便紧捂嘴巴不敢吱声,四下里一片死寂,耳畔只有徐徐风声。 “大概几天之后?”知道无可避免,吴皇后反而镇定下來。她抓着旁侧的摇车轻摇几下,看着邹期许又渐渐沉睡过去,才又平静地问道。 “七天之后,,” “知道了!”乌云珠抬起头,故作平静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辛苦你了!王总管,,” 清宁宫已是万籁俱寂,邹亢卧拥美人,宽大的雕花龙床上一片狼藉。 轻抚着女人入云的秀发,邹亢踌躇再三却不知说什么是好!似乎觉察到了这个皇上丈夫的为难,乌云珠用依然潮红的小脸拼力摩挲着男人铁一般宽阔的胸膛. “皇上是不是马上就要率军出征了?” “嗯,,”除了干巴巴地答应,邹亢实在不知道还能够再说什么!他本來就不是一个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何况又是要对深爱的女人说出可能的生离死别。 “什么时候!”乌云珠依然用粉脸儿摩挲着男人的胸膛。 “七天之后吧,,”邹亢忽然一下子将女人的如花容颜捧在手心:“珠儿!就这一次,朕就再出去这一次!朕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乌云珠飞快地抬起一只玉手,轻轻掩住男人的嘴:“皇上!别再说了!你是一国之君,做什么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女人缓了一口气:“珠儿是你的女人,自然要生死相随。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和许儿都会在这清宁宫等你回來,,” 说到此处女人早已是泣不成声,饶是邹亢铁骨铮铮也不禁是热泪盈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來安慰怀中哭泣的女人。只好猛地一下子将女人压在身下,快速动作起來,, 七天之后,邹亢再次御驾亲征,目标自然是千里之外的象奴国。 一身戎装,策马驰骋。身后是南蜀的沃野千里、万千子民,当然还有泪眼婆娑的娇妻、望眼欲穿的老娘和啼哭不止的娇儿。 军阵森严,兵甲鲜亮。南蜀兵强马壮、所向披靡,但历來战场瞬息万变、成败生死诡谲难测,等待邹亢和他的十万精兵的又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除了邹亢之外,却还有不少的人欣喜若狂。 第一百零二章 不留活口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首先,感到高兴的人是随军的魏良辅。,,奶奶的,可咋盼到这一天了。只要再有一步,自己就可以救出乳儿老娘,至于飞黄腾达那是以后的事情! 其次,感到高兴的还有栗芷婼、戚莹莹一伙儿。毕竟谋划了这么久,栗芷婼想着马上就可以手刃仇敌,戚滢菀却仿佛已经抓到了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皇后王冠。虽然各怀鬼胎,但展望着即将实现的宏伟蓝图,两个女人还是心满意足地再次握手。 还有一个人,说他高兴也不全是。纵观其人的言行举止,却也只能说用一丝窃喜、一丝异样來概括他此时的心境。 因为那人为人处世总是那么的低调,说他欣喜若狂确实也不曾有过。甚至听到这个消息,他连笑也沒有笑上一下! 他就是远在绵州的端王邹震! 绵州青城山,巨峰跃动、深谷幽邃。 山外赤日炎炎,老天似乎要抓住盛夏最后的衣袂,在无休无止的鸣蝉聒噪中,疯狂宣泄着最后的热度。山中却是藤蔓参差披覆,巨树遮天蔽日,飒飒秋风惬意挥洒着一腔的阴凉。 “禀娘娘,皇上不日将御驾亲征,讨伐象奴国,,”开阔的山洞中阴风阵阵,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回话。尖锐的公鸭嗓如锐利的刀锋,毫不费力地就割裂了四下里无所不在的凝重。 ,,又是一个太监! 栗芷婼脸上的厌恶稍纵即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竭力安慰着自己,如花笑妍瞬间浮上脸颊:“辛苦你了!回去给魏总管带个好儿,就说本宫惦记着他呢?事成之后决不食言!” “小禄子谢娘娘,,” “今上出征在几天之后?” “魏公公说出征之日定在九月既望,,”小宦官稍作沉吟:“应该是在七天之后!”他抬起头一脸谄媚,闪烁的目光中满是攫取,似乎在期待着能得到点儿什么? 又是一阵厌恶油然升起,栗芷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小禄子!辛苦了,,”她忽然扭过脸,对着身后铁塔一般伟岸的男人说:“百夫长,带这小兄弟下去!好酒好肉招待,再赏他五片金叶子!这一路跋山涉水,也挺不容易的,,” 栗芷婼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以至于站立一旁的雁秋水也不禁一愣。男人猛地抬起头直视栗芷婼,想从她的脸上瞧出点儿端倪來。 但雁秋水失望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惨磨难,栗芷婼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灿漫的相府千金。亲人沒了、胳膊沒了,她现在剩下的只有无穷的心机和满腔仇恨。 海东青带着小禄子下去了,在经过女人身边时,栗芷婼不经意的一个眼神瞟过。 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看着栗芷婼的雁秋水欲言又止。他來不及说什么就跟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女人一声娇嗔将急匆匆离开的昭武校尉拉了回來。她猛地一下子挡在男人面前,仰起的粉脸儿满是故作不解的疑惑。 “让开,,”男人一声断喝,接着一把推开女人。 “啊!”栗芷婼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用残存的一只手捂着脚脖子惨叫起來。 雁秋水心中一紧,但也仅仅是这一霎时的停顿。洞外一声惨叫传來。 “不好,,”他心中暗叫一声,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躺在山洞外的小宦官早已沒气了,深色葛衣已被鲜血浸透,胸前几个窟窿还在往外汩汩冒着血泡。小宦官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满是疑惑,,他搞不清楚自己千里迢迢跑來报信儿,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男人冲上去想一把抓住像铁塔一样的象奴国百夫长,此时的雁秋水双眼血红,他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狗娘样的。 海里青高大却并不笨拙,迎着雁秋水伸过來的双臂往上一架,瞅着他胸前的空挡一把抓了过去,然后猛地一甩。雁秋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唰”的一下子飞了出去。 盛怒之下的雁秋水彻底疯狂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虎贲卫昭武校尉,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沒有做任何停顿,摔到地上的他像弹簧一样再次飞了过來。 但一切都是徒劳,对面的黑大个似乎具有无穷的神力。雁秋水觉得面对这个家伙,自己就像孩子一般弱小无助。如果不是这个叫什么海里青的手下留情,自己不知道早死多少次了。 “别打了,,”气定神闲的百夫长终于说话了:“你有什么去找王妃说吧!在下只是听命行事?”海里青眼中满是不屑,似乎在嘲讽面前这个男人的不可理喻。 雁秋水无语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得,再说这也的确是女人的授意,自己在这里徒劳地争吵打斗又能解决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次站到栗芷婼面前,雁秋水显得是更加怒不可遏!他想不通面前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赏就不赏吧!为什么还非要杀了他?他还是一个孩子呀,, 女人并不理会雁秋水的暴怒,甚至连看都不看这个男人一眼。她款款站了起來,对着站在旁边的乌蒙一个眼神,然后飘然离去。 “说话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雁秋水被女人的轻慢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前襟使劲儿摇晃着,似乎只有将她摇晃散架了才肯罢休。 站在一旁的昆仑奴害怕了!两个人吵架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但男人这样的歇斯底里还是第一次。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怜的乌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栗芷婼冲着吓坏了的乌蒙一阵比划,矮小的乌蒙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见一个杀一个不留活口,,”仿佛眼睁睁目睹幻想在眼前幻灭,雁秋水陡然升腾起一种不可抑制的绝望。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死去的芊芊,那个踩死只蚂蚁都要哭上半天的芊芊,,多么娇柔乖巧的一个女人。同样是国色天香,同样的雍容华贵,甚至连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相似。就像模子里脱出來的两个人,为什么做起事情來差距就那么大呢? “我就是要杀!我就是要杀了所有的人,,”雁秋水手中的女人毫无惧色,她仰起那张吹弹可破的粉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沒有了往日的温情,女人的眼中全是仇恨和不屑。 “你不应该冲着我大喊大叫,,”栗芷婼忽然厉声嚎叫着,似乎要将长久压抑的愤懑一下子完全发泄出來:“这些都应该记到宇文宜臻那个老女人和她的死鬼老爹身上,如果不是那老贼倒行逆施。我慕容长枫何苦要这样?”她忽然甩起那条空荡荡的袖筒:“我说过加在我身上的,我要千倍万倍奉还!” 看着女人眼中迸射出的杀机,雁秋水愕然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心中聚集的仇恨竟沒有丝毫的减退,那自己跟着她残害生灵、引狼入室,置南蜀万千子民于水火是否又值得! “但是你为什么连一个跑腿儿报信儿的都不肯放过?” “哼哼!百密一疏,,我绝不会因为这一两个小崽子坏了大事儿!”看着男人的气势弱了下來,栗芷婼也不再强势,语气也瞬间柔和起來:“无毒不丈夫,,你要是看不惯,又沒有人强按着你的头看!”她忽然一把抱住男人的胳膊轻轻摇晃起來。 雁秋水沒有躲闪,但也沒有像以往那般轻抚女人的秀发。就这样呆呆站着。 “难道真得就要赶尽杀绝吗?”雁秋水一声长叹。 女人顺势偎依在他怀里,弥漫于眼中的仇恨不见了,满脸的倔强与不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泪眼婆娑,,嗜血罗刹一下子变成了受尽委屈的小女人。沒有言语,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温存才是消弭隔阂的妙药良方。 一点嫣红凑了上去,掌中纤腰盈握,眼前是波涛汹涌。沒有言语,沒有温存,甚至连应景儿的前戏都沒有,雁秋水如同溺水的婴孩儿拼命抓扯冲撞着。随着女人“嘤咛“一声,一股炙热的坚硬猛地楔入身体。如同久旱的麦田,女人顷刻间一片泛滥。 铁血硬汉顷刻便融化在着无尽的缠绵之中! ,,随它去吧,我不能失去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要死也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芊芊,,“随着男人的一声轻唤,栗芷婼感觉浑身一松。迎着喷薄而出的激流,她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我都做了什么?”**之后的雁秋水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他不明白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和这个女人有了鱼水之欢!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内心应该早被另一个女人填满。 女人从后面抱住男人宽阔的胸膛,用香艳残留的脸颊轻蹭着男人的后背:“你做了你该做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缠住你不放的,,”她话锋一转,语调一下子变得无比冰冷起來:“你不需要愧疚,你并不欠我什么!” “我,,” “我还是那句老话,你随时可以走,沒有人拦住你!”女人故伎重演,但却要比以往自信得多! 第一百零三章 雪鸽暗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三天之后,锦城东郊的“济兴堂”药铺。 密室之内一片静寂,正屋方桌旁的太师椅上,深色短衣、粗布包头的魏良辅怒目相向。左侧不远的窗户边儿,一身黑衣打扮的雁秋水目视窗外,同样一言不发! 其实魏良辅是极不愿意冒险出宫的!但在荣、禄两个贴身小宦官有去无回之后,他已经觉察到形式的不妙,,看來这俩孩子是回不來了!一想到无依无靠、净身进宫的两兄弟还是无法逃脱这要命的一刀,不禁顷刻间心头活火起。 他沒有想到这帮人是如此得心狠手辣、不留活口,悲愤之余又不禁暗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沒等到事成脱困,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死绝了。当然作为紫宸殿的大总管,死个把小宦官也不算什么?但就怕万一,如果皇上或是内侍省真得追究起來还真不好办! 哼哼!她这是非要逼咱家亲自出马了?也好啊,,好久不见了,咱家也正好会会这帮狗杂种! “说吧!良辅派出送信儿的人呢?”青瓷茶盏中上好的铁观音热气氤氲,沁人心脾的芳香早已弥漫整间精舍,但这些丝毫勾不起魏良辅的半点儿兴趣。 “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來!公公我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想着两个贴身小厮很可能已遭遇不测,魏良辅愈发暴怒起來。这一次他真得是生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挨了死去活來的一刀,如今两人还是无端惨死,作为这些小宦官的靠山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魏公公别急,,”沉默许久的雁秋水终于发话了,但踌躇半晌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挺看不上这个猪狗一样的奴才,但这件事情很显然是栗芷婼的不对。雁秋水是一个不善掩饰的人,自然也分外客套起來。 “你说得轻巧,无缘无故地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我又怎能不着急,,”魏太监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气汹汹地冲到雁秋水面前,衣袖一甩手舞足蹈起來,飞扬的唾沫星子喷了雁秋水一脸。 “公公放心,他们两个沒事儿,,”雁秋水沉吟片刻,终于说出了这句违心的话。 “什么?”魏良辅忍不住惊叫起來:“你蒙鬼吧!既然沒事儿他们咋不回去呢?”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们沒有杀他们,,” 人就是这样,,往往第一次会格外艰难,一旦习惯了做起來就会格外轻松。 雁秋水的谎言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刹不住车了。既然你苦苦相逼,他索性就來个死不认账。 “说不定是公公你对不住他们,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再不想回去了,,”雁秋水故作轻蔑地看着一脸疑惑的魏太监。 “不可能!不可能!公公我……”被抢白一番的魏良辅脸色煞白,顿时语无伦次起來。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雁秋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到底还想不想见你的老娘和儿子了?” 一听老娘和儿子,魏良辅的气焰顿时消褪下來。他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刚才的太师椅上,双眼失神不再说话。 “公公放心,你老娘和孩子都好,这点我雁秋水可以担保。并且,,”男人话音一顿,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一旦事成,我雁秋水会亲自将公公老娘和儿子送回!”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听到老娘、儿子安然无恙的魏良辅再无心追问两个失踪的小宦官:“此话当真?”他斜眼看着一脸正色的雁秋水,目光中充满怀疑和不屑。 “公公信不过那两个女人,还信不过我吗?” “公公我现在连自己都信不过了,何况你?”嘴上虽这么说着,但魏太监的口气明显松动起來。 “哼哼,,”雁秋水一阵冷笑:“我说魏良辅,别给脸不要脸!你瞧瞧现在这阵势,你除了答应还有的选吗?” 魏良辅沉默了,其实这样的结局是早已预料到的。之所以來时气势汹汹,则完全是因为对两个小宦官的死无法释怀。现在对面这家伙來个死不承认,自己也只好暂且认了。不过瞧着这厮也算号人物,就暂且信他一次吧,,再说了,不信他又能怎样?跳來跳去还是沒有逃脱她们的手心,一向踌躇满志的魏太监也不禁颓废起來。 “说吧!让我做什么?” “跟随你的主子,随时将部队行军路线传过來!”雁秋水缓缓坐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一饮而尽。 “跟随皇上不难,但咱家一个太监,又怎能及时传递军情?” “这个娘娘都替你考虑好了!”雁秋水小心翼翼地从里间拎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鸟笼,轻轻掀开笼上罩着的黑布,一只小鸟在里面欢快地蹦达起來。 魏良辅一脸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叫雁秋水的男人忽然提出个鸟笼要干什么。 似乎也看到了魏良辅的不解,雁秋水微微一笑:“公公别小看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它可不是一只寻常的鸽子!” “鸽子?”魏良辅更疑惑了:“这是鸽子?世上咋会有这么小的鸽子?” “公公说得沒错,这就是世上最小的鸽子!”看着魏良辅仍是一脸不解:“你可不要小看这小家伙,,它产自象奴,能飞跃西岭雪山。象奴国常用它做信鸽!” “信鸽,,,你是说用这小东西传递消息!” 雁秋水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做法会带來怎样的后果。 “公公不必担心被人发现,雪鸽天生安静,你即使揣在怀里也不会有事的!” 聆听完雁秋水一番交代,魏良辅却出现少有的平静,,哼哼!我才不管它叫不叫呢?大不了公公我掐死它! 魏太监的平静出乎雁秋水预料之外,,这家伙对叛国行为竟沒有丝毫愧疚。 “公公难道就不想问一下这消息要传到哪里?” “哼哼!魏良辅只知道事成之后找你要人,至于这信儿传到哪里,,”他猛地抬起头,白净无须的脸上充斥着不屑一顾:“干咱家屁事!” 雁秋水沉默了。一种悲哀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他为当今皇上痛心,为整个南蜀痛心。环顾四周,本以为为国分忧、赤胆忠心者大有人在,而自己就是最混蛋的一个。事到如今才发现狼心狗肺、浑浑噩噩者比比皆是,而自己却是最清醒的一个。 “记住!它叫‘暗影’,极具灵性,你可以招之即來,挥之即去。只要安然将讯息绑在它的腿上,其他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说完了,,”看着不再说话的雁秋水,早已有些烦躁的魏良辅拎起桌上的鸟笼:“那公公我告辞了!出來久了,怕皇上问起不好,,”说完急匆匆转身离去。 南蜀大军高歌猛进,所到之处象奴国兵士不死即溃。眼看着兵锋直抵西岭雪山,邹亢却命令大军停了下來。跟随的魏良辅,此刻便不由心急火燎起來。但作为一个宦官,,不死不活的人,他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沒有。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一个太监妄议战事,那不是找死吗? 大军停驻,但邹亢却一刻也未曾闲着。他是南蜀国皇上,更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之所以命令部队停止行军,也的确是出于无奈,,因为随军参谋意见相左,他也着实拿不定主义了。 整个随军幕僚分为两大阵营,, 一派的意见是绕过西岭雪山,从侧后一举击溃象奴大军。这种意见的理由是南蜀大军已车骑为主,适合在大平原作战,但缺点是路途遥远,耗费粮草辎重过巨。且千里行军,粮道难以保障,不确定因素太多。 另一派意见则是派精兵健卒悄然翻越西岭雪山,在敌人未作反应之前來个一窝端。这派意见的理由是这一路上并未遇到象奴的抵抗,可见这蛮荒小国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沒有什么可怕的。何况兵贵神速,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入邕城、捉住零梦,还怕他不乖乖投降。 两派互不相让,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有时争吵得甚至要大打出手,,将在外,也沒了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何况这些人也是跟随邹亢征战多年的老伙计,所以盛怒之下也就不再顾及邹亢在场。 邹亢左右为难,这是他打仗多年从未遇到过的!,,未遇抵抗可能是象奴真得不堪一击,但也可能是对方诱敌深入呢?他实在拿不定主意了。 “皇上!,,到底要怎样?”目睹着邹亢看着墙上的舆图犹豫不决,一身戎装的焦孟心急火燎地催促着。 他是这次远征象奴的正印先锋,立功心切,自然对皇上的突然停滞不前颇有怨言。 “到底走哪条路?皇上你倒是给个话儿。战机稍纵即逝,作为三军统帅,皇上怎能再瞻前顾后?” 拿不定主意的邹亢正待发作,训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将军。但转念一想,他说得也沒错啊!“哦,,”一句沉吟卡在喉咙,再也吐不出來了。 周遭所有的人也被焦孟的一番话吓住了,,这家伙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了?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是不是活腻了!一旁的虎贲卫更是手按刀把,怒目圆睁,恨不得一下子剁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第一百零四章 致命抉择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魏良辅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久经宦海的他知道:这个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主子的火气正愁沒处发的时候,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摸老虎屁股那不是活腻了吗?这是军前可不是宫里边儿,杀个把奴才跟杀条狗一样。 “还是等等吧!”双眼已经离开作战舆图的邹亢,用两个大拇指使劲儿揉按着太阳穴。一旁静候的魏良辅忙搬过椅子等邹亢坐下,然后麻利地服侍起來。 “斥候已经派出來了!焦孟将军,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斥候回报再做决断吧,,” 三天之后各方派出的斥候火速來报,然而口吻却是出奇得一致,,那就是西岭雪山一侧森严壁垒,象奴兵强马壮、严阵以待。且山高路险,危机暗藏,不要说大规模作战,就是单人徒步翻越雪山也颇为艰难。而绕道红石荒原、穿过蜈蚣坝,渡过邕江,虽路程遥远,但却可以直插敌后,给象奴以沉重一击。更为可喜的是象奴乃蛮荒之地,根本不懂兵法,,仅仅依仗邕江天险,只留少量兵士防御,而将所有的精锐放在面对南蜀的西岭雪山一侧。 “零梦如此布阵,这不是作死吗?”俯视着面前的微型舆图,邹亢不禁龙颜大悦。 “皇上!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象奴将精兵布置在雪山一侧,而空出整个邕江空当给我们,难道他就沒有想到我们会舍近求远?”边上一个幕僚不无疑虑地说。 不待邹亢答话一边的焦孟噌地一下子火冒三丈,仗着是皇上的爱将,他竟然不顾大将威仪挥舞着手臂破口大骂起來:“什么有诈沒诈的!要都像你们这般酸臭文人,这也怕那也怕的,那仗就不用打了!”他丝毫不顾忌一旁站立着的邹亢:“滚一边儿去!信不信我治你们个动摇军心之罪!” “啊,,”几个幕僚正待反击,却被这孟浪将军吓得顷刻间脸色煞白,不再说话。 “焦将军稍安勿躁,,”一旁的邹亢无法再保持沉默:“幕僚们说得也不无道理!” “可是,,” 邹亢一个手势阻止了心腹爱将的反驳:“可是我了解零梦这个人,志大才疏、有勇无谋,只看眼前、不顾身后。将重兵布置在与我南蜀正面对峙的西岭雪山,而忽略侧翼的邕江,,是他的做法,朕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看着逐渐平静下來的众幕僚,邹亢不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传令官,,” 随着邹亢的一声断喝。一个金盔重甲的猛士应声而出:“末将在,,” “传令下去!正三品以上将官大帐集合,,” “嗨,,”传令官双拳一抱,疾驰而去。 偌大的中军大帐一下子促狭起來,身披各色战甲的武将校官面色凝重,如同鎏金灌铅的罗汉。他们个个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邹亢,沒有一个人敢率先打破僵局,空气死一般地静寂。 “骠骑将军焦孟何在,,” “末将在,,”焦孟难掩满脸喜悦,不待邹亢话音未落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朕命你为前军统领,率本部五千精兵东进绕过西岭雪山,然后向南穿过红石荒原,沿蜈蚣坝西进,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障大军准时到达邕江之畔!” “末将得令,,” “辅国大将军淳于鹏何在,,” “末将在,,” “朕命你为你后军统领,率本部两万精兵殿后,确保大军无后患之忧!” …… 一道道军令中军发出,,看着踌躇满志的邹亢,魏良辅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他顾虑得不是邹亢及万千将士的身家性命,而是能否将这消息及时传递出去,能否安然脱身,能否找到端王妃戚滢菀一伙,能否顺利救出老娘和儿子! “小魏子,,”邹亢的一声呵斥打断了魏良辅的思虑。 看着魂不守舍的魏太监,邹亢一脸狐疑:“你刚才在想什么?朕都喊你半天了,,” 魏良辅何等机灵,一瞧这阵势皇上要起疑了,面色一转马上装起孙子來:“皇上!小魏子沒出息!从沒想过行军打仗会是这样儿,这和戏文里看的不一样啊!所以就一下子就吓傻了!”说完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的这个主子。 整个营帐中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太监怂包也毫不奇怪,,但这些将官校尉平日里都是刀头舔血、打打杀杀,哪见过这么有趣的场景。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便毫不犹豫地发泄了出來。 “沒用的东西,,“瞪了躬身而立的魏良辅一眼,佯装恼怒的邹亢便不再看他。 月明星稀,秋风料峭,除了有游动的哨兵悄然穿梭,和睡不着的兵士围拢在火堆旁细声畅谈,整个南蜀兵营一片死寂。十万大军已沉沉睡去,五千座营帐如同硕大的馒头,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无边的天幕之下,无声地宣示着南蜀的威仪。营盘的四边整齐分布着的高大角楼,守夜的卫兵手握钢刀,双目如炬,无声地注视着远近高低的一分一毫。天空间或有苍鹰、秃鹫或是不知名的鸟儿展翅划过,对面西岭雪山上不时传來阵阵虎啸猿啼,伴随着飒飒秋意令人不寒而栗。 服侍邹亢沉沉睡下后,悄悄大帐里空无一人,魏良辅便悄然摸了出來。按照白日里早已瞧好的路线,躲过穿梭往返的游动岗哨。怀揣“暗影”的魏太监在巨大的营帐间轻车熟路地穿行。 终于到达山坳的一处空旷所在,魏太监迅速掏出怀中的雪鸽。将装有写着行军路线纸条的竹管小心翼翼地绑在鸽子的腿上。 环顾四周确定四下里并无异样之后,他双手一松,“扑喽喽,,”脱离手掌的暗影拼命扇动翅膀,如离弦之箭窜入夜幕,一路西南而去。 “哼哼,,鱼儿终于上钩了!” 千里之外,高大巍峨的象王宫雄踞于整个王城中心,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俯瞰着整个邕州城。 大殿内灯火通明,巨象国文武齐聚。所有的目光都齐聚在一个人身上。 零梦还是一如既往地英武霸气,只不过比以往显得更加沉稳厚重。将手中握着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蜈蚣坝!就是邹亢的丧身之地!”卧在肩膀上的“暗影”纹丝不动,只是间或用锥子一样的小嘴轻啄男人的脖子两下。 “王兄想好真得要这样做吗?”殿下的勒墨耳还是一如既往的眉头紧锁。 左贤王此言一出,殿下顿时一片喧哗吵闹。毕竟巨象国非好战之邦,几百年來偏安西南一隅倒也逍遥自在。如今无缘无故对一个强邻宣战,先不说道义上的增损得失,单就实力而言也无太大胜算。弄不好还会惹得身死国灭,陷万千子民于水深火热。这赔本不赚吆喝的买卖,文武百官就是想不通一贯精明的土司大王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仅仅就因为那个独臂女人的一番闹腾吗? “怎么?王弟还有什么顾虑?”零梦猛地抬起头,环顾整个大殿之下。看着满朝文武的疑惑和不满,也不禁心中咚咚直跳。 “难道王兄仅仅因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就要对南蜀开战?”似乎洞察到了零梦态度的一丝松动,勒墨耳开始步步紧逼。 “王弟!你错了,,”零梦长叹一口气,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走下台阶,旁若无人地搂住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肩膀。 “是他南蜀先进犯我巨象国,而并非本王要主动挑起战端!”虽然是搂着勒墨耳的箭头,但零梦的语气却逐渐强硬起來:“栗阿姐的承诺并不是本王要和零梦开展的原因!” 勒墨耳神情一鄂,沒料到王兄会有此一说。不光是这个巨象国的左贤王,就是殿下文武也是一片惊异。 “王兄的意思,,” 零梦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生羞赧的弟弟:“有哪个国王不愿意开疆拓土、雄霸天下?他南蜀凭什么占据这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王弟啊,,人生短短百年不到,哥哥我不甘心哪!”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抓着勒墨耳拼命晃动起來。 看着哥哥眼中闪烁的晶莹泪花,勒墨耳沉默了!周围的文武百官似乎也觉察出了异样,嘈杂的嗡嗡声沒有了,整个大殿出现难得的平静。 “王兄!小弟明白了,,”平静下來的勒墨耳挣开王兄的双手,后退两步就是深深地一鞠躬:“不灭南蜀!誓不罢休,,”他猛地仰天高喊。 “不灭南蜀!誓不罢休,,”文武百官的呼声穿出象王宫的每一扇大门、每一根窗栏,甚至是每一道缝隙,在整个南蜀皇宫上空飘荡。 “可是!邹亢统帅南蜀十万雄兵乘势而來,前锋已直抵西岭雪山一侧。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个王弟不必担心,哥哥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保管叫他有來无回,,”零梦略一沉吟:“左右贤王和骨都侯御书房候驾,其余散了吧!” 宽敞的御书房已然是秋意浓浓,随着零梦一摆手,两个侍从将一侧墙上的布帘拉开,一幅巨型舆图霎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零梦快步走到舆图前,众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聚集在一个地方。 第一百零五章 婢女春桃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蜈蚣坝?”勒墨耳失声叫道。 零梦胸有成竹地微微点头。 “好地方,这不愧是设伏的好地方,,”一旁总管巨象战事的右贤王墨脱忍不住击节叫好,旁边的骨都侯也忙不迭地随声附和着。 勒墨耳仍然是一脸懵懂,看得零梦忍不住仰天大笑:“也难为王弟了!你从不领兵打仗,自然不会知晓这个了,,”他照着王弟的胸膛就是一锤:“这些具体的事情你别管了!你只要做好你的监军、调动好粮草辎重,还有,,用好本王赐你的金刀就行了!” 一个月后,南蜀先头部队穿过绕过雪山,穿过红石荒原,进至邕江北岸。 一个半月后,邹亢率南蜀大军尾随而至。早已潜伏多时的巨象大军在右贤王墨脱的率领下以颐代劳,于邕江之北设伏,将邹亢三军分割包围。骨都候率一万精兵断南蜀粮道,勐泐水傣后人驭三千象兵冲入军阵,肆意践踏,南蜀将士死伤无数,被驱赶至蜈蚣坝外一处低洼之地。随后零梦决邕江,水淹七军。 三个月后,南蜀弹尽粮绝,骠骑将军焦孟战死,邹亢及残存战将被俘,十万大军战死者大半,余皆仓皇逃遁。 此一战,史称“邕江之围”。那一年为南蜀天成7年,又大唐天复元年,即公元901年。 噩耗传回,南蜀举国震惊!万千黎民无不心惊肉跳、战战兢兢,边民更是背井离乡、举家内迁。一时间通往国都锦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车水马龙,哭喊叫嚣者比比皆是,, 国都锦城之内,一帮文武像沒头苍蝇一样惊慌失措,不停地奔走呼告,但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題。 皇宫内更是哭喊声一片。只有在此时众人才意识到皇上才是他们的天,天沒了还怎么活啊!更有些嫔妃开始偷偷收拾金银细软,一旦形势有变立刻走人。 只有两个女人沒有行动,那自然是当朝太后宇文宜臻和皇后吴云珠。 惊闻南蜀战败、皇帝老公不知所终,抱着乳儿的吴皇后整日是哭哭啼啼。 而一贯温顺的宇文宜臻则开始破口大骂,,骂自己的混账儿子不听话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这可好一下子把自己弄沒了,骂完后也是嚎啕大哭。 一旁伺候着的宦官宫女也是个个哭成了泪人。婆媳二人平时温良娴熟、待下人不薄,“患难现真情”,,所以并未出现别个宫里嫔妃伺机逃跑的乱象。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有悲痛欲绝,自然就有弹冠相庆。 端王府后花园,接天莲叶的荷花虽已不似盛夏那般亭亭玉立,但池中游动的野鸭水鸟仍别有一番情趣。诱人的金桔挂满枝头,如繁星点点掩映在片片绿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令人不知不觉间恍然沉醉。 逡巡其中,满院秋色却丝毫勾不起女人的的一丝兴致。戚滢菀百无聊赖地将侍女递过的鱼食胡乱扔进塘中。邹亢战败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绵州,首先坐不住的就是这个心浮气躁的女人。 ,,成功了!终于要成功了!皇后的宝座非我莫属,我看谁还和我抢! 但随后情势的发展却使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妙:青城山那个神秘的栗妈也沒派人过來,自己那不争气的老公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心寡欲。整天要么是游山玩水、提笼架鸟,要么就是和一帮清客下棋品茶、赋诗扯淡! 戚滢菀愤怒了,,这算什么?费了吃奶的劲儿,眼看着就要得手了,却不见动静了? 她想再进青城,到燃灯寺找那死老太婆问个究竟!但却迟迟未能成行,,说实话对这个神秘莫测的独臂女人她还是有所忌惮的,特别是那次吃了这死老太婆一个耳光之后,戚滢菀对这个女人更惧怕了。 ,,哼哼!想让老娘主动去找你?你做梦去吧!小王妃心中狠狠骂道。 但总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唉!真是愁死本宫了。她忽然一把将满把的鱼食扔进塘中,直惊得水面上银鳞翻飞。 “春桃,,” “奴婢在,,娘娘有什么吩咐?”边上候着的侍女忙不迭地回答,一团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恐。对于这个动不动就发脾气抽人的主子,端王府的下人沒有不害怕的。春桃是王妃的贴身婢女,不仅沒有半点儿荣耀,反而成了这王府中最倒霉的一个,三天两头鼻青脸肿、身上更是伤痕不断。 戚滢菀斜着眼看了这个娇小的婢女一眼,明澈动人的眸子中却满是不屑:“慌慌张张干什么?是不是又偷懒了?” “奴婢沒有,,”春桃忽然又使劲儿摇摇头:“不!奴婢不敢,,” “哼哼!我量你也沒有那个胆儿,,”戚滢菀不耐烦地扭过头看着塘中仍在抢食的鱼儿,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端王最近在干什么?” “奴婢不知,,” “嗯?”女人鼻子中冒出一股怒气。 吓得脸色煞白的春桃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娘娘饶命!春桃整日跟随娘娘,真得不知道啊,,” “沒用的东西!”戚王妃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去!把杨福顺叫过來,,” “杨管家!娘娘喊你过去呢,,”虽然跑了一路,但娇小的春桃仍是心有余悸,直按着起伏的小胸脯气喘吁吁地说着。 “吆!春桃妹子,今儿咋有功夫到你杨哥这里來了!”邹震不在,看到远远跑來的春桃,恹恹欲睡的杨管家不禁眼中一亮。 “是不是想你杨哥了啊!”说完一双脏手就摸了过來。可怜的春桃拼命躲闪着,原本煞白的小脸儿顷刻间一片通红,吓得几乎要哭起來。 对于王妃身边的这个婢女,杨福顺早已垂涎三尺。只不过慑于戚滢菀的霸道,不敢上手罢了! 和他的前任陆谦,,也就是那个进宫做了公公魏良辅想比,这个端王府的新晋管家多了几分灵巧、却少了一些沉稳。但人就是奇怪的东西,,死活看不上魏良辅的端王妃,对这个杨管家却是青眼有加。 杨福顺是个精明人,他又岂能看不透这些!精明的人往往很善于审时度势,,对于这个刁蛮王妃,自己虽有色心但却是不敢染指的。他只期望着能利用这个女人的青睐,再加上端王邹震的信任,为自己赚个盆满钵溢就万事大吉了。如果哪天王妃高兴了,将身边娇艳可人的侍女赏自己一个做老婆,那就更是佛祖面前烧高香了。 “快!让你杨哥來一下,,”杨福顺一脸淫笑,急不可待得想将面前这个花容失色的小姑娘一口吞下去。两只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春桃凸起的**,恨不得那眼珠子里能伸出两只手,将女人的衣衫撕个粉碎。 春桃徒劳地挣扎着,眼看着一张樱桃小口就要被这渣男管家亲个正着! “杨管家!别,,” “别什么别!杨哥我早看出你想得不得了,还装什么装,,”男人说完就一下将女人按在桌子上,开始一下下得拉扯她的胸衣。 “你!王妃喊你过去有急事儿,,”情急之下的春桃一声娇叱。 手脚并用的杨福顺停了一下,但又开始更加急促地拉扯:“哼哼!有急事儿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好不容易逮着你这小妮子了,快!让哥哥我尝个鲜儿!”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又作势将一张臭嘴凑了上去。 “误了王妃的大事儿!我看你有几个脑袋,,”情急之下的侍女春桃再次大喊着。 这一次小姑娘的话起作用了!杨福顺就是再色胆包天,这吃饭的家伙可是还要要的。他停了下來,一脸疑惑地看着身下的春桃。 “春桃说的是真得,王妃这次是真得生气了!这不,刚刚还教训了妹子一顿呢?”机灵的春桃看着男人捉摸不定的目光,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你光知道亲热,什么时候真正想过妹子!妹子受难为的时候你躲在哪里了?”春桃一边哭一边喊:“就这一会儿耽搁!王妃还指不定要怎么责罚春桃呢?” 杨福顺的**被小姑娘磅礴的泪水一下子浇灭了,看着哇哇大哭的女孩儿。饶是油嘴滑舌的杨管家,也是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春桃!你别哭啊!我,,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走,,”女人一下子将男人推开,然后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小顺子!端王最近在忙些什么?”斜靠在绣锦卧榻上的戚滢菀懒洋洋地问着,口气完全不似刚才的凶神恶煞,偌大个屋子里,除了两个静静忙碌的婢女外空无一人。 “回娘娘!小殿下除了每日与那几个要紧的门客清谈,就是赋诗下棋了,,”杨福顺恭恭敬敬地回答,但一双眼睛却丝毫也沒有闲着。偷偷瞄着王妃丰腴的身体,一股**瞬间膨胀起來。 “哦,,”女人应了一声,但话语中似乎充斥着一种无奈的失落。 “王妃想让小的,,”机灵的杨管家何等狡黠,一下子就看穿了王妃的心事,,今上战败,生死未知。莫非娘娘想…… 他一个激灵,但瞬间又活泛起來,,主子心动,不也是自己的机会吗?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偷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戚滢菀。 第一百零六章 枕头风儿不灵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一次他的目光和绣榻上戚菀儿的眼神碰了个正着,杨福顺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垂下眼睑,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了。 戚菀儿似乎也从这个小管家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很奇怪这个女人竟沒有暴怒,反而她的内心荡起一层异样的感觉! 人就是这么奇怪,,除了自己的端王丈夫,戚滢菀对男人有一种与生俱來的厌恶。所以责罚起王府里那些男仆,要比对待自己的婢女更狠上三分。但唯独对这个杨管家,却始终恨不起來。甚至有时候看着他一脸坏笑的样子,竟然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这杀千刀的!难道对本宫有非分之想?”她在心中暗暗骂上一句,脸上却霎时笼上一层寒霜。 “小顺子!你可知罪?”冷艳的端王妃忽然一声断喝,吓得正在忙碌的两个婢女也是一声惊叫。 “王妃饶命,,”杨福顺一下子扑倒在地,将一个小脑袋磕得咚咚直响。 “说吧!你犯了什么罪?”刁蛮王妃发誓要将恫吓进行到底,,臭管家,我看你还敢不敢? “这,,”杨福顺大汗淋漓,却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女人咋会这么问?他惶恐地抬起头,却看到戚滢菀眼角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我滴娘耶!吓死我了! 跪在地上的杨福顺不禁长舒一口气。 “起來吧!”戚滢菀再次沉下嗓子,故作威严地说:“好好听本宫吩咐,有你好处的,,” 这次杨福顺是彻底惊愕了,打死他也沒有想到今日來此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这是自己连做梦都沒有想到的,,來之前还只是奢望王妃能够将春桃赏给自己,沒想到天上掉馅饼!竟然还能得到,,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一张俊脸儿瞬间变得庄严起來:“娘娘放心!杨福顺甘心受王妃驱使,肝脑涂地、无怨无悔!” “什么肝儿脑儿、死呀活呀!快起來吧,,”戚滢菀一脸赞许,但嘴里却娇嗔着揶揄打趣的话儿。 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杨管家站了起來,戚滢菀一挥手。两个婢女忙低头退了出去。 “杨管家,,你是不是瞧上春桃了?”端王妃随手将身前高脚几子上的紫檀妆奁圆盒打开,然后用青葱葇夷轻盈地拈起一支碧玉簪,作势就往高耸的发髻上插。 女人胳膊高抬,轻纱衣袖一下子滑落下來,露出长长一段白皙。皓腕轻舒,风情无限,看得杨福顺目瞪口呆,三魂顿时丢掉了两魂。他喉头蠕动,咕咚咽下了一大通口水。 “说啊!本宫不是在问你吗?”戚滢菀佯作不见,只管句句逼问。 “哦!”失魂落魄的小管家这才清醒过來,但一贯的伶牙俐齿却少有地支吾起來:“我,,这个,,” “我什么?到底看上了沒有?” 如果在今日以前,杨福顺怕是早就屁颠屁颠地答应了。但有了先前一番经历,他却忽然犹豫起來,,并不是自己不再贪恋春桃了,而是他又有了新的目标。当下这种情形,回答“是”也不妥,“不是”也不妥,这可让一贯自认聪慧过人的杨福顺左右为难起來。 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年轻管家,一贯威严的冷艳王妃竟“噗嗤”一下笑出声來。 “好好跟着本宫!春桃就是你的,,”女人面色一冷:“至于其它!本宫劝你就别做非分之想,,” 看着女人装腔作势的样子,杨福顺一下子來了精神。他竟然几步走上前去,拈起妆奁盒中的另一只碧玉簪,熟练地插入发髻的另一侧:“那我要是真有这种非分之想呢?”看着女人略显惊愕的粉面,他一脸坏笑地说。 “你敢,,”戚滢菀一声娇嗔,然后作势一掌打了过去,, 一切都要适可而止,女人感觉这出戏也演得差不多了。随即换了一副面孔:“给我盯紧了端王殿下,哪怕有一丝一毫异常也要立即禀报本宫!” “娘娘放心!小顺子绝不辜负娘娘一片期望,,”他正欲拈起妆奁盒中的一副珠串往王妃粉白的脖颈上带,却被女人一把挡住。 “杨管家!你该走了,,”杨福顺浑身一震,然后悻悻而去。 邹震再次失眠了,自从获悉南蜀兵败邕江、哥哥不知所踪之后。 他已经好久沒有失眠了,,第一次失眠是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是在那次“鹿苑秋狩”之后,还是在处死进献“红字神龙”的当口,甚至是更早,,怕是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想想自己也挺可怜的!虽贵为王弟却被分封到这偏远的绵州。地虽还算富庶,但却已远离花团锦簇的锦城千里了。虽名为藩王却无尺寸之兵,经那献龙的汉子一闹腾,如今连豢养的门客、幕僚也遣散了。百无聊赖的他每日只是提笼架鸟、赋诗博弈,,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难道做一个皇上的弟弟就这么难吗?我邹震只想着做一个富家翁也这么憋屈。无数个夜晚他辗转难眠,一次次地追问自己。 邹亢失踪的消息传到绵州,他的心委实骚动了那么好一会儿,但随即便又沉寂下來。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游玩儿,,似乎这发生的一切与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沒有。 “王爷,,”俏生生的话音将沉湎往事的端王惊醒,他猛一抬头,,一身盛装打扮的戚滢菀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 “菀儿!”邹震一脸惊愕:“你什么时候來的,本王咋一点儿也沒有听见?” “哼哼!王爷整日忙得是大事儿,,你的菀儿如果再不过來看看,怕是早就要被你忘了吧!”戚滢菀一脸嘲讽。看着面前这个不争气的男人,恨不得冲上來狠狠给他两个耳光。 不可否认自己曾经是爱过这个男人的,但随着他一次次懦弱的表现,自己的这种爱也渐渐淡薄了,,这不是我戚滢菀心中的男人。我的男人应该是当机立断、敢做大事儿的大英雄。但她又清楚如果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庇护,不要说垂涎已久的王后宝座,就是当下的一切也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她就是爱不起來了!戚滢菀是一个说干就干的男人,为了自己的皇后梦,她打算再努力一把。所以她还是來了,, “呵呵呵!菀儿生气了,,”邹震忙一把抱住女人,一张脸便凑了上去:“让本王看看菀儿生气的样子,,”说完也不待女人反应,拦腰将她抱起,大跨步走进侧室。 邹震还是一如既往地威猛,直撞得小王妃浑身颤抖,嚎叫的声音老远都能够听见。戚滢菀惊愕了,,不是因为邹震的力度,而是因为在那阵阵潮涌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孔。 ,,杀千刀的,难道你是本宫前世的冤家! “王兄被俘,生死不知,端王有何打算?”躺在臂弯中的戚滢菀一脸娇羞,脸上胸前的片片红晕显示着刚才战况的激烈。 “唉!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劝告王兄不要御驾亲征!现在这可好,,”邹震抚摸着女人光滑的后背,垂头丧气地说:“哥哥被俘,可苦了太后她老人家和皇嫂!对了,还有那未满月的许儿,,”一说到这个唯一的侄子,男人眼中顿时闪出无限的慈爱。 戚滢菀彻底抓狂了!她想不通这个窝囊丈夫怎么会这样,,有哪一个男人不想当皇帝?躺在身边的他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娇王妃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王兄这一被俘虏,生死难料!许儿又年少懵懂,,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后年事已高,皇后又毫无主见。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要是再有个什么变故,可怎么办啊!”女人一边套弄着男人的**,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菀儿的意思是,,” 看着一脸疑惑的邹震,女人心一横索性全说了出來:“端王有沒有想过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 “住口,,”邹震一声断喝,惊得女人浑身一震。 “这样的话我不要听到第二遍!”盛怒的端王猛地一把将**的女人推出好远,然后抓起散落的衣服披在身上:“你也不要有这种想法,否则我会杀了你!”说完看也不看摔落床下的女人,一拍门扬长而去。 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魂魄,沒有哭泣,沒有嚎叫,甚至连呼吸也沒有了!机械地抓起地上的衣衫捂在胸前,然后瑟缩地靠在墙角,香艳王妃顷刻间变成了一具木偶僵尸。 当戚滢菀和邹震颠凤倒鸾的时候,绵州城外的一处隐秘的山洞中,栗芷婼伏案沉思! 南蜀兵败,邹亢生死不明,自己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半儿!可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竟然沒有多少欣喜若狂的感觉。沒人能够理解他,海里青不能,乌蒙不能,甚至和自己有过一夜缠绵的雁秋水也不能!当然雁秋水也沒有多开心,,女人感觉到自从有了那一夜之后,这个男人总是在刻意地躲避自己! ,,由他去吧!女人自信满满,,这个男人一辈子怕是也难以逃出自己的掌心了,给他点自由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还是曾经的虎贲卫指挥使,要说起來这死活不知的邹亢也算是他的主子了!主子沒了,他悲伤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第一百零七章 阶下囚 飞龙姿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行!我得再到巨象国一趟,,”打定主意的栗芷婼沒有丝毫耽搁!也不管众人的反对与否,在第二天拂晓的时候,一行四人便再次踏上了西进之路。 邹亢从沒有想到自己会败了,而且会败得这么惨!,,如果不是身边战将拼死拦着,他怕是早就引颈自刎了。 如今这个落难的皇帝直挺挺地躺在象奴国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两眼无神地仰望窗外漆黑的夜空,不自觉又想起了千里之外的老娘、妻儿和南蜀国的万千子民。目睹着身边爱将一个个战死、无数鲜活的后生惨叫着变成一堆堆死尸,邹亢惊呆了,一股深深的悔意涌上心头,,自己连年征战杀伐是否值得。 “皇上!喝点儿水吧,,”魏良辅端着一碗水颤巍巍地凑了过來,金翅高耸的乌纱小帽沒了,簇新的长袍也是褶皱纵横、污秽不堪。上面要么是大片的血迹,要么破烂成丝丝缕缕。白净无须的大脸似乎也是好多天沒洗了,花白头发散乱地披拂着。 ,,一向齐整的小魏子尚且狼狈至此,我怕是更加不堪了吧!邹亢不无悲哀地想着。 看着递过來的崩了一个豁口的黑瓷粗碗,口沿上竟然残留着斑斑污渍,邹亢不禁眉头一皱。 “哦!这碗奴婢已经擦过了,看起來烂了点儿,,其实并不脏,,”魏良辅连忙小心翼翼地说。 其实当大军被围的时候,魏良辅是打算趁乱逃跑的。但权衡再三他还是沒有走,想想也是,,现在就这么走了算什么?南蜀皇宫肯定是回不去了,,不保护自己的主子,而是仓皇地逃回來!皇宫中哪个能放过自己? 逃出來直接去找那个什么叫雁秋水的,虽然能救出自己的老母乳儿,但这一辈子怕也只能够东躲**、隐居山林了。而这并是他魏良辅期望的,,奶奶的!挨了要命的一刀,受尽了侮辱。让自己就这么像耗子一样躲起來,他魏良辅不服!并且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会和独臂女人这帮人再见面的,,如此也好,就在这儿等着,省得自己天南海北地去找他们! “小魏子!辛苦你了,,”邹亢接过盛水的黑瓷大碗,眉头一皱仰头一饮而尽。虽是戎马倥偅、风餐露宿,但毕竟是一国之君,吃穿用度自然异于常人。自己又何曾受到过如此待遇,看着这阴暗潮湿的牢房,污秽不堪的用具和铺在卧榻上的蓬草,这个南蜀国的皇帝不禁一身叹息。 “小魏子!你也歇着吧!朕想睡会儿,,”邹亢不无疲惫地念叨着,然后在魏良辅的搀扶下缓慢移动到卧榻边睡了下來。 巨象国攻入中军的时候,亢本打算要自杀的,,在哪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自己的妻儿老母、也不是南蜀国的万千子民,而是死在斗兽场上的精绝右将军。他总有一种感觉,,那个慷慨赴死的苏拉,就是自己的影子。为什么会有一见故的感觉,他的结局不正是自己的归宿吗? 就在他拔出金刀要引颈自刎的时候,身边众将士拼死按住了他。特别是辅国大将军淳于鹏,为了夺下金刀竟然拼着一双手不要了。御制金刀削铁如泥,淳于鹏四指被削掉竟然眉头都沒有皱上一下。 而一旁的魏良辅更是少有的抱着邹亢的双腿嚎啕大哭,,皇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我们可就真得完了啊!皇上,即使不念及奴才和一帮将军,你难道就不想想太后、皇后和小太子吗? “是啊!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这一次是末将无能。世上沒有常胜将军,只要我们能逃过这一劫,就还有机会的,,”一身血迹的淳于鹏也在一旁帮腔,,这个铮铮铁汉丝毫沒有在意一双断手,虎目圆睁满是乞求。 邹亢被押解到邕城是在一个雨天!巨象国多雨这也颇为正常,但于邹亢却显得格外的压抑。极目远望,起伏的远山与这淋淋雨幕融合在一起,聆听着雨滴敲打山茶树发出的“啪啪”轻响,和巨大的囚车车轮碾压泥泞的“吱吱”之声,一向豪气冲天的邹亢顿时生出无限惆怅。 “台下站着的可是南蜀皇帝,,”零梦端坐于高大的蟠龙王座上,神情倨傲地注视着大殿下面。看着邹亢一干人等鱼贯而入,他半是得意半是不屑地说。 “成王败寇!邹亢一介囚徒,不敢再妄称皇帝,,”邹亢环顾四周,不禁心中一震,,好大的阵势,这巨象国的文武百官怕是全到齐了吧!黑压压地挤满整个大殿,看來这零梦是铁了心要羞辱自己了。 ,,哼!我堂堂一国之君岂能随意羞辱,大不了,,打定主意的邹亢不禁挺直了腰板,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大殿之上端坐着的巨象国大土司。 邹亢态度的变化着实让零梦大为吃惊,他沒有想到死到临头了这家伙还是这般硬气,,果然不愧是马上皇帝,对本王的口味!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邹亢!你屡次率兵犯我边界是何居心?今日兵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土司大王!我邹亢既有建功立业、荡平四海之志,自然你巨象蕞尔小国也不能幸免!今日天不助我兵败被俘,那么就任凭大王发落,,你还啰嗦那么多干什么?”邹亢梗着脖子,依然是不卑不亢。 “哼哼!就凭你那点儿本事,本王就是再给你十次机会,你也难取胜一次!”零梦的倔脾气似乎也被台下邹亢的毫不示弱点燃了,他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邹亢大喊大叫起來。 台下一阵人声鼎沸,,巨象国的百官虽然对这邹亢早有耳闻,但看到沦为一介囚徒还敢这么顶撞大王,的确是大吃一惊。而站在邹亢身后的被俘众将士,更是不无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皇帝,,这样下去如果惹恼了这杀人不眨眼的土人酋长可咋办呢? 紧跟邹亢的魏良辅更是心惊肉跳起來,,他可确确实实还不想死!之所以这样出生入死的跟着主子,他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但却唯独沒有想到邹亢会來这一手,如果就此连累自己把小命丢了那可赔大发了,想到此处也不禁慢慢缩到邹亢的身后。 “士可杀不可辱!”看着王座上倨傲的零梦,耳畔聒噪着巨象文武的讪笑,邹亢彻底被激怒了。再不济也是一国皇帝,我哪受过这样的侮辱:“邹亢只求速死,,”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狂笑不止的零梦,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要命的一句:“你不杀我,,有朝一日,我必率大军犁庭扫穴,荡平象奴。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零梦浑身一震,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确实被邹亢的气势震慑了,他沒有想到一个阶下之囚竟会有这样的气势。 “你,,”他指着毫无惧色的邹亢,竟一时说不出话來。台下更是一片喧闹,谁也沒有想到败军之将竟然还如此嚣张,,你是南蜀皇帝又如何?是欺我巨象国无人还是,,一帮文武怒目圆睁,紧盯着大堂之上的皇上邹亢。形势千钧一发,所有的人都在忍耐,只差那个踢出这致命一脚的人! “大胆死囚!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看我不砍了你的狗头,,”一个人影猛地蹿出,“铮”的一声金属脆响,亮晃晃的钢刀早已握在手中。也不待众人的反应径直朝邹亢砍了过去,,是骨都候!巨象国第一猛士,前军指挥使骨都候夜照。 形势发展太快,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不光是被俘的南蜀国一干人等,就是整个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也沒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们大张着嘴巴却干着急发不出声來,顷刻间邹亢就要身首异处了。 “叮,,”又是一声脆响,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个人影挡在快速剁下的钢刀之间!然后抬手一格,钢刀一下子断为两截。刀尖的一端斜刺擦着邹亢的肩膀飞出,叮得一声钉在敦厚的宫砖上。而另一端还牢牢地握在愣怔着的夜照手中。 “啊,,”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甚至包括台阶之上的土司零梦。 “左贤王!你为什么要阻止属下?”心有不甘的夜照沉声问道。 勒墨耳将“御制金刀”缓缓插入刀鞘,看都不再看骨都侯一眼。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到站在中庭的邹亢身上,,好一个壮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刚才明明生死关头他却连眼皮都沒眨一下,这样的大英雄哪里找?勒墨耳顿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样的人才要是归我巨象所用,还愁什么大业不成吗? “骨都侯!还不快退下,,”一声断喝响起,很显然是右贤王墨脱!作为巨象国兵马大元帅,他自然知道勒墨耳这一击的分量,也出于对这个鲁莽小子的保护,才贸然喊出了这一句。 “哼,,”夜照将手中断刀狠狠往地上一扔,才心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大王!夜照无礼,请土司大王念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饶他一命吧!”墨脱说完竟缓缓跪了下來。 零梦俯视大殿之下,神情顿时捉摸不定起來。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一时触犯天威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百零八章 左贤王的谋略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哈哈哈!右贤王说什么呢?你们都是我巨象国不世出的勇士,朕的股肱之臣!此一战全仗你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朕犒赏还來不及呢?还谈什么责罚,,”沉寂半晌之后的零梦不禁仰天大笑,心中是无限惬意,,邹亢!看看!你南蜀有我巨象国这样的勇士,有我零梦这样赤胆忠心的大臣吗? “邹亢!看着我巨象有这般赤胆忠心的股肱之臣,你还有什么话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进犯我巨象,真是自寻死路,,” “哈哈哈,,”邹亢也是一阵大笑,但笑声中夹杂着无限悲凉:“到底是蕞尔小国、蛮荒之地,连堂堂一国之君也不知天高地厚!朕一时大意,才让你等得手。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士可杀不可辱,,”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引得边上押解的象奴侍卫不禁一惊,按在腰刀上的手也不禁紧了几分。 “我还是那句话!快点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必率大军犁庭扫穴、荡平象奴,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完闭上眼睛,再也不看一眼惊愕的众人。 “哼哼!阶下之囚还如此狂妄!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显然零梦被激怒了,他沒有想到这个被俘的邹亢竟还是这般嘴硬。是皇帝又怎样?我零梦还真沒杀过皇帝,今天就來试试!他眉头一扬,随即一声断喝:“來人啊!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推出斩了,,”两个带刀侍卫应声而出,架起邹亢就走! “皇上,,”此时的魏良辅不知哪來的这般勇气,许是长久以來养成的习惯,竟大叫一声,拦腰抱住了邹亢再不松手了。 “狗野人!别杀我皇帝,有本事冲着我來,,你爷爷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他娘生的,,”被俘人群中的冲出一个人影挡在面前,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镣铐破口大骂,威风凛凛、气壮山河正是南蜀辅国大将军淳于鹏。 “淳于鹏!退下,,”邹亢挣脱侍卫的双手,猛地一下扭过头:“零梦!邹亢去意已决,只求速死!如果你还有点君王的风范,就请放了在下的亲随,,邹亢将感激不尽!” “皇上!不,,”情知大势已去的淳于鹏竟然轰然倒地嚎啕大哭起來。随着辅国大将军的跪下,整个大厅竟呼啦啦地跪下一大片,,那是大殿上所有的南蜀战俘。 “皇上!不能这样啊,,此战罪在末将,不禁数万将士埋骨荒野,还连累皇上成为阶下囚!如今焦孟已战死沙场,淳于鹏与他情同手足,岂能独活?”淳于鹏膝行到邹亢面前,虽是数句但却已是嗓音嘶哑:“末将死不足惜,只希望皇上能安然无恙!只有皇上活着,我南蜀才有希望哪,,” 邹亢震惊了,,他沒有想到一贯木讷的淳于鹏竟然是如此地肝胆相照。他忙躬身扶起趴伏在面前的爱将:“淳于将军!难为你一片忠心,朕累了!不想再走了,,”说完也不再顾及拼命摇头的淳于鹏和嚎啕大哭的一干亲随,竟然大跨步扬长而去。 “且慢,,”一声断喝再次想起。零梦猛地抬起头,不是惊诧谁敢公然阻止自己的成命。因为那声音实在太熟悉了,,那个人还是左贤王勒墨耳,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他是惊异于今天的勒墨耳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常的行为,,先是用金刀格断了骨都侯要命的一刀,此刻又突然叫停行刑的侍卫。 对于这个弟弟,零梦是一直怀有愧疚的。特别是一想起二十年前离家远游、至今杳无音讯的雪珍妹妹,他更是无地自容。这两个人始终沒有反叛过他,却因为他零梦的狐性多疑险些害死了他们。 “王弟有何话说?”零梦一摆手制止向外走去的巨象侍卫,然后是一脸疑惑地问。 “王兄可否暂缓行刑!”勒墨耳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柔,但软中带硬却多似了不少地沉稳和老练。 零梦尴尬地环顾四周,好在巨象国不像中原诸国那么多的礼法讲究。虽然是觉得有点别扭,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巨象国大土司还是沒有生气,只是干咳了两下:“哦!先将这一干人押下去,待本王定夺后再做发落,,”说完也不管愣怔在大殿之下的众人,竟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王弟!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杀邹亢呢?” 勒墨耳沒有回答零梦的询问。他默不作声地端起上好的普洱,将紫砂小盅的口沿儿轻轻挨在唇边轻吸一口,醇厚的茶香瞬间弥漫全身:“大王!你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得罪一个强邻值得吗?” “王弟呀!你怎么还不相信哥哥呢?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打南蜀不是为了阿姐,我要的是争霸中原!再说你甘心一辈子老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看到勒墨耳依然旧事重提,零梦竟然如孩子般地暴跳起來。 “哥哥当真这么想?”勒墨耳眼睛一翻,斜瞅着急得不得了的大土司哥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零梦竟一把抓住勒墨耳的肩头使劲儿摇晃起來,直抓得一个大男人疼得呲牙咧嘴。 “哥哥!你先把手放开,容弟弟我慢慢说,你这样我还咋说呀,,”勒墨耳的额头已是大汗淋漓。 “哦,,”零梦忙松开手。 “既然这样!王兄就更不应该杀了这个邹亢了,,” “这又是为什么呀?”零梦算是彻底被搞糊涂了。他只觉得“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零梦,这南蜀国也将群龙无首。到时候巨象大军将势如破竹,逐鹿中原也将指日可待了。 “王兄你觉得我巨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荡平南蜀吗?”看着隐然不语的零梦,这个熟读诗书的巨象国左贤王开始侃侃而谈。 “其实王兄很清楚,,以我巨象国的国力,并不足以和南蜀抗衡。此战虽然是大胜,其实也带有侥幸。如果不是我巨象利用地形采取水攻和象兵冲击,再加上邹亢轻敌冒进,很难说就能取胜。一战求胜尚且如此艰难,何况还是要去消灭一个国家?” “可是,,我们毕竟是胜了啊!” “不错,我们是胜了,但‘歼敌千人,自损八百’!经此一战我巨象也是元气大伤,,”勒墨耳略一沉吟:“再说攻城灭国并不能等同于奇袭野战,,” 看着零梦愈加迷惑的眼神,勒墨耳接着说:“它需要的是一城一地的攻坚,旷日持久的鏖兵。那完全是国力的较量啊!弟弟再问一句,王兄可知道秦始皇灭六国用了多少年?” 零梦彻底傻了!这个勒墨耳到底是要干什么?明明知道大哥我不精通汉文,还拿什么秦皇始皇的來考我。于是便沒好气地干吼一句:“要说就好好说,干整这沒用的干什么啊!明明知道哥哥我不懂这个还來寒碜我?”说完竟准备拂袖而去。 “哥哥稍安勿躁,,”勒墨耳忙起身拉住已是微怒的零梦大土司:“秦始皇灭流过用了整整十五年,就连最弱小的韩国也是打了整三年!” “哈哈哈,,我以为多长时间呢?才十五年就灭了六国!””零梦仰天大笑:“勒墨耳!别净长他人志气。慢说十五年,只需五年,哥哥我就能灭了他南蜀,,” “哥哥此言差矣!秦始皇统一六国是用了只有十五年,但为了这十五年却经历了六代先王整整一百六十年的国力积蓄。其中更是涌现出了像商鞅、张仪、范雎、李斯这样的一代名臣,和白起、王翦、蒙恬、司马错这样不世出的千古名将,如果沒有他们,,我看只靠他嬴政一人怕也是无力回天吧!” “啊,,”零梦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虽然对勒墨耳说得是懂非懂,但他还是颇为信服这个饱读诗书的弟弟,知道他所说的往往是沒错的。他的愕然则全是因为自己荡平南蜀、逐鹿中原幻想的破灭,并且仅仅是因为弟弟的几句话。 “难道就这样了?难道我就要在这穷山恶水之间窝一辈子了吗?” “王兄别急,,”看着面如死灰的哥哥,勒墨耳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起作用了。他缓缓坐了下來:“这也正是弟弟我叫你留下邹亢一条命的原因!” “啊,,”零梦实在弄不清楚这个古怪的弟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留下这个败军之将到底还有什么用? “不明白了吧!”勒墨耳又是一杯普洱,噙着茶香接着说:“哥哥只知道邹亢是一阶下囚,却忘了他还是一国之君呢!这个人大有用处,你杀他虽解一时之气,但杀了就永远沒了。到再需要他时就难了,,” “他一个落魄死囚有个屁用?”零梦虽然有所松动,但还是颇为不服气地嘟囔着:“再说他只求速死!这样的硬骨头即使留着能被你我所用?弟弟你可别到最后弄个‘放虎归山,后悔莫及’呀!” “不会的,,”勒墨耳颇为自信地说:“任何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就一定会被你我所用的!” “那邹亢的弱点是什么?” “这个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只要是人都有弱点,只要他有弱点就一定会被你弟弟我抓到的!” 第一百零九章 巨象廷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零梦终于被说动了,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就此败下阵來:“你说的是有道理!但这邹亢到底有什么用呢?” “这个弟弟我目前也是不知道!” “那你还说个啥?”仿佛被戏弄了一般,零梦瞬间狂躁起來。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是自己的弟弟,怕是早将他撕成两半了。 “哥哥别急,,”勒墨耳展颜一笑,如同天真的孩童:“只要哥哥你想大举出兵,只要你想荡平南蜀、逐鹿中原,就一定要留着此人!相信弟弟沒错的,,再说,勒墨耳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咱们就这么走了?”雁秋水满眼疑惑地看着自顾前行的栗芷婼。自从和她有了一夜放纵之后,雁秋水就再也沒有主动和这个女人说过一句话。是因为对栗芷婼或者是成芊芊的愧疚,而是对幻境破灭的惋惜,男人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你还等什么?”女人回头嫣然一笑,虽是半老徐娘却也风韵犹存。但这却丝毫勾不起雁大侠的丝毫**,男人眼看旁侧,,像是在逃避,但却又似不屑一顾。 “热脸蛋遭遇冷屁股”,但栗芷婼却沒有一丝难堪,,乌蒙不会说话,而海里青却也对中原的方言似懂非懂。即使他们听懂了又如何,,本宫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感觉。 女人小嘴一扁,竟转过身來踮起脚尖欲刮男人的鼻子:“嘿嘿!你是不是还贪恋哪家的娘子舍不得走呀?”雁秋水沒有回答,只是轻微一扭头闪过了。 “端王妃那边怎么办呢?还有那个净身进宫的魏良辅和他的乳儿老母?” “哼哼,,”女人一阵冷笑,脸上顿时笼上一层浓浓的杀机:“大兵一到,土崩瓦解!整个南蜀国都灰飞烟灭了,谁还顾得上这几个家伙?让那个小妮子去做自己的皇后大梦吧!” “啊,,“雁秋水沒想到女人会这样回答,这么说她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压根就沒有打算和小王妃合作?想到自己对魏良辅的种种承诺,一颗心顿时无比沉重起來。 “就不说端王妃吧!咱们也总得给魏良辅一个交代,把他那老娘和儿子放了吧……” “还不到时候!”女人毫不犹豫地打断男人的话,她柳眉倒竖恶狠狠地加了一句:“就算要放那狗贼的老娘小儿,也得等到杀了宇文宜臻以后,,”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此刻那个娇滴滴的王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神恶煞般的女阎罗。 雁秋水还想再说什么,但蠕动的嘴唇抽搐了几下,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当下也只有这样了,如果把这个女人逼急了她什么都会做得出來的! 一行人进入邕州,当雁秋水还在为二十年后重返故地感慨万千的时候,栗芷婼却无半点儿欣赏美景的闲情雅致。有百夫长海里青打头,几乎是沒有半点盘桓停驻,他们径直进入巨象大殿。 沒有过多的寒暄,因为双方明白彼此都需要什么!特别是栗芷婼,从一踏入大殿,一双眼睛就沒有安分过。随着眼神一起漂移不定的还有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阿姐似乎有什么心事?”好久沒见到救命恩人了,零梦自然对女人的到來时满心欢喜。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女人的魂不守舍:“零梦我终于沒有辜负阿姐的期望,已经将那邹亢捉住了!可阿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谢谢土司大王鼎力相助,栗芷婼沒齿难忘,,”女人凄然一笑,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踌躇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见见那个邹亢吗?” “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呢?当然可以啊!这仗就是为阿姐打的,阿姐想看看战俘还有什么不可以?”零梦一阵仰天大笑:“龙虎双卫,前面带路!本王要陪阿姐去会会那南蜀皇帝,,” 牢房坐落于邕州城北,苍山腹地,一处人迹罕至的深谷之中。这山谷四面环山且刀劈斧削,只有底部一线裂谷进出,故取名曰“漏沙谷”。 一行人沿着一线天鱼贯而上。栗芷婼强迫自己埋头赶路,但还是无法控制纷乱的心境,,其实对于即将见到的这个南蜀皇帝,女人是谈不上什么爱恨,因为她根本就沒有见过邹亢!但一想到惨死的阿爹、娘亲和慕容一门三百二十五口,这个女人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不错!是那宇文老贼杀了我全家,但是沒有你邹胤泽的纵容,他能这样吗?如今你死了,那这笔账就要算到你的宝贝儿子头上!想到这里女人更是紧走两步,似乎生怕就是这一耽搁那邹亢会飞了似得。 这山实在太高了,正当栗芷婼汗流浃背、双腿灌铅的时候,一只大手伸了过來,几乎是挟持着她往上走去。女人扭头看去不禁心头一热,,怎么会是他? 雁秋水一言不发地将搀扶着女人,瘦小的栗芷婼在她的双臂间简直就是一捆柴禾棒,虽是负重爬山却仍然是健步如飞。 “这个时候想起心疼我了?”女人白了雁秋水一眼。 “娘娘可否放过小太子?” 女人猛地一愣,接着便猛地一下子挣脱男人的搀扶,自顾自走了起來。 雁秋水依然是穷追不舍:“皇上糊里糊涂杀了你慕容一家是他的不对,但这与小太子何干?他已经成为阶下囚了,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他如果死了那数百万南蜀百姓可就真沒希望了!”也不管栗芷婼的反应,男人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苦苦哀求。 “这干我何事?”栗芷婼猛然回头,眼中却已满是杀机:“要我放手,除非,,除非我死了,,”她沉吟了一下,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你不用这般假惺惺地來献殷勤,想要你那小太子活命就尽管來杀我吧,,” 两人的争执虽不高亢,但却已惊动了埋头前行的众人。此刻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看着二人。 “阿姐!雁大侠,怎么了?”走在两人前面的大土司零梦满脸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不知何时已擦干眼泪的栗芷婼依然是一脸浅笑,然后穿过众人的注视默然前行,身后留下了同样默然不语的雁秋水。 即使事先做过上千种猜想,但当真正站在巨象国廷狱面前的时候,栗芷婼等人还是大吃一惊。 已是傍晚时分,血色残阳将巨大的山体晕染成一圈儿虎踞龙盘的巨兽,蜿蜒起伏的山脊也被镶上一层金边。站在谷底极目仰望,四周山崖的两端巨树藤蔓参差披覆,如巨兽骄傲不逊的鬣毛,肆意挥洒着无尽的狂妄和狰狞。而中间高达千仞的一段却是寸草不生,刀劈斧削般陡峭的崖壁,在斜阳的照射下只有口沿的一小块儿散发出苍凉的微黄,而光线找不到的绝大多数笼罩着令人窒息的青灰。 巨石板铺就的甬道延伸入谷底腹地,沿着甬道前行半里,黝黑的大门赫然出现在面前。门是整块黑色花岗岩石砍削而成,上方巨石雕刻而成的“狴犴”怒目圆睁,两旁斜插着的两串骷髅头更增添了它的肃杀狰狞。站立着的卫兵个个如临大敌,,重盔重甲,精铁兜鍪罩着双眼,手中紧握的刀矛斧镲,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我巨象国的廷狱!邹亢是重犯,自然就应关在这里,,”似乎怕自己的阿姐不放心,零梦又颇为自豪地补上一句:“不要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鸟儿也休想逃出去!” 不仅是栗芷婼,就连见多识广的雁秋水也震撼了!他沒有想到一个蛮荒之地的蕞尔小国竟有如此魄力!,,唉!看來南蜀是真不应该打这场仗呀! “整座监狱都在这谷中吗?”女人满脸惊异。 “嗯!并且,,”零梦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心一横说了出來:“整座廷狱就一个出口,也就是咱们刚刚经过的一线天!为了凿通这唯一的通道,我巨象两万民夫足足用了三年时间!不过能关押南蜀的皇帝也值了,,进入这里的犯人,如果沒有我的命令!即使死了变成鬼魂,也只能老老实实得呆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栗芷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來,只要能将邹亢牢牢攥在手里,还愁大仇不报吗? “阿姐准备如何处置这个南蜀小皇帝?”零梦漫不经心地问出了一句。其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毕竟和勒墨耳有约在先,,要暂时留住邹亢的命,这也是和自己争霸中原的大业相符的。问題是如果阿姐坚持要杀掉邹亢自己又该怎么办?并且瞧着女人是一定要杀掉他的,, 栗芷婼愣住了,,她沒有想到零梦突然会有此一问。尽管她无数次在梦中诅咒这南蜀皇家和宇文宜臻一家快点死掉,但真正到了要手刃恶贼、快意恩仇的时候,这个女人却犹豫起來!还沒有动手,甚至还沒有见过仇人的儿子,自己竟然就已经有了意兴阑珊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啊!多少年來的苦苦等待,怎么眼看心愿实现的时候却一点高兴不起來? 第一百一十章 反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就这样杀了这个男人,不是也太便宜他了吗?我栗芷婼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 ,,不!我要让他们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一个个受尽侮辱、生不如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我要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看着他们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要的是在所有南蜀人的面前,光明正大的恢复慕容家族的荣耀。我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栗芷婼就是慕容长枫! “阿姐怎么不说话?”零梦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女人,不禁更加紧张起來,,君无戏言!既然答应了阿姐,自然要听凭她发落。 “先留着这小崽子吧!等大土司一句荡平南蜀之后,再一并杀了他们吧!” 零梦不禁一松,万斤巨石瞬间落了地儿。他不禁抚掌大喊道:“好!就依阿姐所言,,到时零梦一定将阿姐所有的仇人一并掳來,要杀要剐全凭阿姐处置!” “谢大土司!”栗芷婼不禁心中一热,眼泪顷刻间滚滚而下。她从小遭受灭门巨变、一生颠沛流离,尝尽人间心酸却从未享受半点温情。紧随自己的人除了像儿子般的乌蒙再无亲人,胡莹、雁秋水虽与自己纠缠虐恋却始终摆脱不了被她利用的宿命。 只有这个身处蛮荒的巨象土司,对自己从來是赤诚相待!虽然自己有恩与他,却也始终逃脱不了利用他的嫌疑。但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却也毫不在意,对自己仍是一如既往的亲近,甚至不顾众人反对、倾举国之兵与强邻为敌! ,,如果这世上自己还有一个亲人的话!除了乌蒙,怕就是他了!栗芷婼呆呆地想着:要是沒有那一夜的惨剧该有多好啊!我栗芷婼何至于,,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会沉湎于这浓浓的亲情之中,她担心这般儿女情长会侵蚀掉自己胸中的仇恨之火。 掏出织锦绣帕,女人轻轻拭去眼泪。冲着愣怔着的零梦微微一笑:“咱们进去吧,,” “哗啦啦”一阵锁链抖动的声音,接着是“咣当”一声金属闷响。随着栅栏铁门打开,沉睡着的邹亢不禁浑身一震,忽的一下子坐了起來。旁边蜷缩着的魏良辅更是如临大敌,一双老鼠眼直勾勾地紧盯着洞开的牢门。 “邹亢,,看看谁來看你了?”走进牢房的零梦并未啰嗦太多,他知道实际上自己和这个不知死活的南蜀皇帝也沒什么好说的了。虽然和勒墨儿约定好不杀这个男人,但他却丝毫对这个败军之将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他要陪同阿姐,他才懒得过來呢? 闻听此言,邹亢也是一惊,,他实在想不明白在这千里之外的敌国,自己竟然还有熟人!并且还能劳动堂堂巨象大土司,这到底是什么人? 不会是哪个爱将又被俘虏了吧?或是南蜀派來了什么信使捎來了什么可怕的信息?更甚或是这零梦已经攻陷了锦城,俘获了我的妻儿老母?,,不会!不会这么快的?邹亢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随着栗芷婼三人鱼贯而入,加上海里青等一干侍卫狱卒,竟然将并不矮小的牢房挤得满满当当。 邹亢双目如炬,缓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后,不禁疑惑起來,,除去零梦和那些随从打扮之外,就只剩下这一男一女一个侏儒三人了,而这三个人自己并不认识啊! 而站在邹亢身边的魏良辅却不禁浑身一颤,然后猛地低下了头。,,该來的还是來了!不过这也省了自己整日提心吊胆,也不用再天南海北地去寻找他们了。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诅咒,此刻的魏太监五味杂陈。像一只砧板上的鱼,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好在那个心狠手辣的小王妃不在,否则自己怕是真得要死定了。想到这里魏良辅忍不住将脖子又往里缩了缩,头垂得更低了。 “阿姐!他就是邹亢,,” 栗芷婼沒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站在对面的邹亢,,这就是杀我全家的狗皇帝的儿子!看他那身材、五官、举止甚至是眼神,都和他那死鬼老爹多像。说是要杀了他全家,但为什么真正面对时却沒有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 “走吧,,”女人拉了一把身边的雁秋水就欲转身离去。 “怎么了阿姐?”不禁是零梦,就连跟着的亲随也是大惑不解。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大老远跑來就为看这一眼? “沒什么?”女人对着满脸疑惑地大土司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歉然和愧疚,然后又拉了身边的雁秋水一把。 但还是沒有拉动,女人猛地抬起头。却发现雁秋水竟然少有的恍惚起來,,那神情仿佛瞬间丢失了魂魄。 “你是怎么了?” “哦,,沒什么?”这是的雁秋水才被女人脆生生的询问惊醒过來,但依然是魂不守舍。 “真得沒什么?”女人嘴巴一撅:“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男人不再搭理步步紧逼的女人,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月色朦胧映照在冰冷的石阶上,走廊两旁悬挂的气死风灯无声倾吐着斑斑鬼火。铁黑的高墙之外,嗜血蝙蝠绽开双翼,在苍茫的夜空中上下翻飞,贪婪寻觅着血的气息。空荡的走廊中传來夜风刮过的声音,隐隐听见“狴犴”嘴中滴水落下的诡异,萧瑟而空洞。游动的护卫手按重剑,兜鍪后的星眸波澜不惊。远处更夫悠远的声音传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闭门关窗,平安无事,,” “小魏子!该是二更天了吧,,” “禀皇上,正是二更!”已是深夜,而蜷缩在墙角的魏良辅却毫无睡意。看到邹亢正欲坐起,忙躬身问道:“皇上是不是渴了!奴婢这就给你打水去!” “哦!不用,小魏子!你也躺床上歇会儿吧,,朕想在这屋子里走走,,”说完竟伸手扶起魏良辅。 “皇上!奴婢怎敢躺您的龙床?你这不是要折杀奴婢吗?”说着变相一边躲闪。 “什么龙床不龙床、折杀不折杀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我现在都是阶下囚一个,说不定明天就沒命了,,”邹亢满脸揶揄地看着诚惶诚恐的魏良辅,嘴中说着死呀活呀却沒有半点悲伤恐惧。 魏良辅可确实被吓坏了,,他可还真不想死呢?“皇上!你这是说的什么呀!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站在身边的魏太监竟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來:“你要是真去了!那可就真完了啊,,” “呵呵呵,,”看着如丧考妣的亲随太监,邹亢忍不住仰天大笑:“我说魏良辅!你总是哭什么?我这还沒死也要被你哭死了!你放心,只要零梦不杀我,我才不会主动去死呢?”他再次将魏良辅按坐在铺满稻草的板床上:“你快睡吧!你不聒噪我,说不定我还会活得更长一点,,” “呼呼啦啦”一阵响动,两人忙回转身,随着“咣当”一声脆响,牢门再次洞开,随即闪出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的两个邹亢认得,知道是零梦身边的龙虎双卫 ,,好快啊!这零梦果真要动手了。想到此处邹亢也不禁释然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也好!不用天天龟缩在这牢房里,受那零梦的鸟气了,只是可怜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小魏子。他扭头一看身后的魏良辅,竟然浑身瑟瑟发抖如一只受惊吓的小耗子。 “呵呵!你们的土司大王终于还是等不及了,,好吧!动手吧!”邹亢紧走两步,但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沉吟一下后接着说:“但是能否请几位壮士饶过朕的亲随太监一命?” “不!皇上,,”魏良辅这次是真得害怕了!他实在是怕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哽咽地说着。 “太子殿下!你误会了,,”三人之中的另一个人终于闪了出來,正是五品昭武校尉,,虎贲卫指挥使雁秋水。此刻他不再有往昔的铮铮铁骨,也不再是虐恋王妃的废柴游侠。他就是堂堂虎贲卫指挥使,他就是顶天立地的皇家卫队昭武校尉。 未挨近牢门他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聆听着邹亢爽朗的笑声却是那般的似曾相识,,是啊!和他老爹一模一样儿,当然还有他与臣下的肝胆相照,更是与乃父不相上下。 从看到邹亢的第一眼,雁秋水心中的那份豪迈便瞬间复活了。这不同于在“一线天”对栗芷婼的苦苦哀求,那是完全出自于自己的良心发现。直到昨日在牢房中目睹了邹亢的凛然正气,雁秋水才全然折服,,好一个帝王气概,这才是我南蜀的荣耀。 “太子殿下!事不宜迟,请快随我走,,”雁秋水几步上前,拉起还愣怔着的邹亢转身就走。 “雁大侠,,那这个小太监呢?”一旁的苍炎低声问道。 雁秋水稍作沉思后,斩钉截铁地说:“一起走吧!” 雁秋水话音未落,躬身而立的魏良辅一下子就跟到邹亢身后。在与雁秋水插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轻声说了一句:“谢雁大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叫我太子殿下?”邹亢满脸疑惑地看着雁秋水,,这不是昨天和那独臂女人、小侏儒一块儿探监的男人吗? “难道你是先皇时候的旧臣?” “太子殿下,,这个说來话长,待秋水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雁秋水再次心急火燎地催促着:“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快走吧,,” “好!大恩不言谢,,小魏子!咱们走,,”邹亢一拱手,在雁秋水的带领下,大步流星率先跨出了牢房。 “哈哈哈哈,,”就在雁秋水的一只脚刚刚跨出拱形石廊,一串凄厉的笑声传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虐心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想走!有那么容易吗?”高墙围绕的院落灯火通明,一群人聚拢在空地上,为首的真是栗芷婼。 女人的断喝令雁秋水浑身一震,随即心中“咯噔”一下,,不好!还是被它发现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唯一通向外面的大门被死死关闭,院落也被全副武装的巨象武士围得水泄不通,而四周城墙的垛口之间也有无数的卫兵,正虎视眈眈端着精钢强弩瞄向自己。 “我说你昨晚怎么格外卖力,原來是好偷走‘土司金箭’、救出这狗皇帝,,” “你到底是谁?邹亢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接二连三地侮辱与我?”邹亢挤开挡在身前的雁秋水,跨出一步迎了上去。而此时的魏良辅也不似先前那么害怕了,忙低着头紧跟其后。 “哼哼,,”女人冷笑几声后抬起头,圆睁的双眼早已被满腔的怒火点燃。她猛地用手指着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袖筒:“你自然不认的我,因为当我砍掉这条胳膊的时候你还沒有出生呢!当我东躲**、担惊受怕的时候你还什么都不懂呢!” 邹亢更加疑惑了!虽然成了阶下囚,但作为一国之君,明辨是非的能力他还是有的。目睹独臂女人的泣血控诉,虽然还不明了事情的原委,但却也感觉到了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这里一定隐藏着一件巨大的往事,而这事情很显然与自己的父亲有关。 “这位阿姐有什么就明说吧!邹亢洗耳恭听,,” “都是你那死鬼老爹!如果不是他的黑白不分,我慕容一家三百二十五口会一夜之间都做了刀下鬼?真狠啊!刀刀毙命,一个活口都不留!” “你是慕容丞相的后人?”邹亢不禁猛抽一口凉气:真是冤有头、债有主,该來的怎么也逃不掉啊! 对于慕容熙一家惨死,邹亢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偶有耳闻。但因罪名已定、铁证如山且又是父皇时代的陈年旧案,所以也就沒再怎么过问,年日已久也就渐渐忘了。 “哈哈哈!想不到吧!我慕容长枫还能活到今天,,”栗芷婼仰天长笑,似乎要将多年以來压抑着的仇恨完全发泄出去。她恶狠狠地指着沉吟不语的邹亢:“告诉你!我慕容长枫早已是死了不知多少回的人了!今天我又从阎王殿栗爬出來,就是來索命了!父债子还,我要让你们姓邹的国破人亡、妻离子散!还有你那老婆宇文宜臻!她也会不得好死,,” 听到此处,邹亢猛地抬起头:“如大姐所说!这是你我两家的私事,与他人无关!邹亢已是一介囚徒,一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但请阿姐不要伤及无辜,,” “放屁,,”女人一声断喝:“你说得轻巧,你一条贱命能抵上我一家三百多口吗?无辜?谁无辜?不是你们联合起來,我阿爹阿妈会死得那么惨吗?” “你,,”九五之尊的邹亢那受过这等侮辱,一根手指颤抖了半天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來。 “來人,,将这南蜀皇帝押回牢房小心看管,如有一点闪失提头來见!”一旁的零梦大手一挥,两队龙护卫冲过來架起邹亢和魏良辅转身就走。 “将私放钦犯、狗胆包天的苍炎苍月拉出去!”零梦又是一声断喝,浓重的杀机瞬间堆满黝红的脸膛:“就地正法,,” “啊!”人群中不禁一阵骚动。不待有更大的声响,又是两队龙护卫过來,架起瑟瑟发抖的苍氏两兄弟疾步而退。 “慢,,”沉寂许久的雁秋水一声大吼:“这一切均是秋水所为,与两兄弟无关!”铮铮铁汉竟然面对零梦轰然跪倒:“念在秋水护驾有功的份上,就请大土司绕过这两人吧!” “是啊!苍氏兄弟忠心耿耿!大王就饶过他们吧,,”人群中也是一阵嘈杂。 “哈哈哈!雁大侠果然豪爽,,”零梦一阵大笑:“按说大侠有此一请,零梦该卖你这个人情!”但他突然脸色一沉,将满眼不忍强压下來:“但这两人竟敢背叛我!不杀我巨象国威何在?”说完大手再次一挥:“拉出去砍了!” 雁秋水彻底惊呆了!他沒有想到会是这样,,自己的一次鲁莽竟然害死了肝胆相照的两位兄弟。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零梦身边的栗芷婼,却发现女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栗妃,,”雁秋水紧走几步向冲到女人面前,却被迎面而來的巨象武士一下子架了起來。 “大王!不能杀啊,,”雁秋水双腿踢腾着,须发散乱如同一个厉鬼:“栗妃,,快求大王放过这两人吧,,” “雁大侠!不必替我兄弟求情了,,”眼看就要被架出人群的苍炎大喊着:“有恩不报是不义,背叛大王是不忠,苍氏兄弟从开始帮你就沒打算活着!保重,,”说完昂首阔步,慨然离去。 随着“嘭嘭”两声闷响,转瞬之间侍卫们就将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呈上。 “唉,,”零梦摆摆手长叹一声:“端下去好生安葬吧!”他忽然扭过脸,目光如炬般瞪着眼前的雁秋水:“这笔账应该记到你的头上,是你害死了他们两个!” 雁秋水沉默了,这个男人蜷缩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他沒想到会是这样!从看到邹亢的第一眼,这个虎贲卫指挥使的心中就充斥着唯一的念头,,那就是要救出这南蜀国王!为了这个念头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将苍氏兄弟拖入这滩浑水。到最后却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忽然暴跳而起,手臂一挥将“忘忧”朝脖子上抹去。“啊,,”人群中一声惊叫,, “叮”的一声,一旁早有准备的乌蒙张弓搭箭,电光火石之间将男人手腕射穿,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也随即掉在地上。 栗芷婼捂着嘴巴,一双惊恐的大眼中盈满泪水。当她看到男人将匕首割向自己咽喉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在乎这个男人。那一声惊叫可能再也无法挽回男人的心,但却再一次救了雁秋水的命。 再次被侍卫架起來的雁秋水拼命挣扎着,血红的双眼决眦欲裂:“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他声嘶力竭地干嚎着:“你这狠心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呀,,” “阿姐!怎么处置他?”零梦低声问道。 “交给我吧,,”栗芷婼猛然间擦干眼泪,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着零梦凄然一笑:“这个男人对阿姐有救命之恩,芷婼恳请大王放过他吧!” “哦,,”零梦略作沉思:“阿姐是零梦的救命恩人,既然雁大侠对阿姐也有救命之恩,那也自然就是零梦的恩人了!一切全凭阿姐安排,只是阿姐要小心为好,,” 然后也不待女人反应,零梦又是一声断喝:“百夫长海里青何在?” “属下在,,” “本王命你率部下昼夜护卫阿姐不得有误!”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这个人,也一并押解到阿姐处好生看管,如有纰漏提头來见,,” “酒!酒!他妈的为什么不给我酒,,”栗芷婼还沒有靠近房门,便听见男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叫。她略作停顿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屋中灯火通明,一个几近**的巨象国侍女要拼命夺下男人手中的大碗,而另一个则将将黑漆漆的酒坛子举得老高。 “雁大侠!你不能再喝了,,”两个女人悦耳的劝说声和男人低沉的怒吼纠缠在一起,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栗芷婼看两个侍女的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青丝散乱满脸潮红,而花花绿绿的女人亵衣扔了一床一地,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栗芷婼进來,两个女人忙不迭地溜下床來,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床上,早已是酩酊大醉的雁秋水还在不住的大喊大叫:“快!快给我酒,,你们两个小妮子死哪儿去了?看我一会儿不**你!” “你们两个下去吧,,”随着栗芷婼一声轻叱。 “哎!为什么下去啊?”稍微有点儿清醒的男人大喊着,脸上满是颓废的笑意。看清楚來人是栗芷婼后,他反而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小侍女:“别走!三个一块玩儿啊!咱们來个一王三后,让你们看看雁大爷我的本事,,” “够了,,”此刻的栗芷婼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这还是那个气壮山河、顶天立地的虎贲卫指挥使吗?这好还是那个纵马驰骋、武功冠绝天下的昭武校尉吗?这还是那个季布一诺、生死不顾的大侠壮士吗?一种悲哀的感觉猛然在心中升腾:“这还是你吗?雁秋水,,这还是那个顶天立地、气壮山河的大英雄吗?啊,,”女人一把抓住雁秋水的肩头拼命摇晃起來。 “雁秋水?谁是雁秋水,,”男人翻着惺忪醉眼斜瞅着气势汹汹的栗芷婼:“雁秋水早死了!你眼前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醉鬼、色鬼、孤魂野鬼,,”他猛地一下将女人扑倒在身下:“你不是想要我吗?來吧,,我天天让你想死想活!” “啪,,”清脆的耳光声起,看着一脸惊愕的男人,栗芷婼开始左右开弓猛掴起來。“啪啪啪,,”,男人黝红的双颊一下子肿起老高。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乱象丛生的南蜀朝堂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被打疼的雁秋水猛地一下子抬起手臂,眼中忽然迸射出两道犀利的寒光。 “你打呀!有本事你打死我,,”栗芷婼毫无惧色地仰起小脸儿,一汪秋水满是幽怨。 男人的手臂停滞在半空中,颤抖半晌之后才颓然垂落下來。栗芷婼见状一下子扑倒在男人怀里:“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啊?开始是宇文死妮子,现在又是这个小太子殿下,你怎么从來就沒有站到过我这一边呀!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慕容一家被他们杀的还不够?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说呀,,”女人开始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嚎一边使劲捶打着男人的肩头。 雁秋水不再说话,脸上依然是醉意朦胧:“杀了我吧!以前的雁秋水早死了,,”他生硬地挣脱掉女人的拥抱:“你不杀我!我还会放了太子殿下,,”说完踉踉跄跄冲出房门,留下一个嚎啕大哭的女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城则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邹亢被俘的讯息已传了回來,这噩耗如晴天霹雳,,整个南蜀瞬间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此后一连串的坏消息接二连三的飞过來,有说皇上被俘后在朝堂之上打骂贼酋、已经被杀了,有的说这象奴已经集结重兵、不日将翻越雪山进攻南蜀……这些坏消息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南蜀大地传播,快得甚至于让人分不清哪些是谣言哪些是事实。百姓开始骚动起來,边境之上更是拖家带口向内地逃窜。通向王畿的大小官道塞满了扶老携幼的田夫村氓,一个个满脸菜色,眼中无一例外地闪烁着愤懑和无助,, 皇宫之内也失去了以往的静谧和安然,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面色惶然,生怕一句话说错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国不可一日无主”,然而自从邹亢战败被俘以后,南蜀国已经快一个月沒有皇帝了!各派势力暗流涌动,明哲保身者闭门不出,忧国忧民者扼腕叹息,居心叵测者却也开始按耐不住四处游动。 “小李子!朝堂内外可有什么动静啊?”斜靠在卧榻之上的宇文宜臻少气无力地询问着,身边还坐着一个怀抱婴孩儿、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一样的乌云珠。 短短一个月却仿佛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风韵犹存的宇文太后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满头乌发竟然夹杂着缕缕银丝,不施粉黛不带珠翠脸色如大病初愈之人般蜡黄蜡黄。原本齐整的宫袍也似日未换显得皱巴巴的,并且在袍角之处显现出斑斑污迹。一抬头额头上竟然爬满了道道皱纹,背也佝偻着,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下世的感觉。 一旁的吴皇后虽然正值花信之期,但却也失去了往日的绝代芳华。原本美艳迷人的双眸此刻却噙满泪水,同样不施粉黛、衣衫不整,红肿的眼泡迸射出少有的绝望,,邹亢不在了,她感觉自己的天也已经塌下來了。清宁宫已很久沒有回去过來,自从出事以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一直呆在宇文太后身边。婆媳二人是哭了骂、骂了又哭,直引得怀中的邹期许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看着她们,也满是恐慌满是无助。 “回太后娘娘,,”李如瑾略作沉吟缓缓地叙说起來:“这几日朝堂内外倒是安静!除了几个吆喝着要讲和或是迁都之外,并沒有大的波动,,” “哦!”女人松了一口气,转而安慰身边的吴皇后:“珠儿先别哭了!只要朝里不乱,我们就有办法救出皇上!这象奴化外之地,土地贫瘠百姓愚昧,沒有什么可怕的!你放心有娘在,一定会很快让你那宝贝丈夫回來的?” “娘可有什么办法?” “具体的还沒有,这需要和大臣们商量,,”宇文稍作沉吟:“但对待这等野蛮人也就两种办法!要么把他们打趴下乖乖交人,要么坐下來谈让他们放人。这等蕞尔小国肯定是鼠目寸光,我南蜀国力雄厚,只要多使点儿金银钱财,管保那零梦将这邹亢乖乖送來!” “这能行吗?”此刻这吴皇后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让自己的皇帝老公回來,如果真正那样,他死也会愿意的。 “哦,,”女人低低应了一声,那话音仿佛只能自己听见一般。将怀中的邹期许又抱紧了很多,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听了太后的话后感到无比失望呢?还是从最开始就觉得从來不能成功一样。 “小李子!请把那个金明金尚书请到仁寿宫,哀家有话要说!” “哦!奴才这就去请金尚书,,”此刻的李如瑾不敢有半点怠慢、忙三步并做两步冲出宫外。但到了门口却突然再次扭过头:“太后只召见金尚书一人吗?” 宇文太后笑了笑:“暂时只请金尚书过來吧!來日方长,等哀家弄清楚点眉目再说吧。 自从皇上邹亢率兵出发之后,不,,或者说更早一些的时候!兵部尚书金明的心就沒有平静过。虽然他有一种预感,,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但还是遵照邹亢旨意不敢有丝毫怠慢。王命颁布之后,更是昼夜不停地做着战备动员和后勤保障工作。眼看着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这个南蜀的铁血尚书才有闲暇停下來细细思索权衡。 作为一国兵部尚书,这金明自然就是这南蜀朝堂之上屈指可数的几个位高权重之人。但在满朝文武之中,这个不苟言笑的金尚书却总是那么另类,,一句话说穿了,他总是那么地不合群,甚至和皇上邹亢也说不到一块。 金明是通过科举取士一步步走上來的,所以骨子里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执拗,甚至说有点儿迂腐冥顽。他看待朝政完全是对事不对人,,因为一点分歧即使是好友也常会在朝堂之上争执不休甚至是破口大骂;因政见相同即使平时看不惯甚至老死不相往來却也能结成统一阵线,,总之他是一个不一般的人。 对金明邹亢甚至都有点儿犯怵,何况那些唯唯诺诺的文武百官。他们惧怕的不是他的权势,而是发自于心的敬佩,是他身上充斥着的浩然正气。 形势的发展和金明预料的基本相同,但他却沒有丝毫的幸灾乐祸,甚至连些许的情感波动都沒有。像所有的南蜀官员和黎民百姓一样,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他很快冷静下來。 邹亢一贯严谨的朝堂早乱成了一锅粥,有要求拼死血战的、有要求谈判讲和的、有主张迁都的、有叫嚣投降称臣的,甚至有个别官员竟敢不上朝、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此时的金明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铁血本性,站在纷乱的朝堂宛如一柱擎天。他说动当朝阁老齐林瑞,在斩杀了领头逃跑的一个二品侍郎,贬谪了几个叫嚣投降的官员之后,朝堂之上才安静下來。 此刻这金明站在书房的轩窗之前,,窗外虽已近料峭寒冬,但他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百官之前他需要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威严。但此刻却也不需要再遮掩压抑什么了!,,皇上被俘,十万精兵殆尽;国库空虚,黎民百姓怨声载道;朝堂之上,各种势力蠢蠢欲动;谍报频传,无一例外地证实零梦已集结象奴大军攻打南蜀,此刻已翻过西岭雪山,兵锋直抵南蜀西南重镇,,昭阳。 “怎么办啊!这到底该怎么办?”此时的金明心急如焚,也只有在此刻他才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千钧重担,,宰相齐林瑞平庸懦弱,自己人轻言微不足以号令百官。 ,,唉!皇上啊!你身陷囹圄金明不要说救你脱困,就是替你分忧解难也不能,惭愧呀!,,心中一股燥热瞬间升腾起來,金明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书房的四角转了起來。 “老爷!太后有请,,”管家匆匆忙忙跑了过來。 金明禁不住疑惑起來,,这个女人又來添什么乱啊,还愁我的事不够揪心吗? 宇文太后的贤明人尽皆知,但金明却始终不以为然。因为他坚信“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个坏透了的老爹怎会生出什么好种儿?自己敬重的慕容熙大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更是气得他牙根儿直痒痒!像栗如海等无数的忠贞之士一样,他甚至恨不得寝其皮饮其血。 这一切都是伪装的,,作为大臣金明自然无法一睹宇文太后的芳容,但他依然固执地认为这个女人是在作秀,其目的自然是收买人心。 但太后的召见是不能不去的,尽管有一百个不情愿,但尚书金明还是急急忙忙赶到了仁寿宫。 “金尚书!有劳你了,,”坐在仁寿宫宽大的太师椅上,兵部尚书金明难掩心中忐忑,,他紧张的不是能够一睹太后的绝代芳华,这些于一个饱读诗书的股肱之臣无异于过眼浮云。他忐忑的是这女人到底要让自己干什么?难道她真得要和自己一起撑住这危若垒卵的时局朝政,和自己同心协力挽救南蜀于危难之间?,,换了别人还可以,如果是宇文昭的女儿,打死他也不信! 第一百一十三章 要命的主意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太后太客气!为国分忧是做臣下的本分,有劳实不敢当,,”金尚书不卑不亢,灼热的双眼写满一片赤诚。他如松柏一样提拔的伟岸身姿不禁令宇文宜臻一震,,好一个铁血尚书,果然名不虚传。 “萍儿婉儿!快给金尚书上茶,,”随着宇文太后一声吩咐,两个清秀的宫女随即将极品铁观音呈上,随同在托盘里的还有几样精致点心和时兴果蔬。 “谢太后,,”金明并沒有端起茶盅,甚至连盘中的果蔬看都沒看一眼:“金明不能替太后分忧、救皇上于水火,今日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品茶?”他猛地抬起头,:“不知太后召臣下进宫有何要事?金明受皇上恩泽,定然肝脑涂地再所不辞,,”此刻这个铁血尚书的牛脾气上來了,,我只承皇上隆恩,看你能把握怎么样? “金尚书言重了,,”宇文宜臻惨然一笑,对金明的轻慢浑然不觉,亦或是心如明镜却毫不在意:“岁寒知松柏,危难见真情,,金尚书做的一切哀家心里都清楚!不然此刻也不会召唤您前來,,” 金明不禁一愣,,他满心认为这个女人会大发雷霆,责罚自己轻慢无理,却沒想到一锤砸到棉花堆上,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第一次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人! 朝臣未经允许擅入后宫者杀无赦,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南蜀自然也概莫能外。所以除了重大的庆典,金明这是第一次面对面注视这个女人。以往都是远远地只能看个大概,而今天一个活生生的宇文宜臻站在面前时,金明还是吃了一惊。 虽然还是以往的绝代芳华,但毕竟正在经历着战乱的纠结和母子分离的煎熬,传说中国色天香的南蜀太后还是多了些许憔悴。即使有脂粉铅华的掩盖,但仍难掩额头和眼角的丝丝皱纹。 “对当下的形势,金尚书有何看法?”女人轻柔的声音并沒有打断金明的思绪。这个男人并非好色之徒,何况还是面对母仪天下的南蜀太后。他的走神完全是因为这女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太一般了。这和他开初的想象是大相径庭的,,那宇文昭一生作恶无数,她的女儿虽不是相貌丑陋,但也一定是目露凶光、面目狰狞之人。他沒想到会是这样,,这样端淑娴良,如果真的是假装那就太可怕了!不可能!金尚书在心中猛喊一声,,但至于什么不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金尚书,,”站在边上的李如瑾干着急沒办法,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哦,,”金明这才从懵懂中摆脱出來,一张坚毅、聪慧的脸上写满疑惑。 此刻不仅是李如瑾,甚至包括仁寿宫行走的大小宦官、宫女也不禁心中大骇,,这家伙今儿是怎么了?一个外臣竟然看咱主子看入迷了!也难怪,谁让咱主子人长得好心肠又好!谁看了不动心,他还是个男人吗? “太后问你话呢?”好心的李如瑾还是明白金明为人的,刚才的失态也是人之常情。他估摸着金尚书今儿个怕是真看痴了,所以又小声提醒了一句:“太后娘娘问金尚书,,对当下的形势怎么看?” “哦,,”金明略做沉思,便侃侃而谈起來。从两国渊源到当前这场战事,从周边的国际形势到朝堂上的暗流涌动……这个铁血尚书将它范乐阁底朝天,那气势沒有丝毫的卑躬屈膝,说起话來更是斩钉截铁、不卑不亢。 面对刚才这个金尚书的失态,宇文宜臻也是一惊,,不应该这样啊!难道所传非虚,号称‘铁血尚书’的金明也是个好色之徒?果真如此那我们南蜀可真沒救了。但等到金明一张口,瞧着那气吞山河、滔滔不绝的气势,宇文太后才放下心來,,果然是股肱之臣,看來哀家这趟沒白请。 “哀家一个女人,你说的这些哀家也不懂,,”宇文宜臻还是心忧身陷囹圄的儿子,虽有心再听但还是轻柔地打断了金尚书的高论。看着一股书呆子气、意犹未尽的金明,宇文太后略带歉意地问:“哀家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就出皇上!” “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要救出皇上,,”金明不待太后说完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那话语中沒有丝毫地踌躇犹豫。 “大胆,,”李如瑾亮起公鸭嗓猛地一声吆喝,惊得四下里的宦官宫女一个趔趄,,太可恨了!这金明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如此无礼! “小李子!等金尚书把话说完,,”女人轻声阻止的,但脸上分明已笼上一层严霜。她猛地抬头,明眸寒星般地注视着对面的金明:“那金尚书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做什么?” “是加强军备、筹集粮饷,与象奴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看着一脸惊愕的女人,他一字一顿地说:“据边关來报,,十万象奴大军已绕过西岭雪山,开始进犯我南蜀边境。最新军情,,其先头部队五千‘铁骁骑’已攻克昭阳,正快速向我内陆推进!“ “啊,,”女人一声惊呼,大张着嘴巴半天也沒有合拢。而边上忙碌穿梭的众人也不禁停了下來,无一例外地一脸惊骇。 “看來这传言都是真的,,”女人喃喃地说着,似乎还是不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那我们不是都要被掳去杀掉吗?”宇文宜臻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喊起來,仿佛那杀人不眨眼的象奴贼寇一下子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金明无声地点了点头:“所以臣下以为,,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救出皇上,而是如何打败势如破竹的巨象大军!”他再次抬头看着六神无主的宇文宜臻,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太后你想啊!如果南蜀都被灭国了,还谈什么营救皇上?如果我们同心协力、打败象奴大军,那零梦就会惧怕我们。他们害怕了自然就不会加害皇上,说不定还会主动放回皇上呢?” “哦,,”女人此时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再次审视面前这个个头并不高、但却如山岳一般巍然屹立的铁血尚书,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如何才能打败象奴大军啊?”此时的宇文宜臻已经把金明当做了南蜀的擎天之柱,,期待他能带给自己更大的惊喜:“宫里都传这象奴烟瘴密布、毒虫肆虐,象奴兵更是一个个如阎罗恶鬼!听说他们还吃人?” 金明悄然一笑不以为然,看着花容失色的女人,他正色地说道:“太后不要听信这些谣传!这象奴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那到底怎么才能够打败他们啊!你不是说他们已经攻下昭阳了吗?再不想想办法可就要晚了啊!” “这也是微臣日夜考虑的一个问題!”金明猛地一下子抬起了头:“当下最缺少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沒有这个人出现,,”男人沉吟了一下:“那我们南蜀真得就是群龙无首、危在旦夕了啊!” “哦,,”宇文太后还是一脸不解:“你不是吗?” “谢太后抬爱垂青,,”一向昂首挺胸的铁血尚书也不禁低下了头:“金某不是这个人!” “怎么?” “金某人微言轻,不足以号令群臣,,”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家伙还又补上了一句:“据微臣看來,,包括齐阁老,朝中百官还无一人能担此大任!” “啊!”女人再次惊呼,失望的情绪瞬间弥漫了整个脸庞。仿佛一下子从天上云端跌倒了万丈谷底,宇文宜臻一脸死灰。 整个仁寿宫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宦官和宫女都自觉地停了了手中忙碌的活计。都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正不快活的主子。一阵劲凤吹过,将半开的窗棱吹得“啪啪”作响,凋零的枯叶纷纷落下,甚至有几片飘飘悠悠飞进了屋子。但沒有一个敢去拾掇一下,一个个如木偶傀儡般就这样呆站着。并不刺眼的阳光如一卷丝带斜铺在在幽暗的宫砖上,光柱中漂浮着丝丝缕缕,虽跃动不止却无半点儿生气。 “但有一人却足以担此大任!”沉默许久的金明忽然张口说道,那并不高亢的声音确似平地一声春雷,震得所有的人又是一阵大骇。 “谁!快说是谁?谁能担此大任?”同样沉默许久的宇文宜臻,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忙一阵连珠炮似得追问。 “端王,,” “什么?”宇文太后忍不住一下子叫出声來。 好像是怕对面的女人听不清,执拗的兵部尚书金明又重复了一遍:“端王!微臣觉得目下只有端王殿下能独撑危局,,” 宇文宜臻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长久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骄傲不逊的“铁血尚书”,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但她失望了,,金明眼中依然闪烁着一片赤诚,苍颜白发平静如一汪深潭。 他到底是何居心?他这样做是出于公心还是蓄谋已久?他和远在绵州的邹震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否真有钩连妄图里应外合?,,一连串的疑问在宇文宜臻心头升腾,她的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一霎时阴晴不定起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赌博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母后!珠儿恳请母后杀了这个人,,”早已在屏风之后偷听多时的乌云珠一下子冲了出來。(平南文学网)此时的吴皇后一脸蜡黄、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无一丝皇家威严。 她其实并不打算出來的,,宇文宜臻乃当朝太后,情急之下见一下外臣也沒什么不可,而她一个皇后让外臣看到如花容颜,那却是万万不可的啊! 但她不得不出來了,,因为这个金明要勾结藩王,夺了丈夫的江山啊! “你趁火打劫、勾结外藩,杀你一百次也难解本宫心头之恨,,”吴皇后一脸杀气,看着一边的宇文宜臻沒有反应,又是一声娇叱:“來人啊!将这狗贼拉出去,杖毙庭外,,” “嗨,,”两个宦官冲了上來,架起大厅之上的金明转身就走。 沒有反抗,沒有求饶,甚至连一句话语都沒有。被福贵两兄弟架着的金明面无惧色,他满腔浩然正气化成一声声冷笑,从微张的齿缝中缓缓而出。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从金明的那一句话一说出來,他们都知道这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死定了,,哥哥身陷囹圄,却让弟弟來主持大局!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大阴谋,他不死谁去死? 只有李如瑾心中在暗暗着急,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金明这个人他是了解的,要么是他真得和端王有勾结,但李如瑾却宁愿相信他是出于公心。但他能说什么?瞧这阵势不要说替他说上一句话,就是一个眼色过去,怕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啊! 眼看着金明被架出仁寿宫,顷刻之间就要血溅当场,,这个古道热肠的老太监那个急啊! “慢着,,”就在尚书金明即将被拖出宫门的时候,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赫然正是宇文太后。 所有的人又是一惊,特别是吴皇后猛地转过身,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婆婆,被怒火灼烧的双眼满是惊愕:“太后,,” 宇文宜臻并沒有理会乌云珠,她的眼睛甚至都沒有向周遭看上一下,就这么隔空远远喊道:“金明!死到临头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哼哼,,”被挟持着的男人猛地扭过头,从喉咙中挤出一连串的冷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金某忠心为国,何惜区区此头!”面对周围咄咄逼人的目光,这个男人再次显示了铁血的一面:“你若知我,我何须苦苦求饶。你若不懂,我多说又有何用?” 这次宇文宜臻是彻底震惊了,她早已知晓这个金尚书的执拗刚烈,却沒有想到是这么个不怕死的主儿:“小福子、小贵子!将金尚书带上來,,” “太后,,”此刻的乌云珠又是一声大叫,脸颊上早已挂满泪水。 “珠儿放心,娘心中有数,,” “太后!”乌云珠退后一步,惨白的脸上满是决绝:“珠儿恳请太后杀了此贼!否则,,” 宇文宜臻面色一沉:“小李子!扶皇后下去休息,,” 不待李如瑾有所反应,一贯温文尔雅的乌云珠猛地一甩衣袖,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此刻的太后心乱如麻,但她知道这仁寿宫中谁都可以慌乱,就她宇文宜臻不能,,国事已经如此不堪,如果她再撑不下去,这一切可就真得全完了。 “金尚书,受惊了,,”女人再次平静纷乱的心绪:“都怪哀家一时失察,多有得罪!但皇上被掳、大兵压境,哀家的心境想必金尚书也应该清楚,,” “太后不必如此,也怪微臣沒有说清楚,,” “金尚书认为该如何请端王出來主持大局,,” “亲王摄政,辅佐幼主!”金明依然目光如炬,在宇文太后的注视之下,竟无半点儿躲闪。 女人开始妥协了,紧盯着金尚书的目光开始出现些许游离,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这样能行吗?” “这也是无奈之举,,”看到宇文太后态度有所缓和,金明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才松弛下來。他放缓语气说出了推心置腹的一句话:“如果哪怕是还有一点儿别的办法,微臣也不会出此下策,,” 窗外已是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清冷的地面上。如两道横亘着的沟壑,虽并行而立却也有了交融的趋势。 “想出这个办法!你凭什么敢说端王不反?”女人沉吟片刻,终于说出最要命的一句。宇文宜臻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疾风骤雨,但以前的每一次都有丈夫和儿子罩着,所以真正由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却一次也沒有。 而今天的情形却是截然不同,,不省心的老公死了,同样不省心的儿子身陷囹圄。看着这后宫之中一帮老的老、小的小,朝堂之上也是暗流涌动、形势诡谲,这主意她不拿还有谁能够拿? “这个微臣不敢保证,,”金明的回话还是同样的惊世骇俗:“不光是微臣,就是谁也不敢保证沒有发生的事情!” 宇文宜臻的脸色再次暗淡下來。 “这就是赌博!太后你想,,除了这样还会有别的办法吗?”看着女人的满脸失望,金明忽然昂起头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但是老臣敢保证自己!”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微臣敢保证提出此议完全处于公心,一旦形势有变金明当率先诛杀反贼!” 宇文宜臻冷冷地看着台阶下面慷慨激昂的尚书金明,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四下翻滚。包括李如瑾在内,整个仁寿宫正厅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无一例外地看着居中的这个女人,期待着她的决断,,这个决断不仅决定这他们,也将决定着整个南蜀的命运。 “金尚书,,” “臣在,,”站在台阶下面的金明上前一步。 “照你说的去做吧!”女人猛然回过身:“小李子!将先皇的‘湛卢’宝剑拿來!” “奴婢遵命!”李如瑾不敢怠慢。 “哀家将这把先皇的御制佩剑赐予你!明日朝堂之上你可提出此议,如有大臣反对格杀勿论,,” “谢太后,,”金明伏地叩拜,应答如金石交鸣、铿锵有力,但却无半点谦恭卑微。 “起來吧!都是南蜀的股肱之臣,金尚书辛苦了,,”随着太后示意,李如瑾慌忙扶起跪在地上的金明。 就在这个铁血尚书起身告退的时候,宇文宜臻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來:“金明!你给哀家听好了,,如果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心,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你!” 金明笔直的后背微微一震,然后默然而去。 绵州端王府,还是一如既往地静谧。 自从南蜀兵败、邹亢被俘以后,端王邹震是更加低调了。他沒有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地卷起铺盖桃回锦城,,毕竟这绵州地处南蜀西南部,象奴大军如果袭來此地定然首当其害。他也沒有四处奔走、为即将即将落到自己头上的皇位未雨绸缪。相反他却遣散了本來就不多的清客幕僚,只是每天读书舞剑、吟诗作画。 端王妃戚滢菀虽是心急如焚,但却也毫无办法。自从上次惹恼了这个看似懦弱无能的丈夫之后,她再不敢有丝毫的异动。那一日的可怖情景自己至今记忆犹新,它如一场梦魇般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毕竟失去了端王的宠爱,她戚滢菀什么都不是! 端王已经很久沒有亲近她了!虽然这个老公不近女色,对那方面的需求也不是那般强烈。但戚王妃自觉他夫妻两人之间还是蛮可以的,一方面是对自己的魅惑胸有成竹,另一方面就是感觉这个男人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从他在自己身上大汗淋漓的耕耘不辍就能够感觉到。 但最近的形势却是不妙,戚滢菀感到了一丝恐慌,,这个老公已经好久沒有來了。 私下里召见那杨福顺问过几次,但也是懵懵懂懂不着就里。自从那厮得到自己的暗示之后,更是胆大妄为起來。对原本一向垂涎三尺的婢女春桃看都不再看上一眼,每次來了就是盯着自己的**直勾勾地看,恨不得眼珠子上长出手來。甚至还有一次趁着沒人在自己的**上狠狠捏了一把,要不是自己柳眉倒竖断然制止,这家伙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來。 对这个小管家,戚滢菀其实还是蛮喜欢的,但她现在就是沒这心情。,,杀千刀的小顺子,就知道干这个!不能替老娘分担一点儿!女人心中恨恨想着,手指不禁触碰到**,感觉到一阵酥麻才默然睡去。 “太后御旨到,,”邹震猛地一惊,握在手中的狼毫“啪”的一声掉在雪白的宣纸上,登时晕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墨色。 他忙整整衣衫,然后惶恐地跪下:“邹震接旨,,”虽是短短四字,但在邹震口中说出却是万分艰难。 ,,王兄被俘、朝中乱成一团麻,此时太后御旨到,是福是祸谁又能洞察知晓。这一卷锦书中的寥寥数语,可能顷刻间令自己飞黄腾达、安享九五之尊,也可能一下子要了自己的命、甚至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群龙无首,谁会放心一个远在京畿百里之外的王弟?,,说他不反,恐怕除了他自己沒有一个人信了!斩草除根、快刀斩乱麻,莫非这太后为了保住儿子的江山真要下狠手了?,,邹震越想越怕,跪在地上的身子竟忍不住瑟瑟发抖起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端王,你到底要干什么?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太后御旨,,”李如瑾的公鸭嗓在整个端王府的大厅中回荡,直震得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端王妃戚滢菀紧挨着邹震后面跪下!从听到“邹震接旨,,”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一种预感,,苦等的机会要來了!而实现自己皇后梦想的唯一人选,就是前面跪着的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其实从知道邹亢兵败被俘的那一刻,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的心境就再也沒有平静过。她试着派杨福顺到燃灯寺找栗妈,但几次却也是人去楼空,,这个死老婆子,以为我戚滢菀离了你就不行?她一边狠狠地将头上的珠翠摔在案几上,一边心中暗自咒骂,,你不在正好!本宫自己干,省得看你那张阴阳脸。 虽是心中狂喜,但娇王妃保持起码低调的素质还是有的。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仁寿宫大总管,但一接触那犀利的目光却连忙回避开來。 “端王邹震,昔封绵州,食邑六千户,功勋昭昭,德名远扬。不恃宠而骄,彰显臣节。今国家有难,着晋封为辅政王,统领百官,辅佐幼主,荡平外患,攘除奸凶!自御旨所到之日,即可进京赴任,不得有误,,” 随着李如瑾尖利的嗓音渐渐低沉下來,一切有归于死寂。跪着的一干人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端王邹震平时待下人不薄,从听到御旨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现在不仅沒事,并且是大喜临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飞黄腾达一把,这些本來就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也不禁喜笑颜开起來。 但这瞬间的欢颜却被接下來的形势打散了,,并不如他们所想。邹震并沒有立刻接旨谢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跪趴着,只不过腰佝偻的更深了,从他瑟瑟的背影每个人都看出,,这个男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一边跪着的戚滢菀也不禁疑惑起來,,我老公到底是怎么了?她忍不住斜着眼睛瞥了过去。却发现一幕令自己更加疑惑的场景。这端王的脸上竟挂满泪水! “恭喜啊!端王殿下,,”李如瑾一脸堆笑。他本來就是个随和的人,多年的宦海沉浮早已使他对这朝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熟稔得不能再熟了。虽然对于尚书金明的提议也颇感意外,虽然对宇文太后的应允也暗暗担心。但他知道做奴才的本分,,不道听途说、不以讹传讹,只有这样才可能永保平安。军国大事那是一帮大臣操心的事情,而自己一个刑余之人只管传旨就是了。至于端王本來就是皇上的弟弟,况且马上就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自己以前就和他并无过结,现在就更沒有必要轻慢了。 “端王殿下!接旨啊,,”李如瑾又轻声提醒了一遍。也很正常,,这天大的喜事降临到哪个头上,还都不被砸懵了?何况是这个位置不尴不尬的端王? “邹震谢太后隆恩,,”沉默许久的端王终于应出该说的一句,包括李如瑾、王妃戚滢菀在内,所有的人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像以往接旨的程式一样,众人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 “春桃!快,,茶水点心伺候,,杨管家!取十片金叶子过來,,”满面春风的端王妃忙不迭地吩咐着。 “但恕邹震万难从命!” 邹震这句话如一声炸雷,将正欲跑腾起來的众人炸了回來。 “端王殿下!太后她老人家知人善任,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快,,时间紧迫,赶紧收拾一下随老奴进京吧!”李如瑾仍然是一脸堆笑。他仔细端详着仍然跪趴着的端王,,呵呵!不喜怒于色,能宠辱不惊,会是个出色的辅政王! “端王,,”一旁的戚滢菀不禁着急起來。这煮熟的鸭子岂能飞了,,不行,该是我说话的时候了:“太后她老人家,,” “你住嘴,,”邹震一声断喝:“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儿去,,” 也不管众人的惊愕,邹震再次将头磕在地上:“邹震才疏学浅、难堪大用,封一个藩王尚且战战兢兢、纰漏百出,又怎能担当这千钧重担?烦劳公公禀明太后,邹震实难从命,,”邹震猛地一下子抬起头,却已是泪水磅礴。 “这个,,”看着邹震不像是谦让,一贯聪慧的李如瑾也不禁犯难起來:“端王这是要抗旨了!这可是太后御旨啊,,”他不禁将嗓音提高了一些,,沒办法!这小子要打退堂鼓。咱家也顾不上其他了,先把这趟差办好再说! “邹震不敢!”端王从容不迫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惊愕的仁寿宫大总管,朦胧的泪眼却写满坚定:“但邹震实在是才疏学浅,就烦劳公公禀明太后,不要勉为其难了!否则,,”男人心一横,才艰难地说出一句:“邹震只有一死,,” “啊,,”李如瑾不禁“噔噔噔”后退几步,,他预想到了邹震会有一番推辞,却沒有想到他的态度会是如此坚决。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端王,,”戚滢菀终于爆发了。她不能看着大好机会就这样眼睁睁地被这个男人毁了。豁出去了,,大不了你废了我!女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邹震离不开她,从这个男人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她就认定这个了。 “春桃,,”邹震看都不看两眼冒火的娇妻:“将王妃娘娘扶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來,,” “娘娘,,”几个婢女走了过去。 “作死的奴才!还反了你们了!”戚滢菀柳眉倒竖,伸手指着围拢过來的春桃等人。 邹震眉头一皱,他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冲上去照着张牙舞爪的女人就是一个大嘴巴:“放肆,,” “杨福顺!找几个老妈子,将王妃架走,,” “贱内张狂,是小王**不当!公公见笑了,,”转过身的端王邹震一脸难为情,似乎百般不情愿外人看到自己这点儿家丑。 “端王殿下想多了!”李如瑾已拱手:“难道端王真得,,” 邹震双眼直视着仍是一脸疑惑的大总管,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还望公公禀明太后,,” “那端王就不考虑这南蜀万千黎民百姓吗?就不考虑这前朝后宫的文武百官和一众嫔妃吗?就不考虑太后她老人家和皇后孤儿寡母吗?还有,,端王就不考虑身陷囹圄、望眼欲穿的皇上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李如瑾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国难当头、大地压惊,南蜀国事危如累卵!难道端王真得要无动于衷吗?” “李公公!邹震惭愧之至,,”端王满脸愧疚,但却依然态度决绝:“自南蜀战败、王兄被俘之日起,邹震是夙夜忧叹、辗转反侧!恨不能亲率王府家丁,到那象奴与贼兵拼个你死我活!”说到此处这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又忍不住失声痛哭:“但邹震真得是才疏学浅,就请太后另请高就吧!” “唉,,”话已至此,李如瑾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告辞。 “小李子!你所说可是事实,,”看着低眉顺耳的小李子,宇文宜臻又问了一遍。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隐瞒愿受太后任何责罚,,”李如瑾忙转身上前就要下跪。 “哦,,起來吧!”宇文宜臻注视着诚惶诚恐的李公公:“辛苦你了!小李子,,你仁厚老实哀家是知道的,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 “谢太后,,” “明日传金尚书进宫!哀家有事要问他,,” “金尚书!你说这端王怎么就拒绝了呢?”宇文宜臻看着对面紫袍玉带的兵部尚书金明,一脸疑惑地问。 “这个,,”金明沉吟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他将手中捧着的白瓷茶盅缓缓放下。 他也只是在这小王爷年幼的时候在宫中见过几次,事隔多年物是人非,那端王长得模样也几乎记不得了,更别说对他为人的了解!历朝禁忌藩王不得结交内臣,在这点上邹震谨小慎微。而他金明作为朝中大员自然也是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半步,所以除了在屈指可数的庆典上远远瞅见这小王之外,金明从未在私下里拜会过这唯一的藩王。 “金尚书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宇文太后看出了金明的窘态,,她本就是个宽厚温婉的女人,所以忙轻声地问着。 “太后误会了!”金明仍然低垂着眼睑。这个一向刚直不阿、正气凛然的男人竟然很难得地扭捏起來:“太后恕罪!微臣从未与端王交往,所以,,所以太后问话,金明真得是无从回答!” “哦,,” “当下情形只有一种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尚书请将,,”女人着急地问。紧迫的形势已由不得她再怠慢下去,既然已拿定主意就咬牙走下去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女人还是懂得的。 “目前只有请端王火速进京。其它只有等进京再谈了,,” “但是哀家的御旨已经颁下去了!无奈他死活不接啊!”女人不无忧虑地说:“他甚至要以死相对!金尚书,你说说,,哀家的一个儿子已经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如果这个孩子再有个三场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太后的忧虑也不无道理!”一向持重的金明停顿了一下:“但如果端王不进京辅佐幼主,那又能指望谁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婆媳决裂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呀,,”金明的最后一句话使宇文太后猛然心动,,是啊!值此国难当头,自己除了请他出山外,还能请谁呢?如果请别人辅政,那不是有将这邹氏江山拱手送人的危险吗?如果真得那样做了,作为弟弟的端王邹震又能答应吗?远在绵州的这个藩王如果负气造反,或是和那象奴国里应外合?女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后背阵阵凉意袭來,,她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好吧!”女人猛地抬起头,美目中闪烁着一丝绝然:“谢谢尚书提醒!哀家有主意了,,” “小李子,,”女人面色一凌:“你即可率人前往绵州,就是绑也要将端王给我绑进宫來!”似乎嫌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女人又一字一顿地加了一句:“就说是我的旨意,,如果他再不來,就按谋反论处!” “奴婢明白,,”得了话的李如瑾飘然而去,留下一个心乱如麻的宇文太后,和一个忐忑不安的尚书金明。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太后!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清宁宫后堂,怀抱着年幼的邹期许,原本就憔悴不堪的吴云珠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曾经绝代芳华、美艳冠绝天下的一代佳人不见了,随着皇帝丈夫身陷囹圄、生死不明,她再也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仪表。不要说披罗戴翠,就是略施粉黛也懒得去做。抱着还未满周岁的小皇子,乌云珠再次回到了清冷异常的清宁宫。自从发生了那一幕之后,仁寿宫她是再也不愿意呆下去了。一是这清宁宫即使再冷清,那也是她和丈夫邹震耳鬓厮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自己此前之所以要搬入仁寿宫,那是她心中明白当下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救自己丈夫的话,那就是宇文太后了。但既然太后让自己失望了,她就沒有必要再呆在那里了。 沒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从太后应允那个作死的什么尚书的狗屁主意之后,这个女人就彻底崩溃了。她全然忘记了后宫嫔妃不得直面百官大臣的忌讳,悍然冲出叫嚣着要杀了这个人。 那一刻她真得完全愤怒了!特别是端王邹震辅政以后,哪还有她母子的活头吗?虽然他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但自古以來为了皇位父子、兄弟兵戎相见、血溅当场的例子还少吗?亲生的尚且如此,何况这邹震还不是宇文太后亲生的!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望眼欲穿的丈夫,这个女人早已是心急如焚!,,她真得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一向待自己如同亲女儿的宇文太后让她失望了,从被几个宦官宫女几乎是架把着扶入后宫的时候,她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躺在清宁宫自己和丈夫睡过的雕花大床上,这个女人已经很久茶饭不进了。本來就身体虚弱的吴皇后更是瘦成了一张纸,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似得。 “娘娘,,您还是吃点儿东西吧!”吴皇后的贴身婢女侍琴小声说着,手里端着还是温热的红枣燕窝粥,吹弹可破的一张娇脸上早已挂着两行泪水:“您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说不定那端王殿下來了,还真能够救出端王呢?再说您不想想自己,也应该为小太子想想吧!” 女人侧卧在雕床上,消瘦的后背似乎已能看见嶙嶙瘦骨。原本消瘦的双肩更加如刀劈斧削,如漆的乌发则如一蓬乱草,随着女人的啜泣微微抖动。 “娘娘!您,,”侍琴的轻唤被女人扬起的手势打断,吴云珠翻过身对着侍女惨然一笑:“琴儿!先放下吧,,哀家实在是吃不下去呀!” 侍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门外王大年的一声嚎叫打断。 “太后驾到,,” 一屋子伺候的人都忙不迭地跪了下來,躺在床上的乌云珠却并无半点反应,她索性再次躺下,将一个冷冷的后背留在外面。 宇文笑了笑,,这样的情形自己已经遇到好多次了!自从这个儿媳一气之下搬出仁寿宫之后,宇文宜臻就知道这个女人恐怕是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此后她也來探望过几次,但这个倔强的小妮子要么是默不作声,要么是一味的埋头哭泣,再说多了就是和自己毫无來由的大喊大叫。 看着面前这个面色憔悴、形容槁枯的儿媳妇,宇文宜臻的心里也不好受,,是啊!换做谁的丈夫被掳去了还能稳如泰山地坐着这里? ,,但这邹亢也是自己的儿子呀!你心疼自己的老公,难道我就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 类似的话语宇文宜臻已不知说过多少了,但这个固执的女人就是听不进去。原本如胶似漆的婆媳顷刻之间形同水火,这是一向睿智的宇文沒有想到的。 今天她再次屈尊來到清宁宫不为别的,只是想再來开导一下这珠儿,别着急伤心气坏了身子! “皇后,,”王大年想要唤醒装睡的乌云珠,却被宇文宜臻挥手制止。这个温婉的女人一脸和气,慈祥的笑容堆砌在脸上,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女人的雍容华贵。,,必须强装笑颜,即使心中再苦再累,,宇文宜臻反复告诫着自己!她就是这南蜀后宫的顶梁柱,如果自己垮了那什么都完了。 “哀家的小孙子最近可好?” “回太后,,”一旁站着的侍琴小声回答:“太子殿下还好!就是最近哭闹多了点儿!” “哦,,”宇文宜臻不禁心中一恸:“我可怜的小孙子呀!毕竟还是有他老子在身边才好!” “快把许儿抱过來我看看!”宇文宜臻还是一如既往地命令道。 “谁也别想动我的儿子!”出乎众人意料,刚才还正熟睡的吴皇后竟忽地一下子坐了起來,不待宫女的扶持竟然赤着脚下床。如果不是眼疾手快的侍琴搀扶了一把,怕是早就摔倒在地了。 “珠儿,,”宇文宜臻即使再好的脾气,也被乌云珠的胡搅蛮缠激怒了:“你还沒闹够吗?”她猛地一步走上前去,杏目圆睁直视着飘飘悠悠想要倒下的吴皇后:“大敌当前,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宇文太后很少生气,更不用说暴跳如雷了,所以整个后宫见过她发脾气的人很少。刚才这女人的一声断喝,如平地一声春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所有的人都是猛地一惊,甚至端茶侍候的小宫女险些将手中的活计扔了。 然而这一切对乌云珠沒用!很显然这女人是横下一条心与婆婆决裂了! 乌云珠冷冷一笑:“哼哼!是我胡闹还是太后你别有用心?”她挣脱搀扶着自己的侍琴,一把夺过奶娘怀中的邹期许紧紧地搂在怀中。那阵势如同护犊子的母牛,仿佛谁要冲过來就跟谁拼命似得。 “珠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宇文宜臻虽然强压着怒火,但是脸色却愈加难看起來了。 “哈哈哈,,什么意思?”乌云珠一阵歇斯底里地大笑:“我什么意思不重要!让一个年富力强的叔叔去辅佐一个未满周岁的乳儿!珠儿倒是要问问太后是什么意思?” “那珠儿倒是说说,,不让端王还能让谁去?” 乌云珠不妨太后有此一问,竟一时语塞起來。 “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邹亢既是你的丈夫,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你忧心自己的丈夫,难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宇文太后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苦苦劝慰:“但当下的形势已不容许你我想这些!象奴重兵压境,目前已经突破西岭雪山防线,昭阳已被攻克,不日将兵临锦城之下,这个时候只有请端王來主持大局。否则城破之日、兵败被杀,不要说救出皇上,就是你我和许儿的性命都不保啊!” “哼哼!是太后的性命不保吧!”似乎是太后最后那句保命的话激怒了这个伤心欲绝的吴皇后,她瞬间找到了爆发的由头,看着宇文宜臻又是一阵冷笑,那话里话外透露出明显的不屑:“太后如果贪生怕死尽管走,珠儿和许儿就留在这里等皇上!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糊涂,,”宇文宜臻一声断喝,女人沒有想到一向温顺贤淑的儿媳妇竟然是如此地不通情理。她猛地抓起桌上的一盒珠翠狠狠摔在地上,那价值连城的手镯、玉簪瞬间断成几截,和散落的各色珍珠玛瑙混在一起,散落的满地都是:“你这小妮子!好话给你说尽你就是不听!你到底要怎样才罢休?” “是我想怎样还是你怎样?”吴皇后毫不示弱:“太后好计策!真会退而求其次,儿子沒了但却还有个比儿子还亲的端王依靠!不像我们孤儿寡母两个,,”女人略一沉吟,索性将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倒了出來:“如果端王辅政,这哪还有我们活路啊!自古以來为争夺皇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比比皆是,何况一个并不是嫡亲的叔叔?许儿!我们真得活不下去了啊,,”说完竟欲一头往柱子上撞去,如果不是早有防备的王大年拦着,怕早已香消玉殒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原来如此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后娘娘!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是这样就沒了!那小太子可咋办啊!我们这帮奴才可咋活啊,,”这个清宁宫的大总管双手搀扶着还要寻死觅活的吴皇后,竟然顷刻间老泪纵横起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那一帮下人们也都是触景生情,竟也哇哇大哭起來。一霎时清宁宫正厅哭声震天,搞得宇文宜臻一行好不狼狈。 “作死的奴才!沒眼色竟在这时候给哀家添乱!小李子,,”宇文宜臻一团邪火正愁沒处发泄,谁知道一下子冒出这样一个冒失鬼。她存心要拿这王大年出气:“小李子!将这不长眼的奴才拉下去,掌嘴,,” “奴婢遵命!”李如瑾无奈地应承着,竟缓缓不肯下手。毕竟都是刑余之人,何况两人私交甚好。虽有主子命令,但这却叫自己如何下手啊!边上的仁寿宫一干人也是捏着一把汗,平时从未见过宇文太后这么无缘由地责罚人,所以也惊愕万分但却干瞪眼沒办法。 “还愣着干嘛!哀家的话沒有听见吗?” “是,,”李如瑾一使眼色,两个小宦官冲上去架住瑟瑟发抖的王大年就往边上拖。 “慢着,,”一旁的吴皇后发话了!尽管身体虚弱但话音里却沒有丝毫萎靡:“堂堂太后,说不出道理,竟然拿一个下人撒气!实在叫人笑话,,”她猛地一指愣在当场的宇文宜臻:“你也不必要这样咋咋呼呼!有本事你就将我们清宁宫杀个干净,,”说完竟晃悠悠地走到泪流满面的王大年面前,颤巍巍地扶起了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 “你,,”宇文宜臻一时语塞,竟吱呀半天说不出话來!她沒有料到形势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自己本來是來劝慰这个儿媳妇的,沒想到莫名其妙竟变化成了两宫对峙,,真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呀!看着哭喊成一团的男男女女,这个一向镇定的女人竟然少有地犯愁了! “太后,,”一个仁寿宫小宦官心急火燎地跑了过來。 “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一旁正心急火燎的李如瑾忙正欲低声责骂,却被宇文宜臻挥手制止。 “什么事?” “禀太后!端王來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所有的人心中又是一震,包括那个已经被愤怒烧昏头脑的吴云珠吴皇后。 “哦!端王现在何处?” “禀太后!端王殿下刚从绵州赶來,现正在仁寿宫中候着呢!” “起驾回宫!”宇文宜臻一声吩咐。也不管那吴皇后的反应,率领一众人等起身就走。 “太后!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清宁宫后堂,怀抱着年幼的邹期许,原本就憔悴不堪的吴云珠更是哭得一下子昏死过去了。 “母后在上!请恕震儿來迟?”宇文宜臻还未踏进仁寿宫正殿,满脸疲态的邹震紧走几步迎上去,对着宇文宜臻迎头就拜。 女人并沒有像以往那样亲手扶起这个如同己出的邹氏庶子,而是自顾自坐回正堂的椅子上,甚至在经过的时候看都沒看他一眼。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掠过屋外围廊发出的“呜呜”轻响。,,邹震还是如泥塑一般安静地跪着,期待着一种未知的结局。 “端王好大架子啊!”强压着心头怒火的宇文宜臻终于说话了,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端王。虽然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贼兵压境,一想到被囚禁的儿子和万千南蜀子民,她还是心一横恶狠狠地说出一句。 “儿臣不敢,,” “哈哈哈!你不敢,,”女人一阵大笑:“你已经违抗了哀家的旨意还说你不敢?哥哥身陷囹圄、象奴大军压境,我南蜀危在旦夕而你却偏安一隅,你还说你不敢?邹震!你到底敢做什么?又不敢做什么?” “母后息怒!”邹震猛地抬起头,却早已是眼泪汪汪:“儿臣并无冒犯母后之意!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宇文宜臻不等邹震解释,却早已气咻咻地站了起來:“知子莫若母,,虽然你不是我亲生,但我却待你如同己出!”说到这里宇文宜臻不由悲从中來,想起那个闯祸的儿子至今扔在那蛮荒之地朝不保夕,想起自己为力挽狂澜导致的婆媳翻脸,想起后面还可能发生的种种难以预料的结果,不禁顷刻间泪水横流,,亢儿啊亢儿!如果不是你整天打打杀杀,为娘的何苦这样呢? 宇文宜臻平静一下纷乱不堪的心绪,指着端王邹震继续数落:“你那点心思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你不就是怕外人猜测你觊觎皇位吗?你不就是怕哀家我朝秦慕楚、兔死狗烹吗?你不就是,,” “不是,,”眼瞅着女人义愤填膺地说出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跪在地上的邹震不禁心中一急。 “那是什么?”女人猛地一声断喝,看着一脸倔强的邹震:“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孩儿还是觉得自己才学浅薄、难堪大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最后误了大事,,” “你,,”宇文宜臻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又常年禁锢在自己的封地上。难得的几次相会也常被无穷无尽的繁文缛节打扰,所以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并不太了解,,心底残存的对他的认知也还是好多年前了。 难道这孩子真得是那扶不起的刘阿斗吗?难道真得是那个金明看错了吗?“铁血尚书”自非浪得虚名,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会看走眼?宇文宜臻犹豫了,她开始退却!但忽然心底有个声音再次响起,, “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啊!”金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又一次闪现在脑海中。,,是啊!不是他又能是谁啊!除了他谁还能够有威望号令天下呢? 不行!不能由着他这样下去了!他不堪大用不是还有哀家和一帮文武吗?一把烂泥也要把他扶上墙去。 “邹震啊邹震!让哀家怎么说你呢?”宇文宜臻再次低下身段做最后的努力:“你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你那身陷囹圄的哥哥考虑一下吧!此刻他或许正望眼欲穿盼着你去救他回來呢?你到底还要怎样才肯做着辅政王?” 跪在地上的邹震依然如泥塑一般不声不响,在别人心中至高无上的摄政王位,于这个隐忍苟安的端王看來却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哀家再问你一句!行还是不行,,”宇文宜臻看着阴死阳活的邹震,更是气不打一处來。心中一急便生生地把话儿撂在这儿了。 “邹震无能,只想做个富家翁老死他乡!至于摄政之事,儿臣恳请母后再勿提起,,”说到此处这个一直低着头的端王猛地一直腰板,绝然抛出一句另在场所有人惊愕万分的话:“如果母后再苦苦相逼,儿臣也只有一死了!” “你,,”女人猛地扬起手掌想给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一巴掌,但转念一想却又颓然落了下來。 女人无奈地挥挥手:“你走吧!哀家是死是活再与你无关,,” “儿臣谢母后体谅!”直到此时软硬不吃的邹震才安稳下來,对着转过身去的宇文宜臻重重磕了三个头:“并非儿臣不近人情,实在是事关重大、邹震担心,,!” “事已如此!你还啰嗦什么?会绵州做你的富家翁去吧!”平静下來的宇文太后显得格外颓废。这个女人在一瞬间好像衰老了许多,, “母后!一想到那些虎视眈眈的文武群臣邹震就怕得要死。母后你想啊!震儿成人后便离开锦城远赴绵州,在这王城之中不要说什么根基,就恐怕连朝中百官也难以认全吧!倏忽之间当此大任,群臣哪个会服?如果他们当场顶撞,儿臣将何以自处?又将置皇家威严于何地?如果他们拉帮结派、阳奉阴违,那不更是外敌未至自家先乱吗?到时邹震性命事小,只怕误了国家事大啊!”这邹震也不管宇文太后是否在听,只管自顾自地说了起來。似乎好像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无法回返了。 “你愿來是担心这个啊!”直到邹震絮絮叨叨的话语停止了好久,宇文太后才喃喃地说:“唉!也怪哀家考虑不周了,,” 她猛地抬起头:“小李子,,” “奴婢在!” “火速传兵部尚书金明前來见驾,,” 看着李如瑾一行风风火火地跑來,金明便猜出一定还是与那个端王有关。 自从那次从仁寿宫回來之后,这金明就料到自己已摊上了这甩不掉的倒霉差事。细想一下自己当初推荐端王摄政也是完全出于公心,沒想到端王他竟不稀罕这摄政王给拒了!这个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饶是金明如此却也猜不出个子丑寅卯來! “金尚书!太后有请,,” “太后所为何事?李公公能否先透个口风?”别看这金明刚直不阿,但脑袋瓜儿却也并不笨!他知道和这些阉宦打交道不能按常理出牌,于是便也难得屈尊下來。 看着金尚书手里缓光灿灿的金叶子,这李如瑾假意推辞两下也就收下了。他一转身递给旁边的小荣子两片:“给你们几个喝酒去吧!”然后在身后几个小宦官的欢呼雀跃中不禁施施然起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赐剑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谢谢金大人!”既收了东西还落好,让送礼的人也心情颇爽,,李如瑾行走深宫多年,自然明白这利益均沾的道理,这也是他行走皇宫多年、却依然屹立不倒的不二砝码。 “唉!还不是为端王辅政哪点儿破事?”他袖子一甩,故作无奈地说。 “哦,,”金明心中一沉,果然不出所料:“那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沒个准主意,这不才差咱家來请你过去的吗?” “哦,,”金明沉吟片刻:“那走吧,,”说完胳膊一挥率先离去,身后跟着一帮诚惶诚恐的大小宦官。 “公公稍等,,“走在前面的金明忽然停了下來,在一众人等疑惑的目光中竟然再次跑回中庭。 “这金明!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要是误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大事可咋办呢?”李如瑾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毫无办法。 看着再次走出的金明双手捧着太后赐予的“湛卢”,这李公公更是大惑不解起來:“金尚书!你这是为何?” 金明冲着一脸迷惘的李如瑾微微一笑:“公公见谅!金明也就是一念之间觉得还是拿上这个为好,,至于个中缘由,也还并不十分透彻!” 邹震看到金明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使这辈子从未谋面,却似上辈子就认识一样,,有的会一见如故,而有的却像打杀不停的冤家仇人。 候在仁寿宫正厅的端王邹震,从尚书金明迈进门槛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个人将会影响自己一辈子,至于是福是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尚书金明的两眼也沒有闲着,不过这个铁血尚书关注的却并不是端王邹震。,,非礼勿视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一个内臣与外藩眉來眼去无论如何也是不妥帖的。 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正襟危坐的宇文宜臻身上,想从这个女人的面容气色或是举手投足看出点儿什么! 宇文宜臻宫装胜雪,缀满玛瑙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发出“泠泠”之声。细细银线勾出大朵大朵的牡丹,极显雍荣华贵。窈窕身段隐隐显露,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圆盘脸蛋依然十足的娇艳。漆黑长发被侍女精心挽起,用雕花的象牙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两支赤金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白玉流苏,随着女人微微颤动。一对白玉挂珠耳坠,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优雅。碧玺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皓腕上浅粉色的翡翠镯子,使一身妆容更加完美无瑕。 邹震虽非自己亲生,但名分上也是自己的儿子。但这金明就不同了,,他是朝廷一品大员,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应该怠慢的。所以像以往的每次接见一样,宇文太后盛装登场,,同样这也是对“铁血尚书”的尊重。 远远看着金明过來,女人一眼瞅见他双手捧着的“湛卢”宝剑。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暗叹服,,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怪不得哀家那麦秆脾气的儿子对他是见不了离不了! “來人,给金尚书上座看茶,,”随着宇文宜臻一声吩咐,一帮宫女太监即刻忙碌起來。 “谢太后,,” “金尚书!辛苦你了,,”女人依然是一脸祥和,但那语气中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今日请你过來依然是为端王摄政之事!” 果然不出所料,因为事先有李如瑾的吹风,虽然对当下的形势虽不十分明了,但李如瑾心里却也早有准备。 “不知太后如何谋划?” “端王!还是你自己说吧,,”宇文宜臻猛地扭过脸看着一侧正在愣神的邹震:“正是金尚书向哀家举荐你的,,”说完女人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似乎要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点儿什么。 “邹震谢金尚书举荐,,”端王遥遥一拱手,正欲说话却被金明打断。 “端王无须答谢微臣!”金明依然是器宇轩昂、面不改色:“臣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处于公心!当此大敌当前、万分危急之时,臣思忖再三也只有端王能辅佐有主、号令天下。也只有端王辅政才能击退贼寇、救出皇上!所以才斗胆向太后提出端王辅政的提议,,” 这个“铁血尚书”一字一顿地把话说完,期间眼睛一直注视着宇文太后,连丝毫的躲闪都不曾有过,更不用说看身边的端王了。 “只是不知端王殿下为何会拒绝?”金明话锋一转,突然双目如炬地注视着略显尴尬的端王。 “邹震自觉才学浅薄,实在是难堪大用。辜负了金大人的期望,惭愧,,” “哼哼!你怕不是担心这个吧!”在金明惊异的目光中,女人粗暴地打断了邹震的絮叨:“你不就是担心资历太浅,朝中一干大臣不服吗?” 金明宦海沉浮、何等聪明!他立刻起身几步、心神领会地将双手捧着的“湛卢”宝剑呈给太后:“太后交予微臣的事情已经办好,目前朝堂之上暂时风平浪静了。现将御旨宝剑呈上,,金明谢太后厚爱!” “也好,,”宇文宜臻赞许地点点头,,不贪功恃骄,真乃国之栋梁啊! “邹震!你不是害怕压不住那些百官臣僚吗?现在哀家就将这御旨宝剑赐予你,,,宝剑所在,如皇上亲临。谁若不服,可当场斩之!” 始终低垂着头的邹震不禁浑身一颤,抬头看了一眼端坐着的宇文宜臻。 “怎么?你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來?”此时的女人仿佛早已是胸有成竹。从前的心急火燎、万分纠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志得意满、君临天下的霸气。 “母后,,”邹震语气哽咽。 “哀家知道和你那莽撞的哥哥不同!他大大咧咧而你谨小慎微,他爱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而你却喜欢安静、只想做个本分的藩王!”女人一阵叹息:“也怪我一时失察委屈你了,,” “母后千万别这么说!是儿臣自己……” 邹震还想再说却被女人挥手制止:“但你想想!皇上被俘,而你是唯一的弟弟。你不出头谁出头?这能担当辅政重任的不是你这个叔叔还能是别人吗?” “可是,,” “我知道你害怕文武百官不服,镇不住这局面、退不了贼兵救不出皇上!但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挽救这南蜀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是还有为娘和金尚书等一干老臣的吗?”女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也感到累了,开始用手掌轻抚起伏不止的胸口。一旁的李如瑾忙凑过去,开始殷勤地捶背端茶。 宇文宜臻轻啜以后茶水:“今日哀家将这御制宝剑赐予你,就是让你斩杀那些居心叵测的奸邪小人。杀了就杀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有哀家顶着,,” “端王殿下!既已如此,就应承下了吧!微臣为官多年,自信这朝堂之上还是风正潮平的。”一旁的金明也不失时机地插话帮腔。 “既如此!那儿臣就先应下了!”邹震这才默然应允:“一切听凭母后安排,邹震不才,还望金尚书扶持提携!” “好!这才是哀家的好儿子嘛,,”女人不禁欣然大悦:“形势危急!明日早朝,端王就开始总领国事!金尚书,你去安排一下吧,,” 女人忽然一个呵欠,,毕竟好久沒睡过个安稳觉了。适才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宇文宜臻猛然感觉到一阵倦意猛然袭來。 “这几日太后操劳国事,怕也沒有好好休息!如无其它要事,微臣告退了,,”一旁看在眼里的金尚书忙一拱手悄然离去。 “震儿!你也下去吧!舟车劳顿,你也休息一会儿。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 “也好!母后请早点休息,儿臣暂时先回去了,,” 看着金明和端王邹震一前一后出去,直到人影消失在围廊的拐角处。宇文宜臻忽然脸色一凛:“小李子,,” “奴婢在,,”身后伺候着的李如瑾忙应声回答。 “给哀家盯紧这两个人,不要放过一丝一毫!有什么赶快來禀告给我,,” “奴婢明白,,”李如瑾心中猛然一惊,随即便应承了下來。 兵部尚书金明和端王邹震一前一后走出了仁寿宫巍峨的大门,高墙之外的邹震踌躇半天,才扬手轻声喊住了只顾昂首前行的尚书金明。 从刚才在仁寿宫自己一张热脸蛋却贴上了凉屁股之后,邹震就对这个倔老头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恐惧感,,这不是个一般的人,怪不得锦城中盛传,就是王兄邹亢也对他无可奈何。 但邹震也不是一般人。他知道:迈过的坎儿一定要迈过。不管自己对它多么发憷,这个倔老头自己始终都要面对的,,他就是这一生必然面对的一道坎儿,并且迈过去就必然会是豁然开朗、海阔天空。虽然觉得此时和这个内阁重臣打招呼也略有不妥,但还是心一横轻喊了一声。 “金尚书请留步,,”看到大步流星的金明扭过头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这个从未对人低声下气的端王紧接着说:“可否请金尚书到舍下盘桓片刻,以便邹震略表谢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后心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微臣以为不必了!”金明依然面无表情:“金某早已说过!举荐端王完全处于公心,再说,,”这个铁血尚书突然面色一冷:“外藩结交内臣本來就是大忌,何况正在这敏感时候?端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小王,,”邹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金明一拱手打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端王如果沒有什么事,金某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下端王一个人目瞪口呆。 “小李子!这端王辅政已有两天了,朝中可有什么风吹草动?说给哀家听听,,”三天之后的仁寿宫,斜躺在蜀锦绣榻上的宇文宜臻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总管李如瑾聊着。 “禀太后,好着呢,,”一旁伺候着的李如瑾柔声回答道。 “啧啧啧,,我知道好着!要是不好你早跌跌撞撞嚎叫得满天飞了!说,到底怎么个好法,,”卸下千钧重担的宇文太后依然贪恋这难得的清闲,虽然对这小李子的回答不甚满意,但还是不愿睁开惺忪的睡眼。 “奴婢正要给太后禀告來着!沒想到太后竟先问起來了,,”李如瑾手握象牙梳子一边忙碌着,一边慢慢地叙说着:“一开始朝中一干老臣并不买端王殿下的帐,那说什么的都有啊!就是不说话的也在一边看热闹,,谁知这端王在你这里病怏怏的,但是一到朝堂之上却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先是一句话也不说,接着就是一阵猛打乱揍,将几个挑头的降的降,贬的贬。如果不是齐阁老竭力劝告,怕是他要用太后赐予的宝剑杀人了!” 看着女人不动声色地听着,这李如瑾讲得更卖力了,一时兴起竟放下手中的梳子比划起來:“太后你是沒有看到啊!奴婢听前面的人说,那朝堂之上热闹得跟戏文里演的一样,,” “呵呵呵!是吗?”宇文宜臻的情绪似乎也被这贴身太监的情绪感染了,竟也美目闪烁、兴高采烈起來。 “可不是吗,,”李如瑾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好像这些都是他亲眼看到一般。 “哦,,”女人忽然想起什么,刚才还满是笑容的脸也一下子绷了起來。 那李如瑾何等精明,看着主子似乎有点不爽也登时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在我这儿哭哭啼啼装得跟窝囊废一样,怎么一换个地儿就跟换了个人似得?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有心机了吧?女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不是问这个?”看着一脸迷惘的李如瑾,女人轻叹一口气:“我是问端王和那金明私下里有什么联系沒有?” “这倒沒有?两人除了在朝堂之上商谈国事之外,私下里并沒有什么交往?”似乎怕太后不信,李如瑾又加了一句:“就是在商谈国事时也沒有什么不妥的言语动作,,” “你确定?”女人忽然扭过头,直视着忙碌的李如瑾:“小李子!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事儿的分量,,你确定他们之间沒有什么勾当!” 刚才还兴高采烈、忘乎所以的李如瑾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虽是大冷的天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却也滚滚而出。他“扑通“一下子滚在女人面前,一边磕着头一边说:“奴婢糊涂!奴婢罪该万死,,刚才一番话都是奴婢听紫宸殿的贴身心腹禀告的。奴婢这就亲自去探听仔细,一定给太后一个确切的信儿!” “起來吧!”女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來,她一伸胳膊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來,开始在屋子中不停地踱步。从尚书金明的种种反应到邹震几次三番拒绝辅政的一系列表现,再到两人共处时的一系列场景。女人在脑海里又再次细细过了一遍,却也沒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自己可笑,,不希望端王这样却又能叫他咋样?唯唯诺诺、犹豫不定又怎么能镇住这一帮文武,又怎么击退强敌、救出皇上?自己当初决定要他摄政不就希望他这样吗?怎么事到临头却又瞻前顾后起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己怎么一下子就糊涂起來。 “哀家只是觉得有点儿突然!唉,,”宇文宜臻轻叹一声。想明白了也就心安了,于是对着李如瑾一番叮嘱之后,又再次沉沉睡去。 栗芷婼的心里一直空荡荡的!虽然蜈蚣坝一战擒获了邹亢,虽然巨象大军已翻越西岭雪山、突破昭阳一线,不日即可兵临城下。虽然迟则半载、最多一年就可以让宇文宜臻那一帮狗崽子匍匐在自己脚下哭爹喊娘,但这个女人却丝毫也高兴不起來。 这与自己日夜企盼的感觉一点也不同,,从看到被囚禁在巨象廷狱中的邹亢,从南蜀国一干囚犯毫不畏惧的眼神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这种感觉如一团无法扑灭的火焰不停地灼烧着,使她感觉每一刻都是煎熬! “为报一己之仇你不惜引狼入室,致使万千南蜀生灵涂炭。你这样做于心何忍?”雁秋水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难道我真得错了吗?难道就兴他宇文昭血腥杀戮、就兴他邹胤泽黑白不分?难道我阿爹、阿娘和慕容一门三百多口就那样惨死了吗?,,不!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否则我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半辈子、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现在马上就要成功了却打起了退堂鼓,这算什么啊? “对了!秋水呢?好久沒有看到他了,,”栗芷婼一想起这个让自己爱恨纠结、欲罢不能的男人,就不禁一阵心惊:“他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自从营救邹亢失败、还害得苍氏兄弟白白丢了性命之后,这雁秋水就彻底颓废了。整日酗酒纵欲、荒淫无度,期间栗芷婼也曾劝解、安慰过几次,甚至两人不惜大打出手,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问轻了男人不搭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问多了男人翻來复起就是一句话:“以前的雁秋水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现在栗芷婼又想起了这个男人,她开始对着乌蒙比划起來。那昆仑奴先是一脸迷惘,接着就是拼命地摇头,,很显然这孩子也沒有见到雁秋水。 “百夫长!你知道雁大侠最近在干什么吗?”栗芷婼走出门外,故作若无其事地问起了海里青。 “王妃娘娘!属下谨遵王命一直护卫着王妃,所以并未留意雁大侠,,”海里青一躬身沉声回答着:“不过!听海某的属下说,雁大侠还是整天喝酒狎妓,目前应该还在邕城最南边的‘双金下处’吧!” “双金下处?”女人一脸不解。 “哦!娘娘可能有所不知,,”海里青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出:“双金下处是邕城里档次最低的一处妓院,去那里的都是一些贩夫走卒。那里的姑娘不是年老色衰、就是难看的要死?听说还有好多得花柳病的,,”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娘娘你还是自己看看去吧,,” “啊,,”栗芷婼不禁一阵恶心,险些一下子吐了出來。但倏忽间又是一阵心疼,,堂堂虎贲卫指挥使变成这样,难道就不是自己的错吗?,,其实那夜她是完全可以求零梦饶过苍氏兄弟的,但鬼使神差得自己就心一横沒有出手相救。事后她马上就后悔了,并且也不止一遍地给雁秋水解释过了。无奈男人始终冷冷看着自己,那犀利的双眼似乎恨不得吃了自己。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栗芷婼不禁心中一急,话音儿也陡然提高了不少。 “娘娘赎罪!是雁大侠再三叮嘱不让告诉的,,”海里青依然是毕恭毕敬。 女人一下子觉得不好意思起來!毕竟这海里青不是自己的属下,能够护卫自己也完全是奉了土司大王的命令。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对着他吆三喝四呢? 想到此处女人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下來,惯有的浅笑再次浮现出來:“哦,,都怪阿姐一时着急错怪了百夫长!还望海壮士见谅,,”说完竟从怀中掏出两片金叶子,也不管男人拼命抗拒,硬是塞到了他手里:“拿着吧!去扯几件儿新衣服,和弟兄们喝点儿酒!再说阿姐还有事情求你呢?” 收了金子的海里青自然不敢怠慢:“栗妃娘娘有何吩咐!海里青愿效犬马之劳!”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栗芷婼犹豫了一下:“只是我对邕城不太熟悉,麻烦百夫长能陪阿姐走一趟!” “哈哈哈!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海里青仰头一阵爽朗的的笑声:“沒问題!阿姐尽管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男人一拍胸脯,爽快地应承了下來。 “赶早不赶晚!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本來栗芷婼就对失踪许久的雁秋水不放心,,也怪自己前一段只顾着和零梦谋划进宫南蜀,而忽略了这个男人的感受。现在一听说他竟然在“双金下处”这等污秽不堪的地方鬼混,更是着急得不得了! “好!等在下叫上几个弟兄,咱马上就去,,”海里青双手一拱,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双金下处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如果不是由海里青引路,打死栗芷婼也找不到“双金下处”这个所在! 栗芷婼出声名门,自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进宫伊始便入女官,学的是琴棋书画、礼乐女红。被封为妃子后接触的更是一些内宫嫔妃,皇子公主。就是躲入十万大山的苗人村寨避祸时,耳濡目染的也是一些淳朴厚道的老实山民。——巨象国虽是蛮荒之地,但栗芷婼也只是在王城之内行走。哪曾真正见过下层乡民的鄙俗粗野! 沿着邕城宽阔的石板路一直向南走——随着街道变得越来越崎岖狭窄,两旁华丽的宫殿不见了,就连精致典雅的高脚竹楼也稀少起来。 特别是顺着一座长长的石桥跨过宽阔清澈的邕江之后,女人感觉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街道变得异乎寻常的狭窄和崎岖不平,两旁成片分布着深灰色的低矮草房。街道上渐渐拥挤起来,但却几乎没有一个穿锦罗绸缎的。熙熙攘攘的行人个个身着葛麻、满脸菜色,他们东张西望地或是表情麻木或是相貌猥琐。两旁的店铺大门敞开,里面无一例外地传出震耳欲聋的咋呼声。街口或角落里蜷缩着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或者眯缝着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或者翻开衣领旁若无人的捉起虱子放进嘴里。本不宽敞的街道中间也杂乱分布着各色杂货摊铺,那些货郎小贩疯狂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嘴里声嘶力竭地发出栗芷婼一句都听不懂的吆喝声。 栗芷婼几乎是被海里青等人挟持着穿过这一条条街道,尽管有几个高大威严的宫廷侍卫护卫簇拥,但栗芷婼仍是被几个不怕死的触碰了**、摸了**和**。 栗芷婼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在这些贩夫走卒眼里,无异于惊若天人。他们平时看到的尽是一些粗脂庸粉,睡过的也就有自家腋生黑毛、满脸横肉的黄脸婆。所以女人所到之处不可避免地引起一阵阵尖叫欢呼—— 栗芷婼眉头紧皱!其实她并不讨厌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无奈今天这女人的心思不在这里。一想到正在胡来的雁秋水,她就心急如焚——我喜欢的男人怎么能在这鬼地方胡混,要找女人也得姑奶奶我给他选! “百夫长!怎么还没有到啊——”一想到雁秋水正和一个粗俗不堪、甚至还可能得有一身脏病的女人翻云覆雨,栗芷婼心中就不禁泛起一阵阵恶心。 “快了!就在前面——”海里青一边招呼着,顺势拐进了一个更加狭小的胡同。 就这样又是七拐八拐,女人终于看到了一幢低矮的两层楼房。虽然是同样的破烂不堪,虽然泛着一眼让人生厌的灰黑色。但因其高大一点儿,所以在这一大片破旧的市井街巷中,还是显得那么地鹤立鸡群。 栗芷婼站在楼房前端详了许久,想从这座楼中找寻到哪怕一丝一毫花街柳巷的脂粉味道。但是从破旧的大门到光溜溜的窗栏,再从那斑驳的墙壁到光秃秃的屋脊,女人看了一个遍也没感觉这儿像个妓院花楼。 “就是这里吗?”女人轻声询问停在正门前的海里青。 “栗妃娘娘!正是这里,要不你呆在这里?让在下进去看一下?” “还是一起进去吧!”女人略作停顿,便率先迈步款款进入这破旧不堪的门厅。 “你找谁?”正当女人要穿过门厅、踏入前院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伸手挡住了她。男人虽长得浓眉大眼,但周身却散发着和街道上的行人同样令人生厌的猥琐。一双老鼠眼在女人的**和**上打转,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啃一口。 栗芷婼正要说话,不料身后的海里青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扬起右臂,用扎开的五指一下子抓住男人的脸。由于用力过猛食指和无名指都深深抠进了男人的眼眶,而大拇指则戳进了男人的嘴里。随着海里青使劲儿向上一掰然后猛地一松,这壮汉“啊呀”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噔噔噔”后退几步坐到了地上。 立刻——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三四个壮汉,张牙舞爪地就冲着海里青扑了过来。那百夫长也不答话,只是冷冷一笑,身后的几个亲随一拥而上,对着这群壮汉就是拳打脚踢。随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后,院落里不一会儿就躺满了捂着胳膊腿儿哭爹喊娘的人。 “吆吆吆——是哪个得罪了我的爷啊?”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嚷,一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从一侧的楼梯上蹿了下来——很显然她是这里的老鸨。一边挥舞着廉价手帕一边扭着屁股晃了过来,这胖女人一张粉脸拼命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道道褶子纵横开来、似乎都可以看到厚厚的脂粉掉落下来。 海里青也不答话,只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玉腰牌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看清了!龙护卫办案——” 女人猛地一惊,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她猛地转过身,照着最近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飞起就是一脚:“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滚一边儿去?” “下人无礼,多有得罪,还请官爷原谅——”女人再次恬着脸凑了过来:“但不知官爷到这里要干什么?”一股刺鼻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栗芷婼忙用绣帕捂住鼻子,而海里青身后的几个侍卫则是一脸坏笑,有一个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海里青眉头一皱,似乎也觉得身边凑上这样一个劣质女人实在不雅,他忙侧身躲闪着:“本官到你这里自然有要事!”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雁秋水的客人?”百夫长也觉得和这个女人啰嗦下去只会更加尴尬,索性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呵呵呵——”老鸨一阵轻笑:“一看爷就是一个规矩人儿,不常来妹妹这地方快活!官爷你想啊——来咱这个地方哪有报真名的呀!就算他说了——这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老妹我哪记得住呢?”说完斜眼看着男人,摆出一副装萌发嗲的样子。 “哼——”海里青一阵冷笑,也不管这老鸨的反应。他手臂一挥“搜——” 随着百夫长一声断喝,他身后的几个兄弟如狼似虎般蹿上了院落对面的二楼游廊。随着一阵“乒乒乓乓”钝响和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几人又一阵风儿似得冲了下来。 “头儿!没有——” “这就奇怪了——”海里青不禁一阵嘟囔。这“双金下处”也不算大,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层小楼十几间客房。搜索起来也并不困难——既然兄弟们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漏掉什么! “怎么会没有呢?”身后的栗芷婼嘴里喃喃说着,脸上霎时笼上了化不开的失望。 “娘娘别急!说不定雁大侠在另一个地方——” “哪里?快说——”此时的栗芷婼早已没了主意,就如同那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了漂浮着的一块舢板。她忙语无伦次地问道:“百夫长!快说在哪里?” “这个——”海里青眉头一皱:“娘娘还是跟在下去看一下吧!”他猛地一下扭过脸:“你们几个先回去吧!就我和栗妃娘娘去就可以了——” 跟着海里青,栗芷婼和乌蒙如同瞎子般在更加狭窄的街道上穿行。说它们是街道实在是侮辱了“街道“这个字眼,也许我们说他是胡同或弄堂更好一点儿! 房子更加低矮破旧了,弥漫于女人眼前的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所在。土坯墙面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单调乏味的屎黄色,顶上的衰草则是毫无生机的青灰和暗黑。没有了人声鼎沸,狭窄的胡同和弄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等死的老人。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和间或跑出的嬉戏打闹的孩童,才为这里增加了一点儿生气。 七拐八拐之后,海里青终于在一排房子前面停了下来:“娘娘还是自己去看看吧!”随着轻声的话语,男人眉宇间更加凝重起来。 “怎么?”栗芷婼欲言又止,但一双美目中分明闪烁着十足的疑惑。 “就在这一排房子里!娘娘可以一个一个得找——”海里青说着:“这个小兄弟就和我呆在这里吧!孩子家看到了不好——” “哦——”女人还在犹豫着。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海里青忙又补了一句:“没事的!这里没有危险!”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一句:“那些人老实巴交的!娘娘不用怕——” “哦——”女人轻声应承着,然后对着紧跟着的乌蒙比划了一番。在孩子极不情愿之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她一个门一个门进去,又一个人儿一个门儿出来。随着女人的进进出出,她的脸色愈加惨白,身体也开始左右摇晃起来。终于在走出第四个门之后,栗芷婼开始蹲在门口的角落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乌蒙想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海里青拉住——看着男人坚决的目光,这个昆仑奴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终于安静了下来——有些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娈童合欢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女人还在呕吐,她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着胸部,似乎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吐完后她有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刚才一阵翻江倒海已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 等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平静下来,她再次直起身子向下一个门走去。虽然显得异常艰难,但倔强的栗芷婼却从未向身后的众人看上一眼——多年的隐忍、不停地逃亡已使女人格外敏感!她知道自己虽贵为零梦的座上宾,但其实还是外人一个。更何况邹亢被俘后,巨象王城内更是有不少人将她看成里通外国、灭了自家的蛇蝎之人。此刻在自己的身后,这些龙虎侍卫中难保就没有幸灾乐祸、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 像迈进的前几道门一样,这个院落中同样有一个男人在枯坐发呆。他们无一例外的衣衫褴褛、表情呆滞。有的院落里还有一个默默干活的女人,她们或暗自落泪或同样的表情呆滞。如果在迈进第一个院落栗芷婼还有点儿担心、害怕那坐着的男人阻拦自己的话,那么在第四次进入这样院子的时候女人已旁若无人起来。她已无需害怕——因为不管是哪个院子里,也不管是哪个男人,对她的到来根本就没有询问的意思,甚至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还未踏进屋内,栗芷婼就已经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哀嚎声和**撞击发出的“啪啪”声。她娇嫩的脸颊不禁再次涨得通红,一颗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起来——这样的声音她已在前面三个院落听过,一想到那骇人的场面就又忍不住一阵阵恶心。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龌龊的勾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堪的爹娘! 女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横下一条心来,再次向前走了过去!她穿过污秽不堪的正屋,快速走到一侧的房门前猛地一下掀起了污秽不堪的帘子。 果不其然,一张破旧的炕上一大一小两个*露的*体纠缠在一起,跪在后面*动不停的是个男人,而跪趴在前面的竟然是个半大男孩子!男孩子嘴巴大张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叫,充满稚气的脸庞因为疼痛而变得异常扭曲。 ——栗芷婼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娈童”,这种勾当就是那些宦官、宫女们私下议论的“娈童合欢”。以前只是听说这种玩意儿出现在士族豪强之家或是王府宫廷之中,由专门的机构从贫困人家征集模样俊美的男孩儿,然后培训教习后供那些“饱暖思淫欲”的达官贵人们摧残玩乐。没想到此时此刻在这蛮荒之地的破败小屋中,自己竟亲眼看到了这种丑陋之极的东西!而更令人感到震撼的是,孩子的爹娘就守在外面! 人性竟然丑恶得如此令人发指——此时的栗芷婼不禁暗想:亦或他们等得并不是医治安慰受伤的儿子,而是等着收钱。再一想到此前的院落中为什么没有女人的情形,栗芷婼也不禁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了——那些女人或许有的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活活受罪而投井上吊了,或是有的是没完没了地“接客”得了花柳病已早早死掉了,男人没办法才将儿子顶了上去。 似乎已经到了关键时候,男人在后面**得更快了。随着一下紧似一下的撞击,男孩儿惨白的脸上早已是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就在男人喷薄而出的瞬间,他使劲儿向后仰起了脖子。杂乱不堪的长发也随即从两颊向后滑落。栗芷婼借着窗洞边儿昏黄的光,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就是雁秋水! 栗芷婼彻底惊愕了!虽然从进入第一家院落看到和刚才相同的一幕后,女人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堕落的雁秋水一定会在这里干着这天底下最龌龊的事情。但当这一幕真得出现在面前,女人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她好像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死了,包括最心爱的男人和她自己。 雁秋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透过纷乱的长发他也看清了站在对面的栗芷婼。男人也只是猛地一愣,醉醺醺的脸上随即闪现出不屑和挑衅。 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的栗芷婼终于爆发了,她如同暴怒的狮子一下子冲到男人面前对他是又踢又打:“雁秋水!你他妈的还是人吗?看看你做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你他妈还是人吗——” 男人毫不躲闪,如一截树桩静静承受着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这次栗芷婼是真下了狠手,不一会男人的脸颊就肿得像皮球一样,曾经英俊无比的双眼也胀成了一条缝儿,鲜血也如小溪般从鼻孔和嘴角喷涌而出,滴落在污秽不堪的床铺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啊——为什么啊!”打累的女人忽然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忽然一股刺鼻的腥臭钻入女人的鼻孔中,她仔细一看竟赫然男人的脖颈、腋窝和**上密布着一片片菜花一样的肿块,有的已经溃烂流脓! 栗芷婼猛地一把推开男人,扭脸对着炕头一角再次哇哇呕吐起来。她的肠胃早已空空荡荡了,但五脏六腑还是一阵阵的痉挛,连带这咽喉中发出一阵阵令人揪心的干呕。 雁秋水看都不看一眼痛苦不堪的女人,他弯腰拾起胡乱丢在地上的衣衫。瞅了一眼满脸惊恐的男孩儿,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终于再次感受到这和煦的阳光,横批着衣衫的雁秋水心满意足地走到木讷的中年男人面前,胡乱掏出几两碎银丢在地上,然后在男人的感恩戴德中摇晃着离去。 他看到了站在胡同口的昆仑奴和海里青一干兄弟,同样这些人也看到了他!海里青众兄弟倒还没有什么?倒是乌蒙被男人肿得像屁股一样的大脸吓坏了,看着男人过来就慌乱无措地站在那里。 一愣之后,雁秋水身体一侧就想从两人之间挤过去。海里青众人没有阻拦,因为他们惟女人命令是从——而那独臂女人还在院落里没出来呢?可乌蒙却不干了——看到阿姐苦苦寻找的男人,自己怎能让他就这样轻易走脱?一旦走脱啥时候才能再次碰到他?一想到栗芷婼着急的样子,乌蒙便一下子迎上前去,伸开双臂猛地一挡。 “让开——”雁秋水一声断喝。 乌蒙摇摇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我说让开——”男人再次喊着,同时一把推开横在身前那黝黑的胳膊。 在男人走出屋子的时候,栗芷婼其实是想拉住他的!无奈几番呕吐之后,自己也是浑身酸软无力。再加上一想到男人身上的污秽不堪,女人竟一时愣神没有跟上抓住。 她慌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轻轻披在男孩儿身上,然后一扭头冲了出去。径直跑过院落,就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女人却猛地回转身大踏步走到男人面前,从怀中掏出几片金叶子扔到地上:“拿着这些!好好带儿子过日子——” 也许是地上金灿灿的东西刺疼了男人惺忪的睡眼,也或许是他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给钱儿的主——一趟生意竟给了两次钱。他猛地一下子扑在地上想将那金叶子揣进怀里。但就在手指触碰到金子的瞬间,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了。 “如果再敢让儿子干这龌龊事,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你——“栗芷婼一边说着,一边将踩着男人手掌的那只脚猛地在地上使劲儿一碾,然后在男人的哀嚎声中扬长而去。 “海里青!将雁大侠带走——”女人急匆匆地挡在乌蒙和雁秋水之间,一边平静地对一帮巨象国侍卫说。 “雁大侠!请吧——”海里青对着萎靡不振的雁秋水一拱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刚才还萎靡不振的雁秋水猛地一睁眼,竟看到了海里青圆睁着的双眼!那眼中满是不屑和愤怒——雁秋水很清楚这愤怒是为了什么,他们本就和苍氏兄弟袍泽情深。而那不屑!雁秋水就不清楚了,非但不清楚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再想了。 “栗芷婼!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雁秋水早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男人依然是踉踉跄跄地凑到女人面前,猛地将一嘴污秽不堪的臭气喷到女人脸上。 “我他妈的有什么好!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糊里糊涂地就跟着你跑到这里祸害自己的国家,想救下皇上却白白搭上了两个好兄弟的性命!我就是他妈的窝囊废——你傻*了!还拿我当个宝——”雁秋水依然在男人面前手舞足蹈着。 污秽不堪的酒气和男人身上脓疮散发出的臭气混在一起,一阵风似得劈头盖脸地冲着女人袭了过来,女人耳畔披散着的长发随着开始阵阵颤动。栗芷婼没有躲闪,因为她的心已随同肠胃一起被掏空、被吐了出来。女人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那男人依然会置若罔闻。 “快把他带走——”女人再次沉声说道。她两眼喷火,似乎若再迟上哪怕一瞬间,她就会将这男人撕成万千碎片。 “呵呵呵!傻*——”雁秋水醉醺醺的脸上依然是无尽的颓废。 看着女人要发怒了!这海里青也不敢怠慢——随着他猛地一挥手,几个壮汉架起醉醺醺的男人转身就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伤离别(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太医!雁大侠的病医得怎么样了?”倚栏远眺的栗芷婼并沒有回头,只是柔声地询问着。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此刻女人早已褪去了惯有的百姓装束,深蓝包头布巾包头,整整齐齐的缠绕成梯田形状,彩色丝线连缀着绒球、鲜花和各样儿银饰,悬挂在“梯田”鼓起的尖角上“泠泠”作响。淡雅小背心罩着上身,大红大花的缎子筒裙紧裹,使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更加流畅。外面是圆领窄袖紧身短上衣,腰系精美的银腰带。 高高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在宽阔的邕江之畔,站在栏杆边就可以看见波涛汹涌的邕江奔腾而过。这竹楼本是土司灵梦休闲玩乐的所在,因看到栗芷婼喜欢就索性赠予了她。 身后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躬身静候在这吊脚楼的中央,肩上背着的精致药箱则表明他是一个巨象国的资深医官。 “禀栗妃娘娘!雁大侠虽然染上了,,”老者眉头一皱:“但这病也并不难医治!再加上大侠习武之人,身子骨也不是一般的硬朗!经过前番调养,目前除了还有点儿虚弱之外,已并无大碍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将雁大侠彻底治好了?”女人猛地一转身,几天來紧蹙的眉头竟然少有的绽开了,一丝笑颜竟少有的浮现在脸上。 “这并不是老朽的功劳,是雁大侠自己身子骨硬朗!老朽虽老眼昏花,但却不敢有贪天之功啊!” “那先谢谢太医了,,”女人忽然抬高声音:“來人!带蒙太医下去领赏,,” 邕州王城西北角,还是这座精致的高脚楼旁,一处幽静的雅阁内。清癯消瘦的男人倚窗而望。一角炉火上的药罐氤氲着一层雾气,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儿。男人却丝毫沒有在意这些,甚至对于身后一干忙碌着的美艳侍女,他也看都不看上一眼 往日的健硕早已不复存在,雁秋水的脸上笼着一层大病初愈的煞白。远山如黛,帆影点点,一抹长桥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看着桥面上微如草芥的芸芸众生,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五品昭武校尉忽然生出一种“今夕何夕,恍如隔世”的感觉。 “啪嗒”一声,身后的房门静静打开。随着侍女一声轻柔的“栗妃娘娘好,,”,男人身形微微一震,但并未转过身去。 栗芷婼盛装打扮,她少有地穿上了南蜀国的服饰。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上几朵精致的紫莲绣得栩栩若生,仿佛都可以闻到那清新的莲香。裙摆上同样绣着精美复杂的花纹,一根同色玉带系在款款细腰之间,绣花面上同样绣着大片紫莲。 青丝随意挽起,用一支千瓣金菊步摇固定。垂下的细细流苏汇集之处,悬着一颗较小的珍珠。左插一支雕花水晶玲珑簪,薄薄的刀片在水晶之上刻出梅花花纹。眉间花钿轻粘,轻轻勾起柳眉,唇纸轻抿,使点绛朱唇更是魅丽。 雁秋水轻微的反应并沒有逃过栗芷婼的双眼,她微微抿嘴一笑。款款走近伸出那只残存的手臂将男人轻轻笼住,像是对待负气的孩子:“秋水!你看起來好多了,,” 男人不为所动,一双如天空一样清澈的眼睛依然平视前方,仿佛要将这黎明与黄昏、光明和阴暗统统淹沒在自己海一般深沉的胸廓中。 似乎早就预料到男人会有这样的反应,栗芷婼索性一下子钻到男人面前:“还在生婼儿的气呀?” “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她使劲儿晃动着男人的胳膊:“我以后再不这样了!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原谅婼儿这一次吧,,”这个一贯我行我素的女人的脸上竟然少有地闪现出少女的娇羞。 男人依然看也不看身边故作媚态的废王妃。 “你只要不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答应你马上收手。咱俩找一处幽静所在隐居起來,过那谁也打扰不到的神仙生活!”仰面看着一脸冷峻的雁秋水,女人忽然一摇他的胳膊:“要不咱们重回青城山吧!带上乌蒙,,” “你会吗?”雁秋水一脸不屑地看着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女人:“你会舍弃你处心居虑这么多年的报复吗?”男人的眼光如两把利剑深深穿透栗芷婼的身体,那种阴冷令她一刹那不寒而栗。 “会啊!我会啊,,”栗芷婼心中猛地一个冷战,忙不迭地说:“秋水!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除了那个该死的邹胤泽占有过我的身体,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哼哼哼,,”雁秋水一阵冷笑:“别在演戏了!要是真能够这样,你就不是栗芷婼了”男人一把甩开紧抱着他的栗芷婼:“即使你愿意放手!但那死去的苍氏兄弟呢?还有,,死在你手下的那么多条人命呢?那些陈尸荒野的万千将士呢?你能这样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他猛地一指满脸惊愕的栗芷婼:“你能走得了吗?”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沉默已久的栗芷婼终于被男人的不屑激怒了:“那我一家三百多口就该死吗?” “国仇家恨,孰轻孰重!你栗芷婼分不清楚,但我雁秋水却也不糊涂,,” “哈哈哈哈,,”女人仰天一阵惨笑:“好一个你也不糊涂!堂堂虎贲卫指挥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栗芷婼停顿了一下:“你要分得清楚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明明知道引狼入室你为什么还亦步亦趋?咱俩都是一路货色,你却为什么‘既做**,还要立牌坊’?” “你,,”男人一时语塞。 “我什么我?我说的错了吗?”话说到此处,当初的温情脉脉早已被满腔怒火冲到了九霄云外。栗芷婼暗想:既然软的不行,本姑娘就來硬的,把你骂够了还怕你不服服帖帖。 “至少我栗芷婼做这些还是为了报仇!你雁秋水又是为了什么?” “你也不用放出狠话來激我,,”雁秋水突然一下子颓废起來,刚才还熠熠生辉的双目瞬间黯淡下來:“我给你说过,,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雁秋水已经死了!” “即使你将我从女人身上拉下來一千次一万次,即使你让太医将我的花柳病治好一千次一万次,即使你挖了我的双眼、挑了我的手筋脚筋、将我天天拴在你的身边,也沒有一点儿用处!”男人似乎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他毫不顾忌女人的感受变本激励地咆哮着:“我会一直和你对着干,直到有一天你杀了我!还有我碰都不会再碰你一下,你这个丑得要死的女人!知道吗?你在*上的样子让我想起來就想吐,,” “啪,,”女人一个耳光打过來,五道清晰指印儿如一团纷乱的蚯蚓,触目惊心的殷红瞬间爬满男人的脸颊。虚弱的雁秋水微微晃动了一下,却仍是一脸的不屑。 “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栗芷婼白皙的脸颊流淌下來。 “你以为呢?我*过的哪一个女人都比你强多了,,” “你骗我!你骗我,,”彻底崩溃的女人开始发疯般地用头撞击男人。这一次雁秋水沒有再任由她胡闹,他一把抓住栗芷婼的头发猛地一甩,女人“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娘娘,,”几个侍女慌忙冲了过來,想要搀扶起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女人,但却被栗芷婼轻轻制止了。她缓慢地从地上爬起,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雁秋水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说过,,以前的雁秋水早已经死了!你如果识相点,就不要再來纠缠我,,”男人紧走一步上前,一把捏住女人的脖子:“还有,,栗芷婼,你给我听清楚了,离皇上殿下远一点,也不要再鼓动那个什么土司大王出兵攻打南蜀!否则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男人说完再次将满脸惊愕的栗芷婼扔在地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咳咳,,你要去哪里?”躺在地上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然而看到男人又要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栗芷婼立刻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我去哪里干你屁事儿,,”撂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早已走出走出屋外。 “你等等,,”栗芷婼猛地又是一声大喊,似乎怕这话语不足以让男人停下來:“说完这句话咱们就一刀两断,,” 雁秋水终于停了下來,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围廊下。他并沒有转过身,甚至连头都沒有扭过來一下。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外地站着,如同两个沒有生命的雕塑。 栗芷婼心底猛地一冷,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终于要离自己而去了!想到此处不禁更是泪如雨下,心中顿时一阵阵绞疼,,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陪在身边的日子。她无法想象如果沒有他,自己该怎样生活,, “难道你就不念咱们二十多年感情吗?”栗芷婼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你要走就走吧!我也不在留你,,但此地一别,怕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你总不能不说一句话就走吧?” 男人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沒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沒有人清楚他在想着什么。 但只要能停下來,这就足够了。栗芷婼轻轻走到外面,将站立许久的男人拉了回去,一把按坐在椅子上,然后转身走进里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伤离别(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片刻之后她走了出來,手里却多了一把精致的酒壶和两个鸽子卵大小的酒盅。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看着一脸疑惑的雁秋水,女人凄然一笑:“真得要走了吗?” 看着女人平静下來,雁秋水也默然地点了点头:“留在这里我还有什么用?”他猛地抬头看着满眼泪水的女人:“你说的沒错!你做这些至少还有个理由,而我雁秋水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骗我的!”女人这一次并沒有像以往那样扑过來,因为有了前两次男人粗鲁地将自己摔倒在地上,她也不敢再有所造次了:“你说我丑、说我在*上的样子恶心都是骗我的,,”她不等雁秋水有所反应,仍是喋喋不休地说着:“我能感觉到,,都二十多年了我能感觉不到吗?秋水,我刚才说那些话都是气你的,你不要走好吗?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以后真得要收手了!你不要走好吗?” “你这又是何必呢?”雁秋水并沒有被女人这一番话语打动:“我知道你说着一切都是在骗我?你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会甘心放弃吗?栗芷婼,,我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好不好?我雁秋水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雁秋水了,,并且我也可以告诉你!”男人沉吟了一下:“我也从來沒有真正爱过你,,” “啊,,”女人不禁一阵惊呼,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开始拼命的摇头:“不对!你是爱我的,我能够感觉出來,,” “醒醒吧,,我爱的只是一个影子!其实我从看到你第一样的时候都已经感觉到了,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什么?一个影子,,” 看着一脸不解的女人,雁秋水沉重地点点头:“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另一个女人吗?” “你说的是成芊芊!” “是的!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像极了我的芊芊!从芊芊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把你当做了她的影子!我雁秋水就一直生活在一个影子之中!二十年來一直都是这样,,”男人忽然一阵仰天大笑:“太可悲了!我雁秋水就是这样的一个窝囊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哈哈哈!“ “不可能!不可能的,,“女人拼命喊叫着,整个头像拨浪鼓一样拼命摇着。 “但现在我雁秋水终于醒了!你说人不能总生活在影子之中吧,,“雁秋水仿佛是在询问女人,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经历了这么多,直到现在才发现你栗芷婼还是和我的芊芊是完全不同的。你们相同的只是外表、容貌和举手投足,她温柔、善良、知书达理而你心如蛇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们怎么会相同呢?” 看着一言不发的栗芷婼,男人接着说:“我怎么这么傻?一开始就应该发现这个的!也许,,也许是我早就发现了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男人猛吸一口气:“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栗芷婼,,你不是成芊芊,也不可能成为秋水的芊芊。所以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再次站了起來。 “你等等,,”栗芷婼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一直都是在骗我对吗?啊,,” “你非要这样认为我也沒有办法,,”铁了心要走的雁秋水已经表现出一丝厌烦:“也许我们都是在骗自己吧!” “不!我从來沒有骗过你,,”女人忽然一把抓住男人痛哭起來:“虽然我为了报仇,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从來就沒有骗过你啊!秋水,我是爱你的。你沒有感觉到吗,,” “你爱不爱我干我何事?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是这样的!秋水,,你听我说呀!其实从看到邹亢被囚禁的那一刻,芷婼就后悔了!真得,,复仇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开心,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吗?现在马上走,,” “哼哼,,”男人一阵冷笑:“是吗?这话你应该对死去的苍氏兄弟说!在他两个被拉下去砍头的时候,在我雁秋水苦苦哀求你放过他们的时候!不过我感觉那时的你好像还是挺开心的啊,,” “啊!不是的,不是的,,” 雁秋水似乎再也不愿意呆在这里了,他猛地一把甩开紧拉着自己的女人。 一股痛入骨髓的冰凉瞬间侵蚀了栗芷婼的全身,这个女人连打几个寒战,,想到再也见不到心爱的男人了,她竟一时手足无措起來。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 “既然你要走!那我也不拦你了,,”她轻轻将桌上的酒盅斟满:“‘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喝了这杯酒,权当送别吧!” “我看不必了吧!”早已转身向外的雁秋水满脸的不情愿。 女人惨然一笑,美艳的脸颊顿时一片吓人的煞白:“你是怕我在这酒里下毒吧,,”她猛地一把端起桌上的一个酒盅一饮而尽:“也难怪,在你的心里早把我栗芷婼看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她像是在说给雁秋水听,却又是像在说给自己听:“想不到二十年的相处,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说完抓起另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不,,”雁秋水想要阻拦却已是來不及了。此时此刻一股强烈的愧疚油然而生,,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堂堂昭武校尉竟然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何况还是耳鬓厮磨了二十年的女人?即使是一个影子,那也是自己爱了二十年的影子啊! “芷婼!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徒劳的解释着,,雁秋水本來就不是一个油腔滑调、讨女人开心的男人,面对此情此景显得更加手足无措起來了。 “我不要你假惺惺地來做这些,,你走啊,,”本來就不胜酒力的栗芷婼此刻已有点儿神志不清了。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然而却要离开的男人,悲从中來的她猛地将酒壶举到嘴边狂饮起來。等眼疾手快的雁秋水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下,一壶酒却已喝下了不少。 闹腾够了的女人终于沉沉睡去,坐在床边的雁秋水却有踌躇起來,,他想转身离去却又于心不忍,想坐等女人醒來却又怕到时候自己又走不了了。 “不行!我还是走吧,,”雁秋水主意已定,竟然心一横站了起來。 “雁大侠!”一旁的侍女阿朵忍不住叫道:“雁大侠你还要走吗?看着娘娘这样你于心何忍?即使你要走也要等栗妃娘娘醒來吧,,” “哦,,”看着一脸怒气的侍女,雁秋水的愧意更浓了。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沉睡中的栗芷婼,特别是那段触目惊心的空荡荡的衣袖,更是令自己五味杂陈。沉睡中的栗芷婼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两弯月牙,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小嘴微撅似乎是在和谁赌气,吐气如兰似乎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呢喃。 “秋水,别走,,秋水,芷婼好害怕,,”她忽然用剩下的一只手拼命向上抓着。一旁的朵儿连忙把女人的手臂塞进被窝里,而边上服侍的几个更小的侍女竟然轻轻啜泣起來。 “雁大侠,,朵儿只是一个侍女,也不明白你和栗妃娘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巨象国地处蛮荒、民风淳朴,自然沒有南蜀那么多的陈规陋习,所以这姑娘也是心直口快:“按说朵儿一个侍女并不该多说什么?但朵儿就是觉得娘娘对雁大侠那是真得好啊!你就这样不辞而别也确实不应该,,”她忽然抬起头,一双明眸忽闪闪地看着愣在当场的雁秋水:“还有,,不管怎样,你也不应该打娘娘啊,,” 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雁秋水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训斥地无地自容。虽然朵儿的声音不大,但却也如小锤子一般,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心上。 ,,唉!还是等着女人醒來再说吧! 栗芷婼醒來是在第二天一早,当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是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这个为爱痴狂的女人不禁一下子笑逐颜开起來,仿佛觉得窗外的料峭寒冬也霎时暖和起來。 女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坐了起來。并沒有理会身边的雁秋水,栗芷婼柔声吩咐着:“朵儿!将我的妆奁匣子拿过來,,”随着年轻侍女地穿梭走动,她开始旁若无人地浓妆艳抹起來。 整了整华丽的紫色宫袍,将散乱的秀发轻轻挽起。仔细地用铅粉铺底,再轻轻搽上“金花燕支”,如黛娥眉细细描画。纤纤玉指拈起薄如翼的花钿小心贴上,翠似翡的面靥、勾勒斜红似晚霞,玉笔一支点就朱唇艳若桃花。本來这些都是由侍女做的,但不知怎么栗芷婼今天竟然自己动手了。 站在一边的男人静静地看着,一汪秋水静若寒星。往昔的颓废和落寞不见了,一夜之间雁秋水竟然回复了最初的挺拔俊朗。他目睹着女人在默默忙碌着,几次想开口告辞竟然几次欲言又止。 女人回首嫣然一笑,虽已不再是闭月羞花,但却也别有一番风韵。雁秋水不禁心中一震,,毕竟二十多年了,她的一笑一颦却也早已深深镌刻在了男人心底。 “等急了吧!我这就送你走吧,,”女人柔声说着,如花笑靥仰视着高出自己一头的男人,两眼间霎时流露出无限凄然。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烛再现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哦,,”雁秋水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女人说出离别也总比自己提出要好。但他忽然却又怅然若失起來,,马上就要走了,怕是今生再也看不到这张曾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面孔了。虽然她一直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但如果真的一下子沒了,却仍然有一种胸口插刀、掌心剜肉的感觉。 “在愣什么?秋水,你是不是又改主意了,,”看着男人恍恍惚惚、犹豫不决的样子,栗芷婼不禁再次惊喜起來,像只欢快的小雀围着男人看來看去。 “不!你想错了,,我去意已决,你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了,,”雁秋水说完竟看也不看女人一眼,他转身走出屋外。 “秋水!等一下,,”失魂落魄的栗芷婼猛地一挥手,一旁灵巧的朵儿立刻一阵风般跑进里屋。 愣在当场的雁秋水却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女人还想搞什么花样。眼瞅着男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栗芷婼却并不生气,,她只是静静看着,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 ,,这女人到底要怎样?难道罗里啰嗦就为了再晚上一会儿吗?还是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雁秋水的大脑快速转动着,但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罢,一晚上已经过去了,就是再等上片刻又如何?看她还能吃了我? 想到此处雁秋水再次坐了下來,就那么冷冷看着对面的女人,眼中恢复了一如既往地不屑。 看着朵儿端着一个茶盘出來,栗芷婼才满是幽怨地说:“要走也不急在一时?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呀,,”说完竟从袖口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绣帕,轻轻搽拭起來。纤纤玉指捏住茶盏,皓腕轻舒如行云流水,女人干得很专注,,像是对待最亲的孩子,又像是要保留下这段最刻骨铭心的爱情。本就一尘不染的青瓷茶盏竟被女人抚弄了好长时间,直到收拾得更加剔透玲珑。 默默做完这一切,栗芷婼却似完成了一件莫大的心愿似的。看着平静的雁秋水只是微微一笑,她开始小心翼翼地端起同样玲珑剔透的茶壶,款款地倒上两杯茶后走到雁秋水面前。 “此地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喝了这杯茶吧!从此以后再不彻夜思念了!”看着不为所动的雁秋水,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是无奈地摇摇头:“唉!看來今生今世你怕是再也不会相信我了,,”说完竟端起雁秋水面前的茶水赌气般一饮而尽。 雁秋水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明明山盟海誓,说会为谁谁谁死都愿意。但当生死抉择真正降临到面前的时候,却又显得格外畏缩恐惧,,此刻的雁秋水就是这样,一边说着让女人杀了他,一边却又处处提防着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会耍手段要了自己的命! 看着栗芷婼端起身前的茶盏负气般地一饮而尽,男人一下子又懊恼起來。这还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么?,,雁秋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或许是苍氏兄弟两颗血淋淋的脑袋被砍下的时候,或许是在某个女人身上**癫狂不止的时候,也或者是在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时候。雁秋水不愿再想下去,,他忽然感到无比悲哀,因为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虎贲卫指挥使真得死了。 当女人要端起另一杯茶水喝下的时候,雁秋水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按住女人,端起剩下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不待女人的反应,扬长而去。 看着雁秋水的身形消失在竹楼之外的人群中,栗芷婼突然一下子将仍未咽下的茶水“哇“的一下子吐了出來,然后不顾众侍女的惊愕冲到正厅之后的厨房,慢慢舀起一大瓢清水就开始死命地漱起口來。 “娘娘!你这是咋了,,”紧跟过來的朵儿似乎也被吓坏了,看着蜷曲在墙角端着水瓢猛灌水的女人,她心惊胆战地问着。 “朵儿!你别管,我沒事,,”栗芷婼捂着胸口满脸惊恐,原本红润的脸庞此刻却也是一片煞白:“雁大侠就躺在不远的街道上,你赶快让海里青把他带过來,再晚怕是就來不及了,,”她又慌忙从怀中掏出亮闪闪的“土司金箭”,一把塞给这个贴身侍女:“让百夫长带上这个,如遇阻拦格杀勿论,,” 朵儿不禁心中阵阵发冷,虽然不愿相信,但不争的事实还是摆在面前。那就是,,这个女人还是下毒了!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她不禁一下子懊悔起來,,如果不是自己多嘴说上那么一句,这雁大侠怕是早已身处千里之外了!照这么说,,那不是自己害了这个男人吗? “你还在愣什么?还不快去,,”栗芷婼强忍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眩晕,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未谙世事的朵儿实在想不通亲眼目睹的一切,但心直口快的她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现在哪顾上说这个?快去,,” “不!你一定要告诉朵儿,,”小女孩儿忽然一下子坚决起來,满脸的稚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峻:“如果你不告诉我!不仅我不回去,她们几个也不会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说啊,,”此刻的朵儿犹如一座喷发的火山,而充斥她娇小身躯就是无尽的疑惑和愤怒。 “好好好,,我告诉你,,”栗芷婼一阵苦笑,,唉!机关算尽,沒想到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鄙视自己。 “我与这个男人就是前世的冤家!今生无论死活都要在一起,,他若活着就要伴我左右,他若死掉我也绝不会独活,,”此刻的女人早已是满脸泪水:“朵儿!你鄙视我是因为你还沒有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快去!我有分寸,只要你们及时赶到,雁大侠就一定不会死的!但是,如果你还在这里磨蹭,那可这就來不及了,,” “啊,,”此刻的朵儿虽似懂非懂,但却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将“土司金箭”紧紧握在手中,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一等雁秋水被抬进房门,栗芷婼将早已捏在手中的黑色瓷瓶迅速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把小米粒儿般大小的赤红药丸,一把掰开男人紧闭的嘴,将药丸一股脑倒入他嘴中。然后接过侍女们早已备好的清水,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雁秋水再次醒來是在三天之后,当睁开眼看到那熟悉的屋顶,抚摸那曾经融合了自己和女人温馨缠绵的锦被,环顾四周看到一脸关切的朵儿和了令自己欲罢不能的栗芷婼之后,他知道自己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醒來!雁大侠终于醒了,,”朵儿和几个侍女登时活跃起來,当然也包括含情脉脉的栗芷婼。 “你终于醒了,,”女人柔声问道。 一种极度的愤怒瞬间冲上男人的脑门,,这个蛇蝎女人还是沒有放过自己,而且竟然还是下毒。 雁秋水猛地一下子想坐起來,但悬在半空中的身子却猛地一顿,然后重重摔在了床上,一阵剧烈的疼痛险些使自己昏厥过去。他强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走的!”女人似乎特别惧怕男人的愤怒,只管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要走也是咱俩一起走!” “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雁秋水离开你吗?”男人一阵仰天长笑:“我给你说!栗芷婼,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一旦我脱困,绝不会放过你的!” “秋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忘了婼儿是干什么的吗?”女人凄然一笑:“想必‘绿芙’姑娘你还记得吧,,” “花烛,,”雁秋水轻叫一声:“你用的的是‘花烛’?” 栗芷婼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秋水你放心,婼儿只是在里面又加入了几味儿苗药!所以留在你体内的‘花烛’是不会要命的,,只要你不动气儿,就会和平常一模一样!” “哼哼!那我要是不呢,,” “那也沒什么!”女人依然平静地说着:“只不过每次动气会疼得死去活來罢了!”似乎还怕雁秋水不明白,她又补上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雁秋水想声嘶力竭地大喊,却被有一股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断,他摸了摸腰间不禁心中一惊,,因为随身带着的“无忧”不见了!看來这个女人早就想好了一切,,雁秋水只有捂着胸口呆呆地看着对面这个女人。 “秋水!你就老实呆在婼儿身边吧,,”女人美目闪烁,虽然成功地将男人留在了身边,却无半点儿喜悦:“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包括自杀,,现在刀沒了”栗芷婼顿了一下:“再过几天你怕是连自杀的力气都沒有了!” 气急败坏的雁秋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就这样呆呆看着女人在自己的面前表演。他强压着满腔怒火,因为他知道盛怒只会给自己带來痛彻骨髓的疼痛,其它一点儿用处也沒有。 “难道你就这样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像一个废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回锦城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当然不是!我要一个废人陪着我有什么用?”女人似乎早知道雁秋水有此一问:“我说过我会和你一起的,不过那要在报仇雪恨之后了!到时候我把解药给你,要杀要打随你的便吧,,” “你,,”雁秋水一时语塞:“你不是说要收手了吗?” “哼哼,,”栗芷婼一阵冷笑,霎时间哭哭啼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一脸煞气:“本來我是要收手和你一起双宿双飞了,怎奈你三番五次说要走!如今你的婼儿改主意了,,我就是要让害死我爹娘的那帮狗贼不得好死”她忽然转过脸温柔地拉着雁秋水的手:“他们全死了,我的秋水也就死心了!不是吗?” “滚,,”雁秋水一声闷喝,忍着胸口的疼痛再次甩开女人:“快滚!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可以尽情地骂我!”被甩到一边的女人丝毫也不生气,她半是幽怨半是嘲讽地说:“不管你多恨我,今生你休想离开我!咱俩既是上辈子的夫妻,又是这辈子的冤家,,”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栗芷婼忽然:“沒有为什么?我就是要这样做,,”女人猛地将脸凑过來,两眼几乎挨着雁秋水的鼻尖儿:“我自小便被满门操斩、亡命天涯,然后又是几十年的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我过着狗一样生活,老天给过我什么?我又真正有过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却二十年來从來沒有真正爱过我。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影子,,” 似乎还嫌不够解气,栗芷婼竟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影子!雁秋水,你知道做影子的感觉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啊,,”她突然又毫无征兆地歇斯底里起來:“告诉了我这些却还问我为什么要这样,,雁秋水,你还算个男人吗?” “我,,” 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人,栗芷婼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寂静之后,她转过身:“百夫长!派两个卫兵好好守护雁大侠,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走出这屋子半步,,” “嗨,,” “还有,找宫中的匠人坐一个推车!”栗芷婼沉吟了一下终于喃喃地说出一句令雁秋水心惊肉跳的话,,估计过不了几天,雁大侠就要用上了。 看着一下子委顿在床上的雁秋水,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被疾步而來的宫廷龙护卫打断。 “栗妃娘娘!大土司有请,,” 栗芷婼不禁心中一惊,自从雁秋水解救邹亢计划败露、零梦一怒之下杀了苍氏兄弟之后,她已经很久沒有见到这个阿弟了。不过栗芷婼却并不着急,她知道零梦正在为早日攻克南蜀而殚精竭虑。想想这不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吗? 而今天这个整日沉浸在军国大事中的大土司竟然主动传自己觐见,到底所为何事呢?女人一时踌躇起來。 “大王召芷婼进宫何事?”虽然心中七上八下,但女人还是要保持起码的镇定,,即使再怎么落魄,我也曾是南蜀的王妃。又怎能在这些人面前露怯呢? 她优雅地从怀中掏出那方雪白的绣帕,在即将挨近如花似玉的脸庞时,却猛地一下子停了下來,仿佛是想起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女人脸色一变,又急忙将绣帕塞入怀中。 一旁的雁秋水呆住了,这一瞬间他他全明白了,,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大王只是请娘娘快点儿进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女人沉吟一下,便撇下雁秋水和众侍女匆匆而去。 邕州之北,幽暗的巨象宫内,土司零梦和左右贤王正襟危坐。一侧的墙壁上是巨大的山河舆图,长条案几上精致茶盏还在冒着热气。三人仿佛刚刚经过了一番激烈争论,一个个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晕红。 栗芷婼款款走了进來,虽然芳华不再,但女人还保留着一如既往的高雅气质。除了空荡荡的一条袖筒显得触目惊心之外,不可否认栗芷婼仍然是一个令男人着迷的女人。 “大王,,急匆匆地召芷婼进宫有什么事啊?”女人还未坐定就急匆匆地问着。 “哦,,是这样的!”零梦忙站了起來,他毫不在意边上的左右贤王的惊诧,竟然拉着女人的手迎了上去。 对于这个从南蜀來的女人,零梦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依恋之情。不错!这个女人是救过他的命,但自己也出兵帮她捉住南蜀皇帝了啊!何况她处心积虑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而救自己也仅仅只能算她无意留给自己的意外收获,,何况可爱的妹妹离他而去,这个女人也难逃其咎? 至少两人应该是两清了吧,,谁也不欠谁,自己本应该理直气壮的。但堂堂一国之君的自己却总是在这女人面前显得格外局促不安,似乎总怕她再受什么委屈或伤害。说是爱上了她吧,但零梦想想却也沒有一丁点儿这样的感觉! 看着女人微微含笑的脸庞,零梦忙不迭地说:“让阿姐过來确实有要事相商,,”男人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栗芷婼,却发现她并沒有迫不及待地追问,甚至连表情都沒什么变化,不禁一下子尴尬起來。 栗芷婼好像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忙浅笑一下缓和了气氛:“到底是什么事情?大王弄得这么神秘兮兮,芷婼心里好怕呀!” “别别别,,阿姐千万别紧张!”像是怕吓着这个天上掉下來的阿姐似得,零梦忙挥手制止:“是好事!阿姐,,好事儿,你千万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哈哈,,” “哦,,” “前线军士來报!我巨象大军已突破昭阳一线,不日即将兵临锦城之下!阿姐,,你的大仇马上就可以报了,,”说着这个巨象国的九五之尊竟然抓着女人的肩头拼命摇晃起來。 “真得吗?阿弟,,你说的是真得吗?”此时的栗芷婼才一下子兴高采烈起來,想着马上就可以看着宇文宜臻一大家子匍匐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痛哭流涕,想着自己轻易就可以将巍峨的锦城王宫踩在脚下、为冤死的父母及慕容一门三百余口平安昭雪,这个女人心中沉寂已久的激情再次迸发,她顷刻间热血沸腾起來。 “阿弟!你不是说最少要一年,甚至会两年、三年、好多年的吗?为什么会这么快?” “哈哈哈,,”零梦忽然一阵仰天大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我巨象大军的冲击下,哪个还敢螳臂当车、自寻死路?”接着他又是一阵更加放肆地大笑,也就在这一刻栗芷婼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第一次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巨象大土司的可怕,,他终于露出了凶狠的獠牙,这明明就是一只饿极了的豺狼。 “这还要感谢邹亢这狗屁皇帝轻敌冒进!要不是蜈蚣坝一战活捉了他,形势还真难说呢?如今群龙无首,巨象大军势如破竹,城破之时指日可待,阿姐就等着看你那些仇人一个个人头落地吧!” “哦!那芷婼可真要谢谢大王了,,”女人忙款款道个万福,然后又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那么大王今天召我來又是为了何事呢?” “嗯!是这样的,,”零梦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烦躁起來:“王弟!还是你给阿姐说说吧,,” “栗妃娘娘,是这样的,,”坐着一旁的勒墨耳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栗芷婼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喜怒哀乐,,这是这个左贤王最可怕的一点,当然也是栗芷婼最发憷的地方。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栗芷婼就沒有怎么舒服过! 如果说前世有对头的话,那这勒墨耳应该是我栗芷婼最大的对头了,,女人心中虽这样想,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有什么事右贤王请讲!芷婼洗耳恭听,,” 对待面前这个女人的刻意逢迎,左贤王勒墨耳不为所动。似乎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轻啜一口酽茶后,开始娓娓道來:“前方战事虽然顺利,但却发生了一点儿小波折,所以大王不日将亲临前线指挥战事!今天让阿姐过來,也是要问一下阿姐的意思,,是要随着大王一同进入南蜀,还是留在巨象等待城破之时再移驾前往?” “哦!”女人心中不禁一惊。 一点儿小波折!一点小波折这巨象三巨头会聚在一起密谋这么久?一点小波折会这么心急火燎地把本宫喊过來?,,不会!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波折,一定是出什么大的变故了! 看着女人阴晴不定的脸庞,勒墨耳仍然是一脸平静。而身边的右贤王墨脱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沒有,并且还搅合地整个巨象王城不得安宁。想到这些他更是懒得搭理了。 只有一旁的零梦坐不住了,看着女人惶恐不安的样子。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王弟啊!哥哥我最烦你说话拐弯儿抹角了,,给阿姐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说完竟抓起案几上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阿姐!虽然刚才弟弟说已经兵临锦城之下,不日将攻陷南蜀。但是还是出现了一些变故,,” 第一百二十六章 褐衣幕僚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什么变故?”不等零梦说下去,女人便急切地问道。 “那南蜀不知从哪儿弄來一个叫邹震的做了辅政王,这家伙一上來就连发十几条命令,听说还砍了一两个犯酱的家伙。眼看着就要垮掉的南蜀又活泛起來,四处的军队开始纷纷向锦城集结、准备勤王了。”零梦一阵唾沫星儿乱飞,才算将这今日的变故说了清楚。 听了零梦这番话,栗芷婼的情绪一下子从云端坠落到了谷底,,刚才的兴高采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腹郁闷和烦躁。失望的情绪从心底升腾,阴云霎时笼罩了双眼。 看着女人低落的情绪,一贯大大咧咧的巨象国大土司也不禁着急了。他忙不迭地说:“阿姐!你也别急,不就是个摄政王吗?弟弟我一定手到擒拿,,” “大王误会了,,”女人的脸真不亚于翻书!仅仅是一转眼之间,笑容再次爬满栗芷婼的脸庞:“芷婼并沒有失望!大王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着零梦惊异的表情,栗芷婼微微一笑接着说:“那邹震我知道,他就是被俘的邹亢的弟弟!” “啊!还真是这狗屁皇帝的弟弟?” 栗芷婼微微点头:“不过大王也不必担心!这邹震和他哥哥大不相同,他生性懦弱、与世无争,并不是一个统兵打仗的料,,” “哦,,”零梦一阵轻叹,就连旁边的左右贤王也被女人的一番高论警醒,三双眼睛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盯上了这个女人。 “我也听内应來报,,说这邹震不是什么狠角色!但为什么他一做辅政王,那南蜀军队便呼啦啦地全跑去了呢?”仍是零梦急火火地追问着。 “哪个新官上任不点上三把火?”一听到那辅政王是邹震后,把心放到肚子里的栗王妃又开始张牙舞爪起來:“大王放心!芷婼和这端王妃还有些渊源。明日我就启程前往绵州,虽不能手到擒來,但却也可以让他做不好这辅政王,给大王攻城略地破除障碍,,” “啊,,”一旁站着的零梦不禁又是一阵惊呼。眼看着冲破藩篱、逐鹿中原的霸业还沒有起步就停下了,他不禁暗生沮丧之情。但这种情绪还未弥散就被女人的一番话吹散了,原本就藏不住事儿的巨象国大土司又怎能按捺地下來:“阿姐说的可是当真,你与这端王妃可真有渊源?” 栗芷婼微笑地点点头:“大王放心!芷婼即刻前往锦城” “那阿姐需要零梦做些什么?” “大王!你已经为芷婼做得够多的了,,阿姐真得不需要什么了?”女人沉吟了片刻却又柔声说道:“如果大王愿意,,就还让海里青百夫长和他的兄弟们跟着我吧!” “这有何难?阿姐尽管放心,,”再次生龙活虎起來的大土司拍着胸脯说道:“阿姐先走一步,咱们锦城再见,,” 广汉守备尉迟斌这次是真遇到难題了! 作为南蜀国的一方守备,这位南蜀国的云麾将军犯难的并不是汹涌而來的巨象大军。(平南文学网)那还离他的治所远着呢?巨象在南蜀西北,而他的广汉却在南蜀国的最东南。换句话说,,就是零梦的虎狼之兵将这锦城踏平了,只要他尉迟斌坚守不出、谋划得当,那也会安然无事。 问題是这尉迟斌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相反他还是一个整日梦想着驰骋疆场、封侯拜将的大丈夫。这颇有点儿像已经被俘的皇上邹亢。也正因为这样的惺惺相惜,,他才能年纪轻轻便得到今上的青睐,成为镇守南蜀东南大门的从三品云麾将军! 想打仗不是好事吗?目前西南方向吃紧,巨象大军眼看就要渡过涞水,兵临锦城之下了,他这个一方守备不赶快领兵勤王,还在磨机什么呢? 不用我们说,,这尉迟斌比我们更着急!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偌大个后堂转來转去!绯色官袍早已皱皱巴巴,御赐金带也懒得再戴上。佩剑胡乱丢在一旁,甚至连乱成蓬草的头发也顾不得收拾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真要急死老子了,,”他一边像沒头苍蝇一样不停地转着,一边将两手扬起在空中不停地乱舞:“两道完全不同的命令同时到达,这到底叫我听哪个?” 一旁的侍女、卫兵和一干幕僚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这个家伙和他的皇帝主子实在太像了,也许是刻意模仿,就连用鞭子抽起人來也是毫无征兆。将军府里被他责罚的人本來就不少,谁又敢在非常时刻触霉头?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尉迟斌发出的粗重呼吸声,就只剩下窗外若有若无的呼呼风声。 “都说话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啊,,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全他妈的哑巴了!”尉迟斌猛灌一口茶水,将粗大的黑瓷茶碗儿重重墩在案几上。 那些侍女和卫兵还沒有什么,只是那几个幕僚随着这沉闷的吼声,浑身一震后头垂得更低了! “赵平!你说,,”随着尉迟斌一声断喝,众幕僚中最年长的一个身体又是猛地一震:“这个,,这个,,在下以为,,”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沒吭哧出一句完整的话儿。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什么就说啊,,”尉迟斌看着面前浑浑噩噩的草包,气儿更是不打一处來。他一下子冲上前去对着这个还在支吾的老幕僚就是一脚:“妈的,,平时那些溜须拍马的聪明劲儿都丢到哪儿了!” 被踹翻的赵平好半天沒有起來,他就那样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或许是真得疼痛难忍,也或许就是要装死狗免得爬起來再次被踹到。 “沒用的东西!还不爬起來滚一边儿去,,”尉迟斌看着这群平时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但一到节骨眼上就一个比一个怂的幕僚,忽然一股强烈的怒火冲上脑门:“滚!都统统给我滚,,”他猛地抓起案几上放着的佩剑,随着“铮”的一声金属脆响,接着是寒光跃动,敦实的花梨木案几断为两截。案几上的茶壶茶碗儿、文房四宝瞬间散落一地。 仿佛是得到免死金牌,一干幕僚一下子跑得干干净净。平静下來的尉迟斌猛地抬起头,却看到除了卫兵和侍女之外,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不走?”将军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说实在的他已经记不清这个人姓谁名谁了! “在下之所以不走,自然是有话要说!将军如果不分青红皂白赶走身边所有的人,怕是再也沒有人帮你解开身上的疙瘩了吧!”那人微微一笑,竟露出一口煞是好看的白牙。 “哦!”或许是他的一番话起了作用,这堂堂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竟开始细细打量面前这个人。 这男人年龄并不算大,至多不超过三十岁。他身高七尺,穿一袭褐色长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目若寒星,眉如刷漆。猿臂蜂腰,胸脯横阔,气定神闲,声若洪钟,有吞吐凌云的气概。 本帅咋不记得我这府上有这号人呢,,尉迟斌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瞅了许久,也沒有想起來这家伙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我咋一点都不记得你呢?” “将军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记得在下,,”这中年文士微微一笑:“何况记不记得并不重要,只要将军能听完在下一番话就够了!”看着尉迟斌满脸的疑惑,男人再次柔声说道:“看刚才的阵势,将军的麻烦也只有听从杜某才能解决了!” “哦,,”尉迟斌更加疑惑不解了,他不明白这突然蹦出的小子怎么会夸下这么大的海口!但一想到那两道截然不同的诏命,也登时无可奈何起來,,平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一帮家伙全跑了,不靠他有靠谁呢? ,,也罢!先听听他说什么?如果说到点儿上那岂不是更好!如果信口雌黄、乱说一气,再用鞭子抽他也不迟呀! 想到这里,尉迟将军的心反而平静下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那你说吧!敢有半点儿胡言乱语,看我不用鞭子抽你!” 这文士却并无半点儿要说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像铁塔一样的尉迟斌。 “怎么不,,”尉迟斌又想大喊,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大手一挥:“你们都下去!沒有我的召见不得入内,,” 众侍女和护卫随着云麾将军的命令鱼贯而出,看着他们消失在门洞深处后,尉迟斌才低沉地呵斥出一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中年文士微微颔首,竟在尉迟斌注视下自顾自地转悠起來。 “快说呀,,”直到尉迟斌又催促了一句,他才缓缓说上一句:“在下认为将军可按照后到的诏命按兵不动!” “啊,,”尉迟斌沒想到这家伙一上來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个主意。但他毕竟是指挥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一方守备,虽说平时做事粗暴、麦秸杆儿脾气一点就着,但是在这当紧关口还是能够沉静下來。他压抑着满腹焦虑,依然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你让我这样做,不是想让辅政王治我个拥兵自重、图谋造反的大罪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藏玄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个将军大可放心――”那文士似乎早已是胸有成竹:“两封诏命在下均已仔细看过,其中的玄机早已经是了然于胸了!”说完竟弯腰拾起掉落到地上的玉石纸镇,细细把玩起来! “玄机?什么玄机――”刚才还心急火燎、百思不得其解的尉迟斌一听到“玄机”这两个字登时来了劲,他竟顾不得将军的威仪,忙不迭地弯下身子凑近男人,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低声下气。 “这个嘛――”那中年文士却又在关键时刻又卖起了关子,他一脸诡异地看着尉迟斌迫不及待地眼神:“杜某一介草民,人微言轻。难道将军竟要相信在下的话,将这大好前程压在杜某的身上吗?” “这个――”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这个杜姓男人寥寥数语就将急火攻心、六神无主的尉迟将军惊醒过来――是啊!自己这也太着急了吧!虽说这家伙是将军府里的人,但他姓甚名甚自己还不知道呢?怎么就这样饥不择食地扑过去、弄得低三下四的,哪还有什么云麾将军的威严?再说万一他居心叵测,我这样冒冒失失地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吗? 想到这里尉迟斌不禁心中一沉,刚才还艳阳高照的脸庞马上变得阴云一片了:“你到底是谁?混入我的将军府想干什么?”说完这些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恶狠狠地加上一句:“如果不实话实说,看我不把你剁了喂狗――” 杜姓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了这尉迟将军的反应。他看都不看这个权倾一方的广汉守备一眼:“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到将军的府上自然是为了升官发财、飞黄腾达!我也知道将军对下人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但――”男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我想将军还是听完在下的一番话,再决定剁了杜某还是――” “你――”尉迟斌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四品守备,又是在自己个的一亩三分地儿上,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害怕?莫非――莫非他真得胸有成竹?那一先一后的两封八百里加急信件又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哈哈哈――”虽说是一介武夫,但这尉迟斌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虽然天生麦秸秆儿脾气儿一点就着,但这以退为进的策略他还是知道的。看着面前这个恫吓不了的男人,他马上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杜先生果然不是平常之人,就冲这淡定自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先生蛰伏在下这里多年,本帅竟未发现先生大才。确实是惭愧啊――”说完竟是深深一鞠躬,那须发横生的脸膛竟写满虔诚。 杜姓文士竟坐着纹丝不动、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拜。尉迟斌心中虽有些许意外,但一想到已是火烧屁股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本帅一介武夫,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只要先生能帮本帅度过难关,那尉迟斌一定保举先生加官进爵,有着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谁知这男人听了尉迟斌的一番话,仍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瞅着心急火燎的将军一脸怪笑。 哼哼!看来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尉迟斌也是个聪明人,瞧着阵势马上就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也罢!只要能帮老夫度过难关,就说明这小子还算一号人物,就是给个官位也不算啥,说不定这厮尝到甜头了还真大有用处呢?想到这里尉迟斌继续堆起笑脸:“这样――你就先跟着本帅做个随军参谋吧!事成之后再有重赏――” 随军参谋,正六品的文职,虽然是低了点,但也算聊胜于无吧!不管怎么也算开了个头,以后慢慢来会好起来的――杜姓文士踌躇了一会儿,沉寂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才杜慎言,北海人氏。承蒙厚爱,一定会亲侍将军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再所不辞――”这杜姓男子双拳紧抱,躬下腰板深深一鞠躬。 “哈哈哈――”尉迟斌一阵大笑:“先生客气了!肝脑涂地大可不必,只希望先生能给本帅出谋划策,尽快甩掉这个麻烦!” 听了尉迟斌的一番话,杜慎言却并不紧张。他没有顺着新上司的话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将军!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儿办好了说不定对将军还是天大的喜事儿呢?” “喜事儿?”尉迟斌不禁一声惊叫,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新收的随军参谋。 “咱们暂时先抛开这两道诏命不谈――”杜慎言丝毫不在意将军诧异的眼神。他竟然开始旁若无人地在中厅兜起圈子来,那阵势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将军!请问皇上今在何处?” 尉迟斌更加大惑不解起来,这家伙放着最重要的军情不谈,怎么又扯到了皇上身上?皇上兵败被俘,这个谁不知道?但他一看杜慎言一副胸有成竹的的样子,不由得再次耐下性子。 “皇上率大军讨伐象奴,不慎兵败被俘!这个谁不知道啊――” “那杜某再问将军!临危受命、辅佐幼主的是谁?” “这个还用问?当然是端王邹震啊!” “那端王邹震会怎么做?” “这还用问嘛――自然是全力辅佐幼主,击退象奴贼兵,救回皇上啊!” “哦――”咄咄逼人的杜慎言忽然停了下来,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看着杜慎言又又支支吾吾起来,正听得起劲儿的大将军忙追问了一句:“先生!怎么――” “慎言斗胆问上一句――将军如果是这端王,会这么做吗?”说完竟一下子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半头的云麾将军。 “这个――”尉迟斌不禁心中一惊,一种可怕的感觉瞬间从心中升腾起来,并且如水中的涟漪般一圈圈迅速扩大,击打得自己险些站立不稳。 “你的意思是端王他――” 杜审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诡谲一笑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这不会吧――”尉迟斌怎么也想不通会是这样,但再回过头仔细以寻思端王做辅政大臣后的种种表现,却又是如此的符合。虽说是快刀斩乱麻,但也仅仅是横刀立威。但一到组军备战、抗击贼兵,就要稀松平常得多了,至于营救皇上更是提也没有提过一下! “但是那皇上毕竟是端王的哥哥呀――”尉迟斌仍然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但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起来。 果然未等他的话说完,一旁的杜审言又是冷冷一笑:“哼哼――哥哥有算什么?况且还不是一个娘生的!自古以来为了皇位父子、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还少吗?” “那还有老太后在那里啊!他不怕朝中大臣反对―?” “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谁还能挡住他扑腾!再说这尚方宝剑已经开始砍人了!谁会不害怕?”杜审言说到这里竟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尉迟斌,直看得这个叱咤风云的一方守备心底发毛。 “尉迟将军!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杜审言诡谲的目光在将军惊异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冷悠悠地说:“最可怕的是――这端王并不坏!平时就韬光养晦、未雨绸缪,怕是就等着这一天吧!” “啊――”惊闻此言的尉迟斌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不禁额头上滚出都大的汗珠。 “你这都是道听途说――”尉迟斌忽然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杜审言就是一声断喝:“杜审言!你就不怕我治你个扰乱军心、妖言惑众的大罪!” “哈哈哈哈――”杜审言不由一阵仰天大笑:“想不到堂堂广汉守备竟然是这等畏手畏脚的懦夫小人!”他突然猛地上前上前一步,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几乎贴到尉迟斌的鼻子上:“不成功便成仁――我杜审言从跨进将军府就没有打算出来!再说了我一条贱命算什么――将军要是不听杜某的,到时候被削了官砍了头、弄得满门抄斩――那才叫个惨啊!” “啊――”尉迟斌又是一声惊叫,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绑缚刑场,然后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不会的!不会的――”他如同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人忽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不会这样的――” “哼哼哼――”一旁的杜审言不由一阵冷笑:“皇上!皇上还在象奴国生死未卜呢?说不定还没有等到你被砍头的那一天他就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尉迟斌好像是一个被摄去了魂魄的木偶,仍在木讷地摇着头:“你这都是道听途说,这都是你的猜测――端王不会这样的!” “将军能否将那两封信再仔细看上一遍!” “哦――”沉浸在噩梦中的广汉守备被杜审言的一句话惊醒,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可是这两封信本帅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啊!” “将军是看过好多遍了!现在你将这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着看,瞧瞧会有什么不同――” 尉迟斌忙从书案上挑出那两封书信,逐字逐句对照着看了起来。随着目光从两手拿着的两封信上扫过,他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端王妃的如意算盘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怎么样?将军看出什么门道沒有?”杜审言在一旁平静地问着,但那语气中却分明夹杂着不易觉察的幸灾乐祸。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瞅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堂堂三品云麾将军,这个來自于北海的落魄书生竟然凭白生出一种戏谑的快意。 “嗯!的确有点儿不对劲,,”尉迟斌像是在说给自己新收的行军参谋,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本來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但端王來信的口气却并不那么急迫。而端王妃这封密信却显得更加不同寻常,,王妃给各地守备发密信本就是大忌,但她却在信中一反常态地要求暂缓进兵,这也是本帅搞不明白的地方!” “将军能看到这点那就对了,,”杜审言紧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他一反刚才的神经兮兮,胸有成竹地说:“如果不出所料,各地的守备、总兵估计都收到了这两封密信!并且,,” “快说啊,,并且什么?” 似乎是在故弄玄虚,但却又更像是担心自己下面的一番话炸晕会这个刚刚跟定了的新主子,从而导致自己小命不保!杜审言瞅了半天,直到看清楚尉迟斌的眼神满是急切,确定他的态度是十二分的真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并且在下认为,至少有一多半的守备和总兵都会按兵不动!” “啊,,”尉迟斌更加惊骇了,他沒有想到两封信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玄机,更沒有想到面前这个新任的随军参谋竟能如此言之凿凿。惊骇片刻之后他才喃喃地说:“不会吧!各地的守备和总兵都是皇上一手提拔任命的。承受皇恩却怎能临阵倒戈、见死不救?” “哈哈哈,,”杜审言又是一阵大笑:“将军如果不信请拭目以待!并且杜某敢断言,,”他看着将信将疑的主子斩钉截铁地说:“端王妃的第二封密信不久之后就会送达,并且这些按兵不动的人都会成为她的座上嘉宾!” 说到这里杜审言忽然抱拳深深一揖:“杜某先提前恭贺将军了,,” 他的这一举动反而使还在懵懵懂懂的尉迟斌更加迷惑起來:“先生这是何意?我现在正是左右为难,又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在下恭喜将军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开国重臣!尉迟将军你想啊,,一旦端王得了江山,你们这些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不就成了开国元勋了吗?” “哦,,”直到此时尉迟斌才恍然大悟,他忙上前深深一鞠躬:“先生真乃旷世奇才啊!如果不是先生一番教诲,我尉迟一门险些万劫不复呀,,”他一下子按住要作势站起的杜审言:“先生莫起!请受尉迟斌一拜!” 既然堂堂三品守备给自己行礼,,眼看着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这杜审言也不敢再托大,他忙不迭地站起身來:“将军千万不可行此大礼!这不是折煞杜某吗?” 尉迟斌仍未落座,他依然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敢问先生!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怎么办?”显然经历了刚才的一番唇枪舌剑,这尉迟斌早把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当做救星了。 “将军莫急,,”杜审言微微一笑,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将军当下只需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转眼又是深冬时节,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毫无征兆地下了三天三夜,整个锦城一夜之间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新建的端王府邸安静地坐落于整个皇城的东南角,红砖碧瓦勾连着连绵起伏的飞檐云脊,雕梁画栋在积雪的掩映下煞是好看。 “福顺!本宫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身慵懒的端王妃双眼微闭躺在宽阔的绣花锦榻上,手里抱着的纯金手炉在窗外白雪的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紧握象牙梳子的侍女春桃站在身后,小心侍弄着她如云的秀发。 “禀告娘娘!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虽然经过戚滢菀的暗示,这春桃也明白自己就是这小管家的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他了。但这杨管家还是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贸然造次。,,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王妃,调戏王妃那可是死罪啊! 端王妃沒有像以往那般微笑赞许,只是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这可是富顺亲自去办的!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怕误了娘娘大事!”这杨管家似乎也感觉到了戚王妃的不满意,忙又低眉顺眼地补上了一句。 “我说的不是这个?”女人忽然睁开微闭着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我想知道的是,这十路勤王大军。有几路按照本宫的意思停了下來,又有几路不怕死的还在往这里赶?” “这个富顺早帮娘娘理清了,,”等在对面的杨福顺早有准备,他忙从袖筒中拿出一个小折子,开始照着上面细细念來:“根据小的安插的眼线來报,,这十路亲王大军中,云阳、五溪、巴东、龙城、广汉、北海和白水都遵照王妃的密令停了下來。只有永平、后江和关西三路兵马还在往锦城赶來!” “哦,,”端王妃这才长出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十路兵马有一大半都听从了她的吩咐,就剩下这三路不要命地成不了什么气候,等时机一到本宫叫他们一个个见阎王去! “辛苦你了!杨管家,,”戚滢菀妩媚地一笑:“春桃!你先退下,沒有我的召见不得入内!”她忽然转过脸对着战战兢兢的小侍女柔声说道。 还未等春桃的身影完全消失,早已急不可耐的杨福顺早已扑到了女人身上,一番狂*直弄得女人娇喘连连:“要死了!轻点,看你猴急的样子,,”看着上下其手、忙得不亦乐乎的小管家,戚滢菀不禁一阵邪火从身下蹿出,她樱唇大张发出一连串畅快的**,在男人还沒有挨着自己时竟一下子泛滥起來。 杨福顺在小王妃魅惑无比的**声里更加亢奋了,他正要扬手剥去女人的衣服却被制止了:“不能!” 男人沒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女人竟拦住了自己,他猛地推开女人挡着的手臂再次去扯她的衣襟。 “不!小顺子!你放开本宫,,”戚滢菀的口气瞬间变得高亢起來。那一句“本宫”一下子将**熏心的小管家惊醒,他仰起通红的脸不解地看着怀中的女人。饶是这家伙聪慧过人,也搞不清楚这**高涨的女人咋一下子就不愿意了。 “娘娘,,” “小顺子!你的好处本宫会记住的!现在还不是给你的时候,,”戚滢菀看着愣愣的小管家也不禁一阵心疼:“好好帮我把这件事情做成了!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娘娘,,”杨福顺还想一亲芳泽,却被女人死死按住。 “下去吧!本宫累了,,”说完作势一推,利索地整理好纷乱的衣襟。然后对着门外一声吆喝:“春桃,,” 目睹着眼前这一切,杨福顺也不好再做什么。眼瞅着春桃一脸娇羞的过來,他才躬身告退。 看着杨福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戚滢菀忽然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但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两个月前。 自从跟着端王搬进这座崭新的府邸之后,端王妃戚滢菀的心就再也沒有平静过!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这个女人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端王早就在暗中掌控了一切吗?甚至包括自己和栗妈所做的一切?他之所以不动声色那是在欲擒故纵吗? 这个念头一经迸射出來便一发不可收拾,它如邪恶的火苗顷刻间将这女人包围。回顾以往的种种场景,戚滢菀不禁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倒省去了自己的好多力气,也用不着受那独臂老婆子的腌臜气了!这邹震还真摸不透,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竟连自己的老婆也信不过,,念及此处女人忽然悲哀起來!但转念一想便有释然了,,毕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做的本來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如果什么还都沒做就咋咋呼呼、吆喝得满城风雨那还了得? 一边寻思着,戚滢菀纠结着的心登时敞亮起來。再回想起丈夫的几次推辞,甚至包括对自己大发雷霆都是那么的假!,,好个“欲擒故纵”,想明白这一切的端王妃恨不得马上扑到丈夫的怀里猛亲上几口。 不行!我不能去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去,非但不能去并且还要做到一点儿都沒有觉察的样子,,眼看着要冲出房门的戚滢菀,却硬生生地将迈出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來。 ,,既然他三番五次地推脱拒绝、甚至不惜打我,那一定是不想让人明白他的想法,,要知道他可是从沒有打过我的啊!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肯定会有自己的道理,这个时候我如果冒冒失失地过去?那不是要坏了他的大事吗? 这戚滢菀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却也不蠢,,哼!你不让我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咱们俩是各做各的,反正是殊途同归,,说不定我这一闹腾,还真能知晓你内心的想法!想到这里小王妃几乎要一下子蹦起來,,她不禁要为自己的大胆想法鼓掌叫好! ,,你等着吧,邹震!你明着來我暗着干,看是你厉害还是我能干?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心插柳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杨管家!最近端王在忙些什么呀?”戚滢菀一边无聊地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身后的春桃小心翼翼捧着盛满鸟食的小罐子,低垂着一张好看的小脸儿不敢说话。 “禀娘娘!自端王摄政以來,整日勤于政事,不敢有丝毫懈怠!在金明金尚书一干老臣的支持下,已彻底平息了朝内的争议。目前正联络各地守军,进宫勤王。” 这杨福顺既能成为端王府的新晋管家,并年纪轻轻就得到端王邹震的青睐,自有他独到的本领。除了口舌伶俐、办事干练之外,在识大体方面自然也是毫不含糊。虽然对戚滢菀的美艳垂涎三尺,并且确实也尝到了甜头。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恬着脸往女人身上蹭,什么时候该一本正经地谈大事。 他知道自己就是这女人的一个棋子,并且也对女人的心狠手辣略有耳闻,,那个神秘消失的小宦官不就是明证吗?他也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她堂堂一个王妃怎么会委身于他?之所以能够让他上手,除了寂寞难耐之外,怕是利用的成分儿更多一点吧!“兔死狗烹”,这女人弄死自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但他却很惬意这种刀尖上行走的感觉。他很自信能够掌握这个女人,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人在他只见上跳动的畅快!,,哼哼!只要留意一点,不等她下手怕是自己早已远走高飞了。 “哦,,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女人悦耳的话音打断了杨福顺的思绪。 “还有什么?”他盯着女人闪烁的美目,心思开始快速地转动:“好像沒有什么了,,” 戚滢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面色随即暗淡下來。而对面的杨福顺也确实想不出什么话來令这女人开心,于是气氛便不可避免地压抑起來。 “端王他往各地的勤王诏书,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正感到发窘的杨管家猛地听到女人的询问,忙一脸谄媚地回答。 “都说了些什么?你要一字不差地给本宫背下來,明白吗?”戚滢菀的脸色瞬间冷峻起來,适才的暗淡又被一种攫取的渴望取代。 杨福顺瞧着这阵势,哪里还敢大意?忙尽其所能地将听到的发往各地的“勤王诏书”几乎是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 随着男人的背诵,戚滢菀的脸色开始慢慢缓和下來,到最后竟然有一丝微笑飘上了唇角。 “好!杨管家,,不愧是好记性,沒让本宫错疼你,,”女人柔声说道:“本宫这就给各地勤王的守备、总兵修书一封!你要亲自安排送达,,” 戚滢菀说完竟一下子扭过脸看着前面这个俊朗无比的后生,眼中闪烁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直看得小管家心底发毛。 “小顺子!此举关乎成败,个中厉害我就不用再说了,,”她似乎还怕男人意识不到事关重大:“事成之后,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娘娘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办,绝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女人并沒有搭理小管家,而是一下子托起他的下巴,娇艳欲滴的嘴巴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起來,眼中也登时闪烁出无尽杀机:“要是办砸了,你就等着一家老小就等着去见阎王吧!” “娘娘放心!娘娘放心!小顺子不敢,小顺子不敢,,”直到此刻杨福顺才意识到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女人的贼船,想再下去怕是也不能了,想到这里不禁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这船上的老大是端王,并且他很可能就是未來的南蜀皇帝,那他成了皇帝皇后不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吗?杨福顺想到这里又一下子活跃起來,仿佛看到了高官厚禄、金钱美女正在向自己招手。 “承蒙娘娘厚爱!我杨福顺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杨福顺就是拼着这条贱命,也一定帮娘娘办全活了!” “呵呵呵!谁让你去死呀,,”女人莞尔一下,气氛一下子缓和下來,就连一边儿的春桃也捂着嘴偷笑起來。 端王邹震依然是愁眉不展,虽然已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蜀国摄政王,虽然有太后赐予的尚方宝剑有生杀予夺大权,虽然在金明、齐林瑞等一干老臣的支持下暂时平稳了局势,虽然各路勤王大军正星夜赶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扭转趋势,但他还是高兴不起來,, 因为沒有人明白他的心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娇妻只知道一味儿胡闹,身边缺少一个类似卧龙凤雏的旷世奇才导致自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其实这还应该怪自己,如果不是向王兄表忠心、在绵州时就遣散了所有的清客哪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金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在经过了几次或明或暗的试探后,邹震也就放弃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怪人,虽然他全力举荐了自己并在朝堂之上给了自己十二分的支持,但却从來沒有真正搭理过自己!邹震开始时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來才终于想明白了,这家伙的心里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公理和正义。 ,,唉!看來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啊但形势危急又怎能容自己举棋不定呢?躺在卧榻上的邹震一想到即将兵临城下的象奴国虎狼之师,便又辗转反侧起來。 他将担任辅政王以后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又细细在心中捋了一遍,但仍然是一无所获。那些文武百官要么是唯唯诺诺连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敢,要么像金明一样慷慨陈词、唾沫星儿乱飞一看就是志大才疏的愣头青。邹震越想越郁闷,竟迷迷糊糊沉沉睡去。 “王爷!门外有客求见,,”杨福顺小心翼翼的声音将邹震从睡梦中拉回。 邹震两眼微闭:“是谁,,”那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厌烦,,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过來,还嫌王爷我不够烦吗 “此人正是礼部侍郎钱炳文!他自称有要事求见!小的怕误了王爷大事,才让他在客厅等候,,” 邹震正要发火,,这小顺子都进了皇宫,怎么还改不了在绵州的小家子气呢?什么人都放进來,当我邹震是什么?哪还有一点摄政王府大管家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也罢!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见见吧!省得落下狂妄倨傲的坏名声。 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跨入客房,谁知还未看清來人便是一阵惊愕!來人既是礼部侍郎却并未身着朝服,一身黑色便装來拜见他摄政王也太过于轻慢了吧!谁知更奇特的是他竟头戴斗笠、黑布蒙面,搞得跟江湖游侠一样,这料峭寒冬穿着这一身行头出现在自己的王府中,也太诡异了吧! “钱侍郎驾临寒舍,邹震有失远迎!多有得罪,,”端王邹震就是这样一个谦逊的人,往日在绵州如此今日在锦城更是如此!虽心有疑惑但却依然心如止水,这就是低调的端王,同时也是可怕的端王。 “摄政王客气了! 微臣未经应允便冒失前來,,还望端王不要怪罪!”那钱炳文虽然仓促來访,并且还是那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但态度却也沒有丝毫狂傲不羁:“不过微臣前來的确有要事相告!不请之罪还望王爷海涵,,” “哦,,”邹震不由心中一惊,这钱侍郎平时不显山露水,在朝堂之上甚至话都沒有说过几句。这个时候过來又有什么要事?莫非,,他的心中不由一惊。 “我想端王是在为一件事情茶饭不思吧?”坐在对面的钱炳文轻呷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然后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虽然看起來是那么地漫不经心,但邹震还是从他诡异的面容中看到了一丝不寻常。再回想一下他这一身怪异的打扮,心中的印证越发清晰起來。 “哦,,邹震愿闻其详!” “这个,,”钱炳文放下茶盏看了看四周。 “你们都下去!沒有本王召见不得入内,,”随着邹震一声吩咐,屋里所有走动的侍女下人都鱼贯而出。 “你也下去吧!”邹震猛地转过身,对着依然站在身后的杨福顺轻声说道。 “哦,,”杨福顺无奈地应了一声,才悻悻然地走了出來。 即使再胆大妄为,这小管家还是不敢偷听端王和礼部侍郎的谈话!再说房门紧闭,而端王见客的正厅更是大的不得了,,他想听也听不见啊! 百无聊赖的杨福顺在冰冷的前院呆了许久,直到看着志得意满的钱炳文飘然离去才敢慢慢走了进來。 端王邹震依然坐在那里,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沒有人能知晓他们刚才谈了什么!杨福顺偷偷瞟了主子一眼,想侥幸洞察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他还是失望了,, “小顺子!王妃最近在忙些什么?”端王不动声色的一句询问险些使杨福顺暴跳起來,,他马上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禀王爷!小顺子听人说,,自进皇宫以來,王妃每日呆在宫中,并不曾來回走动!” “是吗?”端王忽然提高了声音,双目如炬紧盯面前这个自己最信任的管家。 “小顺子对王妃的行踪也是略有耳闻!王爷如果想知道,小的这就去问一下,,” “哦!那倒不必,,”邹震摆摆手示意管家下去,然后在侍女的服侍下进入侧旁的卧房。 第一百三十章 对峙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短短三个月,从飒飒深秋到料峭寒冬,宇文宜臻的心境经历了由纠结到舒展、由喜悦到忧虑的复杂过程,,先是邹震死活不肯摄政,好不容易说动了他挪窝,这小子也雷厉风行干了几件大事稳定了局面,却又出现火速赶來十路勤王大军竟然有一多半儿停滞不前的情形。并且宫里也有一些不好的传闻风嚣尘上,,说是这些人私下放出话來:只有摄政王承继大统,他们才会赶來勤王。 乍一听这传闻宇文宜臻便心惊肉跳起來!这个一贯沉稳的女人也坐不住了,,难道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这端王邹震竟是居心叵测的小人?他以前的种种推辞都是装出來给人看的吗?他这么快就和各地武将勾结起來意图“逼宫”吗?如果这样下去不仅是我的皇儿回不來,就连我那小孙孙、苦命的儿媳和后宫这一帮老小甚至是自己不都要沒命了吗?,,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要是真这样,就是拼上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小李子!去把狼曋喊过來,,”思忖片刻她又说了一句:“还还是让他率龙禁卫先在仁寿宫外候着,,” “是!”似乎也感到了事关重大,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李如瑾也不禁慌乱起來,看着一脸杀气的女人他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似乎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女人有加上了一句:“你亲自去办!” “奴婢知道了,,” “还有,,安排停当之后,你去请端王到仁寿宫來!就说哀家有事找他商量!”女人再次沉吟片刻,才又艰难地往下说。“李如瑾!事关太子生死,哀家的命也在你手里了!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了,,”宇文宜臻的声音突然一下子低沉下來,颤动的话语中竟然有几分哽咽。 “太后放心!小李子这条命就是太后给的,小李子绝不敢辜负太后娘娘,,”一想到无论此事成败都会有无数的人头落地,这个一向镇定自若的忠厚老奴竟不禁热泪盈眶。 “起來吧!”宇文宜臻轻声说道:“事关紧急!你快去吧,,” 注视着李如瑾快速消失在宫门之外,宇文宜臻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一年之前。 那是在邹亢御驾亲征前夕,同样是阴冷肃杀的深秋时节。忙活着宫女、宦官早不见了踪影,偌大个清冷的仁寿宫只有一对母子默然相对,,那自然就是皇上邹亢和太后宇文宜臻。 皇上一身朝服、威严无比,太后宫装未着,却要显得随和慈祥得多。案几上摆着的精美果馔丝毫未动,青瓷茶盏还在微微冒着热气,很显然两人都无心享用这美味香茗。 “儿子这就要远征象奴了,娘还有什么交代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宇文宜臻长时间端详着邹亢,似乎要把她唯一的儿子刻在心里:“儿大不由娘了!既然你铁着心要走,娘也拦不住你!只是,,行军千里,不像在这锦城皇宫,万事都要小心着点儿,,” “这个请娘放心!不是还有那么多护卫、侍从跟着吗?又不是儿子孤身一人!”邹亢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只是这一走!儿子就不能常伴左右了,,” “唉,,”宇文宜臻长叹一口气,接着无奈一笑:“今天怎么想起这个了!以前你带兵出去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不要说你,就连你那死去的老爹不也是这样吗?亢儿放心,娘已经习惯了!” “哦,,”邹亢一时语塞,气氛再次凝固起來。 “娘!拿着这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上!” “这是什么?”宇文宜臻看着邹亢手里黑呼呼的东西,却并沒有马上接过,只是一双疑惑的眼睛紧盯着一脸凝重的儿子。 “这是调动龙禁卫的兵符!拿着这个就可以调动五百龙禁卫!”邹亢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封:“这是一封写给龙禁卫指挥使狼曋校尉的密诏,娘也拿着,,关键时候用的上!” “啊,,”宇文宜臻不由一声惊呼,她沒有想到儿子在临行之前会送给自己这样两件东西。 “还用得上这个吗?”宇文宜臻仍然是一脸疑惑:“你常年征战在外,有着一帮老臣忠心耿耿,朝中也并未出现异动呀!” “亢儿也希望一切平安无事,,但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娘还是拿着吧!以防万一!” 沒想到一言成谶,,邹亢临幸的一番嘱咐,如今竟成为现实!宇文宜臻不禁心生一阵悲哀: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邹震最近过得还算舒心,特别是有了钱炳文相助之后,他感觉到自己马上就驾轻路熟起來。虽然还在为那块心病茶饭不思,但看着一干文武大臣、特别是进京勤王的大部分军队按兵不动之后,也暗自长出一口气。 对于宇文太后的召见他是早有预料到,所以一看到李如瑾一行急匆匆地跑过來,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哈哈哈!今儿是什么风儿把李公公吹來了?”即使端王贵为辅政,也对这太后身边的红人儿不敢怠慢。何况这李如瑾在整个南蜀后宫德高望重,得罪了他那不是自找苦吃吗?邹震聪慧异常,怎会对这个道理不懂? “快快!还不给李公公端茶上座!”邹震甚至顾不得王爷威仪,对着身后愣怔着的侍女厉声呵斥道。 “茶就免了,,太后娘娘有请,请端王即刻随奴婢前往仁寿宫见驾,,”谁知这李如瑾并不买端王的帐,那张白净无须的脸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茬子。 “哦,,”邹震脸上不禁一阵失望,但笑容却是依然灿烂如旧:“不知太后娘娘召见邹震何事?李公公能否透露一二,,”他竟少有地凑到李如瑾身前低声下气地询问起來。 “这个,,”其实李如瑾对这个端王的印象还是不坏的,无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让人揪心了!特别是在营救皇上的事情上作为辅政大臣他竟只字不提,勤王的大军此刻也大部分停滞不前,所有这一切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新晋的辅政王安的是什么心。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一横:“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奴婢一个下人又怎会知道?莫非端王,,”这个老太监猛地一抬头,两眼死死盯住面前这个炙手可热的男人,凌厉的目光如两把匕首,似乎要将邹震活活劈开,看看清楚他心里到底藏的是什么。 “李公公这话什么意思,,”邹震脸色一沉正要发怒,却忽然一下子平静下來,,好险啊!差一点中了这厮的奸计!想到此处他的脸色随即缓和下來:“莫非公公听到了什么传闻?” 看着邹震情绪的瞬间变化,李如瑾依然对面前这个小王爷捉摸不透。他沉吟些许才缓缓说道:“奴婢伺候太后几乎是寸步不离,怎会听到什么传闻?端王还是稍安勿躁,,随奴婢进宫。不要让她老人家久等了,,”说罢竟不顾邹震的反应悻悻而去。 一行人穿行于红砖碧瓦之间,除了靴底儿摩擦沙土地面发出的“沙沙”轻响,耳畔就只剩下风声呜咽了。这宦官们一个个鬼精鬼精的,搁在平时也不敢大声言语,何况是在这可能掉脑袋的节骨眼儿上。 “禀太后!端王到了,,”随着李如瑾一声禀告,邹震忙紧走几步跪了下來:“邹震最近政务繁忙,沒有來仁寿宫请安,还望太后恕罪,,” “嗯!端王日理万机,哀家心里清楚!起來吧,,”宇文宜臻一身宫装端坐于台阶之上,虽语气和缓但却是一脸肃杀。邹震闻声不禁抬头一看,竟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端王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哀家听说你在朝堂之上雷厉风行,已将一干反臣贼子弹压了下去?” “这都是太后的鼎力支持,邹震不敢居功自傲,,” “哦,,”宇文宜臻沉吟片刻,对着站身后的宫女轻声吩咐:“给端王奉茶上座!” “最近前方战况如何?” “禀太后!象奴兵势迅猛,目前已突破昭阳、绵州一线,正向锦城逼近!邹震正会同各部,一方面加紧做好锦城的防务,一方面颁布诏书要求各路兵马进京勤王!” “哦,,”宇文宜臻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正当邹震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女人却话锋一转:“那哀家怎么听说,,十路勤王大军,怎么又一多半还沒有启程就不走了?”说完更是一双凤眼死死盯住对面这个男人,那阵势仿佛像是,,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敢有丝毫胡言乱语,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你。 谁知邹震并沒有像宇文太后想象的那样大惊失色,然后“扑通”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磕头求饶,也沒有像女人担心的那样面目狰狞、凶相毕露,歇斯底里地要拼个鱼死网破。他只是微微一拱手,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沒有什么变化:“让太后娘娘受惊了!这都是邹震处事不周!那几个停滞不前的儿臣都已调查清楚,本想等处理完了以后再告知太后娘娘,沒想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夷三族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正在这个时候,小福子急匆匆地跑了进來,对着李如瑾就是一阵耳语,那李如瑾默默听完后竟大惊失色起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他又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太后和端王的谈话,于是就站在一边左右不是起來。 “小李子!怎么了?”宇文宜臻似乎也觉察到了形势的不对,忙扭过头看着异常不安的李如瑾。 “禀太后!广汉总兵尉迟斌被就地正法了,,”似乎害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李如瑾又加了一句:“这是刚从刑部传來的消息!” “啊,,”女人不由一声惊呼。 “广汉总兵尉迟斌不念皇恩、贪生怕死,当此贼兵压境之时竟命令兵士停滞不前,以致军心动摇、贻误战机。像这样的苟且偷生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振国威。于是儿臣自作主张将他枭首示众、并夷其三族,还望娘娘饶恕邹震先斩后奏之罪!”直到此时邹震才缓缓跪下,一颗脑袋磕到地上再也不肯起來。 宇文宜臻彻底惊愕了,她沒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和自己心中所想的太不一样了,以至于半天沒有清醒过來。 “娘娘,,“一旁的李如瑾看着仍沉浸在迷惑之中的主子,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 “哦,,”宇文宜臻猛然惊醒:“震儿!你是说你把那挑头的杀了?” “正是!不过事情过于紧急,沒有及时禀告!还望恕罪,,” “哈哈哈!干得好,,”宇文宜臻一阵大笑,似乎心中所有的郁闷也随着这笑声一扫而空。她缓缓走过來将跪在地上的邹震轻轻扶起:“震儿!受委屈了!以后该做什么就尽管做吧,,为娘一定全力支持你!”说完竟一把将惶恐不安的邹震紧紧搂在怀中。 “谢母后信任!都怪孩儿沒有及时禀告,,让母后受惊了!”邹震仍是一脸严谨:“营救皇兄的行动也在秘密进行中,不过在事情沒有成功之前不便公开。还请母后见谅,,”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尽管放手去做吧!娘支持你,,” 尉迟斌沒想到会是这样,直到五百虎贲卫冲入将军府,将他从被窝里拎出來的时候,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抓我?我正欲千里勤王,到底犯了什么罪?” “哼哼!死到临头还妄想狡辩,,”一身重甲的虎贲卫指挥使蒲戎满脸杀气:“违抗君命、惑乱军心,贻误战机、罪不容诛!尉迟斌,,你知罪吗?” “这,,”尉迟斌一时语塞。不过他虽一介武夫,但关键时刻还是灵机一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我违抗君命、贻误战机,你拿出证据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蒲戎大手一挥,两个虎贲卫旋风一般冲了进來,中间好像还挟持着什么。这尉迟斌定睛一看,险些要昏厥过去,, 两个虎贲卫挟持的正是杜审言!此刻这个自诩诸葛再生、张良转世的家伙早失去了往日高谈阔论的神采,浑身像筛糠一样在两个高大的虎贲卫的胳膊肘下不停地抖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黝黑的精钢面具后,蒲戎阴冷的话语如阎罗殿里的判官恶鬼。 尉迟斌脸色苍白,他明白从这小子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全完了!并且不光是自己,甚至还可能搭上一家老小。 “这个人是谁?本将军并不认识!”尉迟斌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也不知道你们将他带來是什么意思?”说完竟昂起头再也不看蒲戎等人一眼。 “将军!你不能这样啊,,我不就是你的随军参谋杜审言吗?你忘了那夜是你让小的传令原地待命,谁敢轻言出兵者格杀勿论的吗?”尉迟斌话音未落,刚才还像落水狗一样奄奄一息的杜审言,竟像发疯般歇斯底里地喊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要抵赖,,” “你放屁,,”尉迟斌忽然一下子冲了过來,手向腰间一伸就要抽刀砍了这小子。但他快,,身边的虎贲卫却比他更快,还沒等他的手握住刀柄,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按在了地上。 “还轮不着你动手,,”蒲戎扭过脸一声断喝:“來人!将这作死的随军参谋拉下去砍了,,” “嗨,,”两个虎贲卫腰板儿微躬,然后向拖死狗一样拉起早已吓得不省人事的杜审言转身就走。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直到快出房门的时候,这杜审言仿佛才清醒过來。他拼力扭过头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不是说小的招了就可以不死吗?饶命啊大人,,” 随着一声“啊”的惨叫,两个虎贲卫拎着血淋淋的脑袋走了进來,在他们的身后哩哩啦啦了一长溜触目尽心的殷红。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尉迟斌彻底崩溃了。虽然作为武将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也看惯了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惨状,但真正这种恐怖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好还是浑身哆嗦起來。 “怕了吧!既然害怕当初为什么还要去做?”这是的蒲戎心满意足地取下带着的乌金兜鍪,一脸嘲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垂头丧气的落魄将军。 “还望大人念着末将兢兢业业、为皇上守土保家的份上!就饶了在下的一家老小吧!”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保不住了,尉迟斌还是在苦苦哀求,,期望能保住一家老小。 “哼哼哼,,”蒲戎一阵冷笑:“死到临头还想着保住你那兔崽子!”看着满眼哀求的尉迟斌,他又是一声断喝:“做梦去吧!”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怀中掏出一轴黄绢大声念道: “广汉总兵尉迟斌不念皇恩、贪生怕死,当此生死危亡之际竟命兵士停滞不前,以致军心动摇、贻误战机。如此苟且偷生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振国威。着虎贲卫指挥使蒲戎率部火速赶往广汉,将罪臣尉迟斌就地正法、并夷其三族!钦此,,” 随着蒲戎一字一句地念出,尉迟斌也像刚才的杜审言一样浑身不停颤动起來。还未等虎贲卫指挥使念完,他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任由兵士拖着也不起來。 “原來也是怂包一个,,”蒲戎大手一挥:“把住大门!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全部砍了!” “大人!饶命啊,,”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入耳朵,瘫软在地上的尉迟斌又一下子清醒过來,他拼死挣扎着想冲到蒲戎面前。 “自作孽!不可活,,”已经杀红了眼的虎贲卫指挥使又是大手一挥,几个兵士架起尉迟斌就走。 “传广汉副将云霆來见,,”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蒲戎终于完成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传旨广汉副将继任总兵职衔,率五千精兵即刻启程勤王!” 说它“杀鸡骇猴”也好,说它“擒贼先擒王”也罢!总之在邹震将广汉守备尉迟斌满门操斩之后,整个十路勤王大军再也不敢走走停停,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锦州城外。 但水无常势,战场之上更是瞬息万变。就在勤王大军飞速赶到的三天之前,象奴国大军在右贤王墨脱的率领之下兵临锦城之下。如果不是邹震未雨绸缪,深筑城墙、广积粮草,怕是锦城当日就被攻破了! “太后!趁贼兵还沒有形成合围之势,你带着许儿和皇嫂先走吧!”邹震仍在苦苦劝慰。 “不!我不走,,我的儿子如今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如今贼兵压境,哀家又怎能留下你独守空城!”宇文宜臻正气凛然如天神下凡:“即使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震儿,你别说了!我不会走的,,” “母后!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我也知道你不放心儿臣独守孤城!但你不考虑自己,也应该想一想年幼的许儿呀!他还那么小,,” “许儿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如果你还心疼哀家的话,那就赶快率兵杀敌吧!早日杀退贼兵我才能安心,,”女人说完这一番话便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意看邹震一眼。 “唉,,”心急火燎的邹震万般无奈,只好心有不甘地退了下去。 不到半晌他又快速奔进仁寿宫來,只不过这次带來了两个人,,跟在他身后的竟是许久不见的吴云珠吴皇后和她怀抱着的太子邹期许。 宇文宜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沒有想到一向对这个邹震恨之入骨,甚至不惜为此和自己反目成仇的吴云珠,怎么几日不见竟然和端王邹震凑到一块儿了。 “珠儿!这是,,” “娘!都怪珠儿一时性急错怪了端王,也惹娘生了不少气,,珠儿在这里给娘赔不是了!”说完吴慧珠便是深深一个万福,抱着邹期许的她虽然还是那么虚弱,但是气色却要好了许多。 “珠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是这样的!“吴慧珠微微一笑:”端王辅政以來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他做的一切珠儿都知道了,特别是他斩了抗命不前的尉迟斌让珠儿明白,,以前都错怪他了!” “哦,,原來是这样啊!”宇文宜臻不禁喃喃说着,阴沉的脸色也一下子舒展开來。虽然紧皱的眉头还在为随时都可能冲进來的贼兵担忧,但女人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入紫宸殿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那你不好好呆在清宁宫,來这里凑什么热闹?”似乎已经意识到吴云珠和邹震來此的目的,宇文太后却还是忧心忡忡地问上一句。 “珠儿这次前來是请母后和珠儿一起出城!”吴慧珠将怀中的邹期许递给身后的奶娘,上前一把抱住宇文宜臻的胳膊:“娘!还是听端王的!我们趁锦城还沒有被包围之前快点儿走吧,再晚点儿就來不及了,,” “走?要走你和许儿走!我要和端王呆在一起,,”宇文宜臻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当初是我请他來这里的!怎么贼兵还沒攻进來自己先要溜之大吉啊!留下人家一个成什么话?” “太后此言差矣!”一旁沉默许久的邹震终于再次说话了:“邹震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有金明金尚书和一干文武,有守城的万千军士和纷纷赶來的各路勤王大军,邹震怎么会是一个人?并且邹震敢保证,,如果调停得当,是完全可以击退贼兵的。”看着听得入神的宇文太后,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如果有太后和皇嫂、许儿在身边就不行了!太后你想啊,,邹震一边要在城上指挥将士打仗,一边还要分心照顾太后你们。这怎么能成啊?” 听到这里宇文宜臻沉默了。,,是啊!邹震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自己就这样走却也心有不甘!,,再说!象奴国已占领了西南近半个南蜀,走又能走到哪里啊? 似乎是看透了女人的心思,一旁的邹震又急匆匆地说道:“太后放心!一旦击退贼兵,,邹震立刻接你们回來,并且马上着手营救皇兄!” “可是我们走又能走到哪里呢?”经不起两人的轮番劝说,饶是一贯固执的宇文宜臻的态度也不禁松动起來。 “去云阳,,”吴慧珠不待宇文太后说完,便脆生生地接了上去:“太后难道忘了吗?云阳正是珠儿的老家呀!目前做云阳总兵的正是珠儿的哥哥吴云召呀,,” “哦,,呵呵,,”宇文宜臻不禁哑然失笑:“瞧瞧我这记性!把这个都忘了!你那哥哥吴云召我记得,,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怎么,,如今竟然做上总兵了?” “嗯!这都是托您太后老人家的福,,”女人抿嘴一笑。 “怎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宇文太后这次是真得搞糊涂了。 “皇上是您的儿子!而哥哥的总兵正是他钦封的,,不是托您的福还是托谁的啊?’ “哦!原來还有这一说,,‘宇文宜臻又是一阵大笑:“瞧着丫头!嘴巴甜的,,”说完竟來捏吴慧珠的小嘴。 欢快的气氛瞬间弥漫了整个仁寿宫,就连四周忙碌不止的宦官宫女也喜笑颜开起來。那李如瑾更是一张白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太后!现在还不是说笑的时候,,时间紧迫,请太后和皇嫂收拾一下,即可前往云阳暂避一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邹震再次催促起來。 “哦!这个,,”宇文太后还在犹豫。 “太后娘娘!你就听端王的话赶快走吧!”身边的李如瑾也趁机催促着。随着他的一个颜色,整个大殿的宦官宫女齐刷刷地跪了下來:“奴婢冒死进谏,,请太后娘娘移驾云阳!” “唉!也罢,,老身只好暂避一时!”宇文宜臻长袖一甩:“端王!这里的一切有劳你了!”说完带着乌云珠一干人等转身进入后宫。 广汉守备尉迟斌被就地正法、并夷三族的消息顷刻之间就传遍了整个锦城!虽然大敌当前、人心惶惶,但好事者却仍然是大有人在,,有说这尉迟斌吃着皇粮却贪生怕死、贻误战机那是罪有应得,有的说他一个小小地方总兵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之所以敢领头这么干背后一定有更高层壮大撑腰,有的更是胡乱猜测砍了尉迟斌全家仅仅是个开始后面一定会有更大的杀戮,,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地对端王邹震大加赞赏,,说这个辅政王选得好,并坚信他一定能够杀退贼兵、营救出当今皇上。 端王妃最近也是寝食难安!自从听到尉迟斌全家被杀之后,她的心就再也沒有平静过。不要说平静了,甚至有好几次她都被噩梦吓醒!在梦中她看到自己发往各路“勤王”大军的密信被找到,然后又被丈夫押往刑场斩首示众,随行的还有自己的众多族人。 端王已经好久沒來这里了,,以前虽然也感觉到寂寞难耐,好在还有那俊俏的小管家陪着,倒也能够熬得过去。所以自己的窝囊丈夫不來盘桓,戚滢菀也懒得主动过去攀扯。但今天再拐过头來看看,,女人便瞬间有了心惊肉跳的感觉!以前他总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如今是怎么了?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觉察到了什么只是静观其变,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 躺在床上的小王妃越想越怕,她甚至能听见急促的心跳声!,,不能这样下去了!她猛地一下子坐了起來,直吓得边上的春桃不由一阵慌乱。 戚滢菀蓬头垢面,甚至连鞋都沒顾得穿上就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宫砖上!身后的侍女忙双手捧着她精美异常的绣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而稍大一点的春桃则一手提着妆奁匣子,一手拿着铜镜紧随其后。 “娘娘,,”春桃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哦!”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戚滢菀又再次回到梳妆台前:“春桃!伺候盥洗更衣,,” 一群侍女立刻围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小王妃忙碌起來。四下里除了沙沙的忙碌声,却也并无一个人说话。 “春桃!杨管家最近忙什么?咋也不见往这里禀告了?”戚滢菀故作轻松地询问道。 “禀娘娘!春桃整日服侍王妃,也不知道杨管家最近在忙些什么?”春桃忙慌乱地回答。 “沒用的东西,,”戚滢菀嘴里轻骂一句:“那端王,,”话到嘴边她却又咽了回去:“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站在紫宸殿外,戚滢菀忽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一进去是死是活怕是就由不得自己了。回想起以往邹震的种种做派,女人更是后背阵阵发凉,,以前总认为自己最了解这个男人,但自从他继任摄政王以后,她就越发看不懂他了!贬大臣、杀武将,这哪一件像是一个文弱小王爷干得啊! 自己乱发密信说轻了是结党营私,说重了就是谋逆乱国,,她不否认端王是深爱自己的!但从最近发生的般般样样,戚滢菀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更爱辅政王的位子,,如果他真得要大义灭亲,自己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不是稀里糊涂地往枪口上撞吗?,,但如果不进去,自己就能逃得了吗? 仰头看着朱红大门后面巍峨起伏的宫殿,戚滢菀胆怯了!就这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一群男女随从惊异的目光中,女人如同沒生命的雕塑一眼凝固在当场。 “娘娘,,”杨福顺的轻喊将女人从恍惚中拉回现实,,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戚滢菀从沒有这样纠结过。她做梦也沒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怕见自己的丈夫。 “回去吧!”女人轻叫一声,正欲转身。身后高大的宫门竟“轰隆隆”的开了。 正当戚滢菀还在愣怔的时候,身边所有的人竟齐刷刷跪了下來:“参见端王千岁,,”偌大个宫门前只剩下女人和端王邹震四目相对。 端王今天并沒有带随从,簇新的绛紫朝服因为顾不得打理也显得皱皱巴巴!黑漆漆的长发被白玉王冠松松绾起,高挺的鼻梁下是线条分明的双唇。手握白色折扇,腰束紫玉带,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轻微晃动着。 似乎也对女人的到來感到诧异,邹震微微一凌:“菀儿!你來这里做什么?” 戚滢菀仍沒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还是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吗?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又会怎样? “菀儿!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看着女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邹震更加疑惑不解起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既然來了为什么不进去啊?”他又连珠炮似地问出一连串问題。 谁知不问还罢了!邹震这一问可不当紧,女人竟然一下子扑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搞得大庭广众之下的辅政王格外狼狈。沒办法他只好一边轻轻安慰着,一边抱着女人步入紫宸殿中。 “震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菀儿了,,”平静下來的戚滢菀依然趴在男人的肩头上不肯离开,为了博得欢心她甚至喊出了好久沒有喊到的“震哥哥“。 “呵呵呵!怎么会呢?菀儿这么可爱,我爱还爱不过來呢?”邹震说完竟一把将女人从肩头上扳了下來,半是惊异半是调侃地打趣着。 “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到菀儿哪里?”戚滢菀小嘴一扁,仰起吹弹可破的娇脸,满是娇羞地问。 “哦,,原來菀儿是为了这个伤心啊!”邹震不禁哑然失笑:“那震哥哥在这里给菀儿赔不是了!最近确实因为政务繁忙冷落了菀儿,邹震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一边做着鬼脸儿一边却作势要跪了下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王府魅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戚滢菀嘴一撅,但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忙一把拦着男人:“你骗人!一定是你在这紫宸殿中藏了个什么绝色女子,,‘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了,对不对?”说完竟绕着宽大的宫廷找寻起來。 “哈哈哈,,”邹震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亦步亦趋地赶在后面,由着心爱的女人胡闹下去。 就这样装模作样地找了半天,戚滢菀貌似轻松的表情下实则掩藏着一颗惊恐不安的心。她一边故作生气地东找找、西看看,一边紧张思索着该怎样提起尉迟斌被杀的事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戚滢菀心中默想着,随即嗲声嗲气地长叹一口气,偎依到男人怀里:“算了!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來,,给本宫捶捶背,,” “王爷!听说这几天你杀了一个敢于抗命的地方总兵,,”女人一边用手指缠绕着男人的头发,一边故做轻松地随意问道。 “菀儿消息好快啊,,”邹震忽然扭过脸,笑吟吟地看着怀中的女人。 “呵呵!我也是听下人说起的,怎么还有人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 “哦,,是这样的!”邹震收回直视的目光:“广汉守备尉迟斌贪生怕死,命令勤王兵士停滞不前,以致军心动摇、贻误战机。本王为平民愤、振国威,才将这家伙就地正法。怎么,,王妃听到了什么风声?”他又猛地抬起头,两道寒光箭一般地投射到女人脸上。 “沒有!菀儿只是好奇而已,,” “哦!原來是这样,,”男人犀利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來,紧搂着女人的双臂也松弛下來:“菀儿心忧国事令邹震万分感激,但一两个毛贼,量他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王妃身体虚弱,也不要过分操劳了!”说完竟自顾自站了起來,不再看身后的女人一眼。 戚滢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离紫宸殿的!邹震的反应依然令她捉摸不透,,说他要大义灭亲治自己的罪吧但刚才又沒丝毫沒那样的征兆,说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纵容自己替他做不能做的事情吧但最后却像是在隐晦地警告自己不要再乱來。 真是一个古怪的人!一种倦意忽然袭上女人的心头,躺在绣榻之上的戚滢菀竟又沉沉睡去,,管他呢?反正暂时死不了了!先消停一段时间,等弄清形势再说吧! “娘娘!有客求见,,”春桃凑在女人的耳边轻声呼唤着。对于这个伺候了好多年的主子,她是既怕又恨。这个小妮子实在搞不懂,,其他人她随意责罚也就罢了,但对她这个跟了这么多年的随嫁丫鬟,她怎么还是动辄呵斥、随意打骂呢? 春桃最怕的就是女人睡着的时候有客來访,自己报也不是不报也不是,,报了她会责骂自己沒个眼力架什么人都报惊扰了她的美梦,不报吧她又会骂自己自作主张耽误了大事。 所以每次有客來访她总要先挡上一下,等问清楚來客底细所为何事之后再决定是否禀告。 然而这个人却实在是太奇怪了!首先他是个男人,,要知道这端王府的男客都是來拜访邹震的。况且自从端王移驾紫宸殿处理政务以后,就再也沒有男客來访了!更何况他的到來不是冲着端王,而是一贯对男人正眼都不看一下的端王妃。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春桃不舒服,,一身黑色短打扮,披着挖了几个窟窿的斗篷,扣在头上的大斗笠几乎完全遮住了脸。似乎还怕暴露了行踪,竟然还用黑布蒙面。那打扮像是个江湖游侠吧却沒有手握宝剑,说他是奇人隐士吧却又沒有钵盂折扇。 这看门的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什么人都往府里放?春桃一边心中嘀咕着,一边一脸正色询问道:“请问來客是哪个?找我家娘娘何事?” 那男人并未回答!只是微微一拱手,脸上浮现出一层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下受端王差遣,有要事和王妃相商,还望尽快禀告,,” “这个!王妃刚刚睡下,,”沒有问出男人的來历,春桃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麻烦赶快唤醒王妃!”那男人又是一拱手,嘴里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但语气却明显强硬起來:“如果误了端王的大事,我们都吃罪不起啊,,”似乎是怕对面这个小侍女拎不清,他又飞快地加了一句。 听神秘男人这么一说春桃也不敢怠慢,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唤醒了刚刚睡去的端王妃。 “嗯,,”戚滢菀猛地一个激灵,鼻息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双眼还未睁开就是一声娇叱:“怎么了?沒看到本宫刚刚睡下吗?” 春桃正要壮着胆子回话,却不料身后一个高亢的话音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神秘男人竟然走进了王妃的卧房。 “哈哈哈!王妃殿下好自在啊,,”男人仰天一阵大笑,随即脸色便阴沉了下來。 “你!你怎么进來了,,“一旁的春桃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是什么來路,竟然敢冒冒失失地闯进王妃的卧房。她一边慌乱地喊叫着,一边胆怯地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主子。 戚滢菀也被这突如其來的声音震得发懵,,自从做了这端王妃以來,除了端王还沒有哪个男人敢不经允许跨进这个屋子。但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清醒过來的戚滢菀登时柳眉倒竖:“你是什么人?竟敢跑到这里找死!來人,,” 男人沒有丝毫的慌张,甚至连蒙面的黑布都沒有动上一动。这阵势倒令刚才还怒火中烧的戚滢菀不禁暗自疑惑起來。 门外几个侍卫应声而入,手执利刃一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踏进王妃的卧房便三下五除二将蒙面男人按到了地上。为首的一把扯下神秘男人蒙脸的黑布,一张清秀的面孔霎时露了出來。 男人虽被几个彪形大汉反剪着,但却似乎毫无惧色。,清癯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 “还不将这个私闯王府的家伙拖出去乱棍打死,,”戚滢菀指着佝偻在地上的男人厉声呵斥道。 “哼哼!在下冒着杀头的风险來助王妃一臂之力,沒想到却,,哈哈哈哈!”男人又是一阵大笑。 “什么?你來助我?” “哼哼!亏你自作聪明,现在却还蒙在鼓里呢?”男人又是一阵冷笑:“在下不是现在才帮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让女人听得更明白一些:“如果不是在下在端王殿下面前竭力周旋,怕是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啊,,”戚滢菀不禁一声惊叫,葇夷轻伸一下子掩住了大张的嘴巴。满脸的怒气一下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 “还有,,在下正是奉了端王之命而來的,王妃娘娘不会胡闹到要杀了端王的人吧?” “啊,,”女人又是一声惊呼,她猛地后退两步一下子,扑通一屁股坐倒在床上,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逼近的男人:“你!你到底是谁,,” “礼部侍郎钱炳文,受端王差遣知会王妃娘娘!”神秘男人猛地一下子挣脱众侍卫的挟持,然后慢腾腾站了起來。待气定神闲之后才胡乱一抱拳。 “哦,,”女人心中又是一惊,,原來还是个朝廷大员,但他为什么却是这身打扮呢?女人虽然还是满腹疑惑,但是这一次却要乖巧了许多。她沒有贸然询问,而只是静静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难道王妃殿下对微臣的身份还有什么怀疑吗?”男人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这个戚莹莹自然认得,那正是邹震一刻不离的珍爱之物。 “那钱侍郎到此有何贵干?”女人正要问出下一句,却被男人笑吟吟的目光打断。 “你们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召见不得入内,,”随着戚滢菀的一声呵斥,一干人等一霎时走得干干净净。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尽管对面前这个男人心存忌惮,但戚滢菀还是不愿放下王妃的架子。 “王妃刚才所做似有不妥,,”谁知男人并沒有顺着女人的话題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好像有责怪之意。 戚滢菀心中一惊,,难道这家伙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斤斤计较。想到这里她不禁面色一沉:“刚才怠慢钱侍郎是本宫不对,戚滢菀在这里给大人赔不是就是了!”说着却并无半点歉意地表示。 男人微微一笑:“王妃娘娘误会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这点小事微臣并未放在心上!在下的意思是刚才那些人,,” “大人尽管放心,这些人沒有我的命令是不敢擅自进來的!有什么大人就赶快说吧!” 钱炳文面色阴沉地摇摇头:“看來王妃娘娘还是沒有明白微臣的意思!”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难道娘娘就不怕这些人将今天的情形说出去?” “啊,,”女人不禁一阵心惊。 “百密一疏!”男人猛地一下子走过來,阴骘的双眼紧盯着脸色煞白的女人:“你、我和端王做的可都是灭九族的事情!一旦败露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你的意思是?”戚滢菀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杀!一个不留,,”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在他嘴里这些都不是人命,而像一群鸡鸭猪狗。 “但他们并沒有听到什么啊!”女人虽然也曾派人阴杀过魏良辅派來的小宦官,但要她动手杀了伺候自己这么多年的下人,那还真下不去手。何况一次就是七八条人命。 “哼哼!只要看到我俩会面的人都得死,,”男人忽然话锋一转:“王妃娘娘总不希望明日一大早,整个锦城都传遍我与王妃私下幽会的事情吧!” “啊,,“戚滢菀拼命地摇着头。但她忽然想起了两个贴身的侍女。 “连本宫的贴身侍女都要杀掉吗?”直到这个时候女人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平时总认为自己处事果断,直到今天和这个男人相比,,她才觉得自己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她最想留下的还是春桃的命,一方面毕竟这个女孩儿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另一方面她也觉得春桃如果死了,自己无法向杨福顺交代。想到这里女人便又急匆匆地说道:“春桃是本宫的陪嫁丫鬟,我保证她不会说出去的!” “都杀了!一个也不能留,,”男人阴森森地看着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小王妃,又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令女人险些晕厥过去的话。 “这也是端王的意思!”说到这里男人才施施然地坐了下來:“王妃总不会要违抗端王殿下的命令吧!”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镶金錾银的小刀子,细细地修起指甲來。 “可是,,”戚滢菀真得要崩溃了。她沒想到男人一出手就是六七条人命,,再说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端王府上的其他人会不怀疑吗? 似乎看出了女人的纠结,男人再次站了起來:“这件事情要马上办,晚了说不定就出大事儿了!”说完也不待女人的反应,便连珠炮似地吩咐起來:“刚才的一帮侍卫和门卫我來处理!至于你屋里的两个侍女,就有劳娘娘了!” “你疯了!”沉寂已久的戚滢菀终于爆发了:“这可是六七条人命啊!再说他们都无缘无故消失了,府上其他人能不疑心?” 男人又是微微一笑:“这个端王早考虑好了!并且替换他们位置的人都在外面候着呢?只要我一挥手他们马上就会进來!” 女人彻底惊愕了!原來这一切两人早已计划好了,,也就是说这一干人等无论如何,是总要死掉的! “最后微臣还要问上一句,,娘娘准备怎样处理刚才的两个侍女?” 看着男人白净的脸,戚滢菀忽然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这哪还是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嗜血魔王。 “毒药!”女人沉思许久才从唇间挤出两个字。 看着面无血色的戚滢菀,钱炳文阴沉地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一切妥当了再商量要事!” “现在?”一想到顷刻之间就要血肉横飞、人头落地,女人禁不住浑身像筛糠一样抖动起來。她的嘴里只是语无伦次地嘟囔着:“难道非要这样吗?” 站在对面的男人几步走到面前,一把抓住戚滢菀的衣襟。随着女人“啊”的一声惊叫,男人直勾勾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小王妃:“如果不是你冒冒失失地召集这些人进來,他们还不会死?记住,,这多出的几条命应该记到娘娘头上!”说完男人竟双手猛地一松,将瘫软的女人丢在地上。 “还啰嗦什么?说不定他们中已有人将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了!”看着早已吓傻了的戚滢菀,男人又阴恻恻地说上一句:“你找个由头将刚才进來的侍卫派出府外,其它就不用管了!” “哦,,”还未回过身來的戚滢菀机械地答应着,然后像一具僵尸般蹒跚地挪到屋外,不一会儿就将刚才的一干人等领了进來。 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的钱炳文猛地一惊,,怎么会多出一个人?他猛地瞟了一眼冷若冰霜的端王妃,却发现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顺子!你带着这几个人即刻前往紫宸殿,端王有急事召见,,” ,,端王怎么会突然召见王府中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用宫里的人?听完女人吩咐之后杨福顺也不禁一愣,但他毕竟做这王府管家多年,起码的规矩还是知道的。虽一肚子疑惑,但还是随着众侍卫一躬腰转身而去。 “春桃、冬梅,本宫这里有一盒前几天宫里送來的点心!你俩把它吃了吧,,”女人紧接着吩咐到。 “谢娘娘!”两个小侍女也是一愣。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來了,,怎么这神秘男人一來,王妃娘娘竟性情大变了?一贯顺从惯了的春桃和冬梅也來不及细想,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点心转身就走。 “站住,,”女人又是一声轻喝。看着一脸疑惑的两侍女,戚滢菀的话语中竟忽地一下子低了下來:“就在这里吃!” “哦,,”年龄小一点儿的冬梅先抓起一块点心,掰开一半儿放入嘴中。 略显矜持的春桃看着冬梅贪婪的吃样儿,不禁心中暗骂,,真是死鬼托生的!然后抬头看了戚滢菀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小块儿。 “啊,,”正在狼吞虎咽的冬梅忽然一声惨叫,然后捂着肚子一下子摔到在地上,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也滚出好远。 看着捂着肚子不停打滚儿的冬梅,机灵的春桃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娘娘,,”小姑娘霎时间脸色煞白,惊叫一声竟说不出话來。 “春桃!你就安心上路吧,,”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娘娘饶命哪!娘娘,春桃不想死啊,,”听闻此言的小侍女竟一下子扑了过來,搂着戚滢菀的腿开始拼命摇晃起來。 戚滢菀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面前黑影一闪。一旁静候着的钱炳文竟忽然抓住春桃的长发,将她猛地从地上托起。趁着她负痛张嘴的瞬间,迅速抓起盒子里的点心死命塞了进去。 “啊!不,,”仿佛是一个溺水之人,春桃左右晃动脑袋想要将塞进嘴里的半拉点心吐出來。她的两只胳膊疯狂向后扒拉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男人猛地一把将小侍女的脑袋夹在臂弯间,然后伸出右手使劲儿一捏喉咙。随着“咕噜”一声轻响,满嘴的点心糊一下子滑进了女孩儿的喉咙。接着他放开胳膊,将女人像麻袋一样掼在地上。 此刻躺在地上的冬梅早已不再翻滚,她面色发青,嘴角淌出缕缕污血,齐整的衣衫被扯得丝丝缕缕,包括地上也留下了指甲划过的道道血迹。双目圆睁,眼珠爆凸,如果不是手脚还在间或抽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虽是片刻之间,但戚滢菀却完全被吓傻了。沒有阻拦、沒有尖叫,甚至连呼吸也停止了。女人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任由钱炳文一人表演。直到躺在地上的两个侍女完全沒有了气息,她才猛地一下子蹲在地上,拼命呕吐起來。 做完这一切的钱炳文又重新坐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实不需要这样的,男人心中默想着。其实來这里之前男人也沒有想到自己会这样,但当第一眼看到这个小王妃的时候,他便有一种预感,,必须降伏这个女人,否则她终将会成为即溃他千里之堤的可怕蚁穴。 “你怎么还不走?你还想怎样?”吐够了戚滢菀猛地直起身子,少气无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走?我如果这时候走了,你能收拾得了这个烂摊子吗?”钱炳文一脸不屑说:“你沒吐够了接着吐,不要等一会儿,,” “一会儿?一会儿怎么样?”女人突然冲上去,声嘶力竭地叫着。 正在女人歇斯底里的时候,一个人影鬼魅般地钻了进來。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口袋,下面还“滴滴答答”滴着血珠子。 “禀大人!一共七个,,包括两个开门的和最后那个加进去的,都在这里了!” “哦,,”随着钱侍郎一个示意,男人马上用双手撑开口袋。钱炳文却并沒有立刻俯下身去查看,却随手抓起女人床头上放着的玉如意,往口袋里边一伸便随意扒拉起來。 “干得不错!”钱炳文微微颔首,然后突然一把抓住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女人,将她的妖娆臻首猛地按在布袋口上:“看清楚了!我已经帮你把那作死的小管家除掉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來,像万千蛆虫钻进了戚滢菀的鼻孔、嘴巴、眼睛、耳朵,甚至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即使她眼睛闭得再快,也还是看见了最上面那个大张着嘴巴、眼珠子暴起、血肉模糊的人头,,那赫然就是前几日还在和自己耳鬓厮磨的王府管家杨福顺。 戚滢菀眼前一黑,登时昏厥过去。如果不是男人在后面抓着她的脖子,女人或许早就一下子栽进这装着人头的麻袋中了。 似乎觉得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干,钱炳文终于不再肆虐面前这个娇滴滴的王妃。他心满意足地放开小王妃,对着身边的黑衣男人轻声吩咐着:“将候在外面的人安排到该去的地方!要做得隐秘一点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借力打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不知过了多久戚滢菀才苏醒过來,,准确地说她是被冻醒的!女人伸手一摸脸颊湿湿的,再艰难地抬起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水泊之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大胆狗贼!竟敢对本宫这样,不怕我宰了你,,”堂堂王妃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于是还沒有來得及爬起的戚滢菀手指一伸,指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钱炳文歇斯底里地喊着。 “哼哼!这算什么?”男人看都不看小王妃一眼,自顾自地握着那把小刀修剪着指甲:“如果把你和那小管家的破事儿告诉端王殿下,还不知道谁死谁活呢?” “啊,,”女人又是一声惊叫,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啊?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女人猛地一个哆嗦,眼光一下子黯淡下來。 “你!你胡说些什么?”王妃通奸那可是死罪,认了自己咋还会有活路?想到这里戚滢菀便一下子冲到男人面前大喊大叫起來。 钱炳文不为所动,甚至都沒有看女人一眼。他一边低头修着自己那好像永远也修不完的指甲,一边不动声色地说:“胡说?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都胡说,怕是有一百颗颗脑袋都不够砍了吧?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还敢问我要证据?”男人将手中的小刀缓缓收起,然后猛地抬起头,三角眼登时迸射出两道阴冷的光:“那小管家的头都在我手里了?你还敢问我要证据?”他缓缓站起來走到女人身边,竟伸出手猛地抬起女人的下巴:“我会给你证据的,但不是现在,,” “啊,,”随着被男人拿捏住下巴,戚滢菀喉咙中顿时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但好像是彻底被震慑住了,她并沒有立即挣脱男人的手指。 “说來王妃还应该感谢钱某,,要不是我替你搽屁股,说不定,,哼哼!” “你,,我,,”面对男人的调侃,一向口齿伶俐的端王妃竟然不知所措起來。 “不过你竟能不动声色连自己的相好都杀了!够狠,,合在下的胃口!”钱炳文说完竟将托着女人下巴的那只手伸进女人胸前的衣襟中,肆意揉捏起來。 “不,,”两行清泪顺着女人的脸颊滴落下來,除了无力地反抗两下,戚滢菀再也不敢有丝毫造次了。 但这钱炳文并不是轻易能被**冲昏头脑的男人,那捏住女人**的手只是粗暴地抓揉两下之后就放弃了。当他的手抽出的一瞬间,戚滢菀才意识到这个恶魔的可怕,,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发泄**,而是想对她几近羞辱让自己永远臣服与他。 “记住,,以后乖乖听我的!或许老爷我高兴了能留你一条狗命,那样也许你还能做几天皇后!如若不然,,”看着噤若寒蝉的女人,钱炳文又是一声断喝:“我将你的丑事一股脑全告诉端王殿下,到时候可不是砍头这么简单了,,想想你的爹娘兄妹吧!”说完也不等女人反应竟飘然而去。 “你就不怕我做了皇后,千刀万剐了你?” “哼哼!那就等你做了皇后再说吧,,”门外钱炳文的声音越來越远,女人知道他终于走了。 随后几个陌生男女悄悄走了进來,开始无声地清理这地上的一片狼藉。戚滢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她欲哭无泪,,她明白这一次自己是彻底输了,输得甚至都沒有翻本的可能。 钱炳文的“旨意”是在三天后送达的,这三天戚滢菀哪儿也沒有去。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僵尸,她怀抱锦衾斜靠在宽大的雕花床被上。沒有吃饭、沒有喝水,甚至连话也沒有说上一句。 春桃和冬梅已经死了,余下的夏月和秋菊也不知被钱炳文弄到哪里去了!不用出去女人都知道现在整个王府内外都是那恶魔的眼线,自己除了对他言听计从沒有任何办法。 丈夫也许永远不会再來了,,即使他來了自己敢见吗?想到这里戚滢菀的心中不禁涌出无限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知道多少,同样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娘娘!钱大人的信到了,,”一个中年妇人走到戚滢菀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 “放那儿吧!”戚滢菀依然斜靠在床被上,两眼无神地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已经三天水米未尽了,她脸色煞白,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娘娘还是赶快看看吧!要是误了,,” “我就是不看!我就是不看!有本事你叫他來杀了我,,”戚滢菀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她披散着头发从床上一下子扑过來,抓住中年妇人的头发拼命摇晃着。(平南文学网) 中年妇女沒有丝毫反抗,只是默默承受着端王妃的怒骂。直到她晃累了骂够了,这妇人才缓缓说道:“王妃你这是何苦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着再不做声的戚滢菀,女人趁势端起床边案几上还在冒着温热的小米粥:“还是把粥喝了吧!喝完再看钱侍郎的信,保命要紧啊!” 听着入耳的话语,戚滢菀不禁抬头一看,女人那慈祥的面孔使她大为感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桂红,,王妃娘娘以后就叫我阿桂好了!” 按照钱炳文的授意,戚滢菀随即向各路“勤王”大军的首领发去了密信。 戚滢菀对于各路将军能否准时赴约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因为她刚刚“骗了”他们!在各路大军还未行动之前,她擅做主张发出的密信就弄得广汉总兵尉迟斌被诛灭三族。而今她又再次发出密信,那些人要是能來才怪呢? 刚打开钱炳文送來的信笺时,戚滢菀也是暗自奇怪,,这家伙怎么走了这样一步臭棋。但转念一想,,管他呢?搞砸了是他该死!万一那些总兵参将真地傻乎乎來了,说不定还真能成大事儿。等到自己做了皇后!哼哼,, 形势和钱炳文预料地一模一样,十路“勤王”大军的首领都來了,甚至包括当初不听指挥的那两个将军。 从來沒有见过这么多佩刀挎剑,凶神恶煞的男人,虽然贵为王妃,但戚滢菀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紧张。即使她知道钱炳文已经派两千虎贲卫将这端王府团团围着,并且王府的每个角落也暗藏兵甲,但她还是感觉到害怕。 戚滢菀!想想你曾经遭受的侮辱吧!这是钱炳文做的局,但也是你戚滢菀的机会!闯过了这一关,或许你还有翻身的希望,,女人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一边面色一冷故作镇静环顾整个堂下。 “各位将军千里勤王,辛苦了!戚滢菀在这里谢过各位,,”女人微微颔首,脸上却无半点儿微笑。 堂下左右相对而坐的十位将军面色各异,,有的一脸正气,目不斜视,看都不看这美艳王妃一眼。有的显然是被戚滢菀的绝代芳华震惊了,虽不敢正视,但还是禁不住诱惑偷偷瞟了几下。有的一脸怒气,显然还在为最初这端王夫妇的出尔反尔大为光火。有的眼瞅房梁,晃着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有的却大睁着双眼,目光炯炯闪烁着强烈的攫取,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 “今天召集各位将军齐聚端王府,主要是为了勤王大事儿,,”女人停顿了一下,接着微微说道:“前次事变只是个意外,滢菀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意外?我那兄弟一家百十余口就这样白死了,,”一个黑大个豁地一下子站起來,手案佩剑暴跳着说道。 “马文举!话也不能这么说,,谁让你那兄弟沒心眼儿,急匆匆要去赶死!他想去见阎王,谁能拦得住啊!哈哈哈,,”随着众将官中一声调侃,整个人群发出哄堂大笑。 马文举!他就是巴东总兵马文举!怪不得呢,,听说他和那死去的尉迟斌是换命的兄弟。戚滢菀心中默想着,却又不经意多看了黑大个一眼。 “石大有!你放屁,你当时不也按兵不动吗?当初端王沒有杀你,现在却來这里充什么大头蒜,我看你是不是活腻了!”被抢白一番的马文举怎甘心就这样拜下阵來。趁着众人的大笑竟猛地一一下子冲过來,抓住石大有的衣领就撕打在一起。 就这样看着两人在堂下大打出手,戚滢菀却沒有半点儿阻拦地意思。还是一旁的将官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过去将两人分开。 “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全是刀里來箭里去的兄弟,何苦呢?”有人在一边儿和着稀泥,更有一两个唯恐天下不乱地躲在一边儿叫嚣:“吃皇家的粮领皇家的饷!有劲儿杀象奴去,在这里撒野算什么英雄?” “众位将官安静!”眼看着闹腾地差不多了,坐在正中的戚滢菀才又平静地说:“本宫知道大家杀贼心切,,但现在却还不是‘勤王’的时候!” “啊,,”堂下一声惊呼,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聒噪!每一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坐在上面的女人。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地笼上一层疑惑,整个大厅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这端王妃,又在搞什么鬼?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鸡骇猴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为什么?端王殿下心焦火燎地召集我们过來,却怎么又不打了,,” “谁知道呢?前一阵子不是还为这个杀了尉迟总兵全家,,” “是不是端王和象奴贼寇私下达成了什么,不需要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堂下顿时议论纷纷,那声音由小到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嘈杂一片。戚滢菀厌烦这种刺耳的“嗡嗡”声,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忍耐下去,,直到希望的声音出现。 “莫非是端王殿下想承继大统,想拿‘勤王’來要挟太后?”人群中不知道谁嘟哝了一句,这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钻进了戚滢菀的耳朵里。她不禁猛地一抬头,想努力找出说这句话的人。 很显然其余几位将军也听到了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周围的人也都纷纷扭过脸看着这胆大包天的人。 “冷兄!你胡说什么?”坐在边上的另一个略显腼腆的年轻将领身手拉了拉那人的衣襟。似乎也觉得自己闯祸了,被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的中年将军也不禁低下了头。 冷淼水,彭水总兵冷淼水,从那一刻起这个名字就进入了戚滢菀的心里,,女人沒有说话,她还在静观其变。 “大胆狂徒,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看我不砍了你,,”坐在大厅左边的第一个武将一下子站了起起,抽出腰刀就向冷水淼扑过去。 “慢,,”顷刻间女人柳眉倒竖。一声大喊也震得两个几乎要纠缠到一起的武将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叉腰怒目的戚滢菀。 “來人啊!拉下去砍了,,” 随即一队虎贲卫冲过來挡在张牙舞爪的两人之间,其中一个兵士抓下那武将的腰刀往地上一扔,剩下的架起他转身就走。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群兵士本应该将大逆不道的冷淼水拖出去斩首,怎么,, “王妃娘娘!你杀错人了,,”那被虎贲卫架着的大将仍在大喊大叫,他一边疯狂扭动身子妄图挣脱虎贲卫的绑架,一边扭过脸满眼不解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女人。 戚滢菀微微一笑:“沒错!本宫杀的就是你,,”说完她脸上杀机顿现:“还啰嗦什么?拉下去砍了,,” 这时候的众人才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个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哈哈哈哈!果然是一对狗男女,,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你们等着,,爷爷我罗如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男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戚滢菀不动声色,直到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完才又断喝一声:“拉出去砍了!” “冷淼水何在?” “末将在,,”一旁仍是惊魂未定的彭水总兵冷淼水连忙双手抱拳,战战兢兢地走了上去。 “本宫即可拓升你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服紫色,金玉带,佩金夸十三。统领彭水、苍梧两地兵马,听候端王殿下差遣,,” “谢王妃娘娘!”冷淼水沒想到这么大一个馅饼竟会砸到自己头上,刚才还胆战心惊的他似乎还沒有从惊恐中回转过來,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便直硕硕地杵在那里。 台下众武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期间还夹杂着零星清晰可辨的“啧啧”赞叹声 “众位将军还有什么话说?”眼看着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女人也不想做太多的盘桓。她美目闪烁,快速地在每一个武将的脸上闪过。这个女人竟惊异地发现,,他们竟无一例外地低下了头。 “众位将军还有什么话说?”依然是同样冷漠的口气,依然是同样缓慢地速度,女人又问了一遍。 “末将拥戴端王殿下承继大统,不能遂愿绝不率兵‘勤王’!”先是一个声音响起,,很显然那就是戚滢菀新封的镇国大将军冷淼水。 这家伙不傻,沒白费了本宫一片心机,,女人看着堂下一脸热切的冷淼水,不禁露出赞许的目光。 空气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戚滢菀的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传來:末将拥戴端王殿下承继大统,不能遂愿绝不率兵‘勤王’!这声音先是低低的,但后來却越來越高起來。随即请愿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最后竟然震得女人耳朵“嗡嗡”直响。 “哈哈哈哈!好,,”戚滢菀双臂一伸,示意众将军安静下來,,“本宫不会忘记你们的!事成之后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开国功臣,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端王妃!末将一定听从娘娘差遣,拥立端王承继大统,,”众将军也似乎看到了数不尽的高官厚禄、享不完荣华富贵在向自己招手。一个个满面通红,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看着美艳欲滴的女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來。 兵贵神速!但谁也搞不懂这巨象打仗走的是什么路数,,似乎是约定好一番。在十路勤王大军救援未到的时候,他们已早于三天之前兵临城下,但奇怪的是它们却居高临下,围而不打。直到救援的南蜀军队个个击破、突围进城,才仿佛恍然大悟顷刻间将整个锦城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铁桶一般,,难道他们要來个“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众人虽然议论纷纷但谁也说不清楚 但这些进入锦城的“勤王”大军却像是商量好一般“集体哑火”,他们在各自长官的授意之下按兵不动,除了每日在锦城大街上游手好闲之外,就是窝在兵营里喝酒赌钱。城头上担任防卫的兵士早已是疲惫不堪,他们沒有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于是不自然地便骂骂咧咧起來,甚至换岗下來在街上遇到横冲直撞的各路人马,也忍不住要找碴滋事。一时间大小街道上乌烟瘴气、打闹不断,整个锦城真正是陷入内外交困之中了。 统领十路大军的诸位将军也都是同样的口吻,,只有端王继位做了南蜀皇帝,他们才肯领兵出战、击溃贼兵。并宣称这是众将士的意思,希望朝廷采纳,否则激起兵变谁也吃罪不起,, “金尚书!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紫宸殿西侧上书房中,端王邹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已经好几夜沒有合眼了,,眼看着贼兵压境日日挑衅城上将士却疲惫不堪、心浮气躁,火速赶來的“勤王”大军却高挂免战牌意图“逼宫”,城中粮草日渐渐少百姓已经开始啃树皮吃草了,眼看着寒冬将至要是哪一天顶不住了那可怎么办啊! “端王殿下!你当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出战吗?”金明依然目光如炬,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站在对面的端王。毫不在意四下里群臣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问道。 “本王当然知道!这群无知的莽夫军汉竟拿如此荒谬的条件來要挟本王,,”邹震眼中冷光一闪,显现出一丝杀机。 “但本王从來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天地良心,邹震只希望能尽快击退象奴贼兵,迎接太后太子换朝。能尽快救出身陷囹圄的皇兄!” “是吗?”金明反问一句,眼中流露出一丝令人费解的神色:“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等群臣就放心了!” “唉,,”邹震紧绷的心不由暗暗落了下來,他不经意地轻叹一声,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就请皇上杀了那挑头的!”金明忽然话锋一转。 “啊,,”邹震这一次是彻底惊呆了,,这个家伙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他的心再次七上八下起來,,绝对不能再杀人了!自己已经为了树立威望杀掉了广汉总兵尉迟斌,如果再去杀掉拥立自己的统兵将军吗,那将彻底失去他们的信任!,,到时自己能不能坐上皇帝宝座事小而,要是激起兵变给象奴可乘之机那就彻底完了。 “怎么?难道端王有什么顾虑?”金明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文弱不堪的王爷,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顾虑?那倒沒有,,” “那端王还在犹豫什么?”金明步步紧逼:“这几个将军拥兵自重,致王命与不顾。不杀不足以泄民愤,定军心,,王爷还是早作决断吧!” “这个,,”邹震真得犯难了。他感到自己从來沒有这样窘迫过,,如同一只架在火上的乳猪,一时间他感到口鼻冒火、五内俱焚。 正在这剑拔弩张、端王邹震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來:“端王不可,,“ “什么不可?”金明眉头一皱,往身后一瞅就想看清楚到底是哪个人竟如此大胆。 “端王不可轻易斩杀大臣!他们不出战说不定是被妖言迷惑呢?” “哼,,”金明终于看清楚了,原來躲在角落里的就是礼部侍郎钱炳文。 对这个贼眉鼠眼、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金明是从來看不上眼的:“小小一个从二品礼部侍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一边儿去!”铁血尚书一声断喝,如果不是顾及大臣威仪,他怕是早就冲过去老拳相加了。 “微臣虽然品级不高,,”钱炳文依然是振振有词:“但世受皇恩,位卑不敢忘国!” 邹震愣住了,从钱炳文喊出第一句的时候,,好家伙!你这时候才出來!邹震糊涂,怎么刚才把你给忘了?不过这样反而更好,戏也演得更真一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巡城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哼哼!位卑不敢忘国,你配吗?”金明又是一声断喝,他用一双虎目缓慢地环视四周,似乎是希望群臣能随声附和。 “端王殿下!钱侍郎所言也不无道理,,还是先静观其变,不要贸然行事为好,,” “是啊!当前正是用人之际,再说临阵杀将乃兵家大忌!端王还是三思而行吧,,” “这五六万大军齐聚锦城之中,佩刀带箭、虎视眈眈!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免得激起什么兵变,,” “微臣觉得还是要将那领头的就地正法!只有这样才能镇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兵士!” “对对对!杨侍郎所言有理,还是要手段狠一点儿,不然,,” 金明沒想到会是这样,,本來他以为所有的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却未曾料想竟然是一个五五开的格局。 “端王殿下,老臣再次恳请将勤王不力的首恶就地正法,,”万般无奈的金明再次威逼邹震。 “皇上!万万不可,,激起兵变怕是后悔也來不及了啊!“针锋相对的赫然正是礼部侍郎钱炳文。 一霎时邹震犯难起來,看着面前争执不休的两帮人,,他才踌躇再三却说不出一句话來。 “端王殿下,,“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本王想一想,,”邹震无奈地摆摆手,然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两眼紧闭不再说一句话。 金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府邸的!他本來就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何况在这国难当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令他愤怒的事情太多了,,端王邹震的态度暧昧,朝堂群臣的公然倒戈,突然冒出的卑鄙小人钱文炳。再加上各路统兵将军的未必挟持,城外虎视眈眈的象奴贼兵以及渐渐变冷的天气和日渐减少的粮草。这一切都令他突然无所适从起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想到宇文太后忧心忡忡的嘱托和身陷囹圄的皇上,他不禁像眉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书房内焦躁地转了起來,,是这端王果然居心叵测?还是如钱炳文者趁机投机取巧?这个一向当断必断的铁血尚书竟一时迷茫起來。 “老爷!你已经一整天沒有吃饭了,,”边上端着托盘的小侍女怯生生地说着。 “不吃!不吃!不是说过不要來烦老夫吗?”金明看都不看进來的侍女一眼,他手臂猛地向后一甩:“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要进來,,” “是!奴婢遵命,,”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雀,小姑娘放下盛着米粥菜肴的托盘转身就跑。 “慢着,,”金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略一思忖:“把这个端走,换两个下酒菜,然后拿壶酒來,,” 其实尚书金明是很少喝酒的,更不用说一个人以酒浇愁了!他本來酒量就不大,所以沒过多久便恍恍惚惚了。 “金三!备马,,”乘着酒兴,金尚书冲着门外就是一声大吼。 “哦!老爷,要去哪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一阵风似得走了进來。看到一片狼藉的桌面和已经东倒西歪的金尚书不禁一阵疑惑,他沉吟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让你走就走!问那么多干什么,,“金明醉眼朦胧地看着愣怔着的小管家,做出一副挥手要打的样子。 金三哪敢逗留,他忙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沒影了。 骑马穿行在锦城之北宽阔齐整的大街上,夕阳的余晖疏懒地泼洒在两旁大门紧闭的铺面上。因为贼兵围城街道上空无一人,间或有一两只猫狗惊慌失措地窜來窜去。 坐在马背上的金明眯缝着眼睛,满脸潮红如同熟透的南瓜,如果不是因为间或砸吧砸吧两下的嘴,所有的随从都会认为他睡着了。金三小心翼翼地牵着缰绳走在一边,因为沒有金明的吩咐他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所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老爷!不早了,回去吧,,”眼看着天渐渐暗了下來,金三再次战战兢兢地问。 “急什么?”马背上的金明猛地一声断喝:“走!到城上去,,”说完不待众人反应,竟一下子从马背上滚落下來。然后也顾不得掸落身上的灰尘,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垛口的守军正密切注视着城下已是灯火点点的象奴营帐,甚至连金明走到身后都沒有觉察。金三正要大声呵斥,却被身前的金明挥手制止。 迈步城墙之上的金明早已沒有一丁点儿醉意,他俯瞰城下,,连绵起伏的军营如一个个硕大的馒头,将这锦城围得个水泄不通。鳞次栉比的云台、楼车和巨大的礟车、撞车点缀其间,使这象奴的军阵更加森严壁垒。篝火点点该是贼兵正在起灶做饭,时不时传來的沉闷吼声,应该就是象奴国的象兵了。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万般愁绪油然而生。金明不禁喟然一声长叹。 “你是谁?竟敢私闯军阵,该当何罪,,”这声叹息早惊动了守城的兵士,他们端着长枪、手握战刀,霎时间将一干人等团团围了起來。 “大胆!兵部尚书金大人到此,还不让开?”身后跟着的金明紧跨一步挡在身前。 金明将挡在面前的金三拨开,他微微一笑走到一个最小的兵士面前,伸出手捏了捏他铠甲下的衣衫,,谁知手指触及竟是薄薄的一层! 金明一阵心惊,,眼看已是十冬腊月,守城的将士竟还是一身单衣!这不要说打仗,就是再等上十天半月,一场大风雪就能把他们冻死,,但他又能说什么呢?作为兵部尚书,他对这军中军衣粮草最清楚也最为上心。如果库房里有那些主薄是沒有理由不发的。 “小的來迟!请大人恕罪,,“不知道哪个早将这里的情形告知了守城的将官,一个千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來:“袁将军正在别处巡视!小的已派人禀告去了,,” “哈哈哈!老夫也是闲來无事上來走走,,不想却惊扰了诸位你们!” “哪里哪里?金尚书亲临军阵给了我们莫大的鼓舞!我们高兴还來不及呢?怎敢说惊扰,,”那千总口齿伶俐,一番言语说得金明心情顿时舒畅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王城,任‘忠’字营千总。守卫这西城的是总兵袁腾,目前正在别处巡视,,” “哦,,”金明沉吟了一下:“兄弟们能不能吃饱?饷银按时领到沒有?现在情绪如何?”看着围拢过來的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样子,尚书金明连珠炮似得问出一连串问題。 “这个,,” “有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似乎也猜想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金明脸色一沉冷冷问道。 “小的不敢隐瞒,,”千总王城胆怯地看了一眼冷峻异常的兵部尚书:“军饷从无拖欠,饭也能够勉强吃饱。过冬的棉衣虽然还沒有领到,但袁总兵说了,,那象奴贼兵比我们更怕冷,只要端王殿下调停得当,打退贼兵之后都会好起來的!” 听着王城的叙说,金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來!看來形势比自己预计的要好,,至少军心稳定,沒有投敌哗变的迹象。 “只是,,” 看着面有难色的千总王城,金明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果然所料不错,还是有后话的。 “怎么?” “只是兄弟们心气儿不顺,,”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些拒不出战的各路勤王军队?” 王城沉吟不语,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而边上围拢过來的士兵们却早叽叽喳喳开了! “我们就是不服!都是一样的当兵吃粮,为什么我们在这城头上流血卖命,他们却躲在下面喝酒吃肉!” “就是,,说是‘勤王’,到了这里却像乌龟一样躲起來,还勤什么王?我看他们是别有企图,说不定早和外面的贼兵勾结好了,只等时机里应外合呢?” “他们这一來可好!贼兵沒杀一个,却把城里的军粮快吃完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吆五喝六地在大街上溜达,穿着厚墩墩的棉衣却不上城打仗,我他妈的就想先砍了他们,,” …… 金明一言不发,就这样默默听完士兵们各种各样的牢骚。直到所有的人安静下來,他才直起身來朝四下里一拱手。 “众位将士放心!金某这就找端王殿下去!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大手一挥,带着金三等一干随从默然离去。 锦城之北,皇宫之外。六部官邸的正中是一片并不高大的院落。青砖碧瓦围拢着偌大的宁静,掩映在大片香樟之中的飞檐走兽预示着主人身份的非同寻常。 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前,金明沒有丝毫停顿便径直走上前去。 “大胆!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往里闯?你是不是活不耐烦了?”还未等金明叩响那硕大的黄铜门环,两个卫兵便凶神恶煞吧般地从门洞里钻了出來。 “这是兵部尚书金明金大人!你们瞎了眼还不快去禀告,如果误了军国大事我看你们谁吃罪得起?”跟在后面的金三也不甘示弱,,但这毕竟是在宰相府,虽然同样是恶语相加但他的语气却要温和了许多。 “哦,,”那守门的卫兵忙打量了來人片刻,而金明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逼宫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虽然这是宰相府,虽然是这显赫官邸的守门卫兵。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但这两个家伙还是能分清个轻重缓急,,虽然自己的主子贵为当朝宰相,但眼前这个金尚书却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更何况大敌当前、辅政的端王又格外看中他!,,哥两个对他怠慢那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里两个卫兵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一脸谄媚地对着铁青着脸的金明一鞠躬:“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尚书大人恕罪!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告!”说完一个家伙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 不曾料想这卫兵进得快出得也快,不一刻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过來。但令金明感到意外的是这家伙并沒有打开大门,甚至连侧门也沒有出來一下。他只是从一旁的门洞中伸出头來,冷冷地说上一声:“我家老爷身体不适,概不见客!尚书大人还是请回吧,,”说完再不露头了。 “等等,,”正等得心急火燎地金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谁知那士兵退得更快,随着“吧嗒”一声门洞关上。大门后再无动静,任由金明猛敲猛砸。 “作死的东西,快开门!要是误了军国大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齐阁老,,你快开门!金明前來有要事相商,快开门啊,,” “在下刚从城上下來,守城的将士民怨沸腾,再不做决断怕是要出大事儿了,,” 任凭金明喊得口干舌燥里面却无任何反应,他不甘心就索性破口大骂起來:““齐瑞林!你这老不死的,为什么不敢开门啊!你临阵脱逃,甘愿做缩头乌龟,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吗?” “齐瑞林,你这老东西,为什么不敢出來?莫不是你和钱炳文一干人等早商量好了,要做那谋逆之事。你可想清楚,那是要诛灭九族的呀,,” “齐瑞林,你滚出來!再不滚出來我可是要跺门了啊,,” 接着这个铁血尚书开始疯狂地拳打脚踢起來,直打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门后面依然一点儿动静也沒有。 金明彻底崩溃了,他满怀希望而來却不料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打累了也骂够了的金明颓然地斜靠在大门上两眼呆滞地望着空落落的相府大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老东西怎么会关键时刻又做了缩头乌龟?” 夜幕早已降临,初冬的锦城也已是寒风刺骨,随行的众人更是冻得哆哆嗦嗦、浑身发抖。 “大人!要不咱们回去吧,,”金三凑过來低声说道。 金明沒有吱声,一双无神的眼睛仍是呆滞地看着远方,,这齐瑞林闭门不见,自己又能找谁呢?他将满朝文武在头脑中过了个遍,一个个被他拈起又无可奈何地放下,这些人要么是官阶不高人微言轻,要么是态度暧昧难以信任!金明思忖再三依然是毫无对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得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 ,,“走吧!”他无奈地一摆手,蹒跚而去。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金明再次质问端王邹亢为什么不杀掉那些拒不出战的将领。果然不出所料,端王邹震还沒有说话,站在最后面的钱炳文便毫不犹豫地接了上來。虽然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论调,但出人意料的是今天附和他的官员要多了很多。 金明不禁心中一惊,,看來不光是自己私下里做了说客,对方也沒有闲着啊!他注视着激烈争吵的两帮人,却悲哀地发现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要少了许多,气势自然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当朝宰相齐瑞林依然沉默不语,甚至当金明怒目相向的时候,这家伙要么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 邹震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堂下,,目睹着群臣吵得不可开交、威严无比的朝堂乱作一团,也沒有丝毫劝阻的意思。他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他在静等这一个时刻的到來。 “端王殿下!端王殿下,,大事儿不好了!”正当文武百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小宦官跌跌撞撞地跑了进來。甚至顾不得自己卑微的身份,他飞快地撞开群臣,径直冲到台阶前跪了下來。 “大胆奴才!私闯朝堂,你该当何罪,,”站在邹震身后的紫宸殿总管兴旺厉声呵斥道。 ,,自从魏良辅随同皇上邹亢远征象奴被俘之后,兴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紫宸殿的临时总管。对于恩公魏良辅的身陷囹圄他开始还是悲伤不已,但一想到如果这老太监死了或是永远來不了了、那这紫宸殿正印太监就是自己了的时候,便又欣欣然起來! 于是从端王邹震进入紫宸殿的那一刻起,这个小太监便提足十二分心劲儿忙碌起來,自然他的一番勤勉也得到了新主子的赏识。 “來人啊!将这作死的小崽子拉下去掌嘴,,”兴旺尖利的嗓音顷刻传遍了整个大殿,直惊得正在争吵的百官一下子安静了下來。 “且慢,,”邹震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他柔和地阻止了正要大发淫威的太监兴旺。然后回转头看着堂下:“不要慌!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禀王爷!大事儿不好了,,各路勤王的将领聚集在午门外,他们吆喝着如果再不,,”小宦官惊恐地看看四周,话到嘴边却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如果再不什么?你说吧!本王恕你无罪,,”邹震依然一脸平静。 “他们说如果端王再不登基做皇帝,他们就冲进皇宫杀个片甲不留!” “啊,,”邹不待小宦官话音儿落下,邹震惊得“噔噔噔后退几步,“扑腾”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台阶上,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一样抖动个不停。台下群臣更是一阵惊呼,有几个胆小的早已瘫坐在地上。 “微臣恳请端王,,”只有金明一脸平静。在经历了最初的一番惊恐之后,这个“铁血尚书”开始快速地思忖对策:“恳请端王火速调集三千虎贲卫,将这一干犯上作乱的家伙就地正法!” “哈哈哈!是谁要杀了咱们哪,,”不待百官反应过來,一群衣甲鲜亮、手按刀剑的武将昂首阔步、走了进來。不等随行的卫兵推搡,文武百官自行让开一条路來,他们就沿着这条路径直走到尚书金明面前,,领头的正是戚滢菀口头允诺、但尚未钦封的振国大将军冷淼水。 这家伙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心动魄之后,胆量也变得出奇的大了起來,,管他娘的!一不做二不休,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于是他也沒有禀告小王妃,只是和这几个同僚一商量便自作主张地冲了进來。当然他们也不全是傻子,,在临來之前索性带领各自的亲兵,将这紫宸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尚书金明毫无惧色,迎着冷淼水就走了上去。 “锵”的一声随着寒光一闪,金明还未來得及反应,冷淼水的长剑便径直刺入他的胸膛。 突然感到心中猛地一凉,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金明喉头一甜,满嘴鲜血像喷泉一样激射出來,“哗哗”落在冰冷的宫砖之上。 “你,,”他忽然使尽全力一把抓住冷淼水的护心铜镜,尖利的指尖直划拉的“|喳喳”作响:“你犯上作乱、聚众造反,不得好死,,” “哼哼,,本将军倒是要看看谁先死!”冷淼水一阵冷笑。他将手中的宝剑猛地一抽,接着又是“噗嗤”“噗嗤”连连刺下。随着金明阵阵惨叫,他瘦弱的身躯如同扎破的水囊,滚滚鲜血汩汩而出,顷刻间染红了周围的整个地面。 “端王,,”金明艰难地扭过头,却发现台阶之上的端王邹震早已吓得昏厥过去。 “扑通”,随着冷淼水紧箍着的手猛地放开,浑身血水的尚书金明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眼看着只要进气儿沒有出气儿了。 “哪个还敢吆喝着要杀了本将军,,”冷淼水将沾满鲜血的宝剑在金明的身上蹭了几下,然后胡乱插入腰间的剑鞘中。 他大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黄色的瞳仁中散发出饿狼一样的凶光。目光所到之处,满朝文武沒有一个不低下头,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弄丢了自己的小命。 大发淫威之后,这个无法无天的镇国将军竟然一下子蹿到台阶之上,像拎小鸡儿一样将瘫作一团的邹震架了起來。 “端王!兄弟们千里勤王,为的就是你能够做上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你从了坐上这龙椅,要么兄弟我杀个鸡犬不留然后咱们再一起死!” “你,,”苏醒过來的邹震看着对面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武将,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來。 “臣齐瑞林恭贺端王殿下承继大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沉寂多时的宰相齐林瑞终于说话了。他率先跪下,对着台阶上的端王邹震倒头就拜。 一旁早被吓傻的文武百官也仿佛是傀儡木偶,随着老宰相齐刷刷地跪下。包括那些冲进來的武将,所有的人开始异口同声地大喊“臣等恭贺端王殿下承继大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断舌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一个月后的初春时节,整个南蜀依然是春寒料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经过数次严词拒绝之后,邹震终于在重兵围绕下的锦城继位称帝,改国号甘露,,那一年为大唐天佑元年,即公元904年。 一场大雪过后,原本宽阔的官道上早已是泥泞不堪。货车、骡马、受伤掉队的散兵游勇和扶老携幼的逃亡难民纠缠在一起,但无一例外都在惊慌失措中往东走。吆喝声、打骂声、**声和孩子凄厉的啼哭声响成一片。田野里庄稼早已荒芜,斑驳积雪覆盖下是枯黄衰败的野草。 路旁、大树下、干涸的沟汊中随处可见新旧不一、面目狰狞的死尸饿殍,有的曾被皑皑白雪覆盖,如今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又显露出來,他们嘴巴大张,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无一例外的全身**,,想來是身上的衣物早被经过的路人剥去。有的看起來像是刚刚死去,身体还未完全僵硬,身边总会有一两个孩童和妇人摇着胳膊嚎啕大哭。 再往西边一路看去,整片整片的村落已衰败荒芜。墙角、树下、院落里,甚至是堂屋中和床榻上,散落的是同样面目狰狞的尸体。宽窄不等的街道上农户支起的用來吃饭喝酒的石桌石凳依然还在,但上面却凌乱散落着成堆的鸟兽粪便。四下里乱跑的是无家可归的野猫野狗,每一家房子的烟囱里已不再冒烟,天空中成群盘旋的是食腐的秃鹫。同样酷爱死尸的乌鸦则躲藏在皂荚树的枝杈里,或虎视眈眈地窥探着,想从中分一杯羹。 从昭关、永昌一直向东,栗芷婼看到的都是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随着一路走來,她的心境愈加沉重起來。最初的快意恩仇荡然无存,心中渐渐升起的是一丝悔意。 惨遭灭门巨变,此后又为复仇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如今邹亢被捕,锦城危在旦夕!快意恩仇指日可待,然而她却沒有一丝欣喜。这种感觉在看到被俘的邹亢时有过,在看到放浪形骸的雁秋水时候有过,在看到零梦饿狼般的目光时有过。如今又看到这饿殍遍野、难民如织、千里无人烟的景象,她更是怅然若失起來,,难道我真得做错了吗?这么多年來的忍辱负重、苦心经营,难道就换來这样的结果? 转身看着身后坐在车子上的雁秋水,栗芷婼不禁心中又是一阵绞疼。自从那次经历之后,男人再沒有看她一眼。仿佛如同哑了一般,他要么大张着无神的双眼仰望天空,要么是一脸嘲讽地斜视着她栗芷婼。似乎也感觉到女人的不爽,海里青和他的一帮兄弟只是默不作声地低头赶路。乌蒙又是个舌头被割掉的昆仑奴,,所以这一干人等虽绵延了一长溜,但却是寂然无声。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每个人各怀心思,每个人又神态各异。 “海壮士,,前面是什么地方了?”女人低声问道。 “绵州,,”跟在身后的百夫长海里青干脆利落地回答着。 前面竟是绵州?我怎么一点沒有感觉到,,女人恍然四顾,发现充斥官道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败兵和难民、遍布四野的仍是连绵的衰草和间或出现的死尸饿殍。 ,,这就是曾经繁花似锦的绵州吗?怎么破败成了这个样子?女人不禁又是一惊,怅然若失之后便走进无人把守的城门。 还未穿过街道,一股难以忍受的腐臭味便扑面而來。女人忙掏出绣帕捂住口鼻,才抑制住要呕吐的感觉。边上众人也纷纷用袖口捂鼻,只有雁秋水还是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他沒有掩住口鼻,依然大睁着两眼,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 “啊啊啊,,”一向安静的乌蒙忽然毫无征兆地大喊大叫起來,他一边拉着栗芷婼一边着急地指着前面。 “啊,,”女人也是一惊! 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厚厚一层早已凝固成黑色的血。栗芷婼放眼望去,街道上、城墙顶、甚至树枝上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殷虹的鲜血早已凝固,触目惊心地扑满整个街道,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唯独沒有一个人影。不光是人,他们穿过了大半条街道甚至连猫狗都沒有看到过一只。 “你们象奴国占领过的城池都是这样吗?”栗芷婼沒有回头,只是漠然问道。 “禀栗妃娘娘!我象奴国占领一座城池就会劫掠一空!凡是高过车轴以上的男人都统统杀掉,剩下的女人和孩子一律带走!士兵们做这些将官是不会阻止的,,” “为什么,,”女人厉声质问。 “为什么?”海里青满脸诧异地瞟了女人一眼,似乎在说,,这道理很简单啊! “当兵打仗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抢夺财宝谁去干?不多砍几个人头咋能加官进爵?”海里青沒有直接回答女人的问題,而是回应一连串的反问。 栗芷婼彻底无语了,,在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这打仗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回忆起以往种种情形,都无法和眼前的惨状相比。 “快!快!快离开这里,,”女人还未说完,就猛地一躬身对着旁侧的地面一个劲儿地呕吐起來。 直到女人安静下來,海里青才试探着询问着:“娘娘!咱还去锦城吗?” “去!为什么不去?都走到这里了,,”女人不待海里青说完,便斩钉截铁地猛喝一声。虽声音高亢但却不免使人有色厉内荏的感觉,特别是最后的欲言又止更是充满失落和无奈。 似乎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栗芷婼回头环视左右,又是沒來由地一声断喝:“还愣着干什么?走,,” “哼哼,,”忽然身后传來一声冷笑,虽不高亢但在女人耳朵里却是格外刺耳。 栗芷婼并沒有回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地甚至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秋水!你终于说话了,,”女人紧走几步來到雁秋水坐着的板车旁边。她的眼中盈满泪水,,你终于说话了!虽然是冷冷一笑,但在我栗芷婼耳中无异于千句万句的甜言蜜语!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似乎在幻想着男人能一直说下去。 男人依然是一副嘲讽的面孔!由于“花烛”的作用,他已经无法站起來,他知道再过不久自己甚至都不能挥动胳膊了。从翻越西岭雪山到走过昭阳,再从永昌到绵州,映入眼帘的都是饥民和饿殍。特别是进入锦城看到的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情景,使这个过惯了刀头舔血生计的虎贲卫指挥使也不禁心中一阵阵颤抖!他对象奴兵的凶残感到震惊,如果不是身中“花烛”迷毒,他怕是早冲上去和海里青这帮家伙拼个你死我活了! 这一切应该怪谁?怪身边这个女人吗,,似乎她所做的一切也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谁让邹胤泽要杀了她的全家?怪海里青、零梦、勒墨耳以及所有的象奴贼寇吧,,他们也是在为自己的国家,大概南蜀数次征讨象奴也是这样吧?想來想去也只能怪自己了,任何人做这件事情都有一个理由,而唯独他雁秋水沒有。 想到这里男人不禁一阵悲哀!,,为什么不让我死掉呢?以前能死的时候不死,现在想死却死不掉了! 雁秋水看着女人,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他想一把将栗芷婼甩开,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了!其实要想像从前一样很简单,只要向女人低头,服服帖帖地帮助她做完这一切就可以了,,因为解药就在她手中。但雁秋水却沒有一丝想要得到的渴望。哀莫大于心死,,从栗芷婼在他茶中放入“花烛”的那一刻,从这满城的死尸和满眼的乌血中,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秋水!你想说什么?”栗芷婼仍是满眼期待。看着女人那泪汪汪的双眼,雁秋水索性闭上了眼睛。 “秋水!你说话呀,,你到底想说什么?”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受不了男人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开始抓着他的胳膊死命摇晃起來。 雁秋水几乎要被晃散架了!忽然他猛地睁大眼睛,两个已不明澈的眸子似乎要喷出火來。 他猛地一咬牙关,接着是“啊啊啊”的一阵闷哼。随即一张口,将一嘴血污狠狠吐到了栗芷婼的脸上。,,原來男人竟将自己的舌头齐根咬断、生生嚼碎。 “啊,,”女人猛地一声大叫,接着开始用一只手拼命地拨拉着自己的脸。一股浓烈的血腥不可阻挡地进入栗芷婼的嘴、眼、鼻孔和耳朵里。她感到脸上是一片令人恐惧的粘稠,手掌所到之处全是零散不堪、拈拈连连的肉末。 “舌头!舌头,,”栗芷婼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她试图睁开被血污粘住的眼睛:“乌蒙!快,,” 海里青和他的一帮弟兄们也震惊了,,他们沒有想到这个颓废不堪的男人竟会做出这样骇人的举动。虽然都是在战场上死过几回的人了,但看着一个人将舌头咬断嚼碎却还是第一次!看着躺在车子上疼得浑身打滚的雁秋水,也一时之间沒了主意。 乌蒙也害怕,但还是迅速抓起车上的水袋,将一整袋的水都浇到了栗芷婼的脸上。透过模糊的水光,女人终于看到了板车上的雁秋水。此时的昭武校尉已经不再左右翻滚,只见他用双手掬着自己的喉咙,往外汩汩喷血的嘴大张着,发出令人恐惧的“嘶嘶”声,似乎是什么堵塞了喉咙,眼看着就要气绝身亡了。 第一百四十章 给你解药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快!快救他,,”栗芷婼发疯般地冲到车子跟前,开始用残存的那只手无助地抠挖男人的嘴。雁秋水嘴中冒出的鲜血一下下狂喷到女人身上,虽然栗芷婼心中害怕急了,但还是努力想抓住男人缩向喉咙里的舌根。 “快,,海里青!快救救雁大侠,,” 也许是被女人尖利的嗓音瞬间唤醒,也许是海里青真心佩服雁秋水是条汉子。这个象奴国的第一勇士猛然间从恍惚中惊醒过來,只见他快步冲到车子跟前,将俯在雁秋水身上的栗芷婼一把推开。随着他的一个示意,两个高大的随从快步上前紧紧按住疯狂扭动的男人。然后他迅速伸出两手开始在雁秋水身上一阵飞快乱点。接着一边从随身揣着的黑色瓷瓶中倒出两枚鸽卵般大小的白色药丸,放入自己口中迅速嚼碎。一边又从腰间取下水袋,将剩下的水一股脑倒入雁秋水的嘴里。等把他嘴里的血污冲洗干净之后,才把嚼碎的糊糊一股脑涂在了男人残存的舌根上。直到看见雁秋水能够呼吸通畅了,这个铁塔般的男人才静静闪到一边。 默默地看着海里青一干人等做完这一切,栗芷婼才静静靠了过去。将臻首轻轻贴在昏睡过去的雁秋水的胸膛上,也不再顾及众人的目光,就这样长久地倚靠着,伤心欲绝的栗芷婼久久不愿离开。 一旁的乌蒙显然是被吓坏了,他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睛无助地看着众人,,这个惨遭巨变的昆仑奴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开朗的雁大侠为什么会这样啊!舌头被残忍割去的惨痛经历又开始在这个可怜孩子的脑海中浮现,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喊大叫起來。 天色渐渐转暗,阵阵北风开始疯狂地呜咽。四下里一片死寂,高空盘旋的秃鹫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哀鸣,更增加了这座鬼城的戾气。初春的南蜀还是格外寒冷,即使裹着层层冬衣,几个象奴武士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 “娘娘!咱们还走吗?”海里青再次躬身问道。 “不了,,”女人恍惚半天才喃喃应了一句:“回青城吧,,” 青城山,燃灯寺,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满院的木槿经历了一冬的煎熬之后,在这初春的时节又萌发出小的芽苞。 远山依然巍峨黯淡,但原本一尘不染的精舍却早已是脏乱不堪。地上一层浮土中散落着成堆的狼豺粪便,精致的雕花窗棂也已经斑驳陆离。桌椅板凳以及所有可搬动的东西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侧室墙角孤零零的一个木床。屋顶角落里随处垂下的惨败蛛丝随风颤动,更增加了这座千年古刹的破败凄凉,,战火荼毒甚至连化外之人也不能幸免,寺里的僧人早已跑得沒了踪影,更不用说平日里那些络绎不绝的信徒香客。 心急如焚的栗芷婼自然顾不得这些,她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污秽不堪的地面,就踩着遍地粪便径直走到一角的大窗前。两个健硕的象奴武士小心翼翼地抬着并不宽大的车子,车上赫然侧卧着双目紧闭的雁秋水。 “等等,,”当两个武士正要将雁秋水放到床上的时候,女人猛地一声轻喊,然后从车子侧旁拿起一张方巾,开始仔细搽拭床板上的灰尘。、 女人搽得格外细致,生怕一丁点的不经意就惹恼了沉睡着的雁秋水,搽完之后又迅速解下身上的斗篷轻轻铺在上面:“放上去吧,,”她轻轻命令着,等两个武士将雁秋水平放在床上,就又抓起车子上的毛毯小心盖上。 “你们都下去吧,,”仿佛心中充满了无限疲惫,栗芷婼几乎完全说不出话來。看着眼角跳动了一下的雁秋水,她的泪水便汩汩地涌了出來。 “海壮士!辛苦你了,,带着兄弟们早点歇着吧!也劳累一天了,,” 海里青看着满脸悲戚的栗芷婼,嘴唇动了两下却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想安慰这个独臂女人几句的,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哦,,”沉吟了一下,这个象奴百夫长猛一抱拳,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接着她又对着站在身旁的乌蒙一阵比划,直到这个昆仑奴恍然大悟点头离开之后,才颓然侧坐在床上。 “秋水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你为什么这么傻,,“说完便伏在男人的胸膛上嚎啕大哭起來。 忽然她感觉到身下男人猛地一阵蠕动,忙然抬起挂满泪水的脸。雁秋水醒了,也许他根本就沒有睡着。 “秋水哥哥!你醒了啊!快,你想吃点什么?芷婼马上给你弄來,,”女人忙慌乱地站了起來。 雁秋水仍然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只不过挂在嘴角的那丝嘲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愤怒。看到女人如同无头苍蝇般慌乱的打着转转,他索性将头扭到了一边。 女人脸上突然闪现出的喜悦华彩不见了,双眼也霎时黯淡下來。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女孩儿,她再次坐回床上。 “哦!对了,,这个我现在就给你!秋水哥哥,,”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瓶子,显然正是“花烛”的解药:“秋水哥哥!这是花烛的解药,芷婼全给你了!哥哥不用担心,服下解药之后,只需要十二个时辰,你就会完全恢复的!” 似乎被女人的话打动了,雁秋水浑身又是一阵。他缓慢地扭过身來,挣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女人。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滚一边儿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随着房门“吱扭“一声轻响,安静的乌蒙轻轻走了进來,手里端着一碗清水。“來!秋水哥哥!把解药喝了吧,,喝了马上就好了!”说完女人端起清水送到面前。 雁秋水想挣扎却发现浑身毫无知觉,甚至连关节、手指都不能移动一分一毫。他对着凑过來的栗芷婼怒目而视,那狰狞的面容似乎在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否则我恢复过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似乎猜透了男人的心思,,栗芷婼凄然一笑,然后对着身后的乌蒙一个眼神。 随着女人的示意,乌蒙走到床前猛地一下按住雁秋水的头,不顾他的拼命反抗掰开了男人的嘴。一旁静候着的栗芷婼迅速将瓶子里的药丸儿一股脑倒进男人嘴里,然后端起碗就倒了下去。 “喀喀喀,,”随着一阵剧烈地咳嗽,雁秋水开始浑身乱颤。但栗芷婼和乌蒙不为所动,直到看着他将药丸儿全部吞咽下去才善罢甘休。 雁秋水仍然是一脸怒意,两道目光如同冷月弯刀,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劈个粉碎。 “秋水哥哥!我想好了,,这个仇芷婼不报了!等你恢复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來,再也不招惹这是是非非了!”似乎也感觉到了男人的漠然,女人连忙再次说道:“真得!其实我早就不想报这个仇了!秋水哥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点儿也不快乐!特别是这次又回南蜀,芷婼看到的都是遍地的流血和死尸,听到的都是无尽的争斗和哭喊。我怕了,,真得!秋水哥哥,我怕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带來的,,好多天夜里我都被噩梦吓醒!你知道吗?”女人一边再次伏到雁秋水的胸膛上,一边轻轻啜泣着。 “哼哼,,”男人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沉闷的冷笑,全身再次艰难地扭动想拜托栗芷婼的轻抚。 “秋水哥哥,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这一辈子你也不会原谅我,,”女人抬起头略一沉吟,从怀中掏出那把“忘忧”,轻轻放在男人的身侧:“等花烛毒性消失了,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说完一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山风呜咽,除了悄然逡巡的两个哨兵,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 今夜的燃灯寺显得格外静谧,寒月也似乎要躲开战乱的侵扰,早早躲进层层云雾之中。寺院中几棵高大的木槿树如同威风凛凛的哨兵,屈曲盘旋的虬枝如苍龙般张牙舞爪地指向暗黑色的天空。起伏的远山如奔腾跃动的猛兽,大张的嘴巴喷吐着骇人的煞气。 一灯如豆,虽是子夜时分,但坐在床边的栗芷婼却毫无睡意。看着服过解药沉沉睡去的雁秋水,女人五味杂陈,,她知道等男人再次醒來就是他完全恢复的时候。虽然知道雁秋水恨透了自己,甚至一有可能就会马上杀了她,但栗芷婼还是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看到男人醒來的人。 女人真得后悔了,当一路走來看到满眼的死尸哀嚎之后她后悔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是感受到了雁秋水那种切肤之痛,,这个男人是对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纠结。特别是在他决然咬断舌头之后,栗芷婼彻底震惊了!,,她终于明白了一个昭武校尉宁折不弯的气节。 ,,再等等吧!秋水哥哥,过了今夜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忽然窗外一阵冷风袭來,直吹得桌上的油灯忽悠了几下险些灭掉。女人起身走到窗前正欲关上窗户的时候,却猛然嗅到一丝异常的气味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 蝎子殷虹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血,,女人暗自一声惊叫,她飞快地掏出绣帕,然后咬破手指在上面迅速写上几个字。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嘭”的一声闷响,房门被一下撞开!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打杀哀嚎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來。 “娘娘快走!“一个浑身是血的壮汉两手支着门框,对着屋里声嘶力竭地大喊。正在撕扯自己衣袖的栗芷婼不禁一顿,,果然出大事了。因为既然一向沉稳如山的海里青尚且如此,那他的那帮弟兄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咄咄咄,,“又是几声脆响,海里青猛一张口“哇”的一声,一只血箭喷射出好远,如雨滴般落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快走啊,,”壮士再次转身一阵乱砍,栗芷婼浑身猛地一哆嗦,虽然手中依然在忙碌着,但眼角一下子瞥见男人的背上竟嵌着好几只短刀弩箭。 此时睡梦中的乌蒙也被惊醒了,他猝然跃起对着打开的窗户就是一阵连珠飞箭。随着“啊啊,,”两声惨叫,正要冲进屋内的两个黑影顷刻间命丧黄泉。然后这昆仑奴迅速抓起坍塌在地上的桌子,朝着洞开的窗户就拼命塞了进去。 从沒有这么惊骇过,,栗芷婼的手几乎握不住东西。她哆哆嗦嗦地用从袖口撕下的布条,将那卷绣帕绑在“暗影”的腿上。随着“扑棱棱”一阵轻响,雪鸽在屋中一个优雅地盘旋,然后穿过窗户直飞而去。 “哼哼,,”窗外猛然传來一阵冷笑,惊慌失措的栗芷婼不禁又是一个冷战,,好熟悉的声音,但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听见过。 “快走!怎么还不走,,”挡在门口的海里青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血人,他衣衫褴褛、头发披散,双眼闪着血红色的凶光。 “嗖嗖嗖,,”又是一阵利刃划过苍穹,无数的弩箭穿过房门和窗户,“铛铛铛铛”斜钉在柱子、房梁、墙壁以及坚硬的地板上,一端的尾羽还在兀自颤抖不停! 栗芷婼慌忙跑过去伏在仍然昏睡着的雁秋水身上,而手握霸王枪的乌蒙虽然左格右挡,但却已是身中数箭,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秋水哥哥!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她开始拼命摇晃躺在床上的男人,,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服下“花烛”解药沒有十二个时辰是绝不会醒來的,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怎会不知道呢? 海里青依然双手横挡着门框,只不过他再也沒有力气站起來了。浑身鲜血的象奴国百夫长从未弯曲过的双膝跪了下來,铁塔般的身体如一座小山将整个房门塞住。背上插满无数的弩箭刀枪,密密麻麻像个刺猬。 “娘娘!海里青尽力了,,”这个巨象国第一勇士拼尽全力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作死的东西!敢挡你殷爷爷的路,,”随着“嗤”的一声轻响,一把长剑一下子刺穿了海里青的身体。接着一个身影飞起一脚,将挡在门里的象奴武士踹翻在地。 “将人带出來吧!外面还敞亮些,,”尖利的公鸭嗓继续嚎叫着,在偌大个燃灯寺如同无常厉鬼,惊起无数鸟雀张皇逃窜。 栗芷婼心中又是一惊,,她想起來了!二十多年前,七里香血战,那个侥幸逃脱的蝎子,,内侍省的飞云捕快,,一个擅长使弩的小宦官。 怎么会是他?内侍省的飞云捕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栗芷婼不敢再想下去。 空旷的燃灯寺中院,早已被熊熊燃烧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栗芷婼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是逃无可逃!不仅院落的每一个缺口,甚至是院墙、梁柱飞檐和房顶上,也都站满了乌衣乌甲、手握刀剑的卫兵。栗芷婼认得那正是南蜀的衣甲服饰,,黑甲是鹰扬卫,青衣是内侍狱宦官。 “军爷误会了!我们也是南蜀人,也是被这群天杀的强盗劫來的,,”栗芷婼故作镇静地说道。 “哼哼,,”太监殷虹并沒有理会女人的言语,而是转身从一个小宦官手里接过一方血迹斑斑的绣帕。 栗芷婼看着太监手里握着的绣帕,险些一下子昏厥过去,,她惶然四顾,才发现殷姓太监身后的地面上有一团满是血污的东西,,那正是她的雪鸽“暗影”。 “有难速救 青城燃灯寺,,”殷虹阴阳怪气地念完,然后一翻白眼看着对面的女人:“栗妃娘娘!别來无恙啊,,” “谁是栗妃娘娘?军爷!你弄错了,,我们只是普通山民,,”栗芷婼看了一眼斜躺在地上依然昏睡不醒的雁秋水,仍在曲意逢迎。 “桀桀桀,,”这太监仰天大笑,那凄厉的嗓音如嗜血的夜枭。他索性一把将握在手里的绣帕丢在地上:“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反正是都要死了!公公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戚皇后特意问候!栗妃娘娘别來无恙,,” “啊!”栗芷婼不禁失声惊叫:“戚皇后,,” ,,戚皇后?是戚滢菀吗?她什么时候竟做皇后了?邹震不才是个辅政王吗?难道说他竟登基做皇帝了! “哈哈哈,,沒想到吧!栗妃娘娘对此作何感想?”对面的殷虹似乎早已猜透女人的心思,他双眼一翻猛地一声断喝:“栗妃娘娘想想,,就从你做过的那些事情,皇后娘娘会放过你吗?” 栗芷婼不禁心中一阵凄然,,真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辛勤奔波了这么多年,自己大仇未报却成就了这死妮子的皇后美梦!罢罢罢,,死就死了吧!女人像个输光了的赌徒,突然也是一阵仰天长笑:“唉!机关算尽啊,,”她忽然猛跨两步走到殷虹面前:“这些事都是栗芷婼一人所为,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这两个人,,芷婼这就随了公公,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哼哼哼!栗妃娘娘好可笑,,内侍狱、鹰扬卫一起出动,你想会留下活口吗?”殷虹不禁捂着嘴一阵怪笑。 “啊!”虽然从海里青一干兄弟尽皆被屠的时候女人就想到了今夜难以幸免,虽然从看到内侍省众宦官的那一刻栗芷婼就意识到这一干人不会留下活口,但当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心中一凉,,一种彻骨的凉意油然而生,她不禁两腿哆嗦打颤起來。 “他们两个已是残缺之人!乌蒙从小被割去舌头,而秋水哥哥还,,”栗芷婼猛地一下子停了下來 ,将停在嘴中的后半句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殷虹猛地一凌,三角眼中瞬间迸射出两道怨毒的光芒,,秋水?哪个秋水?难道就是那个二十年前在七里香,杀了封瞳封公公和一干兄弟、让自己颜面扫地险些丢了小命的雁秋水。难道就是那个威风八面、以一敌八的虎贲卫指挥使吗?他缓缓迈开了脚步,, “不不不,,”栗芷婼开始拼命摇头,,她沒有想到自己的慌不择言竟会带來如此可怕的后果,想再弥补却为时已晚! “嗯?”殷虹又是冷冷一哼,开始快步走向躺在地上的雁秋水。 “不是,,”女人一边辩解着一边试图冲过去挡在太监殷红面前,但还未走过去就被一旁的鹰扬卫士死死架住。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功夫’呀!”殷虹注视着躺在地上的雁秋水,不禁抚掌大笑:“想不到二十年后,公公我还能够洗清耻辱!雁秋水!堂堂虎贲卫指挥使?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公公!公公!芷婼求你了,他已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哼哼哼!好,,”殷虹猛地一挥手,一个飞云捕快冲上前去架起仍在昏睡的雁秋水,另一个走上前去抽出短刀照着男人的脖子轻轻一抹,,堂堂五品昭武校尉,甚至连眼都沒有睁开一下就魂归黄泉。 “不,,”女人披头散发、状如厉鬼,看着雁秋水脖子上泛出的滚滚血花,她几乎要彻底疯狂了。 “还愣着干什么?接着來,,”仿佛着一切沒有发生,殷虹只是平静地又说一句,甚至连低下的头都沒有抬起一下。 “公公!公公!求求你!他还是个孩子呀,,”此时架着栗芷婼的鹰扬卫放开了她,任由这个女人发疯般地冲到殷虹的面前。 另两个飞云捕快迅速冲到身负重伤、早已奄奄一息的乌蒙面前,像拎小鸡一样掂起这个身世凄惨的昆仑奴。 “不!不要,,”随着女人一声哀嚎,乌蒙的脖子也被一下子割断! “啊!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如同一个罗刹厉鬼,栗芷婼猛地一下子朝仍在低头修手的殷虹撞过去。 但一旁全力戒备的飞云捕快更快,还沒等女人冲到殷虹面前。就横次里冲出两个青衣小宦官,一把将女人按在地上。 “戚滢菀!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女人如花似玉的脸被小宦官一下踩到了地上,她丝毫不在意嘴角流出的汩汩鲜血,仍在不住声地骂个不停。 “哼哼!想死吗?咱家这就送你上路,,”随着太监殷虹手臂一挥,鹰扬卫士和内侍省太监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就将女人剁成一堆肉泥! (第一卷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孤城云阳(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勤王”诸将率众兵变胁迫邹震做皇帝的事情如同迅猛的暴风骤雨,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南蜀千里江山的每一个角落。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可能是邹亢治理下的国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老百姓再也不愿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也可能是邹震辅政以來政令频出、力挽狂澜,使背井离乡的难民看到了希望。所以一时间各地风起云涌,纷纷发出檄文拥护新皇登基,更是有十几路“勤王”大军日夜兼程赶往锦城抗击象奴贼兵。 一个月后,也就是第二年的春天。邹震在几次三番拒绝之后,终于坐上了南蜀皇帝的宝座,定国号甘露。 ,,那一年正是公元904年,唐天佑元年。 古城云阳,地处南蜀最东北,北依巍巍邛崃,南临滚滚长江,城高池深,历來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正因为如此邹亢才会派自己的小舅子吴云召镇守。 这吴云召虽贵为皇亲国戚,但却沒有一丝一点公子哥的纨绔习气。他自小酷爱兵书,精通十八般兵器。年纪稍大一点儿便参军入伍,不依靠乃父权势,从大头兵做起,百长、把总、千总、副尉、守备、、游击、参将,一直做到从二品云麾副将军。即使做了这云阳总兵,也是和将士们吃住在一起,弄得老婆孩子十天半月见不了一面。 从姐姐吴云珠带着一干人等來云阳投奔,吴云召就感到事情不妙,只因为有宇文太后压阵,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能做到一个地方总兵,他肯定是有自己的一番心思。虽沒有大张旗鼓,他还是私下里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长姐搬入云阳仅一个月,那邹震果然就背信弃义做了皇帝。至于外面风传的将领哗变、逼宫胁迫,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姐姐和太后前脚才走,他就被迫做皇帝了。从得到讯息的一瞬间,他就交代副将留心城防,并派出斥候再纵深五十里,然后才心急火燎地跑回家中。 “姐姐!锦城出事了,,”看着怀抱乳儿的吴云珠,男人平静了一下心绪,才惴惴不安地说出了一句。 虽然锦城战事进行地如火如荼,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云阳却是风平浪静。似乎是临行时候邹震斩杀大将的行为给女人吃了定心丸,吴云珠要比一个月前在锦城开朗多了。 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她、还有吴云召夫人正陪着宇文太后在后花园赏花品茗。刚才她们还在谈论这邹震到底怎么回事,,都一个月了也不來个信儿告知一下,让这边一直心急火燎不得安生。她们还畅想着邹震能尽快击退贼兵,将深陷囹圄的邹亢解救出來。说到高兴处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加上众侍女的穿梭忙碌,直惊得鸟飞鱼跳,花枝乱颤。 “出什么事儿?”沒有等吴云珠反应过來,一边正笑得合不拢嘴的宇文宜臻猛地心中一惊,笑容便一下子僵持在脸上,端在手中的青瓷茶盏猛地一颤险些跌落下來。 “邹震当皇帝了,,” “啊,,”一旁的吴云珠不待弟弟说完就是一声惊叫,然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虽然从吴云召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宇文宜臻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她一直就有,从金明举荐邹震做辅政王的时候就有,从她看到这个男人踏进仁寿宫的第一眼就有,从他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再三推辞的时候就有!只不过这种预感被后來发生的事情蒙蔽了,,这些蒙蔽她眼睛的人有金明、有被夷三族的尉迟斌,当然还有那个装腔作势的端王邹震。 直到这个时候,,直到云阳总兵吴云召故作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女人才猛地一下子惊醒过來,,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虽然心中总有一丝隐忧,但宇文宜臻还是不敢相信邹震这么快就反了! “那金明呢?朝中的一帮大臣呢?”宇文太后一把将手中端着的青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金尚书壮烈殉国!朝中文武屈服于哗变贼兵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啊,,”几个女人又是一阵惊叫,似乎那血腥的一幕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金明,,你沒有辜负哀家的信任!本宫有愧啊,,”宇文宜臻想到一个月前的金明还是生龙活虎、刚直不阿,岂料转眼之间便身首异处,不禁顷刻间老泪纵横:“金尚书是怎么死的?是邹震杀的吗?” “不是,,”吴云召突然仰起英武的脸庞,紧咬的嘴唇抽动了两下:“金尚书是被叛军首领,,彭水总兵冷淼水所杀,临死之前他还痛骂贼寇呢?” “哦,,”似乎金明的死使女人的心境略有安慰,宇文宜臻的脸色似乎平静了一些。仿佛是对锦城的局势还抱有一丝幻想,女人再次忐忑不安地问道:“召儿!当时邹亢可有什么反应?你可探听出來了?” “这个儿臣是一并知道的,,”虽然对这个趁人之危夺取皇位的邹震恨之入骨,但吴云召还是不敢隐瞒。看着注视着他的一个个满面惊恐的女人,他继续斩钉截铁地禀明:“当时那个邹震吓晕了!他甚至都沒有看到金明被杀,,” “装的!这个衣冠禽兽一定是装的,,”忽然一声尖利的嚎叫声响起,正是在一旁愣怔多时的乌云珠。此刻她早已将怀中的孩子塞给了紧跟着的嬷嬷,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杀千刀的沒安好心!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说完竟一下子推开众人冲了出去。 “姐姐,,”这吴云召既为二品云麾副将,反应自然非同一般。何况从他进这院子的那一刻起,就始终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姐姐。所以在女人手握短刀冲出的一瞬间,他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她死死搂住,并猿臂轻舒一下子就将匕首夺了下來。 “让开!让开!让我杀了这狼心狗肺的家伙,,”女人一边对着吴云召又踢又打,一边开始声嘶力竭地喊叫:“别拦着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 “珠儿,,”一旁的宇文宜臻也忙凑了过來。 “不要叫我珠儿!谁是你的珠儿,,”刚刚平静下來的吴皇后又被婆婆激怒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听信那个金明,一意孤行请他來锦城,会是这样吗?” “姐姐,,”毕竟是一方总兵,吴云召似乎也感觉到了姐姐的蛮不讲理,他轻轻拉了拉乌皇后的一角。 “你别管我!宇文宜臻,,你到底是安着什么心!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和我们一家过不去!啊,,” “放肆,,”宇文宜臻一声断喝,直惊得所有的人不禁浑身一颤:“今天是看着你急不择言,本宫才饶过你这一次!你不要太逼人太甚了,,” “哼哼!堂堂太后也就会对着我们孤儿寡母发威,你怎么不去锦城大骂那个杀千刀的家伙!” “你这是什么话?”宇文宜臻终于被激怒了,她猛地一甩袖子站了起來,伸出纤纤玉指颤抖地指着怒目相对的吴皇后:“如果不是你和邹震一起撺掇本宫,非要本宫來云阳躲避一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吗?如果老身坐镇锦城,借他邹震一百个胆子怕是他也不敢吧?你既然如此痛恨这个衣冠禽兽,却为什么还要和他合着伙劝本宫來云阳?” “那,,”乌云珠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女人又是一阵连珠炮般的话语顶了回去。 “即使手无寸铁,但哀家拼上这条老命也要跟他拼上一回,,我就不信这锦城之中除了金明,再也沒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你现在事后诸葛亮埋怨起來,,当初干嘛去了?”女人忽然凤目圆睁,两眼中似乎要喷出火來,直盯得面前的乌云珠胆怯地低下了头。 “作为堂堂一国皇后,遇事总是惊慌失措,哪还有一点儿皇家的威仪!你骄横恃宠屡次冒犯哀家,如果不是念着国难当头,亢儿身陷囹圄,本宫早废黜你了,,” “啊,,”包括吴云召在内,这花园中所有的人心中又是一惊,特别是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吴慧珠,竟在弟媳的怀中瑟瑟发抖起來。 “召儿!命人带皇后下去好生看管,,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她了,,”说完脸一扭,看也不看乌云珠一眼。 “姐姐!走吧,,” “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我不是你的母后!” “母后,,” “带下去,,”宇文宜臻依然沒有回头,在乌云珠被带走的时候,沒有人看到她掏出绣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太后!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看着心绪逐渐平静下來的宇文太后,吴云召连忙问道,,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一定会有什么事情会很快发生的。 “云阳的守备怎样?你來之前又做安排了吗?” “禀太后!自从太后移驾云阳,,云召已将这城防加高加固、河道拓宽挖深。粮草方面更不用担心,云阳雄踞天府之国、富甲天下,这城中的粮食吃上两三年是沒有问題的!”似乎怕宇文太后不相信,这个憨厚敦实的后生又加了一句:“不要说來什么虎贲卫、羽林卫,就是來他个十万八万的大军,也管保叫他有來无回,,” 第一百四十三章 孤城云阳(中)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是吗?”看着一谈起自己的云阳就眉飞色舞的吴云召,女人也不禁展颜一笑:“还是要小心一点好!你來之前又叮嘱那些守城的将官沒有?” “这个娘娘放心!云召临來之前,还专门交代副将提高戒备,并令斥候再纵深五十里,,” “好,,召儿!辛苦你了!”宇文宜臻走上前去扶着高出自己半头的吴云召的肩膀:“锦城那边的情形你也知道了,此刻皇上还在象奴国的手中!云阳是咱们最后的栖身之地,绝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啊!” “太后放心,,”不等吴云召说完,一个传令兵便心急火燎地冲了进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将军!前方有变,,” “何事?” “城外斥候抓获一个人,自称來自锦城。说有要是事面见太后,,” 吴云召猛地一惊,,好快啊! “就一个人吗?”这个心思缜密的云阳总兵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一边抬手示意传令兵站起回话,一边紧皱眉头再次回到太后身边。 “就一个人!不过斥候來报,,在距离云阳南北各有五千兵马赶了过來,据查正是驻守苍梧、固陵两地的兵士!” “啊,,”还未等吴云召说话,身前的宇文宜臻不禁一声惊叫,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怎么?邹震要动手了吗?” “回禀娘娘!虽然未见得他们一定是奉了端王之命赶过來的,但局势难料,不可不防啊,,”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是一个女流之辈,虽然身为太后的宇文宜臻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但真正遇到了这样千钧一发的大场面,还是一下子沒了主意。一想到大兵压境不仅自己一干人等会沒命,甚至还会连累云阳万千黎民百姓,便不再顾及皇后的威仪,心急火燎地冲着吴云召追问道。 “娘娘别急!我们还是看看那锦城來人到底会说些什么吧?”看着女人似乎也沒有反对的意思,吴云召猛地转过脸:“把那个人带过來吧,,” 來人中等身材,一身月白粗布上衣,深蓝色下裤。脚上是一双齐楚的千层底儿不写。眉清目秀但却有一种阴郁之气。他不魁梧但却也显得格外精干,虽说乔装改扮但却难掩外露的层层锋芒。自进入花园便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这一切与他沒半毛钱关系。 “兴旺参见太后娘娘,,”那人径直走到宇文宜臻面前,随着一声尖利的嗓音,他倒头便拜。 ,,原來是个宦官!众人心中猛然一惊,一旁的吴云召更是万般迷惑不解起來:怎么会是个阉人?邹震他为什么要派个宦官过來? “你,,”很显然站在对面的宇文宜臻也被弄懵了,,这邹震搞得什么鬼?既然已经登基做皇帝了,却为什么不堂而皇之地派人送信过來?这样鬼鬼祟祟差遣一个小宦官过來,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小的正是紫宸殿的兴旺啊,,”看着女人一脸疑惑,兴旺又忙不迭地解释着:“就是皇上身边当差的小旺子啊!” “哦!小旺子啊,,”宇文宜臻仍是一脸迷惑,,也难怪,这南蜀后宫大小宦官成百上千,她足不出仁寿宫又怎能认得完呀!但形势危急女人的心思根本不会放在一个小太监到底姓谁名谁上面。 “你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娘娘!端王他好为难啊,,”说完竟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什么?你说什么?”宇文宜臻沒有想到跪在面前的兴旺竟会开门见山说出这么一句: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大胆阉狗!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一旁的吴云召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气,他飞起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兴旺踹出一个跟头:“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狗头!”看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宦官,还不解气的吴云召又补上两脚。 “云儿!且慢,,”一旁冷眼旁观的宇文宜臻猛一挥手:“拿來!” 兴旺一愣然后连忙将上衣脱下,接着又将贴身的小褂脱了下來:“娘娘!小旺子把信缝在这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虽已入春但这天儿却还是冷得要命,直冻得兴旺瑟瑟发抖,“咯咯咯”上牙不住劲儿地磕着下牙喘不上气儿來。 吴云召一把夺过小太监手里拿着的小褂,“嗤啦”随着布帛撕裂,一封四方折叠的书信露了出來。男人迅速弯腰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信笺,双手递到宇文宜臻手里。(平南文学网) “先穿上衣服吧!”看着**着上身冻得直哆嗦的小太监,女人不禁心一软,虽然还是紧绷着脸,但语气却温和了许多。 “太后钧鉴: 儿臣震生性驽钝,难堪大用。然太后力排众议,委以辅政大任。受命以來,震殚精竭虑、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世事难料,诸贼不顾皇恩,悍然入宫,虐杀大臣,挟震继位大统,遂成谋逆大罪。邹震从贼以來,夙夜忧叹,寝食难安,自忖罪孽深重,几欲自戕成大义。但念及太后皇嫂飘零在外,皇兄身陷囹圄生死未知,太子年幼恐遭不测。便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之志,遂前倨后恭以身事贼。但又恐太后龙颜大怒,责震以谋逆大罪。兹腼颜斥使前來,告知委曲求全之意。震意至诚,如太后仍无意原宥,儿臣愿领受责罚,处以应得之罪,振纪纲,警将來,邹震万死不辞。 邹震不文,不能尽意。区区愚忧,俯乞鉴察。专肃,敬叩。南蜀大兴???年春日!” 宇文宜臻逐字逐句读完邹震的來信,随着玉面阴晴不定,握着信笺的手也渐渐抖动起來。而身边的吴云召虽然也迫切想知道谋逆的端王到底在信上说了什么,但作为一镇总兵起码的礼仪还是知道的,于是便竭力压抑内心的急躁,平静地注视着眉头紧锁的女人。 “快将最近宫内发生的事情说说,,如有半句谎言,看哀家不将你乱棍打死!”女人一边将握在手中的信笺递给吴云召,一边凶神恶煞般地呵斥道。 “娘娘息怒,,”躺在地上的兴旺赶紧爬了起來,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多少年來自己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吗?否则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自告奋勇求端王邹震派自己到这里來!兴旺不是个赌徒,但他从师傅魏良辅身上看到一步登天的快意。 不错!是赌就会有输赢!但师傅魏公公却好像从來就沒有赌输过,,再说作为一个小宦官他又有什么?自己这条贱命又能值上几个小钱?押上它就可能会赢得无穷的荣华富贵,输了也不过是早死早托生、下辈子绝不做太监!而不做这些,自己只会像狗一样卑微至极地过完一生,,这绝不是他兴旺想要的。 “说!”吴云召的一声断喝将兴旺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忙直起身子战战兢兢地说了起來。 “一个月前,那天杀的冷淼水率领一干反贼闯入朝会,当场杀了兵部尚书金明,然后胁迫端王登基称帝。满朝文武一个个怕得要死,于是也都顺从了!但,,”太监兴旺停顿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云阳总兵吴云召。发现他也和宇文太后一样听得入神,于是才敢又说了下去。 “但是端王真得是被逼的啊!包括那些随声附和的大臣,,太后你想啊!刀架在脖子上谁会不怕啊?并且他们还挟持了端王妃呢?”兴旺心一横终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啊!什么?他们还挟持了菀儿,,” “此事发生时小旺子就在场,,那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谁能不害怕?端王妃当场都吓晕过去了,好多大臣都尿裤子了,,”仿佛受到了鼓舞,看着默不作声的宇文太后和身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年轻将军,兴旺随机添油加醋地胡说起來。 “哦,,原來是这样啊!那可真难为哀家的震儿了,,”宇文宜臻一边喃喃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的人。 “太后,,”身边的吴云召正要说话,却被女人挥手挡住。 “小旺子啊!,,” “奴婢在!”跪在地上的兴旺连忙直起身子,低眉顺眼地瞅着面前面前的石板地面。 “辛苦你了!起來吧,,” “谢太后!”兴旺忙不迭地站了起來,,谢天谢地!看來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甚至不敢掸一下双膝上的灰尘,一想起随之而來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这小太监的内心便瞬间活泛起來:“为太后当差,是兴旺的福气!” “嗯!嘴巴倒是挺甜的,,”女人展颜一笑,但一想到还未解除的重重危机,便又沉下脸來:“不过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哎呦!太后这么说可是折煞兴旺小命了,,”说完便又小鸡啄米般地嗑起头來。 “你这就赶回锦城,给端王说哀家已经明白他的苦心了!你还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大胆做吧!哀家会全力支持他,,” “太后娘娘!不可,,”身旁的吴云召再次低声劝阻起來。 谁知宇文宜臻置若罔闻,仍然一字一句地叮嘱着跪在地上的兴旺:“这一路兵荒马乱,还要穿过包围锦城的象奴军阵,小旺子你一定要小心,,事成之后,本宫一定种种有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孤城云阳(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太后不可!那邹震狼子野心,谋逆篡位昭然若揭!并且斥候來报在云阳南北发现大量來路不明的兵士,云召恐,,” 看着女人仍然一意孤行,他忽然一把抓着兴旺的前襟像小拎小鸡儿一样掂了起來:“狗奴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看我不一刀剁了你!说,,那邹震派你來这里,到底有什么企图?” “放肆,,“宇文宜臻一声断喝。她注视着一手抓着太监兴旺的吴云召,凤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來:“大胆吴云召!你想反了吗?” “末将不敢,,”女人的这声断喝无异于一声惊雷,将吴云召的满腔怒火完全震灭,使他被怒火冲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來。注视着一身煞气的太后,这个云阳守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抓着的兴旺放了下來。 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但他还是缓缓跪在地上:“末将鲁莽,请太后恕罪,,”说完眼睑一垂不再说话! “起來吧,,”女人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 “來人!带小旺子下去,好酒好肉招待!如果他有半点闪失,本宫饶不了你们,,” 小城云阳表面安静如初,实则暗流涌动!尽管刚刚受到宇文太后的训斥,但总兵吴云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在他暗自授意下,所有将士都磨刀霍霍,将一双眼睛瞪得十二分明亮,随时准备着与來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而全城的老少也自告奋勇行动起來,有钱出钱有粮出粮,什么都沒有的也不甘寂寞,听着将官的指挥将原本就城高池深的云阳修葺得固若金汤。 “云儿!去把你姐姐喊过來,本宫有话要说,,”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吴云召,宇文宜臻放下精巧的鎏金手炉轻声吩咐着。 一向对宇文太后言听计从的吴云召并沒有移动半分,这让端坐高座上的女人颇感意外。但她却沒有一丝气恼,只是微微一笑,接着柔声说道:“去吧!哀家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把珠儿叫过來,听我说完后你再发作也不迟,,”说完凤目微闪,慈爱万分地看着仍在低头不语的云阳总兵。 “哦,,”男人轻声应承着,然后疾步如风地退了下去。 乌云珠从來沒有这么绝望过,,虽然此前邹震來锦城做辅政王时,她也痛哭暴怒过,并为此不惜和宇文太后决裂。但那必定还只是辅政,只要他沒有做皇帝自己就还有希望。岂料天算不如人算,,昨日誓言言犹在耳,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了。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也被完全蒙蔽了,还和他一起劝告母后离开了锦城。 ,,如果两人还在那里,他或许也不敢这样吧!但一想到那冲进大殿杀人如砍瓜切菜的贼兵,女人又不禁一个颤栗,,唉!在了又怎样?说不定这时候走就身首异处了。 乌云珠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來,只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如同一个无所倚靠的小女人,她除了紧紧抱着相依为命的邹期许不停哭泣,又能做点儿什么? “姐姐!太后请你过去,,”随着房门轻叩,吴云召沉稳异常的声音传了进來。 是弟弟,,一想到这个英武俊朗的弟弟,乌云珠不禁心中一阵亮堂。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这个弟弟,自己此刻会怎样?说不定早就死于乱兵之中,或者是在居无定所的流浪漂泊。 “什么?她又想说什么?难道姐姐我被她害得还不够吗?不去,,”乌云珠对着门外一阵恨恨地痛斥,然后索性头往床里边一扭再不说话了。 “姐!别这样,,听弟弟的,我们还是去一趟吧!等听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什么好听的!还不是老一套吗?一个是她不省心的儿子,一个虽不是亲生但却也如同自出,沒了这个还有那个可以倚靠!我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去就是不去!你别再说了,,”似乎越说越生气,乌云珠竟然忽得一下子坐了起來,直惊得身旁正在玩耍的邹期许“哇”的一声大哭起來。 “锦城派人來了,,”眼瞅着自己的阿姐沒有开门的意思,吴云召踌躇再三终于说出憋了很久的话。 “什么?锦城來人了,,”乌云珠顾不上正在哭闹不止的儿子,竟赤着脚跑了出來:“怎么回事?他到底说了什么?” “姐!弟弟我也一下子说不清楚,咱们还是一起过去吧!到那儿你就全知道了,,” “哦!萍儿,,月儿,,”随着乌云珠急促地呼唤,两个侍女慌慌张张跑了过來。 “看好许儿!我去去就來,,”说完就随着吴云召匆匆赶往太后住处。 当两人迈进房门的时候,宇文宜臻早已收拾一新,,就这样仪态万方地坐着,母仪天下的女人给兄妹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如劈开乌云的利剑,宇文太后用自己的绝代芳华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重重阴霾击个粉碎。 点翠刻丝扁方绾起满头青丝,几支槐花银钗随意点缀。眉目如画,墨瞳流转,面若温玉,两腮绯红。小巧的鼻梁,不抿自红的红唇,丝毫不失昔日芳华,吹弹可破的娇颜让人顿生无限怜爱。一袅明黄色宫装,中间绣有大朵牡丹,脚蹬一双黄色布鞋。外批一件艳红色拖地长袍,领口和袖前都用金丝绣着朵朵祥云,整件长袍上零散随意的布着优雅的兰花,显得庄重端雅。 “坐,,”随着女人朱唇轻启,吴氏姐弟如同中了魔咒一般,身不由自地坐了下來。特别是乌云珠,,初时的愤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胆怯!这种感觉从二人决裂之初便存在了,只不过从來沒有像现在这么强烈。懵懵懂懂的乌云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有这样的感觉了,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有将其归于皇家的威仪了。 “叫你们两个过來是有要事相商,,”女人沉吟一番突然抬起头,一双凤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吴云召,直看得这个叱咤风云的一城统帅心里发毛。 “你这城中有兵将多少?” “目前这云阳城内守军两万,五品以上游击、参将二十余人!其中重甲骑兵一万五千人,分属“铭”“泰”“信”三大营,足可以一当十,抵挡十万贼寇!” “粮草呢?还能支持多久,,” “算上全城百姓,足可支持六个月以上,,”说到这里年轻气盛的吴云召按捺不住内心的自豪,,说别的不敢自夸,但如果提起南蜀各城兵马粮秣的充足,那自然非他云阳莫属了。这也自然与乃父教导和皇兄的偏爱密不可分了。 “哦,,”女人沉吟一番,突然话锋一转:“那六个月之后呢?” “六个月之后,,六个月之后怕是云阳危矣!”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吴总兵还是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你昨日说道在云阳南北出现來历不明两股來历不明的兵马,可查清楚什么來路沒有?” “会太后娘娘!据前线斥候來报,,出现在运城之外的正是苍梧、固陵两地的兵马!” “苍梧和固陵,先前不是说这两地的兵马都赶往锦城”勤王“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阳城外?”此时的宇文宜臻眉头紧皱,,她不再像柔弱的太后,却似一个运筹帷幄的三军统帅。 “更让人搞不清楚的是,,这两路军马急匆匆地赶來,却好像商量好一样,分别在距离云阳南北个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來,再不前进一步了!”似乎怕女人知道得不够清楚,吴云召又补上了一句。 “哦,,”沉思的女人猛地一下抬起头,眼光瞬间明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來。似乎在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宇文宜臻眉头紧皱,不一会儿额头上竟有丝丝汗珠。 “云儿!把兵权交出去,我们一同回锦城!”似乎是下了十二分的决心,宇文宜臻缓缓说道。 “为什么?”早在一旁安静多时的吴皇后终于说话了。虽然对这个婆婆有几分忌惮,但一想到身陷囹圄、命悬一线的丈夫,还是忍不住叫了起來。 一旁的吴云召虽沒有说话,但眼中却也闪烁着同样的疑惑。那神情似乎分明在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先是让兴旺捎信儿示意邹震放开手脚做自己该做的,接着又要自己放弃抵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并且要尽快交出兵权!云召,你现在就给端王写信,,就说你愿意交出云阳全部兵马,然后和哀家一干人等一起回锦城。” “不!云弟弟,不要听她的话!一旦交出兵权,我们就像这案板上的鱼肉,什么希望都沒有了,,”乌云珠又是一声断喝:“太后!你到底是何居心?自己愿意死也就去死吧,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垫背,,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哼哼!如果不听哀家的话,尽快把云阳的兵将都交出來,那才会死得跟更快!”看着一脸怒气的姐弟二人,宇文宜臻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知道驻扎在云阳南北的两路军马为什么不往前走了吗?” “为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侍诏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因为他们在等,,在等一个人的命令!”女人突然目光一凌:“那个人就是端王!” “端王?” 看着一脸疑惑的吴氏姐弟,女人微微点头:“就是端王,,” “召儿!昨天你不是也看过邹震的來信了吗?那信上虽然说什么‘夙夜忧叹,寝食难安,自忖罪孽深重,几欲自戕成大义’,说什么‘有效仿勾践卧薪尝胆之志,遂前倨后恭以身事贼。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表面上悲悲戚戚、情真意切,其实都是一派骗人鬼话!” “那太后为何还让那小太监捎信儿回去,,”吴云召实在憋不住了,便见缝儿插针地问了一句。 宇文宜臻摆摆手:“云儿别打断哀家,等我说完你们就知道了,,”女人略一沉吟便有徐徐说來:“他这样做的目的实际上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一方面低下身段让我们回去,但他知道我们不会这样乖乖就范就又派出重兵逼迫我们,,如果再不回锦城,就要攻城了!” “攻就让他们攻呗!谁还怕了他们不成,,区区一万兵马!不用我三大营出兵,就城上随便拉出万把來人,就能灭了他们,,“听到此处吴云召不禁豪气顿生。 “呵呵呵!云儿勇气可嘉,,“宇文太后朱唇轻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再來一万兵马呢?” “那也保管他有來无回,,”吴云召依然斩钉截铁。 “那再來两万呢?” “哼!就那云召也不怕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但男人的气势却一下子低了很多 “那再來五万、十万呢?”看着沉吟不语的小将军,宇文宜臻脸上的微笑不见了,转瞬之间换上一副冷气逼人的面孔:“就算你能战过他五万十万!但你有沒有想过这五万十万的兵马是从哪里來得?” “啊,,”率先反应过來的吴云召猛地一声惊叫:“你说的是锦城!” 宇文宜臻再次平静地点了点头:“南蜀各镇的兵马全部调往锦城抗击象奴贼寇了,不是他们还能是哪里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要说救下邹亢,就是锦城的百姓甚至是整个南蜀都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那邹震不顾自己刚刚坐上的皇位了吗?”一旁静坐许久的乌云珠猛问一句。 “珠儿问的好,,但邹震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别看他文弱异常,但骨子里却是倔强隐忍!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为了这个机会他不惜赌上一把,,赢了就能坐稳南蜀宝座,输了大家就一齐完蛋!”女人说到这里猛地一声长叹:“他算准我们不会和他对着干到底的!因为我们不禁要盼着打败象奴,并且还想要救出邹亢呢?” “那当下我们应该怎样?”一听到要营救自己的丈夫,乌云珠便顿时又心急火燎起來。 “交出兵权,回到锦城,,只有邹震解除了后顾之忧,才不至于分兵來战云阳,才不至于被象奴各个击破,才能够保有救出亢儿的一线希望!“ “那贼兵退后他会救出皇上吗?” “不知道,,”宇文宜臻摇摇头:“但愿他会!但是珠儿,,如果不这样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哇,,”压抑许久的吴皇后终于再次爆发了。 宇文宜臻丝毫沒有阻拦,她依然不动声色地说:“当下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交出兵马回到锦城,然后在邹震的挟持下委曲求全了!,,但愿老天爷保佑让他打败象奴贼寇,但愿他有点儿良心能救出亢儿!”说到这里女人竟也不禁哽咽起來。 “难道只能这样吗?难道就沒有别的办法吗,,”在宇文宜臻无奈地连连点头之后,乌云珠的哭喊声早飞出这屋子,划破静谧的夜空传出了很远很远。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能在经历九转轮回而安然无恙的话,那一定就是端王妃戚滢菀了。先是被恶魔侍郎钱炳文虐地几乎要死去几遍,接着又阴差阳错做了皇后过了几把杀人的瘾。虽然还是对端王邹震的不冷不热心怀恐惧,但在狠狠心顺手做掉了管家杨福顺之后也暂时睡安稳了一些,,唉!做掉一个是一个,也许只能等处理掉所有的麻烦自己才能睡上安稳觉了。 搬进这清宁宫有一点儿好处,,那就是再不用担心那个恶魔钱炳文來骚扰自己了!这个恶魔安排的那些人随着自己搬入清宁宫一个也沒有留下,但戚滢菀却总有一种感觉,,似乎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却不得而知。 面对着一群陌生的太监宫女,虽然贵为皇后但戚滢菀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孤单。身边沒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甚至有时候想说上一句体己话都不能! 邹震倒是比在做辅政王时要來得勤快一点儿,但每次也是匆匆來匆匆去,,即使一夜温存也总显得心不在焉。女人开始还显得惴惴不安想但慢慢也就释然了,毕竟大兵压境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高枕无忧。她开始也曾想过一定是皇帝老公知道了他和小管家那些丑事不愿意在她身上过多盘桓,但后來却怎么看怎么不像。 ,,不管他了!等到除掉所有的麻烦再來个死不认账,看他又能怎样?,,毕竟自己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嘛! 想到这里女人不禁内心一阵轻松:“來人!备辇,,” 清宁宫总管太监黄锦慌里慌张地跑了过來:“娘娘!皇后銮驾就在那儿候着呢,,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这是要到哪儿?” “内侍省,,” “啊!”黄锦不禁失声惊叫。 “怎么?”戚滢菀猛地一个眼神正要发火,但一想起身边竟连一个贴心人儿都沒有,便把满腔的火气硬生生压了下來:“让你走你就走?哪有那么多废话,,”虽然话语不善却无半点儿凶狠的口气。 内侍省便坐落在这锦城皇宫最西南的一个角落,沒有红砖碧瓦、雕梁画栋,呈现在戚滢菀面前的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灰。,,好凶险的地方!还未迈进大门女人便是一连串的寒战,浑身瞬间鼓起一层鸡皮疙瘩,,这气氛和那天的情景何其相似!她又想起了在钱侍郎的胁迫下杀掉侍女春桃一干人等的情景。 “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奴婢卫翱有失远迎,望皇后娘娘恕罪,,”说完这内侍省的掌印太监便毕恭毕敬地跪了下來。 “哦!起來吧,,”戚滢菀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内侍省所为何事?” “也沒什么?就是闷了随便出來转悠转悠,,”女人故作随意地说着。 但在卫翱这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随便转转!鬼才相信呢?一个新晋皇后,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到这南蜀最严谨缜密的特务机构,而目的仅仅就是闷了烦了出來转悠一会儿? “哦!这内侍省关的都是朝廷钦定的重罪案犯,办的都是一些皇帝交代的大事要事!,,不知皇后要看哪里啊?” “嗯!那就随便转转你们这儿关押重罪案犯的地方吧,,”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松随意,甚至脸上还浮现出艳如桃花的微笑。 “哦,,”卫翱嘴中应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地打起小鼓來。按理说这内侍省大狱是不能让人乱进的。“诏狱”,,顾名思义,只有有了当今皇上的御旨才能够看。但这一次眼前站着的却是人见人怕的皇后,就是借他卫翱一百个胆子也不能挡着她呀! “怎么?”女人沉声问道,刚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语气也刹那间冰冷起來。 “哦!不不不,,奴婢这就带娘娘进去,,”说完忙屁颠屁颠地走到前面,领着清宁宫一干人等鱼贯而入。 沒有到过诏狱就想象不出这里面有多么的阴暗暴力,,虽然在來之前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但当那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來,女人身上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狭窄胡同两旁的墙壁上长满厚厚的青苔,青砖砌成的地面脚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梆梆”声。相隔不远就有一个低矮的门洞,紧锁的铁门中参差伸出无数条胳膊,无一例外地喊叫着“冤枉啊!冤枉,,”那声音或撕心裂肺,或机械木讷,或奄奄一息或撕心裂肺。听得戚滢菀一颗小心脏突突直跳。 忽然迎面几个小宦官,看到这内侍省的卫公公竟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盛装女人走了过來,忙不迭地让了一旁。 “皇后娘娘!这些还是不看为好,,”卫翱摆手一个示意,对面那几个小宦官忙聚拢着围成一堆,将刚刚抬着的东西一下子挡了起來。 “什么?” “禀皇后娘娘,不过是几个死人而已,,”卫翱忙不迭地解释着。 “哦!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也别让他们遮遮掩掩地,,咱们走吧!”说完率先跑到了前面。 卫翱沒有办法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戚滢菀走过这群宦官的时候。她猛地往边上一撇,,竟发现宦官挡着的缝隙中透露出可怕的一幕,,那恐怖的场景使她终生难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戚滢菀根本不相信这时间还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杀人方法!,,不,这不能叫杀人方法!,,它应该叫审讯方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阎王栓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只见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红色的囚服扯成丝丝缕缕。最奇怪的是头上勒着一个乌黑的铁圈,两旁垂下的皮绳儿散落在地上。戚滢菀再仔细一看,险些惊叫起來。原來这人的眼珠子已被挤了出來,两个空洞的眼眶中还在汩汩冒着乌血。再看额头上竟然纵横交错着几道裂缝,里面还往外流淌着红白相间的东西,,原來他的一颗脑袋竟是被这铁圈活活勒碎的,怪不得那眼珠子会滴溜溜地掉下來! 似乎也感觉到了女人的异样,一旁跟着的卫翱忙对着这群宦官一阵责骂:“作死的东西!还不赶快抬走,吓坏了皇后娘娘,我看你们一个个等着见阎王吧,,”骂完他又扭过脸对着戚滢菀一脸谄媚:“娘娘恕罪!让您受惊了,,” 戚滢菀猛吸一口气,才使一颗嘭嘭直跳的心平复下來,,戚滢菀!你必须坚持住,这算什么?來到内侍诏狱还能不看这个吗?难道你忘了來这里的目的了吗? “这有什么,,”女人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张娇脸寒霜紧笼,让你看不出丝毫端倪。眼睛紧盯这地上的死人看了好一会,她才故作随意地问:“这头上的叫什么?” “哦,,这个铁圈子叫霸王栓!”卫翱好像早就盼着女人问起这个,戚滢菀话音儿未落他便手舞足蹈地比划起來:“它由两个半圆形精钢铁圈打造,两端分别用两个铁扣连在一起!铁扣子上拴着两条牛油浸泡过的皮绳,,” 说到这里卫翱停了一下,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瞅了身边的戚皇后一眼,发现包括随从在内都听得聚精会神,便更加起劲儿地讲了起來:“如果哪个犯人嘴硬,就将这铁圈子套在头上。然后把有两个圆洞的一边正对着他的一双眼睛!哼哼!到这个时候犯人一般都会吓得半死了,,”说到这里卫翱猛地一阵狞笑停了下來,似乎是在向所有的人示威,却又好像在待价而沽等待女人的奖赏。 一股厌恶的情绪瞬间从戚滢菀的心底升腾起來,,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敢在老娘面前耍心眼!不要说我做了皇后,就还是以前的端王妃,我照样可以要了你的狗命。但经历巨变的她早就学会了隐忍,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卫翱卫总管,她忽然一下笑得艳若桃花:“说啊!说下去,,” 女人的笑靥仿佛是一针鸡血,看得几乎愣了神的卫翱马上血脉喷张起來:“即使遇到个把胆大的,当两旁站着的狱卒手中皮绳使劲儿一拉,马上便疼得屙尿裤子了!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这家伙为什么叫霸王栓!皇后娘娘你想啊,,进到它嘴里能活着出來还叫霸王栓吗?”这魏太监越说越张狂,竟然当着戚滢菀的面歇斯底里地叫嚣起來,只见他脸色煞白、头上青筋直冒,一双黄橙橙的眼珠子几乎要迸射出來,张牙舞爪如同地狱里蹿出的阎罗。 女人依然是不动声色,但跟随的人却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但却沒有一个人提醒这卫翱一下。 本來在看到这个内侍省诏狱管事太监的第一眼,戚滢菀还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家伙看起來够阴够狠,正是自己竭力寻找的人。但随着他一举手一投足,特别是这一路上的絮絮叨叨,才让女人真正看到了真相,,这家伙张狂有余、沉稳不足,充其量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女人不禁心中又是一阵厌恶,,真不知这内侍省是怎么选人的,怎么弄出这么个草包來管事儿! “皇后你知道这霸王栓是怎么要人命的吗?”看着戚滢菀一脸未置可否,忘乎所以的卫翱又是一阵得意:“关键就在这拴皮绳儿的两个扣子上!这两个扣子是只能紧不能松,两旁的皮绳儿一拉,这钢圈就会紧上一圈,再拉再紧上一圈!一直到套着钢圈的人脑壳被勒碎,眼珠子掉出來,,” “啊,,”还未等女人出声,身后跟着的宦官宫女都猛地一声惊叫,甚至有几个胆小都已经浑身哆嗦起來。 “大胆!竟敢拿这种东西來惊扰皇后,你这不是找死吗?”站在女人身后的太监黄锦实在看不下去卫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猛地一步冲上前去指着眉飞色舞的卫翱大骂起來。 正讲得兴起的魏太监猛地一个愣神,他沒有想到怎么会突然杀出这么个东西來。但定睛一看呵斥自己的正是新近权势冲天的清宁宫新总管,所以便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锦儿!退下去,,”戚滢菀柔声说道,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说!接着说下去,,” “哦!皇后恕罪,小卫子张狂了,,”此时的卫翱也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他忙扑通一声跪了下來一颗头磕得跟小鸡啄米似得。 “呵呵呵!什么呀!你有什么罪?站起來接着说下去,,” “哦!谢皇后娘娘,,”卫翱一边应承着却并沒有站起來,他虽然还在絮絮叨叨讲着但声音却明显低沉下來:“为了让这些死鬼们害怕!我让这些狱卒在行刑的时候尽量将时间放长一点,有时候抽袋烟吃顿饭后再拉上一下!” “这又是为什么?”戚滢菀似乎已感觉到一丝血腥的恐惧,但却鬼使神差地有一种想刨根问底的**。 “哼哼!当然是看着他们鬼哭狼嚎、求死不能才有意思啊!也不瞒皇后娘娘,,我这里用阎王栓审一个家伙,整整拉了三天才让他死掉,,” “啊!”随从中又是一声惊呼,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戚滢菀的心中才有一种惊悚的感觉。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被铁圈子勒碎脑壳,并且是整整三天后才死掉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女人自认为从被钱炳文虐了之后自己的心已足够坚硬了,但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总有让人意外的事情。就在自己的身边,,这内侍诏狱中,就有比她以前看到的所有残忍血腥厉害上千倍万倍的事情。 女人彻底惊愕了,以至于站在那里恍然失神起來。直到卫翱讲完,黄锦一声呼唤之后才猛地一下惊醒过來。 “皇后娘娘!咱还往里走吗?”黄锦俯在女人的身前轻声询问着。 “走!为什么不在?小卫子,前面领路,,”戚滢菀一声命令,一行人借着昏暗的火光继续前行。 “小卫子!这阎王栓是你弄出來的?”戚滢菀依然是不动声色。 “哦!娘娘,小卫子倒是想,,却真还沒有这本事!”卫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家伙虽然张狂,但是孰轻孰重还是能拎得清的。虽然他也很想攀着皇后这棵高枝飞黄腾达,但却也不敢冒着砍脑袋的危险摊上欺君之罪。 “哦,,”戚滢菀心中一阵惊讶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难道这 内侍诏狱也是藏龙卧虎? “那是谁?” “殷虹!一个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砸了的家伙,,”卫翱连忙应承到。 “是吗?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能人!”戚滢菀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询问众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他在哪里?快,,带本宫去看看,,”女人心中一阵狂喜,,她有一种预感自己要找的人或许正是这个殷虹。她少有地沒有喝令卫翱带这个人过來,而是破天荒地要自己去看看,看看这个殷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殷虹已经不记得自己窝在这内侍诏狱中有多少年了!反正每天看着众多活蹦乱跳进來又不成人形地被拖出去的囚犯,他的心肠也渐渐硬了起來! 自己之所以能够活着还应该全仰仗着内侍省大总管沐英。这沐公公既是他师父封瞳的师父,也是他小蝎子的救命恩公。自从十里香一战被雁秋水杀得一塌糊涂之后,这小蝎子便真正无家可归了。思來想去他还是再次回到了南蜀皇宫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内侍省神捕营,虽然对于他们的惨败沐英沐大总管也是暴跳如雷,但在关键时候还是网开一面留了他一条小命。犯了这么大的错神捕营自然呆不下去了,于是沐公公便安排他小蝎子进诏狱做了一名不起眼的狱卒。 经历了九死一生,殷虹再也沒有了飞黄腾达、升官发财的念想,他只想着能够在这内侍诏狱平安过完自己的一生。但这小蝎子却又不是一个能闲得下來的人,他本來就心灵手巧,父亲又是巴蜀一代有名的能工巧匠。虽然自小就净身进宫做了宦官,但与生俱來的在器械锻造方面的天赋还是不可抑制的迸发出來,闲着无事便开始钻研琢磨一些杀人的刑具。谁知这一发不可收拾,十几年來竟制作出了几十种巧夺天工的新奇玩意儿來,这其中自然就包括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栓”。 每天看着不同的人在他亲手制作的玩意儿下鬼哭狼嚎,然后受尽摧残不成人形的死去,蝎子殷虹就有一种瞬间宣泄的感觉,仿佛这几十年淤积在心中的愤懑和哀怨一下子迸发出來。他感觉只有在那时候自己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他醉心痴迷于这种感觉不能自拔,还将所有这些新奇玩意儿的制作方法、器物特点和具体用法分门别类记录下來,结集取名《殷君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听着隔壁刑讯室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殷虹知道一定是哪个死鬼又被套上“阎王栓”了。“遇上阎王栓,只嫌投胎慢”,,这是内侍诏狱中新近流传的话。在别人听來都觉得毛骨悚然,但在埋头“钻研”的殷虹心里却有一种格外兴奋的感觉,,看着一个个囚犯在自己发明的刑具下悲惨死去,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惬意呢? 随着嚎叫的嗓音渐渐沙哑,随着凄厉的惨叫不成人音,随着一切越來越低并渐渐归于沉寂,殷虹知道这个死鬼怕是已踏进阎王殿的大门了!他默默放下手中的铁锤和锉刀,一双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了望门外幽深的走廊,,这些天内侍诏狱都在用他的“阎王栓”,怕是阎罗殿中满是脑壳破碎的恶鬼吧! “吱扭,,”随着身后的门被推开,一声尖利的公鸭嗓在身后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殷虹的身体猛地一阵,沉寂已久的心竟忽然有一丝悸动,,一束亮光艰难地劈开笼罩在他头上的重重阴云,使他早已僵硬的身体一下下活泛起來。 ,,皇后?皇后怎么会來到这里?难道我“小蝎子”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虽然是五内翻滚,但殷虹却并沒有动,,欲擒故纵,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虽然知道怠慢太后可能会丢了自己的小命,但毕竟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赌上了这一把,,输了就死吧!赌赢了那我小蝎子还是一条龙!他再次操起手中的锤子锉刀开始“叮叮咣咣”的敲打起來,即使后面传來阵阵悉悉索索他却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大胆小蝎子!你聋了吗?皇后驾到,,你怎么还不见驾?”卫翱看着闷头苦干的小蝎子,忍不住又是一声暴喝。 对于沉默寡言的殷虹他了解地并不多,只知道二十多年前这家伙就已经是二等飞云捕快,外号“小蝎子”,正是那个死掉的封瞳封公公的得意弟子。他还知道他们神捕营那一件差事办砸了,不禁活沒有办好还折进去了封瞳、一干宦官捕快和四个一等一的虎贲卫,最后只有这小蝎子侥幸逃了回來。 卫翱是个精明人,,不然也不会年纪不大就做上这内侍省诏狱总管。即使聪明人便明白一个道理,,不明就里便不能信口开河,所以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狱卒宦官,他虽然不待见却也并不敢怠慢,,你想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竟然沒被杀掉,那会是一般人吗? 所以自从蝎子殷虹來到这里以后,卫翱也就沒怎么管过他。他不是喜欢鼓捣那些稀奇古怪的杀人玩意吗?那就由着他呗,,你别说这小子鼓捣出來的玩意儿还真好使,那么多死活不开口的犟种,一看到刑讯室摆着的“殷君刑具”便马上老实交代了。 但今天这小蝎子明明听到皇后來了,还依然拿出阴死阳活的样子,卫翱便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似乎是为了自保,但更多的却是为了讨好这新晋皇后,他终于忍不住嚎叫起來。 戚滢菀正待伸手制止,一直埋头“叮叮当当”敲打不停的小蝎子却猛地停下手中的活计,缓慢转过身來。他扬起一双死鱼眼无声地看了女人一眼,便诚惶诚恐地跪了下來:“内侍狱末等狱卒参见皇后娘娘,,”说完便匍匐在地再不起來了。 “哦!起來吧,,”戚滢菀柔声说着,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殷虹身后的桌子,那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铁环、尖锥、倒钩和林林总总的各种工具。 “刚才的阎王栓是你鼓捣出來的?” “禀太后!那是小蝎子闲來无事,随便做着玩的,沒想到竟然就摆上用场了!”跪着的殷虹并沒有流露出女人期待的兴奋,他依然还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腔调。 “呵呵呵!沒想到这内侍狱竟然还藏龙卧虎,,”戚滢菀一阵轻笑,便又格外多看了地上的小蝎子两眼。这个中年宦官依然平静地趴伏在自己的脚下,温顺恭敬如一条追随主人多年的老狗。 “抬起头來,,”随着女人一声吩咐,殷虹缓缓抬起了头。他低眉顺眼,竭力将所有的锋芒掩盖起來,目光悲切,苍白无色的脸上尽显仓惶木讷。 “那这个叫什么?”戚滢菀忽然看到蝎子殷虹背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圆不拉几、乌不溜秋的东西,便紧走几步一把拿了起來。 “皇后娘娘!小心夹伤了手!”殷虹轻声提醒着:“这个叫‘苦梨’!” “苦梨!好奇怪的名字,,”戚滢菀不禁好奇心大增,她嘴中不住嘟囔着似乎是在问殷虹,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而对面的殷虹却并沒有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旋转着“苦梨”后面的铁环。随着“沙沙”的响声圆环慢慢向前推进,原來还是圆不溜秋的“苦梨”竟如花瓣一样向四边叉开,中间一个铁家伙伸了出來,螺旋形如毒舌的信子般开始慢慢向前穿刺。 “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 “这个,,”殷虹沉吟了一下:“这主要是用在女犯人身上的,,把这个放到女人的**里,然后,,” “别说了,,”戚滢菀忽然一个冷战,惊悚和战栗瞬间传遍全身。而身后跟着的小宫女更是“啊”的惊叫一声,一个个面如死灰。殷虹也扑通一下子跪了下來,开始像条老狗一样不停抖动起來。 女人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鼓捣出这样的东西,能做出“霸王栓”、“苦梨”这种东西的小蝎子他还是人吗?戚滢菀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殷虹,一下子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自己來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想想要干的事情,要面对的人,,哪一个哪一桩是她一个女人应该面对的吗?既然做的不是人干的事儿,那不是正需要像狗一样忠诚、像狼一样凶狠、像豺一样阴险、像狐狸一样奸诈的畜生吗?这样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蝎子殷虹能鼓捣出这些玩意儿够阴够狠,瞧他趴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假以时日许以好处一定会死心塌地,至于奸诈,,既然能做到飞云捕快、历经劫难却能全身而退,那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了! 想到这里女人不禁一阵释然,虽然对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但还是强忍着厌恶走到太监殷虹面前。 “小殷子!够毒、够狠,怪不得别人喊你小蝎子,,”女人将一双葇夷放在殷虹的头顶:“看來本宫这一趟沒有白來,你还真是个人才,,窝在这里,委屈你了!” 随着女人搁在头上的皓腕颤动,跪着的殷虹开始不停地啜泣起來,,他像是做给女人看,却也似乎真得真情流露了!从女人拿起“苦梨”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赌赢了!殷虹是个太监,但却完全读懂了戚滢菀,, “谢皇后娘娘!”随着女人收起右手,泣不成声的小蝎子开始一下下地拼命磕头,,似乎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表明自己的一片忠心。 “起來吧!”戚滢菀柔声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神捕营管事太监,,一等飞云捕快了!” “啊,,”随行的任从又是一阵惊呼,他们想到了女人会赏识这阴测测的太监狱卒,却沒有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好家伙,一出手就是正三品衔。这家伙咋就走了狗屎运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平步青云了。 看着众人艳羡不已的目光,戚滢菀顿时有一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畅快!哼哼,,姑奶奶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流口水了吧那就好好干,本宫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而站在一边的小蝎子更是浑身一震,险些要手舞足蹈起來。他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再次小心翼翼地叩头谢恩。 闹腾了这一阵子,看着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戚滢菀却忽然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锦儿!咱们回宫,,小蝎子也跟着來吧!本宫有事交代给你,,”说完便轻舒蛮腰走了出去。 卫翱忽然有一种异常落寞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自己夸夸其谈的时候就产生了,从女人看着自己的冷漠眼神、从女人对“苦梨”的刨根问底就逐渐升腾起來,一直到女人毫不吝啬地封赏殷虹的时候达到了顶点。,,奶奶的,老天爷今儿怎么瞎了眼,让这小子中了彩头!想着自己战战兢兢、求爷告奶奶装孙子才混到一个正四品诏狱总管,他心中不禁恨意顿生!对着女人就是狠狠一瞥,, “卫公公!刚才本宫在外面看到的那东西叫什么呀?” 卫翱很奇怪女人怎么会突然称自己公公,心念所到竟忽然有惴惴不安的感觉。但既然是皇后问话却也不敢怠慢:“禀皇后娘娘!那东西叫阎王栓,,” “哦,,”女人沉吟一番,却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今儿你就把它戴上吧!” “啊,,”随行的宦官宫女又是一阵惊呼,甚至连跟在女人身后的小蝎子也不禁一愣。 “皇后!饶命啊,,皇后!饶命啊,,”卫翱忽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嘴里竟发出歇斯底里地喊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妙计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妙计(上) “锦儿!传本宫的话,,擢升内侍省诏狱副总管太监为总管太监,即刻上任,不得有误!”戚滢菀再次环视一周,看着所有的人都脸色煞白、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才善罢干休。她忽然扭头心平气和地问出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小殷子!你这霸王栓一共做了几个?” “禀皇后娘娘!奴婢一共做了五个,,”虽然搞不懂戚滢菀心里想着什么,但小蝎子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來。 “那好,,”女人猛地一声断喝:“今日的事情,谁要是说出一个字來,,就去和卫翱做伴儿吧”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千里之外的绵州,端王府早已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土司零梦只有翻过西岭雪山进入南蜀腹地,才真正感受到这个国家的富庶繁华。躺在端王宽大的雕花绣榻上,这个來自于蛮荒之地的草头王竟然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唯一令零梦感到不爽的是,,战事的发展并不如自己设想的那么顺利。当初势如破竹的巨象大军在越过绵州一线后,破敌的速度竟然一下子慢了下來。特别是将锦城围的跟铁桶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却再也前进不了半步。而南蜀各地的守军在得到“勤王”的命令后,竟如同嗜血的苍蝇般涌向锦城之下。如果不是左贤王墨脱指挥得当及时撤开一面占据有利地势,不要说能堪堪与十几万南蜀大军形成对峙,说不定早就被包了饺子了。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零梦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就这样烦心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降临,先是粮草接济不上士兵小规模哗变,接着又水土不服、爆发瘟疫死了不少人。 到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为可怕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据国内來报,就在他亲率大军深入南蜀腹地的时候,巨象国的近邻鸢姤国已悄悄向毗邻调动部队。一旦自己和南蜀拼个两败俱伤,,零梦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 “勒墨耳!你说这仗还能打吗?” “王兄!你想听实话吗?”勒墨耳沒有回答,却故意卖起关子來。 “当然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军粮告罄、瘟疫渐起,有据国内來报,,鸢姤也趁着我象奴后方空虚,陈兵边境准备伺机而动!” “看王兄的意思是不想打下去了?” “哥哥我现在是完全沒了主意,只想听听阿弟的想法,,”此时的零梦早已心急火燎,如同火烧屁股一样腾地一下子蹿了起來,开始绕着偌大个正厅转悠起來。 “王兄稍安勿躁!形势也并不像,,” “大土司!大事不好了,,”忽然一个身材高大的巨象武士急匆匆走了进來。 “怎么?”零梦和勒墨耳一下子警觉起來,看着一身重甲的骨都侯异口同声问道。他们清楚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一向沉稳的夜照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來,甚至还打断了右贤王墨脱的话。 谁知夜照并沒有回答,却迅速举起手里一团猩红点点的东西。 “什么?“零梦忽然有一丝不详的感觉,他一把夺过骨都候手里的东西,,这竟是一幅女人使用的绣帕,点点猩红之间竟隐约有一枝旁逸斜出的梅花。 “阿姐,,”零梦不禁惊呼一声,,一束寒梅,那正是栗芷婼的最爱。 “这是暗影带过來的,,“夜照趁着零梦抖落开绣帕的当儿,又再次沉声说道。 “有难速救,青城燃灯寺!”,,两行血字就这样触目惊心地展现在这巨象大土司面前。歪歪扭扭的字体,从中还能看出女人的娟秀端庄,但过于潦草却显然是匆匆忙忙写成。,,阿姐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道说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不会不会,,本王是派了最精壮英武的海里青护卫了? “形势危急,你怎么不派人去救?”零梦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站在对面的骨都侯,那神情似乎在说,,如果本王的阿姐有个什么不测,看我不一刀剁了你。 “大王息怒!属下一接到暗影來报便派人火速赶往青城山燃灯寺,可是,,” “可是怎么?快说啊!”零梦突然一把抓住欲言又止的巨象国骨都侯拼命摇晃起來。 “可是燃灯寺早已空无一人,整个寺院一片狼藉,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属下仔细请点了一下,正好和栗妃娘娘一干人等相符!想來应该是无一幸免,,” “不可能!本王的阿姐不会死的,,”零梦如同被惹怒的雄狮,他开始手舞足蹈地开始在大厅里暴跳如雷。(平南文学网) “并且属下还看到一堆被剁成肉酱的尸体,从零碎的衣着來看,也正好和栗妃娘娘相符,,”说完夜照竟又从怀里掏出一团沾满血污的布片,零梦沒有接过就已经确凿知道,,那正是阿姐所穿的衣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姐!你死得好惨哪,,”想起这个女人曾经遭受过的磨难,想起她曾经有过的一笑一颦,堂堂大土司竟然如同一个孩童般嚎啕大哭起來。多年的相处虽非亲生,但零梦却早已把女人当作了亲姐姐!这是一种不同于男女之爱的感情,,自从雪珍妹妹一去不返之后,这个女人早已成为他的精神寄托。 勒墨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沒有宽慰,沒有劝阻。他只是轻微示意夜照退下,然后看着零梦陷入了长时间地沉思。 “勒墨耳!走,,”忽然零梦的一声吼叫打断了勒墨耳的思绪,他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对面怒发冲冠的大哥。,,之所以这个心思缜密的巨象国右贤王沒有过多表示,而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零梦肆意哭喊。是因为他知道女人在阿哥心中的位置,如果不等他宣泄个痛快就贸然劝阻只会适得其反。 而现在零梦终于主动开口,勒墨耳就知道时机到了。于是他沒有随着零梦的吼叫站起來,而是一脸不解地询问着:“王兄!要去哪里?” “锦城!巨象大营,本王要亲率大军荡平南蜀贼寇,替阿姐报仇雪恨,,” “大哥稍安勿躁!即使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嘛,,”勒墨耳依然不紧不慢:“再说了!王兄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你自信就一定能打下锦城吗?” “不管!哥哥我不管这些,,” “王兄你好糊涂啊!”勒墨耳忽然一脸冷峻:“你自诩为一个雄主,想建立不世功业!但却被一个死去的女人左右,,你觉得这是一个英明的君王会做的事情吗?” “我,,”零梦一时语塞。 “刚才王兄还为我巨象的局势担忧叹气,怎么突然夜照來报你就乱了方寸吗?先不说我们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能否打下锦城,就是身后那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鸢姤你能放心吗?” “啊!”似乎一下子被说醒了,零梦猛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张着嘴巴不再说话。 “还有王兄想过沒有!杀死阿姐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勒墨耳也是无奈地摇摇头:“但据弟弟我推测,能将我巨象国龙虎卫悄无声息地干掉,并且不暴露一点风声不留一个活口,,这帮人应该就是來自南蜀皇宫了!” “哪又怎样?”已经平静下來的零梦再次暴怒起來,,仿佛这勒墨耳长别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法再次激怒了他。 勒墨耳微微一笑,他毫不在意这个“喜怒无常”的哥哥:“既然这群人很可能來自南蜀皇宫,那也一定对这女人和我们的关系了如指掌。既然他们能够轻而易举杀了他们,也一定会对我们有所防范,所以,,王兄啊!还是稍安勿躁、从长计议,免得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哦,,”零梦嘴中一声轻呼,失望不甘的神色一瞬间笼罩在脸上,但仔细想想这个精明弟弟说的也不无道理:“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就算不替阿姐报仇,我们在这里干等会早晚也会被他们害死的!” “那当然不是,,”勒墨耳看到王兄有松动的迹象,也索性趁热打铁一股脑说了出來:“这仇是一定要报的,,我们象奴国一向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何况栗妃娘娘对我们还有救命之恩!” 这阵话如一阵和风吹來,零梦紧绷着的脸也一下子和缓起來:“那是当然了!不然我们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到这來?” “但是照目前的形势我们不能一味儿蛮干了,,”看着对面仍然是一脸懵懂的零梦,勒墨耳轻呷一口茶水继续缓缓说道:“我们当下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退兵!并且要退得越快越好,,” “什么?退兵,,”零梦沒想到等來等去竟然等出这么一句话來,他一脸怒气死死盯着毫无惧色的弟弟。那双血红的眼睛似乎要喷出血來。幸好站在面前的是他的亲弟弟,不然这个男人怕是早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勒墨耳撕个粉碎。 “对!退兵,,也只有退兵我们才有机会打败南蜀,也才能替阿姐报仇!” 零梦实在想不通勒墨耳怎会这么说,,只有打下南蜀、将这邹家杀得一个不剩才算是报了大仇!平白无故地就这么撤回去了,还报哪门子仇啊!” 似乎早已猜透这个一根筋大哥的心思,勒墨耳忽然话锋一转:“大哥还记得那个被俘的南蜀皇帝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各怀鬼胎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当然记得啊,,本王是时刻将他带在身边,原打算打下锦城擒住那一帮狗贼,再将他们放在一起砍头示众!”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幽幽说道:“唉!可惜阿姐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王兄还记得当时弟弟要你不要杀这个邹亢吗?”看着沉默不语的零梦,勒墨耳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來:“现在这个人终于摆上用场了!” “哼!什么用场?一个阶下囚会有什么用场?”零梦鼻子中冷冷一哼,然后满是不屑地说。 “王兄这就不明白了,,”勒墨耳略显奸诈地一笑,然后看看四周神秘地凑到了零梦面前。 随着勒墨耳的耳语,零梦先是眉头紧锁,继而是一脸担忧:“弟弟!这样能行吗?” “听我的!准行,,当初弟弟我想尽一切方法劝告你千万不要杀了这南蜀皇帝,用处就在这里,,哈哈哈!” “那好吧!哥哥我就再听你一次,,”巨象国大土司终于再次被精明的勒墨耳说服,他略一沉吟对着门外就是一阵高喊:“來人,,”一个巨象卫兵应声而入。 “传令左贤王墨脱,即可率兵回国,,” “嗨,,”传令兵一声应答声若洪钟,稍后便见两骑快马冲出端王府,向着锦城方向狂奔而去。 前方战事正紧! 墨脱也沒有想到会这么难弄,,眼看着南蜀奄奄一息,一座孤城也被他十万巨象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就是久攻不下。三个月來他指挥的象奴大军一刻也沒有消停,,地道、云楼、撞车、礟车十八般“兵器”用了个遍,但始终无法攻破锦城的大门。不仅城沒有攻破,向这里涌來的南蜀“勤王”大军却是越來越多,到最后竟然和他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现在的墨脱真是骑虎难下,前边有十几万南蜀各路军马,并且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地增加。而后面还有一个凶神恶煞般的零梦在督战。对于这个巨象国的大土司,墨脱始终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从他狐性多疑的目光、从他一出手就毫不留情的血腥残忍、从他始终沒有百分之百地相信外姓人,这个巨象国的左贤王从來就沒有踏实过。每一次想起零梦对待妹妹雪珍的残忍和弟弟勒墨耳的猜忌,就会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今夜寒风料峭,月光如水照缁衣。墨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就披上开始了悄无声息地巡夜。穿行于连绵起伏的大军营帐之间,这个巨象国的统帅竟突然有一种哽咽的感觉,,冰天雪地、缺衣少粮、瘟疫肆虐,十万将士何辜? 当经过一对昂首挺立的哨兵时,勒墨耳竟然看到两个后生浓浓剑眉和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一层薄薄的冰晶,但稚嫩的脸庞上却依然流露出坚毅和倔强。他默默走过去轻轻将一个哨兵的衣襟拉了拉,, “左贤王殿下,,”哨兵一惊待要躬身行礼却墨脱轻轻拦住。这个巨象国的兵马大元帅轻轻点点头,解下身上的大毳披在这后生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禀大王!绵州信使來报,,”左贤王后脚还未完全迈进中军大帐,传令官前脚便追了过來。 “哦!带上來,,”墨脱心中猛地一惊,,这时候大土司派人來干什么?莫非是嫌我攻城不力要,,还是干脆收了我的兵权來个釜底抽薪?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大土司有什么旨意?” 既然是左贤王如此心急火燎,那信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禀左王大人!大土司命你连夜撤军,赶回邕城,,” “啊,,”墨脱竟忍不住大叫起來,他沒有想到这信使连夜赶來竟会带來这样一个消息,,怎么?是大王真得不再相信自己了?还是巨象国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切看上去都像却又不像,,总之这个讯息是彻底把墨脱搞懵了。 “大土司还有什么别的旨意沒有?”墨脱似乎还沒有从刚才的惊异中缓过神來,他还是无法相信大土司竟然要放弃了,于是便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沒有,,土司大王只是让左贤王快速撤军!至于原因却并沒有说,,” “哦,,”死心的墨脱终于浑身虚脱地瘫坐在中军大帐中,甚至当传令官连喊几声都浑然不觉。 “巨象退兵了!巨象退兵了,,”凌晨拂晓,当锦城守军看到城外已是空空如也的时候,竟忍不住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同样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进南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甚至是宦官宫女,都和大街上的黎民百姓一样欢呼雀跃。 唯一沒有表现出过多喜悦的依然是沉稳阴郁的邹震,虽然已经登基做了南蜀皇帝,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所有的人甚至是自己的敌人都已经认为阴霾过去了,但这个南蜀新皇却眉头紧蹙,,因为他很清楚虽然巨象退兵,但自己还要面对的困境很多。毕竟哥哥还被囚你南蜀,只要他活着一天自己的皇帝宝座就不可能坐稳,何况还有令自己左右为难的太后皇嫂、群狼环伺等待封官加爵的各路将领和那个令自己如芒在背的礼部侍郎钱炳文。 对这个心理阴暗家伙的叵测居心邹震早已心知肚明,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除掉他的最佳机会,毕竟还要仰仗他做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沒有兔子了自然就该烹狗了,沒有鸟儿自然就要将弓箭束之高阁。何况这钱侍郎并不是自己狗和弓箭,,他应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豺狼。总有一天他会露出獠牙的,,邹震心中暗想:狗贼!暂且留着你,, 突然他又想起了自己深爱着的菀儿,,是啊!已经好久沒有到她哪里去了?登基以后依稀记得去过清宁宫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不是自己另有新欢不愿意临幸这个心爱的女人,也不是因为自己政务繁忙顾不上关爱呵护这个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什么都不是,,他不愿意在这个女人身上过多盘桓的原因是不想看到女人难过,那种难过令他感到绝望,甚至绝望到不想在她身边停留一分一秒。 “小旺子,,” “在!奴才在,,”一旁伺候着太监兴旺不禁猛地一惊,他忙不迭地回应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需要这样,,因为这个主子和身陷囹圄的那个皇上完全不一样!以前那个是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而这个新主子却从來沒对自己发过脾气。不光是对自己,,就是对大到丞相宰辅,小到宫女宦官的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也不曾大声训斥过一下。即使在当庭斩杀不听命令的大臣时,他也不曾大声喊过一下。 “备驾清宁宫,,” 当邹震一行人即将到达清宁宫大门的时候,邹震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停,,”随着皇帝邹震一声命令,整个队伍便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硬在那里。而一旁紧随着的总管兴旺忙不迭地跑过去,对着车驾躬身匍匐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不去了!”帘子后一个无限疲惫的声音响起,但随后又是一片长久的死寂。随行的龙禁卫和大小宦官、宫女更是屏神宁息,虽然被冻得浑身瑟缩不停,但还是不敢动上哪怕一分一毫。 “皇上,,”兴旺终于忍不住轻唤了一声,,这在以往他是想也不敢想的,因为他还是太害怕邹亢的鞭子了。权力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自己以前做个小跟班那是天天怕这个怕那个。自己现在做了紫宸殿总管却要大气多了,,这不光是因为邹震脾气坦好伺候,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同吧! “回紫宸吧!”随着帘子后另一声更加疲惫的声音传來,整个队伍开始默默转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影婆娑的夜色中了。 “小旺子!传钱侍郎來,,” 兴旺愣了一下便马上应承着,然后一阵风似得飘了出去。 钱侍郎最近有点郁闷!这点儿和邹震有点儿相似,,这也许就是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的原因吧! 但钱侍郎觉得自己和邹震还是不同的,,这个新皇上还是太小心谨慎了,甚至谨慎到会错失良机,,这一点也是钱侍郎不太看好的!钱侍郎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很自恋的人,,他只喜欢自己、只相信自己,所有的人在他这里都是浮云、都是尘土,他们都是自己飞黄腾达的一个棋子,为了能够实现毕生夙愿,,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但最近这个自恋的家伙却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因为自从邹震登上皇位,特别是巨象退兵之后,他的人气儿是每况日下。不要说沒有了三个月前的运筹帷幄、挥洒自如,就是皇上邹震也好久沒有召他进宫面议了。 难道就要这样沉寂下去了吗?难道心中的美好蓝图就要变成水月镜花了吗?难道辗转密谋了这么久、甚至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肆虐皇后,竟然是到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绝不能这样,,这过河拆桥的邹震,你会为你的轻慢付出代价的。正在中庭急切徘徊如锅上蚂蚁的钱炳文忽然停了下來,,对啊!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第一百五十章 扭转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好久沒有拜会这个女人了,,一旦脑海中突然出现戚滢菀窈窕妩媚的身影,男人不禁有一种悸动的感觉,一种蓬勃的**渐渐从身下不可抑制地升起。 太醉心于权力和贪欲,所以钱炳文丢失了很多很多东西。良知、亲情、正直,甚至是起码的快乐。随着地位的升高,随着得到的东西越來越多,他却沒有一丝轻松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像狗一样卑微、狼一样隐忍和狐狸一样狡诈。 从看到戚滢菀的第一眼,他就猛然迸发出一种强烈的**,那是一种想竭力占有的**。但当这种**与他心中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迎面相撞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一时的痛快和发泄。即使有过撕心裂肺地纠结,但还是被他像掐死一个婴孩般扑灭。 既然得不到就要肆虐撕裂,,非此即彼,这就是钱炳文的哲学。对自己如此,对别人也是这样。所以从两人的第一次谋面就充满血腥和狰狞,即使他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身体,也是充满了撕心裂肺的他虐和自虐。 但从那次之后钱侍郎就再沒有真正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深宫诡谲,他知道之所以能成功并不是自己计谋有多高明,而是恰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到了正确的人,,这个人就是运气。但好运不可能一直眷顾一处,深谙权谋之术的钱炳文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那次端王府冒险之后,他就再沒有肆意张狂过。相反他适时地将锋芒掩藏了起來,开始了像豺狗一样暗无天日的隐忍。 接着是众将领逼宫、端王被胁迫继位、做了皇后的小王妃频频发飙、最后一直到象奴国一夜之间撤退的干干净净,这一切他都洞察得一清二楚,甚至这一连串巨变的发端正是他幕后指挥的。但令自己不解的是,,这一切好像是突然与自己无关了!成了端王的皇帝邹震再也不需要他,趋炎附势的文武百官也集体向右转,甚至是那个恨得自己要死的戚王妃也沒有一丝一毫反击报复的举动。 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但自己又能怎样?,,邹震是不能主动去找的,因为他已登上权力的巅峰。大臣也不能主动去拉拢,因为自己已经沒有让他们心动并为之奔走的筹码。想來想去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戚滢菀!怎么把这个女人忘了?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女人完全被自己的强势征服了,现在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了。 心念及此钱侍郎便飞奔入室,一番收拾打扮之后那个诡异的魅影便再次出现在面前。 “皇上驾到,,钱侍郎还不见驾!”当钱侍郎正要推门而出的时候,兴旺尖利的公鸭嗓如暴雷般在院外响起。 “啊,,”钱炳文轻叫一声,然后便不顾一切地再次钻入侧室。 “梆,,”房门被兴旺一下子推來,随着刺骨寒气排山倒海般的涌入,皇上邹震一脸平静地走了进來,身后跟着众随从和诚惶诚恐的钱府侍从。 正厅空无一人,这令邹震不禁心中一惑,,怎么会这样?这可不像心思缜密如钱侍郎的风格呀!想到这里皇上邹震的脸色变慢慢阴郁起來,, 一旁的兴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拍马逢迎的机会:“大胆钱侍郎!怎么还不见驾,,” “來了來了,,”声音响过好一会儿,直到兴旺要再次扯起喉咙大喊的时候,钱侍郎连滚带爬地从侧室跑了出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沒有玉带、官帽也戴歪了,甚至连公服都沒有穿好。 “你死哪儿去了?让皇上等了这么久,,”兴旺还要厉声斥责,却被邹震挥手制止。 “皇上!我,,”钱侍郎大喊淋漓,一句话噎在嗓子眼儿里半天发不出來,,其实他早已准备好怎样应付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表现出这种惊慌失措,,因为他明白有的事情不能自己表现出來,而要靠别人一层层揭开。 短短不到一刻钟,钱炳文做了好几件事儿,,首先他脱掉了如鬼魅般的夜行服,然后换上自己了自己的公服。接着跑到后院迎面将一个侍女拉到屋里开始了疯狂地**肆虐,, “呵呵呵!不用再说了,,”邹震沒有发怒,看到钱炳文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却一下子将脸上的阴郁隐藏了起來,露出惯有的和蔼温婉。 “朕找你有正事商量,,”看着仍是一脸惶恐的钱侍郎,邹震又心平气和的补上一句。 “皇上黉夜來访,微臣不胜惶恐,,还望陛下恕罪!”钱炳文开始再次不停地磕头。 ,,好险啊!钱炳文不禁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紧握的双拳也渐渐松开,他甚至都能够能感到手心汗如泉涌。 “皇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召微臣,不需要冒着严寒深夜前來的,,”钱炳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邹震的目光制止。 “钱爱卿!你对象奴撤兵如何看待?”摒退众人的邹震依然是一脸平静,饶是城府幽深如钱炳文者也难以洞察出其中的一丝一毫。 “这个!微臣还真沒有想过,,” “呵呵呵!看起來钱爱卿还是对前番的冷落耿耿于怀啊,,”邹震仍是一脸浅笑,但钱侍郎却分明从其中看出了一丝嘲讽和瘟怒。 他一愣便再不敢玩什么欲擒故纵撒什么娇滞什么气,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面这个男人眼中闪烁的杀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将尚且如此,更遑论九五之尊的皇帝。钱炳文想到这里不禁暗自痛骂自己,,钱炳文啊钱炳文,怎么偏偏到关键时候就昏了头了。他早已不是那个低眉顺眼委屈的跟小媳妇一样的端王,而是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流血千里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己既有谋天下之志,又怎么能为这点皮毛小事争风赌气呢?试问有哪一个大臣敢要挟皇上? “微臣不敢!微臣知罪了,,还请陛下宽宥!”到此时才知道害怕的钱炳文忙再次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如一条丧家之犬再不敢抬头仰视。 “起來吧,,” “现在该说了吧?”邹震依然还是那种平静的腔调。 “微臣认为这是象奴国的分化之计!” “哦!此话怎讲?” “首先微臣觉得象奴国正是骑虎难下,万般无奈才做出这个决定,,”钱炳文沉吟了一番才接着说下去:“虽然为锦城被重重包围,但却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十几路勤王大军。目前这些部队的数量已不在象奴兵力之下,并且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而巨象国粮道漫长已无法有效接济,并且士兵大多水土不服、瘟疫有大肆流行的趋势。而且据微臣推测,象奴十万大军之所以在一夜之间撤得干干净净,那一定是国内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哦,,” “所以狡猾的巨象土司便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再次丢给了我们!”钱炳文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低头饭软蛋的时候,即使是胡诌乱套也说得格外斩钉截铁。 “怎么?此话当真?” “陛下!象奴地处蛮荒,旁边小国邻里,并且如乱麻般纠结在一起,它们已经不停地争斗了近千年,,微臣一直认为象奴根本不是我南蜀的对手,之所以能侥幸取胜完全是天成皇帝的大意。这不一旦打进南蜀内陆便后劲不足、疲态十足了。” “哼哼!这个是自然,,蕞尔小邦,偶然偷袭得手。我看他能张狂到什么时候?”自一进來就平淡如水的邹震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似乎是得到鼓舞,钱炳文说得更加起劲儿了:“象奴国旁侧有个叫鸢姤的国家,国力略逊于象奴。但却始终不甘屈居人下,只想着能够成为西南霸主。微臣认为一定是这个鸢姤趁着象奴后方空虚,趁火打劫了!” “说下去,,” “所以微臣认为即使象奴撤兵了,但我们的麻烦还远远沒有结束!” “那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的手里还攥着一个人!” “你说的是皇兄?”邹震不禁心中一惊,其实这个哥哥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从自己懂事的时候就是,从成为端王偏安绵州的时候就是,从屈辱隐忍装孙子终于成辅政王的时候就是,甚至在历经曲折成为南蜀皇帝后依然也是。 “正是,,”高手之间不需要说得他清楚,一个点拨提示就以做够了。 所以此时已回归正常的钱侍郎只给出了短促有力的两个字。 “为什么这么说?”邹震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是还是想听它从另一个人的口中说出。不是出于验证,而是为了寻找同盟。 “本來象奴贼寇囚禁天成皇帝是为了要挟我南蜀,所以它才敢如此狗胆包天地大举进犯。但后來皇上继位称帝却如釜底抽薪,一下子使它们的计谋无处着落,本來握在手中的筹码却马上成了一把废牌。所以他们才会屁滚尿流地爬了回去,但是,,”钱侍郎沉吟了一下才重重说出:“如果不出微臣所料,它们接下來一定是,,” “接下去会怎么样?钱侍郎请讲,,”似乎邹震也感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一脸关切甚至要站了起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让她来做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微臣觉得他们接下來一定会继续握着这张牌!把天成皇帝看护得好好的,,” “为什么?”邹震更是一脸疑惑。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平南文学网) “陛下恕罪,,”钱炳文知道下面要说的话的分量,对面这个男人已不再是那个低调隐忍的端王。所以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但还是谦卑地低下了头:“微臣以为,,他们最初沒有杀掉天成皇帝,那么现在就更沒有这个必要了!当初是为了要挟我们沒有成功,现在怎么会杀掉一已经作废的皇帝來得罪我们强大的南蜀吗?他们难道不害怕我南蜀与鸢姤等国來个里应外合、犁庭扫穴呢?” 邹震心中一惊,他沒有想到钱炳文会这么说,,这和他心中的想法截然相反。实际上从内心深处他是希望假零梦之手除掉这个哥哥的,在钱炳文说这句话之前他也坚定地认为那个象奴大土司会这样做。沒想到钱炳文这一刻却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一丝失落也瞬间涌上皇上邹震的脸庞。 “不过微臣有一个办法,,”钱炳文想趁热打铁一举搞定眼下的一切,但当他就要说出口的时候却一下子停住了,,好险啊!差点又犯下大错!这个一贯冷静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蹦出來了,,皇帝的家事难道是自己一个臣下能随便插手的吗?何况自己要做的是替一个杀掉另一个。目前自己对这个讳莫如深的南蜀皇上还沒有一点了解,怎么竟然就要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做出诛灭九族的事? “什么办法?” “等待!微臣要说的是,,我们要做的只有等待!陛下,现在比的就是谁能更沉住气!” “哦,,”邹震沒有想到卯足了劲儿的铁血幕僚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松得不能再松的话:“钱爱卿!朕有点累,暂且告辞了,,“说完一甩长袖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 钱炳文一直跪着沒有抬头,直到管家尤四进來之后才恍然醒來。 “老爷,,” “陛下走了吗?” “皇上早走了,,”看着那满是惨白的一张脸,尤四忙轻轻弯腰将几乎已瘫倒在地上的钱炳文搀扶了起來。 “想法请虎贲卫的蒲戎來一趟,,” “现在吗老爷?” “嗯!太晚了,还是明天吧!”说完便斜躺在摇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太监黄锦此刻心中很不平静,他不知道接下來的决定会给自己带來一个怎样的结果!可能是飞黄腾达,也可能是万劫不复。要说一个宦官做到清宁宫总管太监的职位也应该很知足了,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人比人气死人”,,看着比自己年轻许多却已是紫宸殿总管的兴旺,他就想一个耳光将他掴下去!这小子要根基无根基要能力沒能力,浑身也沒一点儿利索劲儿,凭什么他就能压自己一头。 今天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这也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并且凭他对自己的主子以及那个做事不留后路的钱炳文的了解,,如果自己不做,那一定不会活过明天! 不做会马上死,做了可能会死得晚一点,并且也还有一丝绝地反击的机会。权衡利弊之后太监黄锦还是下定了决心。 “皇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身盛装的戚滢菀身后,总管黄锦还是鼓足勇气唤出了一句。 “怎么了?锦儿,,”戚滢菀一边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随行的小宫女,一边回过头安静地望着太监黄锦。 暹罗刚刚进贡來一对金刚鹦鹉,戚滢菀简直爱死了这俩活宝。这段时间所有的烦恼和恐惧都跑到了九霄云外,除了睡觉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再遛着自己的爱鸟。 自从端王府那次虐杀之后,戚滢菀就再也沒有对身边的随从发过脾气。这并不是为了要收买人心,,或许可能会无心插柳,但这个一贯飞扬跋扈的女人却真沒有这样想过。她一想起那一幕幕血腥惊悚的场面,一想起死去的春桃、冬梅,特别是那个俊朗清秀的总管杨福顺,心中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从那一刻她就发誓无论自己以后会怎样,无论跟随的人变成那些,她绝不会再伤害他们。 “钱侍郎派人捎信儿过來,,” “你一个太监怎么会和外官有牵连?”戚滢菀忽然柳眉倒竖,一贯温和的脸上一刹那杀机顿现。 好不容易将那个恶魔抛到脑后,怎么他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來,,戚滢菀原本以为做了皇后就能摆脱魔爪,她甚至天真地想是不是这天杀的害怕了再也不敢惹自己了。 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他非但沒有逃离,反而用一种更加隐秘、更加卑劣也更加变态的方式操纵自己!并且他掌握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她的贴身太监,,清宁宫总管黄锦。 这吃里扒外的到底跟那恶魔勾搭多久了?是不是从一进清宁他就在暗暗监视自己? “说,,”女人又是一声断喝,甚至连语调都变了。 黄锦沒想到自己还沒有开口,女人就有这么大的反应,,不应该啊!她对身边的宦官宫女还算温和有加啊,,心中顿时茫然无措,所以也一下子语无伦次起來。 “我!我,,” “來人!将这厮拉下去,杖毙宫外,,”戚滢菀不想再多看浑身瑟缩的黄锦一眼,至于他要说什么自己更是不愿再听一个字。,,妈的!这恶魔要说什么与本宫何干,难道他折磨得我还不够吗? “娘娘饶命啊!如果奴婢不这样做,怕是活不过明天了啊,,”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眼看着就要血溅五步,这个清宁宫的总管还是拼死哀求起來。 “等等,,”女人挥手制止正要将黄锦拖出宫门的两个健壮宦官:“说吧!为什么你就活不过明天?” “娘娘可能还不知道,这个钱侍郎表面上温和谦恭,背地里却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趴在地上的黄锦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戚滢菀呆住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恶魔的为人?不要说一个小小太监,就是连自己不也乖乖对他服服帖帖吗?她能想象到这个家伙是怎样百般恐吓、万般肆虐自己的太监总管的,,突然在这一瞬间,女人竟然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如果徒一时之快杀掉了这个太监总管,那恼羞成怒的钱侍郎会怎么疯狂报复,她不用入心入脑就能想象的出來,,他甚至不用动手,只需要将自己的那些丑事抖落出來,就保管自己死无葬身了,,谁知道他们从杨福顺的嘴里审出了什么,又真正得到了那些真凭实据。再说黄锦死掉了自己就再也不知道钱侍郎要自己做什么?虽然恨透了这个男人,但对他的心机和智谋还是蛮佩服的,,说实话如果沒有他的运筹帷幄,邹震吧不可能登基,自己也不可能梦想成真成为南蜀的新晋皇后。说不定又是一条妙计,,一想到身陷囹圄的邹亢、余威犹存的宇文太后和吴慧珠 “起來吧,,”她摒退左右后,才对着黄锦轻轻说道:“钱侍郎是怎样对你说的!”看着仍是心有余悸的太监黄锦,戚滢菀还是横下一条心:“狗奴才你给我听着!老老实实地说给本宫,,如果胆敢隐瞒一个字,我会让你后悔,,后悔阎王爷将你托生出來!” “娘娘恕罪!奴婢谢娘娘不杀之恩,,”暂时逃过一劫的太监黄锦又是一阵小鸡啄米般地叩头:“昨个钱侍郎差管家尤四过來,,说请娘娘马上联系虎贲卫指挥使蒲戎,要皇后娘娘,,” “要我怎样?” “要你派遣蒲戎暗中前往邕州,杀掉天成皇帝邹亢,,”黄锦知道该來的总会來的,与其躲躲闪闪不如迎面而上。 “啊,,”虽然女人已从黄锦扭曲的面孔感觉到无比的狰狞,但亲耳从贴身的锦儿口中说出,还是忍不住一声惊叫。她已经顾不得保持一个皇后的威仪,竟噔噔噔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窗边的绣墩上。 “还有什么?” “禀娘娘!沒有了,,”黄锦顿时大汗淋漓。其实当尤四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时,他除了毛骨悚然之外心中还有一个大大的疑惑,,后宫不得私会外臣?皇后娘娘即使愿意,也不可能召见一个虎贲卫指挥使啊! 他当时就提出了这个疑惑,但却被尤四冷冷回绝:“钱侍郎说,,皇后娘娘会有办法的!” “啊,,”女人心中又是一声暗叫:“这个天杀的,又给本宫來这一套,,” “锦儿,,”女人突然柔声说道,脸上也同时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娘娘,,”黄锦也沒有想到这个捉摸不定地女人会这样,看惯了她的不动声色。突然戚滢菀竟对着自己一个宦官微笑,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他竟毫无來由地恐惧起來!但一想到反正刚才已经死过一次了,即使再死一次又怎样?于是心一横:“娘娘有什么要问奴婢的?” “这清宁宫可有什么密道?” “禀皇后娘娘!这清宁宫的确有一密道与宫外相通!并且除了吴皇后、天成皇帝邹亢和锦儿,再沒有一个人会知道了!” “哦,,”女人沉吟一番:“锦儿!明日午夜,你亲自从密道出宫,持本宫符节召蒲戎來清宁宫!” “奴婢明白,,”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猛虎刺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还有,,带上太监补服让蒲戎穿上!” “奴婢记住了!” “锦儿,,”女人忽然面色一沉,令黄锦又是心中一紧。,,其实今夜这个太监的心早已被虐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这一次还是让他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去。 “从今夜你就是本宫的人了!事成了本宫会给你这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事败了本宫死你也活不成,,明白吗?” “娘娘,,”再也忍不住的黄锦竟一下子扑倒在地,“咚咚咚”将额头磕个鲜血飞溅。 虽然心中有诸多遗憾,但零梦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绵州。当然陪同他一起回去的还有被囚禁的南蜀皇上邹亢。 跟随着巨象国的大土司走遍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的大半个南蜀,看到万千黎民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后,这个一向自以为是、宁折不弯的九五之尊终于低下了头。 “皇上!吃点儿吧!你已经三天沒有吃东西,再不吃就,,”一旁的魏良辅依然在苦苦劝告。 作为一个怀有野心、企图咸鱼翻身并且老娘娇儿还在别人手里的刑余之人,魏良辅比任何人都渴望回到南蜀。,,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要讨回别人拿走的吗?但如果终生被囚禁在这蛮荒之地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但魏良辅并沒有抛下主子仓皇逃窜,并不是他沒有机会,,至少在两军混战的时候有。至于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在最初是觉得机会不对,但到最后竟发展成一种无法言表的难分难舍。 魏良辅也曾无数次地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自己这是怎么了啊?对面这个人从來就沒有真正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过,何况自己的老母乳儿还在凶狠歹毒的那伙人手中呢! 再等等!在等等吧!既然大难不死,就一定还有机会的,,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突然牢门外传來一阵金铁交鸣的脆响,“叮叮当当”夹杂着一声声惨叫。 “皇上!有刺客,,”魏良辅满脸惊恐地看着邹亢,浑身战栗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哼哼!该來的总会來得,,”邹亢沒有一丝惊恐,一贯平静地脸上此刻却满是嘲讽:“堂堂巨象大土司,竟然用这种下三癞的手段,,” “皇上!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邹亢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还能怎么办?小魏子,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作为南蜀国的皇上,陷万千黎民于水深火热,我真是罪有应得!”说到这里皇帝邹亢的话语中竟然有一丝哽咽:“只可惜连累了你!小魏子,如果能逃过这一劫,你就走吧,,不要在这里陪着我等死了!” “皇上,,” “啊啊啊,,”又是几声惨叫,紧接着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一个蒙面人风一般地飘了过來,照着站在墙边的邹亢兜头就是一刀。 “啊,,”常年宫中走动的魏良辅哪见过这阵仗,他甚至都沒有顾上抵挡一下。 “叮,,”随着又是一声金属脆响,接着是扑通一声。当魏良辅缓过神來的时候,那个持刀的黑衣人已躺在地上气绝多时,背后还插着一枝亮闪闪的精钢弩箭。而皇帝邹亢依然平静矗立,如同一座安静的大山。不过这个牢房里不再是就他们两个人,,魏良辅随着邹亢的眼神看过去,一个彪形大汉站在对面,身后还左右拱卫着两个更加彪悍的男人。 “末将來迟!让南蜀皇上受惊了,,” “你们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要杀我?” “哦!在下右贤王帐下龙虎卫统领镂环,奉勒墨耳之命前來保护阁下。救驾來迟还请原谅,,”接着随着他一个示意,身后的龙虎卫迅速冲到早已毙命的黑衣人身边,一把将他脸上的黑巾抓了下來。两人愣怔了一下,又开始剥这死人的衣服。 看着地上**裸的尸体,镂环也是一筹莫展:“禀告南蜀陛下,,”这右贤王的龙虎卫统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人,于是便依葫芦画瓢地喊出了不伦不类的一句。 “末将也弄不清楚这帮人的來头,,” 是谁呢?如果不是这象奴国土司派來的,又会是哪些人呢,,一旁的镂环还在解释着,但百般疑惑的邹亢却一句话也沒有听进去。 突然他心中一惊,,难道?不,,不,,这决不可能,邹亢又开始拼命地摇头。自从被零梦押解着去了一趟南蜀,他知晓了好多新近发生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儿是,,他已经不再是南蜀的皇帝了。其实经历了这番巨变,什么皇权地位都不再重要了。他唯一挂念的是母亲、珠儿和刚刚一岁多的乳儿邹期许,,但愿我那弟弟还有点儿良心,能够善待她们。 一想起端王邹震,邹亢边顿时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他实在沒有想到这个一贯敦厚温和的弟弟竟然包藏祸心,就那样不动声色,,先是拒绝,然后辅政,再接着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的江山。说不嫉妒那是假的,但深陷囹圄的邹亢又能说点什么? “看看这个人的耳朵后面!”随着邹亢一声吩咐,两个龙虎卫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统领镂环。 “还愣着干什么?快呀,,”镂环一声断喝,语气中早已充满焦躁不安,,很显然他也想快点儿知道答案。 随着两人轻轻拨开尸体耳后的头发,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刺青若隐若现的露了出來。 “虎贲卫,,”站在邹亢身后的魏良辅不禁失声惊叫起來。 而邹亢更是脸色冷峻,他一把推开围拢这死尸的龙虎卫。猛地一下蹲在地上仔细查看起來。 “皇上啊!怎么会是虎贲卫?” “虎贲卫?什么虎贲卫,,”对面沉寂多时的镂环突然追问起來。 “虎贲卫正是在下的禁军!”蹲在地上的邹亢沉声回答道。 “啊,,”包括镂环在内,所有的龙虎卫又是一声惊呼。 “快!再去外面看看还有沒有活口,另外仔细查看是不是耳后都有这个刺青!”随着统领镂环急促地吩咐,两个龙虎卫一阵疾风般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人有快速冲了进來:“禀统领!院外三十六人尽皆毙命,每人耳后都有一般模样的猛虎刺青!” “南蜀皇上陛下!看來要杀你的人确定是虎贲卫无异了,,”镂环终于无奈地说道,黝红的两旁上竟挂着意味深长的讪笑。 邹亢依然蹲伏在尸体旁边,铁青的脸上沒有一丝变化。一旁的魏良辅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看來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南蜀皇帝,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如果再有几拨人马摸回來,末将就是想保护你也不可能了!”镂环沉吟一番才谨慎地说出一句。 邹亢依然沒有说话,,仿佛老僧入定一样,这个南蜀国的落难皇帝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魂魄。 他为什么会这样啊?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难道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为什么?为什么,,邹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蹲在地上的邹亢忽然猛地一下子蹿了起來,对着暗黑的夜幕就是一阵歇斯底里地咆哮。 “皇上!您别这样,,气坏了身子那可咋办呢?皇上!您消消气儿啊,,”守在身边的魏良辅沒有别的言语,只是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几句单调的话。 很显然邹亢的出离愤怒使镂环大为吃惊,他也立刻收起了刚才的不屑一顾,连忙毕恭毕敬地说:“皇帝陛下!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咱们还是快走吧,,这还是你们南蜀的地盘,万一要是再有个什么变故。末将可是真保不住你了!” 邹亢沉默了,,作为一个马上打天下的皇帝,他早已将一条小命交给阎王了。从被零梦捉住以后他就沒打算活着回去,,他始终朝思暮想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娘和妻儿。只要她们能平平安安,自己死就死了吧! 就算是听到邹震继位做了皇帝以后,他虽然有过愤懑和不甘,但每每午夜梦回想到的依然邹震可以善待自己的老母妻儿。,,直到今天这一群虎贲卫刺客的出现,才彻底击碎了他的一厢情愿!这个卑鄙小人既然连自己都不想放过,又怎能容得下刚满周岁的娇儿邹期许? 不行!我绝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回去的一天。只要能回去就可以保护老母妻儿。 “好!邹某听这位壮士的,咱们这就快走吧!一路之上还请尽心保护!大恩不言谢,邹亢这就给你跪下了,,”说完竟一下子双膝着地跪了下來。 “皇上,,”一旁的魏良辅沒想到邹亢会毫无预兆地做出这样的骇人之举。,,这自古以來哪有皇上下跪的啊?他忙扑过去开始拼命要将邹亢搀扶起來,无奈他一个太监身单力孤,又怎么扶起铁塔般的南蜀皇帝。 “这这!这是从何说起啊,,南蜀皇帝!快起來,这可不敢当啊!末将答应会尽力保护你还不行吗?”说完也急忙跑过來用尽全力才将兀自长跪不起的邹亢拉了起來。 从这一刻起邹亢就打算好好活下去了!即使再苦再难他也发誓要勇敢面对,,一个看似完美的斩首计划却激起了皇帝邹亢活下去的无穷勇气,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戚滢菀、钱炳文之流沒有想到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问罪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绵州城东五十里,一处狭窄山道上,一骑黑马仓皇逃遁,马上趴伏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夜行人。一轮暖阳照耀着旁边刀劈斧削的悬崖绝壁,而另一旁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仗沟壑。 “前面已是青城了!只要能够钻进这千沟万壑,任它神仙下凡怕也难找到我蒲戎了,,”趴在马背上奄奄一息的虎贲卫指挥使蒲戎心中一阵放松,但一想起从此以后再无缘进入这南蜀皇宫,一想起这一辈子的心血一夜之间要付之东流,不由又暗自悲哀起來,,他痛恨自己的麻痹大意,沒有多带一些人马过來。他本以为率领三十四个虎贲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邹亢,人多了反而会碍手碍脚走漏了风声。沒想到象奴武士竟是那般骁勇善战,囚禁邹亢的“廷狱”又是如此的戒备森严。 忽然他看到前方的桥头上伫立着一个人,随着逐渐接近蒲戎又渐次看见那人的背后竟是两队衣甲鲜亮的南蜀禁军,, 蒲戎不禁浑身一阵,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鹰扬卫!我命休矣!他不由一下子闭上了双眼,直起腰身,任由奔驰的骏马驮着自己前行。 “蒲戎统领!事儿办得怎么样啊,,”公鸭嗓隔空传來,虽不动声色,但传到蒲戎耳朵里却无异于催魂曲。 “蒲戎无能!事败,,甘愿以死谢罪!” “好!可免诛九族,,”黄锦说完便双手一背,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蒲戎脸色惨白,凌乱的头发随着阵阵微风起伏,乌青的嘴唇机械抖动了几下:“谢皇后,,”然后抽出随身短刀,对着胸口就攮了进去。 五天之后,率领着巨象大军的零梦,终于绕过蜈蚣坝回到了国都邕城。虽然此次进兵沒有一举荡平南蜀,打开逐鹿中原的门户。但也并沒有什么损失,相反还掠夺了大量牲畜财宝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坐在巨象大殿熟悉的王座上,零梦俨然如一方诸侯。奶奶的,从沒有这样扬眉吐气过,,他一边在心中恨恨作想,一边抓起案几上的烤鹿腿猛咬一口:以前只知道对南蜀俯首称臣,经过这一战本王发现也不过如此!最可恨的是鸢姤小国,竟然从背后來了这么一下子!哼哼,等零梦我收拾了这自不量力的家伙,再重新荡平南蜀!”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仰天大笑,直惊得台阶下众臣僚一片惊愕。 “王兄!你笑什么?”勒墨耳朗声问道。 “我笑这邹亢自不量力,竟敢來打我巨象。如果不是以为鸢姤在背后捣乱,本王怕是早踏平南蜀了!哦,,对了!你不是说要用上那个被俘的南蜀皇帝吗?现在还不到时候吗?” “嗯!快了,,再等等吧!时机还不算好,,”勒墨耳低头沉吟着。 “怎么还不到时候啊?本王看着苏拉就烦,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在背后捣乱,我怕是早就睡在锦城邹亢的龙床上了!”仿佛像被吵醒的雄狮,零梦突然烦躁地大喊大叫起來。 “王兄稍安勿躁,,对待鸢姤我们必须要一网打尽,而在做这个之前我们必须要弄清楚那个邹震的为人。 “嗨!怎么这么麻烦呀,,” “不麻烦!如果弟弟我所料不错,估计马上就会有结果了!”勒墨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 “报,,”随着勒墨耳话音未落,龙虎卫统领风风火火地走了进來。 看着惊愕万分的零梦,右贤王勒墨耳不禁回心一笑。 “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零梦似乎也感觉到了镂环此來的不同寻常。 “有人刺杀南蜀皇上,,“ “啊!哪个南蜀皇上?”零梦不禁心中一惊。 “就是那个被囚禁的南蜀皇上邹亢啊!” “到底怎么回事?那邹亢死了沒有?” “幸亏末将及时赶到,那些人并沒有得手,,” 听到这里整个大殿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查出來这些刺客是什么人了吗?”许久沉吟不语的勒墨耳平静地问道。 “据那邹亢说,,这些刺客应该是來自南蜀皇宫的虎贲卫,因为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有猛虎刺青!” “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看來弟弟我所料不错!这邹震终于等不及要出手了,,”勒墨耳这时候才露出了笑颜。 “哈哈哈哈,,王弟果然料事如神,哥哥我要佩服死你了!”说完竟冲下台阶,抱着勒墨耳就是一阵摇晃拥抱。“那我们什么时候知会邹震?哥哥我看还是要趁热打铁尽快拿下,,“ “这个还不能急!等他们真正乱起來我们再出手,到时候想不成功也难!“勒墨耳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不过可以将邹亢被刺的风儿传出去,我们就等着先看好戏吧!” 锦城之北,南蜀皇宫依然笼罩在一片春寒料峭之中。烟雨雾锁的连绵宫殿,在青灰交融的天幕之下显得异常高大崔嵬。 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春雨使皇后戚滢菀格外烦躁,如同窗外低垂着的芭蕉叶,她的心境也格外沉重。 据黄锦來报,此次刺杀邹亢的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好在蒲戎还算条汉子,自行了断了也省得自己再大费手脚。只是不知道派去的虎贲卫有沒有被象奴捉住的,,但愿不会吧!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死士,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 已经半个月了,那边还沒有消息传來,估摸着这阵风应该算是过去了!戚滢菀站在廊桥之下,一边无聊地逗着笼子里的金刚鹦鹉,一边胡乱想着。 现在她的心里简直就是一团乱麻!邹亢未死又搭上了几十个虎贲卫,,这吧也就算了,本來他们就是自己的棋子丢了就丢了吧!但让女人慌乱的是身边再沒有可以差遣的人了!想到这里女人不禁一阵悲哀,将握在手中的鸟食盒一下子狠狠摔在栏杆外的池塘了,直惊得鱼儿阵阵翻腾。 怎么办呢?戚皇后突然想起了钱炳文,,对这个恶魔般的男人,笼罩在女人心上的恐惧和痛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种莫名的期待!戚滢菀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它就是不可阻挡地來了。 ,,那个死鬼现在在干什么?要是他在甚或是有一句话过來,自己也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了! 直到这个时候,戚滢菀才发现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个皇帝老公天天醉心政务从不到自己这里來。而钱炳文又和她若即若离,,自己顶多也就算得上他的一个提线木偶,受他的摆布却从沒有反抗的余地。她也想主动出击但人呢?一想到身边除了无用的宦官宫女就再沒有别的了,不禁又心灰意冷起來。 “皇上驾到,,”随着兴旺尖锐的公鸭嗓传來,戚滢菀猛地一下子从瞎想中醒來。 这时候他來干什么?,,听闻此声女人不禁心中咚咚直跳,,从那夜的巨变之后,她就害怕面对自己的丈夫了!每次看到邹震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就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不知道些什么?心中纠结也就索性逃避,所以就连老公的每次临幸也是匆忙生硬!搞得最后邹震也是趣味索然,,后宫佳丽三千,索性他再也不來了。 女人不敢再多想下去,迎着大步而來的邹震就是一个万福:“臣妾见驾來迟,望皇上恕罪,,” 邹震并沒有像以往那般搀扶起这个绝代芳华的娇妻,而是一直冷冷看着对面的女人。 戚滢菀心中大骇,冲着男人的目光迎过去,也仅仅是一瞬间便又胆怯地低下了头,,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吗?不会的绝不会的?女人满脑子全是以往种种混乱的画面,,不可能!决不可能的!自己做的那么隐秘,并且除了钱炳文所有的知情人都已经死了!那钱炳文和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又怎么会出卖自己呢?想到这里女人不由心中一横:“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來。 “你们先下去,,”随着邹震一声吩咐,身后的兴旺领着一干宦官随从走了出去。 “你干的好事,,”邹震不待随从走远,就指着戚滢菀厉声呵斥到。 戚滢菀从沒有看到邹震会这样,,从两人的初次相识到现在,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总是温文尔雅的感觉。即使再生气也从不大声呵斥他 沒想到今天会这样?看着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的邹震,戚滢菀忽然有一种后心发凉的感觉。 “臣妾有罪!臣妾不知到做错了什么,惹得皇上这般生气,,”虽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但戚滢菀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对面的男人不要知道的太多。 “哼哼!到现在了你还在装糊涂?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邹震又是一阵冷笑:我问你!那帮虎贲卫是不是帮你派出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是知道了,,女人一边心中暗暗叫苦,一边继续装糊涂。“什么虎贲卫?臣妾不知皇上说的什么呀?”戚滢菀即使怕得要死,但嘴里却沒有丝毫闲着,,管它呢?既然成这样了,我就索性赌上一把!邹震,如果你不爱我了就马上杀了我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个绝望的女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还嘴硬!你还嘴硬,,”邹震突然一下子冲上去,揪起跪倒在地上的戚滢菀,抡起胳膊就要打下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戚滢菀索性眼一闭,将一张俏脸儿伸了过去:“你打啊!你打啊!打死我吧,,”也不知从哪里來得勇气,女人竟一头朝着邹震撞了过去。 邹震被这个女人的气势彻底镇住了,举在空中的手臂先是长久地停顿,接着便缓慢地落了下來。看到邹震强硬地态度开始松动,戚滢菀索性趴在男人的肩头痛哭起來。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不像刚才那样言语冰冷,但邹震依然是紧追不放。 这下女人可真得犯难了,她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原因是她不知道邹震对她戚滢菀做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今天怒气冲冲地跑过來兴师问罪又是因为什么? 戚滢菀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低垂着的一张脸也猛地一下子抬了起來,想从皇帝丈夫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但她失望了,,除了一脸怒气之外,她实在看不出任何答案。 “说啊!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戚滢菀索性心一横:“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罪过,,不应该和栗妈再有往來!”关键时刻女人还是玩了个花招,当话一出口她便在心中暗暗祈祷,期望男人能露出一丝破绽。 男人并沒有回答,仍然是一脸阴沉:“身为皇后沒有一点儿母仪天下的威仪,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端王妃吗?这是锦城,不是绵州!你什么时候不再给我添乱,,” 一向沉默寡言的邹震不知为何,竟然一下子絮叨起來,也许是太爱面前这个女人了,所以竟然有了怒其不争的念头。邹震的这番话如果是换别人听來估计早就吓得半死了,但在戚滢菀这里却无异于一个天大的福音。虽然语气还是那么的冰冷,但从这字字句句中,女人洞察到邹震并不知道自己和管家杨福顺的丑事。 “皇上息怒!臣妾不应该自作主张派虎贲卫去杀掉端王,,” “哼哼!你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就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戚滢菀,,不光是我,现在整个南蜀都知道了!”邹震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戚滢菀,你让我威严扫地!今天的朝会之上有一半的言官对着我指手画脚,而我却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一夜之间我竟然成了篡位弑兄者,整个南蜀的百姓都在议论而唯有我不知道!戚滢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做皇后这不就就给你了吗?你不老老实实地呆在清宁宫却为什么还要到处捅娄子?” “皇上息怒!这件事是臣妾考虑不周,,但臣妾也是为了帮皇上解决麻烦啊!” “什么?你这是帮我解决麻烦?”看着委屈万分的皇后戚滢菀,邹震几乎要暴跳起來,他几乎又要再次冲上去猛扇这个胸大脑小的女人:“你这是要害死我啊!我要做的是个圣明之主,而不是个篡位弑兄的卑鄙小人!一个还沒有坐稳皇位就迫不及待杀掉自己哥哥的人,他能得到黎民百姓的拥戴吗?” “皇上,,”戚滢菀早已是满脸泪水,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泪水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开心。 “别叫我皇上!我再不是你的皇上了,,”邹震忽然站起拂袖而去,留下一个愣在当场的女人。 “好好呆在清宁宫做你的皇后!否则,,就等着在冷宫度过你的下半生吧!”直到邹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廊桥的尽头,那恐怖的声音还在戚滢菀的耳边回荡。 邹震派遣虎贲卫不远千里深入象奴腹地刺杀邹亢的消息,也在同一时刻传入了早已不再人声鼎沸的仁寿宫。 宇文宜臻早已沒有了最初的雍容华贵,重回锦城的她也英风尽失,再沒有一丝太后的威仪,,这倒与略显破败的仁寿宫格外般配。但她已感到格外幸运了,,首先邹震并沒有对她和珠儿母子下毒手,这也印证了她对这个男人的看法。其次是包围锦城昼夜久攻不停的象奴竟在一夜之间撤兵了,并且如打了败仗般的仓惶溃逃一直跑到西岭雪山之北。 有了这两点其它也都不重要了,宫殿破败算什么!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就是让她赔上老命,只要象奴退兵、珠儿母子平安就一切都好了。 吴云珠并沒有回到清宁宫,因为那座宫殿早已被另一个女人霸占!对于戚滢菀吴慧珠还是很熟悉的,两个人一块儿选秀进宫,一块在尚秀坊接受训导,然后自己嫁给邹亢做了皇后而戚滢菀却跟着邹震远赴绵州做了端王夫人。 对戚滢菀吴云珠还是蛮欣赏的,,出身名门、聪慧漂亮,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几乎能和每一个秀女玩到一块儿。这一点就远比他吴云珠要强得多了,,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还一直把这个女人作为自己模仿的对象,企图有事沒事地套点近乎。无奈总感觉戚滢菀对自己怀有敌意,后來也就只好作罢了。 对于能否回到清宁宫做回自己的皇后,乌云珠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和她的婆婆宇文宜臻一样,只要能够看到象奴退兵、儿子平安快乐,其它一切都不重要了。想要皇后王冠,拿去吧!只要能活下去,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但邹震派兵刺杀邹亢的消息传入后宫时,两个女人几乎是一下子被吓傻了!,,怎么会这样啊!虽然从被挟持回到锦城的那一刻,两人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当这个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太后!太后!他竟然要杀掉皇上,他竟然要杀掉他的哥哥,他竟然要杀掉你的儿子!天哪,,这可怎么办呢?”乌云珠忽然一下子扑到宇文宜臻的脚下,死死抱住女人的双腿:“我的娘呀!怎么办呢?他真得就要杀你的儿子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啊,,”说完竟哭天抢地地嚎啕起來。 “珠儿别慌!会有办法的,,哀家这就去找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等着,,我这就去!”宇文宜臻也是老泪纵横,,一想到远方仍危在旦夕的儿子,不禁一瞬间心急如焚。 “李如瑾,,”宇文宜臻对着宫门外就是一声断喝。 “奴婢在,,”一直在外静候的老总管闻声飞快地跑了过來:“太后,,” “备辇!本宫要去紫宸殿,,” “这个,,”沒想到一向干脆利落的老太监竟然支支吾吾起來。 “怎么了?快去呀,,” “太后还是不要了!”李如瑾的脚依然沒有移动一丝一毫,虽是初春时节但额头上的汗珠却更加浓密了。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宇文宜臻再也无法忍受李如瑾的磨磨蹭蹭,她突然冲上去对着李如瑾就是狠狠一脚“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我们都出不去了,,”身旁的小福子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按理说这个时候根本轮不上他小福子插话,,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女人无端承受这种折磨,也担心失去理智的宇文太后会盛怒之下处死李如瑾,于是才斗胆撂出了一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一个个跟哑巴似得!”此时的宇文宜臻一双凤眼布满血丝,五指箕张如同护崽的母狼。 “门外早已被羽林卫围得严严实实!我们都出不去了啊,,” “啊!什么时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宇文宜臻不禁心中又是猛地一震。 “是今儿一早才围上的!奴婢也曾经往外闯过,但每次都被硬生生地挡了回來,,”此时已平静下來的李如瑾满脸无奈地说道。 “什么?他竟然调动羽林卫围上了仁寿宫,这不是要造反吗?”宇文宜臻闻言大喊一声,不待众人反应就冲了出去。 “太后!晚了,,他早就反了!”身后一个声音将马上就要跨过宫门的女人拉了回來,吴云珠正满脸泪水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晚了!他不会见我们的,,”说完竟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珠儿,,” “皇后,,” 随着一连串的吆喝,正厅中的宦官、宫女飞一般地围了过去,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宦官忙是一个鱼跃蹿到了乌云珠的身下,在女人身体触地的一瞬间硬生生地将她垫了起來。 “妈妈妈妈,,”在这一团杂乱的吵闹声中,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來,正是奶妈怀中抱着的邹期许。 “啊!我那苦命的儿子啊,,”宇文宜臻再也控制不住满腔悲痛,终于抱住奶妈怀中的邹期许嚎啕大哭起來。 虽然蒲戎的刺杀行动失败了,但钱炳文却并不在意,因为他又成为皇上邹震的贴身幕僚。和以前相比他在这个新晋皇帝心中的地位更加巩固了,不仅一夜之间升迁为位列九卿之一的吏部尚书,而且还享有一个即使是丞相宰辅也沒有的特权,,那就是可以随意进入皇上书房,始终陪侍左右。 “钱爱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就满城风雨了,,”邹震并沒有将戚滢菀派虎贲卫刺杀邹亢的事情抖落出來,但也沒有自己主动承担。这倒有点儿出乎钱炳文意料之外 ,,看來他还是很在乎这个女人的!不知怎的钱炳文心中竟然有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五章 魏良辅的绝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钱炳文心里很清楚,自从深入端王府那夜对戚滢菀百般肆虐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一向对男人冷酷无情的女人不可能再放过自己。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但钱炳文就是有这样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在戚滢菀是端王妃的时候就有,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贵为皇后。 权力和**能令女人更加美丽,,此刻戚滢菀在这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钱侍郎眼里,俨然就是一枝娇艳欲滴的“一品红”,虽然明知有毒但却还是想把玩一番。 ,,哼哼!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人!也就那两下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來,谅你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钱某的手心儿。 想到这里钱炳文不禁心中又是一阵异样的感觉,他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皇上邹震,便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倒是她的皇帝老公却不是个一般人物,他隐忍、低调、不动声色。虽然自己与他相处的也不算太短了,但始终却无法洞察他内心的一分一毫。先是临危辅政、接着又做了南蜀的新皇上,再后來眼看着锦城就要被攻破了,那如狼似虎的象奴军队却在一夜之间撤退得一干二净。每次他总是拿出一副遮遮掩掩、与世无争的样子,但形势却总是不可逆转地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钱炳文再次抬起头,却正好与邹震迎了个对眼儿。对面男人依然面若止水,即使语气中已明显带有一丝焦躁不安:“钱爱卿!你在想什么?本王问话你沒有听见吗?” “陛下息怒,,钱某无能,一时回答不上皇上的问话,所以才,,” “那你现在想明白沒有?” “微臣考虑了一下,但不知是否恰当!” “呵呵呵!这又不是朝会,,钱爱卿,你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有什么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那微臣知无不言,,”钱炳文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也不打算在兜弯子:“陛下!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遣使与象奴会晤,谈判商讨迎回天成皇帝还朝之事!” “哦,,”听完钱炳文的一番言语,邹震平静的面容依然沒有丝毫变化:“说下去,,” “这样做一可以消除黎民百姓的不满和弥散于朝堂的非议!陛下你想啊,,如果陛下在这个时候能派遣使者深入象奴腹地,那派虎贲刺杀天成皇上的谣言也自然不攻自破了!” “那其二呢?”邹震忽然抬起头,斜眼瞅着侃侃而谈的礼部尚书钱炳文。 “其二,如果此次派遣使者能够成功将天成皇帝迎回锦城,那么他就能牢牢掌握在你手中。即使谈判不成功,那臣民也不会再怪罪陛下不念兄弟之情袖手旁观了。” “哦,,”邹震依然紧皱眉头,,其实钱炳文所说的一切也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只不过作为皇帝,他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意图罢了。 “钱爱卿言之有理,明日朝会之上你可提出此议,,”邹震沉吟了许久才朗声说道。 “南蜀皇帝!你不能呆在这里了,,”巨象廷狱阴暗的牢房中。一群龙护卫簇拥下的勒墨耳一脸温和,紧蹙的眉宇间却显现十足的诚意,这倒令一贯宁折不弯的邹亢顿时不好意思起來。 虽然与这巨象国的王爷挺有眼缘,但一想到他们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特别是一想到如狼似虎的象奴贼兵还在自己的国土上烧杀抢掠,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便瞬间冲上心头。所以当牢头骂骂咧咧着“这死鬼皇帝中了哪门子狗屎运,连右贤王也來看他”之类的话歪进來的时候,他只是愣了一下并沒有起身。 一旁忙活着的魏良辅也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了头。自从经历了那夜惊心动魄的的刺杀之后,这个隐忍的总管太监更加小心谨慎了。他几乎是整宿整宿地不睡觉,,那南蜀皇帝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还有活路吗?善于察言观色的魏太监偷偷瞅了瞅主子,发现他并沒有起身也不禁暗暗担心起來。 “大胆狗贼,你以为这还是在你们南蜀吗?右贤王來看你了竟然还不迎接,我看你是找死,,”竭力想在右贤王面前表现的牢头大声呵斥着,竟冲着稳坐在椅子上的邹亢猛扑过來。 “作死的牢头!这可是南蜀皇帝,连你们的大土司都要礼遇三分,你敢乱动一下,我看你是不想活,,”迎着的牢头的张牙舞爪,魏良辅义无反顾地走过去。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他将尖锐刺耳的公鸭嗓干嚎起老高。 “死太监!我看你是不是活腻了,滚一边去,,”牢头扬手就是一鞭子,随着“啊”的一声惨叫,魏良辅立刻捂着脸躲到一边。 “哼哼哼,,”邹亢猛地一阵冷笑,双眼竭力睁开,凌厉的目光如两道利剑,吓得扬起鞭子几乎要抽下來的牢头猛地一怔。 “住手,,”随着一声大喝,两个像铁塔一样的巨人迅速冲了过來,一个抓起牢头手中的鞭子扔到一边,而另一个则像拎小鸡一样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牢头掂了起來。 “大胆狗奴才,竟敢对南蜀皇帝如此无礼,,龙护卫,拉出去砍了!” “右贤王饶命啊,,”牢头霎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勒墨耳不为所动。 “南蜀皇帝,牢头无礼,多有得罪,让您受惊了,,“面对依然冷眼以对的邹亢,这个巨象国的右贤王竟手抚胸口深深一躬。 “本王听说前些时日竟有人刺杀您,并且还是在南蜀境内,,” “邹亢一个阶下囚,生死自然不劳王爷操心!”听了勒墨耳的话,邹亢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刚才还平静如水的脸顿时接连抽搐几下。 “哈哈哈!南蜀皇帝何必这样,如果不是本王暗自护卫,你怕是早死几回了吧!”对于邹亢的不冷不热,勒墨耳丝毫也不生气,反而当着众龙护卫的面仰天大笑起來。那洒脱的样子令邹亢也满心疑惑起來,,这家伙说的到也对,如果不是他屡次或明或暗的相助,恐怕在那个叫雁秋水营救未遂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见阎王了。 一想到背信弃义、心狠手辣的弟弟邹亢和被囚深宫望眼欲穿的老娘和娇妻、特别是刚刚周岁的儿子,邹亢倔强的气焰顿时消退下來。,,不是早下定决心想尽一切办法要回去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冲动起來,何况自己还一点都不清楚这个右贤王的來意呢! “王爷说的邹亢自然也知道,但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你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哈哈哈!问得好,,”勒墨耳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脸色猛地一凌:“我怎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个你慢慢就会知道了。本王只想问你一个问題,,还想活命吗?” 这样的话要是放在以前,邹亢早就勃然大怒、只求速死了。但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巨变之后,他却改变主意了。冷冷看着对面依然笑盈盈的右贤王,,那分明是在说:想活又怎样?不想活又怎样?” 似乎早已看透了邹亢的心思,勒墨耳又是微微一笑,然后对紧随身后的龙护卫低声命令道:“你们先出去,沒有本王的召见谁也不能进來!” 这一刻邹亢彻底惊呆了,,为勒墨耳的无畏和坦诚。要知道勒墨耳虽和零梦是同胞兄弟,但却是整个象奴朝堂的异类,,因为他根本不会武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自己却身怀绝技,如果此刻挟持了他当人质,那,, “想活了就听从本王的安排给你换个地儿!如果不想活那就在这里住下去吧,,” “哦,,”邹亢又是心中一惊,,要给自己换地方,这可是从沒有想过的。 “不就是几个虎贲卫吗?难道你们的廷狱还挡不住他们吗?” “这与巨象的廷狱是否坚固无关,,”勒墨耳沉吟了一番,似乎在做着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索性全说给你们吧,,想杀你的人可能还不止一个!” “什么?”邹亢不禁又是一声惊叫,,想不到自己堂堂南蜀皇帝,怎么沦落到谁都可以想杀就杀的地步。 “除了你那做了皇帝的弟弟可能派遣此刻杀你,似乎还有一股势力在疯狂作乱,或者还是你的弟弟想清除所有的障碍!“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似乎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邹亢也不禁站了起來。 “还记得曾经和你见过面的那个独臂女人吗?就是和那个江湖游侠打扮的那个,对了好像还有一个黑呼呼的小侏儒,,” 魏良辅忽然心中一震,这个右贤王怎么这时候忽然提起他们,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一想起自己曾经与这些人的种种阴谋,他不禁一下子紧张起來。他一脸恐惧地看着对面的勒墨耳,生怕他接下來说出的话会牵涉到自己。 那个曾经搭救过自己的雁秋水吗?还有那个好像是恨透了爹爹的独臂女人,再加上一个像怪物一样的黑侏儒,,这群像谜一样的人,他们到底怎么了?对于这群人的出现邹亢始终是一头雾水,,别是他们出什么意外了吧!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就无法报答雁大侠的救命之恩了,,虽然他最终也沒有成功。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狭海孤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看着邹亢满脸关切的样子,勒墨耳也不想再卖什么关子了:“他们全死了,,“ “啊,,”随着勒墨耳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猛地响起,引得牢房中所有的人都看了过來,,原來是太监魏良辅,只见他大张着嘴巴僵直在那里,如同受到了极度惊吓一般。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怎么?小魏子!你认识他们?”邹亢疑惑地看着这个一直跟着自己亦步亦趋、战战兢兢的贴身太监。 “哦!不,,不,,奴婢只是胆小,沒想到他们竟然杀了那么多人!”魏良辅强压着心中的焦虑和悲愤,故作镇静地回答着。 “哦,,”邹亢并不起疑,,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奴才,他还是蛮信得过的。 “包括我们巨象第一猛士,,百夫长海里青和他麾下的几十名龙护卫在内,那女人和她的同伴在一夜之间被绞杀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沒有留下!”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在你那个弟弟刚刚做皇帝不久,,”勒墨耳一脸关切:“虽然说我们巨象廷狱戒备森严!但如果对方处心积虑要杀你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比如买通牢头狱卒就可以,,”勒墨耳的话使邹亢想到了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狱卒,,如果他不是挥舞着马鞭。而是不动声色地握着一把刀或是在送來的饭菜中放上毒药呢?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要把我送到哪里?” “狭海之畔有一片广袤的草原叫勐泐,那里有一个古老的部族叫勐泐水傣。他们世代以牧象为业,性情温顺、朴实憨厚,你就去那里吧!隔着一个广袤的狭海,估计你那弟弟再厉害也不会找到你的,,”勒墨耳询问的口气使邹亢不禁怦然心动。,,这里高墙林立,只有一条山洞通向外面。自己即使有通天本领,想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到那个叫勐泐的地方,四周是广阔的草原,只要耐心等待总有逃出去的一天! “好!我这就跟你们去,,”邹亢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南蜀皇帝请讲,,” “我要带上被俘的所有亲随!” “那不行!”勒墨耳断然拒绝:“不是本王不讲情面,人多了目标太大,容易走漏风声!你不会不想要命吧,,” “那好!其他人可以不带,但在下一定要带上这个小太监,,”邹亢沉吟了一下:“还有我的辅国大将军淳于鹏!” “这个,,”勒墨耳倒是犯难了。他最初的打算是就让这南蜀皇帝一个人去,这样能更隐秘一些。沒想到他还是个重情义的人,,看來自己沒有看错,,想到这里右贤王不禁心中一热:“那好吧!咱们今夜就走,,” 勒墨耳走了,留给邹亢一个温暖的笑脸。在曾经的南蜀皇帝无比灰暗的心中,这个巨象国右贤王的微笑登时燃起一片光亮。他静静坐在那里开始反思曾经做过的一切,,连年的征战,无尽的杀戮。搞得自己的百姓怨声载道,而四邻更是鸡犬不宁。如今兵败落难了,连一向信任有加的弟弟也想斩草除根置自己于死地,而这个敌国的王爷却是情深意重。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当邹亢心潮澎湃的时候,魏良辅也沒有闲着。当听到勒墨耳那一番话的时候,他顿时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他们如果都死了,自己还到哪里找儿子和老娘呢?,,等了这么多年,遭了这么大的罪、吃了这么多的苦,沒想到却盼來这么个结果,,蜷缩在墙角的魏良辅欲哭无泪。 “小魏子!你在想什么?”看着邹亢关切的目光,魏良辅不禁一下子站了起來:“禀皇上!小魏子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家了,,”说完竟嚎啕大哭起來。 “唉!小魏子,也真难为你了,,”看着面前这个哭天抢地的贴身太监,邹亢也是悲从中來。竟一把将魏良辅拉了起來,张开双臂拢住他的肩头:“跟朕去那个什么勐泐吧!不然不被杀掉也会老死在这里的,,到了那里咱们再从长计议!一有机会你就赶快逃,不要再管朕了!” “皇上!”魏良辅沒有想到主子竟会搂着自己的肩头这样语重心长地说,回想起曾经有过的种种行径,他不禁哭得更加悲痛了,,如果沒有自己的为虎作伥,皇上也不会身陷囹圄,南蜀万千黎民也不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小魏子死也不会离开皇上的,,”说完便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坐在桐油布罩着的车厢中,听着吱吱扭扭的车轮声。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沒有白天和黑夜。感觉好像是过了一百年之后,邹亢才被两个巨象国卫兵搀扶下去。当整个身子暴露在车外的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黑布蒙着的双眼外暖洋洋的日光。 又过了好久眼前的黑布才被慢慢取了下來,,随着猛地一亮,这个南蜀皇帝被眼前的壮美景象震慑了。 一望无垠的碧蓝水面如巨大的宝石,在和煦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宽阔的海面上,成群的鸥鸟在上下翻飞、追逐嬉闹,再看脚下海水清澈,各色的鱼儿上下翻飞,甚至是水底的虾蟹水草也一览无遗。回头看看是平坦如砥的大草原,点缀其间的是一丛丛色彩斑斓的茶树。白色的帐篷如饱满的馒头稀疏排列着,逡巡期间的是身穿条纹长袍的男女,孩童们蹲在地上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似乎是惊异于这群不速之客到來,依然自乐的人们也纷纷跑了过來,那些孩子更是好奇地围着邹亢等人看來看去。 “乌拉乌拉,,”勒墨耳的一个手下连忙走过去,对着围拢过來人手舞足蹈地比划起來,嘴里喊叫着一些邹亢等人一句也听不懂的话。 人群渐渐散去,邹亢这才有间隙看看随行的人!魏良辅自不必说一直陪在身边。他在并不多的一行人中寻找着,,忽然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辅国大将军淳于鹏吗?邹亢心中一阵绞痛,,曾经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不见了,站在身后不远的竟是一个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甚至是有点木讷的半百老人。 “淳于鹏,,”随着邹亢的呼喊,老人浑身一震:“皇上!皇上啊,,”他竟像发了疯般跑过來,抱着邹亢的双腿嚎啕大哭。 “淳于爱卿!是朕不好,,连累你们了,,” “不!是末将无能,,陷陛下于死地,,”说完竟趴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來。 一旁的魏良辅仿佛也是触景生情,也抬起胳膊悄悄抹起眼泪來。 “不说这些了!终于能在一起了!不要再哭了,一切还能从长计议,,”说完缓缓躬下身扶起了还在长跪不起的辅国大将军。 “请问王爷!就在这里吗?”邹亢看着静立许久的右贤王勒墨耳。 勒墨耳微微一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和:“这里还不是,,”说完他手心朝着水面中间遥遥一指:“在哪里!” 顺着勒墨耳抬起的手臂,邹亢等人睁大眼睛竭力看过去却仍是一脸疑惑:“怎么?王爷想让我们住在水里吗?” “呵呵呵,,当然不是了!”勒墨耳依然不温不火:“这片一望无际的水面就叫狭海!狭海并不是海,他是我巨象国最大的一个湖。看清沒有,,湖中间有一个岛,你们就在那上面牧象!” “啊,,”一旁的魏良辅和淳于鹏忍不住一声惊叫,就连皇上邹亢也是心底一凉:“难道我们要在那上面牧象,那不又是一个监狱吗?这象奴廷狱即使再坚固,它却也在邕州之内。而这个鬼海岛,如果这兄弟俩不想让自己出去,那他就等着老死在上面了! 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瞬间破灭,气急败坏的魏良辅竟然跳着脚大喊着:“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们还是把我送回牢房吧!不然就一刀砍了我,反正我是不去,,” “小魏子!别急,,”邹亢轻声劝慰着,,此时的他不像一个南蜀的九五之尊,却更像一个患难与共的兄长。 “啊,,”小魏子一想起可能再也找不到的老娘和孩子,再想想一辈子就只能在这小岛上和一群野人喂大象了,便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勐泐不是一个草原,而是一个小岛!哼哼哼,,”邹亢一仰脸,心中的失望和愤懑顷刻间化为一连串的冷笑。 “你错了!南蜀皇帝,,勐泐就是你身后的这片大草原!当然也包括狭海和它上面的小岛!不过请您放心,那上面有山有水、有大象有野果,当然也有不少的巨象百姓,他们就是水傣,,巨象国最古老的驯象人!” 随着一艘小船的靠近,勒墨耳一挥手。众武士再次将邹亢等人的手铐脚镣带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到船上。 勒墨耳双手一拱。“南蜀皇上!咱们就此别过,,等王兄和我觉得你可以重回邕州了,便再來接你,,”随着他大手一挥,小船缓缓驶离了岸边。 “安心在岛上牧象吧!南蜀皇上,不要想着逃跑,,即使你能游过这片宽阔的大海,也无法走出勐泐草原四周的大沙漠!那可是一望无际的死亡之海。” “啊,,“邹亢三人又是一声惊叫,不这声惊呼顷刻之间便淹沒在船桨拨动的水声中,再也无法传到勒墨耳的耳朵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活下去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通往狭海孤岛的水路并不算太长,但仅仅两个时辰的行程在邹亢等人心里却像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听着船桨击打水面发出的“啪啪”声,看着渐渐远去的湖岸,邹亢更是五味杂陈。昨天还想着有机会能逃出去,不料此时却要向另一个更大的牢笼前进,,理想的幻灭始终是痛苦的,更何况这幻想有关生死。 ,,如果他们兄弟不愿他走出这座小岛或是压根就忘了这档子事儿,那自己不就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他回头看看蜷缩在船舱角落里失魂落魄的魏良辅和同样无精打采的淳于鹏,一股强烈的内疚瞬间涌上心头。 邹亢站了起來,在一身重甲的龙虎卫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淳于鹏面前,搂着这个爱将的肩头静静捏了一把:“淳于爱卿!是朕连累了你们,,” 正对着水面发呆的淳于鹏猛地一下子扭过头,一脸悲戚地看着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主子,不禁嚎啕大哭起來:“陛下!我们就这样要死在这里了吗?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辅国大将军,邹亢嘴巴空张了两下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这象奴好狠毒啊,,让我们在这孤岛上等死,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呀,,皇上,,”目睹此景的魏良辅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回头对着已看不到的湖岸破口大骂:“象奴贼子!有本事來杀我们啊,,” “小魏子!过來,,”随着邹亢的招呼,魏良辅迅速走了过來。看着一脸威严的主子,这个忍辱负重的太监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他惶恐不安地低下头:“皇上!我,,我,,”邹亢轻轻将魏太监拉过去,三人的头终于仅仅凑在一起。 “淳于爱卿!小魏子!不要灰心,,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就总有回去的机会,,”此刻的邹亢早已不再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南蜀皇帝,他从沒有想现在这样渴望回家。看着依然一脸死灰的两个属下,他的眼中瞬间闪现出耀眼的华彩:“一定会有希望的!如果象奴想杀我们怎么还容许我们活到现在,也许他们这么做真的是另有目的,或者是真得要保护我们呢?” 边上一个龙护卫看着三人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正要上去制止却被另一个校官模样的人一把拉住。他凌厉的目光分明在说,,你是不是活腻了!赶快退下,沒看见那个被砍头的牢头吗? 在众人心态各异的纠结中,小船终于划到了岸边。将三人小心翼翼地押解到简易码头,看着卫兵利落地卸掉他们的手铐脚镣之后,那个押解的校官才双拳一抱:“南蜀皇帝!咱们就此别过,安心在这上面牧象吧!我们右贤王一向守信,他既然答应你们那就一定会再來的,,还有,这岛上的水傣憨厚敦实,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的。但是有一点儿,,”校官说到这里竟停了下來,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出下面的一番话。 “什么,,”邹亢沉声问道。 “这岛上毒蛇横行,兽虫肆虐。还有你们來自南蜀,怕有水土不服。唉!不说了,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手一摆,身后一个龙护卫挤了过來。 “刀,,”随着校官一声断喝,龙护卫愣了一下,还是取下身上的腰刀递给校官。 “这个你们拿着,开路防身用的上,,”说完将那把带鞘的弯刀扔了过來。 一刀在手,邹亢登时精神百倍。他立刻双拳一抱:“谢壮士,,”然后目送小船飘然而去。 这孤岛上的情形远比邹亢等人想象的要恶劣得多。四下里荆棘密布、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小道蜿蜒而上。因为有了校官的提醒,三人便格外注意脚下。即使有淳于鹏和魏良辅轮番在前面开路,他们还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爬上山顶。 站在这个狭海孤岛的最高点极目远望,四下里全是蜿蜒起伏的丛林,在往远处便是望不到边际的湖面。隐约间有条条纵横交错的深沟险壑,远处还不是传來一两声虎啸象鸣。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上下翻飞,昏暗天幕中金雕秃鹫在自由地展翅翱翔。阵阵冷风吹來,三人不禁齐打一个冷战。 “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那个右贤王所说的水傣,要不然即使不被狼虫虎豹吃掉,也会被活活冻死的!”邹亢的话语一下子提醒了还在四下里张望的小魏子和淳于鹏。 “陛下!这么大的一个海岛,我们去哪里找水傣啊,,”身后的魏良辅不无担心的询问着。 “呵呵呵!小魏子怎么突然糊涂起來,你难道不记得了,,那个右贤王曾说过水傣最擅长干什么?还有我们到这岛上來是干什么的啊?” “大象?”魏良辅本來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这一路上被无边的沮丧和失望冲昏了头脑,此刻经主子一提醒他的一颗脑瓜又顿时机灵起來:“瞧我怎么把这个忘了,顺着大象的声音还怕找不到那个什么勐泐水傣吗?” 两人这一折腾使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來,就连一直浑浑噩噩的淳于鹏也一拍大腿:“对啊!我好像也听那个右贤王说过这些,,陛下!我们这就顺着大象的声音走过去,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三人连忙循着山路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下之前看到了绿树掩映中的吊脚竹楼。 油灯已经点上,片片微光从狭小的窗户中投射出來,和弥散在空气中的米香融合在一起,不由引得三人肚子里一阵“咕咕”直叫。 三人猫着腰钻出密林,当邹亢正要迈过眼前一片草地走向竹楼前小桥的时候,却被身后的淳于鹏一把抓住。 “陛下!您和小魏子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待末将先去打探一下!”然后也不等邹亢反应便大跨着步子冲了出去。 “嗖,,”随着利刃划破夜空的轻响,一支羽箭“咄”的一声钉在了淳于鹏前面的地面上。接着一个黑影无声地扑过來,照着辅国大将军的脖子就一口咬过去。 淳于鹏既然能做了南蜀辅国大将军,那武功自然非同一般。当羽箭划过夜空钉在地面上的时候,他一个铁板桥往后空翻过去,落下之后便已在五尺开外,接着不等双脚落下便手握钢刀横扫过去。 “黑虎,,”随着一声呵斥,那前扑的黑影猛地一顿接着就向一边儿跳开,堪堪躲过砍來的一刀。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循着人声看过去,淳于鹏不禁一愣。一个浑身黑衣、黑布包头的老人站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两只明亮的眸子一闪闪,他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完全隐入夜幕中的人。 而此刻那个扑向自己的黑影已回到老人身边。淳于鹏不看则已,一看却又是惊出一声冷汗,,偎在老人身边的竟是一只将近一人高的大狗!这畜生也是一身漆黑,一颗头足有笆斗大小。它嘴巴大张,两颗獠牙在暗夜微光之下闪烁着白惨惨的光。随着一呼一吸,空气中便弥漫着浓重的腥臭气味。 “说,,”老人再次抬起已经上弦的弩机,上面的箭蔟闪着蓝幽幽的光。 饶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淳于鹏也不禁怔住了,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在下邹亢!今奉大土司和右贤王之命來到这里!仓皇闯入阁下领地请勿见怪,,”不知什么时候邹亢已经站到了淳于鹏身后。他看着仍是全神戒备的黑衣老人,迅速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这是右贤王亲笔手书,并加盖了你们巨象国大土司的金印!老人家不信请看这个,,” 老人将信将疑地放下手中端着的弩机,然后一把抓过邹亢手中的文书,借着朦胧的微光看了起來。 “哦!原來你还是南蜀国的皇帝?”老人将手中的书信交还给邹亢,但语气却比刚才和气了很多:“那跟我來吧,,”说完便一转身带着爱犬自顾自走了回去。 通过和老人的交谈,三人知道这个孤岛酷似巨象国的一种乐器,,竖琴,所以就叫“琴岛”。岛上住着一支巨象国最古老的土著,,勐泐水傣,他们也是唯一懂的“驯象术”的人。 在二十多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巨象谷之乱”, 勐泐水傣几乎被屠杀殆尽了。后來在大土司零梦的努力寻觅下,才将流落在各地的勐泐水傣聚集在一起。经历了这次巨变之后,勐泐水傣再也不愿意卷入到战乱纷争之中,他们自愿放逐到这狭海“琴岛”之上。到后來除了一些不安分守己的子民越过狭海到岸边的草原定居,其它所有的人都不从未踏出琴岛半步,自愿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 躺在吊脚竹楼干燥暖和的床褥上,邹亢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听着耳边魏良辅、淳于鹏发出的阵阵鼾声。这个南蜀国的囚徒皇帝再次陷入沉思,,今夜总算熬过去了!但明天和未知的过去,又会有哪些不可预知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拜见卓桑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收留邹亢一行的是勐泐水傣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弥林,虽然对三人的突然闯入有几分惊惶,但水傣天生憨厚敦实的天性还是让老人接纳了他们。 “你们虽然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但要想真正被我的族人接纳,靠那大土司的一封信是远远不够的!”说到这里老人猛地放下端在手中的大水烟袋,闪烁这一双浑浊的眼流露出特有的沧桑:“他可能会迫于零梦大土司的威仪表面接纳你们,但要想真正融入水傣的生活,你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对于老人所说的话邹亢早有心理准备,看了看一边听得入神的魏良辅和淳于鹏,他也连忙放下手中盛着茶水的竹杯,毕恭毕敬地直起身來:“老人家说的他是谁?要想真正融入你们水傣的生活,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邹亢这里先谢谢了,,” “他就是岛上这支水傣的首领,他的名字叫卓桑,也是这琴岛唯一的岛主。作为最年轻的酋长,他具备了水傣所有的优点,,果断、勇敢、仗义、善良,如果你能征服他的心,卓桑也不缺乏淳朴和宽容。不过,,“ “不过什么?” “卓桑最大的缺点就是性格孤傲,如果你不能打动他使他折服与你,那么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地羞辱,,” “哦,,”听到这里邹亢不禁沉吟起來。而一旁早已恢复锐气的淳于鹏倒是不服气了。他先是“哼哼,,”两声冷笑,接着便大喇喇地站了起來,挥舞着手臂不屑一顾地说:“弹丸小岛,一个土人酋长,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尽管放马过來,看本将军不打得他屁滚尿流,,”说完便又“咚”的一声坐了下來。 “淳于鹏!不得无礼,,”一旁的邹亢厉声呵斥着。 “哈哈哈,,有胆量!你太像老汉年轻时候了,还有你这个样子和卓桑倒也有几分相似!只要你不是吹牛,,说不定他还真会喜欢你的!”说完老人又是一阵仰天大笑:“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水傣酋长,希望你们有好运啊,,” 据弥林老人讲,,卓桑就住在野象谷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中。这也是这个水傣首领与众不同的地方,,千百年來所有的族人都已习惯了在高脚竹楼中生养繁衍,而他却要固执地住在深谷之中人迹罕至的山洞里。 老人很健谈,一路攀谈着不知不觉便已走到这野象谷的入口。听说老人家昨晚闯进了三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还是敌国的国王。于是一个个水傣便从分布于山间树丛中的高脚楼上下來,跟着老人和邹亢一行往前走。人群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渐渐地竟汇集成一束不大不小的人流。 “就在这里了,,”随着弥林老人话语未落,人群中先是一阵骚动,接着便渐渐安静下來,,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外來的三个人,那眼光让邹亢看起來却是格外的复杂,,有一丝期盼,又有一丝担心。有的一脸惶恐,有的却满是幸灾乐祸。 和随行的二人一样,邹亢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弥林老人,,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已是野象谷最深处了,四周古树参天、荆棘密布,连个山洞的影子也沒有看到,那卓桑又会在哪里呢?” “卓桑大王就在对面的山崖上,,”还是一个水傣的小朋友沉不住气,扬起手臂一指便稚气十足地喊道。 “啊,,”随着小孩儿的手指望去,淳于鹏和魏良辅不禁惊叫起來,那魏太监更是扯着公鸭嗓吆喝着:“这么高,,可怎么上去啊!” 邹亢仰起头尽力往上看,只看到脖子生疼,才瞅见侧旁的崖壁的正中间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口。那个洞口距地面有将近一百尺高,整个绝壁刀劈斧削、并且除了崖顶,几乎寸草不生,一双眼睛看久了竟然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你们的卓桑酋长就住在那上面吗?”邹亢询问了一句,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弥林却还是觉察到了这个南蜀皇帝心中的一丝慌乱。 “嗯,,并且我们水傣有一个规矩!就是,,如果访客要见到卓桑酋长,必须亲自爬到那个山洞中去拜会他,因为他就是自己一个人爬上去的!,,那一年他只有十二岁。卓桑酋长认为如果访客连十二岁小孩儿都不如,那还是不要见了!” “哼哼!这有何难?”邹亢背后猛地一声吆喝,原來竟是辅国大将军淳于鹏。这个家伙恢复的速度实在令人惊讶,,在來时的路上还是阴死阳活、迟钝木讷,谁知一天一夜之后竟然又迅速活泛过來,再次成为那个气吞山河的南蜀将军了。 “陛下!你别急,,看我的,保准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乖乖來见你!”说完便卷胳膊卷腿儿,也不等邹亢说话就要心急火燎地往上爬。 邹亢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脸上也一刹那露出诡异的笑容,,嘿嘿!朕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这淳于鹏本來就曾是南蜀第一斥候,最擅长的是飞檐走壁。这崖壁虽然是高了些也陡了点儿,却还是难不住他! “这位壮士且慢,,”一旁的弥林一把抓住正要冲出去的淳于鹏:“你只是这次拜访的随从!必须由南蜀皇帝爬进山洞,卓桑酋长才会同意收留你家主子!否则,,” “否则什么?”淳于鹏不由胸中火起,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干瘦的身躯一下子爆发出令人惊异的力量。单手一挥竟将老人一把抓了起來。 “淳于鹏不得无礼,,”随着邹亢一声断喝,淳于鹏才心有不甘地把老人放在地上,开始再次往前走。 “你退下!我來,,”邹亢明白有的事情必须由他來做,否则加不到卓桑事儿小,他一个南蜀皇帝的脸面丢了那就是大麻烦了。他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整理自己的衣衫。 “陛下!还是让末将來吧,,您千金之躯,不能涉身险地呀,,”淳于鹏仍不死心,还在苦苦劝阻。 “皇上!这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别上了!我们就不相信,离开了这个水傣酋长,我们倒还活不成了,,”魏良辅也在絮絮叨叨得劝说着。 “不,,“邹亢摇摇头:”我必须见到卓桑,只有赢得他的支持我们才能够再这个岛上活下去!也才能熬到勒墨耳派人來接我们的那一天!“ “可是,,可是,,”魏良辅一时语塞。 邹亢轻轻拍拍这个亲随太监的肩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答应朕,,一定要将朕的骸骨带回南蜀!还有,,淳于鹏,给朕指路!”说完竟头也不回地向崖底爬去。 “皇上,,”再也忍不住的魏良辅竟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惹得一圈围拢着的水傣指指点点。淳于鹏可顾不得这些,他的目光始终沒有离开邹亢移动的身影。 站在崖下的邹亢再次抬起头向上望去,那个半山腰的山洞已经看不见了。他揉了揉生疼的脖子,然后用双手轻轻摩挲着笔直的崖壁,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保佑邹亢啊!你的大恩大德,我邹亢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说完又再次检查浑身上下是否收拾利落,直到确定一切停当之后才开始缓慢地往上爬。 因为有坠落到崖下的积石堆砌,所以崖壁之下的一段还并不算特别陡峭。但邹亢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小心翼翼地将松动的碎石踢开。两手也仅仅扒着崖壁上的凸起,直到晃动再三确定牢固无误之后才往上走。 但是随着越往上爬,崖壁就越來越陡峭起來,甚至到最后竟完全直立起來。邹亢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将身体仅仅贴在冰冷的崖壁上,手脚并用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缓慢向上挪动。 下面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去,心中也开始“砰砰”直跳起來。,,他们搞不懂这个被流放到这里的囚徒皇帝,为什么不顾小命也要见他们的酋长!这个断崖下曾经摔死过一个外來的拜访者,,那是大土司零梦的信使!他奉命來请卓桑出山替零梦驯象,因为自不量力就不听劝往上爬,最后在几乎要爬到洞口的时候失足摔了下來,当场脑壳四分五裂一命呜呼了。 四下里一片静寂,只剩下呼呼的山风和从高处传來的邹亢时断时续的喘气声。当然还有淳于鹏间或发出的一两声吆喝: “右,,再往右一点有一条石缝,陛下松开右手慢慢往上面探,,对了,还差一点点!” “陛下,往你的左边看,那里有一个凸起。你试一下,如果能够蹬住就将左脚放上去,然后左手使劲抠住石缝往上爬,,” “陛下!不能再往右边爬了,已经偏了。想办法够住左边的那块石头。要不然就到不了洞口了,,” 邹亢数十年驰骋疆场、金戈铁马,但无奈帝王贵胄,并不曾精通这攀援绝技。虽然有淳于鹏的指挥,但邹亢爬得却是格外缓慢。两个时辰过去了,也才仅仅过了一少半儿。 当然这些邹亢都看不见,他只感觉到时间好像是过了一万年。并且随着越往高处爬,他的浑身开始酸痛起來,双手双脚也开始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拜见卓桑(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上,,”此时的淳于鹏也感觉到了不妙,他忙停止了吆喝赶紧几步冲到崖下,和随后赶來的魏良辅双手撑开,准备接住摇摇欲坠的皇帝邹亢。 不行了!真得不行了,,眼冒金星的邹亢在嘴里默默念叨着,他的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抠住石块和岩缝儿的湿漉漉手指竟也开始打滑起來。 我真得爬不动了,可是这上不挨天下不接地的,可怎么下去啊邹亢不由自主地往下一看,不禁顷刻间头晕目眩起來。 “陛下!别往下看,,” “啊,,”随着邹亢一声惊呼,他手指一松,庞大的身躯竟笔直滑落下來。 崖下围观的众人更是一阵惊呼,眼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就要命丧当场了。而张开双臂准备接着邹亢的太监魏良辅更是双眼一闭,干等着被砸个皮开肉绽。 但等了好一会却也未见邹亢落下來,魏良辅张开疑惑的双眼再次向上望去。却发现主子又开始艰难地往上爬了起來,张开的十指上竟沾满斑斑血迹,,想來是情急之下用双手死抠住岩缝,导致指甲崩裂造成的。 崖下又是一阵喝彩,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弥林老人也忍不住点头赞许起來。而一旁的魏良辅更是欢天喜地地大叫起來。 “皇上!坚持住,,你右上方有一个凸起的大石块,用力爬上去就可以歇一会儿了!”淳于鹏依然在冷静地发号施令。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精疲力竭的邹亢终于接近了崖壁半腰的洞口。眼看着就要到达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來,手脚开始不停地颤抖,整个身体也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晃动起來。 “皇上,,皇上再加把劲儿,马上就就到了啊,,”魏良辅的一颗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对儿翅膀飞起來,将精疲力竭的主子拖上去。 忽然从洞口伸出一只手,慢慢抓住邹亢紧扒着石块的血手,然后使劲儿往上一拉。 “啊,,”正仰头注视的魏太监和淳于鹏不禁一声惊叫,而其他所有围观的水傣人也“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大王,,” 直到站在洞中,满眼灰花的邹亢才清醒过來,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禁愕然起來。 站在对面的男人身材并不高大伟岸,但精壮异常。猿臂蜂腰,透露出一种天然的王者之气。上身穿着深蓝无领对襟小袖短衫,下着月白宽腰无兜长裤,青色布包头,赤着一双脚。斜挂背袋,腰上插着一把短刀,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纹满了狮虎、麒麟、孔雀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文字,粗壮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银镯。最让邹亢感到吃惊的是他竟镶着两个金灿灿的门牙,这使他的威严竟凭空增加了一丝怪异。 “在下邹亢!奉巨象国大土司之命,到这琴岛上來牧象!”邹亢说着从怀里慢慢掏出大土司的信件递给了对面的卓桑。 一听是零梦的书信,那卓桑也不敢怠慢!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仔细看了起來。随着目光在信件上游走,这个水傣族酋长的眉心也渐渐扭巴起來。 桑卓将信件小心收起,看着对面静候着的南蜀皇帝却并沒有立即说话。就这样从上到下地打量,直看得邹亢不自在起來,,怎么?莫非这家伙想耍什么花招!但好像也不是啊,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奸邪小人! “你就是那个南蜀皇帝?”直到山上下下看了个遍,卓桑才忽然问道,原本威严十足的脸上竟然洋溢出一丝孩童般的顽皮,,也难怪!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竟然能够见到闻名遐迩的南蜀国皇帝,他不惊奇才怪呢? “邹亢现在就是一介囚徒!大王也别再提什么皇帝了,,邹亢惭愧!” “哈哈哈,,”桑卓一阵仰天大笑,他并沒有在意邹亢的谦恭。既然这个人能独自爬上这座山洞,那就是他的朋友!,,水傣仰慕大英雄,管他是皇帝还是阶下囚! “南蜀皇帝!你真得愿意在这荒岛上放一辈子大象吗?”他一脸揶揄地看着沉吟不语的邹亢,眼中闪烁着一种琢磨不定地光彩。 邹亢心中一沉,,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來到了!对面这个水傣酋长虽然看起來不坏,但自己和他毕竟是初次谋面。一定要和盘托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吗?但是如果不说不就是欺骗他吗?,,水傣最在乎坦诚信义,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惹恼了他?,,邹亢思來想去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就只好这样呆呆地站着! 目睹着邹亢纠结的神情,刚才还洋溢在桑卓双眼中的华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失望之情:“南蜀皇帝?怎么了,,” “回桑卓大王!当然不是,邹亢本是南蜀皇帝,怎么会甘愿一辈子留在这小岛上?” 卓桑一把抓住邹亢的肩膀:“哈哈哈!这才对我的卓桑的胃口,,我说呢?一个南蜀国的大皇帝怎么会窝窝囊囊的,不过,,”话到嘴边他却是神秘一笑。 “不过什么?” “不过牧象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一边看着对面的邹亢,笑盈盈的双眼似乎在在说,,别看你是南蜀国的皇帝,要想驯服这大象还是要拿出点真本领! 邹亢微微一笑,似乎对卓桑的这番话早有准备:“在來拜访大王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在下不可能爬上这座山崖!然而我却办到了!大王作为这水傣最年轻的首领,一定也是英明无比,怎么也会说出这样昏聩的话來!邹亢一介武夫不懂什么大道理,即使沦为囚徒也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认定一件事情去做到底,就沒有办不成的!”说到这里邹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对面一脸愕然的卓桑:“大王有什么尽管拿出來吧!邹亢等着就就是了,,” “好!这脾气正对卓桑的胃口,,”水傣酋长不禁又是一阵喝彩,然后转身取出一团藤条熟练地系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接着将另一头扔了下去。 “南蜀皇帝!请吧,,”卓桑双手一摊,做出请的姿势。 邹亢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他弯腰抓起藤条走到崖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 “各位水傣族的父老乡亲!这位就是威名远播的南蜀国皇帝邹亢,,”卓桑环顾四周开始了激情洋溢地演说:“他身经百战、斩敌无数,建立的丰功伟业是我们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就在这次败给大土司之前还征讨了四邻的鬼洞、精绝等几个小国,打得他们四处奔走仓惶逃窜!” 邹亢很意外,他搞不清楚这个水傣的年轻酋长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刚才在山洞里还对自己居高临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竟恭维起自己來。他向四下里望了望,却发现那围拢过來的水傣并沒有像他们大王号召的那样,流露出一丝一毫钦佩的表情,更不用说艳羡与喝彩了!相反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或是疑惑或是嘲讽的神色,,既然他这么厉害,怎么还会被我们的大土司打败,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地到这座小岛上喂大象? 只有身旁的魏良辅和淳于鹏欣喜若狂,他们虽然不明了主子到底在石洞里对这个年轻后生说了什么。但看着他俨然已经将邹亢当做了知己朋友,便也不加掩饰地大笑起來。 “不过!这一切都算不了什么?”谁知卓桑突然话锋一转,四下里也顷刻间安静下來。包括魏良辅还淳于鹏在内,每一个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还在激情演说的酋长卓桑。 对于这急转直下的情景,邹亢并不感到奇怪,,有如此巨大的反差,那一定会有下文的,不然他也不会是卓桑了。 “这是在琴岛!这是在我们水傣族,,我们水傣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胆量,,”四下里想起雷鸣般的回声,直惊得林间的鸟儿也四下逃窜。 似乎对臣民的回答颇为满意,卓桑也是不住地点头:“我们水傣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小岛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水傣酋长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沒有等众人回过神來,他便再次高喊起來:“这个人!他做了皇帝又怎么?他成了囚犯又怎样?他就算灭了所有的国家又怎样?他就算打了一千次一万次的败仗又怎样?,,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有胆色有气魄就是我们水傣的朋友!否则,,”卓桑话音一顿:“那就等着给我卓桑端屎端尿吧!哈哈哈,,” 随着卓桑张狂大笑,四下里也随即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淳于鹏正要跳起來与他们理论,却被身旁的邹亢一把按住。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这个赤胆忠心的辅国大将军,邹亢轻轻摇了摇头,那神情分明在说,,先别急,看看他还要说什么? “南蜀皇帝,,”收起笑容的卓桑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三人:“按照勐泐水傣千百年的规矩來,,去捉一头野象吧!什么时候你们能够牵着野象过來,才有资格成为我们的朋友!” 第一百六十章 洒银、象兵印象和折箭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啊啊,,”魏良辅不禁惊叫一声,,这他妈的算什么规矩!那畜生像小山一样,别说是活捉,就是摸一下惹恼了它还不被跺成肉泥?” 他不禁下意识地拉了拉邹亢的衣袖,谁知主子却仿佛沒有觉察一般,只见他眉头一舒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回答道:“不就是一头大象吗?好,,在下答应你!” “好!不愧为南蜀皇帝,,顶天立地的汉子!除了我们勐泐水傣以外,在整个巨象国还沒有能捉住大象的人!”酋长卓桑也不禁为邹亢的凛然正气击节叫好,他舒展双臂分开众人走到邹亢面前:“如果能捉住大象,我卓桑愿于你结拜兄弟,同生共死,,” “好!君无戏言,卓桑酋长不要言而无信,,”听卓桑这么一说,邹亢一下子心中有了底气,,如果能够得到这个水傣首领的相助,虽不敢保证一定能逃离琴岛,但三人至少不会丢了小命。如果能够活下去,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 “这个南蜀皇帝放心,,”卓桑随手从一个水傣后生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咱们折箭为誓,,”随后对着整个山谷之中的众水傣朗声喊道:“众位水傣乡亲作证,,今天与这南蜀皇帝折箭为誓!以捕象相约结拜为生死兄弟,如若违背誓言,当身同此箭,,”说完虎腕一沉,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手中羽箭折为两截。卓桑将其中一截递给邹亢:“南蜀皇帝拿好!捉到大象咱们再见吧,,” “好!邹亢告辞,,不捉到大象,绝不來见大王,,” “等等,,”就在邹亢双拳一抱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卓桑一声断喝再次将三人喊了回來。看着一脸疑惑的邹亢众人,卓桑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拿來,,” “什么?” “刀!本王是让你们去捉大象,而不是杀大象,,” “哦,,”邹亢猛地一愣,竟然不好意思起來:“给他吧!”他转身对紧跟着的淳于鹏轻声吩咐道。 “大王,,”淳于鹏忽然将腰间挎着的长刀护得紧紧的,,刀剑是武将的命,虽然这把刀是好心的龙护卫校官给的。如果沒了它自己还怎么保护皇上,还怎么活命啊!,,所以虽然面对着的是曾经发誓效忠的皇帝,淳于鹏还是心一横拒了回去。 “给他吧!沒有刀我们君臣照样可以捉一只大象过來!” “不,,”这一刻淳于鹏好像是着了魔吃了豹子胆,任凭邹亢怎样劝慰就是不愿意交出紧搂在怀中的腰刀。 “大胆淳于鹏!你想造反吗?”邹亢一声断喝,趁着辅国大将军愣神的当口,一把夺过他怀中的腰刀递给了卓桑。 “呵呵呵!有气度,,”卓桑笑吟吟地接过腰刀,在邹亢的注视下竟出人意料地解下腰间斜插的短刀递给这个南蜀国的废帝:“这把 “洒银”你拿着!千万别小看啊,,它可是我们水傣世代相传的宝刀,只有历代酋长才有资格佩戴!桑卓和你有缘,就暂且将它借给你。捕象的时候用得着,,”说完又一下子搂着邹亢的肩头:“前面就是野象谷,里面野兽成群!南蜀皇帝可要小心喽,,”说完又往邹亢手里硬塞进一样东西。 “这是,,” 看着邹亢疑惑的眼神,桑卓竟再次流露出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容:“火信子!我们水傣传递消息或是求救时向天上放的一种东西,你只要将它头朝天,然后迅速拉下其中的竹签儿就可以了,,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用这个!但是,,”他说到这里竟停了下來,然后一脸诡谲地望着身前的南蜀皇帝。 邹亢带着魏良辅和淳于鹏向谷中走去,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一定不会是一帆风顺。但此刻的邹亢反而有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他忽然间又想起了那个死于斗兽场的精绝右将军,,自己不是一直梦想着能顶天立地地死去吗?何况这又不是真去死!一想到三人有可能捉到像小山一样的大象,然后和淳朴英武的卓桑结为兄弟,邹亢不禁又浮想联翩起來。 作为一个宦官,即使贵为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也是不可能有自己主见的。魏良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好的秉承了所有太监的阴毒和优点。他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也可以为了主子赴汤蹈火。总之邹亢的喜悦就是他的喜悦,邹亢的悲伤就是他的悲伤。看着主子像挣脱樊笼的鸟儿一样畅快喜悦,一向低调谦卑的魏良辅也不禁欢快灵动起來。 只有淳于鹏依然愁眉苦脸,自从腰刀被拿去之后那张苦瓜脸就再沒有舒展过一分一毫。似乎邹亢和魏良辅的情绪也不能感染这个满腹心事的辅国大将军,他只是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般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淳于将军!怎么?你对朕拿走你的腰刀似乎不满意啊,,”邹亢故作生气地呵斥着,一双眼睛也直勾勾地瞅着跟在后面的淳于鹏。 “末将不敢!不要说那个什么酋长给了皇上一把刀,就是不给末将也不敢违背陛下旨意不交出腰刀,,” “那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 “末将在为能不能捉到大象发愁!” “哦!原來是因为这个呀,,”邹亢不禁哑然失笑,他实在想不通一个气壮山河、指挥千军万马的南蜀辅国大将军怎么会为一头大象担心呢?他拨开横在身前的树枝走到淳于鹏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头:“这样吧!你就在边上看着,看朕怎么给你抓一头大象,,”说完竟是一阵仰天大笑。 “陛下误会末将了,,”淳于鹏沉吟了一下:“淳于鹏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陛下有所不知啊!” “什么?” “这象奴国的大象实在是太可怕了,,”说到这里淳于鹏停了下來,脸上也闪现出从未有过的神色,,他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一幕幕可怕的场景,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目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爱将竟然被吓成这样,邹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儿,,他忙收起调侃的神色一脸严肃地看着淳于鹏。 “陛下认为我们败给南蜀,是败在什么地方,,” “哦,,这自然要怪朕了!轻敌冒进中了那象奴的埋伏,一下子就全折进去了,,”邹亢虽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些。 “陛下说得不对,,”淳于鹏忽然话音一震,然后语调又顷刻间低沉下來,瞟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邹亢和魏良辅,他喃喃地说道:“虽然是中了埋伏,但依我南蜀将士的战斗力却也不至于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陛下你想啊,,我南蜀连年征讨、众将士个个身经百战,而那象奴国几乎几十年沒打过什么像样的仗,就连身边的鸢姤小国一动他就怕得要死。这样的蛮荒小邦又怎么会是我南蜀的对手?” “说下去,,”邹亢沒有料到淳于将军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也恰恰是自己疑惑的地方,所以他便一下子趣味盎然起來。 “我们兵败的真正原因是沒有“知己知彼”啊,,” “淳于爱卿此话怎讲?”邹亢更加疑惑了。 “象兵!我们南蜀战败完全是因为象奴国的五千象兵,,”淳于鹏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象奴偷袭正值深夜,而陛下坐镇中军指挥,所以沒有亲眼见识象兵的可怕。我南蜀军阵一向军纪严明,铁打的营盘也坚如磐石,但在重甲包裹的大象冲击之下竟一下子溃不成军,陛下想过是为什么吗?,,那一只只大象就想一座座跑动的小山,就那么轻轻一冲我们的兵士就死伤无数。再加上象背上装配的长矛、利剑、投枪和强弩不停地激射,敌人的步军还沒有跟进我们就彻底全完了,所以到最后本应我们略占上风的仗却变成了一场大屠杀!” “原來是这样啊,,”此刻的邹亢才恍然大悟:“朕心中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十万大军说败就败了,原來竟然是这样!” 淳于鹏看看醒悟过來的邹亢无奈地点了点头:“末将之所以一直高兴不起來,就是眼见过这畜生是多么得可怕!千军万马都奈何不了的家伙,那卓桑竟让我们三个几乎手无寸铁的人去捉住给他,这不是明摆着让去送死吗/” 邹亢沉默了!虽然之前也想到过捕象的艰难和凶险,但却沒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形。看着一脸惊恐的淳于将军和同样惴惴不安的魏太监,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马上皇帝沉默了! ,,不能!绝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胆怯,如果让两个随从知道了局势无可挽回,那可真得就全完了!想到这里邹亢不禁舒展开紧蹙的双眉,故作轻松地说:“淳于将军说得也有道理!但朕还是觉得我们能办成这件事,,毕竟那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象,而我们面对的却是毫无防备的野象。虽然我们南蜀军阵被它们冲散了,但那可是象阵,,足足五千只大象的军阵。而我们要捉的肯定是落单的大象,,所以,淳于爱卿!沒什么可怕的,,”说完也不等淳于鹏的反应,抓起他的肩头几乎是挟持着这个完全被吓破胆的大将军往前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捕象(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随着三人不断地深入,野象谷也渐渐开阔起來。 越往里走邹亢越发现整个琴岛真是别有洞天,,四面环湖,中间是高耸入云、连绵起伏的大山。沟壑纵横、密布其间的是遮天蔽日的森林和点缀其间的草甸子。岛上猛禽飞鸟上下逡巡,林间谷底毒虫走兽肆意徜徉。 就说这野象谷也简直是老天爷鬼斧神工雕琢出的人间奇迹,,出口极小,越往里走却愈加开阔起來。刚开始是两相对峙的悬崖绝壁,往里走却是山川、河流、森林、草原一应俱全。由于三人都谨记弥林老人的叮嘱,所以即使再好奇也不敢偏离道路一步。但他们还是能够感觉到危机四伏,也就是说飒飒凉风中三人甚至能够嗅出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寂静的山谷、上下翻飞的群鸟、空中翱翔的秃鹰和远处荒原和丛林中影影绰绰的狼虫虎豹使人不寒而栗。 “这里除了沒有人,怕是什么都有了吧,,”邹亢率先打破了难耐的静寂。他始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管是作为皇上还是囚徒。在巨象廷狱里时就沒有消停过,那么來到这海阔天空就更沒有理由平静下去。 “皇上!我好像感觉有老虎狮子豹子在跟着咱们,,”紧跟在邹亢身后的魏良辅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惶恐地紧盯着主子的脸。 “老虎狮子又怎样?陛下千军万马都统领过了,还会怕这些畜生!我说小魏子,能不能收收你那怂样儿,我看了就心烦,,”前边开路的淳于鹏忽然扭过脸,满脸通红地看着亦步亦趋的魏良辅:“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大象!其它畜生如果來捣乱,那可要看我淳于鹏答不答应,,” “淳于将军,不要总挤兑小魏子好不好,,你是武将舞刀弄枪自然是不怕这些,可小魏子也就是不男不女的宦官一个。你有本事朝那些大象使去,为什么总和小魏子过不去呢?”说完竟抽抽搭搭地掉起眼泪來。 “快看!淳于爱卿,小魏子,快看啊,,”当两人还在争执不休时,却被邹亢的一声惊呼打断。 皇上虽然好动但却一向沉稳,怎么会突然间如此失态地大喊大叫,,魏良辅來不及细想便朝着邹亢手指的方向看去。谁知不看则已,一看也几乎和淳于鹏同时大喊大叫起來。 三人的前方竟出现一条巨大的河,这条大河曲曲弯弯从远处而來,在三人面前一个转弯却又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而近处却淹沒在摇曳不定的荒草胡地之中。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条河?”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來。然后面面相觑又是会心一笑。 “别管这些了,,朕觉得有水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大象。只要咱们守在这条大河,就一定能捉到大象!” “是啊!皇上,,有水的地方就有大象,说不定还会是一大群呢?看來我们很快就能捉住大象了!”一旁的魏良辅信心满满。 “陛下!我觉得虽然马上就要找到大象了,但要想真正捉住大象我们还要做很多事情!”淳于鹏在片刻兴高采烈之后,又一下子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淳于爱卿此话怎讲?”虽然感觉有些扫兴,但邹亢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首先末将认为我们面前的地势并不适合捕捉大象,还有除了那把“洒银”之外,我们还沒有一件趁手的家伙來捉住大象,,陛下!刀是用來杀大象而不是捉大象的!再说就算捉住了大象,我们又用什么东西捆它呢?“ “哦,,”直到此时邹亢才醒悟过來,,还是辅国大将军虑事周全,我怎么还改不了心急火燎的脾气呢?“那淳于爱卿有什么打算,,”虽然略显尴尬,但邹亢还是谦逊地询问起來。 这在以往的邹亢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淳于鹏便一下子有心中一暖的感觉。他竭力压制这内心的澎湃激情,依然沉稳地说:“陛下!末将认为我们首先要弄清周围的地势,要找到一处适合捕捉大象的地方,比如一处陷坑或是一个山洞。还有我们还要勘察清楚大象到这河边喝水的路线,还要找寻到捆绑大象的绳子。在沒有做好这些之前,即使看到了大象也不要惊动它,否则,,” “否则怎样?”魏良辅急不可耐地追问起來。 “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受了一次惊吓的大象或许就再也不会到这个地方喝水了!这条河弯弯曲曲不知绵延多少里,想要再找到一条大象喝水的道路无异于大海捞针。 “淳于爱卿言之有理!看來还是朕把问題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过奖了!”淳于鹏躬身一抱双拳:“那末将先进森林去找寻藤条或是什么的來捆绑大象吧!” 邹亢不禁心中一热,,多好的臣下啊!明明知道森林中危机四伏却抢着要去,而作为皇帝又怎能让自己的股肱之臣历险呢? “不!从被关进象奴诏狱的那一刻,朕就发誓再也不和臣下分开了!”说到这里他竟一下子将两人揽在一起:“淳于爱卿所说都是实话,沒有这些东西我们根本无法捉到大象。这些我们会一起去准备!但我决不允许分头行动,,,即使一辈子捉不到大象,朕也不想失去你们!”看着一脸惊愕的两人,邹亢武断地结束了这次谈话:“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这就沿着河岸寻找适合捕捉大象的地方,,” “还是先找到大象喝水的道路吧!”一旁的淳于鹏似乎觉得不妥。 “呵呵呵!淳于爱卿还是太着急了,,咱们还是先找捉大象的地儿吧!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山洞,饱吃一顿再睡上一会儿!至于大象吗?根本不用去找,它们每天都会到这河边喝水。说不定一觉醒來就会看到一群群的大象!”此时的邹亢反而完全放松下來,他将腰中的“洒银”取下递给淳于鹏,然后猛伸懒腰接着是一连串的呵欠:“太困了!走,,先找个山洞歇一会儿吧!”说完率先向旁侧的一条岔路走去。 三天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成群的大象。不仅看到了大象,并且还找到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山洞。,,在这个山洞中睡上三个晚上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就是利用这个山洞外的两棵合抱大树來捕捉大象,,因为这两棵大树的位置实在太好了,它们一左一右如两个把门将军分布在山洞前的空地上。上面旁逸斜出的枝条拧巴在一起,和两个树干形成了一扇巨大的门。在这大门里捉象简直是太好不过了,,三人甚至天真地认为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 其实淳于鹏最希望找到的是一个天然的陷坑,因为自从被铺天盖地的大象兵冲散的那一刻起,他就对这种像小山一样的畜生怕得要死。可是要找到一个能装下大象的深坑的确是太难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利用上山洞了。毕竟身处险地,狼虫虎豹纵横其间,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三天之内三人一边留意着大象的踪迹,一边也在忙碌准备着捉大象的工具。除了原计划的一大捆用坚韧藤条拧成的绳子之外,还多了几根削尖了的“投枪”、几把“硬弓”和上百支还算精良的羽箭。 他们最终决定要捉一只成年公象,,其实淳于鹏想选一只小一点儿的大象。但当他双眼接触到邹亢凌厉的眼神时,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毕竟是南蜀皇帝,虽然沦为阶下囚了但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啊! 虽然卓桑只说捉象却并沒有指明象的大小,虽然他们完全有空子可钻,,但邹亢却压根就沒有想过要弄一头小的。 “水草凄凄的河岸上,一群大象在肆意徜徉。甚至有几只已完全跳进了河里。用长长的鼻子吸满清水,然后惬意地喷洒在自己身上。小象在母象的身下无忧无虑地玩耍,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远处水天一色之间,一抹朝霞染红了晴空,无数水鸟从摇曳的芦苇丛中笔直冲上天空,在静谧的水面上留下片片白羽。 紧握投枪的淳于鹏在悄悄接近象群,他甚至都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放松!放松!在放松一点,不就是捉一只大象吗?千军万马都指挥了,还会怵这个吗? 而另一边紧握弓箭的邹亢已到达指定位置,按照约定两人分别从两翼靠近。邹亢用自制的“弓箭”驱散象群,淳于鹏用投枪刺伤掉队的成年公象。因为邹亢是站立在河岸的一块高地之上,所以受惊的象群便一定会向淳于鹏所在的一侧四散逃窜。而此时的淳于鹏要当机立断将大象引入到两棵大树之间,一等大象接近潜伏在树上的魏良辅便将一端分别拴在树上的两个“藤绳”圈子套在大象的脖子上。 盯着眼前一片平静的象群,淳于鹏猛吸两口气,朝着远处的邹亢挥了挥手。只见高地之上的南蜀皇帝猿臂轻舒,将一张“硬弓”拉得如同满月,随着“嗖”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准确地射进最近一只成年大象的屁股。 第一百六十二章 捕象(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整个象群瞬间被驱散,随着受伤大象“嗷,,”的一声嚎叫,一只只大象竟四下里乱窜起來,有的开始向河中跑去,它们激起的水花足足有几米高。但更多的却掉头向淳于鹏所在的方向飞奔过來。 直到这个时候邹亢才见识到了这象群的威力,几十只大象一起狂奔,那巨大的象足踩在地上竟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整个大地都在轻微的震动,如果不是由淳于鹏的事先警告,怕是邹亢也要被吓破胆了。 淳于鹏紧张的蜷伏在草丛里,甚至有几只狂奔的大象从身边经过并几乎要踩在他的身上也毫不理会。在整个象群几乎要跑光之后,淳于鹏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手中握着“投枪”对着最后一只公象的后背狠狠掷了过去。随着又一声“嗷,,”的惊叫,投枪准确地扎入大象的后背,负疼的大象跑得更快了。 不行!机会难得,,要是让这畜生跑了怕是再沒有机会了!淳于鹏來不及多想,迅速抓起地上的“投枪”用尽全力再次扔了过去。 “嗷,,嗷,,”随着一声声沉闷的象鸣,淳于鹏一口气又投出了六七根投枪。眼看着这些婴孩儿胳膊般粗的投枪都钉在了大象的后背和屁股上,但这家伙却沒有丝放慢一丝一毫逃跑的速度。仿佛已感觉到致命的威胁,它反而掉过头跑向河岸。 站在高地上的邹亢惊呆了,他沒有想到身受重伤的大象竟然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眼看着背了多支投枪、鲜血淋漓的大象就要冲进河岸,邹亢不禁心急火燎,,绝不能让这家伙跑到河里,如果那样的话可能就再也抓住它了。但自己确实离得太远了,所以也只能眼巴巴地干着急。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不要命的淳于鹏竟一下子从潜伏的草丛中蹿了出來,接着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大象面前。 他要干什么?,,邹亢來不及多想:“淳于鹏,你要干什么?”这个南蜀废帝开始声嘶力竭的喊叫。也许是因为风声的缘故,也许淳于鹏压根就不想在听邹亢的指挥。他甚至沒有丝毫回头,依然像猛虎一样站在这只受伤的大象面前,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投枪:“嗨嗨,,” 大象仿佛彻底惊愕了,就那样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渺小的异类。 “嗨嗨嗨,,”不怕死的淳于鹏依然在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投枪。 ,,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他难道是要,,邹亢忽然间一下子明白过來:他原來是要将这个大象引过去! “淳于鹏!快回去,,快回去,,”邹亢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回应他的依然是耳畔呼呼的风声。 随着淳于鹏近乎癫狂地举动,大象终于被激怒了。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辅国大将军猛地一下投出了最后这一支投枪。 “嗷,,”随着一声如同炸雷般震耳欲聋的嚎叫,公象一躬腰身竟朝淳于鹏冲了过來。它踢动的四蹄腾起团团昏黄的烟尘,惊得大群的飞鸟狂乱地激射到空中。 此时的淳于鹏早沒有了初上琴岛时木讷、孱弱的怂样,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个引颈受戮的囚徒,而俨然就是一个纵横冲杀、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他瞅准大象冲过的瞬间,却如猎豹般迎头从这个庞然大物身边穿过,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那两棵纠结的大树跑过去。 此时的魏良辅正心惊胆战地趴在两棵大树纠结的树冠上,握着绳圈的手也开始一个劲儿地颤抖。随着河边阵阵凄厉的象鸣声传來,他甚至都觉得一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了。 啊!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是他,大象呢?,,当率先进入视野的不是大象,而是撒腿狂奔的淳于鹏时,这个一向冷静的魏太监也不禁惊呆了。 啊!原來是这样,,当看到浑身插满投枪的大象紧跟着淳于鹏冲过來的时候,他才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的妈呀,,这家伙不要命了啊!惊悚之余不由又心生无限佩服之情,,果然是咱南蜀的大将军,顶天立地是条汉子。想到这里便一下子活泛起來,刚才的紧张和胆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兴奋。笼罩于心中的阴骘不见了,从整个胸腔中迸发出的竟是无尽的豪迈。 也就在魏良辅神游天外的瞬间,淳于鹏已跑过了身下的大树。“小魏子!快,,”随着淳于鹏一声大吼,魏良辅握着藤条的手臂猛地一扬,巨大的绳圈迅速落下。在大象冲过“树门”的一刹那,绳圈穿过惨白的象牙,准确地套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脖子上。 随着大象继续前冲,一头拴在大树上的藤条也在迅速散开。“嗷,,”藤绳登紧之际,大象又一声更加刺耳的嚎叫,整个大树猛地一晃,险些将紧搂着枝条的魏良辅抖落下來。而疯狂前冲的大象也突然被套在脖子上的藤条猛地一逮,整个巨大的象头瞬间高高仰起,然后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而此时已经回过头來的淳于鹏却沒有丝毫停滞,他迅速跑到另一个大树旁,冒着肝脑涂地的危险抓起地上的绳圈,迅速套在一只还在疯狂踢腾的大象后腿上,然后又掉头跑到大树下疯狂地将藤条一圈圈紧紧缠在大树上。 如同一只困兽,大象还在疯狂踢腾着四条粗壮的象腿。随着这畜生近乎绝望地挣扎,两个大树也开始一下下扭动起來,而捆绑着大象的两条粗壮的藤绳也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嘭嘭”声。 当邹亢赶到大树下面的时候,那个折腾够了的大象终于安静下來。看着躺在地上还在间或踢腾一下的大象,邹亢猛地将小魏子和淳于鹏揽在怀中,三个人的头也紧紧触碰在一起。 “啊,,”邹亢突然仰天大叫起來,他似乎要将长久以來压抑在心中的郁闷彻底释放出來。那一声悠长的嚎叫如同这茫茫山林中的百兽之王,虽惊天动地却依然带着一丝难掩的失落和悲怆。 “快!小魏子,,赶快把这畜生绑起來,然后我们就可以发火信子回去了,,”邹亢依然难掩心中的欣喜,虽然还不能逃出这湖中的孤岛。但毕竟还是走出了第一步,并且是非常成功的一步。有了这头大象,三人不仅可以在这个荒岛上沒有生命之忧,而且自己还可以和水傣的酋长结义金兰,赢得他的全力支持。 “小魏子遵命,,”魏良辅一边应答着一边迅速跑到树下,开始解开拴在树根上的长藤。 “小魏子小心,,”一旁的淳于鹏突然猛地大喊起來,但一切为时已晚。随着大象又一阵疯狂地踢腾扭动,整个藤条如同一根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在正埋头解绳的魏良辅身上。 “啊,,”负疼的魏良辅如同陀螺般旋转了一下,然后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像个谷个子般躺倒在地上,在也沒有扭动上一下。 “小魏子,,”邹亢飞快地跑过去,弯腰抱起地上的魏良辅迅速躲到了大树后面。 淳于鹏想拼命抓住那根被挣断的绳头,但此时那头受伤的大象已然完全恢复了活力。失去了脖子上藤圈儿的束缚,它在地上猛地一滚便站了起來,然后随着后腿一阵更加猛烈地踢动,另一根藤条也应声断裂。 “嗷,,”又是一声响亮的嚎叫,大象仰头抖落身上残留的几支投枪,然后发疯般冲进漫无边际的山林。 夜幕已完全垂落下來,初春时节的凉风一阵阵掠过洞外的丛林。邹亢和淳于鹏相对而坐,正中熊熊篝火上还架着一只滴着油的野兔。两人却沒有一点儿食欲,而魏良辅仍静静躺在一旁,不知是还未醒转过來还是再次沉沉睡去。 他们都沒有说话,,外面虽然春寒料峭,但两人心中的失落和孤寂却比之更冷上千倍万倍。到手的胜利就这样化为泡影,,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怎么它就会跑了呢?我们明明就抓住他了啊,,这一跑还咋再抓住它啊!它怎么就跑了呢,,”沉默不语的淳于鹏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來。仿佛早已忘掉坐在对面的是他的主子,,南蜀皇帝邹亢,他如同一只受伤的独狼,开始围着火堆一圈圈地乱转。 “淳于爱卿,,” “它怎么就跑了呢?我们明明已经把它抓住了啊,,”如同着魔了一般,淳于鹏还在一个人不停地嘟囔着。 “淳于爱卿,,” “我们怎么,,” “淳于鹏,,”邹亢终于忍不住一声断喝:“大象跑了可以再捉嘛!你这疯疯癫癫的,那还有点大将军的样子!” “哦,,陛下恕罪,,”被邹亢这声断喝震醒的淳于鹏猛地一下扑倒在地上:“但它怎么就跑了啊!这一跑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捉一头大象啊!”说完竟抑制不住满腔悲愤嚎啕大哭起來。 看着扑倒在地、啼哭不止的股肱之臣,邹震心中也不禁一阵黯然,,跑了大象谁心里也不好受,但作为三人的主心骨他却不能够流露出一丝的气馁。,,绝不能那样!如果连自己也放弃了,那就真得沒有希望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发侏儒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他一把将仍在哭泣的淳于鹏搀扶起來:“大象跑了可以再捉一只过來,但如果沒心劲儿了那我们就沒有希望了。还有淳于爱卿,就算我们真得捉住了这头大象,难道就真能得到一切了吗?还会有更多的难关等在我们呢,不能泄气啊,,” “哈哈哈,,这么好吃的咋不给老不死留一点儿,,”两人猛地 一惊,淳于鹏更是抓起地上的投枪,全神贯注地看着洞外。 “谁?是谁在外面?南蜀天成皇帝在此,还不赶快出來?”紧握着投枪的辅国大将军淳于鹏大声喊道。 “呵呵呵!都说南蜀礼仪之邦,沒想到却是这样粗鲁。唉,,看來老不死是來错喽!” “慢,,”一旁的邹亢轻轻按下淳于将军手中的投枪:“洞外哪位高人?外面寒冷难耐,能否进洞一叙?晚辈邹亢有礼了,,” “哈哈!这才像煌煌南蜀礼仪之邦嘛,,”随着肆意张狂的笑声,一个黑影缓慢地走了进來。 邹亢和淳于鹏简直惊呆了,,天哪!这还是人吗?两人不禁在心中暗叫一声,然后就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來。 说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个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穿着衣服的长毛怪物。这个家伙只将将到邹亢肩头胸前,就算和个子不高的魏良辅相比也要低上一头。也就是说如果放在南蜀,这家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侏儒。那要是放在身材高大的象奴国,放在和象奴略逊一筹的水傣身上,那简直就是个异类。 ,,他一定不是这个岛上的,但琴岛孤悬大湖之中,他是怎么到这里的。这野象谷虎豹肆虐,他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哈哈!烤兔子,老不死最爱吃兔子了,,”那侏儒一看到架在火堆上的烤兔子竟一下子冲过去,不管不顾地大吃大啃起來。 “你,,”一旁的淳于鹏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可是两人唯一的晚餐了,如果被这个怪物吃了,那皇上不是要饿肚子了吗? 这个辅国大将军正要冲上去却又被邹亢一把按住:“皇上,,“他正想再说下去却被身前的邹亢一连串摇头制止。 “咔吧咔吧,,”长毛怪仍在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而一旁的邹亢却在心平气和地看着,当然他的身边更少不了那个满脸涨红、一脸怒气的淳于鹏。 半个时辰后那只滴着油的大肥兔不见了,怪人面前散落着一堆散乱的骨头。填饱肚子之后长毛怪又开始打着饱嗝梳理起自己几乎拖到腰间的长发。 谁知他不挽起自己的头发还好,一挽起來更是把邹亢两人吓了一跳。这个侏儒竟然有着一张格外清秀的脸,如果不是一头肮脏不堪地乱发,不是那一身破破烂烂、臭不可闻的长袍,那他一定曾经会是一个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或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婉约公子。然而这张脸上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仿佛是在苹果上斜着切下一刀,然后再往一旁狠狠一挑。伤疤从左眼角向下一直穿过鼻梁,纵贯整个脸庞最后结束于下巴的右边。伤疤中触目惊心的红肉向外翻起,在岁月的浸染下变成暗紫。 “看什么?是不是老不死这怪样子把你们吓坏了?”那怪人看着依然惊愕的君臣二人,但喉咙中发出的却是沙哑的再不能沙哑的男人声音。 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现在的邹亢除了惊悚之外更多了几分疑惑,而一旁的淳于鹏更是看傻了眼。 “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心直口快的淳于鹏实在憋不住了,,这次邹亢沒有阻止自己的辅国大将军,因为这也正是他想要知道的。 “哼哼!你说我是男人我就是男人,你说女人我就是女人!再说这个很重要吗?”侏儒人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一番话后,竟在两人的注视下走到仍昏睡不止的魏良辅面前。 “你要干什么?”矫健威猛的淳于鹏一下子冲到矮侏儒面前,用他宽阔的胸膛遮挡住魏太监。 侏儒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邹亢,那神情分明再说,,还不让这家伙让开,难道你想让你的这个手下死掉吗? “淳于爱卿!让开,,他不会伤害小魏子的,,” “哼,,”淳于鹏轻哼一声,然后才气咻咻地让到一边儿。 那侏儒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粒鸽子卵般大小的药丸塞进魏良辅嘴中。然后轻轻把昏睡着的魏太监扶坐起來,对着后背猛地一拍。 “去弄点水让他喝下,半个时辰后就好了,,”直到做好这一切,长发侏儒才低沉地说出一句。然后也不管邹亢的反应径直向山洞外面走去。 “且慢,,” “怎么?老不死吃了你一只兔子,但是也救了这小子的命啊!咱们两不相欠了,你还想干嘛?”长发侏儒并沒有停下脚步,只是略一扭头瞪着邹亢满脸疑惑地问道。 “老前辈误会了,,”邹亢一边解释着一边跟出洞外:“老前辈救了小魏子,不要说一只兔子。就是再吃上一百只一千只邹亢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前辈这急匆匆而來又急匆匆而去,不给晚辈留下一点讨教的机会!邹亢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啊呸呸呸,,酸死了酸死了!”谁知长发侏儒不听邹亢这一番话语还罢,听完之后却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搞得邹亢好不尴尬。 “我说你这什么南蜀皇帝!你能不能说句利索话,,整天光整着磨磨唧唧的东西,老不死听着就要烦死了!”说完索性用手指塞着耳朵再也不听了。 正在此时淳于鹏端着用焦叶裹着的一捧凉水飞快地跑了过來,也顾不得再看长发侏儒一眼,扶起沉睡着的魏太监就“咕咚咕咚”往嘴里灌起凉水來。 “哈哈哈!老不死果然不是个一般人!邹亢见识了,,”此时才愣怔过來的南蜀皇帝忽然仰天一阵大笑,,这家伙到底什么來路?不过这脾气倒对朕的胃口。 “哼哼!你们沒有见识的还多着呢?说吧,,是不是想让老不死帮你们捉一只大象?” 啊!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捉一只大象,,邹亢心中猛地一惊,莫非这么多天他一直在跟踪我们? 似乎早看出了邹亢心中的疑惑,长发侏儒一脸不屑地说:“别那样看着!跟你说吧,,老不死才沒有时间跟着你们呢?如果不是那大象的叫声吵醒了老不死,说不定我现在还在睡大觉呢?” “哦,,那在下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哼哼!少來这一套,要想让帮你们捉大象容易,但老不死却又一个条件!” 邹亢不禁心中踌躇起來,,不要说君无戏言!就算是自己也不一定能逃出这琴岛,却怎么敢大包大揽地答应他呢?何况还不知道这家伙的來路,看他浑身长毛的样子怕是在这野象谷呆了沒有一百年也有几十年了吧!万一他是那个什么水傣酋长的死对头,自己贸然带他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说啊!到底行不行?”长发侏儒步步紧逼,似乎也对逃出琴岛充满渴望。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原來也是个不爽快的人!哼,,白白浪费了老不死的‘回春丹’,告辞了,,”长毛侏儒一脸失望,他甚至连双手都懒得抬一下,匆匆一抱拳转身就走。 回春丹!他怎么会有大回春丹?难道,,邹亢不禁心中一惊:“慢,,” “哎哎!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有屁快放!不然就闭上臭嘴,,”长发侏儒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脚步却再次停了下來。 ,,他原來和自己一样想逃出这个琴岛。邹亢心中默想着:但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从万里之遥的倭国流落到这里。 “请问老前辈可是來自倭国的的药袋氏?” “啊!你怎么知道这个?”长发侏儒惊叫一声,看着眼前这个伟岸如山的男人不禁噔噔噔退出几步。 “倭国巨摩郡早川町,有一古老姓氏,传说祖上出了一位名医。耗尽毕生精力研制出一种丹药,,回春丹。村里人服下此种丹药后,无病长寿。从此后这个地方的人就再不用药袋了,故取 ‘药袋’作为姓氏!” “啊,,”似乎邹亢的话语一下子戳穿了长发侏儒最隐秘的事情,他又是一声惊呼。 邹亢微微一笑:“在下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这‘药袋’一姓传到第二十代时出了一个叫药袋鬼墨冢的人。他一点儿都不像自己的先人悬壶济世、安贫乐道,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飞黄腾达、出人头地,最后竟自不量力卷入了倭国皇家的立儲之争。当然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最后药袋一族被满门抄斩,好像只逃出一个女孩子!” “你,,” “并且这个女孩子在临逃跑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爹,,也就是那个谋反的药袋鬼墨冢在脸上划了一刀!只是不知道这老爹是要真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是仅仅想毁掉她的容貌避免被追兵发现!” “我,,” “哼哼!你大概不是叫什么老不死吧!你应该就是未被斩草除根的药袋遗孤吧!” 此刻的长发侏儒早沒了刚來时的嚣张气焰,一颗脑壳耷拉下來如同霜打的茄子,顷刻之间变得蔫儿吧唧起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药袋离子(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陛下!快,,小魏子醒了!小魏子醒了,,”突然山洞中传來淳于鹏的喊声。 邹亢不为所动,依然和身前的长发侏儒默默对峙。他任由淳于鹏大声呐喊着,脚下却未曾移动半步。 “呵呵呵!看來回春丹果然名不虚传啊,,”邹亢不禁微微一笑:“药袋老前辈!外面天冷,咱们还是进洞一叙吧!” 苏醒过來的魏良辅一脸懵懂,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突然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更搞不清楚怎么一醒过來面前就多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只记得听主子的吩咐正在弯腰解藤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被猛地一绊,接着在空中翻了几滚,眼前一黑就什么不知道了。 “小魏子!还不赶快叩谢你的救命恩人,,”一旁站着的邹亢一脸揶揄地看着斜坐在藤条担架上的魏良辅。 “哦,,”魏良辅依然一头雾水,长久的昏睡也使这个一贯机灵的太监木讷异常。 “是这个人救了你的小命,如果不是他的那个药丸,你怕是永远也醒不过來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一向光明磊落的淳于鹏还是说出了事实真相。 “什么那个药丸!那可是老不死的传家宝啊,,” “呵呵呵!回春丹,朕当然记得!老前辈能不吝惜您的旷世奇药救下小魏子一命!还会在乎这两个属下的那点不敬吗?”邹亢依然是一脸怪笑。 “那倒不是,老不死活了这么多年,还会在乎这两个小子,,” “还不赶快拜见救命恩人!”随着邹亢一声吩咐,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魏良辅还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对着衣衫褴褛的长发侏儒磕了三个响头:“小魏子感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哈哈哈哈,,现在阁下可以说说尊姓大名,还有为什么会流落到这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为什么会钻进这虎豹肆虐的野象谷!”虽然不时揶揄一下这个异常怪异的小侏儒,但邹亢还是最关心这个药袋遗孤的身世。 长发侏儒也收起了得意洋洋的神情,他一双明澈的双眼环顾四周,最后停留在淳于鹏、魏良辅的脸上,然后朝着邹亢眉毛一挑。 “呵呵呵!前辈尽管放心,这两个都是在下的贴身随从,,有什么尽管说,不用害怕,,” “哼哼!不是贴身随从又如何,,老不死才不怕他们呢?”长发侏儒沉吟了一下:“算了!还是告诉你吧!不过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哦,,”说完一脸挑衅地看着对面站着的南蜀天成皇帝。 “那可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邹亢眉头一挑,平静如水的脸庞依然不为所动,,哼哼!小姑娘,想在朕这里蒙混过关,你还是嫩了点儿。 “哼哼!堂堂南蜀大皇帝还怕这怕那!真让老不死失望,,索性先告诉你吧!免得吓死你们三个,,”长发侏儒嘴角一扁。 这家伙是个女人,,魏太监和淳于鹏心中一震。 “老不死和那个水傣酋长一点关系也沒有,不要说有仇老不死甚至连见都沒见过他一面。所以你们尽管放心,,老不死也就是想借你们出岛时的那条船,不会给你们惹什么麻烦的!” “那你是怎么到这岛上的?你到底是谁?”早已急不可耐的淳于鹏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叫嚣起來。 “淳于爱卿!别急嘛,,让老前辈慢慢说!” 看着三人满脸的期待,长发侏儒终于决定不再兜圈子了。她用手指轻轻笼起两鬓间散落下的长发。虽然长长的长满污垢的指甲如同厉鬼,但从那手指的纤弱却依然能够看出他应该是个女人。 “你沒有说错!老不死正是药袋家族唯一存活下的女孩儿,,药袋离子!为躲避追杀才万里逃亡,流落到这荒无人烟的琴岛上!”看着一脸肃穆的邹亢,她接着说了下去:“在下的父亲就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药袋鬼墨冢!他本应该继承药袋先祖的遗训,,悬壶济世、泽被后人,但却自不量力卷入了倭国第三十五代大王的立儲之争,最后事败被满门抄斩。这件事虽然已过去了十五年,但在离子这里却仿佛就在昨天,,”说到这里药袋离子突然低下了头,沉默之中竟传來一阵阵低低的啜泣之声。看來当时的惨状还依然印在这小姑娘的脑海里,每次翻开迸射出的血腥惊悚总会让她泪流不止。 “但是你怎么会从万里之外的倭国來到这里呢?”对于小姑娘的身世邹亢早已知晓,他最想了解的还是她怎么会來到这里。和象奴国的零梦、其他的国君甚至是他的南蜀有什么关系。 “阁下可能不知道倭国追兵的厉害,,”仿佛又想到了惨绝人寰的场景,药袋离子不禁又是一阵颤抖:“他们简直就不是人!他们就是,,” “他们就是什么?快说啊,,急死小魏子了!” “他们就是一群杀人的机器,,”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起曾经的一幕幕,药袋离子丝毫不顾及三人的惊异继续展开回忆:“依靠‘茧人’的拼死相助,离子才从王府的追杀中侥幸逃了出來。然后是躲在货船的底层渡过了西海,再接着是用了五年的时间才來到这大唐疆域的最西南端。这五年里离子做过小厮跟班、贩夫乞丐,甚至还流落市井沦为暗娼,离子所做的一切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活命!” “茧人?”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茧人是在下的仆人,也是在下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他们,在下早就成刀下之鬼了!” “隔着那片辽阔无边的西海,你还害怕倭国王府的追捕吗?” “陛下还是小看了那些杀人机器了,,当离子在邕州的街巷看到那鬼魅般的身影之后,就知道他们还是追过來了!” “这么厉害呀,,”魏良辅不禁一声惊叫。 离子静静地点了点头,那一刻她不再是一个搞怪弄鬼的长发侏儒,而成了一个历经劫难的命门遗孤。 “嗯!从看到他们身影的那一刻,离子决定继续往西跑,,即使跑到天边,也不能被他们捉到,,”离子沉吟了一下,端起蕉叶里的凉水一饮而尽:“于是离子就故伎重演,躲在开往这座荒岛的船底,來到了这与世隔绝的野象谷,,” “等等!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三个來到这里之外,这岛上还曾经來过别的人!” “哼哼!南蜀皇帝不会认为只有你有这样的殊荣吧,,”药袋离子抢白一番,却不给邹亢留下一点辩解的机会:“十年前鸢姤国废帝郎踵就曾被流放到这座荒岛上,不过他却沒有你那么幸运,,” “怎么?” “因为他在爬卓桑居住山洞下面的那断山崖时,一不小心掉下來摔死了!”女孩儿嘴巴一撅:“如果不是那样!离子怕是也逃出这鬼地方了!” “既然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來了,你却为什么要跑出去呢?”好久沒有说话的淳于鹏终于开口了。 “哼哼!你说的轻巧,,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鬼影儿都不见一个、狼虫虎豹却是随处可见的山谷试试。不要说十年,,怕是两年你即使不死也会疯掉了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药袋离子似乎也厌倦了:“再说二十年了!那些王府杀手不会在巨象等上十年吧,,何况我还用烟熏坏了自己的嗓子呢?” 药袋离子无比平静的一句话,竟在邹亢三人这里惊起轩然大波:“什么?你的嗓子,,”直到这个时候邹亢才全然明白过來,,怪不得呢?我说她一副女人脸怎么会有那么难听的男人嗓呢? “不这样还能怎样?” “唉,,”一时语塞的邹亢最后还是一声叹气,他轻轻走到柔弱的药袋离子面前:“能在野象谷活了二十年,你一定有着通天的本领!好,朕答应你,,只要你能帮助捉一只大象,我们只要有机会离开琴岛就绝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嗯!那一言为定,,”此时的离子终于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刀疤纵横的脸上显得格外扭曲狰狞。 看到此情此景的邹亢不禁心中一震:“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你怎么知道你到这里已经十年了?” “呵呵呵,,这是离子的秘密,暂时先不告诉你吧!”药袋离子明亮的双眸再次闪现出顽皮的狡黠。 “你到底有多大?” “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我十三岁,加上五年逃亡和在这鬼地方的十年,到现在我应该是二十八岁了吧!看來和你们三人相比,离子应该是最小了,,”药袋离子嘴巴一撅虽然是故作生气,但谁都能看出她对这样的情形还是颇为满意。 “哦,,”邹亢沉吟许久,终于问出最想知道的一句:“你的父亲害得全家人丢了性命,还狠心地在你脸上砍了一刀,你恨他吗,,” “为什么要恨他?”似乎是在反问邹亢,却又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恨他!不管怎样他是我的老爹,,” 看着面面相觑的三人,这女孩儿突然双脚一跺:“好了好了!不说了,,离子困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捉大象呢?”说完竟一骨碌躺在刚才魏良辅躺过的藤条担架上,片刻之后竟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药袋离子(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而邹亢却是彻夜未眠,回想起昨天大象逃脱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又暗自担心起來。 “陛下!这个小姑娘,,她能捉住大象吗?”淳于鹏还是改不了那心急火燎的狗脾气,他一边用拨火棍拨拉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一边不无担心地看着对面的邹亢。 “是啊!皇上,,我们三个大男人都抓不住!靠她一个小姑娘能成吗?”蜷缩在旁边石头缝儿里的魏太监也小心翼翼地说。 “我想应该可以的,,如果她沒有看家绝活,她又怎能在这险恶重重的野象谷安然无恙地活了十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邹亢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你们知道药袋家族吗?” 看着一脸茫然的魏良辅、淳于鹏,邹亢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是从皇宫上书房典藏的《海国纪略》中看到的,,这个小姑娘來自万里之外的倭国!” “啊!倭国,,那不是在万里之外的西海之东吗?”还是魏良辅要略胜一筹。他似乎隐约听人提起过这个遥远神秘的国度,所以一听“倭国”二字便立刻失声惊叫起來。 “嗯!正是西海之东的倭国。并且她是大名鼎鼎的‘药袋’家族第二十代传人药袋鬼墨冢的掌上明珠。这个家族來自于巨摩郡早川町,世代以行医为生,药袋家族赖以成名的就是旷世奇药“回春丹”。 我想她既然是药袋族人,那一定精通药理。并且她是药袋鬼墨冢的小女儿,也一定具备他的父亲的聪慧狡诈。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会捉住大象,并且说不定给我们带來更大的惊奇,,“ 虽然有了山洞的遮蔽,但邹亢还是被阵阵席卷而來的冷风吹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看到洞外早已是阳光明媚。早已醒來的小魏子來回忙碌着往火堆里加柴,而一旁药袋离子却仍在酣睡不止。 “皇上醒了,,” “淳于鹏呢?” “禀皇上!淳于将军一早就出去打猎了,,他说绝不能饿坏了皇上!” “喂!天亮了,该起來捉大象了,,”看着邹亢仍在发呆,这魏良辅也不能闲着,他立刻蹲下去开始摇晃鼾声大作的药袋离子。 “嗯,,”药袋离子惬意地伸着懒腰:“催什么催!好端端的懒觉被你们搅合了,,”她一边极不情愿地梳理着头发,一边沒有好气地埋怨着魏良辅。 “快点起來吧!早一点捉到大象,我们也好逃出这鬼地方嘛,,”此时的邹亢早已收拾停当,他一边将“洒银”斜插在腰间,一面满脸堆笑地催促着。 “怎么沒有烤兔子了,,离子填不饱肚子怎么有力气捉大象?”看着空空如也的火堆,药袋离子柳眉倒竖大喊大叫起來。 “就剩下一只兔子还被你吃掉了!快点起來先捉大象吧,,不然可能连兔子也沒有了!” “啊哈,,你竟敢要挟我!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药袋离子索性又躺到了担架上。 “好好好!真服了你了!告诉你吧,,淳于鹏已经去打猎了!说不定还沒等你捉住大象,他的兔子啊野鸡啊什么的早就烤好了!” “那就有烤兔子后再说吧,,”这小魔头竟猛地扭过身不再说话,只是给两人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 “你,,”魏良辅想再说什么却被邹亢的目光制止,于是便心有不甘地退到了一边。 艳阳高照下的野象谷依然平静异常,这种沉寂了千万年的凝重气息并沒有因为四人的到來而有丝毫改变。 大河依然沿着固有的河道安静地向前流淌,河岸上无边的芦苇和层层衰草随风起伏。水鸭三三两两在水面惬意地徜徉,空中也翻飞着各色水鸟。低处穿梭的是灵巧的绿翠和云雀,高空翱翔盘旋的则是矫健凶猛的苍鹰和大雕。 看着空荡荡的河岸,邹亢不禁心中阵阵发凉。而一旁的淳于鹏早已是气急败坏:“都怪我昨天让那头畜生跑了!他这一跑不要紧,,可能这大象群再也不会來了!” “淳于将军!这不怪你,,要怪也应该怪小魏子!谁让小魏子手那么快去解绳子,要是慢一会就好了!” 邹亢依然是沉吟不语,,虽然昨晚已经和这个药袋传人约定好了!但他的心中却一直就沒有平静过,毕竟是他的一时疏忽才跑了大象!并且这一跑象群什么时候能再回來还不知道,说不定早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但他不能够告诉药袋离子这些,如果这小姑娘听完转身跑开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沒有了!可现实就这样残酷地摆在面前,,沒有大象,即使把神仙请來那也沒有啊! 他想转身看看那个给自己带來希望的奇幻女子,谁知一扭头却发现不见了女孩儿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尾随在三人后面的倭国女孩儿竟偷偷开溜了 “药袋离子,,”他开始对着空旷的原野大声呼喊。 “陛下你看,,”顺着淳于鹏的手指,邹亢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悄悄向河岸走进。 ,,这小妖怪要干什么?那儿明明沒有大象她却还要过去? “走!看看去,,”随着邹亢一摆手,三人忙收起非乱的心绪。淳于鹏在前开路,魏良辅守在后面,开始向着大河缓慢地移动。 “皇上!这,,”突然走在前面的淳于鹏停了下來,竟转过身捂住了眼睛。 邹亢也是满心疑惑,,这姑娘到底要干什么啊! 原來站在河岸上的药袋离子停滞了片刻,竟然开始脱身上的衣服。随着女人麻利的动作,一个曲线毕露的女人身体便活脱脱地呈现在三人眼前。 “哦,,”饶是邹亢见多识广,也被这药袋离子的做派搞懵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正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站在河岸上的药袋离子却猛地向前一跃。随着“扑通”一声,她娇小的身影竟一下子消失在缓缓的流水中。 “皇上!她怎么跳河了啊,,”迅速冲到河边的魏良辅一脸惊恐,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自寻短见。 随后赶到的邹亢淳于鹏也是也是干瞪眼沒有办法,,南蜀地处内陆,三个人都不擅长水性。何况这条河水势凶猛,说不定里面还潜藏着水蟒鳄鱼什么的。 “陛下,,”身后的淳于鹏也是一脸关切,,那焦急的神情分明在说:河水这么凶猛,我们可咋救她啊! “淳于爱卿不必着急,,药袋姑娘绝对不是自寻短见!你们想啊,,如果她想死还会等到这个时候”此刻的邹亢已经平静下來,经过片刻慌乱之后他已经彻底理清了眼前的一切:“如果不出意外,她一会儿就会露头了!”说完这个南蜀皇帝竟然走到一堆偌大的石头旁边,施施然坐了下來。 宽阔的河面依然廖无人迹,只有夹杂着暗流的潮水悄然无声地向前流淌。黝黑的水面上间或有大鱼翻腾起朵朵浪花,天空中盘旋着伺机捕食的海鸟鱼鹰。它们也似乎根本沒有将这三个陌生的异类放在眼里,瞅准机会便如离弦之箭般直冲而下,锋利的双爪抓起扑腾的大鱼便立刻跃起,摆动的鱼尾洒落大片的水花瞬间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陛下!她怎么还不出來啊,会不会,,” 此时的邹亢也失去了刚才的沉稳,原本含笑的脸庞也渐渐冷峻起來,,是啊!如果这小妮子活着也该出去了啊!她要是真死了,那可怎么捉住大象啊!一想到这里他便一下子心急火燎起來。他猛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开始像淳于鹏、魏良辅一样焦躁地转悠起來。 “淳于鹏,,”邹亢正待招呼自己的辅国大将军想办法救援,却被小魏子尖利的喊叫声打断。 “皇上!快看,,在那里,,”两人顺着魏太监的手指望过去,却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大河上游露出一个移动的黑点,仔细一看正是刚才跳下去的药袋离子。 “啊!是她,,是她,,陛下说得沒错!她还真沒有死,,”连一向沉稳的淳于鹏也忍不住跳了起來。 “皇上!你们在这里,,末将还是先躲起來吧!”看着满脸通红的大将军,邹亢猛地一愣,接着便和魏良辅哈哈大笑起來。 “也好!你就去躲一会吧!也免得彼此难堪,,”笑够了的邹亢接着大手一挥,便扭过脸望着河面不再说话了。 “离子姑娘!朕让你來捉大象,你跳到河里干什么?难道你们倭国的大象都是在水里吗?”看着女人慢慢接近岸边,邹亢便故作生气地吆喝道。 精疲力竭的药袋离子也顾不上说话,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着初春的河水依然是冰冷刺骨。看着岸上手足无措的邹亢和魏太监,药袋离子恨恨瞪了一眼,,依然在用一条胳膊艰难地划水。 她的另一条胳膊呢,,还未等邹亢细想,女人已游到了岸边。 “接着,,”随着药袋离子手一扬,一捆湿漉漉的水草被扔到了岸上來。 然后也不等邹亢反应,她竟抓住伸向河里的一根老藤,赤身**地爬了上來。 邹亢简直惊呆了,,他沒有想到倭国民风竟开化到这种程度。其实刚才他是想和淳于鹏一块儿躲起來的,只是迫于皇上的威严沒有主动提出罢了。 “看什么看?沒见过女人吗?”药袋离子一脸瘟怒,一双杏眼直盯着二人,直看得邹亢低下头了才善罢甘休。 第一百六十六章 醉鱼草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当邹亢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女人已将那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到了身上,污秽不堪的长发经过河水冲洗之后竟也有一丝飘柔的韵味。 女人一把将扔到岸上的那捆水草揽在怀里,然后像拥个稀世珍宝一般再也不想放开了。也不顾邹亢和魏良辅二人疑惑的目光,竟自顾自地从他们身前穿过,静静地走回森林。 “你,,”魏良辅刚要说话却又被邹亢摇头制止,两人只好耐着性子走了回去。 “哎!你到底怎么回事?陛下让你來不是捉大象的,你跳到河里干什么?难道你们倭国的大象都在河里吗?”从大树后面闪出來的淳于鹏双臂一伸,一下揽着正在往回走的药袋离子。不知是为昨晚的那只烤兔子耿耿于怀,还是实在看不惯这个异国女子的做派。 药袋离子斜着眼睛瞅着满腔怒火的淳于鹏,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滚一边去! 看着女人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刀疤,淳于鹏未战便先怯人三分了。说來也奇怪,,这个指挥千军万马天不怕地不怕的辅国大将军,一遇到女人便像秀才遇着兵彻底沒招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说个清楚,,” “哼哼!”女人一阵冷笑,看也不看横在门前的大将军一眼,挺着胸脯竟闯了过來。 就这样在女人的紧逼之下,淳于鹏是步步后退。眼看着这辅国大将军就要威风扫地了! “淳于爱卿!退下,,” 随着邹亢一声呵斥,气咻咻的大将军才愤然作罢闪到了一边,而那药袋离子却看也不看三人一眼,自顾自钻入浓密的森林。 “去跟老不死烤只兔子來!”当三人跨进山洞的时候,却发现女人早已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烤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你,,”心有不甘的淳于鹏想再次发飙,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因为女人随后的一句话使三人马上目瞪口呆起來。 “不给老不死烤兔子,你们一辈子也休想捉到大象,,” “去吧!”一旁沉吟许久的邹亢终于说话了,,从这女人踏上河岸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一直默默观察。这女人绝不会冒着被冻死的危险跳进这波涛汹涌的河水里,还有她从水底捞出的那捆不知名的水草,,邹亢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一定和捉大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请问药袋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去捉大象?”虽然和淳于鹏魏良辅一样心急如焚,但邹亢还是保持了一个南蜀皇帝的起码风度。 “我这不是在捉大象吗?”女人依然看都不看两人一眼,她烤完头发之后之后又开始背过身烤起衣服來。 “是不是这些草?”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此刻的药袋离子再次露出顽皮的一面:“不过我答应你们就一定会捉住大象,药袋家族什么时候失信于人过?” “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钻入河底捞这种水草!唉,,可惜啊,,”说到这里女人竟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 “唐唐三个大男人,还有一个皇帝一个将军!竟然都不会水,,”女人接下來的一番话竟令邹亢一众七窍生烟,但却又哑口无言说不出话來。 “怎么了?沒啥可说了吧,,那就乖乖地捉兔子去!明天老不死还要下河捞水草,饿着肚子可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能捉大象啊!”看着寄得团团转的淳于鹏,魏良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等到大象再來喝水吧,,” “啊,,” “呵呵呵,,着急了吧!谁让你们打草惊蛇呢?”女人看了一眼满脸失望的三个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不过据老不死观察,,这群大象在这里好多年了。曾经也有狮子老虎趁着喝水咬死咬伤过它们,也沒有见象群真正离开过,,”女人正说得意兴阑珊,突然看着,突然看见淳于鹏怏怏不乐地举着一只滴着油的兔子走了过來:“啊哈!兔子,,”也不怕邹亢地嘲笑,竟一把抢过“咯咯吧吧”大嚼起來。 也别说这药袋离子搞怪归搞怪,但干起活來却是毫不含糊。此后的几天,她只要睡醒就迅速跑到河里捞那不知名的水草。一旁的邹亢虽然倍感内疚却也是毫无办法,于是只好加入淳于鹏、魏良辅的队伍更加卖力地猎杀起兔子野鸡來。 一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却依然沒有见到半个大象的影子。面对着几乎堆满半个山洞的水草,三人虽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也一筹莫展想不出一点儿办法。只有药袋离子仿佛一切沒有发生过一样,还是每天下河一次捞上一捆水草,然后不是大快朵颐就是悠闲十足地睡大觉。 “陛下!有大象了,,有大象了,,”当邹亢正盯着火堆愣神的时候,淳于鹏却从外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來。 “什么?” “大象出來了,,大象出來了,,我们可以捉大象了!”即使站在威严的邹亢面前,淳于鹏依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是吗?走,,看看去,,”邹亢也难掩内心的激动,他瞅了瞅仍在酣睡不止的药袋离子,最终还是心一横果断地命令道。 “哼哼!还想打草惊蛇吗?”突然一声轻叱将马上要跨出洞口的三人拉了回來。不知什么时候躺在担架上的女人已悄悄醒來,但她却懒得睁开紧闭着的双眼:“要想捉到大象就跟老不死好好呆着,,如果这次再让大象跑了那可真什么也逮不到了!” “但是等了这么久大象才出來,我们总不能,,”机会千载难逢,淳于鹏真得怕错过了。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还是邹亢冷静,他一边按着气咻咻的爱将一边平静地说。 “先睡觉!晚上再说,,”女人说完便扭过身继续呼呼起來。 邹亢三人沒有办法也只好再次坐了下來,,他们真得害怕再次让大象跑了。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他们目前所做的也只有等待。 夜幕降下又升起,整个野象谷依然宁静如常。站在山洞口,借着依稀的晨光,透过黝黑的森林,邹亢看到远处竟有一串串移动着的绿光,,他知道那就是远远窥伺的饿狼或是虎豹。那些畜生只是忌惮这里熊熊燃烧的篝火,,如果沒有这山洞这火堆,他们或许早成了它们的盘中餐了。夜枭在昏暗的树杈间翻飞,翅膀激起令人不寒而栗的风声,间或有一两声轻微的惨叫,,那一定是某个倒霉的小鼠命丧爪下了。 “走,,”当邹亢真浮想联翩,让自己神游四方的时候,女人果断的呵斥声却在耳边传來。 “什么?干什么?这个时候到哪儿去?”三人一脸疑惑。 “捉大象啊,,” “什么?这天还沒亮哪有什么大象?”邹亢不禁哑然失笑。 “跟着我就是了,,快!再晚点就來不及了,,”药袋离子一边弯腰抱起晾晒在山洞里的不知名水草,一边急切地催促着。 “哦,,”邹亢依然是满脸疑惑。 “还愣着干什么?快抱起这东西,跟着老不死就行了,,” 三人终于不再说话,随着邹亢一个眼色。他们也迅速抱起摊在地上的水草,跟着女人向河边走去。 “快,,把这些水草摊在河岸边,,再晚一会儿大象一以來就來不及了!”站在河岸上的药袋离子如同置身于战场的常胜将军,也不管面对的是宦官还是皇帝,她只管自顾自地颐指气使着。 “这到底是要搞什么呀,,”埋头忙碌地淳于鹏小声嘀咕着。 “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干就干,只要能捉到大象就行了呗!”魏良辅虽然也是满脑子不解,但还是在竭力劝阻着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南蜀大将军。 “好了,,我们回去,,”看着捞上的水草被均匀地摊撒在高地一旁的芦苇地里,药袋离子才心满意足地挥手示意。 “这,,咱们这就回去啊?” “你们要想看也可以,,不过老不死可要劝你们离远一点。否则惊扰了大象不來喝水了,那可别怪我沒有提醒啊!”说完一脸怪笑地看了邹亢一眼,然后便摇摇晃晃满不在乎地离开了。 一听到会惊动大象,三人便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比女人跑得更快,片刻之间四人便回到了山洞。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捉大象?”邹亢依然对女人所做的一切疑惑不解,,就这样撒撒水草就能捉住大象了! “我们现在就在捉大象啊,,”女人依然是一脸怪笑:“再等等,,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天。三个时辰之后应该是中午了吧!估计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邹亢忽然心中一动,,莫非,, “你从河里捞出來的是什么?” “醉鱼草啊!”药袋离子心不在焉地说着。 “啊,,”邹亢不禁圆睁两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似得,他竟一下子盯着药袋离子说不出话來。 “陛下,,怎么了?”一旁的魏良辅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怪不得,,我早应该想到这个了,,”这个南蜀皇帝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迟钝,自言自语了好一会才厉声吩咐起來:“小魏子!快去看看那大象倒了沒有?” 在魏良辅一溜烟跑出山洞的时候,邹亢的声音依然回响在耳边:“记得离远一点儿,别惊跑了大象!”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冲出野象谷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陛下!我――”一听邹亢说出“大象倒了没有”的话,一边的淳于鹏也坐不住了。他连忙将烤的半熟的兔子往边上一放,眼巴巴地看着满脸笑容的皇帝主子。 “呵呵呵!朕知道淳于爱卿的心思在哪儿!你也去吧――别在这里魂不守舍的!对了,多带些绳子!大象晕倒了之后就多捆几下,可千万别再让跑了!”还没等邹亢说完,淳于鹏便一溜烟似得跑了出去。 “这淳于鹏――都当大将军了还是这火急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病还需心病医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病还需心病医 虽然历经波折才梦想成真做了南蜀皇帝,但端王邹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一向睡得踏实的他却开始了夜夜失眠,每一夜他总会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这些噩梦无一例外地会出现哥哥邹亢的身影――他或是站在暗处看着满身鲜血的自己残忍地狞笑:我让你抢,我让你抢――,或是身首异处漂浮在空中凄惨地大喊:弟弟!饶命――弟弟!别杀我 最可悲的是他忽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城换一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虽然对南蜀使团的来访零梦是早有所料,但当使团首领――礼部侍郎秦如松亮出和谈条件后,这个一贯盛气凌人的巨象大土司还是大吃一惊――虽然是战败国,可也不需要这样啊! 因为南蜀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丰厚到零梦甚至想那会不会是个陷阱!只有一旁的右贤王勒墨耳一脸平静,眉头紧皱作深思状。 “南蜀使节!这真得是邹震的意思吗?你们真得要将昭阳和锦州割让给我巨象吗?” 第一百七十章 训诫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真是越是着急越乱了方寸,越往深处想越沒了主意,,看着仍然沉浸在凭空得到两座城池狂喜中的大土司,一想冷静的勒墨耳也抓耳挠腮起來! 哦!对了,,他们只说要见,但也并沒有说在哪里见啊!,,想到这里勒墨耳不禁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他想到了那个四面环水的湖上孤岛!如果把会面就安排在“琴岛”之上,不是要比在邕州好过千倍万倍吗?四面环水首先要比这四通八达的王城好防备,再一个就是那些刺客也要想想,杀了邹亢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嗯!弟弟我也是这个意思,,就算为了那两座城池,也应该让他们见见!”打定主意的勒墨耳依然平静如水。 “不过勒墨耳有一个想法!”看着一脸急切的零梦大土司,这个心思缜密的男人心一横缓缓说道:“就让他们在琴岛上会面吧!” 再次见到邹亢是在一个月之后,当一行人前往琴岛的时候,原本就不怎么舒畅的心情却也是更加压抑了。四周虽是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但沒有一个人有雅兴去沉浸其中,特别是心事重重的总管兴旺,更是躲在人群之中不敢说上一句话。 “皇上,,”随着秦如松一声惊叫,所有的人都齐刷刷跪了下來。而一旁陪同的右贤王勒墨耳也是大吃一惊,,一年多不见自己竟差一点认不出这个曾经的南蜀皇帝了。 以前那个虎背熊腰、器宇轩昂,脸上始终洋溢着帝王的尊贵,眼中总是闪烁着桀骜不驯的那个邹亢不见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佝偻着脊背,满脸死灰、浑浊的双眸充斥着绝望和颓废的老人。上身深蓝无领对襟小袖短衫早被荆棘扯挂成了丝丝缕缕,宽腰无兜长裤只能隐约看出月白色,包头的青布满是污渍好像几十年沒有洗过一般,**的大脚上穿着底子几乎要掉了的草鞋。邹亢正在使劲儿拉扯着一只倔强的大象,想竭力把它弄进巨石围成的象舍中。 兴旺正要冲过去拜倒在地却被身边的秦如松抬手挡住,“秦大人?”这个小太监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了这位朝廷命官刀锋一样的眼神,于是便把硬生生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一旁的勒墨耳何等聪明,怎么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哼哼!你想耍什么阴谋尽管都拿出來,本王也乐得看热闹。 似乎也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邹亢猛地一转身脸上便瞬间浮现出捉摸不定的神色,,先是惊异,接着是欣喜,最后是满脸的疑惑和迷惘。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即使再怎么暗无天日邹亢也应该能够看出自己国家的人物风貌。所以在看到秦如松等人的第一眼他就兴奋异常,果然是老天不负有心人,,看來南蜀还是派人來接自己回去了。但随着对面众人脸上闪现出的或冷漠、或傲慢、或捉摸不定的神色,他又一下子惴惴不安起來,,这些人是來干什么的?如果來接自己怎么不大礼参拜呢?再联想起巨象廷狱中那惊心动魄的暗杀,便又一下子心惊肉跳起來,,难道他们是來杀自己的吗?但怎么又有巨象右贤王的陪同。 双方就这样愣愣地站着,谁都不先说第一句话!四下里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划过林间的风声轻微从耳畔掠过。 “哞,,”随着一声浑厚悠长的象鸣,从林中又钻出两头象山一样的成年大象,每只大象后面还紧紧跟着两个人,,不用说正是太监魏良辅和辅国大将军淳于鹏。 两人看到凭空多出的一群人也先是一愣神,接着魏良辅便率先开始疯狂叫嚣起來,那尖利的公鸭嗓几乎震得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发麻,,也许是想给这群慢待他们的帝王的南蜀人來一个震慑,也许是想用大喊大叫來掩饰内心的恐惧。 “见了皇上还不下跪,你们是不是活不耐烦了啊,,”似乎觉得光靠一张嘴巴不至于吓唬众人,魏良辅竟一下子冲过去妄图拉扯秦如松的衣服。 谁知还沒有等他走到南蜀正使的面前,身旁护卫的两个羽林卫便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伸手本來就不错的魏太监轻轻拎起,然后狠狠地摔到一边的草地上。 “大胆,,”后面的淳于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正待与这一干人等拼命,却被一声浑厚的呵斥喊了回去。 “淳于将军!退下,,”是邹亢,,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虎落平阳的南蜀天成皇帝邹亢。 “皇上?哼哼,,如今坐在锦城紫宸殿的才是皇上!你,,一个喂大象的,又是谁的皇上?”秦如松一阵冷笑,脸上满是傲慢和不屑。 “你们,,”摔倒子地上的魏良辅想再次爬起來,却又被两个羽林卫死死按住。 就这默默地看着,勒墨耳脸上仍是水一般的平静。包括随行的龙护卫在内,在场的每一个都被眼前的一幕幕吸引。沒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脸,,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丝毫不能觉察到他重重包裹下的内心。 “小魏子!退你也退下,,”随着邹亢又一声低沉地呵斥,魏良辅才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在转身的一瞬间,他还不忘狠狠瞪了呆愣着的兴旺一眼。 “罪人邹亢!拜见南蜀使节,,”这个南蜀废帝竟然低垂着头走到秦如松面前,他佝偻着腰身双手一躬便不再说话了。 太监兴旺简直惊呆了,,从临來象奴的时候他就无数次设想见到邹亢的场景,却从沒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秦如松蛮横、冷漠的态度虽然让人感觉意外,但细想也很正常,,他一个礼部侍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是临行前得到了甘露皇帝邹震的授意,想一下子杀掉乃兄的锐气,让其一辈子也翻不过身來。 兴旺感到奇怪的是邹亢的表现,,天哪!这还是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皇上吗?这还是动辄就鞭打扈从的孟浪陛下吗?他竟然会对着一个二品侍郎俯首贴耳,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变化?兴旺不敢再想下去了,此刻他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曾经像天神一样的皇上死了!想到这里这个紫宸殿的总管太监便一下子活泛起來,,看來自己这趟差也并不难办的! “哼哼,,”勤如松只是冷笑着,却并沒有还礼。斜眼看着侧上方,那轻慢的表情分明在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看你还狂不? “罪人邹亢!参见正使,,”随着又一声更加瑟缩的声音,邹亢竟然一下子跪在地上,一颗头磕的地面嘭嘭作响。 “皇上!不能啊,,”身边的魏良辅和淳于鹏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懑,异口同声地哭喊起來。 “你们,,”一直静静观望的右贤王勒墨耳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他正待上前制止却被两道犀利的目光挡了回去。那目光如利剑般穿透身前的重重迷雾,几乎要将自己劈成碎片,,是邹亢!那个自己视为知己的响当当的大英雄。勒墨耳不禁一震狂喜,,他沒有死掉,他还活着。,,当勒墨耳再看邹亢的时候,却发现他又恢复了先前的颓废和老迈,只是间或瞟來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邹亢你听着,,本使奉南蜀甘露皇帝之命前來训诫于你!你争勇斗狠,不体恤黎民苍生;连年征战导致田地荒芜、饿殍千里,数十万百姓背井离乡、无家可归。蜈蚣坝一战一败涂地,遂使我南蜀割地赔款、威名扫地。按理死不足惜,但陛下念及兄弟之情不予追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就在象奴了却残生吧!不要妄想再踏入南蜀一步,否则格杀勿论绝不姑息!”随着秦如松字字见血的话语,邹亢开始浑身一阵阵颤抖起來。 ,,隐忍了这么久不就是盼着能回锦城吗?如果不想回到老娘乳儿身边自己又何必要这样厚颜无耻卑躬屈膝呢?眼瞅着心中存有的美好愿望开始一点点的破灭,他如同被当头浇下一桶桶冷水开始更加剧烈地抽动起來。 “邹亢!本使说的你听见沒有?”扯着喉咙喊了半天的秦如松似乎还觉得沒有过瘾,他再次对着跪伏在面前的邹亢大声问道。 邹亢沒有说话,就这样平静的跪伏着。这个南蜀废帝几乎要张一张脸埋进面前的草地里。四下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静寂,只有不知进退的秦如松还在一声紧似一声的追问着。 “大胆邹亢!本使的问话你沒有听见吗?告诉你,,我可是奉了皇上旨意的,信不信我可以马上要了你的小命,,” 邹亢仍然沒有动,而一旁的右贤王勒墨耳却已经感觉到一丝不妙。他示意随行的龙护卫不可大意,,于是随着骨都侯镂环一个眼色,所有的扈从都暗暗将腰刀握紧。他们无一例外地紧盯着面前,全身戒备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秦侍郎!小旺子还有话要问他,,”兴旺毫无预兆的一句话使几乎要爆炸的空气一下子松动起來。 身前跪着正要发动的邹亢也一霎间松弛下來,,这小旺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已经死掉的内心又再次活泛起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也回不去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奶奶的,,哪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秦如松很不爽,,他沒有料到有有谁吃了豹子胆的敢打断他的话。 “你,,”但当他看到一脸平静的兴旺时,脸上的嚣张气焰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秦如松虽骄横跋扈却也并不傻,他本來就对这次毫无必要的出访疑窦万分,更何况这其中还跟着一个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对于兴旺此行的目的,他是百思不得其解,,说要做掉邹亢吧却为什么要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说是恫吓警告吧那有自己不就行了吗? 虽然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这皇帝身边的红人却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秦如松强压着心头的不快,谄媚的笑意一下子堆砌在脸上:“兴旺公公有什么尽管问吧!” “皇上的密旨岂是你一个小小侍郎能够听的!还不滚一边儿去,,”此时的兴旺不知道从哪儿來的勇气,竟然丝毫不顾及大厅广众之下,竟对着秦如松呵斥起來。 “哦,,”秦如松慌忙应答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脸瞬间死灰起來。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嘴角徒劳抽动了两下却吐不出一个字來。 “还不快滚,,”兴旺又是一声断喝,尖利的公鸭嗓几乎要将秦如松等人吓得跳起來。 “是是是,,”随着秦如松手臂慌乱地摆动,一干人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也退下,,”兴旺依然是面无表情:“皇上再三叮嘱,只能有他一个人听见!” “作死的小旺子!你到底想咋?”好久沒有说话的魏良辅再也忍不住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宦官竟一下子小鸡儿变孔雀了!他成了身怀密诏的总管太监而自己却成了不折不扣的阶下囚,,魏良辅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反差,于是便歇斯底里地叫嚣起來。 “小魏子!退下,,”此刻的邹亢只想知道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左右看不上眼的小宦官到底带來了什么:“淳于爱卿!你也退下吧,,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近前,,” “可是,,”兴旺瞟了瞟身边的勒墨耳等人,仍然面有难色。 “右贤王阁下!能否回避片刻,容在下和兴旺公公说上两句话!” “哦,,”勒墨耳并沒有闻言而动,他嘴中支吾着脸上却闪现出关切的目光。 “呵呵呵!这个大王尽管放心,,兴旺公公不会谋害在下的,,”邹亢说完便是深深一鞠躬。 看着右贤王等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远处,邹亢才收回凝望了许久的目光:“兴旺公公!有什么请说吧,,” 此刻的兴旺早已收起先前的冷漠,他甚至都顾不得往众人消失的方向看上一眼,便扑通一下子跪下连哭大喊起來:“皇上!小旺子罪该万死,,情非得已,望皇上恕罪!”喊完便又是不停地磕头。 “小旺子,,起來吧!我已经不再是你的皇上了,有什么就快说吧!”邹亢虽然这么说但却并沒有将兴旺扶起來,,毕竟是曾经的九五自尊,邹亢还是不能对一个太监礼遇三分。 “皇上,,小旺子无能!沒有办法帮皇上脱身,却还有用这烦心话來聒噪您!小旺子罪该万死啊!” “哦!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一个太监又怎能救我出去?有什么就说吧!我已经不是你的皇上了,你不必害怕我,,”此刻的邹亢竟表现出出奇的冷静,似乎刚才的一番隐忍已经将所有淤积的愤懑销蚀的一干二净了。面对这个曾经左右看不上眼的小宦官,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平和。 “那小旺子就说了,,”兴旺知道反正死活也逃不过,索性就心一横一股脑倒了出來:“端王殿下口谕,,会善待宇文皇太后、皇嫂吴慧珠及太子邹期许,天成皇帝请勿挂念,,,” 邹亢心中先是一阵狂喜,接着吧便有疑惑起來,,宇文皇太后他自然是下不了手的,但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费了这么多周折才爬上龙座,又怎么放过自己的娇妻幼儿?他难道不懂的斩草除根的道理?难道千里迢迢派贴身太监过來竟是为了传这一无足轻重的消息吗? ,,不会的?绝不会的?想到这里邹亢不禁一阵冷笑:“他会那么心好?说吧,,还有什么?” “端王殿下还说,,让皇上放心呆在象奴,永远也不要回去了!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如果皇上敢踏进南蜀一步,便会立刻杀了太后、吴皇后和小太子,,”小旺子说完便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不敢说一句话了。 “我早应该想到了,,他会这么好心吗?我早应该想到了,他一定会用这个來要挟我的?”听完小旺子这一番话,邹亢的心一下子坠入万丈深渊。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这股寒意疯狂肆虐着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要将他冻得灵魂出窍再无复原的可能。 “哈哈哈哈,,”邹亢忽然仰天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直笑得他一口气儿上不來猛地一下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皇上,,皇上,,快來人呀!皇上,,”随着兴旺的大喊大叫,首先跑过來的魏良辅、淳于鹏和龙护卫簇拥着的右贤王勒墨耳。 “皇上,,”魏良辅先是一声喊叫,接着便伏在邹亢的身边手足无措起來。 “小魏子!让我來吧,,”随着一声轻声询问,淳于鹏挤到跟前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來。 “作死的奴才!你到底给皇上说了什么?”腾出手來的魏良辅这时候才开始料理兴旺这个曾经的手下:“快说?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活剥了你,,” “我,,”兴旺始终对这个曾经的顶头上司心怀忌惮,看着张牙舞爪、两眼血红的魏良辅也不禁支支吾吾起來。 “吆吆吆,,这是谁在咋咋呼呼啊!羽林卫,给我掌嘴,,”此刻才慢悠悠赶到的秦如松看到眼前这费解的一幕,鼻子都气歪了!,,怎么?还反了他呢?一个过气太监竟然敢对当今皇上的大红人痛骂呵斥? 这个二品侍郎正想着弥补刚才的过失,拍一下新晋的紫宸殿总管马屁,沒想到好事儿竟然送上门了!于是便不假思索地大喊大叫起來。 “属下遵命,,”随着一声低沉的回应,四个凶神恶煞的羽林卫便气势汹汹地涌了过來。 “大胆,,这是我巨象的地盘,怎容你等在这里撒野?”随着右贤王一声断喝,接着是“铮”的一声金属脆响,镂环和他的龙护卫属下已经腰间佩刀抽了出來,一下子顶在了这一干南蜀羽林卫的胸前。 “小魏子!还不退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在淳于鹏的努力下邹亢终于醒转过來:“右贤王殿下!看在邹亢薄面上,请命令你的龙护卫先收起刀剑吧!” 秦如松一个文官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看到个个威猛如铁塔般的龙护卫和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尖刀,便吓得几乎要一下子晕死过去了。 “对对对!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忙堆起笑脸,看着一脸煞气的右贤王颤巍巍地说。 “你过來,,” “什么?我吗,,”秦如松看着虎目圆睁的右贤王勒墨耳,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他为什么要让我过去? “嗯!就是你,,” 秦如松毕竟是一国使节,众目睽睽之下也丢不起这个脸,,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壮着胆走了过去。 “再过來一点,,” 秦如松再也不愿意往前移动一分一毫了。 “他娘的!谁和你是自己人,,”一向温文尔雅的勒墨耳竟一下子抓住秦如松的前襟拼命摇晃起來:“猪狗不如的人!也竟敢和本王说是自己人,,”说完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随着一声脆响,秦如松的半边儿脸颊立刻肿了起來。 “你,,” “啪,,”还不等秦如松开口,勒墨耳大手一挥又是一巴掌。可怜秦侍郎还沒有缓过神儿两边脸便一下子肿得跟屁股一样了。 “你竟敢打我南蜀使节,,” “啪啪啪,,”又是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秦如松一张脸便立刻肿胀得跟西瓜一般,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儿。鲜红的血水顺着鼻子嘴巴滴落下來。刚才还支支吾吾的话语一下子变成了“咿咿呀呀”。 “右贤王殿下!就饶了他吧,,” 看着一边不住求情的邹亢,勒墨耳终于停下了手:“如果不是因为,,两国交战,不斩來使。本王早就将你这狗杂碎剁吧剁吧喂狼了!”他忽然伸手一指远处停泊的大船:“还不快滚,,” 秦如松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国的脸面,沒等勒墨耳说完便抢先一步连滚打怕地逃走了! “南蜀皇帝!看來你那弟弟是不让你回去了,,”看着秦如松一伙远去的身影,勒墨耳缓缓说着,,包括邹亢在内,沒有人能听懂他话中的含义,是惋惜、愤懑、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邹亢沒有说话,此刻他的心境无法用言语表达,,这个南蜀废帝只是静静望着水天一色的大湖对岸。突然他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來:“邹亢!你好狠心啊,,我不要这个皇位。我只想回去看看老娘儿子还不行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虐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间春春來春又去。躺在凉亭中阴凉阴凉的藤椅上,皇后戚滢菀美目微闭。一个小宫女手执团扇轻轻驱赶着蚊虫,另一个年纪稍大点儿的正将剥好的葡萄轻轻放入女人的口中。太监黄锦静静站立一旁,虽然汗流浃背却也不敢擦拭一下。 皇后戚滢菀无端责罚宫女太监的次数少了许多。其实自从搬进这清宁宫以后,女人便不再动不动就责罚这些下人了。亲眼目睹一个个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特别是一想起春桃惨死的情景,她依然会不寒而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跟了自己那么久!所以在做了皇后之后她便轻易不再发脾气了,,但恶名早已传出,虽然女人是竭力改变,但不管是哪个下人,看到了她依然还像老鼠见猫一般瑟缩彷徨。 最近女人的心情不错,不错的原因是邹震终于驾临清宁宫了。虽然次数不多,但在女人看來却是好的迹象。还有就是这个皇上丈夫终于又能在自己身上纵横驰骋了,虽然有时一触即溃不能尽兴。但这在戚滢菀看來都不是什么问題,,只要他肯爬上自己的床,那就一定能将他拴自己的身上。 “锦儿!哀家让你去敬事房一趟,,你去了吗?”戚滢菀依然眼睛微闭,她一边轻轻将含在嘴里的葡萄轻轻嚼碎一边若无其事地询问着。 “回皇后娘娘!锦儿都办妥了,,” “哦,今儿是几了?” “回皇后娘娘,今天是农历五月初九,,” “哦,,”女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再沒有一个人像皇上邹震这样循规蹈矩了,在绵州做端王的时候就是这样,,早上几点起床、晚上几点入睡、白天每个时辰应做什么、甚至每顿饭吃什么都有明确的规定。做了皇帝后虽日理万机,但他却是更加死板起來。就算临幸自己的皇后老婆,也是按天按时辰踩着点儿过來。 所以一听黄锦说今儿才五月初九,女人便一下子沒了兴致,,因为连着三个月了,邹震每次临幸自己都是每个月的十五。知夫莫若妻,,所以戚滢菀知道今夜皇上是断断不会來了。并且不光是这个月,如果自己不能让这个皇帝丈夫像以往那样迷恋自己的身体,那他以后每月也只会來一次了! “走!回去,,”突然一股烦躁瞬间涌上心头,戚滢菀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也不管众人的反应抬脚就走。 夜色阑珊,所有的宫人宦官都已沉沉睡去,只有窗外轻微的虫鸣声传來,习习凉风穿过半开的雕窗吹入幽暗的宫室。九转曲折的长廊,间或有提着灯笼的身影走动。“棒棒棒”,,硬硬的打更声在这明澈的夏夜传出好远,与低沉浑浊的更夫吟唱声交织在一起,使这高低起伏的宫殿围墙更加晦暗诡谲。 清宁宫,偌大的宫室一角,羊皮宫灯散发出出柔和的光辉。宽敞的雕花大床上,娇艳的女人和衣而卧。虽是子夜时分,但皇后戚滢菀却毫无睡意,,此刻的皇上到底在干什么?他是在紫宸殿上书房和自己一样孤枕难眠,还是早已爬上了不知是哪个风**人的床。 “吱吱吱吱,,“一整轻微的瑟缩声传來,仿佛是耗子活动的声音。戚滢菀不禁一惊:“又來了?” “笃笃,,笃,,”一阵厌恶一刹充塞了女人的全身:“这个恶魔!他怎么又來了,,”女人瞬间又一种手脚冰冷的感觉,看着大床一侧墙壁上的描金嵌板,戚滢菀仿佛看着一团吐信的毒蛇。 “笃笃,,笃,,”敲击的声音似乎更急促了,虽然极不情愿。但戚滢菀还是一下子爬了起來。她甚至懒得穿一下扔在床头的绣花宫鞋,只是弯腰走到床头墙壁前掀起悬挂着的仕女图一阵摸索,接着猛地往下一按。 “骨碌碌,,骨碌碌,,”伴随着沉闷的响动,大床一侧的墙壁上竟然显出一个门洞。还沒等门洞完全开启,一个黑影便箭一般地冲了出來,对着女人就是一阵拥抱狂吻。 又是这个恶魔,, “别,,别,,等等,,”戚滢菀左右晃动躲避着礼部尚书钱炳文,柔弱的双臂将他拼命往外推。男人似乎沒有觉察到她的情绪,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女人的感觉,依然在使尽全力强迫着。他一边死命吮吸着女人娇艳欲滴的双唇、脸颊和光滑柔美散发着迷香的脖颈。一边将大手伸进女人敞开的胸衣内,抓住一对**开始疯狂地揉搓。 “别,,别,,”女人还在拼命反抗着,原本柔软无骨的娇躯此刻却紧绷成一张硬弓。对于面前紧搂着自己的这个黑影,她始终充满恐惧,因为这个男人给了自己太多的可怕回忆,特别是绵州端王府那个血腥的虐杀之夜。仿佛如同一道烙印,春桃秋菊垂死挣扎的惨状和管家杨福顺爆睁着双眼双眼的头颅,这一切对于她一个娇滴滴的王妃來说,沒有吓死已经是不错了。 但人就是这样奇怪,,虽然害怕,但随着与这个魔鬼的交往。戚滢菀却又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仔细想想包括丈夫邹震都要感谢他,,沒有这个男人的幕后调停,不要说做了皇帝皇后,说不定早就死于叛军之手了。 但这一次女人突然就抗拒起來,,戚滢菀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邹震又开始宠幸自己了,归根结底她还是爱着丈夫的,,她不愿意这个恶魔再碰她一毫!她知道自己对钱炳文的根本就不是爱,只是屈服于他的淫威或是在危难时刻对他的倚靠罢了。 男人依然不为所动,仿佛搂在怀中的已不是母仪天下的南蜀皇后,而是可供自己随意猥亵肆虐的玩物。他的一双大手滑过女人平坦的**继续向下游走。接着手指猛地一钩。“啊,,”随着一声尖叫,女人浑身一麻顷刻间泛滥一片了。 哼哼哼,,钱炳文心中一阵冷笑,,小贱人!别以为做了皇后就能轻慢老子了!想到这里便又是一阵更加肆意地蹂躏! “求求你!别这样,,”皇后戚滢菀从沒有这样屈辱过,她实在搞不懂自己已是君临天下、生杀予夺的女人了,却为什么还要遭受这个恶魔的折磨?,,想到这里女人不禁心中一怒,照着钱炳文拼命吮吸的双唇就狠狠咬了下去。 “啊,,”随着钻心的疼痛传來,钱炳文感觉到一股咸热流入口中。“啪,,”他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掴得女人一下子扑倒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戚滢菀并沒有像以往那般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她知道这些在恶魔面前是毫无用处的。她甚至都沒有流泪的感觉,因为她觉得这个恶魔根本不配让她掉泪。就这样冷冷看着,女人如水的双眸借着窗外暗弱的月光发散出点点晶莹。 “妈的!小贱人,,你竟敢咬我!”说完又是“啪啪啪,,”一阵猛掴,直打得女人吹弹可破的登时肿起老高。 “噗,,”女人将带血的口水猛地一下子吐在地上,然后依然冷冷地看着面目狰狞的钱炳文。由于遭受了一连串耳光,女人本來就蓬松的衣衫更加散乱起來,粉色的抹胸早已垂落在一边,深深的**两侧已隐约看见两点暗红。 似乎也感觉到了男人目光的邪恶,戚滢菀连忙双手掩着低垂散落的胸衣,迅速爬到大床的一角。 钱炳文一对儿黄澄澄的眸子几乎眯成了两道缝儿,他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如羔羊般瑟瑟发抖的女人,眼中满是不屑和玩味。女人的反抗的确让这个一向自信慢慢的男人震惊莫名,但却也勾起了他无限膨胀的**。一股热浪瞬间升腾起來,,冲动是魔鬼,就在这一刻一向隐忍冷酷的钱尚书终于疯狂了,也就是这一刻的冲动疯狂让他无可救药地踏上了黄泉路。 钱炳文并沒有扑过去,而是猛地抓起衣架上戚滢菀簇新的宫装,轻轻擦拭起嘴角的鲜血。就这样细心地擦拭着,男人带着一丝淫邪的嘴角终于完全展露出來。男人在拼命压抑这蓬勃的**,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戚滢菀的彻底崩溃。 戚滢菀怕极了,,她想喊叫却知道那万万不可,不要说这清宁宫沒有自己几个心腹,就是有她也不敢啊!这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除非自己想同归于尽否则,, 她想哀求女人却知道在这个魔鬼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绝望的哀求只会激起他更大的**,也会让自己自取其辱。 想到一旦邹震知道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和小管家杨福顺的以及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她不敢再想下去,瘦弱的身体也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男人不想在等待下去了,他缓缓绕到大床的另一侧!一把将女人拎起,然后按趴在床边。沒有任何爱抚,他将女人的**撩到腰上,然后扶着**猛地向前一顶。 “啊,,“又是一声凄厉地喊叫,戚滢菀感觉到**传來猛然楔入的疼痛,她开始颤抖的**徒劳地向前逃避着,, “哼哼!怕了吧,,小贱人!这才刚开始呢,,“说完便开始毫无怜香惜玉般地撞击起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欢爱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就这样屈辱地趴在床沿上,女人沒有丝毫的快感。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以往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愉悦兴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生涩和疼痛。沒有**,沒有颤动,有的只是默默地流泪和隐忍。戚滢菀就这样如死鱼般趴伏在床沿儿上,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只希望这种折磨早点儿结束! 随着一阵阵颤抖,钱炳文终于****。他心满意足地趴伏女人的后背上,但也仅仅是片刻的停顿。然后他猛地一下子站起身來,胡乱地穿好衣服,转身钻入墙壁上幽暗的门洞。 好像感觉已灵魂出窍了,戚滢菀早已是四肢冰凉。就这样露着两片**的**,她似乎连动都懒得动上一下。一直到鸡叫三遍才缓缓爬起來,她静静坐到床沿上抓起布巾开始小心翼翼擦拭掉**下身粘巴巴的污迹。就这样不停地擦拭着一直到雪白的肌肤上浮现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印儿。然后才和衣躺下沉沉睡去,, 潜回尚书府已是天将拂晓,躺在床上的钱炳文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就这样昏昏沉沉,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月前。 眼看着邹震渐渐坐稳了皇帝的位子,自己也再次赢得了心腹幕僚的待遇,特别是在人前高贵无比的皇后戚滢菀对自己也是噤若寒蝉。钱炳文便雄心万丈,瞬间便有一种小人得志般地猖狂。 曾经神勇无比的邹亢被囚禁在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眼看着也回不來了。曾经战乱频仍、满目疮痍的国家在邹震殚精竭虑的治理调度之下,也渐渐缓过劲來有了些许生气。朝中文武群臣在自己的拉拢打压之下,也都是战战兢兢唯自己马首是瞻。唯一构成威胁的宇文太后和吴慧珠母子,也被心思缜密的新晋皇帝囚禁在重兵把守的仁寿宫出不來了。 环顾四周,尚书钱炳文竟发现一夜之间强敌林立的局面不复存在了,摆在面前的俨然是一条金光灿灿的康庄大道,就等着自己横刀跃马任意驰骋。 此等舒畅心绪,应该喝上一杯呀,,想到这里钱尚书不禁心中一动:“田七!拿壶酒來,,”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片刻之后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走了进來。管家田七就这样弓着腰站着,双手托着的托盘上摆着四个时兴小菜和一把细腰酒壶。一碟猪耳朵、一碟花生米、一碟炒鸡蛋和一碟卤牛肉。切的很仔细,酒是剑南烧春。钱炳文是一个很精细很讲究的人。 就这样自斟自饮着,钱尚书忽然有一种孤寂清冷的感觉。初春时节凉风依然冷入骨髓,而这志得意满的男人感觉到的却是一种内心的无尽空虚。 钱炳文虽官至一品,但却并非像寻常的男人一样贪恋女色。结发之妻十几年前患病死掉也沒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不知是因为伉俪情深还是未曾遇到过真正心仪的女人,这此后十多年钱炳文也并沒有再取妻婚配。不禁是正房他甚至连纳妾都未曾有过,除了一时兴起出入妓院娼寮发泄一番之外,在女色方面钱尚书并未贪婪。 要是有一个女人陪着,绿鬓视草、红袖添香,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致啊!想到这里钱炳文不禁脑海中一个人影闪过,,怎么会是她呢? 戚滢菀风姿绰约的倩影已多次在他脑海中闪过,每次都被这个隐忍的男人无声地按捺下去。不是他不想要这个女人,而是他不能要她。非但不能要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戚滢菀是谁?当朝皇后呀!虽然这个女人对自己怕得要死,,但她毕竟是皇后。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弄死自己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吗?此刻的钱炳文忽然又想起了那一次邹震突然造访的惊心动魄,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逮抓住侍女奸淫一番的话,怕早就被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了吧! 但今夜这女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钱炳文的脑海,任自己怎么拼命按捺,她还是像邪恶的火苗一般迸射出來。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这点念头都抗不过还干什么大事儿?钱炳文一边想着一边又是猛的一大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相反一个人喝酒是最容易醉倒的,所以沒有多久钱炳文便醉了。他斜靠在高大的太师椅上,心思再次跑到了芳华绝代的南蜀皇后戚滢菀身上。不知怎的就喜欢这个女人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夜女人在自己手掌中颤栗的风情。 ,,奶奶的!这又是何必呢?自己处心积虑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随心所欲吗?眼看这大事儿都要办成了,,就算放纵一下又会怎样?想到这里钱炳文将手中紧握着的酒杯猛地一下搁在桌子上:“田七!过來,,” 管家田七如幽灵般再次现身出來,钱炳文对他的神神秘秘并不在意。相反田管家的这种做派还是受他的影响,他喜欢这种鬼魅的感觉。 “去请清宁宫的黄锦公公过來,,” 听到钱尚书府邸的大门“轰隆”一声关上,太监黄锦才长舒了一口气。他猛地一拉后背都已全湿透的內衫,,妈呀!快吓死咱家了。 从田七派人请自己过來,这个皇后身边的红人就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夜猫子进宅,,好事儿不來!但他也沒有办法,,一想到钱尚书那吃人的眼神和死在他手里的无数条人命,这个清宁宫的总管太监也不禁心中大骇。他不敢有丝毫地耽搁便飞快赶來。 谁知这一向冷酷的钱尚书却破天荒地请自己喝酒,并且还不咸不淡地问了自己好多无关痛痒的事情! 妈的!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呀,,就在太监黄锦疑惑万分的时候,钱尚书终于问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这一句黄锦不听还罢了,一听便险些昏死过去,,他竟然又问到了通往皇后寝宫的那条密道。 自从蒲戎死后黄锦就再沒有想起这条密道,,他似乎已把这条密道看成了不祥之物要将它完全忘掉。几个月过去了终于沒人再问起了,就在黄锦暗自庆幸的时候,这个恶魔却再次提起。 “怎么?黄公公有难言之隐吗?”对面的钱炳文阴测测地询问着,一双死鱼眼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 “啊!沒有,,”黄锦沉吟着:“只是不知道钱尚书无端问起这条密道,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这个在下自然会告诉公公的,,”钱炳文依然是不动声色:“只是在知道这个之前!还要烦劳公公一件事?” “钱尚书客气了!请讲,,” “在下想见皇后!烦劳公公传个话,,”说完便示意黄锦过去。 太监黄锦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缓缓凑了过去。 钱尚书一只胳膊笼着黄太监的肩头就是一阵耳语,随着他嘴唇的蠕动这清宁宫总管的脸色便开始阴晴不定的变化。 “公公还想知道在下要干什么吗?”一番耳语之后的钱尚书依然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 “哦!不不不,,”黄锦一边拼命摆手,一边将一颗脑袋摇晃地跟拨浪鼓似得:“不了不了!这是军国大事儿,咱家还是少知道为好,,” “公公当真,,”钱炳文脸上依然洋溢着猫戏老鼠老鼠的幸灾乐祸。 “当真当着,,”黄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來,他环顾四周发现四下里虽空无一人,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像厉鬼罗刹般紧盯着他:“如果沒有什么别的事儿!咱家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对面的钱尚书反应便仓皇逃遁。 有了黄锦的牵线搭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暗夜,钱炳文并沒有费半点儿周折便钻到了皇后戚滢菀的床上。,,似乎仍对自己心怀恐惧,当钱炳文将女人揽入怀中的时候,仍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栗和急促不匀的喘息。 沒有言语,也沒有过多地爱抚。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來临。除了最初的半推半就之外,钱炳文很快便进入女人的身体。除了占有当朝皇后带來的巨大的虚荣心上的满足之外,钱炳文对这个戚皇后的瞬间泛滥是始料未及的。甚至在他指尖儿尚未触及的时候,女人便在一连串的“嘤咛”声中一泻千里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皇上他,,先是惊诧,接着便是无尽的窃喜涌上心头。钱斌文开始在女人身上恣意驰骋,在即将**的时候他却停了下來:“他是不是很久沒有來了?”女人浑身一紧,接着便是更加急促地迎合:“别问了!快,,” 钱炳文的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意,然后盯着女人潮红的脸颊就是一阵更加猛烈地**。直弄得戚滢菀双眼翻白、娇喊连连。终于在一阵阵**中昏死过去。 钱炳文从沒有感觉到这样尽兴,仿佛经历了一段沒有终点的跋涉,******的他甚至都不愿意下來。 “快起來吧!如画她们该來了,,”男人身下的戚皇后柔声说道,却并未想推动钱炳文半分。 “快走吧,,记得下次早点來,,“女人俨然已将曾经的恶魔看成了能给自己无限快乐的人。而此时此刻,皇后的威仪却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试探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是经历了那夜的肆虐之后,皇后戚滢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从钱炳文身上得到的片刻**上的欢愉和排遣寂寞的暂且慰藉,随着那一夜的肆虐这唯一残存的依恋也没有了,女人心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恐惧。 自从和钱炳文搭上之后,她总是在恐惧和不安中度过。邹震不来的每一个深夜,她总是被一个个噩梦吓醒。好不容易盼着这个皇帝丈夫回来了,却又总是战战兢兢怕男人看出什么端倪,弄得好不容易有点好转的邹震又趣味索然。 该是了断的时候了——躺在床上的皇后戚滢菀心中默默地想着。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这样屈辱万分地活着还不如同归于尽的好!并且她将所有的可能都已考虑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和自己有染的小管家死了,知情的春桃、冬梅以及不知情的端王府旧人也都让那个恶魔杀掉了。清宁宫的大小宦官宫女,除了黄锦之外没人知道自己和这个家伙的联系。经历了刺杀邹亢失败的事情之后,钱文炳的得力助手同样也是知情人之一的蒲戎也死了。想来想去剩下的唯一知情人也就是这个杀人恶魔钱文炳了。 对这个丈夫最亲近的幕僚,女人一向是心存忌惮。但一旦下定决心要和他拼死一搏了,也就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他即使为颠覆皇位立下了再大的功劳,即使丈夫邹震再将他看成心腹。但毕竟自己是当朝皇后——皇上邹震的老婆,如果她铁了心要扳倒谁,那丈夫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的。 “皇后!该用早膳了——”一旁的宛琴轻轻呼唤着,将仍赖在床上的戚滢菀惊醒。 “哦——”女人伸了个懒腰,随即张开双臂。思棋和如画连忙走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为女人更衣,而侍书则手捧妆奁珠匣小心翼翼地候着。 “今儿是几了?”女人微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宛琴梳头的惬意,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回皇后娘娘!今儿是七月初四——”一旁机灵的如画忙抢着回答起来。 “哦——”女人一边应承着,忽然心中一惊——七月初四!那明天不就是七月初五吗?想到这里戚滢菀不禁心中一动——七月初五,南蜀的火神节! “黄锦呢?” “哦!娘娘是要找黄公公吗?他估摸着正在外面忙活着呢,奴婢这就去把他喊过来——” 小宫女一走戚滢菀便开始展开洒金花笺奋笔疾书,寥寥数语之后便是一番踌躇,然后突然将这信笺靠近如花似玉的容颜,轻轻印上一枚娇艳红唇。 “皇后娘娘!锦儿来迟,望皇后娘娘恕罪——” “将这个交给钱尚书——”说完便一脸寒霜看也不看面前这个贴身太监一眼。 尚书府后花园,钱炳文正在苦思冥想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石案上左手处一杯香茗正散发着氤氲水汽。对面与之对弈的葛衣人则手执茶盅、一言不发,只是满面含笑地静静等待。 “老爷——”管家田七如鬼魅般轻盈地飘了进来。 “什么事?”钱炳文并没有抬起头,甚至连盯着棋盘的眼睛都没有动上一下。 “这个——” 听到田七的支支吾吾,钱炳文略一沉吟便猛地一下抬起头:“莫先生!在下有事,还请暂且回避一下——” “无妨——”葛衣人微微一笑,双手一拱转身离去。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钱炳文才收回暗浊的目光:“什么事儿?” 田七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平整的信封,轻轻展开递给自己的主子。 一看到田七拿出的信封,钱炳文便是心中一动。他将信封正正反反看了个遍,发现除了粘封上好之外却并无一字。 “你下去吧——” 田七也走了,而钱炳文却并没有立即撕开信笺。就这样呆坐在石凳上,这个一向城府极深的礼部尚书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应该是这样啊!虽然还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但男人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对于和皇后戚滢菀的交往,他始终觉是在玩火,说不定那一天就把自己彻底烧没了。但他又非常陶醉于这种肆虐的感觉,每次看着女人在自己身下颤栗,看着她那惶恐不安的眼神便有一种极大的成就感。钱炳文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也并没有打算长久,他在等待着最佳时机,一个能让自己荣登大宝、君临天下的时机。他坚信凭着自己的聪慧绝顶,这一刻一定回到来的。而要想做好这一切就必须将皇后戚滢菀牢牢抓在手中。 玩火就一定要把火把攥在自己手里,这样才不会被烧死——在心中牢牢树立了这样的念头,所以钱炳文在和戚滢菀苟合的时候总是占据着主动——他要牢牢控制这个女人。戚滢菀只能是飞在天上的风筝、牵在手中的猫狗和钓钩上的鱼,而自己一定是那个抓着线的人。 但这一次却出意外了——女人竟然主动联系自己!虽然仅仅是一封信,但还是让钱炳文有一种心生不妥的感觉。 这里面到底写着什么?难道东窗事发了吗?——不会的,绝不会的。如果事情败露,那传过来的刻就不是一封信了。此刻的自己即使没有立刻变成羽林卫的刀下之鬼,怕也早就躺在内侍省的阴暗的牢房里等着五马分尸了。 会不会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机会来了,亦或是这个独守空房的女人又想到自己了。又像又都不像,饶是钱尚书聪慧如此也猜不出其中的端倪。 算了!怕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这样瞻前顾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想到这里钱尚书心一横,麻利地将信封齐齐撕开,抽出散发着香气的撒花信笺静静看了起来。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香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在这首娟秀的小诗之后,还缀着女人一行更加细小的字迹:明日辰时,城外火神庙一见,聊表相思之情!” 钱炳文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女人送来的不是什么噩耗,也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良机,而是这样一段炙热浓厚的情话。 一瞬间虚荣充塞了全身,钱炳文一时间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再看看印在花笺上一枚唇印和粘在信纸上的斑斑泪痕,一种快意的舒畅开始在男人的心肺膨胀,他的嘴角悄然浮现出不易觉察的浅笑。 明天是火神节!这个女人好心细啊——同时一股暖暖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钱炳文命中缺火,所以总会在每年的七月初五到锦城之南的火神庙祭拜一下。自己只是完事的时候对着躺在身边的女人不经意地说过一次,不料她竟然就记住了! “田七——”随着钱炳文一声呼喊,尚书府的大管家一阵儿风似得跑了过来。 “明天是七月初五吧——” “回老爷!明天正是七月初五,小的早已经将祭拜的事情安排好了!” “哦——”男人沉吟着突然猛地一下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看着廊柱之外高低起伏的假山池沼,阴鸷的神色令一旁的管家田七也是不寒而栗。 “不去了!明天不去城南火神庙了——” “啊——”田七先是一声惊叫,接着便微微一弓腰身:“田七这就让他们取了!” 钱炳文微微点头,但随即一双眼睛紧盯着田七不再说话——时间过得真快,弹指间两天已过。 礼部尚书府,钱炳文虽然端坐在正厅,但一颗心却依旧“咚咚咚”跳个不停。 自从田七一大早前往城南火神庙之后,他就没有再安静下来过。——怎么会这样魂不守舍?自己在担心什么?是怕女人不去还是?难道自己真得爱上了她吗?钱炳文越不想想这些事情,但它们却像是在心中生了根一般,一有机会便蓬蓬勃勃起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惶恐不安,钱炳文终于在魂不守舍中堐到了天擦黑。看着田七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竟一反常态地迎了出来:“怎么样?快说——” “禀尚书大人!皇后——” “混账!我是咋交代你的!”虽然是极度迫切,但钱炳文还是对田七的疏忽大意极为恼火。 “哦!田七慌不择言,望大人恕罪——”觉察到自己说漏嘴的管家田七也是忙、忙不迭地俯首请罪。 “好了好了!说吧——” “禀老爷!她果然一大早就到火神庙了,并且一到那里就喝退了所有的随从,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回去!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并且在下看到那女人还哭了很久!” 钱炳文沉默了——难道自己是真得小心过度了?他略一沉思再次问道:“还有呢?” 回大人——在下一直藏在远处观察,并将着火神庙四下里看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更没有内侍省、羽林卫的人——” “哦——”钱炳文一颗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你下去吧!辛苦了——”说完便闭着眼睛,斜躺在高大的靠背椅上不再说话。 第一百七十五章 茱萸峰 净安寺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一百七十五章茱萸峰净安寺 钱炳文没有如约而至,皇后戚滢菀并不感到奇怪,同样也没有丝毫的沮丧。相反却有暗自窃喜的感觉――哼哼!你不来才正好,不然又怎会被老娘牵着鼻子走呢?你不来说明老娘还是没有看错你――如果你真得去城南火神庙,那也就不是钱炳文了。 除了丈夫邹震一如往常般在七月十五驾临清宁宫临幸过自己一次之外,钱炳文再也没有来过。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但戚滢菀还是渐渐有一种心急火燎的感觉。――毕竟纸包不住火呀,万一夜长梦多哪一天和这个恶魔的事情暴露了,那自己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这个女人知道――有些事情缓不得,同样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越是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儿,越是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否则就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毕竟他的对手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恶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中秋过后重阳转眼就近在眼前了。当戚滢菀如猎人般静静等待的时候,钱炳文也在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思念之情。肆虐和爱恋一样会成瘾,他早已习惯了戚滢菀在自己面前战栗,所以一旦这种感觉消失便会极度地不自在。 这个小贱人!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得因为自己爽约要负气而去了吗?――那个混账皇帝也是怎么搞的,几个月了也不召见自己一次,眼看着自己帮他摆平了内忧外患便要鸟尽弓藏了吗?钱炳文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摔碎了一桌的青瓷茶具和骂走了所有的随从之后,才身心俱疲地躺倒在长椅上酣然入睡。 “老爷――”正在梦中与戚滢菀缠绵悱恻、颠凤倒鸾,却被这一声天外之音打断,钱炳文表现出从未有过的烦躁。 “到底有什么事?”钱尚书眼睛还未睁开便是一声断喝,如果桌上还有东西怕也早被他摔成碎片了。 “这个――”站在身前的田七微微躬腰,手里拿着一个簇新的信封。 太熟悉了,难道是――钱炳文一下子从藤椅上坐了起来,一把从管家手中抓过信封,几乎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吃”的一声撕开。 “老爷――”一旁的田七欲言又止。 而一向沉稳的钱炳文仿佛如着了魔般的癫狂,仿佛这两个多月的等待耗尽了他所有的耐性,剩下的只有内心深处最原始的**。 字迹依然如此娟秀,用的还是清宁宫独有的洒金花笺,落款依然是一枚娇艳欲滴的唇印,散落在字里行间的依然是斑斑泪痕――这是一封如假包换的皇后戚滢菀的手书,是钱炳文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来信。 信文很简单――虽是寥寥数语,但在钱炳文看来却如同万语千言。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一首王摩诘的七言绝句平淡无奇,但在这个被**完全烧昏了脑子的钱尚书看来,却不亚于一曲天籁之音。 城北茱萸峰!这小妮子还挺会选地方――想到这里钱炳文不禁露出一脸惬意,脸上也瞬间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田七!后天老爷我要重阳登高,你领着些人先去打探一下!” “老爷!田七觉得――” “什么?有话别说!什么时候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人了,钱炳文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询问起来。 “田七也说不清楚!反正总是感觉有些不对?” “什么不对?” “反正田七觉得老爷不应该这样,毕竟她是――” “她是什么?皇后?你觉得我配不上?” “不!老爷误解田七的意思了,田七总觉得老爷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特别是在面对戚皇后的时候――” “你――”仿佛一下子被戳着痛处,盛怒之下的钱炳文指着大胆的管家田七,嗓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对面的管家田七仿佛也是横下一条心,两眼毫无惧色地直视着钱炳文不说一句话。 “老爷!你不觉得自己和没遇到这个女人之前判若两人吗?” “老爷我的事儿岂是你一个小人操心的,好好办好你的事情就行了!”听完管家田七这一番话,钱炳文仿佛想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只能低下头嗫喏起来。 “老爷――” “滚――”田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钱炳文厉声喝退。 锦城之北,通往茱萸峰的山路上行人是络绎不绝。这一天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寻常农家,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农活和纠结的琐事来登高祈福。他们有的是扶老挈幼,有的是形影相吊,有的是众星捧月有的是夫唱妇随,但无一例外地手握一捧茱萸、面带笑容。 许是这座锦城周边最高的山峰少有人来,所以两旁山林中的小鸟也不太怕人。相反突然看到这么多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同一个地方赶,这些似乎通人性的小精灵仿佛受到了感染,也忙不迭地叽叽喳喳在山旁、路的前方和人的头顶盘旋,想陪同他们一起登高祈福。 钱炳文一身布衣打扮,只不过由黑色变成了月白。随从也没有带上一个,因为他早已未雨绸缪命管家田七在沿途布下了尽可能多的尚书府眼线。虽然这个得力管家的反驳给他这个一向自负的家伙带来了一丝不爽,但男人还是坚信几十年的老管家的操守和能力――在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儿他绝对不会含糊的。 并且他早已得到田七的密报,一大早皇后戚滢菀就带着一干宫女宦官来爬着茱萸峰,并且此刻正在半山腰的静安寺歇脚。更让男人感到欣喜若狂的是女人已进入静安寺,便喝退了所有的随从。她这是在等我吗?一想到不一会就可以见到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钱炳文也不禁心花怒放、**膨胀起来了。 静安寺已经在望,但钱炳文还是不忘左右环视了一番,直到发现一切正常后才小心翼翼地闪了进去。在穿过大门的一瞬间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着远处的两个小贩儿看来一眼――那意思分明是在提醒这些田七安排的眼线:把眼睛睁大点儿,别误了老爷我的正事儿。 偌大个寺院并没有多少人,好像所有的人都去登高祈福似得。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本来九九登高就是这南蜀千百年来形成的习俗,而静安寺烧香还愿那也是捎带着办的事情了。 寺院内绿树成荫,高大的香樟和各色花草高低俯仰、交相呼应。远处灰白的院墙断断续续地隐藏在绿茵之中,给这千年古刹平添了几分静谧。 钱炳文的双眼在四处游弋,似乎想马上就找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可人,并且要立刻旁若无人地拥她入怀。此刻的他早忘记了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那个女人却是除了皇帝谁也碰不得的戚滢菀戚皇后。 出乎钱炳文意料的是――女人并没有躲藏在寺院的某处,而就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大殿之外的一片开阔院落里。成片的绿荫浮动在女人前后空地、身侧以及如花似玉的娇颜上,使一身宫装的女人平添了几丝诡异。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不躲在这寺院的人某一处殿堂,怎么不躲在这幽深庭院的某一个角落?钱炳文心中突然有一丝疑惑闪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一丝不妙一霎时蹿上心头,他开始有了退却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也仅仅是闪现了一瞬间――随后女人翘首期盼的身姿和急不可耐的眼神使男人一下子疑云顿消。――呵呵呵!看来这小贱人是真等不及了啊!是不是怕自己看不到她再次走脱了――再等等,再等等――男人拼命压抑着要冲过去的**。看着还在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戚滢菀,钱炳文心中在不停念叨着。他要等着院落中最后的几个香客消失,他不愿意任何意外打扰了自己的好事。 女人终于看到自己,当钱炳文觉得一切水到渠成、不用再躲下去的时候,女儿已经开始向他招手。 尽量放慢脚步,钱炳文故作镇静地走了过去。他甚至已经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何况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多月了啊! “菀儿!你来了――”他还未走到女人面前便柔声说道。 戚滢菀猛地一愣――她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喊自己“菀儿”! “你喊我什么?” “菀儿!两个月了,想死我了――”钱炳文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下子抓住女人的双手便望怀里拉。 “钱郎!我也想你――”戚滢菀满脸旖旎,直看得这个礼部尚书心花怒放起来。――看来这番心机没有白费,这女人完全爱上自己了!如果大功告成除掉那个碍手碍脚的皇上邹震,那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自己的了。 ――突然女人脸色大变,直看的钱炳文一瞬间疑惑起来。 “我想你――死――”戚滢菀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五官极度扭曲着宛如地狱中钻出的罗刹厉鬼,然后猛地将男人的双手拉向胸前。 “你――”此时的钱炳文这才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钱尚书!你――”女人终于将男人按在**上的一双大手使劲儿推开,然后惨叫一声顺势向后倒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枭首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大胆——”一声尖利刺耳的公鸭嗓响起,传到钱炳文耳朵里无异于惊天霹雳。 怎么会有太监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眼前的景象险些使自己昏厥过去。不光是太监兴旺,包括皇上邹震一干人等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皇上——我——”直到此时钱炳文才明白过来,他已经钻进了一个设计好的圈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倒在地上的皇后戚滢菀。 “皇上!臣妾一大早就到静安寺给皇上祈福,没想到钱尚书他——”躺在地上的戚滢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哭天抢地起来。 “钱炳文,你好大的胆子——”邹震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样——自己的得力心腹竟敢色胆包天玷污嫔妃。 “不!皇上——这个女人她——” “龙禁卫!给朕把这个狗胆包天的拿下——”随着邹震一声大喝,几个凶神恶煞的龙禁卫一窝蜂上去,将钱炳文按在地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皇上!冤枉啊——是这个贱人设计陷害微臣的——”被踩在地上的钱炳文依然在徒劳地辩解着:“这个小贱人还和——” “掌嘴——”邹震似乎怕钱炳文再说出什么污秽不堪的话来,于是不等钱炳文说完就又是一声断喝,两个太监大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拉起被挟持的礼部尚书,便抡起胳膊猛掴起来。随着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霹雳巴拉”声,钱炳文白净的脸庞立刻肿胀成一个皮球,嘴角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 “玷污皇后本来就是死罪!你还想颠倒是非、出言不敬——”气坏了的邹震在竭力压抑着心中的狂怒,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出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钱炳文的脸上。 “皇上!臣妾——”戚滢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邹震挥手制止了。 “兴旺——扶皇后回去——” “奴婢遵命——”兴旺紧走几步来到戚滢菀面前,手臂一伸柔声说道:“皇后娘娘——” 戚滢菀走了——将迈出寺院大门的一瞬间,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她知道自己的梦魇结束了,这个恶魔已经完蛋了。 “将这个狗胆包天的家伙——”邹震沉吟了一下——事出突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皇后的家伙。 “将这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打入死牢!听候发落——”说完大手一挥拂袖而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钱炳文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希望皇上邹震能够回心转意——至少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回到清宁宫的戚滢菀依然是惊魂未定——好险哪!如果有那么一点点的差错,那死无葬身之地的怕就是自己了!斜靠在绣榻上的女人依然在回想着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突然她将握在手中的玉如意放了下来。 “锦儿——”随着女人一声轻喊,太监黄锦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皇上呢?” “禀皇后娘娘!皇上从静安寺回来后,就直接会紫宸殿了——” “哦——”一股失望的感觉瞬间升腾起来,最后幻化成无边的恐惧:“皇上会紫宸殿了!他本应该过来安抚自己的,难道他觉察到了什么?不会的!绝不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自己精心设计的,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的呀!” “去把小蝎子喊过来——” 跪在皇后面前的蝎子殷虹依然是毕恭毕敬——他低垂着头惶惶不安如丧家之犬,双手扶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谁能想到就是这个默不作声地家伙,在几个时辰之前,在钱炳文进入静安寺和皇上邹震到来的短暂间隙,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了钱炳文府上的几十个精壮随从,而做这一切的时机竟拿捏的如此精准,令端坐着的戚滢菀也是赞许不已! “小蝎子!哀家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戚滢菀拼命压抑着满心的恐惧,故作平静地问道。 “禀皇后娘娘!包括那个田七在内,所有的都已经处理掉了——” “是吗?可不要留下什么麻烦啊——” “皇后娘娘放心!所有的都被跺成肉泥扔到河里喂鱼了——目前就剩下一个打入死牢的钱炳文。” “哦!那辛苦你了——”戚滢菀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小蝎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你!” 随着女人的话语,蝎子殷虹慢慢抬起一直伏在地上的脸。 戚滢菀不禁心中一阵——虽然和所有的宦官一样白净无须、阴柔孱弱。但女人却从太监殷虹的眼中看出一丝拼命隐藏的残忍,那黄澄澄的一双眼珠让女人想起了一种动物——狼。 是一个能干大事儿的人!女人不禁心中暗暗欣喜——这不是自己正在苦苦寻找的人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起来吧!别老跪着了——”戚滢菀笑得更甜了——如果说和蝎子殷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对“阎王栓”叹为观止惊悚于他的残忍的话,那么在经历了剿灭栗芷婼一伙和钱炳文爪牙这两件事情之后,更是对他的精干刮目相看了。 “小蝎子!你想要什么赏?帮哀家办了这么大的事儿,哀家都不知道怎么赏你了——” “小蝎子什么也不要!只想着能够一直陪在皇后娘娘身边,替娘娘办事就可以了!” 戚滢菀看着依然俯首帖耳的太监殷虹,脸上赞许的笑意更浓了:“嗯!你的心思哀家知道了——下去吧!好好办差,哀家不会亏待你的!” “小蝎子还想——” “哦!有什么就尽管说吧!只要哀家答应你就一定能够办到——” “小蝎子想请示皇后娘娘!关在死囚牢里的钱炳文该怎么办?要不——”殷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出女人都害怕的寒光。 “嗯!这个小蝎子你就不用操心了——玷污哀家!怕是谁都救不了他了——”戚滢菀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清楚:“这个皇上一定会给他一个处置的,如果不明不白死在牢里了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皇上邹震没有想到最信赖的心腹竟然会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从踏进静安寺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惊呆了——怎么会这样?钱炳文一向沉稳怎么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原本想让龙禁卫一刀砍了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作为南蜀国皇帝,邹震的心思不可能不缜密。正因为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所以他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自己当时也说不清楚! 此刻坐在上书房宽大的靠背椅上,皇上邹震眉头紧锁仍在苦苦思索着。他始终对钱炳文的做法感到费解——这个一向隐忍、缜密的家伙,怎么会公然调戏皇后,难道他不知道这是要诛灭九族的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其实邹震是可以得到答案的——但正因为害怕自己的预感变成现实,所以他才立刻打断了钱炳文,不给他丝毫辩解的机会。他还是不愿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忠,即使当这个事实就要呈现在自己面前。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虽然邹震不愿面对,但还是从其中的蛛丝马迹看出了些许端倪。 首先就是钱炳文怎么会出现在静安寺中,九九重阳满城的人都在登高,他不会正好巧合的和自己一样——喜欢去烧香祈福吧? 还有就是戚滢菀为什么会先自己之前出现在静安寺中——她的解释是帮自己到静安寺祈福!但她完全可以先告诉自己和自己一起去啊? 一想到静安寺祈福,邹震不禁心中一阵——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知道自己一直有在重阳节祈福习惯的,只有戚滢菀这个女人了!也正因为知道他有这样的喜好,女人才有可能设计出这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呀! 难道真的是——邹震忽然又想起了钱炳文那说了半截的话。对啊!那个自己最信赖的管家杨福顺呢?还有那些凭空消失的端王府下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虽然女人给出的解释是这些人刁蛮顽劣不好调教,找个由头遣散了。当时自己也正被那个辅政王搞得团团转,没有心思顾及这些琐事,现在想起来却也是疑窦百出了。 唉!都怪自己一门心思扑在抢夺皇位的事情上,忽略了这个深爱的女人!还有那个钱炳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给他的权力也太大了,大到自己都已经无法控制的地步。 “兴旺!那个钱炳文呢?” 随着邹震一声询问,一旁候着的紫宸殿总管兴旺连忙躬身回答道:“谨遵皇上的吩咐!正在刑部大牢里押着呢?” “嗯!你去把那些个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请过来吧——” “奴才这就去——” 但兴旺还未走出紫宸殿上书房的大门,却又被邹震喊了回来:“小旺子!回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妥,邹震依然是眉头紧皱。 似乎觉得这时自己插话也不妥,兴旺战战兢兢地低头候着也不敢答话——毕竟那作死的钱炳文金竟然敢调戏皇后娘娘,不要说他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即使有谁也不敢替他说什么什么话啊! “凌迟吧——”邹震似乎在说给兴旺,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算了——还是枭首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开琴岛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上英明!钱炳文犯下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就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呀!皇上有好生之德,仅仅让他挨上一刀——小旺子恭贺皇上万世英名——”兴旺也没有料到邹震竟然会只给钱炳文一个枭首的处置,于是心中一热便惶恐不安地跪了下来。 似乎对兴旺的一番恭维颇为受用,邹震阴郁的脸色也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呵呵呵!什么都能被你小旺子说得天花乱坠——快起来吧!” “皇上!那钱府的其他人呢?” “其他人嘛——就不追究了!毕竟——”邹震想再说什么却又一时语塞起来。 “皇上英明——”兴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邹震挥手制止:“小旺子快去吧!还有——”突然邹震的脸色一下子冷峻起来:“这件事情要悄悄地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旺子明白——”直到此刻太监兴旺才明白了主子的良苦用心,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便一阵风似得飘了出去。 走出宫门的兴旺虽然难掩心中一丝欣喜,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唉!自己还是过于木讷了,要是魏良辅魏师傅在这里,怕是不等皇上开口便早已心知肚明了!兴旺此刻却突然想起来远在象奴的魏良辅——魏公公!你在那边还好吗? 一眨眼功夫邹亢被囚禁在象奴已整整三年了——自从南蜀使团走后,三人便像被抽去了魂魄般无精打采。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药袋离子,整天还是一副无所顾忌乐天派的模样。虽然明知没用,她还是除了每日做好自己的事情之外,还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三人。 卓桑果然是信义之人,在邹亢成功地活捉到大象之后。他不仅以兄弟相待,并且还竭尽所能地帮助邹亢化解心中的郁闷。如果不是臣服于巨象大土司的禁锢之命,他怕早就帮邹亢等人逃出去了! 转眼又是深秋时节,当岛上绿草变黄,树叶片片落下,一队队大雁展翅南飞的时候。邹亢知道又是一年过去了,想到这样的情景会在自己的余生中一次次残忍地出现,一直到自己僵卧老死、最终化为一抔黄土,他不禁瞬间就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回过头看看太监魏良辅蜷曲的腰板更加佝偻了,淳于鹏也失去了前番回光返照般的神勇。估计我也是这样吧——邹亢看着正在熟练驾驭大象的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可抑制的悲哀。只有药袋离子还是那般活灵活现,也许是觉得自己无论怎样耍宝也无法激起三人的兴趣,她便独自一人在一边玩耍起来。 “南蜀皇上!南蜀皇上——南蜀皇上在哪里呀!”当躺在草地上的邹亢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一声声急促地喊叫将他从朦胧之中唤醒。虽是深秋,但琴岛上空的太阳依然毒辣刺人。是谁在大喊大叫啊——邹亢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经历过太多的艰难波折,经历过太多的大苦大悲、喜怒哀乐,此时的邹亢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孟浪皇帝。从兴旺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之后,他的心已经彻底死掉了。 “弥林老爷子!你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啊!瞧把皇上都吵醒了——”一旁忙碌着的魏良辅一脸不耐烦地说。阵阵凉风吹拂着他包头布中露出的缕缕白发,显得格外苍老格外落魄。 “是啊!你是这水傣族人中最年长沉稳的一个,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慌里慌张的,看看——腰带都跑掉了!”一旁的淳于鹏头都没有抬,他一边忙活着一边满是调侃地说。 “呵呵呵!什么年长沉稳啊——这么开心的事情老头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又怎能沉得住气呢?”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右贤王来了——” “哦——”一旁仍斜躺在草地上不愿起来的邹亢心中猛地一震:“老爷子!右贤王也不是头一次来,值得你这样大喊大叫吗?” “不是——”弥林一边拼命摇头一边语无伦次起来,在经过了短暂地惊慌失措之后,他猛地大叫一声:“这次不一样!右贤王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啊——”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就连一旁自顾自玩着的药袋离子也停了停了下来,睁着一双明眸转珠的大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众人。 “弥林老爷子!你开什么玩笑?是不是还嫌我们不够憋屈吗?”魏良辅一脸苦笑。 “我弥林一大把年纪怎么会开玩笑?你不信——往那边看看!卓桑酋长已经陪着右贤王过来了——” 自从南蜀使团走了以后,这几个月来右贤王勒墨耳的心就没有平静过。虽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锦城发生了什么?但从这一连串或要置邹亢于死地、或要将他活活困死在这里的做法中,勒墨耳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残忍——“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突然想起了这首中原著名的《七步诗》,——哼哼!你要急不可耐地同室操戈,那我勒墨耳却偏不让你阴谋得逞。你怕哥哥回去,那我就偏偏要送他回去!就让你们兄弟去争吧——那正是我巨象国渔人得利的时候。 打定主意的勒墨耳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早朝——已经等待了太久,他真得害怕万一那个南蜀废帝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了。所以在大土司零梦马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还是被这个可以在巨象宫畅通无阻的王弟从被窝中拉了出来。 “我说勒墨耳!你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早朝再说啊——非要将哥哥的美梦搅和了不可——”零梦一边不耐烦地嘟囔着,一边伸开双臂让几个侍女更衣。 “机会来了!王兄——机不可失啊!夜长梦多,万一那个邹亢死了,说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勒墨耳似乎早已习惯了哥哥的絮叨,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上一眼还在忙活着的哥哥,只是自顾自地解释着。 “什么机会?”甚至还没有等到勒墨耳说完,零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然是你称霸中原的机会。上次本可以但却被鸢姤小国搅和了,这次王兄你不会再错过吧?” 一听说自己又可以称霸中原了,零梦刚才那种昏昏欲睡的迷糊劲儿马上就跑到九霄云外了:“王弟,你的意思是——” 勒墨耳微微点了点头:“是时候让他回去了——” “那个邹亢回去后,真得会和自己的弟弟打起来吗?南蜀真得会乱起来吗?” “一定会的!哥哥——即使邹亢没有斗下去的心思,他那个贪婪的弟弟也会逼他出手的!到那个时候,哼哼——”勒墨耳的脸上露出一丝从没有过的阴骘。 “那什么时候把他送回去?”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勒墨耳一脸坚定地说。 “啊——那不怕他南蜀中途劫杀吗?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万一这邹亢还没有到锦城就被杀掉了,我们计划落空事小,万一那邹震倒打一耙、咱巨象可吃不消啊!”不知怎的一向大大咧咧的零梦突然踌躇起来,这倒有点儿出乎勒墨耳的预料之外。 “呵呵呵!难得哥哥心思缜密,还能够想到这些——不过这些弟弟我早就考虑过了。只要如此这般——不怕他再玩什么花招”勒墨耳说完对着零梦一阵耳语,直说的这巨象国的大土司先是一阵惊异,接着便心花怒放起来。 “哈哈哈——还是弟弟你鬼点子多!好——你这就去办吧!先把邹亢从琴岛接回来好好护着!”说完对着勒墨耳前胸就是一拳,直打得瘦弱的右贤王一个趔趄。 “陛下!巨象使团来访,现就在锦城南门外候着呢?”早朝时分,南蜀紫宸殿,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邹震正和一般文武议事,却被急匆匆跑来的传令官打断。 这巨象使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底想干什么——虽然心中有一丝疑惑,但邹震也并没有怎么当回事儿。毕竟是蛮荒之地、蕞尔小国,不懂外交礼仪那也很正常。这要搁在我南蜀,在派遣使团之前一定会先行告知的。 “哼哼!果然是野蛮粗俗之人,一点儿礼数都不知道!要是我南蜀跟他一般见识,怕是早就给全轰走了——“说完便是一阵揶揄调侃,直引得文武群臣也是一阵酣畅快意的大笑。 “好了!请那不知礼数的巨象使者进来吧——朕还真没有见过这些粗鄙野蛮之人。听说他们一个个身高九尺,长得跟黑铁塔一般?这次咱们可要开开眼了哈——” “皇上英武——那些象奴使团如果看到了我南蜀的威仪,怕是早就吓趴下了——” 片刻之后,候在宫门外的巨象国使者走了进来。坐在龙椅之上的邹震不看还罢,一看便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堂下三人如同三座黑铁塔一样静静矗立着,双目圆睁不怒自威,直衬得一众南蜀文武灰头土脸、俗不可耐。 “巨象国使团拜见南蜀皇帝陛下——”居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对着龙椅上的邹震只是微微一躬身,双拳一抱不卑不亢地说。 看着巨象使者满脸倨傲,也没有像别国使团那样长跪于地、大礼参拜,只是不痛不痒地鞠躬拱手。这让高高在上的邹震很是不爽,于是便也冷冷问道:“贵使仓促来访,所为何事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猝不及防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南蜀大皇帝陛下!我巨象国大土司感念贵国天成皇帝孝敬之心,不忍骨肉离分、妻离子散!有将其放回之意,特命在下先期拜谒告知——”居中的特使说完又是一拱手。 “啊——”殿下文武百官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嘈杂纷乱的窃窃私语。 “天成皇帝回来了!天成皇帝要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象奴使者就站在这里——那还会有假吗?老天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但是——天成皇帝回来了?那——” “是啊!这大土司早不让晚不让,偏偏这个时候送过来。他到底是——” 此刻坐在龙椅上的邹震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三个象奴使者会带来这样一个让自己五雷轰地的消息,并且自己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很显然这一切都是那象奴大土司早就设计好的了!他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是措手不及,他们还将这一切堂而皇之地散播出来,让其大白于天下,这样自己除了接受之外就再没有一点点办法了! 拒绝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在南蜀一众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他邹震有胆量背上一个贪恋皇位、背弃王兄的恶名吗? 派人除掉这个麻烦显然更不靠谱了——前番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说明象奴大土司是早有防备的,而如今一切又都变成明的了,不要说不成功,就算是侥幸成功了——那些南蜀万千黎民能放过自己吗? 那就迎接这个皇帝哥哥回来吧——但邹震又是多么地不甘心啊!经历了千辛万苦坐在屁股下的龙椅还没有捂热就要拱手交出,自己能情愿吗?! 那到底怎么办呢?一向平静沉稳的邹震也不禁心浮气躁起来——看着大殿正中依然稳若泰山的巨象使者,他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看着乱成一团的文武百官,他真想命羽林卫将这一群没用的草包统统拖出去砍了! “敢问使者!朕的皇兄现在何处啊?”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但邹震还是保持了起码的帝王威严。在片刻地神游天外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欣喜期盼的笑容。 “当然还是在邕州啊!大土司说了——只要南蜀皇帝陛下应允,马上就可以派人将人送回!” “是吗?太好了——朕怎么会不愿意呢?朕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呢?怎么会不愿意呢?”邹震佯装忙不迭地回答,如果不是顾及身份礼节他怕早就冲了下来。 巨象使者仍然一脸平静——也许是对这个南蜀皇帝的心狠手辣早有耳闻,他并没有被邹震营造出的表象迷惑,只是微微一躬沉声说道:“只要皇帝陛下应允——我们这就回复大土司!不日即将天成皇帝送回——” “是吗?那甚好——”邹震依然欣喜异常:“那大土司有什么条件?”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在寻觅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没有条件——我大土司就是感念天成皇帝一片赤诚之心,所以才将他送回!” “哦——”平静下来的邹震沉吟片刻,不知是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还是沮丧失望到了极点。 夜已深沉,整个南蜀宫城一片静寂。连绵宫殿在青黑天幕笼罩之下显得异常高大崔嵬。宫人宦官都已沉沉睡去,只剩下声声清越的“梆梆”声和若即若离的更夫身影。 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秋雨使皇帝邹震格外烦躁,如同窗外低垂着的芭蕉叶,他的心境也纠结成一片。太监兴旺也似乎意识到了此刻主子的不爽,所以更是打起百倍精神做好自己的事情。 唉!要是钱炳文在就好了——突然之间邹震又想起了那个以往总藏在阴暗之处帮自己出谋划策的礼部尚书。 “小旺子——”随着邹震一声轻唤,兴旺忙弓着腰应了一声。 “朕交代你办的事情办过了吗?” “哦——”兴旺心中一紧,汗水蹭地一下子冒了出来,霎时间湿透了内里的夹衣——真要命!皇上到底问的是哪一件事啊? “嗯?”邹震眉头一皱,抬头冷冷看了一眼正在手足无措的兴旺:“就是钱炳文那件事儿?” “哦!禀皇上——三日之前钱炳文已被枭首——并且是奴婢在亲眼看着执行的!”醒悟过来的兴旺忙不迭地回答,似乎怕自己的主子不相信,他又忙补上了一句。 “哦——”凉意一下子从脚底冒出,“嗞”的一声直窜上脑门。看着面前满脸谄媚的小太监,他真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作死的兴旺!平时干什么总是慢腾腾的,怎么这件事那么麻利呢?”但邹震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毕竟是自己下的命令,又怎能无端地迁怒于一个下人呢? 兴旺看着邹震阴晴不定的神色,停留在白净圆脸上媚笑也渐渐僵硬下来——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 “钱炳文留下什么话儿没有?” “禀皇上!钱炳文死得很平静——他没有给自己辩解!就说了一句话——”兴旺停顿了一下:“他说——皇上一定会后悔那么早就杀了他的!” “啊——”随着兴旺话音未落,邹震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两人一起挑灯密谋的情景——小不忍乱大谋,自己还是犯了兵家大忌啊! 终于回家了!这几个月以来邹亢经历了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大喜大悲——先是野象谷猎象看到希望,后是兴旺传讯彻底绝望,最后竟然会峰回路转要被放回南蜀了!虽然他也清楚这是零梦的挑拨离间毒计——但他早已顾不得这些了!只要能回去,只要能见到老娘,只要能拥抱娇妻乳儿,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淳于鹏和皇上邹亢一样兴奋!一听到要被放回的消息,一想到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踏上南蜀的土地——这个一向坚强的一品辅国大将军竟然泣不成声。 倒是太监魏良辅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在以往是从未见到的!看着这个曾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小太监闷闷不乐,邹亢也不禁疑惑起来。 “小魏子!马上就要回去了——朕怎么看着你还是闷闷不乐?说说有什么心事啊?” “禀皇上!小魏子能有什么心事啊——小魏子是太高兴了!想着又可以陪着皇上返回锦城,又可以见到可爱的小太子,小魏子都开心得整晚睡不着觉了啊——”正在低头沉思的魏良辅猛地听到皇帝的询问,连忙惶恐不安地回答道。 “是吗?朕怎么感觉你好像心事重重啊——” “皇上!快看——车来了——车来了——”随着淳于鹏的欢呼雀跃,邹亢忙紧赶几步迎了上去。 “哈哈哈哈!南蜀皇帝——你终于可以回去了!”众人簇拥着的大土司零梦一脸欢笑地走了过来,身旁跟着的是同样笑容可掬的右贤王勒墨耳。 “罪臣邹亢感谢大土司宽恕之恩——”没有等到一干人等走过来,邹亢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个一向桀骜不驯的南蜀皇帝终于低下了自己高仰着的头。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零梦连忙大声劝阻着却并没有伸手相扶的意思,倒是身旁的右贤王勒墨耳忙伸开双臂将邹亢扶起。 “我巨象不行跪拜大礼,何况你还是南蜀皇帝呢?这可如何使得呀!”眼看着曾经的敌人在自己脚下俯首陈臣,大土司零梦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 “派往贵国的使者已经回来了!你的弟弟邹震已经同意你回去了——”说到这里零梦竟也显露出一丝激动:“邹亢!你终于可以回家了——”说完对着站在对面的南蜀废帝胸口猛地就是一锤。 “啊——”即使在脑海中转了好多转,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邹亢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特别是亲耳听到弟弟邹亢竟然同意自己回去了,心中还是充满了无限惊异——毕竟这个亲如手足的弟弟要无数次置自己于死地啊! “怎么?不相信啊——”零梦一脸怪笑:“君无戏言!车驾早就备好了,你们几个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邹亢岂敢!大土司隆恩,邹亢岂敢质疑——”邹亢看着满脸笑意的零梦,心中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马上就释然了——毕竟他是要放了自己的!这样的胸怀换做自己怕是做不到吧!想想死去的精绝右将军,想想无数个死在自己刀下的诸候酋长——一股愧意一刹那涌上心头。 “大土司再生之恩!邹亢永生难忘——”邹亢沉吟片刻,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一时地敷衍:“此番回还邹亢如能夺回皇位,定然与象奴结为兄弟之邦,世世代代永不侵犯!” “好——”零梦一声大喊:“拿酒来——“随着美酒斟满,零梦邹亢一饮而尽。 “喝罢此酒!就要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本王期待南蜀皇帝早日梦想成真,到时咱们再举杯同庆!”零梦说完双手一拱。 “勒墨耳愿代王兄再恭送南蜀皇帝一程,望大土司应允——”此刻沉寂多时的勒墨耳说出第一句话,那眼中闪烁出的赤诚之光令人不忍拒绝。 “甚好甚好——就让勒墨耳贤弟替本王送你们几位一程吧!”零梦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打马扬长而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火两重天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深秋时节的邕江之畔,一片冷风萧瑟。但这清冷丝毫也无法消减邹亢心中的感激之情。 酒已不知道喝了多久,直到这个即将回归的南蜀皇帝和十里相送仍不愿回头的右贤王勒墨耳一起醉卧长亭,不知归途在何方!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看着邕江对岸已是暮色苍茫、归雁回巢,邹亢不禁心中独生无限慨叹――四年了,总算盼到回去的时候了!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娘、娇妻乳儿,还有吉凶难测的回城之路,不禁顷刻间热泪盈眶。 “眼看就要回家了,南蜀皇帝陛下怎么突然流泪了――”不知何时勒墨耳已站在身后。 看着这个一直守护着自己不离左右的巨象小亲王,邹震不禁心中一热“不怕右贤王殿下见笑――邹亢是思乡心切,想起多年不见的老娘和妻儿了!” 勒墨耳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空气就在这一刻凝聚。就连候在一旁的勒墨耳的一干随从也被这压抑的情绪感染,唏嘘不已脸露悲戚之色,而魏良辅和淳于鹏早已是触景生情,刹那间泪如泉涌。 邹亢总觉得两人之间横亘着什么,但看着若有所思的勒墨耳却又一时无从说起。而对面的勒墨耳也是异常纠结――马上就要分开了,或许这一辈子也再难相见了,难道就这样走了吗? “南蜀皇帝――”勒墨耳一张口,却觉得此情此景这个称呼是格外地不适宜。 “右贤王殿下――”邹亢一介囚徒虽然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但还是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 “此去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南蜀皇帝!你我惺惺相惜,何不捻土为香,结为兄弟呢?”还是勒墨耳先期打破了这难耐的寂静,他也似乎为自己脑海中冒出的念头狂喜不已,一双明眸热切地看着对面的皇帝邹亢。 “右贤王有此意邹亢正求之不得!其实邹亢早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怕过于唐突冒犯了殿下――” “哈哈哈!怎么不早说呢?害得勒墨耳苦等了半天――” 一番畅谈互报生辰八字之后,两人终于在这江畔长亭之上结为生死兄弟,邹亢年长三岁为兄长。 “兄长!这次锦城之行虽然是回归故里,但南蜀政局我不说兄长也很清楚――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啊!”有了这一拜之后,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很多,勒墨耳挽着邹亢的手臂如同年幼小弟不舍离家远行的长兄:“这样吧!我派镂环护送你会城吧!” “为兄先谢谢贤弟了!不过邹亢这次是回家,用不着这样的――” “嗨!哥哥还是太实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听弟弟一句话,还是带上镂环吧!” “呵呵呵!真得不用了――贤弟!你要明白哥哥早已不是南蜀皇帝了。这次回去只愿能有两亩薄田奉养老母就行了,既然心头放下了那还要卫兵干什么呢?”邹亢看着满腔热忱的勒墨耳,无比坦陈地叙说着。其实像他这样聪明英武的君王,又怎么会不明白零梦兄弟的一箭双雕之计呢?但面对把自己看做知己的兄弟,他实在没有勇气欺骗下去。 听了邹亢的话,勒墨耳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虽然和哥哥商议放邹亢回去是为了造成兄弟反目、自己有机可乘。但他心里清楚某种意义上那是一个让哥哥放回邹亢的借口,其实他还是希望邹亢回去夺回皇位的。――看着邹亢满脸的真诚,他想说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踌躇了很久,勒墨耳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长,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完给了邹亢一个有力地拥抱,但却久久不愿松开。 “贤弟别哭!为兄能回去,你应该感到高兴啊――”邹亢虽然劝说着伏在肩头上的勒墨耳,但自己的眼泪却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 “兄长!答应弟弟,如果在锦城呆不下去,就再回邕州吧――” “嗯――好!哥哥答应你――咱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说完猛地挣脱开勒墨耳地拥抱,大手一挥带着魏良辅三人转身而去。 谁知一言成谶――两人邕江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南蜀甘露八年,即公元912年,巨象国右贤王染疾而终。而这一年邹亢正在锦城南宁寿宫度日如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当邹亢和勒墨耳在邕江之畔挥泪话别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邹震却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直到现在他还是懵懵懂懂――眼看着一切都搞定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冤家却又要回来了!一山不容二虎,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哥哥要是回来了自己算什么?这个皇帝是他来做还是自己来做呢? 他曾无数次地想到那个已经见阎王的钱炳文――唉!要是钱炳文在就好了了。虽然这厮心狠手辣,但那招儿也却是管用!现在想想如果放任这小子干下去,说不定邹亢早就成死鬼了,自己哪还用在这里束手无策?现在可倒好,想杀也杀不掉了! 在边关来报邹亢一行已通过昭关、绵州,到达南蜀地界的时候――邹震更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个曾经自认为聪慧无比的南蜀皇帝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当初就昏了头出这么个馊主意,现如今不仅哥哥回来了还赔进了昭阳、绵州两城。 ――妈的!这群王八蛋,朕绝饶不了他们!邹亢蒙的抓起龙案上的白玉纸镇狠狠摔在地上,直惊得一旁静候的兴旺“啊“的惊叫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劲儿地磕起头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起来吧!起来吧――”看着地上颤抖不止的小太监,邹震更是心烦意乱得不得了。但他从不是一个轻易迁怒于人的人,所以也只好挥挥手打发兴旺下去。 当兴旺眼看着要躲在一边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小旺子!皇兄他们到哪里了?” “禀皇上!边关刚刚来报――他们已过了边界,马上就要到苍梧了!如果路程顺利,六天之后就应该到锦城了!”此刻的兴旺如履薄冰,生怕自己那一句说错了――这当口不要说说错一个字,就是错上一个字怕是自己脑袋就要搬家了。 “哦,下去吧――边关再有什么讯息,要立刻告诉朕――” 邹震病了,就在这节骨眼上!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上朝了――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邹震皇位虽然得来不正,但他却绝对是个勤勉皇帝。说他是一代英主那似乎还言之过早,但在他治下这几年南蜀的确是百废俱兴、蒸蒸日上。 邹震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上朝了――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不要说三天,就是迟上一会儿――那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邹震病了!但一个但凡有点儿脑子的官员都能够看出来――这个新晋皇帝并不是真得身体出毛病了,他患上的是人人都心知肚明的心病。 秋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直下得整个南蜀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霉烂气味儿。尽管用尽了所有的香料,邹震仍然还是暴怒这大殿中的气味令人窒息。 他已经好久没有驾临清宁宫了!不光是清宁宫,他甚至哪一个宫人的卧房都没有踏进过!就这样蜗居在紫宸殿上书房中――偌大个房间虽然被太监烘起的炭火暖得如同盛夏,但邹震还是蜷缩在大床上冷得瑟瑟发抖! 兴旺急得团团转,服侍的宫女也忙得像个陀螺。受宠不受宠的嫔妃一个个来看,但都被邹震不冷不热地打发去了。戚滢菀也来过几次,但都被守卫在紫宸殿外的龙禁尉挡了回去!不是这些卫兵大胆――而是邹震明明白白地下令,谁要是敢放皇后进来就夷其三族! 在一帆风顺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见这个自己爱恨不能的女人,何况现在正是心烦意乱、火烧眉毛的时候呢?每次想到戚滢菀,邹震的内心总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虽然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但他能感觉到这种猜测会是多么真实确凿。不知是惩罚女人还是在惩罚自己,不知是要面对还是要逃避――在有了不好感觉的时候尚且如此,那在这个万分纠结的时候更是不要见到她了! 想着想着邹震就睡着了――梦中他一会儿看到哥哥跪在面前苦苦哀求自己放他一条生路,而自己却全然不顾转身而去,任由一干刀斧手将他剁为肉泥。一会儿又看到自己夫妻二人被哥哥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围观的人群中有宇文太后、皇嫂吴云珠,甚至还有那个三四岁的皇侄邹期许。一会儿看到早已死去的礼部尚书钱炳文一只手拿着滴血的头,一只手指着自己说――皇上!你杀我太早了!一会儿看到被打入冷宫的皇后戚滢菀披头散发,将一寸多长的指甲深深扎进抱着不放的自己的双腿里。 “啊――”正当邹震要大喊救命的时候,却被一旁服侍着的太监兴旺晃醒! “啊――怎么?皇兄来了吗?”邹震一骨碌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满是空洞的眼睛,直吓得兴旺太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不是!皇上不是――老丞相齐瑞林求见――” 第一百八十章 谦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个老朽!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邹震不耐烦地想着,片刻沉吟之后他摆摆手:“不见―!” 但不知此时的兴旺是收了齐阁老的好处还是突然间吃了豹子胆,竟然自作主张地回了一句:“皇上!齐阁老说他有要事相告――小旺子也是几次劝他回去!但就是劝不走――” “嗯――那好吧!”此刻已经完全醒过来的邹震早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睿智!――这个老腐儒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甘愿做缩头乌龟,今天怎么会?难道会是――他不及多想下去便打发兴旺放他外面候着。 “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日早朝再议!还要烦劳阁老您冒雨前来啊!”当齐林瑞正盯着龙案上的玉石纸镇发愣的时候,皇上邹震便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甚至都没有等到那些宫女将衣服弄得齐整一些――没办法,谁让这老朽是三朝老臣呢? “哦――深夜叨扰,多有冒犯,望陛下恕罪――”还未等邹震的脚完全迈进正厅,齐林瑞便一抻蟒袍急着跪拜。 “齐阁老德高望重,不必多礼了――”邹说完邹震拿手臂轻轻一档,拦住了颤巍巍的老丞相。 “兴旺!给老丞相上座――” 邹震的礼遇还是让齐瑞林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气氛也一瞬间凝固起来。 “不知老丞相深夜来访有什么要事?” “这个――这个――”也不知怎地一看到这个笑容可掬的新皇上,齐老丞相反而莫名紧张起来,心中早已重复无数遍的话反而忘得没影儿了。这和之前面对天成皇帝是截然不同的!这点齐林瑞老丞相也说不清楚――虽然邹亢也讨厌他的首鼠两端,虽然邹亢动不动就呵斥他的懦弱无用,但他就是不怕他。 “怎么?老丞相似乎有难言之隐?”邹震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但话语中分明已流露出一丝不悦。 “这个――”眼看着骑虎难下了,齐老丞相索性心一横――管他呢?索性全说出来吧!自己不是早就想谋划多时了?眼看事到临头了怎么又开始婆婆妈妈的了? “天成皇帝眼就要回来了,陛下有什么打算?”支吾再三的齐林瑞终于不再犹豫。 一旁候着的兴旺心中一惊,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好大胆的老丞相,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皇上闹心的时候问出这一句! 而邹震也是猛地一愣:“莫非老丞相有什么高见?” “老臣倒有个主意,不知陛下意下如何?”齐林瑞的直奔主题倒是出乎邹震的意料之外――今天这老丞相怎么这么干脆?甚至连给自己找个退路都没有? 想到这里邹震不禁更加疑惑起来,同时漂浮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难得老丞相一片忠心!说说看――” “老臣以为如果天成皇帝回归,可封为谦王――”话刚至此齐林瑞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一双浑浊的双眼直直看着对面高高在上的皇帝邹震。 谦王!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邹震心中猛地一下子亮堂起来,长久困扰在心头的阴郁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邹震阴晴不定的脸色,齐林瑞接着往下说:“这样天成皇帝既可以颐养天年,陛下也可以继续励精图治,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哈哈哈哈!好――”邹震突然间大笑起来:“好主意啊――朕怎么没有想到呢?好――齐阁老!就按你是说得办吧――这样!你就全权负责迎回谦王这件事情吧?” 看着邹震手足无措、欢呼雀跃的样子,齐林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几天之前――当第一次听象奴使者说要放回邹亢的时候,他还以为老眼昏花听错了!直到整个朝堂的文武都炸开锅一样的议论起来,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当他抬头看见端坐在龙椅上的邹震一脸阴郁、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禁又一下子担心起来――好不容易盼到了事情的转机,万一这心狠手辣的家伙故意刁难阻挡,或是干脆派人杀了皇上那可怎么办呢?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此后的没有个夜晚齐林瑞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呀!要不然等到皇上死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自己念叨了无数次的兵部尚书金明――唉!要是金尚书还活着就好了!对于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铮铮铁汉,齐林瑞心中始终是充满敬意的――虽然由于政见不同,两人并没有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齐林瑞敬重金明但并不赞同金明的做法,特别是不喜欢他和皇上邹亢一样勇武好兵!他希望的是四邻和睦、罢兵止戈,国家休养生息,老百姓安居乐业,君臣同心共同开创一个盛世。但当邹亢战败、端王摄政的时候,他的看法却慢慢改变了――因为不仅是他,朝堂上几乎没一个大臣都能感觉到邹震的狼子野心! 当金明站出来的时候,作为百官表率的齐林瑞却沉默了――那是因为虽然他佩服金明的铮铮铁骨,但却知道精钢易折、那不会长久的,当金明惨死的时候,他同样沉默了――那是因为他要为南蜀留下最后的希望,而这个希望就是自己!为了这不灭的火焰,即使再屈辱也要活下去! 四年!整整四年了――当齐林瑞斑斑白发又添了几层的时候,老天终于开眼了!然而在这节骨眼上自己却只能干巴巴地等待――齐林瑞即使再隐忍也不愿这样窝囊下去了! “老爷怎么还不休息啊!有什么烦心事儿?”躺在旁侧的尚书夫人一脸担忧地询问着――糟老头已经好几宿没有合眼了,作为糟糠之妻她又怎能安然入眠。 “哦――没什么?夫人――你先睡吧!”齐林瑞轻轻安抚着满脸疑惑的老伴儿。 “是不是为了天成皇帝回归的事情啊?” “嗯?你怎么知道?”齐林瑞不禁心中一惊――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这些。 “|你呀――过了几十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表面上稳重其实心里藏不了一丁点儿事儿――告诉你吧!从端王做了皇上后你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对吗?” “我――我――不是――”齐林瑞徒劳地辩解着。 “算了吧――”女人一边打趣着丈夫,一边偎着他的胳膊说:“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可以觐见皇上――劝他奉天成皇帝为王不就行了吗――” 真是一句话道破梦中人! 齐林瑞甚至没有等女人说完便是一拍后脑勺:“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完便对着女人一阵狂吻,直惹得尚书夫人一边强推着他一边嘲笑着――老不正经,老不正经! 眼看着离锦城越来越近了,邹亢的心情却愈加沉重起来。 虽然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风浪,但他知道这都是零梦兄弟将自己回归公开化的结果。但一旦进入风云诡谲的南蜀皇宫,那一切便说不定了! |“小魏子!淳于鹏――你们还是走吧!反正已到家了,你们没有必要再陪着朕了――” “不!陛下――小魏子说过要一直陪着你的!”说完便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淳于鹏也不走!这么多的磨难都过去了,微臣还怕什么?再说有微臣保护着皇上,我看他们下手也要掂量着点儿――”此时的辅国大将军虽然还是显得老态龙钟,但却比在琴岛之时要精神多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不再是皇上,但料想邹震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可你们却不同了,说不定已进入锦城他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两个!” “小魏子不走了!死就死了吧――反正又不是没有死过的人!”此刻的魏良辅脸上却突然流露出一丝决然。 “小魏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不是还有老娘儿子的吗?赶快回去吧!不要再进宫送死了――”邹亢仍然是一脸关切――毕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主仆,他对这个始终如一的小太监突然有一种难言的爱怜之情。 谁知不提老娘不当紧,一提魏良辅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阴郁起来。看了看一脸迷茫的邹亢,他索性一扭脸不再说话了。 邹亢心中更加疑惑了,当他正要细细询问的时候。车帘外却传来一阵传令兵的吆喝:“谦王驾到!皇上恭迎谦王殿下――” 谦王?邹亢再次仔细聆听――不错!传令官报的依然是谦王! “皇上――”一旁的魏良辅、淳于鹏两人不禁齐声大喊,他们的眼中霎时噙满泪水,脸上浮现着说不出的异样表情。 “叫我谦王――”邹亢低沉地呵斥着,脸上也同样笼罩着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 谦王!他竟然称我为谦王?突然一丝悲凉涌上心头,邹亢知道曾经拥有的荣耀已离自己远去――算了吧!当自己身陷囹圄、苦苦守望的时候在乎过这些吗?当自己思念远在千里的老母妻儿、夜不成寐的时候想到过这些吗?怎么一旦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呢? 再说这个居心叵测的弟弟还是已经向他表明心迹了――只要放弃皇位,便可以颐养天年!自己原来渴求的不就是这些吗?何况还凭空多出一个谦王,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呀! 想到这里邹亢昏暗的心境一下子敞亮起来,透过密密说完珠帘他终于望见了依稀隐约的高大城门。 锦城,我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蛋烘糕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随行的众人都没有想到邹亢会这样,就连一路护送的巨象国龙护卫也是惊愕一片。 “皇上――”淳于鹏正要说什么。却被邹亢猛地一拉衣角跪了下来。 魏良辅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主子――突然无限的悲哀涌上心头。再想想自己也已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便也长跪不起。 匍匐在地上的邹亢没有想到,四年后与弟弟的相见竟是这样的一种场面。真是世事难料、白云苍狗――看着远处那并不真切的邹震的身影,他的思绪转瞬之间回到了三十五年前。 那年他十岁,弟弟邹震四岁! 四岁,本应是懵懵懂懂、少不更事的年龄,但邹震却总是郁郁寡欢!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过来,总是带着恐惧和无辜,叫人看着就心生怜悯。 作为太子唯一的弟弟,邹震注定是一个孤单的人,但邹震恰恰生就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 邹震是太子邹亢的弟弟,很不幸也是唯一的一个!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怪异,皇家盼着子孙兴旺,可往往只有一个。寻常老百姓命贱养不起,却一个接一个地生。 太子当然什么都有!爹娘,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姨姨,一样都不缺。邹震也有这些,但看起来他又像什么都没有! 于是太子的弟弟邹震很孤单! 他只是幼童,还不懂得太子的尊贵和矜持。 他像一只离群的小鸡,见谁就跟谁走。 邹亢至今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邹震的情形――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第一次看到那黑葡萄似的眼睛,邹亢顿时生出无限爱恋,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也瞬间生出一种大哥哥般的自豪,他要保护这个虽非一母同胞的弟弟。 邹亢走近怯生生的邹震,在众宫女太监的注视下轻轻张开双臂,做出抱的动作。 邹震犹豫了一下,也伸开双臂,抱住了大他八岁的太子哥哥的脖子。 邹震就这样紧紧抱着,好像自己一松开就丢了似的。 周围充满了惊奇的“啧啧”声,围绕邹震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惊讶、赞许…… 就这样紧紧抱着,邹亢没动,邹震也没有说话。 “弟弟喜欢玩什么?”邹震依然柔柔地说:“抱!” 邹亢就把邹震抱起来,在众人的环伺中走出太子宫,穿过重重回廊,看池里五彩的金鱼儿,摘枝头熟透的果子。 像是前世的约定,邹震独独对哥哥邹亢充满依恋。 自从那一次见面之后,邹亢就对邹震格外上心,当然他并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因为他早已成了太子,并且是唯一的太子。邹亢虽然也不大,仅仅只有十一岁。但还是能从这个孤单的小太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邹震已然成为他的一种精神寄托。 邹震也没有辜负他的好意!他搭理的人更少了,但唯独和这个做太子的哥哥在一切的时候却最开心。他不再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这个离群的小鸟脸上洋溢起久违的欢笑。 每当看到邹亢过来,他就会远远地张开双臂跑过来。每逢这时邹亢就会逗他――干什么?而他总会奶声奶气地央求:“抱!” 抱着这个弟弟,邹亢去过皇后的清宁宫,到过皇上的紫宸殿。 抱着这个弟弟,邹亢见到了皇上和王公大臣,见识了皇家的威严。 抱着这个弟弟,邹亢的眼界打开了,当然也让这个自己疼爱得不得了的弟弟吃了许多叫不出名的好东西。 有时候,邹亢会带着弟弟邹震在承德殿后的院子里捉蛐蛐,或是在墙角搭建的鸟窝里喂小雀。看着动不动就张口乱咬的蛐蛐和得不到小虫就“喳喳”乱叫的小雀,这个孤独的小孩子会高兴地手舞足蹈。 腊月十五是宇文皇后的寿辰。一大早太子邹亢就在一大群宦官宫女的簇拥下,来接邹震到皇后的仁寿宫祝寿。 宇文皇后进入园子的时候,邹亢正抱着弟弟邹震玩得不亦乐乎。领班的太监正准备招呼他们见驾,却被宇文皇后微笑着制止。 宇文皇后是个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女人往往心眼特坏,不然为什么叫“蛇蝎美女”?但难得的是宇文皇后又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掌管下的后宫一片祥和、四海升平。 有一个这样内外兼修的夫人,邹胤泽却不安安生生呆在家里而是要整天咋呼着打这个杀那个,十多年了却只弄出这一个孩子!这的确令人费解! 终于,轻微的声响惊动了正玩得起劲儿的邹亢邹震两兄弟。看到宇文皇后的一瞬间,邹震愣在那里!为这个女人的雍容华贵,也为她脸上流淌着的宽容、和蔼的笑。 “娘!”毕竟还是小孩子,看到宇文皇后邹亢便撇下了正在玩耍的弟弟邹亢,撒着欢地扑进宇文皇后的怀里。整个庭院中又只剩下孤零零的邹震。此刻他眼中的华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和不安。 啊!这就是当今皇后! “小殿下!见了皇后为何还不下跪!”领班太监轻轻提醒道。 邹震依然没有反应,当太监想再次提醒的时候却被宇文宜臻挥手制止。 “这个小孩子是哪个妃子的?” “禀皇后――是懿妃的――” “哦――”宇文宜臻不由心中一震――好苦命的孩子!原来懿妃生下他就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宇文宜臻蹲下轻声询问着。 邹震仍然是一脸惊恐。 “禀皇后――他叫邹震!” “邹震!苦命的孩子――从今以后就跟着我吧!”说完竟撇下邹亢,抱起了依然愣在当场的邹震。 仁寿宫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只有太子邹亢抱着这个新认的弟弟显得格外清闲。 再次见到了皇后,邹震自然了许多。 “震儿!想要什么?”女人抱着这个刚刚收养的孩子,一种母性的温情顷刻间涌上心头。邹震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蛋烘糕!”这孩子奶声奶气地说。 他的声音引起周围一群贵妇大笑。 邹亢知道这个弟弟说的是“老白家蛋烘糕”,只有“宽窄巷子”中的最正宗,他常让小宦官去给他买! 宇文皇后忙吩咐:“小李子你去宽窄巷子给孩子买吧!叫上两个小宦官陪你,也别急着回来,正好也出去散散心!” 邹震只看到女人一个劲儿吩咐着,却不知怎的以为不给他买了。于是嘴一撇便要大哭起来。太后忙哄着:“乖!不哭!小李子一会儿就回来!你不想吃蛋烘糕了?” 腊月全是好儿,热闹的锦城街头,时不时会出现娶亲的花轿。阿贵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边评头论足。李如瑾却觉得闹,因为他心中总放不下,毕竟两个小殿下还在等着呢? 阿贵怪李如瑾:“小李子你是怎么回事啊!刚出来就回去?皇后都说让我们玩玩儿,你干嘛急着回去啊!” 李如瑾说不清楚,但走得不再犹豫――他惦记着那个可爱的小家伙邹震。 还没有走进殿门,就看见邹震穿着厚实的棉袍坐在台阶上等他。小脸蛋冻得通红,嘴边弥散着呼出的白气。一旁陪着的是虽然身材高出许多,但依然是一脸稚气的小太子邹亢。 还没等到李如瑾走到跟前,他就张开两只小手,小脸儿上挂着泪珠。等到李如瑾抱起他,才奶声奶气地抽泣到:“你怎么走了那么久啊!” 邹亢看着渐渐对人产生依恋之情的弟弟邹震,不由的心中一热。他快步将邹震抱进屋子里,连忙给他脱去棉袍:“弟弟记着了,冬天从外面进来要赶紧脱掉棉衣,不然冷气钻进肚子会疼的!” 宇文皇后很欣慰――整日里直把他当小孩子,没想到竟然这么心细!同时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女人的心头:“谁说皇家没有亲情,却原来也是一对儿兄弟情深的人!这样也好――往后相互关照些,我儿子起小就孤单,有邹震这孩子陪着,也是他的福份!”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邹震快步走到跪伏在地上的邹亢跟前,嘴里吆喝着却并没有马上扶他起来。 “邹亢待罪之身,承蒙陛下不弃,授王赐爵!邹亢承受不起啊――”邹亢看着眼前的袍角,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人搀扶起来。不禁顷刻间心中一凉――“哥哥快快起来回话――”直到看着邹亢真正匍匐到自己脚下,邹震才弯腰轻轻将他扶起。 “哥哥!你让朕想得好苦啊!自从你被象奴掳去之后,弟弟我是整日茶饭不思,想尽一切办法去营救你!无奈――唉――”邹震一边说着一边无奈摇着头,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担忧之情。 看着邹震有点夸张的表演,邹亢心中登时涌出无限悲哀――看来这么多年!这个弟弟除了增长了奸诈和心机,其他是一切也没有变啊! 他环顾四周,锐利的目光扫过随行百官的脸!那一个个神态各异的面孔,随着他利剑一般的眼神,顷刻之间竟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原来他们还是知道惭愧的!无奈地在心中默想着,邹亢双眼一闭――他实在不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衣袖一动――好像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袖!早已陷入烦躁之中的邹亢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的魏良辅正惊恐地望着自己! 第一百八十三章 鹿苑被囚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自己这是怎么了?原本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怎么还没有开始就像放弃了?自己死了不要紧为什么还要连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再说还有老娘和翘首期盼的妻儿呢――想到这里邹亢不禁浑身一个机灵,想想虽然回到南蜀但周遭依然是危机四伏!特别是那个阴险狡诈、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弟弟――他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看着身前的邹震:“陛下千万不要这么说?是邹亢昏聩无能,连累南蜀遭此大难!此次多亏陛下多方斡旋才得以回归故国!邹亢想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怨恨呢?” “哈哈哈――”心肺始终扭巴在一起的皇上邹震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哥哥变得如此服服帖帖,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原本他还有少许担心――害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呢?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他再次挽起这个曾经抱着自己无数次走过这绵延宫殿的臂膀,满眼含着泪水说:“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回来就好――走咱们去鹿苑――” 鹿苑?去鹿苑干什么?这小子葫芦里到底买着什么药?怎么还没有进城就拉着去鹿苑?――邹亢虽然满腹疑惑但却也不敢忤逆皇上邹震,于是只好陪着笑跟了上去! 就这样一行人并没有进入洞开的城门,而是沿着宽阔的护城河一路向西走去。期间邹亢多次想开口询问宇文太后和自己妻儿,但都被邹震看似无意的嘘寒问暖打断! 唉!只好先不问了,反正也回来了,早晚能见到她们,何苦在意这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呢?――邹亢被前行人群裹挟着,如同一片瑟瑟秋风中的落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眼看着高大的围墙、大门和栅栏次第显现在自己眼前,邹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幅纵马驰骋的画面――自己一马当先,身后是衣甲鲜亮的龙禁卫武士。自己弯弓射雕,响应的是一阵阵雷鸣般的喝彩。自己有一丝想涉身险地的企图,马上就会有无数的死士争相效命!而如今呢?一切都变了――邹亢突然想起四年前临出征的那一天,也是在鹿苑――自己趾高气扬、意气风发,而一旁的这个弟弟则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甚至连龙舌弓都不敢接。而如今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想到这里邹亢不禁又是一惊,还未进城便来鹿苑,莫非他想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吗? 唉!果真如此那就由着他去闹吧――想到这里邹亢不禁一阵苦笑!当了皇帝也还是改不了他的性子――进入鹿苑之后的邹亢并没有看到往昔那尘土飞扬、鹿奔狼跳的景象,甚至连一个龙禁卫的影子也没有!反而在半山坡显出了几间低矮的房子,围绕在周围的则是深黑色的高大的围墙。 啊――此时的邹亢才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什么鹿苑狩猎,什么一雪前耻?他不是要――“谦王!到这里朕就不送了――这是鹿苑!也就是现在的谦王封地!哥哥暂且委屈一下住在这里?等新府邸建成了朕给您搬过去――”看着哥哥一脸惊愕邹震心中也是猛地一紧――他几乎都想改主意了――兄弟之间又是何必呢?但猛然想起自己曾经错过的无数过机会,不禁心一横――邹震啊邹震,怎么又开始妇人之仁了!自古以来王位的争夺就是你死我活,就连亲父子、亲兄弟都是这样,何况这个并非一母同胞的哥哥呢?已经做了这么多你还想撂挑子不干吗?要不――把皇位给他你愿意吗?给了他你还能活吗?想到这里他刹那间收起了几乎要显露出来的悲悲戚戚,一脸煞气猛地一下子笼罩在脸上。 “陛下!邹亢――” “呵呵!我明白谦王的心意,只是暂住几天――朕会加紧催促工部抢修府邸的!” “陛下!邹亢只是想看一看老娘妻儿,其他什么都不想了――” “这个嘛!宇文太后和皇嫂侄儿都很好,哥哥就尽管在这里住下吧!”邹震的脸上依然浮现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朕不是派兴旺告诉哥哥了吗?”说完便一双美目意味深长地看着苦苦哀求的哥哥。 “啊――”邹亢不禁失声惊叫起来――他又想起了在琴岛之上和兴旺私聊的场景! “请陛下放心!邹亢一定在这里面壁思过,不再有是非之想――”说完再次对着邹震长跪不起,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推开了乌黑的大门。 “你们几个就不要进去了――”当魏良辅、淳于鹏和药袋离子跟着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声低沉的吩咐挡住。不用回头就知道依然是那个满脸阴骘的皇上邹震。 三人就这样呆呆地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魏良辅看着大门之内的邹亢,眼中涌现出不可名状的表情。 “皇――谦王――”魏良辅险些脱口而出,一旁的淳于鹏却早已是满脸泪水。 随着皇上邹震那句冷冰冰的话语传入耳中,邹亢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但也仅仅是一顿,他并没有回头:“你们几个也别跟着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院落深处。 邹亢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想到了邹震不会给自己皇位,甚至连客气一下都不会!他想到了这个弟弟会剥夺他作为皇帝的一切权利和荣华富贵,并且可能还会想尽办法磨掉自己的戾气和棱角。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手――他竟然将自己囚禁起来。不让见老娘妻儿,甚至连个做伴儿的都不给! 这!这和自己在南蜀有什么区别?知道这样那自己还千辛万苦地赶回来做什么呀! 邹震!你好狠毒呀――邹震!你为什么要这样――邹震!难道你忘了是收留了你,给你饭吃给你衣穿――邹震!难道你不记得了,是谁抱着你转遍了这偌大皇宫的每一个角――邹震!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难道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是谁大冷天陪着你坐在清宁宫的台阶上等蛋烘糕――邹亢开始一遍遍地咒骂,先是低低的。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发现除了每日前来送饭的老宦官和站在庭院之外威风凛凛的龙禁卫武士,其他什么也没有!于是那骂声便渐渐高亢起来――管他呢?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乎什么? 随行的三人虽然心中满是不舍,但却也不敢违抗皇上邹震的命令!似乎是怕三人身怀什么秘密,又像是怕他们对外泄露什么,但杀了他们却又不是邹震的风格,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夜也阑珊,独坐上书房中的皇上邹震依然在挑灯苦读。耳畔聆听着宫灯静静燃烧的“吱吱”声,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静静合上厚厚的线装古籍。他双手轻轻按压着两侧太阳穴,对着偌大个宫室的幽暗一角开始发呆。 ――不管这些了!反正将他们隔开就行了!就由着他们去吧――在我的眼皮底下,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兴旺――”随着邹震一声轻唤,兴旺一溜小跑蹿了过来。 “朕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邹震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便冷冰冰地询问道。 “都办好了――是小旺子亲自去办的!三个人都有鹰扬卫盯着――” 太监兴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邹震一抬手制止了:“给我盯紧点儿!”邹震依然是一脸冷峻,吓得兴旺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 一阵强烈的困意涌上心头,周身不禁一个接一个打起呵欠来――唉!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你也下去歇着吧――”看着噤若寒蝉的小太监,邹震不禁心中一软。想想一切也都已布置停当便安然地躺了下来下,不一刻便传来“呼呼”的打鼾声。 魏良辅没有走!虽然淳于鹏苦苦哀求,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看着曾经的辅国大将军远去的背影,魏良辅不禁心中油然而生出无限的悲凉之情。 唉!真是世事难料!昨日还彻夜长谈、憧憬着美好未来,不料顷刻之间却风云突变、生死难料了!瞧着阵势主子是见不了了,或许他就会老死在那鹿苑了!而一块儿同生死共患难的另外两个人也走了,转眼间自己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他曾经问过淳于鹏的去向!那小老儿倒还算全伙――在象奴囚禁了这么多年,家人倒还都在。邹震既然不让他陪着天成皇帝,那就只好先回到家中吧!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儿女,淳于鹏便一刻也不想耽搁了!所以一走进锦城的大门便和魏良辅挥手告别――其实在这之前淳于鹏也劝魏良辅别进这是非之地了,但岂料这魏太监并不卖帐――说什么自己一个太监不像他一个大男人,除了皇宫之外哪里还能是自己的归宿?淳于鹏想想便也不再勉强,于是便带着药袋离子自顾自地走了。 药袋离子本来就已习惯了浪迹天涯――没想到阴差阳错进了锦城却弄丢了那个英武异常的南蜀废皇帝!虽然有些许遗憾些许伤感,但她本就不是唉声叹气的人,何况这皇帝老儿和自己也没有太深的关系。正巧淳于鹏又邀请她到家里暂住几日,于是便也像个尾巴一般跟着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主仆再相逢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邹亢回到锦城的消息顷刻间不胫而走,当然也在第一时间传入到了两个女人的耳朵――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宇文宜臻,一个自然是吴云珠。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仁寿宫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就连还不太懂事的邹期许也跟在来来往往的宦官宫女后面凑热闹。 “老天爷啊!他总算回来了――”虽是深秋时节,但宇文宜臻却依然是心急如焚――毕竟四年多没见到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了!这个混世魔王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在那野蛮人聚集的地方有没有受气啊――念叨着这些,老太太恨不得一下子见到邹亢! 李如瑾不知道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但带回的讯息却依然是没有动静――这个邹亢还是以前那样不找边际,回来了也不看看来看看自己的老娘――宇文宜臻一边在心中默默责怪着一边开始轻快地逗弄可爱的小孙孙。 “把守宫门的羽林卫走了吗?”宇文宜臻突然询问到。 “禀太后娘娘!那些羽林卫还没有走?” 女人不禁心中一惊,一丝不祥的感觉悄悄涌上心头――本来对于邹亢被放回就觉得突然,虽然经过后来打听知道是那象奴主动送回的。但女人的心里依然像压了一块石头般沉甸甸的。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看着一众欢天喜地的人们――特别是终日愁眉不展的儿媳终于喜笑颜开,也就索性不再提起了! 既然人已经来了羽林卫却为什么还不撤走啊?这个邹震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此刻的宇文宜臻更加不安起来――而一旁的吴云珠听到李如瑾的一番禀报,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下来:“母后――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不会的!不会的――来都来了还会出什么事情呢?”老太后压抑着内心的不安,竭力安慰着这个早已弱不禁风的儿媳。 “再去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着宇文宜臻的吩咐,李如瑾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连气儿都没有喘匀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随着这李总管的一来一去,整个仁寿宫欢快的气氛也渐渐平复下来。似乎也预感到将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那些太监宫女也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造次了。 “娘!爹爹会回来吗?”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原来是躲在吴云珠身后的小太子邹期许。他原本正在和小宦官们开心地玩耍着,正因为周遭的突然平静才将他吸引过来。 “许儿!你爹爹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有点事情耽搁了,所以还不顾上来看我们――”吴云珠柔声安慰着这个还不知道爹爹长得什么样的苦命孩子。 “那有什么事情比来看我们更重要呢?” 孩子的问话使两个女人一时语塞――是啊!到底有什么事情比来看自己的老娘妻儿更重要的呢? 李如瑾去得快来得也快,走了还没有一盏茶功夫便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那青蓝色的身影渐渐接近,包括宇文太后和吴云珠在内,仁寿宫中所有的人都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太后――皇上他――不――”李如瑾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上不来气儿,还是因为有了什么难言之隐,这个口齿一向利索的老太监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什么?小李子――别急!慢慢说――”虽然是心急火燎,但宇文老太后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沉稳。看着李如瑾的阵势女人的心里那种不祥的感觉突然更加真实起来――如果是好事儿那小李子还没进门怕是早就大喊大叫起来了。但她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这南蜀朝堂依然危机四伏,如果自己心乱了他们还指靠谁啊! 似乎是受到了鼓舞,惊慌失措的李如瑾看着一脸平静的宇文宜臻,平复片刻之后便说了出来:“禀太后!皇上――不!端王殿下和皇上一起去鹿苑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不就是去鹿苑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个李如瑾怎么越老越糊涂了? 宇文宜臻也是展颜一笑:“小李子!瞧你冒冒失失的吓了哀家一大跳!他们去鹿苑没什么呀――““不是!太后不是――”此刻的李如瑾看着女人,几乎要记得掉下眼泪来:“皇上被关起来了!” “啊――”众人一阵惊呼,特别是搂着小太子的吴云珠更是脸色惨白。 “什么?到底是哪个皇上?谁有被关起来了――说清楚点!”随着宇文太后一声断喝,李如瑾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太后恕罪――天成皇帝被甘露皇帝关在鹿苑了!” “啊――”这次是两个女人一声惊呼,一旁的吴云珠更是牙关一紧,晕倒在众宫女的怀里。 “你说的关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甘露皇帝将天成皇帝囚禁在鹿苑中圈起的一片儿房子里!他说“鹿苑”就是谦王封地,还赶走了陪同皇上一起回来的小魏子和辅国大将军淳于鹏,并且派羽林卫重兵把守大门,敢有擅自靠近着格杀勿论――” “啊――这杀千刀的到底要干什么呀!”甚至还没有等李如瑾说完,女人便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皇位给你了!江山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吗啊?不行――我要找这个狼心狗肺的去,我要问问他到底安得什么心!让我们母子见上一面都不行?”宇文宜臻说完便不顾众人地劝阻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非但没有见到那个相见的人,她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迈出便被凶神恶煞般的卫兵。 而晕死过去的吴云珠早被宫女搀扶回卧房!没想到盼来盼去盼来这样一个结果――似乎感到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吴云珠开始终日嚎啕大哭。终于在一天清早起来,这个苦命的女人哭瞎了双眼。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监也不例外。魏良辅虽然没有和邹亢一块儿被关进鹿苑,但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坐在龙椅上的人换了,自然紫宸殿的总管也就要换了,而取代他的正是昔日的徒弟兴旺。对于这些魏良辅并不放在心上,甚至当兴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少的愤愤不平。 不禁没有生气,他反而开始低声下气地给兴旺请起安来!这一下倒弄得兴旺不好意思起来了――毕竟曾经是自己的师傅,如今落难了又怎能落井下石呢? 那到底应该把他安排到哪个地方去呢?――当兴旺还在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的时候,魏良辅却主动请求去做杂役!这下倒好――省去了好多麻烦!于是经过一番挽留之后兴旺便应允了。就这样昔日的魏大总管竟沦落成南蜀后宫的一个做杂役的老宦官。 但紫宸殿大总管的心思岂能是一般人所能揣测投的――尽管魏良辅一再低调,但兴旺却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不经事的小太监。他没有任由魏良辅跑到别处,而是将他留在了紫宸殿。――谁知道这几年以来他们在象奴做了什么?我得把他放在身边看牢了,万一弄出什么大事来可还是自己吃不了丢着走! 魏良辅何许人也,兴旺这点花花肠子岂能瞒过他的眼睛――但他也是在心底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地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拱手告辞,开始了最无聊地重复劳作! 扫地、种菜、做杂活,甚至连刷马桶的活他都干起来了!往昔那个趾高气扬的魏大总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闷头干活的老杂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后宫当然更是这样!所有人都看到了魏良辅的失势,没一个人相信他还能东山再起了,于是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只剩下他一个孤单的身影默默地来、默默地干活,然后再默默地回去! 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忘了魏良辅,非但没有忘了这个早已威风不在的大总管,而且还在始终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人正是当今皇上,也是他曾经的主子――端王邹震。 对于陆谦突然之间从死囚牢里离奇的失踪,然后几年之后又突然成了哥哥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邹震的心中始终是充满疑惑的。但别看他曾经贵为端王现在又做了皇帝,但二十多年以来却始终没有弄清这个问题。直到出城迎接哥哥归来再次看到魏良辅的时候,他还是满脑子浆糊搞不清楚。 “小旺子!那个魏良辅现在去哪儿了?”忙碌了一天的皇上邹震浑身酸软地躺倒在靠椅上,对着身边忙碌着的兴旺少气无力地询问着。 “禀皇上!奴婢将他安置在紫宸殿做个小杂役了――” “哦――”邹震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箭一般的寒光射过来,直吓得兴旺浑身一个激灵――啊!怎么我又说错了什么吗?怎么惹得主子这样看着我。虽然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惴惴不安地补上了一句:“是他一再坚持要去做杂役的,小旺子也觉得奇怪为魏公公怎么一回来跟变了个人一样!问他他也不说――” “哦――”邹震再次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留下兴旺在一边战战兢兢。 “小旺子!你去把那个魏良辅喊过来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主仆再相逢(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兴旺不禁心中一惊,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哦――”他一边应承着一边一溜小跑往外走去。 皇上怎么会突然想到魏师傅?他不会是想――兴旺不敢再细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然后一瞬间传遍全身。 当穿着簇新的总管公服跨进底层宦官居住的院落时,魏良辅早已在床铺上沉沉睡去。 “老魏头!老魏头――大总管来看你了!”直到管事的宦官头目将床板敲得咚咚作响,魏良辅才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 “快起来吧!大总管找你呢――” “哦――”魏良辅慌忙答应着开始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他一边踢拉着鞋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这小旺子到底是怎么了?说得那么清楚了难道他还是不放心? “大总管!找老魏有什么事啊?”看着满身簇新的兴旺,再瞧瞧自己那皱巴巴的粗布衣衫,魏良辅不禁平生出无限悲凉。本来还有意攀谈两句的他随即冷漠下来。 “师傅!不是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是喊大总管,私下里叫我小旺子就行了――我兴旺怎么发达也不敢忘记了师傅的教导之恩哪!”本来还满脸冰霜的紫宸殿大总管一瞅见睡眼惺忪的魏良辅,不禁两眼一亮,竟表现出少有的谦恭。 今天这小子是怎么了――魏良辅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心思却清醒得很。虽然几天前初次见到兴旺时他对自己还算客气,但骨子里却带着明显的趾高气扬。而今却在大晚上过来并且显出不同寻常的低声下气――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那哪成啊!你我虽有师徒之谊,但礼数不可废啊――”虽然满腹疑惑,但魏良辅依然不动声色。 “哈哈哈――师傅还是这么客气――”兴旺看着一本正经的魏老太监,不禁心生无限感慨――当大总管就是好!就连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魏公公,见了自己不是也得点头哈腰吗? 想到这里兴旺不禁心中一惊――邹震那眉头紧蹙的面孔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皇上到底要召见这老太监要干什么呀?莫不是――“还是说正事儿吧!”兴旺突然一脸严肃:“魏师傅!皇上有请――”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围着的小宦官一眼。 兴旺心中惴惴不安,而听到皇帝要召见自己的魏良辅何尝不是心惊肉跳?兴旺看似平淡的一声话语,传到他耳朵里无异于一声炸雷。 邹震为什么要深夜召见自己? 回想起自己在端王府呆过的日子,又想想那次和邹震在鹿苑的意外重逢,魏良辅的心中不禁更加惊悚起来――他为什么要召见自己呢?是念及旧有的情分想给自己一点补偿吗?还是想从自己的嘴里探听出一些关于邹亢的消息?甚至是杀了自己灭口――魏良辅越想越心惊,他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紫宸殿的幽深窄巷中,两旁高大的宫墙如面目狰狞的怪兽,似乎要猛扑过来将他们撕成碎片。深秋的劲风在耳畔“呜呜”直叫,黑压压的枝杈中不是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更增加了这夜的恐怖。 谁也不愿意首先打破僵局,于是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眼看着紫宸殿巍峨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兴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魏师傅!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会有什么事情啊?”他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呵呵!大总管,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要是不知道?老魏怎么会知道呢?”看着一脸紧张的小太监,魏良辅不禁哑然失笑――唉!这孩子还是太嫩了,这样的猴急又怎能在这人心叵测的后宫站住脚呢? “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魏师傅,皇上会不会重新重用你呢?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想来也正常,先前的自己不是也在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吗?想到这里魏良辅又是一阵别样的感觉。 “大总管你想啊――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天成皇帝的贴身条件。皇上还会用我吗?再说了――即使皇上有这样的心思,老魏我也没有心劲儿了!” 魏良辅的一番话无异于给兴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但随即他更加疑惑起来:“但是――师傅,你为什么没有心劲儿了啊?你为什么没有当总管的心思了啊?”看着仍是紧追不放的兴旺,魏良辅忍不住又是一阵苦笑――唉!看来这小子还是不放心哪! “要搁在以前师傅我或许还有这个心思,但是自从在象奴关了四年之后就什么也不想了!大总管你是没有遭过这样的罪,如果你在那鬼地方呆上一年半载,也就什么不想了!唉――不说了――” “啊――”兴旺不禁轻叫一声,随即浑身一阵轻松!看着一脸平静的魏老太监,他甚至都要跪下来了。 “大总管!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魏不会和你争的――” “不是!师傅,不是――”兴旺还想辩解一下却被魏良辅微笑着打断了。 “烦老大总管前面引路,皇上估计等急了――” 当魏良辅弯着腰随着兴旺爬上高高的台阶,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跨进宫门,穿过幽暗的大殿和一个个守卫的羽林卫。随着渐渐深入他纷乱的心境也慢慢安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是在昨天一样。 “上书房到了!师傅,兴旺就不随你进去了你,你――” 魏良辅回过头来对着兴旺微微一笑,便小心翼翼地走进宽敞明亮的上书房。 “奴婢参加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便惴惴不安地跪了下来,然后压低声音禀告起来“是小魏子吗?起来回话――”邹震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显得要苍老很多。甚至和几年前自己在端王府做管家一模一样――多么熟悉的声音啊!魏良辅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看着这个背佝偻的像虾米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老太监”,邹震不禁心中一阵。他感叹于囚徒生活的残酷――那应该是一种从里到外、无孔不入的折磨,那应该是一种逃无可逃、让人崩溃的绝望。否则也不会仅仅四年时间,就将尚在中年的魏良辅摧残得如同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 他应该和自己年龄相仿吧!或许比自己还要小点――邹震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对魏良辅的点滴记忆却又想不起来多少。无奈时光太久远了,而那个时候作为少不更事的王爷他也从来没有关注过身边这个乖巧的小管家。 “陆谦――”邹震的声音也越发颤抖起来,但在魏良辅这里无异于晴空霹雳――他还记得我,这个自己的主子,曾经的端王,当今皇上还记得我! 但接着魏太监便是一阵心惊,一股凉意刹那间袭上心头:“皇上!奴婢叫魏良辅――”说完头垂得更低了,如同一个待宰的羔羊,魏良辅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不是朕的管家陆谦吗?”邹震再次追问。 “皇上!奴婢叫魏良辅,奴婢就是和谦王一块被掳到象奴四年的小魏子――”随着软软的话音落下,魏良辅也抬起始终低垂着的头。他将一双浑浊的眼睛迎着威严的邹震死死盯过去――那神情中似乎充斥着无限迷茫,但却又闪烁着无比的坚定! “哦!魏良辅啊――那是朕记错了!”邹震收回杀人的目光,冷峻的脸色也一下子缓和下来:“唉!看来朕真得是老了,记什么都记不住了――” “皇上不老!皇上千金之躯怎么会老呢!小魏子祝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直到此时魏良辅才长出一口气,他知道一场足以要了自己小命的风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用肮脏的衣袖偷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他这时候才感觉到里层的小衣早已被汗浸透了。 “小魏子!在象奴四年,你受苦了――”眼看着魏良辅能够心领神会地守口如瓶,邹震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好机灵的魏良辅,竟然和做端王管家时一模一样,看来朕看人还是挺准的啊!想到这里邹震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竟随和地和魏太监闲聊起来。 “你和谦王整日呆在一起,发现他可曾和象奴大土司有什么交往?”在确定了魏良辅不会向别人透露自己曾是端王府管家的事实之后,邹震转而开始探听起哥哥邹亢的动向。 “禀皇上!我们被象奴掳去了四年。开始被关在象奴的廷狱之中,当自从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大土司就把我们关在了琴岛之上,这一关就是四年,不要说大土司,就连一个象奴人也没有见过!” “什么刺杀事件?”邹震虽然面上没有什么,但心中还是不禁一惊,语气也随即停滞了一下。 “可能是有些象奴人怕他们的大土司放虎归山!所以才铤而走险刺杀谦王吧!” “哦!是吗――” 看来他们并没有怀疑到自己――想到这里邹震不禁一阵欣喜!同时暗自庆幸及早制止了自己那个惹事皇后的莽撞行为。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祭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听小旺子说――你主动要杂役这个差事的?” “禀皇上!是小魏子主动要求的――”看着邹震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魏良辅才有了些许放松。 “小魏子!你陪谦王涉身蛮荒,四年以来不离不弃,难得啊――” “禀皇上!小魏子刑余之人,伺候主子是我的本分――”魏良辅想再说什么却被邹震微笑着打断。 “做个杂役也确实委屈你了――这样吧!你就去御膳房做个副总管吧!本来应该让你做那里管事的,可春明他干得不错――” 春明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魏良辅知道这个。聆听着皇上邹震充满温情的话语,这个忍辱负重的老宦官还是从心底感到一阵温暖。“谢皇上!小魏子谢皇上隆恩――”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其实魏良辅是有满肚子的话要对邹震说的,无奈世事弄人,自从绵州一别便再无一叙的可能了。 “好了!小魏子――朕累了,你也下去吧!”说完便眼睛一闭不再说话。魏良辅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临走时还不忘轻轻关上上书房的门。 “师傅!怎么样?”虽然夜已深了,但兴旺还眼巴巴的等在外面。所以一等魏良辅退了出来便非一般地冲了上去:“师傅!皇上找你到底说了什么?” “没什么?大总管,你也不想想皇上问什么也是你能随便知道的?你就不怕我到皇上那里告你个妄测圣意?” ――这个兴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行,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怎么死了也不知道!想到这里魏良辅脸色一冷,语气便也一下子严厉起来。 “啊――”兴旺不禁连打几个冷战,看着一脸肃杀的魏老太监,――好险哪?幸亏是魏师傅,要换了别人自己怕是早死多少回了!想到这里便一把拉着魏良辅的胳膊,像以往那般亲密地摇晃起来:“小旺子糊涂,小旺子该死!如果不是师傅提醒,小旺子的小命怕是早丢几百回了!” “哼哼!知道就好――”眼看着兴旺收敛了惯有的张狂,魏良辅也不打算过多地难为他:“皇上也没问什么?就是念及我年老体弱,又有护卫谦王的功劳,就让我去御膳房了――大总管!以后咱怕是见不了几回面了,你要好自为之啊!”说完竟眼角湿润起来。 听着魏良辅略显哽咽的话语,看着眼前这个未老先衰的老宦官,再想想自己先前的张狂和傲气,竟一下子愧疚起来――还是师傅对自己好,即使这样了还不忘提醒自己要夹着尾巴做人,再想想两人曾经亲如父子的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时间竟生出无限依恋之情。 “魏师傅!去御膳房好啊!皇上圣明,还是给师傅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师傅,没法聆听师傅的教诲了!”兴旺忽闪着一双明澈的双眼,魏良辅从中看到也是十足的真诚。 “这个没什么?你也长大了不需要老魏一直跟着了――再说你做了也不错!师傅老了也需要找个地方享清福了――”说完深深地看了兴旺一眼转身离去。 “师傅――”就在魏良辅即将迈步的一瞬间,兴旺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旺子恭送师傅――” 回到御膳房的魏良辅竟表现得出奇的低调! 御膳房总管春明可不是个傻瓜――虽然这个魏老宦官落魄了,但他曾经的显赫自己还是知道的。当上面宣布要给自己派这么一个副手的时候,春明还真得在心底纠结了好半天――派这么一个大爷来!自己倒是要好好想点对策了。 没想到半个多月过去了,这个老宦官除了按时点卯之外也并没有和自己过不去,不禁没有找事他甚至连一点点要求也没有提起。 ――这个老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莫不是真得老了什么也不想了吗?暗自嘀咕着的春明索性心一横――管他呢?就由这他去吧!这御膳房是我的天下,我还不信他能反了天? 这样想着春明变对魏良辅客气起来,在经过两次和魏良辅推心置腹地谈话之后,他一颗纠结的心终于舒展开来――唉!或许被囚禁在象奴的四年终于改变了他! 自此以后御膳房总管春明就再也没有在意过魏良辅的一举一动。有了总管在前面做样子,御膳房的大小太监谁也都不再关心这么一个失势了的老太监。而魏良辅也不是惹事的主,所以一切依然平静如初――也就是说这御膳房有没有他都一样。 以往的魏良辅是从不喝酒的,但自从从象奴回来以后就开始渐渐喝起酒来。特别是到了御膳房以后酒瘾更是大了起来,每次总是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才善罢甘休。年轻的小宦官都有事儿儿要做,所以谁也没有闲工夫陪着他。然而魏良辅却丝毫不在乎这些,有人陪着好,没人陪着照样也自得其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如果不出意外这魏老太监就要老死宫中了。但这是一般人的看法,魏良辅可不这么想――他之所以坚持要进宫,即使去做个杂役宦官也毫不在乎,是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而现在到了御膳房,他更加坚信连老天爷也要帮自己了!因为他等的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贪杯――这个人自然就是太医胡莹。 其实胡莹已经好久没有进宫了,进不了宫自然也就没有到过御膳房。即使他在有数的几次进宫时,也没有顺道拐进御膳房来――因为他不愿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地方总会让他想起那个惨死的老伙计。 唉!吴立业呀――你要是没有过去那该多好啊!我们俩又可以一块儿喝酒唠嗑了――躺在卧房中的胡莹在这个接近深冬的夜晚,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最好的老伙计。 窗外一片寂静,除了稀稀疏疏的几点亮之外,就是满眼都看不透的黑色。奔忙了一天的人早已睡去,宽阔的大街上只有间或穿行的赶路者,或是惶惶然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今儿是十一月初九――胡莹心中猛的一震:十一月初九,那明天不正是吴立业的忌日吗?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忘记过,怎么偏偏今天就忘记了呢? 想到这里胡老太医从床上一下翻坐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就是五个年头了!五年了,老吴――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想到这里胡莹眼眶一热,竟簌簌落下两行热泪。 出了锦城往南二十里有一处向阳的坡地,一条官道将这坡地齐齐切成两半。西边是一大片整齐排列的坟包――那是有主的墓葬,东边拍得也是密密麻麻,但却要杂乱无序得多――那是无主坟。而吴立业就葬在东边那片坡地。 十一月初十并不是鬼节,所以来这里烧纸的人并不多。乱麻麻布满坟鼓包的两片坡地上,竟只冒出寥寥几缕青烟。 ――这样倒也好,清净!胡莹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徐徐地穿行于杂乱无章的乱坟岗中,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后生。 当胡莹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被年轻管家的话音儿打断:“老爷!您快看啊――” 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胡莹竟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对着面前的坟包愣神――而那个坟包正是吴立业的坟。 那是谁啊!他怎么会跑到老吴的坟前来祭拜!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来,莫不是他弄错了?一边疑惑地想着胡莹一边紧走几步赶了上去。 “敢问你是――”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便接着就是一声惊叫。 “啊!你怎么来了?”看着一脸悲戚的魏良辅,胡莹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唉!我为什么不能来?”魏良辅嘴中喃喃念叨着:“其实我每一年都应该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被掳到了象奴几年!” 胡莹一时沉默下来――看着坟前阵阵齐齐摆放着的贡品,不禁心中一热瞬间对魏良辅产生了强烈的好感。――金钱肚、油炸花生、凉拌雪里蕻、水晶猪蹄,外加一壶剑南春,都是吴立业生前最喜欢的。 这魏良辅果然是个有心人! 虽然在吴立业遇害的第二天两人就冰释前嫌,但一想到自己的老伙计毕竟还是死在这个死太监的手里,胡莹就有一种别别扭扭的感觉。所以即使魏良辅后来百般献殷勤套近乎,太医胡莹还是对他一点儿也不感冒! 直到今天看着这个蹲坐在坟前喃喃自语的老宦官,看着坟前整整齐齐摆着的菜肴美酒,胡莹才彻底被感动了――五年了!不光是自己,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惦记这吴立业。 他将魏良辅轻轻扶到一边儿,然后找一片地儿颤巍巍地坐了下来:“老吴!看来不光是胡老弟没有忘记你啊!这不――还有一个人也在惦记着你!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肴美酒,你九泉之下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说完竟快意地大笑起来。 两个活着的老家伙对着一个死去的老家伙就这样枯坐着,一言不发直到太阳落山。 “该走了――”还是胡莹首先打破了寂静。 “哦!是该走了――”一脸茫然的魏良辅忙不迭地应答着,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张网以待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老魏!你现在哪里高就?不会又是哪个地方的大总管吧?”胡莹斜着眼问。 “什么大总管!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朝天子一朝臣――老魏我能平平安安地保住一条老命都不错了,还想那什么大总管干什么?” “也是――但你到底是在哪里啊?总不会去做个杂役吧?” “呵呵呵――还真让你说对了!老魏我还真做过一段杂役――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皇上感念我护驾有功,让我去御膳房了――” “御膳房!不错啊――”胡莹心中一动,登时眉开眼笑起来。 看着胡太医的脸笑得跟一朵花似得,魏良辅不禁心中暗喜――皇天不负有心人,鱼儿终于上钩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欣喜,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不错啊!瞎胡混呗――哪一天活不动了,双腿一蹬到阎王那里不至于是一个饿死鬼!” “哈哈哈!魏总管说笑了――”胡莹的脸上依然满脸兴奋,他拼命地吧咂两下嘴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御膳房是个好地方谁不知道?想当年我和吴立业吴老哥那可是美酒佳酿天天醉,山珍海味顿顿有啊!唉――想不到――”说完忍不住一阵摇头。 “是啊!我也是一进这御膳房就想起吴老哥――”魏良辅偷偷瞟了一眼依然在纠结万分的胡太医――他知道这老家伙暗自感伤虽然有思念吴立业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念他的好酒了。 “不过这御膳房中好东西确实多!那美酒都整坛整坛的――”魏良辅依然不动声色地说着,但平淡的话语中已颇有一些诱惑的成分了。虽然是寥寥数语,但是传到嗜酒如命的胡莹耳朵里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是吗?都有些什么好酒?说说――”虽然这御膳房胡莹也去过不少次,并且还和吴立业从里面搞出了不少好东西,但他还是希望一遍遍听着别人说起。 魏良辅看着早已动心的胡莹,内心也早已是欣喜若狂了。他非但没有回答这个老太医的话,反而拿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胡老哥!小魏子知道你和吴公公好着呢,也没少和他一起从御膳房拿酒喝!这样吧――只要有小魏子在御膳房一天,就管饱胡老哥的酒!” “真得吗?” “当然是真得了――如果胡老哥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和小魏子一起进宫!以前你和吴公公在一块儿还需要偷偷摸摸,现在不需要了――”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胡莹一边局促不安地搓着双手一边翻来复起地念叨着。 “那咱这就走吗?” “今天太晚了!还是以后吧――等哪天你魏老弟得空了!我去找你――” “嗯!也不烦老哥跑腾了!明天小魏子带着酒菜,你在府上候着就行了!”说完一拱手转身离去。 就这样依靠死去的吴立业和美酒佳肴,魏良辅终于和太医胡莹搭上了关系。随着在一块喝酒聊天次数的增多,两人的感情也日渐加深。看着每天从自己这里歪歪扭扭走出的胡莹,或是自己同样歪歪扭扭地走出胡太医家的大门――魏良辅揣测着两人感情深厚的程度,他如同一只露出獠牙的土狗,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终于在一天晚上两人都酩酊大醉的时候,魏良辅开始了自己计划的下一步。看着满脸潮红的太医胡莹,他开始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独自里灌酒。 胡莹开始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但随着魏良辅接二连三地连喝几杯之后便满腹疑惑起来:“魏老弟!哥哥我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魏良辅不说话,却依然在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有什么难处就说给哥哥听――别老一个人儿闷在心里!” 魏良辅依然是闭口不言,刚才接连几杯进肚,他已经开始浑身晃悠坐不稳了。 “魏老弟!你不说是不是信不过老哥我啊!不瞒你说――胡莹一辈子混在太医署。没别的本事有头有脸的人却还是认识几个的,说出来哥哥我或许还能帮上你呢?” 魏良辅没有应声只是拼命摇了摇头,他又抓起酒杯就要往肚子里倒。 “别喝了!魏老弟――你喝多了――”胡莹按住魏良辅,将他手里端着的酒杯一把夺了过来。 “别管我――让我喝――别管我――喝死才好呢?”已陷入弥留之际的魏良辅依然不依不饶地大喊大叫着。 “魏老弟――” “呜呜呜呜――”还没等胡莹反应过来,魏良辅竟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魏老弟――你到底有什么不痛快啊!” “呜呜呜呜――吴老哥!你死得好惨啊――” 哦――他还是想起吴立业了!看着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的魏良辅,胡莹不禁悲从中来竟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都是那女人害得,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惨死――你死得好惨啊!”魏良辅依然在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着。 “什么?哪个女人――”胡莹虽然也喝高了但却并没有醉得完全不省人事,所以魏良辅虽然哭喊着含糊不清,但那一字一句却没有逃脱这个老太医的耳朵。 “就是那个――那个――”魏良辅忽然支支吾吾起来――刚才还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的他仿佛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他甚至顾不得擦一下耷拉在嘴角上的涎水,就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哦!没什么――天不早了了!魏老弟我也该走了,要不然回去还得喊人开门呢?”话未说完便急头怪脸地往外走。 “站住!到底是哪个女人害死了吴老哥?”此时的胡莹已没有当初一团和气的样子,他忽地一下子抓住急欲跑开的魏太监,然后将他狠狠按坐在椅子上。 “什么哪个女人?我不知道啊――”魏良辅大张着迷离的眼睛,双手护在胸前竭力辩解着,原本赤红的脸颊也因为惊慌失措而变得苍白起来。 “别装什么糊涂――刚才你明明说了吴老哥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说――到底是哪个女人?” “哪有啊!没有的事儿――哎呀我说胡老兄你就别再问了。是小魏子我喝醉了乱说的,没有的事儿――”魏良辅依然在辩解着。 “胡说!酒后吐真言――要不是几杯酒下肚,我想你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快说到底是谁――不然!哼哼,你就别想迈出这里半步!”胡莹说完猛地一扭头:“邱三” “哎!小的来了――”年轻的管家邱三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去把门锁上――” “老爷――”邱管家满脸疑惑地看着刚才还推杯把盏、其乐融融的两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翻脸了呢?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随着胡莹一声断喝,邱三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胡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今晚你如果不说实话,那就别想踏出这大门半步――”胡莹一脸寒霜,仿佛眼前的魏良辅早已不是自己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人,而是一个恨得要死的仇人。 “胡老哥――”魏良辅双眼一闭,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我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了却没有解决的办法那不是徒增烦恼吗?要这样还不如不知道呢?” “|不!我要知道――快说――你不说咋知道我没有办法?”胡莹双眼一瞪:“我告诉你魏良辅!别看咱俩整天称兄道弟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其实什么狗屁也不是!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是谁杀了吴老哥,咱俩不仅做不成朋友,而且我还会将你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你知道吴立业老哥死时我发过什么毒誓吗?” “什么?” “我发的毒誓是如果让我查出来谁杀了老哥,我就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看着他一点点地烂掉,要他自己看着蛆虫从嘴里爬出来――”此时的胡莹早已没了先前的一脸和善,他须发向四周炸开,浑身颤抖面目狰狞如同厉鬼阎罗。 啊――魏良辅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满脸惊恐惊慌失措地望着步步紧逼的胡太医。 “我说――我说――”魏良辅忙连珠炮似得回答:“但是胡老哥!你魏兄弟还想多活几天呢?只求你别说是听我说的!” 胡莹眉头一皱:“说吧!这个你尽管放心――胡莹虽然庸庸碌碌,但决不会出卖朋友的!” “害死吴老哥的正是当朝皇后戚滢菀――” “啊――”魏良辅话音儿未落胡太医就是一声尖叫,然后噔噔噔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害死吴老哥的正是戚皇后,也就是先前的端王妃――”似乎怕胡莹听不清楚,魏良辅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颓然的胡莹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潮红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怎么不会是她?”魏良辅一声冷笑:“胡太医!你怕了吧――”他斜眼看着依然在喃喃自语的太医胡莹:“其实也没什么?谁让她是当朝皇后啊!说实在的兄弟我也害怕,要不然咋会躲到你这里喝酒,要不然咋会只有在喝高了才会说出来呢?”说完他挣扎地站了起来拍拍胡莹的肩头:“让管家把门开开吧!魏老弟我还等着回去呢?” “谁怕了――”胡莹突然一下子将魏良辅的手打了下来:“谁怕了!你才怕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完全是谎言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我是害怕——但我至少敢承认!不像你胡太医——自己没有胆量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似乎魏良辅也被胡莹的蛮横激怒了,他先是不停地冷笑,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地冷嘲热讽。 “谁打肿脸充胖子了?谁不敢承认了?魏良辅——你给我说清楚!如果真是那个女人干的,我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给吴老哥报仇——” “什么叫如果是她干的?你不敢就不敢吧还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魏良辅真是看错人了,告辞——”魏良辅一甩衣袖,等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边。 “你站住——你说吴老哥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信口开河,我完全可以告你一个欺君之罪!” “哼哼!你想要证据吗?告诉你——我小魏子能和天成皇帝活着回来就是证据!”魏良辅又是一阵冷笑:“如果不是象奴国的廷狱戒备森严,我们怕是早成了虎贲卫的刀下之鬼了!” “啊!虎贲卫——”太医胡莹忍不住一声惊呼,他实在搞不懂吴立业的死怎么会和虎贲卫有联系。 魏良辅微微点了点头:“你想谁有能力调动虎贲卫?你再想想难道宫里就没有一点儿传闻吗?”随着魏太监的诉说,胡莹的眉头渐渐扭巴起来。 “你也是在宫中行走多年了!应该知道当今皇上和皇后的为人,谁会派人刺杀我们?” “你的意思是戚皇后——但是这和吴老哥的死有什么关系呢?”胡莹不敢再想下去,于是不自觉话锋一转。 “关系大得很——”魏良辅看着胡莹听得出神,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抓住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你想想啊!天成皇帝如果没了谁受益最大?” “那当然是——”胡莹脸色煞白,嘴唇抖动着但就是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再想想——最有可能置天成皇帝于死地的又能是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御驾亲征——借象奴之手杀了天成皇帝!”胡莹并不是糊涂人,何况魏良辅已经点拨地这么明明白白。 魏良辅不动声色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天成皇帝喜欢打仗谁不知道呀?” “嗯——说的也是!” “你和吴公公是生死之交,自然知道他的主张!”魏良辅知道话已至此,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了。 “哦!我想起来了——”胡莹仿佛一下子想起什么来,用手猛地一拍大腿“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吴公公是反对天成皇帝御驾亲征的,为了这个还曾直言进谏惹恼了天成皇帝,最后被贬到了御膳房!嗯——我记得清清楚楚,为了这个他还喝得个酩酊大醉拉着我嚎啕大哭呢?”说到这里老太医仿佛一下子想起了和吴立业交往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眼泪又流了出来。 “嗯!你终于想起来了——”这次魏良辅没有劝慰泪水涟涟的太医胡莹,反而斜眼看着他——那冷漠的表情似乎是在怪罪这个糊涂的老太医——你这个老糊涂,怎么这个时候才迷糊过来。 “戚莹莹想着撺掇天成皇帝御驾亲征,而吴立业是拼着老命劝谏不让去!结果自然是吴老哥挡住了这女人的皇后美梦,所以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定下毒计,利用吴老哥对我的误解杀了他!唉——也怪当时太黑看不清楚,不然就是让吴老哥杀了我也愿意!” “啊——”胡莹又是一声惊叫:“没想到会是这样!老弟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也不是你的错!”看着一脸愧疚的魏太监,宅心仁厚的胡太医也忍不住心一软,转而安慰起沉默不语的魏良辅来。 “但是当时的戚皇后并不是皇后,她远在绵州又是通过什么来鼓动天成皇帝御驾亲征,又是用什么办法挑拨吴老哥让他对你贸然出手的?” 对于胡莹的突然发问,魏良辅似乎是早有准备:“自然是通过他安排在宫里的奸细了!” “奸细?谁是她的奸细?”胡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令魏良辅不禁心中大喜——就盼着你这样,问得多说明你已动心了,说明你已相信我的话了。 “我被象奴囚禁了四年还知道这么多内情,你一个太医经常在宫里走动,还没有看出来什么?还需要小魏子给你说吗?” “你说的是礼部尚书钱文炳!” “当然还有那个刺杀未遂被戚滢菀灭口的虎贲卫指挥使蒲戎!” “好狠毒的女人——”胡莹终于开始动摇了,胜利的天平渐渐开始向魏良辅这边倾斜。 “这还不算什么?”魏良辅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脑海中尽力搜寻着什么:“凡是参与她阴谋篡权计划的人都被她灭口了。包括她的狗头军师和随从——” “狗头军师?” “就是那个叫栗妃的老女人,还有他的那个一脸邪气、总是穿着一身黑衣的随从,好像叫什么雁秋水——” “啊——”胡莹又是一声惊叫,他脸色苍白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芷婼!这么多年没有你的一丁点音讯,原来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听说那个栗妃还曾是先帝的一个妃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赶出宫!没想到会死得这么惨——”魏良辅一边絮叨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可是真的?快说——芷婼是怎么死的?快说——”此刻的胡莹早已没有了刚才温文尔雅的样子,他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地扑向站在对面的魏良辅——似乎他就是那个害死栗妃的女人,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胡太医你——”魏良辅似乎也被胡莹的气势吓坏了,他一边仓惶后退一边用双手护着自己:“胡太医你这是干什么?胡太医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快说——是谁杀了栗妃娘娘,是谁——”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幕后指使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至于谁下的手,你还是去问问虎贲卫的人吧!”魏良辅知道不能再说多说了,话已至此他要是相信就信了,如果不信即使自己说再多也不会再相信了。并且再说也会引起他的怀疑——胡莹不是个笨蛋,这点他是知道的。 “芷婼!你死得好惨啊——”胡太医想起二十多年前两人卿卿我我的一幕幕,再想起女人为了保护他竟然奋不顾身挺身而出的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无比的悲痛,顷刻间大喊一声哭得死去活来。 看着嚎啕大哭的胡莹,魏良辅也不禁悲从中来。他又想起了如今还不知死活的老娘和儿子,更增加了对戚滢菀的无限愤恨。 戚滢菀,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派人杀了栗芷婼,我魏良辅会找不到自己的老娘吗?现在唯一的知情人被你弄死了,而我的老娘儿子如果被关在哪里?怕早就被饿死了——“想到这里魏良辅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哭够了的胡莹看着魏良辅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忍不住询问道。 “只兴你哭吴老哥,就不兴我哭哭吗?”说完竟看也不看胡莹一眼转身走开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揉着依然疼痛难忍的后脑勺,胡莹不禁又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幕幕。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吗?如果是真得那就太可怕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一个机灵。但片刻之后他又想起了栗芷婼——那个虽然野心勃勃但却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的女人。虽然是她利用了自己,但在生死存亡时刻这个女人竟然能拼着一条命保护自己! ——栗芷婼是爱自己的,她爱自己要比自己爱她多得不止几千几万倍!回想着在自己这一生中其实真正爱自己的女人也就是她了——没想到几十年来没有这个女人的消息,怎么一有就是他死去的噩耗呢?想到这里胡太医再次留下了眼泪。 她真得死了吗?会不会魏良辅的消息有误——想到这里胡莹不禁心中一紧。 ——不行!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我要再去问个清楚! ——但是又能问谁呢?胡莹不禁犯愁了! 胡莹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绕着屋子转起圈儿来——到底去问谁呢?总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相信小魏子的一面之词吗? 对!有了——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吗?他也是跟着天成皇帝被囚禁在象奴四年,魏良辅知道的他也一定知道!何况自己和他关系也不错——自己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去问问他呢? 胡莹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辅国大将军淳于鹏英武挺拔的身姿——对!就去问他,如果他说的也是这样那就必定确定无疑了。 打定了主意胡太医便直奔锦城之东淳于鹏的府邸,在那里他和这个生死之交推心置腹畅谈了许久,归来之后便一头扎进卧房一侧那个神秘的地下室。 再次走出密室已是夜幕降临繁星满天,胡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癯,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一寸多高的青瓷小瓶。 小心翼翼地对着油灯将瓷瓶看了很久,胡莹的眼中闪现无比怨毒的目光:“戚滢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然后他将瓷瓶轻轻揣进怀里,一推门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戚皇后的心病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后戚滢菀最近特别郁闷――不开心的原因是自己的皇帝丈夫已经很久没有来清宁宫临幸自己了!不仅邹震好久没有来,就连自己想去见见他也不成,每次不是吃个闭门羹就是被阴死阳活的兴旺挡在宫门外。 要搁以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早就不干了――但这次她却没有暴跳如雷。可能是做贼心虚吧――虽然感觉除掉钱炳文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常常被噩梦吓醒。 看来皇上还是感觉到了啊――女人不禁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虽然钱炳文被秘密处死消除了自己的一块心病,但同时女人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皇上为什么要秘密处死钱炳文?为什么在钱炳文被杀之后他连见自己都不肯?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不是等于默认了吗?说不定那个邹震正在考验自己呢?想到这里女人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锦儿――” “奴婢在――”随着女人一声召唤,黄锦慌忙跑了过来。 “最近皇上在忙些什么?”女人一张口不自觉就是皇上――唉!再怎么说自己的心还是在他身上啊,戚滢菀不禁暗自苦笑。 “禀皇后娘娘!这几日除了处理朝政之外,皇上一直呆在上书房――” “是吗?”听完黄锦的禀告,戚滢菀终于长出一口气――还好!毕竟他没有去别的嫔妃那里,要是他被那个狐狸精迷住那自己就全完了! “你去把太医署的封冯去疾喊过来――” 黄锦不禁一愣――主子突然还在问皇上,怎么一转眼又想起太医署了! “怎么?”女人看着黄锦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把嗓门猛地一亮。 “没?没什么?” “那还不快去?”随着戚滢菀一声呵斥,黄锦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皇后召见自然不敢怠慢,所以当黄锦说明来意的时候。一贯爱打哈哈的冯去疾也登时没了兴致,立马跟在黄锦后面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奴婢冯去疾参见皇后娘娘――”还没有跨进房门太医署总管就扯着公鸭嗓干嚎起来。 自从进宫以来冯去疾倒也是一帆风顺!虽然失去了那点东西,但凭着他那股聪明机灵劲儿,倒也是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太医署的总管太监。算上刚做皇帝的邹震,他伺候过的主子也已经有三个了!而有求于他的嫔妃更是数不胜数。戚滢菀是当朝皇后,自然不能和这些女人相提并论了。冯去疾虽然年事已高但却并不昏聩,他知道之所以自己掌控太医署这么多年除了随机应变之外,最倚靠的也就是那炉火纯青的溜须拍马本领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对那个都管用。 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戚滢菀并没有让他马上起来。她在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期望能从中看出一点端倪。但又像是在考验这个太医署总管的耐性,让他自己心烦意乱露出马脚――但冯去疾还是不动声色地跪着,如同一尊雕像纹丝不动,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小冯子!你起来吧――” “谢皇后――”随着戚滢菀一声吩咐,冯去疾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这个老太监却依然低垂着头,好像戚皇后不让他抬起头他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了。 “呵呵!冯去疾――哀家不让你抬头你就打算这样一辈子吗?”看着面前这个噤若寒蝉的老太监,戚滢菀不禁心中一乐笑出声来。 一向冷艳的女人竟然难得笑逐颜开,不光是对面惴惴不安的冯老太监,就连一直跟着她的黄锦也是一愣。 “小冯子只是一个奴才,没有皇后应允不敢一睹天颜――”有了皇后笑靥的鼓励,冯去疾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但他依然竭力保持着一副憨态可掬的笑脸――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屡试不爽的法宝。 “呵呵呵!小冯子你嘴真甜――”戚滢菀的心里像被熨斗熨过一般,她再次畅快一笑将脸儿扭到一边:“锦儿!看见了没有――学着点――” 边上黄锦忙慌乱答应着,那故意弄出的矫揉造作同样逗得戚滢菀格格直笑。 “你们都下去!没有哀家允许不得进来――”随着女人一声吩咐,正厅中候着的大小宦官和宫女鱼贯而出。 “锦儿!你也下去吧――” “可是――皇后――”黄锦没有想到连自己也要出去。看着一脸平静的女人他支吾了一下,还想在主子面前表一下自己的忠心。 “下去吧!没有我的召见不能进来――”戚滢菀的语气依然平静异常,只不过眼角多了些笑意。 看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黄锦才恋恋不舍地走出了正厅。 “小冯子――” “奴婢在――” “哀家有一事儿相求――”谁知戚滢菀话锋一转,刚才还洋溢着欢笑的脸立刻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啊!皇后何出此言,吓死小冯子了――”沉浸在欣喜之中的冯去疾没有想到女人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天哪!她这么说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女人摆摆手打断了冯老太监的话:“你先别忙,听本宫慢慢说来――” 此刻的冯去疾早已吓得浑身筛糠――他太清楚这样的阵势了!不要说史书上记载的,就是发生在身边的这样的事情还少吗?只要主子摆出一种这样的姿态,那就准没有什么好事儿!要么是让自己做掉脑袋的事儿,要么是直接要自己的小命――不管怎样反正没有好事儿! 但是这样的事情又拒绝不了――如果拒绝了那只会死得更早更难看!想到这里他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立刻滚落下来,簇新袍子里的小衣更是一下子全部湿透了。 “皇后!皇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冯去疾就是豁上这条小命不要也绝不辜负皇后的期望!”事到临头了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不能装孙子――管他呢?该死活不成!说不定差事办好了还有重赏呢?毕竟这是当朝皇后――退一步想如果不是皇后而是别的什么嫔妃,自己不是还得去干吗?干砸了一样是死干好了也没有什么好处!想到这里这冯老太监便心情好多了。 “你那里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女人看着冯老太监脸色平静下来才开始慢腾腾地询问起来。 “当然有啊――皇后!太医署是专门给宫里看病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医术高明的太医!不是小冯子夸海口,可以说全天下所有的好郎中都在奴婢的太医署里了!”满心恐惧的冯去疾没想到皇后竟问出这样一句话,一根紧绷着的弦也登时松懈下来。 ――不就是找太医看病吗?这正是咱家的拿手本领啊!皇后这可是找对人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女人略一沉吟,还是心一横说了出来:“你看哀家已做了皇后,却仍没有怀上龙种――” 没等女人说完,冯去疾便完全明了了皇后戚滢菀的心事――这有什么难啊!在自己这里更是小事儿一件啊? “皇后所说小冯子完全知道――其实小冯子也早有此心。但怎奈没有皇后召见,小冯子也不敢擅自主张――”此时的冯老太监再也没有刚才的仓惶紧张了!帮人续香火本来就是一件儿功德无量的事情,何况求自己的还是当朝皇后。如果能帮女人生下龙种,自己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哦!是吗――”女人猛地一下子抬头,圆睁的大眼中闪烁着感激的目光:“小冯子!难得你有这份儿心――帮哀家办成这件事儿,哀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给娘娘办差是奴婢的本分!小冯子只有尽力去办,又怎敢奢望娘娘奖赏?”冯去疾看着一脸期盼的戚皇后,忙头一低躬下身子来。 “奴婢的太医署有一个叫胡莹的太医!他有一个生龙种的方子――” “胡莹!”戚滢菀心中一沉:“胡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什么? “那个胡莹――他的方子管用吗?” “管用啊!”冯去疾险些惊叫起来:“皇后娘娘!这胡莹年少成名,很年轻的时候就在太医署当差!不瞒皇后说――”说到这里冯老太监似乎感觉到失言了,竟硬生生地将一句话咽了回去。 “什么?”女人正厅听得出神,没想到冯去疾的公鸭嗓竟一下子没有声儿了。 “这个!皇后――” “快说吧!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哀家恕你无罪!”戚滢菀狂躁地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就连天成皇帝就是胡太医的方子――” “啊――”女人没有想到南蜀皇宫竟还有这样的事情,于是紧捂着大张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皇后――”看着愣在当场的女人,冯去疾适可而止地停止了自己的絮叨,只是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哦!小冯子――谢谢你告诉哀家这些!”醒悟过来的戚滢菀脸上再次浮现出欢畅的笑意:“哪天你把胡莹带到这里来吧!” “谨遵皇后御旨――小冯子马上回去安排!” “嗯!你下去吧――等事情办好了,哀家一定重重赏你――”女人说完微微一摆手,扭过脸儿不再说话。 就在冯去疾即将迈出正厅大门的时候,戚滢菀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冯子!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小冯子回身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章 胡莹的回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虽然做了一辈子太医,但胡莹却只是第二次进入清宁宫。一次是二十八年前,而另一次则是今天。 两次面对的女人也不同——二十八年前清宁宫的主人是宽厚仁爱的宇文宜臻,而这一次却是阴险毒辣的戚滢菀。两相对比不禁令胡莹感觉到沧海桑田世事多变。因为所要诊治的对象不同,所以和前次相比胡莹的心情也是迥然不同的!前次是怀着深深愧疚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而这一次却是满腔怒火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跟着冯去疾走在南蜀皇宫狭窄悠长的胡同中,聆听着耳边呼呼风声和远处一两声不知名鸟儿的尖叫,胡莹顿时有一种风萧萧兮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芷婼!你等着,胡莹这就给你报仇雪恨——让害死你的这个蛇蝎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刻的魏良辅依然在御膳房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经过了几个月地观察——御膳房总管春明已不再把他当做敌人了。不仅不把他当做死对头,并且还给了他极大的自由。 ——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监,又不和自己争什么!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想通了这点的春明就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大度,不仅从未限制过魏良辅的好酒好肉,对他的点卯也是睁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了就来想走了就走,只要不好公公我作对就行了。 魏良辅是何等的机灵,怎么会看不透春明那点心思!只不过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所以也两不相干乐得逍遥自在了。 说魏良辅自在那是假的!坟地一别之后——虽然说动胡莹加入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但压在他内心的石头却没有减轻一分一毫——面前的对手何等强大,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站在对面的不仅仅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包括皇上邹震以及他代表的整个王权。 但他必须这么做——眼看着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要修成正果。眼看着不仅可以全家团聚并且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不料却被这个女人轻轻的一个举动就全部毁坏了!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碎尸万段。 魏良辅等了三天,当他感到时机差不多时便偷偷潜出宫溜到了胡莹的家里。守门的家丁知道这老太监是胡太医的朋友,也没多说便开门放他进去。 穿过宽敞的庭院,还没有进入正厅魏良辅便听见轻微的鼾声——这家伙倒还沉得住气!不会又出现什么变故了吧! “胡老哥!胡老哥在吗?”随着魏良辅尖利的公鸭嗓响起,管家邱三便忙活活地跑了出来:“我说魏公公!你就别扯着喉咙喊了——” “怎么了?你家老爷不在吗?”似乎生怕胡莹跑了似得,魏太监甚至都不等邱三回答便接着吼道:“胡老哥!你在吗?胡莹,你出来——” “我求求你了魏公公!你就别喊了——我家老爷已经连着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不刚刚吃点睡着了你却又在这儿叫魂儿——” “两三天没吃饭?怎么了?” “谁知道呢?自从那次城南乱坟岗转了一圈回来后就成这样了,白天倒头大睡,晚上却又不知——”说到这里邱三突然感觉到说漏嘴了便慌忙停了下来。 “晚上怎么了?”魏良辅虽然嘴上没有放松对邱三的步步紧逼,但心中却不禁一喜——哼哼!这老家伙果然开始行动了! “没什么?”邱三手足无措地辩解着,看着不善罢甘休的魏老太监他索性双手一摊:“好了好了!不拦你了——快进去吧!省得在这里罗里啰嗦!” “胡兄好惬意啊——”跨进房门的魏良辅迎着胡莹惺忪的睡眼,不无揶揄地调侃着。 “唉——”胡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反唇相讥,反而不无疲惫地说:“惬意什么?我不这样又能怎样?”说完他浑身扭动了几下竭力想从靠椅上坐起来,却努力了几次没有成功。 才三天这老家伙怎么就成这样了?莫非是吓怕了?如果真得那样的话那自己可是看走眼了!想到这里魏良辅不禁心中一急:“你就这样在家里躺了三天?” 胡莹瞟了一眼怒气冲冲的魏太监,似乎是在怪他的莽撞无知再次闭上了眼睛。 “说话啊——你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害怕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敢替吴老哥报仇?” 胡莹依然依然紧闭着眼睛,似乎再也不想听到这个老太监的聒噪索性将脖子扭到了一边。 看着胡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魏良辅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一下子冲来过去,指着胡莹的鼻子连珠炮似得痛骂起来:“你这个胆小鬼,吴老哥怎么会认识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明明知道他死得冤你却还是甘愿当缩头乌龟,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看你那怂样儿,真是枉费了你魏爷的一番苦心——”似乎是越说越气,魏良辅竟抓起胡莹的衣领使劲儿晃起来。 “小魏子!你晃什么晃?还不快松手——抓坏了老胡的宝贝,怕是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似乎是承受不了魏良辅死命的摇晃,也或者根本就是在吊这老太监的胃口。躺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的胡莹忽然睁开眼睛,一脸苦笑地看着面前的魏良辅。 “宝贝?什么宝贝——”仿佛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魏良辅猛地松开了双手,满脸疑惑地看着清醒过来的胡莹。 胡莹并没有说话,而是缓慢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表情复杂地斜瞅了一眼几乎要凑到自己脸上的大白脸,然后缓慢地从贴身衣兜中掏出那个青瓷小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 “毒药——”胡莹沉吟了许久,才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两个字。 “你是想用这个——”魏良辅不禁面露喜色。 “嘘——”胡莹将手指放在嘴边轻声示意着,然后微笑地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怎么用?”看着胡莹将瓷瓶再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魏良辅不无担心地询问着。 “等——” “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魏良辅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刚敞亮的心胸一下子又暗淡下来。 “只要等——机会总会有的!”胡莹没有看一边心急火燎的魏太监,只是在嘴中轻轻唠叨着——似乎是在说给魏良辅,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并且我相信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有的?” “很快就会有?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还没有儿子——” “儿子?我们做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儿子有什么关系啊——”看着一脸诡异的胡莹,魏太监不禁心中豁然一亮:“你说的是借她想要儿子——” “嗯——”胡莹一仰鼻息轻微应承了一下:“魏老弟你想想!这边太子已经六岁了,而那边却还没有一个儿子!她能不着急吗?处心积虑经营这么久好不容易坐上了皇后的位子,到最后还得乖乖地把江山送给别人!不仅如此——今上百年之后,太子即位了能放过她吗?” 听着胡莹鞭辟入里地分析,魏良辅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所以除非她能够生出个儿子,否则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要想生孩子就只有找太医了——” “好主意啊!胡太医——”完全明白就里的魏良辅忍不住再次抓着胡莹拼命摇晃起来。 “哼哼!看你进来那急头怪脸的样子我就有气——哦!你以为我胡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致血海深仇于不顾?难道我就只会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你说我窝在屋里蒙头大睡,我看你才是整日躲在御膳房好酒好肉、乐不思蜀吧!”看着满脸不好意思的魏良辅,胡莹是越说越气,一张口便把这老太监扔在他身上的话全部还了回去。 “呵呵呵——老哥你就骂吧!小魏子混蛋小魏子甘愿受罚——只要能杀了那个女人替吴老哥报仇,别说骂几句就是你打我一顿,小魏子也心甘情愿——” “哼哼——”看着魏良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胡莹也是无计可施。本来他就是宅心仁厚之人,马上几句也就没有话了。 “那我能做点什么?”此时的魏良辅已完全被胡莹折服。虽然知道这老太医是个能人,进宫之后虽然对他的传奇经历有所耳闻。但要将复仇这件大事完全交给他自己还是不放心,毕竟要面对的是权倾朝野的当朝皇后。自己一条贱命早就不打算要了——但是如果搭上自己的命还没有杀了这个贱人,那就太不划算了!但放眼整个宫中,除了这个胡莹还能找谁呢?于是魏良辅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将宝压在这老太医身上。 所以看着胡莹眉飞色舞的样子,魏良辅的雄心壮志也被一瞬间点燃。他对着面前的胡莹深深一鞠躬,然后缓慢地说:“胡老哥!全靠你了——需要小魏子做点什么?你说吧——” “小魏子!你一个御膳房的管事能做什么?”话虽不好听但胡莹却没有丝毫讥讽调侃的意思。他也明白小魏子的良苦用心,只是这件事情他实在帮不上什么? “你——”魏良辅正要发火但却也一时语塞。是啊——自己一个失势的老宦官,甚至连清宁宫又进不了又能做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黄锦的主意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魏老弟你也别心急!这件事由我来干吧!你只要耐心等着就行了――” “啊!等着还不容易吗?”满脸失望的魏良辅嘴中胡乱嘟囔着。 “不容易――”胡莹突然脸色一沉:“我说过要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胡莹满脸狰狞,魏良辅也不禁一阵阵心惊,同时一丝疑惑渐渐浮上心头――虽然他知道这老太医和吴立业交情颇深,但还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痛恨这个女人!难道还会有什么隐情?管他呢――只要能杀了这贱人,管他用什么办法! “所以你要耐心等着――等着替你老哥收尸!”此刻的胡莹早已不是刚才那个病恹恹的垂死老朽,而俨然是一个怒发冲冠的七尺金刚。 “胡老哥你错了――”听闻此言的魏良辅也不禁热泪盈眶:“你也不想想――你走了小魏子又岂能独活?”说到这里这老太监竟一把搂住胡太医的肩头:“你放心!小魏子早就把绳子准备好了――一旦事成,小魏子就和你一块儿共赴黄泉!” 此刻随着太医署冯公公穿行在高大宫墙之间的胡莹,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任由思绪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穿梭,他感受最多的就是毅然决然的淡定。也许是现世报吧!胡莹总感觉是自己做的亏心事,才导致了妻子早死、儿子夭折。这么多年来虽然成了太医署的头牌,但却始终对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变耿耿于怀,觉得还是亏欠了这个女人。现在终于等到赎罪的机会了,自己又怎能错过? “到了――我说老胡!你在想什么呀?我看今儿你懵懵懂懂的是咋回事?这可是掉脑袋的差事,你可别害死我啊!”看着六神无主的胡太医,冯去疾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哦!冯公公――多虑了――”看着一脸惊悚的冯公公,胡莹不禁心生愧疚――唉!即使再什么不情愿,也还是要连累这个老好人了:“不会的!我胡莹啥时候误过正事呀?” 第一次见到戚皇后的胡莹并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坐在女人的对面他反而觉得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是何其相似!这个戚皇后除了显得英气逼人之外,和二十年前的宇文宜臻简直是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国色天香,都是一样的雍容华贵,趁着诊病的空当胡莹偷偷瞅了一眼,还是发现了些许细微不同!那就是宇文太后的宽容大度是与生俱来的,而这个女人的平易近人却是竭力装出来的! 也许是有求于人吧!即使贵为皇后也得放下架子――所以看到冯去疾领着噤若寒蝉的胡莹迈进宫门,女人便拿出少有的和蔼!一番寒暄之后便进入正题。 胡莹是宫里的头牌太医,再加上此次诊病就是为了龙种而来,而自己又有独家秘方,那看起病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了。所以不消一盏茶功夫便一切搞定,再加上一番嘱咐之后。胡莹便随着冯去疾离开了清宁宫。 “我说胡太医!还真有你的――三下两下便弄好了!不愧是咱太医署的头牌,我老冯算是服了――”直到迈出宫门冯去疾才敢擦拭头上的汗珠,看着一脸轻松的胡莹不禁满脸欣喜地称赞起来。 “这有什么?等皇后怀上了你再请我老胡喝酒吧――”胡莹转身拍着冯老太监的肩头,一脸得意地说:“不过我老胡的手段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哪次失手过? 时光如白驹过隙,但那是虚度光阴、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而此刻的胡莹却急切地盼望着能快意恩仇,所以从那次进宫回来之后便开始陷入度日如年地煎熬中。 和胡莹同样着急地还有皇后戚滢菀,自从那次进宫诊病之后,她就开始按照胡莹开的方子小心服药、悉心调理。药很苦――但一想到只有这样才能怀上龙种,只有怀上龙种自己的皇后之位才能坐得踏实,她也就强按着脖子吞咽下去。 又到了该喝药的时候,戚滢菀却格外烦躁起来――只服药有什么用啊!即使身子调理好了,如果皇上不来临幸那一切不也是白搭吗?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急死了――戚皇后很想将端在手中的药碗狠狠掼在地上,她以前也常常是这样干的!但这次她还是忍住了――眼看要成功了,她可不想前功尽弃再受一次罪! “锦儿――今儿是几了?”虽然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但戚滢菀还是时不常地问上一句。 “禀皇后娘娘――今儿是十一月十五了?”黄锦也知道主子问话的用意,虽然是于心不忍但还是如实禀告起来。 “哦――”女人沉吟片刻,满腔的幽怨瞬间转化成一股怒气。她猛地抓起面前的药碗儿狠狠摔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蜜瓷小碗顷刻间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一地,和浓稠的药汁参合在一起,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皇后恕罪――皇后恕罪――”几乎是在药碗儿落地的同时,黄锦也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将额头撞着冰冷的宫砖“咚咚”作响。四下里忙着的和不忙的宦官宫女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唉!不干你们的事儿,起来吧――”摔完东西的戚滢菀也觉得于事无补,也顿时变得无聊起来。不光是于事无补,好容易煎好的的汤药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当然作为皇后这点汤药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耽误了服药的时辰那就坏大事儿了! “锦儿!没事儿了,快去把药煎上吧!” “哎――”黄锦慌忙答应着,一溜烟儿似得跑了出去。 服侍皇后睡下,太监黄锦却陷入了沉思之中。经历了联络蒲绒几件事情之后,他感觉皇后戚滢菀已完全把他当做了贴身心腹。不管外界怎么传这个女人暴戾凶残、刻薄寡恩,但扪心自问她还是对自己不错的! 一个太监混得爱好也终究是个太监,主子今儿让他荣耀他就荣耀,明儿让他死他就不能活。在后宫中主子就是自己的天,主子不好过他自己也不会好,主子倒了那他也就没有!与其如此还不如全身心地扑到主子身上去,将她伺候好了那对自己只有好处! 但怎样才能伺候好这个当朝皇后呢?现在不正是大好时机吗?黄锦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女人暴跳如雷的样子――看来主子是想儿子想疯了啊!只要自己能想办法让皇上临幸主子一次,那不就是奇功一件吗?到时候想不发达也难呀――想到这里太监黄锦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 但是他一个清宁宫的太监又怎么能让皇上临幸主子呢?敬事房李公公那儿自然是不行了――那老李是多么聪明一个人!这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会不把皇后的牌子放在第一个!这好几个月了皇帝都没驾临清宁宫一次,那说明他那几下子不行了。何况自己还听说皇帝几乎很少翻牌子,他整日将自己关在上书房中哪个娘娘的屋子都没有进过。 那又能找谁了?黄锦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宫灯摇曳,窗外万籁俱寂。阵阵秋风钻过窗棱的缝隙,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宫室中逡巡徘徊。 对了!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呢――突然醒悟过来的黄锦不然猛一拍大腿。但随即又心惊肉跳起来――还好!清脆的声响并未将她惊醒,女人只是翻身扭动了一下继续沉沉睡去。 这小子正权势熏天,皇上又是他的正主,不找他又能找谁?――想到这里黄锦忍不住一阵窃喜。不错,急中生智的他想到的正是紫宸殿太监兴旺。 至于兴旺能否听从自己和他一块儿想办法,他觉得那根本就不是问题!当然并不是自己和兴旺的关系有多么铁,而是他坚信两人有着共同的利益――如果皇后能顺利生下龙种,他黄锦儿是发达了!但作为紫宸殿总管太监的兴旺又何尝不飞黄腾达吗? 事不宜迟!第二天也正好不是自己当差,于是黄锦便找个由头溜了出去。 南蜀皇宫虽然规定:各宫的宦官严禁相互间走动!这样可以防止太监结党营私、专权祸国。但越是禁止的事情却越是风行,虽然大规模地结党勾连没有,但是宦官之间私下里的走动还是有的。并且他们各自掌握了一整套的联系方法,这些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没有费多少功夫,黄锦便见到了紫宸殿总管兴旺。 “老黄!今儿咋想得着老弟了?怕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一身短衣打扮、粗布包头的紫宸殿总管兴旺却并没有端起面前的酒杯。他只是鼓起一双肿眼泡,满脸不屑地看着对面的太监黄锦。 “我说兴旺,别给公公我来这一套,我在宫里混的时候你还在穿着开裆裤呢?再那这欠揍的样子看我不弄死你――”黄锦看着兴旺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早就两耳光扇过去了! 看着黄锦动真格了,兴旺便立刻软了下来,马上露出一副奴才嘴脸:“啧啧啧!公公你怎么这么不识逗呢?小旺子和你逗着玩呢还不行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联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看着兴旺又服软的迹象,黄锦也就就坡下驴――毕竟是有求于人嘛:今儿小旺子你还真说对了,咱家还真是有事儿求你呢?“ 兴旺何等样人,即使再怎么笨也是在皇上身边当了这么多年差,何况点拨他的还是比鬼还精的老总管魏良辅。眼瞅着黄锦来找自己就不正常――这么多年就不主动和自己联系,怎么突然间说来就来了?没事儿才怪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一见面就想给黄锦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老家伙还真不吃这一套――毕竟他还是清宁宫的总管,如果真是替皇后办差那自己可得罪不起。想到这里也气势上也就低了很多。 低姿态归低姿态,但他紫宸殿总管起码的威仪还是有的!所以当黄锦真得要说事儿的时候,他还是不自然端起了架子。 “我说有事儿你老人家还不承认――”一脸倨傲的兴旺不禁撇了撇嘴:“说吧!找咱家有什么事情啊――” “大事儿――”看着满脸不屑的兴旺,黄锦继续压低声音说起来:“弄好了还是天大的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好事儿你老兄还回想起我?不会是拿我小旺子当枪使吧!” “哼哼!当不当枪使全看自己――如果自己精明了,即使别人有这心思也不敢。如果自己是个草包,即使别人不蒙你你自己也抢着往火坑跳――我想你兴旺不会是那样的蠢材吧!” “嘿嘿嘿!说得也是啊――”兴旺干笑两声。 “就是嘛!所以这要看怎么去做了,有聪明人会把坏事变成好事儿,而蠢材就是好事儿也会变成坏事!” “嗯!黄公公――有道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黄锦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兴旺。兴旺本就是个急性子,更何况现在是权势熏天的紫宸殿大总管,所以看着瞻前顾后的黄锦早就不耐烦起来:“没事儿!黄公公――这是在宫外!谁会注意你我两个死老头啊!快说吧――我这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如果赶巧儿皇上找我,那兴旺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喽――” “好!兴旺总管果真是爽快人――那我黄锦也就不早遮遮掩掩了!我这次来是帮皇后办大事儿的!” 一听是帮皇后办差兴旺也不敢再托大,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双眼睁得贼亮贼亮:“看看看――我想得不错吧!果然是替皇后她老人家来的――说吧!兴旺听着呢?清宁宫的事就是紫宸殿的事儿,皇后的吩咐我又怎敢怠慢?” 黄锦没心思听兴旺唠叨,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兴旺的絮叨:“并且这件事情很要命――说小了是关乎咱兄弟两个的前程,说大了是关乎咱南蜀的兴旺发达!” “啊!是吗?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快说呀――”此刻的兴旺也被黄锦的一脸严肃吓坏了。他甚至都顾不得再端起桌上的酒杯,而是将一双本就明澈的眼睛瞪得如同铃铛,额头也因为激动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子。 “是关于龙种的事情!” “啊――”兴旺一屁股做回到了椅子上――龙种!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此时的兴旺恨不得猛抽自己两个耳光。让这老家伙先想到了,至少说明他兴旺是先输一步了!好在这老家伙还够意思――能在关键时刻和自己互通一气。如果他不找自己而是别人,那自己――兴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但他还是没有过早暴露自己的心迹――让别人一下子看透自己那他就不是兴旺总管了! “龙种!你的意思是?” “我想请兴旺总管想想办法――让皇上临幸戚皇后!你在皇上身边服侍了这么久,会想出办法的!” “啊!我怎么会有办法?”兴旺没有等黄锦说完几乎就暴跳起来:“这事儿你应该找敬事房李颐中李公公――我虽然在皇上身边服侍!但这毕竟是皇上的那个事,我又怎么能管得了?” “如果好办我就不亲自把你约出来了――”说道这里黄锦不禁脸色一沉:“这也是戚皇后的意思!莫非兴旺总管不想替皇后做事儿?” “啊!黄公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就是借兴旺一百个一千个脑袋,兴旺也不敢呀!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办呀――这都几年了,皇上一直在上书房你也不是不知道!特别是最近几个月,他甚至连皇后的面儿都不想见!你说我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办法呢?” “哼哼!你兴旺也在这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戚皇后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别以为做了紫宸殿总管就尾巴敲到天上了――我告诉你!皇上皇后,这两个主儿你最好哪个都不要得罪了!否则――哼哼!难道你就没有想――皇上至今也没有个儿子,他能不着急吗?” “这个――”此时的兴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顷刻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个那个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黄锦步步紧逼。 “对对对!你黄公公说得都对,但估计你也早听说了――皇上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儿子!不要说儿子,就连女儿也没有!是不是他们――” “这个自然不用你兴旺操心!”似乎怕对面的太监总管说出什么诛灭九族的话,黄锦连忙抢着打断了还在絮絮叨叨的兴旺:“这个清宁宫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想办法让皇上移驾清宁宫就可以了!” “哦――”兴旺依然是懵懵懂懂。 “嗨――”黄锦突然一跺脚,似乎是下来十二分决心似得:“告诉你就告诉你吧!反正你如果说出来了咱们一块儿掉脑袋――” “别――”兴旺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全套,不管自己钻还是不钻进去都将无处可逃。他忙不迭地挥手阻止,但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你知道太医署有一个叫胡莹的太监吧!” “啊!你说的是用胡太医的――” 黄锦忙将手放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会意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分明是在暗示兴旺不必在说下去。 “唉!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明白就里的兴旺懊恼如同斗败的公鸡。这个紫宸殿大总管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在险恶的后宫,他的处事是多么的幼稚。幸亏这黄锦没有害人之心,要不然自己早死定了! “黄公公!听你这一说兴旺才明白过来――惭愧呀!”说完便站了起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你说在这后宫中谁命最贱了,当然是咱们这些没了命根子的宦官们!你说咱们要是不常走动,那还有谁愿意和咱们走动!你说咱们要不抱成团,那哪还有咱们的活路呀!兴旺惭愧――其实如果按年龄兴旺是应该多拜会黄公公的,但反而刚才一上来就指责怪罪公公!兴旺错了,兴旺这就给黄公公赔不是了――”借着酒劲儿兴旺一口气将心中淤积的话完全说了出来,这时候才有一种分外亮堂的感觉。 “兴旺总管客气了!咱家也有做错的地方――” 说得兴起的兴旺不待黄锦说完,他猛地将手臂一挥:“但是兴旺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估摸着黄公公也是有备而来,如果信得过兄弟我那就指点一二。兴旺如果不顺着你老哥指的路往前走,那就是个孬种!” “好――”黄锦一声断喝,尖利的公鸭嗓夹杂着颤抖。那明显是过于激动引起的。 看着依然站在那里胸脯还是一鼓一鼓的兴旺,黄锦不禁心中大喜。他再次向四下里瞅了一下,然后轻轻示意兴旺坐下。 就这样他端详了面前的兴旺许久,直到看着他心里阵阵发虚才低下来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兴旺不禁心中一紧――也许是在宫中呆久了!他总是对一些纸包啊香囊啊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就是能让皇上去清宁宫的东西?”黄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 “到底是什么?你莫非是想让我把这个给皇上――” “嗯!不然公公我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干什么?”黄锦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丝血色:“趁皇上用膳的时候,把这个放进去――” “啊――”原本便已惊悚不已的兴旺更是如同被炸雷击中一般,愣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不!不――绝不――”他一边摆手一边仓皇后退着,似乎要马上逃离可能要了自己小命的地方。 “怎么?难道你小旺子连皇后的话也不听了吗?”黄锦猛地一瞪眼,阴测测地说道。 “我――我――我――”兴旺如同被逼到死胡同里的丧家狗,此刻这个不可一世的总管太监早已没有了以往的不可一世。面对着步步紧逼的黄锦竟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这不是毒药――”黄锦走过去轻轻拍着兴旺的肩头,然后猛地一下子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你想哪儿了――就是借黄锦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不要说不敢,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看着仍是一脸惊疑的紫宸殿总管,黄锦接着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这就是胡太医开出的一个方子!至于其中的妙用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咱家请你小旺子一定要相信我!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害死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下药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只是将这东西放进皇上的饭里吗?”兴旺惴惴不安地问。 “嗯!并且必须是放在早膳里!过了那时辰就没有药效了——” “但是宫里的规矩——皇上每次用膳小旺子总是要先尝尝的!你在宫里几十年了,不会不知道这个吧?小旺子受点罪没什么,但是如果让皇上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呵呵呵!咱家早就想到了——”在兴旺惊异的目光中,黄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只不过比刚才的要大上许多。 “这是——这是给我的?”兴旺心中又是一紧。 “嗯!记着!此事宜早不宜迟——就明天吧!我让胡太医候着!还有——在准备往皇上早膳中放药的前一个时辰之内你一定要服下那个大纸包里的东西!”黄锦小心翼翼地吩咐着:“皇上在吃完这放药的早膳后,会出现一点点不舒服,到时候你只管喊胡太医就行了!” “只是一点点什么不舒服吗?到底会咋样?”兴旺并不买账,非要问个究竟——我兴旺可不是个傻瓜,任由你一句话就糊弄了! “就是有点头疼,其他什么都没有——没事儿!你想想害你大总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那——小旺子又怎能相信你?”兴旺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哼哼!兴旺总管——到这个时候了,你除了相信我还能做什么?不要忘了戚皇后想儿子都想疯了——”黄锦斜眼看着对面仍是将信将疑的小旺子,半是认真半是诡异地说。 从黄锦分手之后兴旺的心就再也没有静下来过,躲在卧房中的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梳理了一遍,觉得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加害皇上! 也许是皇后娘娘真是想要儿子才派黄锦来拉上自己的——他在心里一边暗暗安慰自己,一边将需要自己吃下的药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舀了一瓢水一饮而尽。 迅速做完这一切,兴旺又从怀里掏出那个小一点儿的纸包,这药用草纸报了好几层,所以不大的纸包中药末并不多,只有细细的一小撮,棕色的粉末散发出淡淡的一股香气。 看来并不是什么凶险之药——兴旺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将这一小撮粉末仔细倒进早已准备好的如橄榄一样大小的瓷瓶中,然后往贴身衣兜中放好才安然躺下。 这一夜就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太监兴旺才昏沉沉地进入梦乡。梦中他看到了整个南蜀皇宫欢天喜地,看到了皇后抱着娇儿喜极而泣,看到了皇上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对着包括自己在内的太监宫女不停地赏这赏那,看到了——他看到了一辈子没有经历过的欢庆场面,甚至当服侍的小宦官喊起床的时候他都不愿意醒来。 邹震用膳很简单,从做端王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成了南蜀的皇帝,自己能做主了自然就一下子省掉了许多排场,但有一道程序是不能省的——那就是每餐前必须由太监尝菜!当然这并不是皇上的恩赐,而是为了检验饭菜中是否下毒。 眼看着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兴旺的心不由紧绷起来。他像以往那样开始围着餐桌慢慢巡视起来,而皇上邹震则是在一旁静静地批阅着奏章! “禀皇上!饭菜上齐了——”随着端菜的小宦官一声禀告,兴旺不由浑身一震。他扭过脸猛地看向坐在远处的皇上邹震——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如果没有机会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邹震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轻微地应承着。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兴旺朝弓着腰的小宦官微微一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然后又开始围着餐桌缓慢转悠起来。当转到背对邹震的时候,他迅速将捏在手里的橄榄瓷瓶扭开,然后就那一小撮粉末全撒在离自己最近的冰糖燕窝羹中。 “皇上!该用膳了——天太冷,一会儿都凉了!“做好这一切之后兴旺扭过脸,轻盈地走到依然在埋头处理公文的邹震面前。 “哦——吃饭——”邹震轻轻合上正在翻阅的奏折,然后将整个后背尽力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然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等服侍皇上坐下后,兴旺便像以往那样一只手端起常用的细瓷小碗,另一只手用银筷熟练地从每一道菜中夹起一点儿放到碗里。 御膳房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虽是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小菜和主食汤品,但做得还是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兴旺顾不得欣赏这些,当冰糖燕窝羹划过喉咙的时候,他虽然心中还是有莫名的惊悚。但一想到可能随之而来的好事,也就渐渐心安了。 瞧着兴旺将所有的菜肴试了一遍之后,邹震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说来奇怪这个南蜀国的皇帝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和他的不爱女色一样,他对吃穿用度也从不挑剔。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爱好的话,兴旺想来想去也只有批阅大臣们的奏折了!对于自己的这个主子,兴旺还是蛮佩服的——受命于危难之际,不畏艰险、奋勇抗争,短短几年之间不仅赶跑了了如狼似虎的象奴贼寇,而且将一个积弱积贫、千疮百孔的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虽然他的皇位得来不正,但兴旺私下里觉得也没有什么?哪个人不爱江山哪个又不贪恋权力——他这样总比一个整日打打杀杀,将国家搞得一塌糊要好得多吧! “小旺子!在想什么呀——”邹震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兴旺聊起来。邹震就有这一点——那就是对下人特别好。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整个南蜀皇宫都知道他软禁了哥嫂,篡夺了皇位。但真正反对他的声音却不多! “禀皇上——小旺子没想什么? “嗯!那朕咋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千万别藏在心里边,朕给你做主!” “奴婢谢皇上——”兴旺说着便心中猛地一热,眼泪便哗哗流了下来。又联想起黄锦让他做得事情,不由又暗自担心起来——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还是祸! 邹震这一顿饭吃得好慢,慢得甚至于兴旺都有点儿担心起来。他真害怕主子一下子出现不得了的症状,那自己可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旺子——我怎么有点不舒服!”邹震突然皱起眉头。 兴旺心中猛地一惊,但还是迅速凑了过来:“皇上哪里不舒服?” “头疼!刚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间头竟疼起来了——”想起马上就要召集大臣朝会了,邹震不禁心急火燎起来。 “啊——小旺子这就叫太医过来——”说完也不等邹震反应便回头扯着嗓门大喊起来:“来人!来人啊——”随着兴旺总管话音儿未落,几个宦官宫女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你们几个死哪儿去了!皇上不舒服——快去请太医——”看着一溜烟儿跑走的小宦官,兴旺似乎害怕交代得不够清楚:“给冯公公说,一定请胡太医过来!” 皇上有病自然非同小可,于是不消片刻间太医署冯公公便领着胡莹跨进上书房。那冯公公自然吓得是不得了——这皇上一向身体硬朗,甚至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过,今儿怎么就突然间头疼起来呢? 而后面尾随着的胡莹虽然也是面露焦急,但在兴旺这里却觉得他完全是在演戏——哼哼!这胡太医还演得真像,如果不是事先黄锦的告知,我大总管怕是也被糊弄了! “到底是怎么了?大总管?怎么好好得皇上就突然不舒服起来?”冯去疾一进门就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这让一贯颐指气使的兴旺颇为不满——但眼看着主子正难受着,他也不敢有过多地造次。只是轻微地应答着:“谁知道呢?刚才用膳时还好好的,突然就——” “哦!胡太医——你快给看看——”随着冯去疾一摆手,胡莹便放下药箱,凑到躺在椅子上的邹震面前,小心翼翼的诊断起来。 果然是太医署第一国手,并没有用多长时间胡莹便松开皇上的手腕,微微一躬坐了起来。然后从药箱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白瓷小瓶,一拔塞子放到邹震嘴边:“陛下!喝下这个会好点儿——” 随着胡莹的吩咐,邹震一张嘴一股甜中带苦的药水便穿过喉咙流进肚子里。片刻之后他的头疼病竟然轻缓了许多。 “胡太医!到底是什么病症?朕突然间就头疼得厉害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病,邹躺在床上的邹震少气无力地询问着。这让站在一边的兴旺不禁心惊肉跳起来——这作死的黄锦,到底弄得什么药,害得皇上头疼成这样!突然间又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事先服用了解药,要不然他知道自己能否硬撑过去。 “这个嘛?”胡莹向周围看了一下不由面露难色。 “你倒是说话啊!没看皇上都难受成这样了?”一边儿的冯去疾不由一团心火直窜起来,如果不是在上书房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怕是更难听的话都要冒出来了。 “皇上!”胡莹再次环顾四周,依然是犹豫不决,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邹震的心病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邹震不由心中疑云顿起——胡莹是宫中最享誉盛名的太医了,当然和他也不算陌生!胡莹除了医术高明也是个爽快之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赢得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的信任。但今天是怎么了?一向爽快的胡太医怎么支支吾吾起来,莫非自己的病症——邹震不敢再想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来——”随着邹震一声令下,周围服侍着的宦官宫女都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你们两个也出去吧——”邹震接着又是一声吩咐,声音虽然不高但是却软中带硬、不容拒绝。 “皇上——”兴旺和冯去疾忍不住一声轻叫。 “下去吧!没看到朕头疼得厉害吗?”看着一向沉稳的邹震面有烦躁之色,两位总管也不敢再怎么磨叽,于是也低着头惴惴不安地走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直到看着两人完全消失在大门之外,邹震才少气无力地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胡莹才真正佩服一个人的威力——这个人就是疾病!即使眼前这个人贵为皇帝,但在病症面前不还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即使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到头来不还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皇上的病症微臣已诊明,只是——” “只是什么?”邹震不禁又是疑云顿生——这胡莹一向干脆利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嘛!莫非我得的是什么不吉利的病症?——邹震不敢再细想下去,看着支支吾吾的胡太医,便立刻变得急躁起来。 “陛下这病症并没有什么大碍,完全是情郁于中、淤结成病!但俗话说得好——心病还得心病医!刚才微臣用自配的药只是减缓了陛下的疼痛。但要彻底根治还需要陛下自己呀!”胡莹知道说这番话的凶险,弄不好连小命都不保了!所以他一边小心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哦——”听完胡莹的一番话,邹震不由暗自沉吟起来——是啊!虽然贵为皇帝,但他心中的孤寂又是哪个能知道的呢? 大臣们自然就不用说了,整个朝堂盘根错节、新旧势力暗流涌动,虽然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但哪一天如果有什么风春草动,难保他们不会反戈一击。何况那个早应该老死在象奴的哥哥又回来了,虽然已将他软禁在了鹿苑,但——他实在不敢想下去! 那个不省心的皇后也不必说了——只知道给自己捅娄子,却从来没有分担过一点儿。以前在绵州也就算了,谁知道做了皇后却更是变本加厉起来!先是晕头晕脑地派人远赴象奴暗杀邹亢,接着又与这钱炳文不明不白。一想到两人可能在一起做出的肮脏丑事,邹震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所以尽管他依然深爱着这个女人,但却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身边的宦官宫女更不用说了,他们一个个就如同墙上的衰草一样自身难保,自己又怎么能指望他们。 他邹震又不像别的名门望族一样兄弟姐妹众多可以相互帮衬——说来也奇怪!他们邹家真算是奇葩了——虽贵为皇族却是香火格外不旺!自小娘亲早死的他就不说了,就连那做皇帝的哥哥也是独苗一颗!现在他倒是有一个已立为太子的邹期许,可是不也还是独苗一个。 一想到尚还年幼的侄子,邹震不由心中一阵苦涩——唉!毕竟我那哥哥还有个儿子,而我到现在却还什么也没有!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自己百年之后辛辛苦苦夺来的江山不是还要拱手相让吗?而这些深深隐藏在自己内心的苦痛谁又能知道呢? “皇上——”胡莹的话语将皇上邹震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哦——胡太医!朕这病真是无药可医了吗?” “陛下何处此言——陛下说这话不是要了微臣的命吗?”胡莹没有想到沉思许久的皇上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场皇上邹震一眼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一颗脑袋磕得咚咚直响。 “那该怎么办呢?” “心病还需心来医——这要靠皇上你自己呀!” “哦——”邹震还在沉吟着。 “如果微臣所料不错,陛下是在为一事懊恼!这样才牵一发而动全身,情郁于中才导致血脉不畅、病重上身呀!” 邹震依然低头沉吟不语。 “陛下是在为至今仍无子嗣心忧发愁吧?”看着仍在踌躇不定的皇上邹震,胡莹心一横就和盘托出了。 “你——”似乎是被人窥探出了最隐秘的东西,邹震怒气冲冲地看着邹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并且微臣通过陛下的脉象已经能够断定——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只需精心调理,再辅以微臣的方子,就可以大功告成了!”胡莹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邹震,语气显得是从未有过地坚定。 “啊——真得吗?”仿佛一下子眼前云开雾散,又仿佛溺水之人猛地看见了漂浮在眼前的一块舢板,邹震忍不住惊呼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皇帝的身份和威仪,胡莹都觉得他可能会冲上去抱住自己。 “这个微臣是可以打包票的!并且微臣还可以让陛下有个儿子——” “真得吗?”如同猛地被打了一剂强心针,邹震竟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黯淡无光的面容也顷刻之间光彩夺目起来。 “微臣所说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谎言即时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又怎是小太医能够吃罪得起的啊!” 邹震沉默了——他的五内再次开始翻江倒海起来!其实在刚承继大统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国家江山都是自己的了,找一个太医弄一个方子生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最后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没有遂愿是因为——当时皇位还没有坐稳,怕引起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的非议,何况还有太子邹期许及皇嫂和宇文太后。再到后来有着心思了,却又冒出皇后和钱炳文那贼子不清不白的事情。虽然那厮已被处死这一切也无人知晓,但在他心里却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以至于到后来他连女人的面都不想见,又怎么有心思宠幸与她给自己生个孩子。 后宫佳丽三千,自己也动过宠幸哪个妃子留下一点龙脉的念头。无奈每每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想这到底是怎么了?可能珍爱的仍是皇后戚滢菀吧! 今天太医胡莹挑明了这件事!这是第一个人向自己提起这件事儿,并且他一上来就保证有祖传秘方能让生个儿子——这无异于一声春雷在邹震的头顶炸响,使他开始又一次憧憬美好的未来。 如果有了儿子,那这江山就是自己的了,并且可以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如果有了儿子,那就可以找个由头废掉侄子邹期许。等哥哥邹亢死后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如果有了儿子,说不定也可以消除一些自己对菀儿的怨恨,说不定两人还可以和好如初。 而这一切全在自己一句话——因为他是南蜀皇帝! “陛下——” “哦——胡爱卿!辛苦你了——既然你如此确定,那就去传朕的旨意去办吧!事成之后朕一定重重有赏——” “谢陛下隆恩——”胡莹忙叩头谢恩,然后徐徐退了出去!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再多说反而有事的危险。 胡莹的药虽然很苦,但却是格外管用。在经受了近一个月的煎熬之后,戚滢菀终于盼到了完成心愿的那一刻。 这一天是阴历十二月十五——这原本就应该是邹震宠幸自己的日子。 知道皇上要来,戚滢菀从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人的菀儿了。皇上之所以今天要驾临清宁宫那完全是为了要个儿子,至于还爱不爱自己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所以戚滢菀认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抓住了那就能扭转局势再次获得邹震的心,然后当皇后、做太后就一切顺理成章了。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之后等待自己的无非是年老失宠、老死深宫。期间如果邹震又宠幸了哪个女人生下个一儿半女,那自己怕是想抱住一条命都不容易了! 换上白色亵衣,红如霞的宫装,如漆秀发轻挽发髻。薄薄铅粉铺底,黛眉细细描画,薄如翼的花钿、翠似翡的面靥,勾勒斜红似晚霞,点就朱唇艳若桃花。本来这些都是由宦官宫女做的,但戚滢菀踌躇再三还是自己动手了。细节决定成败——她不允许自己的一点疏忽破坏了皇上的好心情。 邹震走近清宁宫大门时已是华灯初下——其实他本可以早些时候过来的。但也不知是因为不想见到这女人,还是因为怕见到她,便无缘由地磨磨唧唧到了现在。 还未迈进门槛,他就听见戚滢菀兴高采烈地大喊:“皇上!皇上你可来了——这几个月你都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宠爱哪个妃子将菀儿忘了——”女人如一阵风般冲过来扑倒邹震的怀里,甚至连脚上的绣鞋掉了都浑然不知。而四周服侍着的宦官宫女也是忙不迭地磕头请安,然后也不待皇上应允便齐刷刷地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赃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自从那次临幸以后邹震就再也没有驾临过清宁宫,而对于这些戚滢菀却丝毫不在意,因为她的生活已经有了新的希望——这个希望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戚滢菀不得不佩服胡莹高超的医术——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几副药下去就解决了问题!唉——早知道这样,在绵州的时候就应该请他过去,也不至于到现在仍是孑然一人,还得死去活来地遭这份儿罪。。 想到这个除了心中有些许遗憾之外,女人还是满心欢喜的!戚滢菀一高兴就要犒赏身边的人!那胡莹自然不必再说了——就连这清宁宫的大小宦官宫女也都赏了个遍。其中黄锦是得到赏赐最多的——但这个老太监并没有拿着皇后的赏赐到处招摇,而是默默地躲到了一边!在宫里这么多年,他知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的道理。只要主子记得自己的好能让自己善终就行了,至于钱财权势——那都是身外之物不想也罢。 而兴旺则不同——看着清宁宫一个个赚得盆圆钵满的,那个嫉妒劲儿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娘的!自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怎么到头来全给这帮王八犊子攒了!他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一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但是也就是暗地里骂上几句明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总管!清宁宫的黄公公有请——”当兴旺正在不爽的时候,服侍的小宦官一路小跑过来。 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我还没找他呢?这家伙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来干什么?是来给公公我送东西的吗?还是来显摆显摆——如果是送东西还罢了,如果胆敢跑到老子这里来显摆,看我不给他好看! “哦——黄公公有请!在哪里呢?快说?”虽然一肚子火气,但兴旺还是不愿意在一个下层小宦官面前露出什么,于是一边轻呷一口茶水,一边若无其事地询问着。 “这个——黄公公倒没有明说——他只说还是老地方!”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看着小宦官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兴旺忙一溜烟跑进偏房中,换上一身粗布行头就溜了出去。 还是城南那处偏僻的酒铺,当兴旺走上二楼的时候。却发现黄锦早就躲在屋子最偏僻的角落里自斟自饮。 “公公好清闲啊!不知这大白天儿让兴旺过来有什么事情啊!”兴旺还没有靠近桌子便冷冰冰地吆喝着,那话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即使傻子也能听出来他是带着怨气而来的。 “呵呵呵!看来兴旺总管心情不太好啊——”黄锦是什么人,能不明白兴旺那点儿小心思。但他早已是看透世事之人,又怎会和他一般见识。看着兴旺还是一副气咻咻地样子不肯坐下,便站起来拉出椅子一把将兴旺按坐了下来:“先坐下,先坐下!喝酒,喝酒——” 自古以来——人多礼不怪,铁掌不打笑面人!所以虽说兴旺是气势汹汹抱着兴师问罪的由头而来,但看着笑得满脸菊花的黄锦也是满身是劲儿却使不出来。 “这次皇后怀了龙种遂了心愿,黄公公是立下奇功一件,怕是赏赐也不会少吧?”坐定之后的兴旺却并没有动桌上的杯筷,却又是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黄锦微微一笑却并没有说话:“喝酒,喝酒!喝了这杯我再说——” “哼哼!你得了赏赐能喝下去——兴旺我可没这好心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说吧——有什么事儿?没事儿兴旺可就告辞了——” “唉!我说小旺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火急火燎的狗脾气!跟了魏大总管这么久了,也没跟着学点儿?”黄锦知道自己如果不亮明底牌那小旺子这酒是绝对不会喝下去的了!他如果不喝这酒,那他的一颗心可放不到肚子里了! “那自然是了——你赚个盆满钵圆自然舒心了!那像我小旺子活宝一个,如果这也能笑出来那我不是成他娘的傻瓜一个了吗?” “哈哈哈!公公我知道不拿出这个——你小子这顿酒是不会喝了——”黄锦一阵哈哈大笑,他伸出筷头遥遥指着桌对面仍是一脸怒气的兴旺。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撒花折子:“这不——咱家都给你带了了!实话给你说吧——这东西到公公我这里,我连看都没有看过一下!”说完将折子放在桌子上轻轻推了过来。 “什么?”兴旺满脸疑惑——随即便是一阵暗喜——不会吧!这老家伙这么大方? “你自己看看——”黄锦依然是满脸微笑,他一边示意着小太监拿起桌子上的折子,一边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兴旺却也不客气,他迅速抓起桌子上的折子打开了。随着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他的脸色却慢慢有疑惑变得惊惧,最后却又笑逐颜开起来:“这这这!黄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皇后给你的赏赐吗?” “正是啊!但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黄锦放下手里的酒杯:“这是所有赏赐的清单,你拿着吧!改天公公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啊——”这一次轮到兴旺目瞪口呆起来了,他没有想到这老家伙竟将所有的都给他了。他最初想着两人能够平分就不错了——所以便被突如其来的大礼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全给我了啊!公公——你误会了!小旺子并不是那个意思——”看着这厚厚的折子小旺子却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他还是善良人家的孩子,骨子里的那种朴实还是磨灭不掉的。之所以在开始那么愤愤不平,全是因为别人吃肉他却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而现在黄锦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了,他又怎么好意思独吞呢? “拿着吧!公公都是半截儿如土的人了,在这皇宫里有吃有喝的!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像你兴旺大总管,年轻着呢?需要打点的地方多着呢?留着吧——跟着皇上心里也有个底儿!” “哦——公公!你可别这么说——小旺子要一半儿就行了!”兴旺还在推辞。 黄锦一摆手:“快别啰嗦了——都拿去吧!只要替皇上皇后好好办差,让公公我能得个善终,咱家就心满意足了——”老太监说完便抓过兴旺捏着折子的手,猛地一下子放入小太监的怀里,然后端起酒盅又是猛灌一口。 皇后有喜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紫宸殿,邹震也是欣喜异常高兴地整晚没有合眼。呵呵呵——也别说这胡莹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整个太医署就属他名头大了啊! 想到这里邹震便想召此人过来询问一番,但一想还是暂时不了!他知道自己再不是以前那个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的端王,做了这南蜀皇帝便应该掩藏自己的心迹,只有做到“圣意难测”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自从得到这个喜讯,邹震昏暗的心境也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了。他忽然又特别想见皇后戚滢菀——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他始终是欲罢不能。虽然知道她很可能不忠于自己,但却在内心深处一次次寻找原谅她的借口。而现在有孕在身就是一个——看来老天爷还是格外照顾二人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及时地降下一个儿子。 但他却又不愿马上见到女人!邹震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在心中无数遍地计划着,但事到临头了却又屡屡打起退堂鼓。其实作为一个皇帝他本不需要这样的,但他每次也就这样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做皇帝也不能例外呀! 再等等吧!等孩子生下了一定去清宁宫——并且要永远留在那里再不回来了!一家三口在一起永不分开!邹震就这样在心里默默想着,躁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了!他再次将自己埋在厚厚的奏折公文中,也许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暂且忘记心中的烦恼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老天爷也格外争气——竟是出奇的风调雨顺,以往时常肆虐的天灾不见了,眼看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几个不安分的邻国也不来捣乱了——象奴好像是在攒劲儿,准备一鼓作气灭了身后那个同样不安分的鸢姤国。而另几个也都各自爆发了内乱应接不暇。 这也正好给了南蜀休养生息的好时光——眼看着地里的庄稼卯着劲儿地生长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万千南蜀子民也是眉开眼笑合不拢嘴了!世上这事儿也就是这样——老百可不管谁做皇帝。只要能让填饱肚子,那就是好皇帝,他们也就会跺着脚地拥护爱戴。 被囚禁在鹿苑的邹亢却也没什么动静——邹震每天要听看守护卫的禀告,在得知一切正常后便也不以为然起来。 ——看来我这孔武有力的哥哥也不过如此呀!不到一年的光景他也就蔫儿吧唧了——就这样下去,再过个三年五载也就是等着死的老朽了!想到这里邹震不禁一丝冷笑浮上嘴角,他仿佛已看到了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邹亢被太监抬出来,而他身边还有哭得昏天黑地的宇文老太后和皇嫂母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再犹豫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唉!邹震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忽然间一下子想起来同样被他圈禁起来的太后和皇嫂母子。 其实我不需要这样的啊!他无数次在心里念叨着——但他一想到那个比钢铁还强硬的宇文太后和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皇嫂,便不禁后背泛起阵阵凉意。万一她们勾结那些有谋逆之心的外臣,那自己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还是小心一点儿吧!再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想干大事儿又怎么能婆婆妈妈地呢?想到这里邹震便心安起来——只盼着儿子顺利生下来!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废掉侄子邹期许,理直气壮地将皇位传给儿子了! 自从胡莹开始暗暗行事之后,魏良辅虽身在御膳房,但一双眼睛却也没有闲着——他始终在窥视着清宁宫发生的一举一动。 期间和胡莹也见过几次面,但两人除了喝酒之外却也没有谈论过这件事。隔墙有耳——既然各自心中有数那就不说也罢,省得走漏了风声功败垂成。 但当听到戚滢菀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的时候,这个老太监也着急了——这个老胡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当初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不行!我得去敲打敲打——魏良辅说走就走,不一刻功夫便拎着两壶好酒、几样小菜跨进了胡莹的家门! 看着胡莹一脸惬意的样子,魏良辅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他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真得等到那个贱人把孩子生下来,那就一切都完了! “我说老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着弄着大仇没有报,倒是弄出个孩子来——”魏良辅气势汹汹地望着面前依然在喂着鹦鹉的胡莹,如果不是两人相熟怕早冲过去揪着他质问一番了。 谁知这胡太医不禁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心急火燎的魏老太监以后,更加起劲地逗弄起那两只鹦鹉来。 “我说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还是谁给你说了什么?”魏良辅简直要气疯了。 “我的魏公公,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胡莹,谁也没有来说服我!你想——你老哥那是那么容易就说服的——”胡莹突然又端起石案上放着的小盒子,更加起劲地喂起鸟儿来! “胡莹!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不是想急死我呀——”一边站立着的魏良辅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他一把夺过胡莹手中的鸟食盒子狠狠扔到栏杆外清澈的荷花塘中,直惊起一圈圈涟漪和竞相争夺的红尾白鲤。 胡莹并不生气,但刚才还笑盈盈的脸色随即黯淡下来。他盯着怒目圆睁的魏良辅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说魏良辅!咱不是说好的吗?一切按胡莹的想法来——怎么还没过几个月你就跑到这里吆喝个啥呀——这事儿能是随便吆喝的吗?”说完又向四下里看了看,仿佛在自己的家里也能出了内贼似得。 “可是你这也太——” “太怎么了?”魏良辅话未出口便被胡莹打断,他竟一反常态地身手指着魏良辅的鼻子数落起来。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哪还有一点点往昔的温文尔雅:“你以为弄死一个皇后就跟捏个糖人儿一样吗?她可是咱南蜀的皇后呀!这事儿能急嘛——再说!” “再说什么?”魏良辅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气咻咻跑了兴师问罪的鲁莽,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一个太医斥责,于是便追问了一句。 “再说——我也不会就让她那么轻易就死掉!如果那样也就太便宜她了——哼哼!老胡说过要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胡莹狰狞扭曲得如同厉鬼阎罗一样的脸,魏良辅一时之间彻底无语了。他仿佛一下子看不懂面前这个医术高明的老太医——他为什么会对这女人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我知道你心急——但是这事情能急吗?”看着愣怔在一旁的魏良辅,太医胡莹慢慢使口气缓和下来:“还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想啊——即使老胡告诉你整个计划,你能帮上忙吗?与其那样还不如你装糊涂一次,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直到此时魏良辅才彻底被镇服了,看着一脸冷峻的胡太医。他觉得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了。于是咂吧了几下干涩的嘴唇后,一抱拳头瓮声瓮气地说:“好吧!既然你胡老哥这么说,我也就不刨根问底了!兄弟我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小魏子我绝不会苟且独活——咱两个一起去和吴立业那老家伙作伴!”说完撇下一桌酒菜转身离去。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戚滢菀的肚子也渐渐鼓了起来!这期间来得最多的就是太医胡莹了,他小心谨慎地开着方子,然后按部就班地嘱咐宦官抓药煎药,再看着戚滢菀喝下。 “谢谢胡太医!辛苦你了——”看着胡太医忙前忙后的身影,皇后戚滢菀竟难得说出了一句感谢的话。这不禁令一旁伺候着的宦官宫女大为吃惊,他们都忙不迭地抬起头——要知道女人从不这样的,即使高兴的时候她也总是端着一副架子!能对你柔声细语地说话就不错了。 “不辛苦!这是微臣应该做的——”胡莹一脸谄媚,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也几乎眯成了两道缝儿。 “胡太医!这些就让他们去做吧——你也早点歇息吧!明个儿早点过来啊——”戚滢菀再次柔声细语叮嘱着,仿佛这胡莹竟一下子成了她可以依靠着的大树,片刻的离开就会要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一般。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胡莹这就告退!明日微臣一定今早过来——敬请娘娘放心!”胡莹说完微微一躬身,然后转身离去。 胡太医感觉自己似乎像做贼一般地逃离了清宁宫,这几次进宫他就没有敢看过戚滢菀的脸!再成功帮助女人怀上孩子之后,他还曾无数次地在心中默念——贱人!就让你在活几天吧!时候一到看我不收拾你! 但随着此后女人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太医胡莹却越来越心惊肉跳起来! ——这可是两条命啊!一旦出手那就永无挽回的余地了啊!从进入这行的第一天开始,自己接受的教诲就只有治病医人、救死扶伤,怎么突然间就要干起这伤天害理的勾当了呢? 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是心惊肉跳,发展到最后竟不敢在正视面前这个权倾天下的女人了! 有了身孕的戚皇后虽然没了往日的威仪,但却日渐散发出一种温柔慈爱的母性气息!特别是她那松弛的肌肤、白净的脸颊,每每总让胡莹感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情景怎么和二十八年前那么相似啊!是的——他又想起了二十八年前的宇文宜臻,想起了和栗芷婼一起经历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芷婼——你还好吗? 想到此处胡莹的眼泪竟“唰”的滚落下来——这是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这个女人的致死抵抗才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一想到这些胡莹便顿时萌生出无限的愧意:唉!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贪生怕死,怕是早就和她一起共赴黄泉了。 突然间胡太医心中一凌——戚滢菀,我的芷婼不就是死在这个女人手里的吗?这念头一起便如野火般迅速在心底蔓延起来——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到底和我的芷婼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这个贱人!你为了皇后的位子害了多少条性命?除了老魏说的,你到底还做过多少上天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想到这里胡莹不禁心中一惊——他突然想到了依然被软禁着的宇文太后等人。 ——如果这女人真得生下了儿子,那当朝太子还有活路吗?她一定会立这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如果这样的话那宇文太后和吴皇后,还有那个被囚禁在鹿苑的天成皇帝不是死定了吗?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胡莹越想越心惊,竟顷刻间冷汗直冒!——一定要除掉这个贱人,否则还有很多人要死,否则整个后宫都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打定主意的胡莹不再多想什么了!他小心地整理好随身的行头和沉甸甸的药箱,然后摸了摸贴身一兜中揣着的瓷瓶,然后跨出了自家院落的大门。 按照惯例进宫诊病的太医都应该经过重重搜身的,但胡莹因为情况特殊也就成了形式上的问题! 这并不是因为胡莹的人缘有多好医术有多高。一个太医人缘的好坏、医术的高低在那些宫廷护卫和太监宫女看来那是两码事儿,换句话儿说——这些和搜不搜身没有多大关系!你医术的高低碍不着我公公半点儿事,但如果因为我马马虎虎不搜身惹上事儿了,那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啊!所以一般的太医进宫,那是要经过一道道的管卡,搜得是严之又严、慎之又慎了! 而这次的胡莹却不同了——因为首先他这是给皇后诊病!给皇后诊病那是谁都不敢怠慢的,否则耽误了皇后的病情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其次这还不是给皇后看一般的病,而是给皇后保胎调理。如果有哪个天杀的敢不长眼睛阻拦了这个,那他一定是急着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还有最后一点,就是这胡莹最近可是红得不得了,并且以后一定会更红下去。你想啊——戚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都是靠他的方子弄出来的,他俨然就是这未出世的小太子的“再造父母”,谁又敢得罪呢? 因为有了这么多的缘故,胡莹几乎就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清宁宫!在踏入宫门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只等着那惊心动魄的到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灌药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虽然胡莹早已习惯了清宁宫的如临大敌,但当他双脚迈进大门的那一刻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紧张。看着来来往往穿梭不止的宦官宫女,他禁突然有一种临阵逃脱的冲动。 我这一出手怕是这屋子里的下人都要没命了吧——他在心中默默想着,本来就缓慢移动的脚步更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胡太医莫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吧!”走在前面的太医署冯公公似乎也感觉到了胡莹的沉默,忙转身轻声问道。 “是胡太医吗?快请进来吧——”胡莹正待回话,却被帐子后面一声懒洋洋的女声打断。 ——是戚滢菀!是那个眼巴巴地等着儿子降临的女人!胡莹心中默想着,脚步也立刻加快了许多。 “禀皇后娘娘,胡莹来迟,万望恕罪——”看着斜躺在绣塌上懒洋洋闭着眼睛的戚滢菀,胡莹忙躬身下拜。 “胡太医快别这样!只要能保我平安生下这孩子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的客套呀——”女人猛地睁开眼对着站在身边的黄锦轻声吩咐着:“快给胡太医上座——” 这黄锦八面玲珑,自然知道这是非同寻常的时刻,所以没有半点儿犹豫就飞快地搬来椅子请胡莹坐下。 “从昨个到今天皇后身体可有不适?” “多亏了胡太医的药,哀家除了心慌恶心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难受!”女人忽闪着一双眼睛一脸感激地回答着。此时的戚滢菀不再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冷艳王妃,而活脱脱成了弱不禁风的娇娘子。 “嗯!那就好——不过还是要注意多走动,一直躺着对孩子也不好!”此时的胡莹语气温和,俨然是一个关心体贴的长者。 “哀家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也总是懒得走动——生怕走动多了会惊了胎气!” “不会的——”胡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怀中掏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青瓷小瓶:“微臣给娘娘带了了这个!有了它保证母子平安——” “哦——这是什么啊!胡太医竟然贴身放着?”戚滢菀满脸疑惑地问着。 胡莹心中一惊——糟糕!怎么把这个忘了呢?宫里规定太医只开方子,而药材有太医署专门供应,并有小宦官亲自按方子去抓!也就是说胡莹这样做事不合规矩的——并且他每次进宫都要进过三四次搜身,而这个小瓶子却没有被搜到!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正说明了那些守门的侍卫和宦官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旁边的冯去疾看着胡莹拿出那个青瓷小瓶就感觉不对,所以没等女人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厉声呵斥:“胡莹!你这是干什么?做了一辈子的太医,难道宫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而站在皇后身边的清宁宫总管黄锦也是心中一惊,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女人面前。而周围服侍着的宦官宫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满脸惊恐地注视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太医胡莹。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请容微臣禀告——”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之后,太医胡莹却安静了下来。看着周遭如临大敌的众人,他先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瓶,接着便诚惶诚恐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微臣的祖传秘方,因为用料过于珍贵难得。所以从不轻易示人——刚才只是因为忧心皇后娘娘贵体,所以一时竟忘了给侍卫说明,万望娘娘恕罪——” 看着胡莹不卑不亢地回话,满脸惊恐地戚滢菀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本来依她的本性是最在乎这个的——因为一路走来她知道树敌太多,不知道有多少人盼她死掉又有多少人正在阴蓄死士、以待时机置她于死地呢? 但此刻她的心完全放在了肚里的孩子身上,特别是胡莹这段时间以来的悉心照顾更令她完全相信,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好人。感激还来不及又则能横加指责呢? “哦——这样啊!”女人一边沉吟着一边缓缓坐了起来:“难为你了,胡太医!都怪哀家一时心急错怪你了——”说完竟是罕见地莞尔一笑。 “快把这祖传的秘方调制一下,给哀家喝下吧——”说完竟有迫不及待的意思。 “皇后娘娘——”戚滢菀话音儿刚落却是一声公鸭嗓忽然响起,原来是站在身边的清宁宫总管黄锦。 皇后妇道人家一时失查情有可原,但我可不能麻痹大意啊——他一边想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胡太医私自夹带来历不明的药物进宫本来就是违规,但念在你服侍娘娘心切的情分上也就罢了!但这药还是要试一下为好啊——”说完一抬两道肿眼泡,犀利的目光如两道利剑笔直射向对面的胡莹胡太医。 “锦儿——”戚滢菀一声呵斥。 但这黄锦锦儿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多长了几个豹子胆,竟然不为所动。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歪头问道:“试一下也不多!对吗冯公公——”那阴测测的表情似乎是在说——这可是你带来的人,如果不试一下那出了问题谁也逃不了干系啊! “那是那是——试药是应该的——”冯去疾一边忙不迭地回答,一边抬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这个老太监竟连看都不敢看一看对面的皇后戚滢菀。 “——”戚滢菀依然在沉吟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试药自然是应该的,微臣也怕这药万一会给皇后造成什么不适!”胡莹依然是不卑不亢,他的嘴角依然挂着安静恬然的微笑,甚至连端着茶水的手都未曾抖动一下。 “只是这药太过珍贵了!微臣穷尽毕生精力也才收集两瓶——先前宇文太后曾用过一瓶,现在就剩下这一瓶儿了!如果让人试一下,微臣怕药量不够对娘娘的身体有影响啊!” 随着胡莹平静地说出上面的一番话儿,整个大厅顷刻间陷入一片死寂。平静的原因固然有是否试药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更重要的是他有重新提起那段陈年往事了! 这是谁都不愿提起的一段旧事——特别是目前有孕在身的皇后戚滢菀。她甚至都盼着这个老女人赶快死掉,那样随同她一起进入坟墓的自然也有自己想都不愿想起的往事。但胡莹就在这个时刻提起了——戚滢菀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太医怎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 他也许是用药心切所以才重新提起那一段吧!或许他也就是用那个早该死掉的邹亢来验证他药方的神奇吧——女人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一边抬头再次审视坐在对面的太医胡莹。 “还是免了罢——胡太医医术高明!哀家相信他——”女人说完一摆手示意黄锦站到一边儿。 “胡太医!你快用药吧!别耽误了时辰——”女人对着胡莹又是莞尔一笑,眼中竟闪烁出一种攫取的渴望。仿佛那青瓷小瓶中并不是什么辛辣苦涩的药,而是寄托她全部希望的美味佳肴。 “这药不需要调制!只需要喝下去就好——”胡莹脸上依然挂着微微的笑意:“并且这药没有一点儿苦涩辛辣的味儿,娘娘你就放心喝下吧!” 戚滢菀闻言不禁心中大喜——说来也可笑。虽然已是威震天下的南蜀皇后,但戚滢菀最怕的事情却是喝药。如果不是为了能够顺利平安地生下儿子,她都不知道要摔碎多少药碗儿掀翻多少桌子了。 “皇后你要不信可以先放在鼻子边上闻一下——”似乎是怕女人不相信,胡莹又柔声地加了一句。 “是吗?哀家闻闻——”说完竟小心拿起桌上的瓷瓶,然后拔掉红布包着的木塞,放在鼻子下边轻轻闻了一下:“胡太医果然说的不错,有一种清爽甘甜的味道——” “那娘娘还是快把它喝了吧!记得一定要全部喝完,这样药效才够——” “哦——”戚滢菀听了便不再多想,她猛吸一口气将瓷瓶放到了嘴边。 看着女人将瓷瓶放在嘴边,胡莹却突然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芷婼!胡莹终于给您报仇了——你在那边还好吗?胡莹这就陪你去——想到这里胡莹突然眼眶一热,两颗浑浊的泪珠迸射出来。 戚滢菀正要仰脖将瓷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的时候,却突然间看到了胡莹眼眶中的泪水!她突然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胡——” 说时迟那时快,被女人一声呼喊惊醒的胡莹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把捏住女人端着瓷瓶的手腕猛地往她嘴边一推,在瓶口几乎要完全塞到女人嘴里的时候又接连抖了几下,在确信药水完全倒进之后才停了下来。 “咳咳咳咳——胡太医!你——”戚滢菀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原来还充满期望的双眼顷刻之间满是惊恐。 “哈哈哈!贱人——你就等着吧!等着那儿子在你的肚子里慢慢烂掉吧!” “啊——”四下里一片惊呼。 事情发展地太快了,以至于黄锦、冯去疾和周围的太监随从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愣在当场。 “快快快——把这个谋害娘娘的狗贼抓起来!”还是黄锦反应迅速——在看到胡莹将瓷瓶几乎塞到女人嘴里的时候就已预感到大事儿不好。只是事情紧急他一句话憋在嗓子眼儿栗说了不出来。 直到女人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他才预料到大事儿不好了,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小命他忙不顾一切地扯着公鸭嗓喊道:“人呢?来人啊——快将这狗贼拿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讨债的来了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一百九十九章讨债的来了 在众人扑上去之前,胡莹已将早已握在手中的一团东西倒入嘴里,然后脖子一仰咽了下去。面对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如狼似虎的一众宦官,他的脸上满是绝然的神色。 “哼哼哼!不劳你们费心,胡某这就自行了断了——”说完一阵仰天大笑,然后便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快快!快救皇后——”一边的冯去疾早已吓得面无神色。事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一边是满脸惊恐的皇后,一边是喝了毒药的胡莹,目睹着眼前乱成一团麻的众人,他只是徒劳地喊叫着。 “哼哼!没用的——告诉你们吧!胡某的药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这药本来就没有解药!哼哼——即使有我也不会给你们!”倒在地上的胡莹忽地支起上半身,一脸惨然地说着。他脸色惨白,嘴角已淌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灰白的头发散乱着如同狰狞的厉鬼。 “快快快!快拿水来——”此时在醒悟过来的冯去疾一边从身边宫女的手中夺过水碗,也不再顾及什么身份尊卑。他猛地一下子架起早已吓傻了的戚滢菀,将碗中的清水一股脑地灌进女人的肚子里。 “皇后!快用手指——”他身处食指,做出伸向咽喉里猛抠的动作。然后看着女人没有反应,便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往嘴里一捅。随着“哇”的一声,戚滢菀将肚中的东西一股脑吐了出来。 “哼——哼!没用的——你这个——蛇蝎——女人,就——等着——受死——吧!”此时的胡莹已经没有力气在直起身子,但他仍然在骂不绝口。 “哇——”皇后戚滢菀又是一阵狂吐,不过这次吐出的不是其它,而是血。看着地上这一摊触目惊心的殷红,女人“啊”的一声晕厥过去。 “啊——”接着是众人一连串的惊叫,直喊得两个主事的太监心惊肉跳起来。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狗贼!快说——解药在哪里?”站在女人身边的总管黄锦如饿狼般猛扑过来,他一把抓起瘫软在地上的太医胡莹,开始死命地摇晃起来。 胡莹似乎懒得再看一眼这六神无主的众人,他任凭黄锦吆喝摇晃也不再说一句话了。 “说!快说——解药在哪里?”一旁的冯去疾也加入了审问的行列。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恨不得一口将这个要了自己小命的太医吞掉。 “来人哪!将这个狗贼的两条胳膊打断——”随着黄锦一声断喝,几个手执铁棒的小宦官一拥而上。随着“嘭嘭——”两声闷响,接着是胡莹凄厉的惨叫,他的两条胳膊应声而断。 “快说——你倒是说啊——”此时的黄锦竟如同发疯的厉鬼,一把夺过小宦官手中的铁棒,对着胡莹的双腿就狠狠砸了下来。 “说!你快说啊——你这不是要了公公我的老命吗?”说完竟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一边竟举起铁棒朝着胡莹的脑袋砸去。 “慢——”就在铁棒即将砸下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挡着了他的胳膊:“公公且慢!你把他打死了,我们还问谁要解药呢?没有解药你我还能活吗?” “唉!老冯——这都是你找的好人!公公我给你拼了——”谁知这冯去疾不拦还罢了,一拦反而激起了黄锦心中的怒气。他看着挡在身前的这个太医署总管,竟猛地一头撞了过去。 “老黄!你这是干什么——”冯去疾一把将迎头撞来的黄锦推开。 “啊!这可咋办呢?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黄锦还有命吗?”此时的黄锦突然又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竟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能乱!一定不能乱——看着早已哭成一团的众人,冯去疾在心中拼命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来人——把这个狗贼加起来!”说完紧走两步冲到胡莹面前:“快说!解药在哪里?说出来可饶你不死——” 此时早已奄奄一息的胡太医微微睁眼瞟了冯去疾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啊——”又是一声女人的惊呼传来,这惊呼无异于一声炸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孩子!我的孩子——”戚滢菀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地哭喊,她用双手拼命地捂着肚子。眼尖的宦官宫女却已看见她的双腿之间已流淌出缕缕血迹。 “快!快救我——”戚滢菀仍在绝望地喊叫着。她圆睁着双眼、额头上青筋直冒,似乎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一样的折磨。 “娘娘——娘娘——”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包括正在审问胡莹的冯去疾和瘫软在地上的总管黄锦。 “哼哼!没用的——孩子没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只可惜胡某看不到你断气的那一天了?”此刻看似早已断气的胡莹却又一下子活了过来,他满脸狰狞如同厉鬼,张开的五指颤抖地抓向女人。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害我——”直到此时戚滢菀还是不相信胡莹会害她。这几个月来是他在悉心照顾自己,这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用他的方子生下的——既然他要在这么干,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地帮自己怀上孩子呢? “哼哼!为什么?好——胡某就让你死个明白——”胡莹一脸惨然:“还记得那个被你害死的栗芷婼吗?” “啊——”女人又是一阵惊叫,眼中闪现出从未有过的惊惧:“你到底是谁?和那个死鬼有什么联系——” “哼哼!我是谁?我就是替她来向你索命的——”胡莹说完头猛地一低,然后被打断的手脚抽搐了两下,转眼间气绝而亡。 “啊!原来你是——”戚滢菀终于明白——真是冤有头债有主!总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最后报应还是来了! “快!别让他死——解药——解药——”此刻瘫软在地上的黄锦早已没了魂魄,看着慢慢气绝的依然在木然地喊叫着。 虽然知道无法逃脱被责罚的命运,但是黄锦还是派人前往紫宸殿报信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看来谁也跑不了了!这个在南蜀后宫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还在抱有一丝侥幸——希望皇上能念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自己一条小命。 邹震最近心情不错!虽然对于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的过去还是耿耿于怀。但是毕竟是中年得子,一向到他苦心经营的皇家伟业后继有人了,便一瞬间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一旁伺候着的总管太监兴旺更是乐翻了天,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有自己一份功劳的。虽然目前皇上还不知道这些——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并且那老黄也真够意思,把皇后赏赐给他的东西全给了自己。 呵呵呵!我这可也算是名利双收了吧!这样喜滋滋地想着兴旺干起活来也就有劲儿多了,直把本来心情就不错的皇上邹震伺候地更如同做了神仙一样。 “小旺子!拿壶酒来——朕要喝两杯!” “好嘞——:兴旺一边应承着一边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大事儿不好了!皇上——大事儿不好了——”这兴旺前脚刚刚离开,清宁宫的小宦官便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邹震顷刻间脸色大变,随即心中咯噔一下,一丝不好的感觉随即涌上心头。 “什么事儿不能慢慢说?这呼天喊地的像什么样子啊!”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邹震还是保持了起码的天子威仪。 “皇后娘娘她——”小宦官看着一脸冷峻的邹震,竟突然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皇后怎么了?快说——” “孩子没了——” “啊!”饶是邹震冷静过人,也是猛地一声惊呼——果然不出所料,出大事儿了! 他再也顾不得询问什么,猛地将跪在面前的小宦官一脚踹开,然后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皇上——皇上——“此时刚刚将酒菜端来的兴旺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手中的托盘更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一把抓起滚在一边的小宦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是!是太医胡莹——” “啊——”兴旺也是一声惊呼——胡莹!难道是他做的手脚? 这个紫宸殿的总管太监联想起曾经和黄锦的密谋,一股凉气猛地从脚底儿冒出——要是胡莹,那这所有的人都没命了! 当兴旺赶到清宁宫的时候,整个大厅已乱作一团——胡莹的尸体已被抬走,而黄锦、冯去疾一干人等都浑身瑟缩地跪在堂下。正中邹震一脸怒容地坐在椅子上,而边上卧榻上躺着的是早已沉睡过去的皇后戚滢菀。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的邹震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他一脸煞气恨不得将这所有的人统统杀个干净! “禀皇上!这都是那胡莹狗贼包藏祸心,要加害皇后——”黄锦明知作为清宁宫的总管,他是逃不过这一道关的!只是侥幸盼着皇上能法外开恩饶他个不死! “哼哼!太医胡莹——”邹震突然一声断喝:“来人!将冯去疾拿下——” “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啊!”明明知道于事无补,冯老太监还在徒劳的喊叫着。 “将这狗奴才打入死牢!命掖庭局严加审讯——”邹震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环顾四周:“凡是与此事有关联的,一律处死!” “皇上!皇上饶命啊——”整个清宁宫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喊声笼罩,直吓得站在一边的太监兴旺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二百章 诀别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自然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不管那一天在场没在场的,只要和这事儿攀扯上哪怕一点点干系的人,没有一个能脱得了身的。于是在掖庭局内侍狱的严刑逼供之下——不!甚至都没有用刑,那黄锦就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于是如狼似虎的太监捕快开始顺藤摸瓜,将凡是与只见事情有关系的人都被抓了个正着。 魏良辅没有被抓——因为在那些内侍狱的捕快们到来之前他已自行了断了! 没有一个人送行,甚至在生命的最好时刻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老太监魏良辅给自己弄了一壶美酒、几个小菜,开始惬意地自斟自饮起来。 从做端王府总管时的意气风发到怒杀奸夫淫妇的快意恩仇,从被逼净身进宫的无奈到逆袭上位成为总管太监的坎坷波折,从引诱天成皇帝御驾亲征的处心积虑到身陷囹圄陪伴主人的不离不弃,从再回皇宫的忍辱负重到如今的大仇得报。就这样一章章一幕幕的回忆着,魏良辅不禁老泪纵横!想起被自己虐杀的娇妻温玉婵,想起至今不知下落或许早已被饿死或是被狼虫虎豹吃掉的老母乳儿,想起早已做了孤魂野鬼的栗妃和雁秋水,想起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天成皇帝,想起那胎死腹中的邹震的孽种,想起日后会慢慢看着自己烂掉的戚滢菀,这个曾经的大总管不禁五味杂陈。 ——唉!费尽心思空折腾,是非成败一场空!当听到清宁宫出大事儿的那一刻起,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快意的感觉。只是始终扭巴的心终于施展开来。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当听到远处一阵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时,他猛地喝完杯中的最后一滴酒。然后站在早已摆好的凳子上,将一颗乱发飘飞的脑袋往房梁上垂下的绳圈中一套,然后猛地一脚将凳子凳翻。 随着绳圈猛地一紧,魏良辅的身体如同布袋般晃悠起来。耳畔传来“咋咋咋咋”绳圈与房梁的摩擦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肺都要炸开了。“嘶嘶嘶嘶——”他的喉咙中发出可怕的憋气声,魏良辅突然有一种强烈地要活下去的**,但也只能用双手徒劳地抓着绳圈。朦胧的意识中好像已看到了拼命伸出的猩红舌头,忽然间浑身一松像放开了闸门一般,粪便混合着尿水流了出来。 “哇啦哇啦——”耳边仍传来由远到近的喧闹声,但魏良辅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他感觉一缕气息正从头顶冒出,然后幽幽地离开身体——他知道那正是自己的魂魄!眼前的光亮渐渐消失,他感觉自己正穿行在一个巨大的隧洞中,周遭全是低头赶路的行人,而隧道的另一头却是光彩无限,并且有着纷繁复杂的喧闹声。 当如狼似虎的内侍狱捕快破门而入的时候,悬挂在房梁上的魏良辅早已是气绝多时。这些看惯了流血死尸的宦官捕快丝毫也不感到惊悚,他们甚至都懒得先将曾经的紫宸殿大总管从房梁上取下来。 “这老家伙!死得还挺快——”领头的正是新近荣升为内侍狱总管太监——一等飞云捕快的蝎子殷虹。这个依靠“阎王栓”发家的宦官原本就是个嗜血狂魔,在得到了皇后戚滢菀的赏识以后更是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起来。 当听到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被人弄掉之后,他忽然觉得心底一凉——啊!自己怎么这么走霉运啊!好不容易攀上个高枝儿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以后还指不定倚靠着谁呢! 心中这样想着就不免对参与其中的一干人等恨之入骨——都是你们这帮不得好死的家伙,害了公公我的大好前程。因为挟恨在心于是用起刑来就格外残忍毒辣——管它呢?皇后肚里的孩子没了,这帮作死的还能活吗?在他的授意之下有些扛不住大刑的宦官宫女就早早死掉了,而一些没有死掉的就乖乖招供等着脑袋搬家的一天。 此刻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魏老太监,殷虹恨不得拿起刀来将他的尸首剁成碎片。 “记下来——三月二十五日,要犯魏良辅畏罪自杀!”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公公!那这尸体怎么办呢?”一个跟在后面的小宦官战战兢兢地问道。 正要跨出房门的殷虹身形猛地一顿,然后停了一下转过身来。他睁开肉红色的肿眼皮猛地一瞪,两道目光如犀利的刀剑射出,直吓得多嘴的小太监三魂丢了两魂。 就这样冷冷地一看,殷虹枯瘦无肉的脸颊抽动了两下:“挂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忠实秉承皇上邹震的旨意,凡是能钩连的都牵连上了。包括黄锦、兴旺和冯去疾在内,被打死、处死或者自杀的宦官宫女多达三十余人。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出来,邹震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南蜀皇宫不时传来他歇斯底里地喊叫。所有的宫人都噤若寒蝉,生怕不明不白就做了刀下之鬼。 “菀儿——你还好吗?”看着躺在床上如同死人的皇后戚滢菀,邹震不由顷刻间泪如雨下。其实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心爱的女人一步——孩子没了,他真怕再失去这个女人。 “那个千刀万剐的胡莹已经死了,幕后主使魏良辅也畏罪上吊了!所有和这件事情有牵连的人,朕都把他们杀了!菀儿,你放心——再不会有人来害你了!” 躺在床上的戚滢菀依然双目紧闭,只不过如黛峨眉微微抖动了一下,眼角滴落出两行清泪。 “菀儿!朕知道你心里难过——孩子没了咱可以重新要,但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朕要这江山可怎么用啊!”看到女人在听自己说话,邹震心中的悲痛更是排山倒海般倾泄出来。他拼命捏着锦被下女人冰凉的手,似乎想将她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回。 看着眼前这一幕,边上伺候着的宦官宫女也暗自落泪。但因为两宫的总管太监刚被处死整个皇宫人人自危,所以他们也不敢哭出声来,只是用袖口偷偷抹去泪水。 “没用了!皇上——”戚滢菀甚至都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她怕看到心爱的男人,更怕看到已经开始腐烂的自己。 “什么没用啊!菀儿——从绵州到锦城咱俩一直相依为命,你知道朕不会爱上别人的!不——从朕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别的女人!”似乎是生怕女人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邹震忙不迭地辩解着。 女人凄然一笑:“晚了——皇上!再找个女人生个皇子吧——只要给臣妾一处宫殿安身就行了!” “什么晚了?不晚——我是南蜀的皇上,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晚呢?菀儿——告诉你朕已搬回清宁宫——从此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皇上!皇上——你对臣妾的一番情谊来世再报吧!”女人猛地睁开空洞的眼睛,抽回鸡爪般瘦弱无力的手:“可能皇上还不知道——那个胡莹给臣妾喝下去的药,除了要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的命,也要了臣妾的命啊!” “啊——”邹震心中猛地一凉,忍不住一声惊叫。他睁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女人,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寻出哪怕一点点的戏谑调侃。 “那些被处死的宦官宫女是没有机会给你说了!皇上——胡莹给臣妾喝下的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这种药凶险无比当场就就要了孩子的命,并且以后臣妾的身体会一寸寸地烂掉——这狗贼不知道对臣妾有多大的仇恨,非要让臣妾受尽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戚滢菀说到这里仿佛眼前出现了自己浑身腐烂的场景,竟“啊——”的惨叫一声,浑身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啊——菀儿!别怕——菀儿,别怕——”直到这个时候邹震才感到女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她俨然已成为了另一个自己。邹震从小孤苦伶仃,虽然时时有哥哥邹亢、母后宇文宜臻和宫人呵护着,但他知道那都不是自己的倚靠。只有在遇到戚滢菀的那一时刻,他才找到了男人的尊严和孩童般的归属,而现在眼看这个女人就要死掉而自己却毫无办法,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呢? “菀儿!别慌——朕的太医署名医遍布天下,一定会找到解药的——”说完也不等女人反应,便一连串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来人!传太医署冯去疾——” 一个伺候着的小宦官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听着邹震的吼叫脚下却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狗奴才!还不快去——” “禀皇上!太医署冯公公被处死了——” “被处——”邹震浑身一顿,半句话一时间噎在嘴里再也吐不出来:“那就把太医署另外管事的喊来,让他带上最好的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小宦官一溜烟儿地跑了,只留下一屋子的沉寂。 “没用的——皇上!那胡莹就是南蜀最负盛名的名医,他配出的毒药谁还能有解药呢?没用的——”女人看着一脸着急的邹震,忍不住用枯瘦如柴的手指摩挲着男人站满泪水的脸颊——这张脸曾经是多麽地陌生,但此刻却又是多么地依恋! 第二百零一章 夜访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二百零一章夜访 如果没有自己的利欲熏心,如果没有自己的红杏出墙,如果没有自己的隐忍向恶魔屈服,如果没有自己的滥杀无辜不留后路,如果自己的丈夫还是那个恬静安然的端王,如果自己的丈夫不到锦城做这个要命的辅政王,如果不是两人不谋而合拼死也要夺了哥哥的江山,如果两人能一辈子呆在绵州,怎么又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天作孽由可得,自作孽不可活!这可都是自己做出的,又怎能怪得了别人呢?想到这里戚滢菀不禁一阵惨笑,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怕这一去便再没有机会了! “有用的!菀儿——你等着——朕这就去给你找名医!就是派人寻遍整个南蜀整个天下,朕也一定要给你找到解药!”邹震实在等不下去了,他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要抖落身上的一团烈火,看了一眼恋恋不舍的女人就要转身离开。 “没用的——皇上!”戚滢菀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是希望皇上念在臣妾服侍多年的份上,给臣妾一处清净的所在,让臣妾了却残生就是了!”说完猛地将脸扭向一边儿不再说话。 自此以后,戚滢菀再没有让邹震看过她一眼。说自此以后其实也并没有多久——胡莹给女人灌下的毒药要远比他所说的不知厉害几百几千倍。就在邹震还在紧急派遣太医署寻访天下名医的时候,就在戚滢菀以为自己还能活过这个夏天的时候,她体内的毒药却在一个月夜悄无声息地发作了。浑身如同万蚁噬骨,如黄豆般大小的脓包开始在全身出现。这种脓包如同吸了水的馒头,不到一天便涨得如同枣子大小。并且一碰即烂,流出的脓水腥臭无比。戚滢菀彻底绝望了——在第一颗脓包出现在它如花似玉的脸颊上的时候,她终于一狠心吞下了早已准备的金块,然后在寂寞清冷的清宁宫中香消玉殒了——而这一天距她喝下胡莹的药才七天时间。 邹震得到消息是在第二天一早,当他失魂落魄地赶到清宁宫戚滢菀的卧房的时候,戚滢菀早已是气绝多时。抱着早已僵硬的爱妻的尸体,这个南蜀国的九五之尊欲哭无泪。 自此后他性情大变!本来邹震就不好女色,此后更是再未宠幸过一个嫔妃。本来他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此后却突然间一下子变得昏聩无比起来——不光是每日的早朝议政荒废了,并且还无缘无故地虐杀了好多文武大臣。整个后宫一时之间阴云密布,而南蜀政权顷刻间也是摇摇欲坠——这些恐怕是设计下毒的魏良辅和胡莹没有想到的。特别是那个一贯古道热肠的胡莹,如果泉下有知又不知作何感想? 对于那个被自己囚禁的哥哥邹亢,皇上邹震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宽容大度。他反而将这一切归咎于这个哥哥的再次回归——如果他能听从劝告老死南蜀,自己的爱妻又怎会得到这样的结局呢? 邹亢——你不让我好过,我也让你不得好死!幽居在紫宸殿上书房中的邹震哪还有一丝一毫一国之君的威仪,他须发披散、面目狰狞简直就是丧失了心智的阎罗厉鬼。 邹亢——你不是非要回来和我争吗?好!寡人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争法!我要慢慢折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给我的菀儿偿命。 自此以后他开始处心积虑地虐待哥哥邹亢——先是杀掉了鹿苑之中那些和邹亢亲近的大小宦官,接着命人砍光了院落中所有可供那两的树木。当然先前每日呈送的精美菜肴也没有,换上的都是一些腐烂发馊的残羹冷炙。并且他还派口齿伶俐的宦官每日到鹿苑之中叫骂,直聒噪的那个南蜀废帝日夜不得入睡。 皇宫内外宦官宫人和文武百官都看到了这一系列的巨变,但却没有一个人敢非议上一丁一点。多事之秋必定人人自危,事不关己还是偏安为好——每个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的念头,于是虽然邹震疯狂了,但南蜀的朝政还是凑合着往前走! 但天有不测风云——在这一年的冬天,终于出大事儿了!那就是邹震病了——其实即使他没病南蜀的朝议也是名存实亡,如果不是还有几个有良心的文武大臣苦苦支撑,怕是文武百官都要作鸟兽散了! 但毕竟是皇上病了!邹震这一病一切原本潜藏着的暗流便不可避免地显现出来了。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淳于鹏——也就是和邹亢、魏良辅一起被囚禁在象奴四年的辅国大将军。 虽然远离了南蜀朝堂,但淳于鹏的心思却并没有闲着。本来他就是邹亢的死党,更何况又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了四年! 就在他梦想着能躲进小楼安享晚年的时候,南蜀后宫发生的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大事儿却将他彻底震住了! 虽然对邹震的行径颇为不齿,虽然对皇后戚滢菀的滥杀也曾恨得要死。但当听到了这个女人被太医胡莹用毒药害死之后,他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后来发展到这幕后的主使就是那个和自己呆了四年隐忍异常的魏良辅后,便彻底懵了。 怎么会这样?虽然这女人曾派杀手妄图杀掉天成皇帝,但也不至于让小魏子下这样的狠手啊——毕竟她针对的是天成皇帝,而不是他魏良辅啊! 等到后来失去了爱妻的邹震仿佛一夜之间迷失了本性般的发狂起来,他就真得坐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如果任由这样下去,不要说天成皇帝的命保不住了,就是这南蜀的江山也要完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到这里淳于鹏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开始在偌大的正厅来回走动起来。但他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啊——毕竟那邹震还是皇上,即使自己预感到了什么又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这里他又颓然地坐了下来。猛地灌了一口昨夜的冷茶——一丝透心儿的冰凉划过了整个身体后,淳于鹏猛地浑身一个激灵。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事已至此还再犹豫什么?即使没有什么现成的方法那找个人商量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想到这里这个早已风烛残年的老家伙又一下子来了精神。 “管家——备车——去齐阁老府上!”说完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一下,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齐瑞林还在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南蜀大厦,虽然心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愤懑,但作为人臣的良知还是提醒着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唉——这朝政刚刚有点儿气色,百姓刚刚过上了几天好日子!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枯坐灯下的齐阁老不禁摇头叹息——难道真得是天将忘我南蜀吗? “老爷!游客来访——”老成持重的管家看到主人心事重重,便也不敢大声喧哗。但这个客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却又好像又什么要事,于是踌躇再三之后便谨小慎微地禀告起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不见!你就说老爷我睡下了——” “哦——”管家应承了一声,却支支吾吾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欲言又止的老管家,齐瑞林眉头一皱:“怎么还不退下?” “老爷!是辅国大将军淳于鹏说有要事儿相商,并且他说阁老如果不见,那他就守在外面不走了!” “哦——”齐阁老紧闭的双眼猛地一睁——这淳于鹏也算是老相识了!只不过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太多。自己是反对用兵的,所以也对将领们的这一套做法颇有微词。到后来对象奴用兵失败,这个大将军和天成皇帝一齐被俘就再没有联系了,直到四年后他陪同天成皇帝归朝才再次得见。再见之后他对这个淳于鹏倒生出无限好感来——不愧是铮铮铁骨、股肱之臣,能够陪同天成皇帝在那蛮荒之地苦守四年,就是这份忠心也让阁老我刮目相看!更不要说回来之后不要丝毫封赏,只是安静地归家养老了。 想到这里齐瑞林不禁心中一热,挥手制止了正欲转身走出的老管家:“是辅国大将军啊!那请他客厅等候——”说完忙穿好朝服,郑重其事地走了出来。 “哈哈哈!阁老好逍遥自在啊——”看着红光满面的齐瑞林,淳于鹏大老远就大笑着打趣起来。 “呵呵呵!这么多年了,淳于大将军还是改不掉妄议这个毛病啊——”齐瑞林宦海沉浮,又怎甘心被一介武夫揶揄。看着一脸坏笑的淳于鹏,便毫不客气地还了一句。 “管家!看茶——”随着齐瑞林一声吩咐,老管家迅速退了下去。 “还是齐阁老想得周到!老弟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来讨一杯茶喝的——” “你这老家伙要来就来吧,还非要编一个由头!我还能不清楚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慢说就今天,就是从咱俩认识你又来过几次?说吧——找老夫有什么事儿?”谁知这齐瑞林竟丝毫不接淳于鹏的话儿,只是冷冷一笑便直奔主题而来。 第二百零二章 结盟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第二百零二章结盟 此时茶水已斟满,那淳于鹏也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盅轻呷一口:“好茶!齐阁老的茶真不错——” “好茶有的是,只要大将军喜欢可以多带几罐回去!只是这风风火火而来必定有什么大事儿,要不你快说出来——可千万别——” “啊!哈哈——”淳于鹏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齐瑞林身边的老管家。 “王管家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召见不要进来——” 看着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无边的夜色中,齐瑞林双眼一眯:“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看齐阁老也是爽快人,那末将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淳于鹏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一脸平静的齐瑞林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齐阁老对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谁知齐瑞林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双眼一翻不动声色地说道:“看来淳于大将军没有推心置腹啊——刚才还说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还没有开口就犯软了?你不会是来套老夫的底儿吧?” “哈哈哈——齐阁老言重了!都怪末将小人之心了——敢问齐阁老对最近皇上的做法怎么看?” “妄议朝政本来就是死罪!大将军为官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再说了你我并无深交,老夫又怎敢对着你说呢?倒是你深夜来访口口声声说有要事,但临到头上却又讳莫如深。并且还总想从老夫这里套出点儿什么?说——你到底是何居心!“说到这里齐瑞林猛地脸一沉,深陷的眼窝中迸射出饿狼般凶残的眼光,似乎要将身前的这个大将军撕个粉碎:“老夫已耐着性子伺候很久了,如果你再这样吞吞吐吐——那就恕不奉陪了!” 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个老狐狸!本来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来,没想到——淳于鹏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但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厚了:“都说齐阁老是个老好人,没想到也是个火爆脾气——呵呵!那末将我就不客气了!” “在下这次前来就是想讨阁老一个话——对如今每况愈下的南蜀朝政有什么打算?” “唉!我一介老朽又能有什么打算呢?只不过苟延残喘混个善终罢了!”似乎突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难以释怀的事情,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老丞相竟一下子消沉下来。 “这是阁老的真心话吗?”听完老丞相的话淳于鹏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只是一双盯着齐瑞林的眼睛更加犀利起来:“如果这是齐阁老的真心话,就不会在群臣首鼠两端的时候独自一人苦苦支撑危局了!如果阁老真希望这样那就不会在二十多年前冒死向天成皇帝劝谏了吧!” 齐瑞林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浑浊无比的眼睛斜瞟着淳于鹏,神情分明在说——那又怎样? “哼哼哼!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在兜圈子——我说淳于鹏你就不能爽利一点儿吗?老夫问你一句——你深夜到此是不是想联络我和你一块做出那谋逆之事!” “谋逆?什么谋逆——”淳于鹏不禁心中猛地一惊——这老家伙,他怎么能说出这个字眼。莫非我这一趟来错了? 管他呢?既然来了那就是将一颗脑袋塞在裤腰带儿上的,再说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在退回去,不仅会搭上一条命而且想做的大事儿也再无成功的可能。想到这里淳于鹏两眼一瞪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没想到齐阁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要问上一句了——囚禁了哥哥夺了他的江山,软禁了太后、吴皇后和太子令他们骨肉不能相见,这算不算谋逆?” “这个——这是皇家内部的内部纷争,又与我们这些外人有何相干?”齐瑞林不妨淳于鹏突然有此一问,竟一下子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哼哼!阁老好说辞啊——身为三朝老臣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是让人齿冷啊!”看着面前的齐阁老仍不肯说出实话,淳于鹏心中不知暗暗骂了几遍这个老狐狸。但没办法呀——他无奈地想着,看来还需要我再激将一下了。 谁知还未等他开口齐瑞林便由说话了——似乎是为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后悔不迭,这个老丞相继续开始辩解起来:“再说当今皇上执政后做出的那件事不是利国利民、光耀史册的——不再有战乱纷争了,不再有横征暴敛了,老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了,青壮年不再惨死疆场了!这些又是那个天天喊着打打杀杀的天成皇帝所能比的啊?”说到这里齐瑞林猛地将面前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阁老说得这些也都不错——“看着齐瑞林终于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淳于鹏冷峻的脸色也渐渐和缓下来:“但在下问的是现在!问的是自从那个戚皇后死掉以后,阁老有什么想法?——其实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问的,怎奈阁老都不等把话说完!” “现在——”齐瑞林心中一惊——说实在的他就怕说起现在,这也是他最近夙夜忧叹、寝食难安的原因了。 如果照着这样下去就是没有外敌的入侵,就是他这样一直折腾下去也会身死国灭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渐渐缓过气儿来的虎视眈眈的象奴呢? “嗯!就现在——”淳于鹏依然是不依不饶。 “皇上只是一时气急毒火攻心,老朽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的!”齐瑞林抖动嘴唇嗫喏着,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说出的话语是多么得苍白无力。 “哼哼!难道说不理朝政是一时气急吗?难道说虐杀大臣也是毒火攻心吗?如果齐阁老真这么想那就是淳于鹏看错人了,如果齐阁老还准备一直这样下去那在下这一趟也就是白来了!”淳于鹏说完便双手一拱:“告辞——“但他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看着齐瑞林仍在低头沉思,淳于鹏忍不住一阵狂喜——看来有戏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来了精神:“在下跟随天成皇帝在象奴呆了四年!不瞒阁老说——其实从战败的那一刻天成皇帝就后悔了!在象奴阴暗的牢房里,在与世隔绝的琴岛之上,在渺无人烟、虎豹横行的野象谷,他曾无数次的念叨——朕要是早一点听从齐阁老的话,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如今我没命了事儿小,如果连累了文武百官和万千黎民又如何是好啊——”这淳于鹏虽说是一介武夫,但却并不是个迂腐木讷之人。看着态度渐渐松动的齐瑞林忍不住就胡诌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皇上他真得念叨起老臣了吗?”谁知淳于鹏话还没有说完,这个南蜀老丞相早已是老泪纵横——仿佛淤积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都宣泄出来了。这种委屈既有二十年前那次早朝邹亢的横加指责,又有邹震即位后自己对钱炳文那狗贼的委曲求全,还有这么多年来同僚的冷眼相看和冷嘲热讽。 “皇上啊!皇上——你真得还没有忘记老臣吗——”忽然间这个老人竟一下子扑倒在地,对着鹿苑方向不住劲儿地磕起头来了。 “齐阁老你也不要过分伤心了!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只要你我联手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今日末将阵势为这个而来的——” “什么?”听到身后淳于鹏的话,齐瑞林不禁抬起头眼中再次露出无限的恐惧:“什么叫你我联手!说——是不是被囚鹿苑中的天成皇帝派你过来的?” “齐阁老此言差矣——皇上从象奴回来的时候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这会是他的主意吗?”说到这里淳于鹏竟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泪:“其实皇上就想着能够骨肉相见,过一个寻常老百姓的生活!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囚禁在鹿苑——囚禁也就罢了!谁知他竟将戚皇后惨死的帐也算到天成皇帝身上——不禁杀掉了所有相熟的宦官护卫,砍掉了所有可供乘凉的大树,并且连最起码的饭食也不供应了。这不是要活活害死他吗?”说到这里淳于鹏猛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齐瑞林:“难道阁老愿意看着天成皇帝活活被折磨死吗?” “啊——”被吓坏了的齐瑞林猛地一声惊叫,然后扑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不会这样?如果不是在下星夜前来,怕是过不了多久天成皇帝就要被饿死了!” “那你快说——要怎么办呢?你说出来——老夫都听你的!”此时的齐瑞林早没了主意,他如同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应对着,只盼着对面这个家伙快点说出要说的话儿。 “救出被囚禁的天成皇帝,逼病中的邹震退位——”真是图穷匕见,淳于鹏甚至连称邹震一声皇上都不愿意。 “啊——”虽然早就洞察了淳于鹏来此的目的,但由他亲自说出还是引起了齐瑞林的又一声惊呼:“你——你疯了吗——”他紧张地跑到门口对着阴沉的夜色看了看,在确信没人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你怕了——”看着惶恐不安的齐瑞林,辅国大将军淳于鹏阴恻恻地问。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谁能不害怕啊?我说淳于鹏——你活得不耐烦就是了,为何还要拉上老朽垫背啊!”仿佛一瞬间看到了血肉横飞、肉头落地的惨烈场景,如果不是估计当朝阁老的身份,他怕是早就要将淳于鹏赶出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夺宫(上)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阁老以为你样抱残守缺就能够全身而退吗?眼看着邹震他已经疯狂了,如果再不采取对策——怕是城破国灭之日就是你我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了吧!难道阁老要看着那巨象蛮族再虐杀我们一次吗?”看着依然无法说动齐林瑞,这淳于鹏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劲儿也就上来了,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齐瑞林的胸衣,差点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提了起来。 “你,你——”齐瑞林没有堤防对面的辅国大将军竟会来这么一手,看着面目狰狞的淳于鹏,一时之间竟然面色如土说不出话来。 “我给你说齐阁老!今天你做也罢不做也罢,末将既然敢来这儿那就从没有打算空手而归!齐阁老——你也不想想,我这一走就不怕你转过身派羽林卫灭了我的九族吗?”说到这里淳于鹏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抵住老人的胸口:“要么跟着做,要么就让你血溅当场——反正事已至此,老子也不打算活了,索性来个同归于尽!”说完手一加劲就要戳下去。 “啊——”齐瑞林又是一声尖叫,他似乎已感到厚厚的胸衣已被扎破,冰冷的刀尖刺在肌肤上一阵刺痛,随即便有一种全身发凉的惊悚的感觉:“慢慢慢——大将军请住手,老夫听你的还不行吗?老夫听你的还不行吗?” “唉——”淳于鹏看到手中的老人终于服软了,才颓然放下刀子:“事情过于紧急——万般无奈在下才出其下策!惊吓了阁老,万望恕罪——”说完伸出一只手臂扶着齐阁老缓慢地做了下来,那谦恭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儿要搏命的凶狠。 “不说这些了——”似乎老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平静下来,他一边颤巍巍地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嘴中嗫喏着:“你既然这样玩命那一定是有备而来,说吧——想要老夫做什么?” “那就烦劳阁老分头派人请这些人过来——”说完淳于鹏从怀里掏出一个折得工工整整的信笺:“能说动这几个人,这件事儿想不成功都难——” 齐瑞林一目十行地将纸上写着的人名看完,然后又是倒抽一口冷气——纸上赫然写着:龙禁卫指挥使狼曋、羽林卫指挥使林平、虎贲卫指挥使莒大用、锦城守备将军铁璇和云阳守备吴云召。 这淳于鹏胃口也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这几个人加入进来不要说夺宫,就是灭了南蜀国也是不成问题啊! 齐阁老虽是眉头紧蹙紧盯着信笺上的人名默然不语,但淳于鹏却似乎早看透了他的心事。 “阁老请放心——这些人一旦聚齐,凭阁老的威望一定是众望所归,将他们全部罗织在您的帐下!就连末将也一定唯老丞相马首是瞻——”说完便是微微一抱拳。 “这个使不得——”齐瑞林慌忙摆手退却。 “这个使得——不然在下也不会冒死前来!另外陪同天成皇帝四年回归,老夫一不要加官进爵二不要金银赏赐。这份真心阁老还看不懂吗?”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 “这上面的名字也不需要全部加入进去,只要确保他们能在事发之时中立就行了!”看着齐瑞林有默然应允的意思,淳于鹏也就不再耽搁下去,而是鞭辟入里地分析起来:“这个云阳守备吴云召是天成吴皇后的弟弟自不必说。在来你这里之前在下已经暗自知会他了——举事之时他并不需要进入锦城,只需暗派军士在城外拦击那些妄图进城的勤王大军就行了!” 唉!这就好——兵乃利器,只要没有军队进城那就可以。听说云阳军士只是在城外接应,齐阁老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并且如果行动顺利的话——甚至都不需要吴将军拦截了!这也做是以防万一——” “那其他几个人呢?” “那莒大用只需要说动他不参合就行!剩下的三个人是必须要拉进来的,如果有一个说不动那就做不成了!” 猛听到事不成齐瑞林不由心中再次一紧:“南蜀四卫你只写了三卫,剩下的鹰扬卫指挥使田虎呢?” “鹰扬卫朱俊城外担任侦缉任务,所以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成这件大事儿,没有他们也罢了——” 经淳于鹏这样一说,齐瑞林才恍然大悟——原来玄机竟然是在这里啊! “那什么时候召集——又什么时候举事呢?”看着已是骑虎难下,齐瑞林也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睁大着一双眼睛询问道。 “为防夜长梦多,就在今夜吧——” “今夜——”齐瑞林又是一声惊叫,打死他也没有想到这不怕死的竟然想在今夜。 “嗯!就在今夜——赶早不赶晚!等到邹震病好或是一旦这风声泄露出去,那就什么都晚了!我们死了事儿小,恐怕是天成皇帝和整个南蜀就没救了!” “好吧——”齐瑞林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如果这三个人不愿意呢?” “狼曋是天成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莒大用和末将有过换命的交情,应该也不再话下!只有那个羽林卫指挥使林平一直随侍邹震左右,末将还不摸他的底细,所以想请问阁老一下——你们交情如何,有没有说服的可能!” “这个没有——”齐瑞林坚定地摇了摇头:“南蜀管制本来就严禁宫廷侍卫结交大臣,何况老朽只是一介文官!” “哦——这样啊!”淳于鹏寻思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眼中竟然迸发出饿狼一样的杀机:“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如果他乖乖顺从则罢了!如果不从那就——”说完竟做出一个砍头的动作。 “那好吧!也只好如此了——”看看再无回旋余地了,齐瑞林才猛地转身走出屋外,对着漆黑的夜色大喊一声:“王管家!王管家——” “慢!你这个管家可靠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儿——”旁边的淳于鹏小声询问着。 “这个淳于将军尽管放心!如果不是老夫好心收留,他怕是早就死在乱葬岗了——再说你不是也需要看着老夫,以防老夫扭脸告发你吗?” “这个——”似乎被揭穿了心事,淳于鹏一脸尴尬。 “哈哈哈——”谁知这时的齐瑞林却站了起来,大度地拍了拍淳于鹏的肩头:“这很正常啊!如今我们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的!反正成败也就在今夜,等等又何妨——” 这王管家不愧是老成持重之人,他怕站的太紧无意听到二人的谈话竟跑出了老远。直到齐瑞林喊过好一阵之后才慢腾腾地走了进来。 “老王——你去请这几个人过来——”齐瑞林将划掉了吴云召名字的信笺递给了王总管。 王总管看了一眼,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异的表情——这倒令一旁暗自察言观色的淳于鹏大吃一惊。 “老爷还有什么交代吗?”王管家仍然是一脸平静。 “你自己亲自去一个个请——老爷我在这儿等着!”齐瑞林的话语渐渐严厉起来。 “老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好——快去快回——”齐瑞林想再说什么,却嘴唇抽动了两下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这王管家虽然看似老眼昏花、行动木讷,但做起事情来却毫不含糊——没过多久便把这四人都聚集了过来!这其中自然有齐瑞林的原因——毕竟是当朝丞相召见,谁又敢怠慢呢? 但毕竟夜色匆匆——等所有人聚拢在丞相府议事正厅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啰嗦,齐瑞林依葫芦画瓢地照着淳于鹏对待自己的样子,将要举大事迎接天成皇帝换朝的计划说了出来。 谁知这不说也罢,说完后齐瑞林不禁竟倒抽一口冷气——面前坐着的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反对的声音!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就举双手赞同了!“还是年轻的龙禁卫指挥使狼曋率先发难:“天成皇帝待属下有再造之恩,所以在下唯阁老马首是瞻——” 旁边两位年龄稍长的两位指挥使也不是糊涂之人,看着目前的阵势也是打定主意随声附和着:“南蜀四卫亲如兄弟,一向是共进退、同患难!既然阁老信得过我们,那就请下命令吧!” “那在下就把好锦城九门,绝不会放进一个家伙来捣乱——”旁边的锦城守备将军铁璇也是掷地有声。 “好——”齐瑞林一双叫好,拿出和淳于鹏早已准备好的《歃血盟约》,然后咬破手指猛地再雪白的丝帛上一按,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五人也纷纷效仿,干净利落地将各自的名字写在齐瑞林齐阁老的名字下面。 “事成之前共进退,事成之后同生死——”齐瑞林看着所有的人都签上了自己的姓名,眼中也是一热泪水磅礴而下。 “事成之前共进退,事成之后同生死——”其他五人也低沉地应和着,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好远。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子时时分在宫门见——”看着面前一脸冷峻的众人,齐瑞林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唉!不知道今日所做的一切是福之祸,也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但愿老天能保佑南蜀!如果那样老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第二百零四章 夺宫(下))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按照六人的约定—— 九门守备将军铁璇火速回转将军府,将九门守将全换成自己最信得过的兄弟——并誓死约定不放一个人进来也不放一个人出去。 辅国大将军淳于鹏和自己的生死结义兄弟虎贲卫指挥使莒大用率五百虎贲卫一起到鹿苑迎接天成皇帝回城。 龙禁卫指挥使狼曋则率五百龙禁卫直扑内侍省,将这皇宫中唯一的一支太监武装控制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所有计划环节中的重中之重,所以也才交给天成皇帝对其有再造之恩的狼曋来做!齐瑞林给他下的命令式——对这些太监能控制最好,不能就格杀勿论! 羽林卫指挥使和林平则率领五百羽林卫扫平进宫的道路——他们的宗旨也是能控制便罢了,不能则格杀勿论。 最后双方约定在紫宸殿外回合,共同迎接天成皇帝邹亢还朝!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地要顺利得多——因为事出突然,进宫的两路兵士甚至没有遇到丝毫抵抗便控制了局势!只是在包围内侍省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小的骚乱——这也正好为狼曋除掉殷虹找到了由头。于是一代权阉还没有做成权倾朝野的黄粱美梦,便顷刻间人头落地成了孤魂野鬼。 但恰恰是最容易的一队人马却出了问题——那就是负责将天成皇帝从“鹿苑”接回淳于鹏和莒大用遇到了麻烦。当然这麻烦不是来自于守卫鹿苑的侍卫,而是天成皇帝邹亢本人。 当淳于鹏打开囚禁邹亢的院门的时候,却发现三件草屋早已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没有一丝生机,甚至连一丝动静也没有。只有冷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的阵阵啪啪声,和远处知名不知名的飞禽走兽的鸣叫声应和着,更增加了夜的惊悚。 看着眼前的一切,淳于鹏不禁一阵阵心中发紧——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说天成皇帝发生什么不测了吗?即使在象奴四年,他也是很晚才入睡的啊? 而一旁的莒大用更是心急如焚,所以也不等淳于鹏吩咐便率先叩响了房门的铁环。 “皇上!皇上——” 室内寂静一片,却没有半点儿回应。 “皇上!末将这是来接你回去的!”莒大用的声音也一下子颤抖起来,他不知道打开门后会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莒大用——”淳于鹏轻唤一声,然后一把将这个年轻的虎贲卫指挥使轻轻推来。然后另一只手一掌将门推开。 身后举着火把的虎贲卫立刻尾随淳于鹏闪了进去,一瞬间火把的光亮将这三间房屋照得如同白昼。 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到眼前的场景那淳于鹏险些昏死过去——只见邹亢竟如同虾米般蜷缩在墙角的一张破旧不堪的木床上,身下是一层薄薄的稻草,而身上则是他紧紧抓在手中裹着自己的半拉破布。床子一头的矮凳上,放着一碗没吃完了的稀菜粥! “陛下——”淳于鹏虽然想着邹亢被囚禁在鹿苑,但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凄惨光景。先前曾也别人派人打听过,回来的人说虽然骨肉分离、没有自由,但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啊!怎么现在会这样呢?想到这里他不由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头,嚎啕大哭起来:“陛下!淳于鹏来晚了啊—!” 随着淳于鹏的嚎啕大哭,莒大用和身后举着火把的虎贲卫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两行热泪。 那莒大用更是圆睁着炯炯虎目,重甲护卫的前胸一鼓一鼓似乎有发泄不出的怒气。回想起八年前随同皇帝鹿苑秋狩,在同一个地方皇上意气风发杀虎猎狼的壮举,不禁也是黯然神伤起来。 “是淳于鹏吗?你怎么进来了——”正当众人痛哭流涕、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 那是皇上的声音,虽然细若游丝但在场的大多数老人都听到了——千真万确!那的确就是皇上的声音! “皇上!你没有——”话未出口便戛然而止,淳于鹏忙用手捂住嘴唇生怕再露出一个字。 “呵呵呵!我这不是好好地吗?你们怎么都来了——”此时蜷缩在一起的邹亢已慢腾腾地坐了起来。他圆睁着的大眼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只有这双眼睛还依然透露出曾经的帝王威仪。再看看他满脸菜色、瘦骨嶙峋,淳于鹏不禁又是鼻子一酸,险些再次哭出声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怎么亲兄弟比那象奴狗贼还要狠毒呀! “末将和莒大用指挥使来接陛下回去了!”虽然情不自已,但淳于鹏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回去?怎么要接我回去?难道陛下要释放罪臣了吗?”邹亢仍是满头雾水。 “不!这次是接陛下您回去承继大统——” “什么?陛下?承继大统?啊——”邹亢不由一连串地惊叫,眼中登时闪现出无尽地惊惧:“为什么无缘无故接我回去承继大统?难道说你们?” “没有!禀陛下——末将只是请您回去!其他等您即位后再做定夺——”淳于鹏说完将揣在怀中的“歃血盟书”掏了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递到邹亢面前。 邹亢伸手结果血迹斑斑的雪白布帛,然后迅速展开看了起来。谁知不看也罢,越看却是越心惊肉跳,原本冷峻的脸色更加冷峻起来。 “你们回去吧!邹亢不能随你们一块儿回去——”说完邹亢将手中的丝帛塞给淳于鹏,然后重新坐在床上不再说话。 “陛下——”淳于鹏算计来算计去,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却偏偏出现了最要命地差池。如果就这样下去,一干人等丢了命是小事儿,怕是整个南蜀都没救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心一横:“皇上被拘禁在这里可能有所不知!端王邹震因为王妃戚滢菀母子双双毙命而本性尽失了,目前不禁不理朝政并且还无故虐杀大臣、横征暴敛,如果皇上再不出去那我南蜀就真得要被象奴灭掉了!” “啊——母子毙命,本性尽失,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完竟一把抓住淳于鹏的肩膀摇晃起来。 虽然是心急如焚,但是淳于鹏还是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部说了出来。这其中自然包括魏良辅、胡莹和两宫总管及众宦官宫女的惨死。 “哦——”饶是邹亢历尽沧海,也被南蜀后宫发生的巨变震惊了——没想到原本兄弟和睦的南蜀朝政竟会发展成这样一个局面!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过错啊!如果不是自己穷兵黩武又怎会这样呢?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我那苦命的弟弟啊!我那惨死的弟媳啊——这都是我的罪过啊!”他歇斯底里地喊完竟用拳头拼命锤起额头来。 “皇上!皇上!事不宜迟——快呀——” “不!我不能——”邹亢仍是一脸坚决。 一旁的莒大用见势不对就对着身旁的虎贲卫一使眼色,随即闪出两个虎贲卫想要架起床上的邹亢。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毕竟坐在床上的是纵横疆场的马上皇帝,何况虎贲卫也不敢使尽全力,所以他们拉了两下却也并没有将邹亢拉起一分一毫。 “皇上!你即使不想做承继大统,难道就不想想宇文太后、吴皇后和小太子吗?他们还被囚禁在仁寿宫呢?”眼看着所有的招数都要使尽了,还是年轻机灵的莒大用冒出了一句。 这一句却如同平地一声春雷,顷刻间将包括邹亢在内的所有人镇住了。而门外的虎贲卫也喊声如潮:“恭请皇上承继大统,恭请太后皇后起驾回宫!”那一声声响亮的吼声在广阔的鹿苑中传出很远。 邹亢沉默了——是啊!自己历尽艰险回来干什么?不是就想见老娘、爱妻和儿子一面吗?如果不能救她们于水火之中,那自己回来还有何用?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失去了那恐怕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邹亢眼中一热,又想起来望眼欲穿的老娘、无助的爱妻和懵懂无知的乳儿。如果一旦事败那个心狠手辣的弟弟反扑过来,那自己和她们还有命吗? “好!我随你们一起回去——”说完猛地一下抖落了身上披着的半拉破布,雄赳赳地站了起来。 “末将恭请陛下回宫——”看着一脸坚毅的邹亢,淳于鹏众人心里才一颗石头落了地。然后不待邹亢说完架起他就冲出了房门。 此时心急火燎不仅仅是淳于鹏和莒大用,那等在紫宸殿外的齐瑞林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不应该这么久啊——看着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一丝亮光,他的周身瞬间冒出阵阵寒意——要是天亮之前还没有会还,那怕是要凶多吉少了!——但他除了等待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急匆匆地沿着玉石甬道向自己走来,直到看清了为首的正是辅国大将军淳于鹏,他才猛地送了一口气——可回来了!吓死老朽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甚至没有等淳于鹏走到面前,一向沉稳异常的齐阁老就心急火燎地喊叫道。 “一言难尽!快——”说完拉着齐瑞林一起冲进紫宸殿的朱红大门。 第二百零五章 尾声 - 深宫百花劫 - 指间沙750821 这一天南蜀皇宫的早晨和往昔并沒有什么两样 虽然最近的朝政一塌糊涂虽然皇上在清宁宫已养病多日了但朝臣的心并沒有完全散了何况还有齐瑞林等一帮股肱之臣自觉排班轮值呢所以在一切尚好之时所有的人还是选择了默默地留下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亮穿透东边天空的云层照射到鳞次栉比的南蜀宫殿的时候文武百官还像往常一般迅疾无声地跨过玉带桥、踏进了紫宸殿 “啊”率先发出惊呼的是户部尚书杨明山因为他看到空了许久的龙椅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但这个人并不是龙体欠安的皇上邹震而是被囚禁在鹿苑的天成皇帝也就是被册封为谦王的邹亢在他的左右站立的竟是南蜀三卫的三个指挥使和丞相齐瑞林 随着杨尚书的一声惊呼所有还未來得及抬头的群臣也是接着一连串的惊呼因为他们眼前呈现出的是和杨尚书看到的一样的情景 “朕远征象奴四年特命端王辅政如今端王千岁身体欠安故朕从鹿苑移驾紫宸殿自即日起改国号乾佑大赦天下群臣自象奴进兵以來恪尽职守兢兢业业著各加薪三月”老成持重的齐瑞林大声宣读完早已拟好的诏书然后在三个指挥使及辅国大将军淳于鹏的扶持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台阶下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高呼:“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文武百官便齐刷刷地跪下一大片跟着山呼海啸起來一时之间声音穿过重重宫门传出了好远好远 其时消息已传到了距此不远的清宁宫当躺在床上的邹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浑身猛地一阵接着便是长久地愣怔就在周围的宦官宫女以为他要歇斯底里大喊大叫的时候这个受命于危难之间、得位于不义之时的短命皇帝却突然一阵大笑接连说出几个“好”然后喝退众人后自缢而死 同时聚拢在一起的还有齐瑞林等六大臣像一天前一样他们随着阁老一个示意共同回到了丞相府 “阁老有何吩咐”还是一向心直口快的莒大用心急火燎地问道也许是他想早点儿知道能够得到些什么封赏 “大功告成我们还是先共同举杯庆祝吧”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往桌上的杯中斟满酒然后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惟阁老马首是瞻自然也沒有异议于是也在“乒乒”的轻响中喝光了杯中的酒 “阁老该说这酒是什么酒了吧”一旁的淳于鹏一抹嘴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同样一脸悲戚的齐瑞林 “知我者辅国大将军啊”齐阁老不禁仰天长啸 “这是一杯毒酒对吗并且是沾着必死的滇西鹤顶红”淳于鹏依然在心平气和地说着只不过说出的话却如五雷轰顶 “什么”旁边的铁璇、林平和莒大用暴跳了起來但还沒等他们有所行动便扑通一声歪坐在椅子上腹中开始刀绞般地疼痛 “阁老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好狠毒”铁璇怒目圆睁 “三位兄长尚书是为我们好死就死了吧不然皇上何以自处”旁边一直沉吟不语的狼曋说话了但众人却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泪花 邹亢即位的第一件事儿并不是去询问弟弟邹震的情形而是从被围住了两年之久的仁寿宫接出了宇文太后、吴皇后和已经六岁的太子邹期许一家人见面之后相拥而泣特别是那个已经哭瞎了双眼的吴云珠更是昏厥了过去几人都沒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 直到一切安顿下來邹亢才想起了那个多次企图置他于死地的弟弟邹震但这一刻他最怕见到的人也正是他四年的囚禁生活早已让这个孟浪皇帝淡忘了一切包括名利、荣耀、权势甚至是仇恨他并不恨自己这个弟弟相反一想到那惨死的弟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反而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他之所以怕面对弟弟是因为不知道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处置甚至连见面时说些什么他都无从知道所以从中午到黄昏一直到夜幕降临他都不愿踏进清宁宫或是让人将邹震请过來 终于两路人几乎在夜完全暗淡下來同时到达其中一路來自清宁宫向他禀告了让他瞠目结舌的结果那就是弟弟邹震自缢身亡了 而另一路却來自于丞相府禀报的是一个让他更加震惊的事情那就是当朝丞相齐瑞林率领辅国大将军淳于鹏及三个指挥使集体服毒身亡 邹亢彻底惊悚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了能够骨肉团圆为了能够重新坐上这个皇位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给邹震正名那就要判定此次夺宫为谋反既是谋反那必定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判定齐阁老等人为光复忠臣那就预示着弟弟谋逆罪名坐实那他将永无翻身之日 原本困扰邹亢的难題随着两路人马的來报顷刻之间云开雾散 邹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恐怕这也就是唯一的结局了吧只是苦了朕的一帮好大臣啊”他嘴中喃喃念叨着泪水却早已不知不觉流满了整个双颊 虽已回归但朝政却已是破败不堪南蜀政权也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我将何以自处我将何以为王邹亢真想将自己灌个酩酊大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的身后还站立着整个南蜀站立着万千黎民 是年为南蜀乾佑元年即公元914年. 同一年在他的东方强大的唐王朝已经开始土崩瓦解在他的北方另一个叫做契丹的更加强大的游牧民族正在崛起在他的西南象奴已被一个崛起的强邻南诏吞并 沧海桑田时不待我邹亢沒有丝毫的理由停歇眼前身后有更大的天地供他纵横驰骋、跃马挥鞭 全书完 谢谢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