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的穿越了?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格格,格格,该醒醒了!”周良慎耳畔传来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     她虽然困的很,丝毫不想睁开眼睛,可心中却很纳闷这女孩子究竟在叫谁,谁是“格格”?     “格格?”她的手臂被轻轻的推了一下,看来,是真的该睁开眼睛看看了。     周良慎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却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眼前一张俏丽的女孩子的面孔离她很近,这本不奇怪,可这女孩子怎么一副古人打扮?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剧本看多了……她心里碎碎默念,再次闭上眼睛,坚信过一会儿更开眼睛就不会出现这样雷人的幻觉了……     可是当她闭眼睁眼闭眼睁眼数次之后,这个姑娘还是在她眼前,而且轮廓越来越清晰,周良慎彻底不淡定了。     “常青姐姐,你看格格怎么一直在眨眼睛?”那女孩子再次开口,表情却越来越惊恐。     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女孩子靠近过来,看年龄左不过也就十五六岁,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她。     周良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嚯”的坐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朝两个丫鬟喊道:“离愚人节还有好几天呢,你们干嘛搞这种恶作剧?说,是不是王大虎让你们这么干的?”     周良慎是一名清宫戏编剧,王大虎正是那个剧组管演员的副导演,这部电视剧是边拍边写,所以她大多数时间也是跟着剧组东奔西跑。     最近,正是改剧本改的挠头的时候,她已经连续四五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了,就在昨天下午她盯着电脑看剧本的时候,王大虎嬉笑着与她打趣了一番。     他说:“周大编剧,你这么没黑没白的研究这些格格王爷的,小心哪天穿越了!”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良慎忙的甚至来不及抬头,依然盯着电脑回敬他一句。     王大虎那厮最喜欢搞恶作剧,平时没个正形,所以,看到眼前这情景,周良慎不得不怀疑他带着两个小演员给她“策划”了一出穿越的整蛊。     她怒视着这两个小姑娘,她们俱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那年龄大些的首先跪了下去,年龄小的也照样跪下了。     “奴才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格格生气!”大的低头说,小的只是跪伏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样子煞是可怜。     “演技不错啊,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说你们俩能上这个戏不容易,别一味的跟着王大虎那个没正经的胡闹!”周良慎边教训着她们,边下床摸索着找鞋穿。     “格格说的什么,奴才实在不懂。”年龄大的又说话了,边说着边很有眼色的给她穿上了鞋子。虽说是穿上了鞋子,可穿的却是满清的花盆底,周良慎一看就崩溃了,王大虎真是下了血本,这么专业的道具都用上了?     她踢掉了鞋子,不再理会这两个不知道怎么被王大虎洗脑的人,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满是古代置景的拍摄场地,回酒店换掉这身碍手碍脚的旗装。     可是当她走过梳妆台上那面铜镜的时候,那镜子里的人影一闪,倒叫她吃了一惊。她走上前去,细细的看,竟然有点眼熟,镜子里一个水嫩的少女也正看着她,只见她散着如黑绸缎般的头发,穿着水绿色的衬衣,明眸皓齿,一脸淡然。     “这……不是十四五岁左右年纪的我吗?”周良慎废了半天劲才想了起来,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脸,和发育尚不完全的身子,她调动所有脑细胞,依然无法破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倒真的穿越了?           第2章 慈安太后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她围着房间兜着圈子,用手敲敲家具,貌似都是正经的紫檀木,看看妆奁匣子里的首饰,也不像拍摄用的道具,看着都是真货,最可疑的是,这里根本不像为拍摄搭建的场景,没有任何安装机器的痕迹,这里,真的就像是一个古代闺房!     “格格,您光着脚时间长了要着凉的!请格格把鞋穿上吧!”年纪大的丫鬟又说话了。     周良慎咬着牙走到她跟前,猛的伸出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格格做什么?”那丫鬟惊慌的捂住脖子,无措的看着她。     “别动!”周良慎此刻的表情严肃的可怕。     丫鬟吓得垂下了手。     周良慎接着解开她的领口,里面是一件月白的衬衣,这真的不像是剧组的演员。剧组对于这种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从来都是只发一件假领子的,外衣也是做工粗糙,不像这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半旧了,一看便是家常穿着的。     难倒……真的……穿越了?周良慎无力的坐在地上,心内深处开始不断的哀嚎呐喊!     “格格别坐在地上,您身子弱,当心着凉!”丫鬟快速的系上自己的扣子,招呼着那年龄小的把她扶到了床上。     周良慎还在不断的整理思绪,她莫名其妙的恢复了少女时的模样,看来是真的穿越了,可是她没做什么呀,记忆中她只是吃了几片安眠药,睡着了而已!不是吧,这样也能穿越?     “这是什么地方?”她看过数以百计的穿越文,知道一旦穿越,便不大可能很快就回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两个丫头都愣在了那里,不用说,她们一定以为格格睡傻了,如同每个穿越文里女主的丫鬟一个德行。     “快说,这是什么地方?”周良慎有些不耐烦了。没想到这种倒霉的事情竟然降临到自己头上,都怪王大虎那个乌鸦嘴,还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能回去呢!最重要的是,她搞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到底是披荆斩棘的女主,还是很快就要成为炮灰的女配!     “回格格,这是格格外祖家。”     “我是谁?为什么会在外祖家?”周良慎很担心听到类似林黛玉这类父母双亡的身世,女子在古代,若没了父母,那也很难寻到好的夫婿,很容易成为一个悲剧。     “格格可是睡糊涂了?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小一些的丫鬟口无遮拦的说道。     “多嘴!我叫你说什么你便说什么,哪那么多废话?”周良慎不悦,小丫鬟吐吐舌头不再作声。     “是。”大些的丫鬟接着说,“格格父亲是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穆扬阿大人,此番住在外祖家是为了留在京城待选。”     “穆扬阿?可是钮祜禄氏的穆扬阿?”作为清宫戏编剧,周良慎对清史也有一些了解。     “正是。”     她心说坏了,赶忙再问:“现在是不是咸丰二年?”     “是,看来格格没睡糊涂啊。”     “那这次父亲有几个女儿参加选秀?”周良慎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这次选秀只有格格一位参加,格格的两位庶妹年龄尚小,不能参加。”     周良慎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钮祜禄氏穆扬阿的女儿,又是咸丰二年参加选秀,这人,不是以后的慈安太后又会是谁?           第3章 不想中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若是历史不可改变,此番选秀她必会中选,而且会很快升为皇后,但大约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因为她的对手将是古今中外远近闻名的――慈禧太后!     虽说慈安大概也曾荣宠一时,后来也成为尊贵无比的太后,可咸丰皇帝短命,她又没有孩子,又要和慈禧那么聪明狡诈的女人共事,该是多么的悲催?难怪最后英年早逝,死因不明!     不行,我不要做这个女人,我要回去!她在心里呐喊。     “你们两个,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周良慎收了收心神,她需要她俩的帮助。     只见她们二人都是无语的表情,可又不敢违背,只得照实说来。     “奴才常青。”年龄大一些的说。     “奴才金铃子。”年龄小一些的说。     “哦,知道了。常青,现在……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想了想这是古代,不得不将自己剧本里那些文邹邹的对白拎了出来。     “回格格,辰时快过了,教引规矩的嬷嬷等了一阵子了,还请格格梳洗了快些过去!”     “什么嬷嬷?”她又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格格又忘了?夫人为您请了在宫里当值过的老嬷嬷教您宫里的规矩,为了准备选秀呀!”金铃子说。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周良慎的心情太过沉重,她会很喜欢金铃子清脆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开心。     “我能不去么?”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容嬷嬷,下意识的抱紧了床栏。     “格格还是去吧!不管能不能中选,守规矩总是没错的,若是在宫里错了规矩,那可就不好了!”常青说。     必须不能中选,周良慎暗暗下定决心。     “我去可以,但是你们得帮我办件事。去给我弄些令人沉睡的药来!”她知道这里没有安眠药,但是大概能让人安神沉睡的药物,还是有的。她是睡着觉来的,想必也得进入深度睡眠才能回去。     “是。奴才着人去抓些药来便是了,只是,格格近来睡不安稳么?”常青关切的问。     “嗯。这药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去办,别人办我总归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事情,经的手越多越容易出差池。     “那,金铃子去吧,我留下服侍格格!”常青做了主。     “遵命。”金铃子活泼的一点头,起身便要出去。     “凡事你可稳重一点,别冒冒失失的!”常青追上去嘱咐道。     “知道啦,常青姐姐你十七岁就这样唠叨,以后配给谁去?”金铃子做了个鬼脸,跑了。     常青服侍周良慎洗了脸,换上一件略艳丽些的外氅,又罩了一件湖水蓝的对襟马甲。良慎就像个木偶一样被她摆弄来摆弄去,心里只想着自己赶紧回去的事情。     “格格的头发真好!满京城也找不到格格这样黑缎子样的头发!”常青边替她梳着头发,边忍不住赞叹。     “格格姿容无双,依奴才看,一定会中选!格格别再想着不想中选的心思了!”     奇怪,她怎么知道我不想中选?良慎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这样的年纪,配上这样的装扮,的确是美人坯子,她不知道本来这副身子的主人想不想中选,反正她是不想。           第4章 奴才钮祜禄氏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常青将她的长发梳了起来,一条粗长的麻花辫垂到腰际,又在头上簪了两只白玉海棠钗,简单素雅。     “格格,好了!”常青左右端详了一下,确定妥当,便站直身,“格格今儿个起晚了,早饭怕是没得吃了,您先去学规矩,我到厨房给您准备点小点心。”     虽然相处不长,周良慎也看出了这个常青是个妥当之人,她安排事情想来是靠得住的。     常青带着良慎来到传说中的老嬷嬷这里,这老嬷嬷一张脸老的满是沟壑,却还涂着厚厚的白粉,嘴上点着猩红的胭脂,看起来,像极了一张死人脸。     “老奴给慎格格请安!”老嬷嬷略微一欠身,算作行礼。     “哦。”看到她那张死人脸,周良慎莫名的便觉得脊背发凉。不过,听她叫她为慎格格,心里倒还舒服了些,难不成这位慈安太后的闺名也叫良慎?     “嬷嬷有礼了,我把格格给您送过来,就先告退了。格格,奴才先告退了!”常青朝老嬷嬷行了个礼,又向良慎行礼告退。     “别!那个,常青,你先留在这里!”良慎结结巴巴的说,要她独自面对这张死人脸,还真是没有勇气!     “那便开始吧!”老嬷嬷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眼,“格格,您这脚上的鞋子得换换!这样的布鞋是低等妇人穿的,格格这样高贵,该穿咱们满清的花盆底才是!”     呃……刚刚是她让常青换了鞋子的,不过,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常青又把那双花盆底带上了。良慎苦着脸由着常青给她换了鞋子,刚刚站直,便掌握不到重心,险些又摔了下去!     常青赶紧上前扶住他,小声在她耳边嘀咕:“格格平日走的不是挺好的么?今儿是怎么了?”     “平日是平日,今日是今日!能一样么!”平日穿着鞋的是他们的慎格格,今日可是她来自2014年的周良慎!     “格格先给老奴走几步,老奴看看格格风姿!”那嬷嬷根本无视她的摇摇欲坠。     良慎强撑着站起来,可还没走出去三步,又险些倒了下去,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那老嬷嬷受不了了!     “老奴早听闻格格不想入宫,格格还是好好表现,莫要让风言风语坐实了要紧!”她故作神秘的低声说。     “什么――”良慎刚想问什么风言风语,却被常青抢去了话茬。     “嬷嬷别再说了!我们格格若不想入选,还请您来做什么?格格只是近日休息不好,身子乏了,站不稳罢了!”     “如此便是!那就请格格好好习学!”嬷嬷眼神暧昧的看了一眼常青,良慎有种直觉,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这位慎格格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走了两圈,她仿佛也能驾驭这倒霉的花盆底了,行动也自如起来。     “秀女面圣,行礼最重要。请格格看老奴如何行礼!”说着,她臃肿的身子便蹲了下去,行了个蹲安,“奴才钮祜禄氏叩见皇上万岁,皇上万福金安!”     “等一下,我为什么要自称奴才?”良慎不爽的打断了她,她认为,怎么也该自称个“臣女”、“臣妾”什么的,还稍微好听一点。     “格格,咱们满人,都是爱新觉罗氏的奴才!您别以为这奴才难听,这正是咱们满人跟皇上亲近,他们汉人想自称奴才还没那么资格呢!”     靠之,自称奴才还这么自觉光荣?     “那我要是入选为嫔妃,也要自称为奴才?”     “在皇上面前,哪怕您是当朝皇后,也得自称奴才!”     良慎的小心肝一片凌乱,她可不愿意后半生在人面前奴才长奴才短的,这更加坚定了她要走的决心。     等良慎学完了规矩,已经快晌午了,金铃子也抓药回来,她只等着黄昏服了药大睡一觉,便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5章 画像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常青去厨房传菜,房间里便只剩了金铃子和良慎两个人。     “格格,奴才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金铃子皱着眉头,小小的脸儿上有着大人才有的忧虑。     “说。”良慎踢掉了花盆底,盘腿坐在床上。     “今儿个我出去抓药,在西角门瞧见吴城了!”金铃子凑上前来,小声说。     “吴城是谁?”良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格格!您到底是怎么了?”金铃子不淡定的咋呼起来,“您怎么连吴城都忘了?”     “你别一惊一乍的,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不行吗?吴城到底是谁?”     “吴城是六――”金铃子刚要说。     “吴城原是个不相干不要紧的人,格格忘了也是平常的。没必要为了想这么个不要紧的人费格格的心思,格格先用饭吧。”常青打断了金铃子,带着几个端着食盒的丫鬟小厮走了进来。     常青朝金铃子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不要说下去。     这个时节天还短的很,用过午饭没多长时间天就擦黑了,良慎吩咐金铃子熬了药,拧着鼻子灌了下去,便躺在床上等着睡着。     “常青姐姐,格格不用晚饭真的没事么?”金铃子小声的嘀咕。     “格格不想吃,咱们拗不过她,随她高兴吧。格格心里太苦了,这些小事情,尽量顺着她吧!”常青无奈的长叹一声。     “唉,也是,不过我总觉得现在的格格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别混说,格格就是格格,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常青严厉的说。     黑甜一觉,醒来的时候,良慎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她生怕睁开眼睛还是在这里,那就悲催了。     伸着耳朵听了听,没有常青和金铃子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回来了吧,良慎心内压抑不住的窃喜,睁开眼睛一看,杏红的床帐映入眼帘,天呐,怎么还是这里?     她懊恼的掀开床帏,跳下床去,这古代的安眠药真是没用!良慎气鼓鼓的不知该如何发泄,这屋子里的每件摆设都看着很值钱,既然是外来客,还是不要给主人造成损失比较好。     正巧看到书案上摆着一些书,于是一挥手,那堆书全被扫到了地下!     她心里稍稍痛快了一点,又向书案上看去,谁知那堆书下面竟然押着一张画像,此刻书大多掉了一地,那画像也就显了出来。     “格格,怎么了?”常青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匆匆的跑了进来。     良慎没理会他们,只是看着那张画像出神。     画像上是一个青年男子,天庭饱满,眉如刀刻,英姿飒飒,身穿八旗盔甲,手握佩剑,一看便是一个英武的满清贵族。     良慎总觉得这男子分外眼熟,尤其那眉眼,不知怎么回事,越端详越像她的未婚夫,金奕鑫。     难道说他也穿越了?     金奕鑫是一家香水制造企业的研发总监,相貌出众,年少有为。虽然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是真爱着金奕鑫的,就算在影视圈里阅帅哥无数,还是觉得金奕鑫最好。           第6章 恭亲王奕?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格格……”常青一路小跑着到格格身边,看见那幅画像,突然噤了声。     “这画像上是谁?”良慎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格格,只是个普通的画像而已,没谁。”常青支支吾吾的说。     “好像……奕鑫……”她越看他越像自己的男朋友,只是比他的样子要清瘦些,这人只是长得像他吗?不会他也穿越了吧?     “啊……格格记得?”常青吃了一惊。     “常青,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有事瞒着我,说,这人是谁?”她彻底失去了耐心,因为奕鑫对她很重要!     “格格息怒!”常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是,六爷!”     “六爷……恭亲王奕訢?”良慎恍然大悟,难怪她一说奕鑫,常青竟如此激动。     “我和六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要你这样遮遮掩掩?”良慎怒叱一声。     “格格,你若记不起来了,便不要问了罢。”常青唯唯诺诺的说。     “说!”她大喊一声,常青瘦削的脊背一颤。     “是。”常青答应着,把头低的更低了,“格格与六爷,两情相悦!”常青几乎是逼着自己说出了“两情相悦”四个字,说完便叩下头去。     “两情相悦?”她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语,慎格格出身名门,又生在广西,怎么会和恭亲王产生瓜葛呢?     “站起来说话。”她朝着常青摆摆手。     “是。”常青站起身。     “我怎么会认识恭亲王?”     “格格幼年的时候随夫人进宫,深得先帝静皇贵妃的喜爱,也就是现在的太妃。那时太妃膝下育有两名皇子,一位是太妃亲生的皇六子,一位则是由太妃抚养的皇四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格格每每进京探亲,都要进宫拜见太妃,有时还要随太妃在宫中住些日子,奴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您和六爷就好上了!”常青说。     原来竟是这样的渊源,良慎心内倒也唏嘘。     “常青,你是个聪明人,看我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你就不奇怪么?”既然慎格格与恭亲王两情相悦,那这便不同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慎格格是断断不会轻易忘了恭亲王的。而她从昨天到现在种种可疑的表现,连年龄尚小的金铃子都觉得诧异,何况是冰雪聪明的常青?     “格格,奴才领罪!”常青又直直的跪了下去。     “是奴才在格格的膳食里掺入了令人忘却记忆的药物,求格格责罚!”     良慎一听心里便炸了一个雷,难怪常青对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并不奇怪,原来是她一手造成,说不准,也是这药物的影响,才让她穿越到慎格格的身体里。     “好个奴才!”良慎恨的牙根痒痒,若不是她,真正的慎格格应该也不会走,她就不会到这里来,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     她伸出手,毫不客气的赏了常青一个大耳刮子。     “奴才谢格格教训!”常青一动不动,大声说着。     她本想再打下去,可一想又不对,一个丫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动机呢?           第7章 夜会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良慎厉声问道。     “回格格,是夫人。”常青毕竟是良慎的丫鬟,她做这些也是为着良慎好。     “格格和六爷的事情,亲贵们之间也渐渐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格格是尚未被皇上选看的秀女,私定终身可是死罪!格格您一心想着六爷,又不肯好好选秀,夫人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想让您忘了六爷。可没想到,这药虽有用,我却混忘了收拾那书案,这下前功尽弃了……”常青悔恨的哭了起来。     “皇上选秀又不是为皇上一人所用,也可以赐给其他皇族子弟,若是赐给恭亲王,不是成全了我?”     “话虽如此。可皇上与六爷年龄相仿,因为六爷曾被议储,皇上又初登基,两人正是有隔阂的时候,皇上大约也知道六爷倾慕您,我猜他不会肯好好将您赐给六爷的。何况,先帝曾为六爷指婚热河都统桂良之女瓜尔佳氏,格格若是指婚给六爷,也做不成嫡福晋,夫人怎么会看着钮祜禄家的女儿给人做妾?”     良慎这下明白了,原来是福晋,皇上如果与恭亲王不睦,她众目睽睽之下心心念念记着恭亲王,的确非常不利。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周良慎该关心的,她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而在离开之前,她想见一见这位恭亲王,毕竟,她和自己的未婚夫面容相仿,总不至于他也跟着穿越了吧?     “我想见六爷一面!”她说。     常青心里暗叫不好,她就知道,自己这主子是一根筋,这下想起来了,一定又是苦缠着她要去见六爷。     “格格,奴才不敢违背夫人!还有两天就要参选了,格格莫要再生差池。”常青又跪了下去。     “你放心,我只是见他一面而已,我若见了他,心里也踏实了,会好好去选秀的,若这一面见不着,我不会死心!”良慎虽如此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她才不会去选秀呢,她只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金奕鑫!     常青咬着下唇,两只小手不停的绞着帕子,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好。”终于她做了决定,“奴才再冒死为格格安排这一趟,只求格格怜恤奴才,以后忘了六爷吧!”     “谢谢你!”良慎高兴起来,相信她一定有办法安排他们相见。     “奴才就是奴才,怎么当得起主子的一声谢呢?”常青苦笑着说:“格格放心,六爷的随从吴城这两日都在西角门等着传话,想必六爷也有话说,奴才这就去找他!”     说罢,常青便出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又回来了。     “格格,今夜子时,六爷过来。”常青伏在良慎耳边低声说,良慎心里便有了数。     半夜里,金铃子抱着一坛好酒兴冲冲的来邀功。     “格格,你看!”她扬了扬手上的酒坛子。     “你小心些吧!别弄得格格闺房里都是酒味!快些出去,好多着呢!”常青嗔怪的朝她嚷嚷。     “金铃子,你端着酒要去哪儿?”良慎也好奇起来。     “格格,今日咱们听雨阁上夜的又是赵四那几个人,他们可尽是些酒鬼,我把他们灌醉了,好让六爷进来啊!”金铃子开心的说。     “真等你做成了再来邀功也不迟,快些去吧!”常青朝她挥挥手。     “格格还没说话,你倒先嫌起我来!”金铃子白了常青一眼,嘟着嘴走了。     “格格等着吧,金铃子虽小孩子心性,但赵四速来喜欢与她打闹,这一去一定能成事。六爷武功甚高,咱们府里的围墙和护院都拦不住他。”常青往香炉里填了些香料,熏熏刚刚飘进来的酒味。     “这次劳烦你们了!”良慎由衷的说。     “格格说哪里话,只要格格平安喜乐,奴才们就没有他求了!”常青说着,又为良慎拢了拢额边的头发。     半个时辰后,外面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来了!”常青忙去开门,一阵冷风扑了进来。     “给恭亲王请安!”常青行礼的声音传来,良慎知道,他真的来了!           第8章 喝个酩酊大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起来吧!”一道黑色的身影飘进屋内,他说话的声音的确跟金奕鑫一个样!     六爷步步生风的走进内室,和正要站起身出来的良慎打了个照面。     “良慎!”他叫了一声。     良慎却愣在原地,这张脸的确是金奕鑫的,声音也是金奕鑫的,除了脑后垂着一条乌黑的大辫子,身上穿着墨黑色的长袍,看年纪也比现代的时候小几岁。     “格格跟六爷说几句话吧,奴才告退了!”常青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奕鑫?”良慎怯怯的问。     “你是……周良慎?”六爷狐疑的看着良慎,他也是昨天才穿越过来的,听吴城说了他和良慎格格的故事,他心内也怀疑,这个良慎格格名字和周良慎的一样,不会是周良慎也穿越了吧!     所以,他从昨天就派吴城守在西角门,就为了见良慎一面,今日一见,眼前这个女子模样的确和周良慎一样,只是看着年纪和他一样,小了很多。     “你是金奕鑫?”听他说出周良慎三个字,良慎心中大喜,这里的良慎姓钮祜禄,他能叫出周良慎,一定是来自现代的,一定是她深爱的男朋友!     “是我!良慎!”金奕鑫一把将良慎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他只是吃了几片安眠药就到了这里,成了历史上有名的恭亲王奕欣,就算是他见多识广,也有些hold不住这样的状况!最重要的,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未婚妻了!     “良慎,你怎么也到这里了?”金奕鑫扶着良慎的脸颊,不无心疼的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到这里了?”     “我那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就吃了两片你买的安眠药,再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安眠药……我也是吃了安眠药……那药到底有什么问题啊?”良慎气恼的一甩手,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后悔,不该买那瓶药。     “良慎,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后悔也没用,咱们先得想办法离开这里!亲戚朋友们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也不知道在咱们那个世界还没有没有咱们两个!”金奕鑫也是一脸愁容。     “还能想到什么办法?昨天晚上我试着吃了这里的安神药,可是不管用。”一向坚强的良慎见到金奕鑫便脆弱了起来,沮丧的流下了眼泪。     “别哭!总会有办法的!”金奕鑫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轻声宽慰着,可实际上,到底要怎样回去,他也完全没底。     “要不咱们跳楼吧!或者摔晕了,没准可以回去!”良慎突然止住了哭泣。     “不行!万一穿不回去呢?万一摔死呢?这种有危险的办法我们还是不要尝试!”金奕鑫一口回绝。     “那怎么办?后天就要选秀了,明天晚上骡车就会出发!再不走来不及了!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这个女人是一定会被皇帝选中,她是以后的慈安太后!你要让我留在这里做皇上的女人?”想到皇上那个素未谋面,掌握生杀予夺的古代男人,良慎心里一哆嗦。     “别怕!会想到办法的!你说咱们喝个酩酊大醉会不会管用?”金奕鑫突然想到这个歪点子。     “不管有用没用,总要试试的!”良慎倒不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     “我让金铃子去拿酒!”     “别啊,要是我在这里喝醉了,还怎么出去?穿的回去还好,要是穿不回去会把咱俩都推入一个更加难以自处的境地!”金奕鑫说。     “那,咱们约好,等你回去,我在这里喝,你在那里喝,一定要喝到没有知觉才行!”良慎说。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我们的家人还等着我们呢!”金奕鑫又把良慎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瘦小的肩膀,他没见过她如此年少的样子,竟然这样惹人怜爱。           第9章 称病不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六爷,格格,差不多了!”门外传来常青的声音。     “良慎,我得走了!好好照顾自己!”金奕鑫胡乱抓起良慎一只纤弱的小手吻着,眼里满是不舍。     “去吧,如果明天还穿不回去,我想办法不去选秀,你在外面可要抓紧找回去的法子!”良慎一双大眼睛又湿润起来。     “好!”金奕鑫狠了狠心,放开良慎,转身便走,这幅原本属于恭亲王的身子强健有力,他还可以施展他的武功,来去都轻松不少。     常青见格格眼里汪着泪,心里也替格格难过起来,不禁红了眼圈。     “格格,你别难过!”她哽咽着上前。     “常青,叫金铃子再弄坛酒来!”良慎擦干眼泪,吩咐道。     “格格要做什么?”常青疑惑。     “自然是喝酒了!不喝些酒,如何敢去选秀面圣?”良慎搪塞道。     常青虽不赞成格格作为大家闺秀开怀饮酒,但念着格格心里不自在,索性依着她,真的让金铃子去弄了一坛酒。     良慎在现代生活中酒量不错,生怕自己喝不醉,举起坛子急火火的灌了起来,哪知道这副属于良慎格格的身子这么经不起酒,刚喝了半坛便醉倒了。     第二天足足到日上三竿,良慎才再次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当然,她再次悲催的发现,她还在这里!     我的老天爷,醉酒也穿不回去,大概金奕鑫应该也失败了!到底要怎样才能穿回去啊!     良慎气恼的砸碎了酒坛子,一时间满屋子弥漫着酒味,哪里还像个闺阁小姐的卧房?     “格格,你可算醒了!你若再不醒,奴才真要愁死了!”常青端着一盆冷水急匆匆的走进来,她本想用冷水湿了手巾为良慎擦擦脸,让她快些醒过来。     良慎此时虽然醒了,可一夜宿醉,还是迷迷瞪瞪的,加上心情沮丧,更是浑身无力,拉不起架子。     “格格快些梳洗!日落时分就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脑筋尚不清醒的良慎口齿不清的嘟囔着。     “你说去哪儿!”门外一声严厉的怒斥响起,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闯了进来,金铃子怯生生的跟在后面,不住的朝格格使眼色。     “给夫人请安!”常青吓的噗通跪了下去。     良慎不认识这个妇人,加上酒劲儿没过,只是直愣愣的站在那看着。     “越发混账了!见着额娘也不知道问安了么?”夫人怒其不争的看着良慎。     “给额娘请安!”良慎乖乖蹲了下去,却一个没蹲稳,坐了下去。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福晋见女儿做出这等不雅的做派,更加怒不可遏。     “额娘!”良慎嘻嘻一笑,她当然知道她要出发去选秀了,不过她答应过金奕鑫,要想办法不去选秀。     “额娘,女儿头好疼,浑身没力气,怕是不能选秀了!”说着,她扶着额头,软软的趴到夫人的膝盖上。     夫人见女儿楚楚可怜的日子,免不了也心疼。     “慎儿,不是额娘说你,你也忒不像了些!额娘知道你中意六爷,可是先帝已经给六爷指了婚,你总不能嫁到恭王府去做个侧福晋不是?何况我们钮祜禄家族高贵显赫,光皇后就出了好几位,更别提嫔妃了,你阿玛从小精心培养你,就是要你一朝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的!”     “可是,早几年老爷不还默许格格和六爷的事儿么?”金铃子心直嘴快。     “该死的丫头!用得着你多嘴?早几年先帝对六爷喜爱有加,谁知道,他会把皇位传给四阿哥?”夫人一语道破天机。     “原来如此,不过也是拜高踩低而已!呵呵。”良慎冷笑一声,“女儿对不起额娘,今日真的身子不适,不能参加选秀。”           第10章 我去选秀还不行吗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你这孩子!你今日称病不选,三年后也还是要选,何况,咱们钮祜禄家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你与六爷的事情京城也有了风言风语,事到临头你称病不去,谁信呢?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你如何担待的起?”     “反正我就是不去!”良慎见说不动她,索性耍起赖来。     “好!”夫人气的直咬牙,“你就看着你阿妈额娘被你气死,看着钮祜禄家被天下人耻笑!你能看得下去,我却看不下去,不如早早死在你手里,省的丢祖宗的脸!”     说着,夫人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子,对着自己的喉咙就要刺去。     “夫人!”常青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夫人的手腕,拦了下来。     “常青,你拦得住我一时,拦得住我一世吗?她今日不去参选,迟早要被皇上怪罪,你不如此刻让我清净的死了好!”     说罢,二人又是一番撕扯,夫人更是连哭带喊,场面好不凄凉。     良慎却犯了难,看来今日她不去选秀,这位格格的亲妈是非死不可了……     她来这里纯属意外,当然也不想惹上人命债,最关键的是,她向来慈心好善,嘴硬心软,最见不得别人这样苦苦哀求她。     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足足等到夫人挣扎的已经钗环散乱,满面泪痕,良慎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做出了决定!     不就是选秀吗?我去就是了!反正选秀离着侍寝还有一段时间,在这里等办法和在宫里等办法有什么区别?先混过眼前去,若真的中选,再想别的办法!     主要是眼前的夫人女儿长女儿短的哭的她心烦,本来就有些醉酒的头更疼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答应你,我去选秀还不行吗?”她咬着牙一挥手。     “真的?”夫人立时收了声,“那你也要答应额娘,好好的,不许殿前失仪!”     “好!我答应你!”良慎无奈的说。     “这就好了!常青,快去吩咐小厨房给你主子弄点好吃的,马上晌午了,吃了饭,让格格略歇歇,就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准备出发了!”夫人顿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是。”常青知道格格心里委屈,但能想通,也算是好的,因此她也高兴起来。     夫人又嘱咐了两句,便兴高采烈的去了,等到常青也出去,良慎赶紧把金铃子叫到身边,让她快些去恭王府通知六爷,就说她不得已要去参选了,原计划不变,六爷若准备好,就让吴城找金铃子!     金铃子只当是主子筹谋着要和六爷私奔,毕竟她年纪小,只知道心疼此刻主子伤心,没什么大局观念,便答应着跑出去了!     谁知道,过了午饭时间,金铃子还没回来,良慎心里虽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常青叫人烧了热水,来伺候良慎沐浴,因为良慎身上依旧有很浓的酒味,常青无法,只得往水里多加了很多精油和花瓣,香的良慎一阵子打喷嚏。     常青取来一件款式平常的藕荷色旗装,款式虽平常,可上面绣着一朵朵的合欢花,甚是精致,只是乍一看,倒不如她之前穿的那件奢华。     “选秀就穿这么平常的一件?我以为都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呢!”良慎想想影视剧中那些秀女们艳丽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这打扮怂了点。           第11章 恭亲王失踪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格格,老祖宗有规矩,秀女是为皇家充实后宫的,一看出身,二看才德,万万不可选些空有外貌的红颜祸水。所以秀女只准穿旗装,不得穿时装,更不准浓妆艳抹。因此,秀女们都只在细节处下功夫,格格身上这些合欢花,是出自京城最好的绣娘之手,意头又好!”     常青说着,还是在良慎脸上薄薄施了些脂粉,配上她脸上尚未褪去的酒后潮红,粉嫩嫩的煞是可人!     “虽说选妃不看外貌,可皇上毕竟年少,还是娇艳些好!”常青正说着,金铃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格格――”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     “你慌什么?常青,我嘴里渴的慌,去给我沏盏茶来!”良慎一看金铃子回来复命,赶紧借故支开常青。     常青虽觉得疑惑,可主命难违,也只得出去了。     “格格!奴才跑遍了大半个京城,也没找到六爷!”金铃子焦急的说。     “啊?那吴城呢?”良慎心说不好。     “吴城倒是在,只是他也不知道六爷去了哪里?说今天一早,六爷就不见了!”     今天一早,说不见就不见了……     良慎心里打起了小鼓,不会是他已经穿回去了吧?不会真的把她自己留在这里了吧?     “格格,怎么办?”金铃子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良慎也乱了方寸,朝着金铃子大喊起来。     金铃子吓的跪在地上,良慎也无暇顾及她,只是觉得一颗心悬了起来,浑身发冷。     “这是怎么了?你又做错什么事了?”常青端着茶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禁诧异。     金铃子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刚要说话。     “没什么……”良慎制止了金铃子说下去,她直觉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常青知道的好。     常青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又不好问,只得打着哈哈圆过去。     “你且起来罢!等格格中选入宫成了娘娘,离了我们,你再哭也不迟!”说着,她俏皮的刮了一下金铃子的鼻尖,金铃子便也破涕为笑起来。     “凭格格去了哪里,我金铃子都是要跟着去的!”金铃子挺着胸脯保证。     “格格,时候差不多了!骡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常青转而对良慎说。     良慎虽百般不愿意,可事已至此,也只得先去参加选秀,其他的事情容后再想办法吧。     良慎登上去往宫门的骡车,车上数着双灯,上写着“镶黄旗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穆扬阿之女”。金铃子年龄小,不稳妥,福晋只安排了常青和府里一个嬷嬷跟着伺候提点。     骡车晃晃悠悠,外面吵吵嚷嚷,良慎似乎觉得那酒劲儿还没过,便倚着车睡了过去。这样颠簸着,睡也睡的不安稳,她梦见了金奕鑫,梦见他独自穿越回现代,活的逍遥自在,身边竟然还搂着一个一看就不正经的女人!     良慎气的不行,大声嚷嚷着:“奕鑫!奕鑫!”     坐在良慎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赶忙捂住良慎的嘴,良慎一口气憋得满脸通红,终于醒了过来。     “我的格格!我的祖宗!这节骨眼儿您怎么喊出恭亲王的名讳?叫人听见可怎么好?”嬷嬷使劲抓着良慎的手,紧张的说。     她哪里知道良慎喊的可不是恭亲王,而是她自己的男朋友……           第12章 叶赫那拉氏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神武门宫门已开,请秀女下车!”门外一声太监的嗓音喊了起来。     常青搀扶着良慎下了车,下面一段路她们就不能跟着了,她替良慎好好理了理衣裳头发,目送着良慎由宫女引领着走入秀女队列里。     良慎回身挥了挥手,刚刚睡得迷迷瞪瞪,此刻下车竟然还觉得有些冷。她打了个寒颤,一时满目都是红墙金瓦,良慎认得,这里就是故宫,不是横店影视城!     还没等她好好看看清代的故宫和现代有什么不同,就被一个宫女叫住了。     “这位可是镶黄旗的良慎格格?”那宫女看着很面善。     “是我。”良慎点点头。     “格格请这边走!依照格格的出身,该排在前面才是!”     良慎跟着她开始往队伍前面走,她穿越到这里来,第一个认识的就是常青,如今常青不在身边,独自面对这么多古人,她还真有点怯场,这些古代人心眼里到底想着什么,她可猜不出来!     秀女们还在整理排序,前面那宫女走的也不是很急,她便有时间这瞥一眼,那瞥一眼,趁机先看看这些秀女都是什么模样。     哪里哪里?这些秀女虽然不是个个花容月貌,也没有网上搜的图片那么的吓人,也都是容貌周正,仪态端庄的人。     “瞧见了么?那边走的就是穆扬阿家的良慎格格,如今可是绯闻京城了!”     良慎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着她的名字,不觉住了脚,朝那边看去。只见一队人中,两个秀女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容貌极美,艳冠群芳,一双杏眼顾盼生姿。     “哼,闺阁中就这样不知检点,还有脸来参选!因着她出身上三旗,还要排到我们前面先面圣,真是没天理!”那个美貌的秀女竟然出言不逊。     良慎心里忿忿不平,她心说我招谁惹谁了,怎么到了这里被你们这些八百辈子之前的棺材瓤子们挤兑?跟恭亲王玩暧昧的又不是我!     刚想出言反驳,那队列中有一个秀女说话了,那秀女脸型略长,虽不十分俊美,但也五官端正,气宇不凡。她穿着靛蓝色的旗装,上面绣着白色的兰花。     “这位姐姐,收收声吧!若被人听见了,我怕有辱姐姐贤德的名声。”她说。     那美貌的女子见平地里杀出个逆她的人,自然不高兴,她转过头细细看了一遍眼前这秀女。     “你是谁?”     “妹妹家父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征。”那秀女不卑不亢的回答。     “我当是谁呢?”美人立刻嗤之以鼻起来,“你老姓可是叶赫那拉?呵呵!”美人掩面笑了起来,“叶赫那拉家族的女儿,想必是选不中的!”     说罢,她横波一转,双眼水灵灵的看着那秀女。     叶赫那拉……良慎顿觉脖子里冷风嗖嗖的直往里灌,难道说,她就是以后的慈禧太后?     这个女人无疑将成为历史的统治者,不管怎样,上去帮她说一句话总归错不了,良慎心内思忖着。     “选中选不中,是皇上做主,又不是你一句话能决定的!”她果断上前说道。     那位未来的慈禧太后感激的朝良慎点点头,并未多言。     “姐姐,可否走快些?我也要到前面去排队。”     良慎闻言回头,一个眉眼弯弯的女子正笑看着她。           第13章 她可否不高兴?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哦,好!”良慎一看她那张小脸就觉得喜欢,她穿着青白色的旗装,雅而不素,文采风流,一看便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姐姐不如与我一道往前走吧!前面那姑姑已经落下咱们一截了,咱们得快点,莫要耽误了选秀!”说着,她亲切的拉起了良慎的手。     “好!”良慎也笑着反握住她的手。     “姐姐好相貌,淑婉一看便觉得亲近。姐姐刚才仗义执言,不像她们欺负叶赫那拉氏出身不好!”她边走边说,原来,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淑婉。     “也是叶赫那拉氏先替我说话的!你是谁家的女儿?也是镶黄旗的么?”良慎问。     “先父左都御史奎照,我家属正白旗,也是上三旗,因此也要到前面去!”     “你叫淑婉?这名字真好听!我叫良慎。”     “我知道姐姐名讳。姐姐幼年很得太妃赏识,可是京城里闻名的才貌双全良慎格格!”     “京城闻名恐怕不光是因为才貌双全吧……”良慎苦笑。     淑婉七窍玲珑,很快便懂了她是因为恭亲王的事情难为情,笑着出言宽慰。     “姐姐只要是为着自己的真心,便没什么丢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不必挂怀!”     她如此体贴,良慎大为感动,觉得连着宫墙之上的天都蓝了起来。     “我到了,姐姐还要再往前走走!愿姐姐遂心如愿!”淑婉走到了正白旗的队列里,朝着良慎略一欠身。     良慎也学着她一欠身,算作回礼,便也向镶黄旗的队伍走去。     这一路遇见这几个人,说了这几句话,倒缓解了她的紧张和无助,原来古人也不过如此,有人乖张无礼,有人善解人意……     良慎和淑婉边走边说的这一路,尽被一个叫安德海的小太监看在眼里,那小太监不过十来岁,却机灵透顶,深得当今皇上,爱新觉罗·奕詝的喜爱。     他一路小跑着到了养心殿,朝奕詝跟前一跪。     “回万岁爷,奴才见着良慎格格了!”安德海干脆的说。     “哦?她可否不高兴?”奕詝淡淡的问。     “没有,她和一个秀女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有说有笑?她和谁有说有笑?”奕詝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奴才不认得。是个眉眼带笑,穿着青白色衣裳的,哦,对,正白旗的!”     “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嗻,奴才告退!”安德海小跑着退了出去。     “曹德寿,更衣!”奕詝若有所思的顿了半晌,这才叫了贴身的大太监服侍更衣,换上朝服。     换好朝服,先去了慈宁宫,太妃正由平姑姑伺候着梳洗。     “给额娘请安!”奕詝一如往常向太妃行礼,太妃虽不是他生母,虽然太妃的亲生儿子是他最为强劲的竞争对手恭亲王,但他依然念着太妃抚养他长大的恩情。     若不是奕?也曾被先帝议储,若不是朝中竟有大批奕?的支持者,若不是他暗中倾慕的良慎格格偏偏钟情于奕?,相信,他和奕?虽同父异母,也将成为最好的兄弟!     “皇帝今日秀女大选,可准备好了?”太妃饮了一口茶,悠然的说。     “户部都以准备妥当。儿子过来,一是请安,二来是请额娘与儿子一起挑选秀女,为儿子把把关!”奕詝挨着太妃坐了下来。           第14章 朕哪里不如老六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哀家老眼昏花,难得皇帝还记挂着。只是哀家老了,眼光大抵也跟你们年少的有分歧,还是不去了,听凭皇帝做主罢!只要皇帝多选些贤德的女子,充实后宫,为皇家绵延子嗣,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妃知道皇帝此举不过是客气,她只是太妃,并不是太后,又非皇帝生母,有什么资格和皇帝同堂选秀?     “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先去了!劳烦平姑姑好生照顾太妃,朕先走了!”奕詝起身又朝太妃行礼告退。     “恭送皇上!”平姑姑送奕詝离开,便又回到太妃身边,不无忧虑的说。     “太妃,您怎么不跟皇上说说,把良慎格格赐给六爷?”     太妃摇摇头说:“平儿,你如何知道皇帝的心思?哀家看着他们兄弟二人长大的,看上良慎那丫头的又岂止是老六一个人?究竟怎么样,就看他们三人自己的造化了,哀家不适宜出面!”     平姑姑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皇帝登基,只是将太妃封为太妃,并没有加封为太后,太妃心中的苦楚与忧虑又有谁知道?     奕詝离了慈宁宫,直奔御花园秀女大选之处,先是阅看了正黄旗秀女,秀女们多出自名门,才貌双全,可奕詝一直是淡淡的,并没选出谁留牌子。     转眼到了镶黄旗秀女,第一拨里便有良慎,他看了一眼她,果然出落的更好了!只是看她那眼神便猜得出来,她根本不想中选,不然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怎么会有那样寡淡的眼神?     “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钮祜禄?穆扬阿之女见驾!”司礼的太监颂道。     “奴才钮祜禄氏叩见皇上万岁,皇上万福金安!”良慎心里有些小激动,照着教引嬷嬷所授上前行礼请安!     “钮祜禄氏免礼,抬起头来!”奕詝冷傲的声音响起。     良慎并没有向其他秀女那样,虽抬头却也是低垂着眼帘,她却抬起头,目光正对上奕詝的眼睛。     这位咸丰皇帝今年二十岁出头,生的相貌堂堂,一身明黄色龙袍穿在身上,器宇轩昂。奕詝身形略微瘦削了些,不及恭亲王威猛,可面孔却比恭亲王白净俊朗,无论如何,这样一位皇帝对于良慎来说,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她认为,这副面孔若是生在现代也绝对是颜值爆表的帅哥,加之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她正在心里盘算着哪个男演员能演出这种风姿来!     “格格,您别盯着皇上的脸看呐!”曹德寿小跑过来赴到良慎耳边提醒,在他心里,这位良慎格格不同于别的秀女,她小时候可是和皇上有交情的。     良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约已经呆看了皇帝一阵子了,一时红了脸,低下头去,拿眼睛瞟着奕詝脚上的金龙皂靴。     出人意料,奕詝既没说留也没说去,而是直接走过来,拿了太监托盘里的一个香囊,朝良慎走过去。     良慎看着皇上越走越近,心里越发紧张了,两只小手下意识钻成了拳。     “老六哪里比朕好?”奕詝附在良慎耳边,用只限于她一人听到的音量说道。     良慎心头一颤,红了耳根,单凭这酸溜溜的语调,热哄哄的口吻,她已经默默的断定,这位皇帝一定对良慎格格有些特殊的情愫。           第15章 还有复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没敢抬头看,只是闻着奕詝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让她在这样紧张的情境里竟然有几分心旷神怡。     奕詝唇角一勾,轻笑了一声,他曾想过把她赐给老六,作为兄弟和好的橄榄枝,可事到关头,终究是不舍得。     他抓起良慎垂下去的手,将手中的香囊塞到她手心里,未再看她,而是转身回了座位,虎步生风,可那背影竟然有些落寞,他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太监立刻领会了皇上的意思,喊道:“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钮祜禄?穆扬阿之女,留牌子,赐香囊!”     良慎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香囊,突然很想骂娘,深恨自己简直是个猪脑子,明知道一定会被选中,还要来走这一遭。而且,刚刚奕詝走过,她竟然对这个历史书上的古代人物有些动心,咸丰皇帝不仅早死,历史上还是个失败的皇帝,一点都不风光,听说还相当风流好色……     良慎跟着秀女队列走了出去,脑子不是很清楚,鼻子里似乎总是萦绕着奕詝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气,手中的香囊已经攥的有些潮湿,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金奕鑫,究竟哪里对不起,却也说不上来!     选秀过后,良慎格格身上又多了一条新闻,皇上竟然亲自下了龙椅将香囊递给她,还在她身边亲切耳语,这是何等的荣宠?     良慎走过正白旗队列的时候,淑婉一眼看到了她手里的香囊,知道她已经中选,高兴的朝她笑笑。     此番选秀,奕詝选出的秀女,拔尖的有四个。第一个是良慎,第二个便是淑婉,奕詝在正白旗的秀女里,一眼便看到眉眼带笑,穿着青白色衣裳的她,小安子曾说她与良慎有说有笑,想必十分投缘,便也留下了她!     镶蓝旗里发生口角的两个秀女,叶赫那拉氏和容貌绝美的他他拉氏也双双入选,他他拉氏中选纯粹是因为容貌,可叶赫那拉氏则是因为用心。     叶赫那拉氏闺名杏贞,出身一般,容貌只能算作中上,却偏偏生了一副不肯服输的心肠,容貌不顶尖儿又怎样?只要用心,未必不能中选。     她悄悄打听了皇上最喜爱兰花,便做了一身新衣裳,绣了极好的兰花,这件衣服足足花了她在家中半年的月例银子!     总算,这银子没白花!     只因奕詝说了一句:这衣裳上的兰花倒不错,人也清爽!便中选了!     良慎又坐着骡车回了府,一路上那嬷嬷高兴的合不拢嘴,常青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良慎抚着脸不说话。     骡车晃晃悠悠回了府,府里自然是一派欢腾,只有金铃子暗暗抹着眼泪,又是一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找到六爷,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     “慎儿啊,此番初选留了牌子,额娘甚是欣慰,过几日复选你要更努力才是啊!”夫人说。     “还有复选?”良慎心里又亮了一盏灯,之前倒没听说有复选,影视剧里演的不都是随便被皇上一点就可以成为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员?     “你这孩子,你是刚到咱大清朝还是怎么的?”夫人哭笑不得,选秀制度是每个满清女子都熟知的啊。     良慎撇撇嘴,心说,你才知道?     “复选完了还要入宫留宿,要想一朝选在君王侧,岂是那么容易的?”夫人爱怜的看着女儿。     良慎一听便乐了起来,这么麻烦,看来离成为皇帝的女人还有段日子呢,既然如此,她还是有机会再穿回去的!           第16章 跳楼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额娘,我累了,就先下去休息了!”良慎匆忙告退,她得回去继续忙活穿越大计了。     回了房间,她便摒退了左右,只留下金铃子。     “金铃子,后来你又去找六爷了吗?”良慎拉住金铃子的手。     “找了,奴才和吴城一直在找,可就是找不到,也不知道这位爷这节骨眼儿到底上哪儿了!”金铃子急的直跺脚。     “先别急!再去找,反正还有时间。还有件事,我上次要的令人昏睡的药,再去抓些来!”     “格格,您要那劳什子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用?”     “你别管了!横竖我有用,照做就是了!”     良慎吩咐下去,便又发起愁来。这金奕鑫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难不成是真的因为那次醉酒穿回去了?     当天晚上,良慎让金铃子按照双倍的药量又熬了浓浓一碗药,再次捂着鼻子灌了下去,顿时苦的花容失色!     “格格,格格,吃点蜜饯缓缓!”金铃子赶紧递上蜜饯。     “……”良慎苦的舌头都木了,呜呜咽咽哼哼了一阵子,一句话也没说清楚,只得抓了一把蜜饯一股脑塞到嘴里。     不过,这样的苦也算没白受……     第二天,良慎在药力的作用下足足睡到下午,常青和金铃子叫都叫不醒,当然,她还是没穿回去……只是心大的多睡了一上午而已……     再次发现自己失败了以后,良慎相当气恼。     “我靠,凭什么啊?凭什么金奕鑫能穿回去?我却不行?难道还真的让我在这做一番皇后吗?”良慎气急败坏的砸了一套白瓷的茶具,这样的连环受挫,让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好教养了!     以后的几天,她试过喝药、水中憋气、喝酒醉倒、派人制造突然惊吓……由于怕疼没敢尝试撞墙和打破头外,但凡是能让自己晕过去的办法她都试过了……     同样是这几天,金铃子还在疯了似的满城找恭亲王,跟良慎玩穿越同样遭遇了失败的结局,恭亲王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     这让良慎更加断定金奕鑫已经穿回去了,于是她再也坐不住阵脚,终于颤颤巍巍的登上了府里最高的阁楼……     唉,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想来这不过三层高的楼应该不会摔死吧……会疼吗?苍天保佑,把我摔晕就好!     “格格!”良慎还在心里犹豫盘算着,不妨被谁这么一嚷,倒脚下一滑,跌了下去……     “妈呀!”良慎心里暗暗叫苦,这下非得被摔成半残了。     可就在她已经闭上眼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不知为何却跌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反映一下,一股特殊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哎呦,我的爷!您可悠着点吧,奴才这脑袋在脖子上直晃荡,爷可眷顾些吧!”曹德寿夹着嗓子娘兮兮的喊着。     良慎睁开眼睛,这人……一身家常的石青色长袍,腰间束着黑色玉带,翻折的马蹄袖因为抱着她显的很不整齐,露出了他骨节分明瘦削的手腕。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脸……是皇上!     良慎赶紧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闹了个大红脸,傻愣愣的站在了据他一丈开外的地方。     “啧啧,慎格格,您这就不认识了?“曹德寿朝皇上怒了努嘴,良慎马上明白过来。     “奴才钮祜禄氏叩见皇上!“边说着,边蹲下行礼。     “奴,奴才叩见皇上!“常青和金铃子因为太紧张有些结巴,双双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朕有话同你们主子说,退下吧!“奕詝朝两个丫鬟挥挥手,两个丫鬟都灰溜溜的退下去了。           第17章 留宫住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也幽幽的站了起来,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干嘛没事跑到秀女家中串门?耽误了她穿越的大事,果真是个没正事儿的皇帝!     “朕听闻你在家里多番折腾,看样子是要求死?“奕詝黑着脸道。     良慎:“……“     “你是朕钦点选中的秀女,可知随意自残是要株连九族的?“奕詝见她不说话,脸更黑了。     “……“良慎又没说话。     “朕问你话呢,怎么不说?宁愿去死,也不愿做朕的女人?“奕詝真的有些生气了。     “但凡有别的办法?谁愿意死呢?“良慎不爽的嘟囔着,她才不想死呢,她最怕死了!     “哦?“这话听到奕詝耳朵里,无疑就是将他对她的恩宠视为不可逃脱的枷锁了。     “朕让你无路可走了么?那朕再告诉你,能死便算不得无路可走,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说着,他倨傲的伸出一只手指着她。     “奴才知道了!“良慎闷闷的说,的确,死不是一条走得通的路,真正的路是穿越回去,继续过她平平安安鸡毛蒜皮的小日子。     “朕到底哪里不如老六?“奕詝逼近了一步,几乎要跟她脸贴着脸的距离。     良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呼出的热气令她脸颊有些痒痒,只得使劲将脖子往后挺着。     奕詝没等她的回答便转换了话题。     “朕这次是来告诉你,复选的题目是绣锦和持帚,自己看着办吧!“奕詝说完转身便带着曹德寿走了。     绣锦和持帚,听起来应该是绣花和扫地呢,太好了,绣花她周良慎压根就不会,扫地么,她也不常做,就凭这两样她也选不上!良慎心里又高兴起来,等着瞧吧,我做的不好,看你还怎么昧着良心选我!     “忘了告诉你!无论你表现如何,朕都会选你!“奕詝出院门前,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嗓子,让良慎的小心肝顿时跌落谷底。     据她的记忆,这个时候后宫里没有太后、也没有皇后,甚至连个一枝独秀的宠妃都没有,文武大臣大约也不会对奕詝选个宠妾多家干涉,那么说,这事儿,奕詝一个人就能说了算么?那她可真是没救了!     转眼复选的日子便到了,良慎本想着这次终于可以达到出丑的目的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参选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针线一上来,两只手就自动的飞针走线绣起花来,良慎奇特的看着这一双属于自己的手却在干着违背自己脑子的营生,一炷香的时间一到,她的帕子上跟变魔术似的多了两朵并蒂莲花。     还有更奇的,宫女递给她一个扫帚,虽说那扫帚扎的小巧,可怎么说也是扫帚,良慎平时连居家扫地的那种笤帚都玩不转,更别提这个劳什子了!可不知怎么的,她拿起扫帚就仿佛不是她自己了,竟然像模像样的洒扫起来……     良慎格格啊良慎格格,你既然把身子给我用了,就要听我的话啊,你这是唱的哪出啊?良慎暗暗叫苦,不觉埋怨着这身子的主人。     “良慎格格不仅才貌双绝,更难得是针织女红当属一流,看这莲花绣的似乎都能闻到香气!”     “是啊!妇,从女持帚,洒扫也。即使贵为国母也是一家主母,自当操持家务,格格贤良淑慎,乃妇女典范!”     一时耳边充斥了这样的赞叹声,结局么,自然是她又被留了牌子!     复选被留了牌子的,要在宫中留宿一夜,视为最后的考察,良慎虽担心生怕有个潜规则什么的,但一入宫门,凭她一己之力也难出去,只能跟着宫女去了储秀宫的偏殿里安置了。           第18章 春秀姑姑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姐姐,咱们又见面了!”刚进了偏殿,淑婉便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墨砚。     “你也在这里?”良慎见到十分投缘的淑婉也是分外高兴,忙带着常青跟随淑婉进了偏殿。     “听姑姑说,初选上三旗里只留下了你我二人,既是安排秀女两人一间,你我自然就在一间了!”淑婉拉着良慎的手,边往里走边说。     “这样正好,咱们投缘,现在又在一处,再好不过了!”良慎也亲热的说。     “冒昧一问,姐姐今年几岁?”淑婉问。     “我……”良慎险些说自己二十五岁,幸好想起人家问的不是她周良慎,而是大清的良慎格格。     “我今年十六岁!”良慎说出这话,不觉有些恶心自己,还真是装嫩装到大清朝了!     “我也十六岁,我们竟是同年!”淑婉一听更激动了,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这无聊的深宫中连遇到个同岁的都这样欢喜。     “姐姐是几月生人?”淑婉又问。     “这……”良慎又犯了难,她可不知道这个良慎格格到底是几月的生日,勉强能记住她的年龄已经算是难为她了。     “你先说你几月生人?”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先把问题踢了回去。     “九月!”淑婉大方的告诉了她。     “我虚长你些,七月!”良慎想着早晚这位慎格格是要成为当朝皇后的,不管淑婉是否当选,迟早都是要喊她一声姐姐,便只管这么说。     “那我叫你姐姐也算不冤枉。”淑婉娇俏的笑着,“姐姐知道这入宫留宿是有什么用意么?”     良慎摇摇头说:“有什么用意?”     “姐姐待会儿想必也就知道了!妹妹也是听家中长姐说的,不知当着不当真!”淑婉说着,一张粉面不知为何变的通红。     正说话间,一位年岁大些的宫女掀帘子走了进来,略一行礼,秀女还不算正经主子,可走到这一步的离成为主子也就剩一步之遥了,所以宫人们都对秀女颇有敬意,却并不能事为主子。     “两位小主吉祥,奴才是伺候您安置的宫女春秀!”     “春秀姑姑好!”淑婉抢先礼貌的行礼问好,良慎见状忙也效仿。     “小主客气了!”那宫女见小主待自己客气,也觉得有了面子,高兴起来,“小主们安置前,请先跟奴才去沐浴验身!”     “沐浴验身?”良慎不太明白,淑婉倒没说话,只是红了脸。     “回小主,宫中留宿主要是看小主身子是否有诸如疤痕等不雅之处,以及要请老嬷嬷验看小主们是否完璧,还有就是看小主们睡觉时有无不雅的习性!”春秀不紧不慢的说,今夜,这话她都说了已不下十遍了。     “这么麻烦……”良慎嘟囔着,不妨被淑婉掐了一下,这才住了嘴。     “多谢姑姑提点,这是我家常带的,虽不算奇珍异宝,到底也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今日便送给姑姑了,我瞧着,这镯子倒和姑姑的气度更相配些!”淑婉褪下了手腕上一支镯子递给了春秀。     “小主怎么如此客气,叫奴才怎么敢当呢?”春秀并没有伸手去接,但眼睛却没离开过那镯子。     良慎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一看便懂,她笑着拿过淑婉手中的镯子不由分说戴在了春秀的手腕上。     “啧啧,妹妹果然好眼光,这镯子还真是像为姑姑量身打造的呢!”良慎这样一添油加醋,春秀自然无法拒绝,其实也正和了她的意。           第19章 沐浴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小主们这样疼奴才,也算是奴才的服气了!刚刚到镶蓝旗几位小主处,受了他他拉氏小主好大的气,这样繁琐的程序又不是我一个宫女定的,平地里跟我嚷嚷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春秀见这两位小主都是彬彬有礼,不由的想起他他拉氏骄纵的模样,良慎和淑婉早知道他他拉氏是家中独女,持宠生娇也是难免的,何况在初选时他们已经领略到了……     ”哟,瞧我尽说起没用的来了!沐浴验身要一个一个来,哪位小主先跟我走?”春秀朝她们两个眨眨眼,“小主们不必紧张,奴才只有一句忠告,进了里面,嬷嬷叫怎样就怎样,那些老嬷嬷都是服侍过各位太妃的,面子大得很,切勿开罪了她们!凭她再给你们委屈受,只消忍着就是了,小主们如果顺利中选,他日封妃封嫔出息了,比什么都强!”     “那……我先去吧!”淑婉见良慎有些胆怯,便自告奋勇,“烦请姑姑带路!”     春秀笑笑,带着淑婉先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良慎、常青和淑婉的侍女墨砚,良慎仔细瞧了瞧墨砚,果然人如其名,娴雅安静,只是静静的坐着,眉目间隐着一些担忧,大约是生怕自己的主子受了委屈罢。     良慎也无心和她说话,与其担心这里受委屈,她更怕自己永远都穿不回现代了!她有些想念自己的妈妈了……     过了一会儿,淑婉便由春秀带着又回来了,倒没什么不妥的,只是鬓边的发髻有些松了。     “怎么样?”良慎赶紧迎上她,小声打听着。     淑婉又红了脸,只是摇摇头,笑了笑,一言不发。     “奴才恭喜小主,刚刚验看似乎并无不妥,小主中选大约**不离十了!”春秀笑着对淑婉说。     “多谢姑姑!”淑婉的脸依旧像个熟透的西瓜,好容易憋出这几个字。     “请钮祜禄小主随奴才去吧!”春秀又朝良慎施了一礼。     良慎倒不觉得怎样,大大咧咧的跟着春秀走了。     大约转了两条环廊,这才走进了一间略偏僻些的屋子,良慎刚刚进去,春秀便在后面关了房门。     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良慎不由得一哆嗦,无奈,也只得孤身向里走去,这房子里有些水汽缭绕,灯又昏暗,有些看不真切,往前走了两步,才发觉通往内室的门口处站着一位老嬷嬷。     “小主可是广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钮祜禄?穆扬阿大人之女?”那嗓音沙哑。     “是。嬷嬷好!”不知为何,良慎总觉得这老太太不像个好人。     “请让奴才为小主宽衣!”老嬷嬷并不等良慎许可便上手解她的衣裳,良慎很反感,但她还记得春秀的话,这些老太太还是不得罪的好,若是死在这紫禁城里,她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嬷嬷手脚麻利,很快便将良慎扒了个精光,良慎终于理解为啥淑婉一直顶着张大红脸了,她都觉得难为情,何况一个古代的小女孩了……     老嬷嬷转着看了一圈,拿起一个册子,往上写着什么。     “请小主入水沐浴!”嬷嬷冷着脸,指了指内室的一个大浴盆。     “真麻烦……”良慎在心里发着牢骚,也只得下了浴盆,把自己泡在水里。     谁知,那嬷嬷竟然又凑上来,帮她搓身子,这下良慎实在是受不了了,其一因为她觉得恶心,其二因为……实在是痒痒……           第20章 并非完璧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扭着身子做着无言的反抗。     “小主,难倒皇上碰你你也这样扭扭捏捏不成?”嬷嬷的声音冷的像冰,明显是不高兴了。     良慎也憋了一肚子气,难倒皇上碰我我就得风骚的贴上去?虽然如此,可她也不敢反抗,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咬着腮忍着……     度秒如年,终于那个老太太忙活完了,良慎以为终于得到解脱,万万没想到,还有更雷人的事情在等着她……     这个老嬷嬷给她披了一个长衫,又带着她来到另一个小房间,那房间只摆着一张窄床,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老太太……     这……简直是黑白双煞的节奏……这个老太太更是一脸阴暗之气,一看就是一辈子阴阳失调的成果……     “请小主躺到床上,张开双腿。”     良慎:“……”     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良慎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扎的手心生疼,但其实,她真的想用这两手的指甲挠死这两个老太太!     “镇静……镇静……”良慎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控制自己不要闹出大事来。     “无所谓,我是现代来的人,这点还是有见识的!大不了,当成妇科体检!对,当成妇科体检……”     良慎顺利的说服了自己,乖乖的按照老太太要求的姿势躺好,闭上了眼睛……     “景嬷嬷!这位小主身子不洁,并非完璧!”检查的老嬷嬷抬头对另一位嬷嬷说,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什么?”良慎脑子里“嗡”了一下。     “秀女大选前与人苟且,私定终身,乃是死罪!兹事体大,桂嬷嬷看该如何处置?”那位景嬷嬷说道,口吻并无惊讶的感觉。     “如今夜深了,再惊扰皇上自是不好!依我看,先将人发往慎刑司关起来,着人回禀了玉妃娘娘再做定夺!”     “甚是。玉妃娘娘虽不直接监管此次选秀,可毕竟是现今后宫位份最高的,就依你所说,讨玉妃娘娘的示下!”     “你们到底要干嘛?”良慎越听越不好,不由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先做下这龌龊勾当,我们还废不了这么大的麻烦!快些穿上衣服,跟我去慎刑司领罪!”景嬷嬷毫不客气的将她的衣服扔在她身上。     “我为什么要去慎刑司?”良慎知道,进了慎刑司就倒了大霉。     “你身子不洁,还妄图鱼目混珠参加秀女大挑,犯下这等有辱天家威严的事情,还不知罪么?”     “纵使我有罪,也该是皇上发落!你们两个不过也是奴才,凭什么处置我?”良慎穿上衣服,便要往门外跑。     “奴才劝这位姑娘,识相些好,省得大家费事!”景嬷嬷一出手,便将要逃跑的良慎捉了回来,她力气甚大,一只手像螃蟹钳子一样,紧紧的禁锢着良慎。     良慎格格不过十六岁的身躯,怎能敌得过这常年劳作的结实老妇?无奈,也只得被她牵制着押往慎刑司。     跌跌撞撞这一路,乱了衣裳,散了发髻,心里更是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这位良慎格格可真是我的活祖宗,虽说出身高贵,可我穿越回来一天福没享,见天被人指指点点不说,您怎么还跟恭亲王做出这种事情?难怪你要躲到不见人的地方,让我来顶着这副身子选秀,是,就算是砍头疼的是我,一分两半的也是您老的身子啊!     丫的恭亲王也够操蛋的……这个王八羔子,敢做不敢当的无耻货色,提裤子走人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难怪也跑得不见踪影,还想搞我男朋友出来顶罪?阿弥陀佛,幸而他走了,不然连他也跟着倒霉!     良慎这一路把良慎格格和恭亲王骂了个底朝天,心里别提多怨恨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死活不该来选秀,肠子都悔青了!           第21章 去求皇上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那边,春秀一听屋里情形不好,她隐约听到些秀女不洁之类的话,知道出了大事,撒腿便往回跑,回到储秀宫偏殿去找淑婉。     “小主!小主!出大事了!”春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淑婉好端端的正在房间里等着良慎回来,却迎来了一脸狼狈的春秀。     “怎么了?姑姑慢些!”     “出大事了!我恍惚听得钮祜禄小主被验出身子不洁,已经押往慎刑司了!”     “啊?”淑婉惊的后退了两步,幸而被墨砚及时扶住。     “不可能!我日夜与我家格格在一起,她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来!定是有人陷害!”常青闻言变色,但立刻分析出问题所在,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我听闻,良慎格格与恭亲王……”墨砚刚要说话,被淑婉一眼给瞪了回去。     “虽然外面有些传闻,但我家格格与六爷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断断不会做越轨之事!”常青依然坚持。     “我看姐姐行使光明磊落,有礼有节,也不像是这样的人,怕是真的有什么人陷害……”淑婉也觉得此事蹊跷的很,何况她冰雪聪明,初选的时候良慎就格外得皇上垂青,树大招风。     “可是进了慎刑司那种地方,万一他们严刑逼供,任是清白的也无清白可言了!”春秀一语戳中重点。     “不管怎样,要先将人救出来!”淑婉捏紧了帕子,想着办法。     “去求皇上!”常青想了想,说道。     “姑娘糊涂了吧?”春秀惊讶的看着常青,“这种事情正是有伤皇上龙威,皇上若知道,更是个死啊!”     “不,我家格格与皇上有旧交,何况,我看皇上似乎对我家格格有意!找皇上来,还许有一线生机!若是落在后宫其他人手中,他们正将我家格格视为眼中钉,恐怕更是难逃活命!”     “我看常青说的有理,如今,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淑婉赞同常青的办法。     “这个时辰,怕是皇上已经安置了……姑娘可以去找小安子,小安子素来在皇上面前行走,请他帮忙递个话,他尚且是个孩子,好说话的!”春秀心生一计。     “我跟你去!”淑婉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     “如此最好!小主毕竟是秀女的身份,比我们这些奴才强些!只是,奴才在这宫中讨生活,也属不易,枪打出头鸟,奴才不想得罪人……”     “淑婉明白。姑姑只需将我带到好认路的地方,剩下的不用姑姑冒险!姑姑能来报信,我们已经感激涕零了!”淑婉朝春秀福了一福。     淑婉一行三个人好说歹说,许了一些好处,这才求着小安子将他们引至养心殿。     “曹公公,烦劳通传,这位秀女小主有要紧事求见皇上!”小安子嬉笑着对门口的大太监曹德寿说。     “秀女?秀女三更半夜的怎么来见皇上?这可不合规矩。”曹德寿摇摇头。     “公公,我是正白旗左都御史奎照之女,有人命关天的急事求见皇上,求公公通传!”淑婉朝曹德寿行了一礼。     “小主儿,皇上今儿好容易睡得早,奴才不敢打搅啊……”曹德寿做出为难的样子。     “公公!奴才求求公公了!”常青噗通一跪,两眼含泪,抱住曹德寿的小腿,苦苦哀求。     “咦,这不是良慎格格的丫头吗?”曹德寿弯腰盯着常青的脸,分辨了半天方才认了出来。           第22章 朕要去慎刑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正是奴才!公公,我家格格的命都在公公手里了!求求公公!”常青趴在地上又磕起头来。     “可是良慎格格出事了?”曹德寿一听是良慎,变了脸色。     “是,我家格格被抓到慎刑司去了!”常青哭着说。     “啊?好么样儿的怎么抓去那儿了?哎呦我的娘,这可坏了!万岁爷!爷——”曹德寿哈着腰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     奕詝刚刚入睡,猛听见曹德寿那破锣嗓子咋咋呼呼的,实在吵人,不由恼火起来。     “曹德寿!你踩着猫尾巴了??叫唤什么?”     “回,回皇上,良慎格格,被抓去慎刑司了!”曹德寿急的“花容失色”。     “你说什么?”奕詝腾地从龙塌上坐了起来。     “良慎格格,穆扬阿大人家的良慎格格,被抓到慎刑司了!”曹德寿又说了一遍。     “奴才索绰罗氏叩见皇上!”淑婉带着常青和墨砚不等传召便尾随进来。     奕詝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个女子,为首的正是正白旗那个眉眼带笑、与良慎投缘的秀女,后面跪着的,仿佛是良慎的丫头。     “因何事被关到慎刑司?”奕詝揉着太阳穴发问。     “回……”常青刚要说话,却被淑婉按下了。     “请皇上屏退左右!”淑婉想的周全,秀女不洁不论真假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奕詝瞟了曹德寿一眼,曹德寿赶紧把值夜的太监宫女都轰了出去。     “说罢!曹德寿不必避讳!”奕詝说道。     “回皇上,今夜秀女留宿宫中,我和良慎姐姐一间房,可是,良慎姐姐被宫女带去查验……”说到这里,淑婉顿觉不自在,脸上又红了,“就再也没回来,带去的宫女说验身的嬷嬷咬定姐姐身子不洁,这才送去慎刑司了!”     奕詝一听“身子不洁”四个字,脸顿时黑了下去。     “皇上圣明,我家格格绝不曾做出不轨之事,求皇上明鉴!”常青一见皇上沉下脸,立刻磕头如捣蒜。     奕詝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一言不发。     “皇上,人进了慎刑司,无罪也变成有罪的,还请皇上快些定夺!”淑婉壮着胆子催促道。     “是啊,皇上,您再不去救她,我家格格就算还有条命,想必也会浑身是伤,血肉模糊……”常青也顾不上御前失仪,又哭了起来。     被常青这么一说,奕詝仿佛看到了良慎浑身是伤,血肉模糊的样子,心尖不由一颤,抬腿便要出去。     “万岁爷,您这是要上哪儿!”曹德寿看皇上未曾更衣,脚上还穿着寝鞋,慌慌张张拦在了前面。     “慎刑司!”奕詝说。     “我的爷,万万不能啊,慎刑司那种地方您可是去不得!”     “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是朕去不得的吗?”奕詝脸色又不好看了。     “那自然没有!”曹德寿将头摇的拨浪鼓一样,“您听老奴说,这事儿总归不光彩,您这么风风火火一去,合宫都得惊动,九五之尊踏足慎刑司那种腌臜地界,那还不反了天了?闹将开去,反倒对慎格格不利!不如奴才出面,悄悄儿的把此事一干人等带到这来,皇上好好审审也就罢了!”     “皇上,曹公公言之有理!”淑婉叩了一个头,“请皇上顾及姐姐脸面!”     奕詝住了脚,不得不说,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事情要审也只能悄悄的审,他咬咬牙,朝曹德寿挥了挥手。     曹德寿领会了皇上的意思,一路小跑着往慎刑司去了……           第23章 慎刑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而慎刑司里,自是另一番景象。     良慎刚刚被带到慎刑司,一进入慎刑司她就觉得瘆的慌,昏暗肮脏,许多衣着褴褛的罪人木讷的劳作着,没有表情,如同活死人一样!     当然,更加触目惊心的是,各种刑具!良慎从小怕疼,连抽血都要呲牙咧嘴一番,看到这些刑具她就觉得自己的末日……来了……     正思忖着,不妨被身后押着她的嬷嬷一推,膝盖窝不知被什么一顶,跪在了地上。     “见着玉妃娘娘还不行礼?”     玉妃娘娘?良慎揉着膝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如花团锦簇般的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她穿着绛红色宫装,鬓边插着华丽的堆纱牡丹宫花,左右各一只丹凤朝阳金步摇,正把玩着指甲上的镂金护甲,斜睨着看着她。     “这人就是钮祜禄氏?那个蜚声京城的良慎格格?”她冷声一笑。     “回娘娘,正是!这人自来名声不佳,此番奴才一验身,果然不是完璧!”景嬷嬷给玉妃娘娘递了个颜色。     “呵,你知道什么?正是因为这样的狐媚子才勾着皇上呢!”玉妃说道。     “我没有勾引皇上!”良慎不忿,大喊一声。     “慕双。”玉妃微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唤了一声身边的宫女。     那个叫慕双的应了一声,从堂上走了下来,不由分说便打了良慎一个耳光。     “与娘娘说话,竟敢不自称奴才?理应掌嘴!”慕双冷冷的说。     良慎捂着**辣的半边脸,心内有了算计。这深更半夜的,玉妃娘娘还这样衣冠楚楚、妆容整洁的出现在这里,而且出现的如此之快,比她到慎刑司还要早!     平常若是这个时辰,恐怕娘娘们早就歇了,若是再喊起来,更衣梳妆就得半晌,足见,这个玉妃说不准是早料到有这一出,早早的等着她呢。     良慎心里暗叹不好,怕是有人陷害,如今落到这个地方,须得防着他们严刑逼供!     好汉不吃眼前亏,良慎拿下捂着脸的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回娘娘,奴才方才一时情急,没了分寸!只是,奴才真的不曾勾引皇上,委实冤枉!”     “罢了!若说你勾引皇上,恐怕也没那个本事。只是你与人苟且这个罪行倒是坐实了得,不知你又要如何辩解?”玉妃用帕子掩口,一脸鄙视的表情。     “回娘娘,奴才一直规规矩矩,未曾与人有染!”良慎说道,但是否真的与人有染,她也不敢保证,唯一知道的,恐怕只有真正的良慎格格了,可事已至此,认罪就是死,也只得硬撑着矢口否认。     “哟,那便是景嬷嬷桂嬷嬷看错了?景嬷嬷桂嬷嬷,你们两个可都是伺候过太妃的,为宫里操劳了这半生,本宫倒不知道你们竟这样不稳妥!”玉妃瞥了一眼两位嬷嬷,这话虽听起来是针对两个嬷嬷,可话锋却隐隐指着良慎。     “奴才们冤枉!”景嬷嬷首先跪了下去,“玉主子,奴才们一辈子在宫里当差,绝受不了这不明不白的冤枉,还请娘娘明鉴,还奴才们清白!”     “两位嬷嬷莫急,若是这钮祜禄氏认了罪,你们不就清白了么?”玉妃嫣然一笑,殊不知那笑容里隐藏了多少刀光。     “娘娘说的是,只怕她抵死不从!”景嬷嬷恨恨的看着良慎。     “嬷嬷说笑呢,当本宫不知道?再硬的嘴,可硬的过你们的铁手腕么?”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胆敢在这深宫里动用私刑?”良慎一看景嬷嬷已拿起一根粗长的鞭子,那鞭条刺拉拉的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第24章 挠花她的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慎刑司本就是惩罚犯罪宫人的地方,算不得动用私刑!”景嬷嬷阴笑两声,扬鞭便朝着良慎的身上抽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良慎终于忍不了了,那鞭子若是抽在身上非得要了她半条命!只见她猛地一伸手握住了景嬷嬷的手腕,鞭子这才没落下来!     “放肆!”玉妃万万没想到平时娇弱的良慎竟然出手如此敏捷,最主要的是,她竟然敢在自己一个堂堂妃位面前反抗,不由气的拍案而起。     “反了你了!胆敢目无本宫!慕双,传侍卫过来护驾!”     良慎一听,侍卫要是来了她更是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只得一狠心,一跺脚,反正也是个死,死之前总要解解恨的!     “玉妃,你今日当真不肯放过我?”她红着眼睛问。     “你想的倒美!早看出你是个狐媚子,不然皇上怎么会对你如此青眼有加?难道本宫会留着你跟本宫争夺宠幸吗?”玉妃说的激动起来,两鬓边的流苏已有些凌乱。     “好!看来我今日要折在这里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良慎已经猜到就是这个玉妃陷害她,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按住玉妃挠了一顿。     “啊!你这个疯女人!”玉妃被这一推,直接仰在了地上,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全散乱下来,饶是这样,良慎还不肯放过,举起两只手对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挠了一番。     “娘娘!”慕双赶紧上去拉,两个嬷嬷大概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这样泼辣,都呆愣在原地。     好容易等到侍卫赶来,才将气急败坏的良慎从玉妃身上揪了下来。     “给我打!”玉妃颤抖着站起来,气的一张俏脸时青时白。     侍卫奉命押住暴躁的良慎,景嬷嬷赶紧拾起鞭子朝着良慎后背抽去。     “啊!”良慎后背一紧,疼的大叫一声,那鞭子故意有些毛糙糙的铁刺,一鞭子下去定然皮开肉绽。     “你们这帮棺材瓤子!王八蛋!僵尸!……”良慎气的大骂,可挨了几鞭子过后,明显力气弱了下来,脸色惨白。     “娘娘!乾清宫曹公公来了!”慎刑司掌事太监进来禀报。     “曹公公?”众人皆停下手,曹公公是皇上的近身大太监,连玉妃都要忌惮他几分薄面,怎么这会子他会来这里?     “哎呦,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怎么闹成这样?”曹德寿急急的进来,一眼就看到良慎被侍卫按着,身上已经多了好几条血道子!     再看那一边,玉妃也是钗环散乱,衣服皱巴巴的沾着土,脸上横一道子竖一道子,玉妃一向爱美,他还没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奴才给玉妃娘娘请安!”曹德寿依着规矩给玉妃请了安,玉妃大概也觉得羞于见人,只是别过脸去,并未说话。     “圣上有旨,宣――”他扫视一下这里的人,“宣玉妃、秀女钮祜禄氏、负责秀女验身的两位宫人到养心殿见驾!”     一听这旨意,玉妃心里先打起了鼓,今日之事确实是她买通了两位嬷嬷,栽赃给良慎的,如今皇上亲自过问,未免心里没底。     不过转念又一想,不管怎样,这位良慎的确与恭亲王传出不雅传闻,任皇上再喜欢她,一旦在这种事上不清不白,也不会再留她!况且今日她又无礼冲撞了妃驾,她倒不信,区区一个秀女再金贵还能敌得过她?     想到这里,她便不怕了,淡定了理了理头发,跟着曹德寿去见皇上!两位嬷嬷见玉妃似乎心里有底,也不怕了,跟在后面。           第25章 对峙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没眼色的小兔崽子们!还不快传一顶藤架,小主儿这个样子如何能自己走到养心殿?”曹德寿看良慎被打得甚是可怜,忙吩咐侍卫准备了藤床。     “多谢公公!”良慎虚弱的朝曹德寿一笑。     一行人到了养心殿,一进门,便叫奕詝吃了一惊,良慎身上的衣服破了几道口子,渗出血来,一张小脸儿疼的煞白,头发散乱的不成样子,犹自咬着牙恨恨的盯着玉妃。     奕詝虽心疼,却也只是做出淡淡的样子,看着良慎咬着牙跪了下去。     “叩见……皇上!”良慎一下跪,身上的伤口便扯着疼起来。     “姐姐!”     “格格!”     淑婉和常青见状,都顾不得御前失仪,跪着朝良慎爬过去,左右扶住了摇摇欲跌的良慎。     “求皇上为姐姐做主!即便姐姐真有错,也该查明真相,皇上定夺,慎刑司不该擅自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淑婉抹着眼泪对奕詝诉冤。     玉妃倒不妨这里还藏着一个狐媚子,她这样哭的梨花带雨的是做给谁看?这样申冤诉苦是说给谁听?忍不住白了淑婉一眼,依旧向奕詝施礼。     “奴才见过皇上!”虽说现在的样子甚是狼狈,但玉妃风姿窈窕,盈盈一拜倒也有几分惹人怜爱。     其实,自打奕詝一眼瞟到玉妃也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玉妃善妒,这个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又仗着自己是太妃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更加气焰嚣张,平日里,合宫都不敢得罪她!也正是如此,他虽碍着太妃的面子在年初封了她妃位,却并不多宠幸,虽后位暂空,也没叫她代掌凤印,选秀也没叫她主理,就是要挫挫她的锐气!     “起来吧!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奕詝偏不明说,只是摸着拇指上的扳指不阴不阳的问她。     “堂堂妃位,就该有个端庄持重的样子,你看看你,成什么体统?”     “皇上!”玉妃声音软糯,只听得良慎淑婉一流脊背发麻,“这事儿不怨奴才,皇上莫要冤枉了好人。”     玉妃拢了拢头发,继续说道:“皇上看重奴才,晋了奴才妃位,合宫中属奴才位份最高,遇上这种有辱天家威严的事情,奴才焉有不替皇上分忧的道理?”     “哦?何事须得你半夜三更不眠不休的替朕分忧?”奕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良慎,她已疼的冷汗直流、瑟瑟发抖。     “皇上,奴才原本是安置了的。是桂嬷嬷十万紧急的来找奴才,说是今日秀女留宫验身,钮祜禄氏竟被验出并非完璧!嬷嬷们慌得没了主意,又不敢叨扰皇上,这才找到奴才,让奴才帮着定夺!奴才这才叫慕双赶紧梳妆更衣,一阵风似的感到了慎刑司,不过是想问问那秀女来龙去脉……谁知,她竟封了一样扑倒奴才身上又抓又挠,平白叫奴才受了这顿冤屈……”说到这里,玉妃竟委屈的掉了两滴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呸!”良慎看她摆明了睁着眼说瞎话,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倒叫奕詝吃了一惊,他心中的良慎格格向来温柔娴淑,怎么竟这样厉害的打了玉妃,还如此当堂不忿的冲撞妃驾?     “你!”玉妃气的了不得,“皇上您瞧见了吧?她就是这样没上没下的货色,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想来不知与哪个下作的野男人……”     “够了!”奕詝低声吼道,他虽看出良慎是被人算计,可想到这茬事儿仍旧叫他心里堵的慌,不愿多听一句。           第26章 朕的秀女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贵为后宫嫔妃,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奕詝怒道,将玉妃后面的话尽数吓了回去。     “钮祜禄氏,你怎么说?”奕詝转而又问良慎。     “皇上!”良慎想说自己并未与人苟且,可想想这身子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别把话说那么死好,真的良慎格格到底有没有做过糊涂事儿,她也不知道。     “皇上,并非是奴才先冒犯玉妃,实在是她并没有好好问奴才来龙去脉,而是不由分说教人拿那么粗的鞭子打我!奴才当时动手也是为了自保!”     良慎说着用手夸张的比量着那鞭子有多粗,倒教奕詝看着有几分可喜,小小秀女敢公然对峙妃位,还义正言辞的说是为了自保,整个大清朝恐怕也只有这一位了!     不过,瞧着她身上的鞭痕,想来说的不假,不由又责怪起玉妃这个贱人,竟将他心头的人儿打成这个样子!     “小小贱婢,竟然口出诳语,污蔑本宫!”玉妃又起了急。     “玉妃!此秀女是我朝三等承恩公的嫡女,是朕钦点留牌子的人,如何是贱婢?”奕詝朝玉妃大吼,吓得景嬷嬷、桂嬷嬷也跟着瑟瑟发抖,看眼下这形式,玉妃主子好像不占上风啊……     “皇上,她与人苟且在先,视宫规于无物,难道不该死么?”     “笑话!朕的秀女受朕的宠幸,为何该死?”奕詝咄咄逼上玉妃的眼神。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     淑婉直愣愣的看着良慎,眼中有千万分不解,与良慎欢好的竟然是皇上?良慎比殿中人反应都慢半拍,等她反应过来,也是吃了一惊!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皇上为了救她故意扯得谎?不管怎样,看样子有皇上出头,自己大约不用死了!     曹德寿无奈的摇摇头,他日夜守着皇上,自然知道皇上所言并非事实,皇上啊皇上,您就这么惦记着良慎格格么?哪怕她失了贞操也要替她扛着?     玉妃心里咯噔一下,她不过是仗着太妃外甥女儿这一层关系买通了两个经年的老嬷嬷,叫她们故意这么说!心里正担心着若是皇上着人复验怎么办呢,没想到皇上竟出头顶下了这桩公案!     钮祜禄氏真的已**?玉妃朝桂嬷嬷投了询问的眼神,桂嬷嬷悄悄的伸出食指晃了晃,这手势有两层意思,其一是皇上所言并不真,因为钮祜禄氏事实上确实是完璧;其二就是让玉妃见机行事,赶紧收场,莫要再得罪皇上!     可玉妃偏偏没那么聪明,皇上此刻说自己已经宠幸她,想必已经打定了主意将她留在宫中了……这怎么行?本来皇上给自己的宠爱就不多,不管是出身还是才貌,钮祜禄氏都是她天大的威胁……     “皇上,您如此偏袒钮祜禄氏,奴才不依!定要去太妃那里评评理!”玉妃气的直跺脚。     殊不知,这话犯了大忌,此刻奕詝对太妃正是没好感的时候,她竟搬出太妃妄图压制奕詝,实在是太过愚蠢!     曹德寿听到这句话,不觉悲叹的捂住了脸,难怪万岁爷不待见玉妃,智商真是令人捉急!     “好!你既要去评理,朕便让你去评个够!”奕詝脸顿时黑如锅炭,口气也如冰霜般冷峻。     “传朕旨意:玉妃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御前失仪,对朕不恭,其心善妒,滥用私刑,忝居妃位,着降为嫔,以示惩戒!”           第27章 主子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玉妃这下傻了眼,区区几句话,便将她从玉妃降为玉嫔,圣心难测,皇上,当真好狠的心!     “皇……”她还想分辨什么,慕双暗地里拉了她一把,这才意识到事已至此,君无戏言,覆水难收!     “奴才谢主隆恩!”玉嫔只得咬着牙谢恩,带着慕双灰溜溜的去了!     “两个老货!”奕詝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老嬷嬷,他仿佛看到那四只肮脏的手是如何在良慎身上为非作歹的!     “你们既已老眼昏花,想必当不得宫中的差事了!曹德寿,即刻将这二人割了舌头,赶出宫去!省得此类混账东西在朕的后宫为非作歹,搬弄是非!”     “皇上饶命!饶命啊!”两个嬷嬷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还不快滚?再触怒龙颜,当心拖出去乱棍打死!”曹德寿甩着拂尘将她二人哄了出去。     大殿里又只剩下良慎一行四个人,良慎刚刚洗了澡,又衣衫不整的拖着走去慎刑司,加上担惊受怕,又受了伤,此刻感觉周身发起热来,眼见着支持不住了!     “你——”奕詝缓和了口气,指了指淑婉。     “奴才索绰罗氏!”淑婉想到可能是皇上忘了她的名字,便主动报上。     “今日你救人有功,朕记下了,他日定会赏你!先下去吧!”奕詝摆摆手。     “可是,姐姐她……”淑婉有些不放心良慎,良慎越发衰弱了。     “你且放心,有朕在这里!”奕詝看了一眼良慎苍白的脸,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只是当着人还是不能失了自己作为帝王的稳重。     淑婉迟迟疑疑的看了看奕詝,皇命难为,也只得带着墨砚先离开了……难道真的是皇上?淑婉一路都在琢磨这事儿。     等到人皆散去,奕詝才显出了心疼以致慌乱的眼神。     “曹德寿,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主子宣太医?”奕詝推了一把曹德寿。     曹德寿一愣,主子?看来,皇上是势必要留良慎格格了,恐怕进宫的位分也不会低。     “慎儿,你可还好?”奕詝屈尊蹲下身,紧张的看着满面冷汗的良慎,摸了摸她的额头,竟如炭火一般!     “你看我像好的么……”良慎腻烦的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一时撑不住晕了过去。     “慎儿!”奕詝急了,拦腰将良慎抱了起来,径直抱到他的龙塌上,常青全程都插不上手,只得干看着皇上,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格格素来身子健壮,养养应该无大碍,皇上这份恩宠倒是极难得的!     曹德寿也是能干,从太医院叫来了两名太医,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位太医都说是着了风寒,又受了惊吓,加上皮肉受伤,急火攻心,这才激出这病来,只消吃些安神暖身的汤药,外伤敷上药膏,慢慢养养,也就好了!     “太医院存的上好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天山雪莲,备下给太妃的那份儿,都给她补身子!”奕詝道。     “嗻!”两个太医口上答应的好,可私下里也泛起了嘀咕,看来这位受伤的姑娘是皇上的新宠了,即便如此也不敢尽数将那些补品都送了给她,倘若他日皇上又宠上别人,又同他们要补品,彼时拿不出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太医临走,留下了生肌玉露膏,嘱咐常青要尽快敷上。     “皇上可否先回避片刻?奴才给格格上了药,皇上再来。”常青跪地说。     “朕不消回避,你只管上药便是!”     “只是——”常青想说毕竟男女有别,可想想皇上既已背下了那黑锅,有别无别的还在乎么。           第28章 奴才不嫁给皇帝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常青依次为良慎脱下了厰衣、衬衫、中衣……直到只剩下了一条妃色的肚兜,奕詝瞥了一眼那暧昧的肚兜带,不觉耳根红了一下,又看到那白如凝脂的皮肤上横竖几条血道子,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玉妃着实可恨!”奕詝嘴里嘀咕着。     常青敷好了药,又给良慎披上了单衣,盖好了被子,垂手站在一旁。     “下去吧!”奕詝朝她摆摆手,常青虽有些不放心,也只得退了下去。     “慎儿……慎儿?”奕詝凑上前去,轻轻呼唤着。     良慎正觉得五脏六腑烧的很,周身烦躁,好容易背上清凉了些,正要沉沉的睡过去,又不知是谁在耳边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别叫魂儿了!”她合着眼睛,强撑着低吟了一句,口气却强硬的很,说完又睡了过去!     皇上一愣,这小女子,怎么进来泼辣了许多?不过想想她小的时候就不像寻常官家女子一般扭捏,倒是多了几分爽朗大气,如今长大了,自然脾气也跟着长大了,复又笑了起来!     还记得小时候,那日午后炎热,静皇贵妃带着四阿哥奕詝、六阿哥奕訢并良慎母女在荷花池边纳凉。静皇贵妃与良慎的母亲自闺中便是好友,后来虽贵为一朝贵妃,依然不忘当年的金兰之谊。     皇贵妃看良慎一个女儿家竟和两个男孩子玩的不胜欢欣,不觉有些好笑,便出言打趣起来。     “本宫瞧着,两个阿哥都与良慎这丫头甚是投缘,三个小人儿一处作诗学画、一处淘气玩乐,倒有趣的很!”     “娘娘抬爱良慎了!承蒙娘娘和两位阿哥不弃,我们母女才得以进宫见识,想是两位阿哥姐妹甚少,又都不在一处,这才觉得良慎新鲜罢了!”钮祜禄夫人虽并未起身,却也规规矩矩将手合在腰腹间,微微低头欠身,以示尊敬。     皇贵妃噙着笑摇了摇头,耳边的流苏随着颤了颤。     “奕詝,奕訢,你们俩且过来!”皇贵妃拈着帕子朝孩子们挥挥手,三个小人儿都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你们俩看看良慎好不好?给你们俩中的哪一个做了媳妇岂不是美事一桩?”皇贵妃憋着笑打趣着,一张粉面都憋红了。     虽是打趣,皇贵妃话中也有深意,穆扬阿在朝中位高权重,她又和其夫人知根知底,若是结成这桩亲事,她儿子奕訢要争王储之位自然便宜的多。     钮祜禄夫人如何不知?所以也只是浅笑着不说话。     “额娘,儿臣愿娶良慎!”奕訢性子素来张扬些,先喊了出来。     奕詝略长些年岁,已有了少年的羞涩之心,且本身性子沉稳,心里虽也喜欢良慎,却没说出口。     “良慎,你觉得呢?”皇贵妃又问良慎。     许是年纪小些,被人言论了婚事,她竟也不脸红。     “娘娘,四阿哥和六阿哥是不是有个人要做皇帝?”     “这孩子!竟如此口无遮拦!”钮祜禄夫人吼了女儿一句,妄议储君,若是被有心人听去难保不是祸事!     皇贵妃沉吟了片刻,没说话,虽说不能妄议,但事实也无非是这样的。道光帝前三个儿子均不幸夭折,五阿哥又相貌丑陋,生母出身也登不得台面,自然不再考虑范围之内,其他两个小阿哥年龄都尚小,前头有老四和老六相貌才学均出众,自然也轮不到他们。     老四为人宽厚,若登基必是仁君,何况又是皇后所生,皇后生前很得皇上爱重,这便是他的优势。     而老六论才学武功均在老四之上,现在的大清内外忧患,满朝文武多半认为该由更有才华的人统领江山,重振大清盛世。     想到这里皇贵妃嫣然一笑,非但没怪罪良慎,还接着引导她往下说。     “所以,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奴才要嫁便嫁给不做皇帝的那一个!”良慎这话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           第29章 钟粹宫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为何?”皇贵妃皱了眉头问。     “奴才在家常听额娘说,皇贵妃娘娘虽荣宠一世,可却让人心疼。皇上政事繁忙,又有后宫三千佳丽,就那么一个人,娘娘就算再得宠又能分得到多少呢?恐怕更多的是长夜漫漫,孤单寂寥罢了!”     皇贵妃心里一惊,这孩子虽小,可她说的何尝不对?自己那些冷寂的夜晚可不是自己熬着时辰钟一点点熬过来的么?不由一阵心酸。     “所以,奴才不嫁给皇上!”良慎挺着胸脯说道。     “这孩子……”钮祜禄夫人心里也一酸,到嘴边的话哽了回去。她也是深宅大院的女人,如何不知道深宫中的女人更难自处?内心深处,她对女儿入宫也是千般不愿,可女人不都是这种命吗?     “可若是嫁给王爷,还有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下头的格格侍婢更不必说了。就算是平常的人家,略富贵一点的,哪一家又不是三妻四妾?”皇贵妃说道。     良慎想了想,说道:“虽然如此,但奴才以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皇帝是最做不成一心人的!”     钮祜禄夫人开口斥道:“女儿家,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快别再娘娘跟前混说了!”     “不妨事,小孩子家说的话,当不得真!”皇贵妃一笑,谁家的女儿是由自己决定的终身?良慎年纪尚小,大些便知道了。     而,此时,静静站在一旁的奕詝,心里却默默的念叨着:“良慎,不管我能不能做成皇帝,都要做你的一心人!”     奕詝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看着趴在床上的良慎,不由苦涩的笑了笑。     慎儿,朕知道你喜欢的是老六,他性子张扬,你敢爱敢恨,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老六也喜欢你,否则他不会拖延着迟迟不肯与瓜尔佳氏完婚。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皇帝!     是,朕听从了皇阿玛的话,娶了他指婚的萨克达氏,朕还登基当了皇帝。可朕从未与萨克达氏圆房,令她郁郁而终,因为朕不爱她,朕爱的是你!谁说皇帝做不成一心人,只要你愿意选择朕,朕会做你的一心人!     “奕鑫……奕鑫……”良慎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动,水深火热间,她又梦到了她那个失踪的男朋友!     这两声呼唤入了奕詝的耳中,自然以为她叫的是老六恭亲王奕訢,原本柔软的一颗心又冰冷了起来。     “你在朕的龙榻上,竟然还忘不了他?朕到底哪里不如老六?”他咬着牙狠狠的说。     良慎仿佛听见了一样,没了声音,又睡了过去。     “曹德寿!”奕詝冷着脸朝门外大喊。     “奴才在!”曹德寿哈着腰小跑着进来。     “给钮祜禄氏安置一处宫殿出来!”奕詝背着手抚着辫尾的珍珠。     “回皇上,皇上登基日子短,后宫宫殿大多空着。离养心殿近的,永寿宫玉嫔娘娘现住着,长春宫住着几位常在答应,不清净,翊坤宫如何?“     “朕说过要离养心殿近吗?“奕詝不喜。     “奴才该死!竟敢妄图揣测圣意!“曹德寿慌忙跪下去,垂着头不敢再言语。     “就钟粹宫吧!朕依稀记得钟粹宫有块匾是乾隆爷亲题的,淑慎温和,倒与她的名字相配。“奕詝踱了几步,说道。     “万岁爷,钟粹宫离养心殿可远着呢!“曹德寿说。     “曹德寿,你的差事当得越发好了!“     感觉到从头顶上发传来的严肃与冰冷,曹德寿一哆嗦,忙俯下身一磕头。     “嗻,奴才这就去办!“曹德寿爬起来,抹了一把冷汗,又猫着腰退了出去。           第30章 她与皇帝是有旧交的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我的小爷,您这又是哪一出?明明稀罕的什么似的,怎么又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曹德寿边走边嘟囔着。     哎呦,瞧我这猪脑子!曹德寿猛然想起了什么,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钟粹宫那可是皇上生母,先帝孝全成皇后生前的寝宫!     皇上年少时突然丧母,每每思念母亲都去钟粹宫绕一圈,钟粹宫对皇上而言意义不凡。何况孝全成皇后又与良慎格格是本家,都是钮祜禄氏,只是分支不同。如此看来,赐居钟粹宫,竟然是莫大的恩宠!     次日一早,留宫住宿的秀女们都暂时归府,留牌子的只在府中等着册封,择吉日入宫便是,撂了牌子的从此可自行婚嫁。     而良慎是个例外,她无疑被留了牌子,却因为伤重不宜挪动,留在钟粹宫养伤。     这个消息一时又在宫里火爆起来,良慎格格身上又多了一条新闻,未经册封不明不白入住钟粹宫的,这在大清国开国以来可还是头一份儿。     玉妃昨晚被降为玉嫔已是气得要吐血,一夜未眠,今日听到良慎竟然有了这样的待遇,更加气不过,唤来慕双装扮了要去觐见太妃。又看见自己脸上被良慎挠的伤痕犹在,只得忿忿的系了一条丝帕勉强遮挡。     “姨母!姨母!“太妃刚刚起床,正由平姑姑服侍着净面,不妨宫门外传来玉嫔的叫声。玉嫔素来是个急性子,急火火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还未及进门就喊着姨母。     “定是落玉那丫头!越发没规矩了!“太妃不快。     “也难怪皇上不喜欢她,倒白费了娘娘您的心思……“平姑姑无奈的叹了一声。     “玉儿拜见姨母!“说话间,玉嫔已经迈进门来,朝着太妃盈盈一拜。     太妃用青盐淑了口,正背着身拿手巾擦嘴。     “什么事让你起这么大早?平日里给哀家请安也没有这样勤快!“太妃说着转过身,却看见玉嫔用帕子遮住了脸,好生奇怪。     “你脸怎么了?“     “姨母……“玉嫔委委屈屈的摘下丝帕,哭哭啼啼的将昨夜之事说与太妃听,关于良慎如何不好,皇上如何庇护又多加了许多油醋进去。     “姨母,就为那个贱人,皇上竟然将我贬为嫔位!姨母,您可要为玉儿做主啊!“末了,玉嫔还梨花带雨的抹着泪。     “罢了,你昨夜干的好事今儿一早哀家已经知道了!玉儿,不是哀家说你,你看看你那脸上,贵为皇妃竟与小小秀女厮打,成何体统?你既身在高处,下面人不懂事,要打要罚凭你一句话,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这样丢老祖宗的脸,皇帝还如何肯让你再居妃位?“     “是那贱人不分青红皂白朝我动手的!下面人护驾又迟……“玉嫔犹自辩解。     “玉嫔娘娘,老奴多一句嘴,您别再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良慎格格是开国功臣额亦都的后代,是当朝正四品大员的女儿,更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平姑姑好言劝说。     “平儿,她年纪小,不知道当年的事,也是哀家疏漏,没早些告诉她……”太妃叹息一声。     “姨母,当年什么事?”玉嫔不解。     “穆扬阿家的丫头与皇帝是有旧交的……”太妃将早年间的事情缓缓说与玉嫔听,玉嫔越听心里越凉。           第31章 箬竹的女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哀家早就看出,皇帝心里也喜欢良慎,只是与老六不同,他沉稳内敛,没说出口罢了!后来,哀家本有意为良慎指婚,谁知先帝却先将桂良的女儿指婚给老六,又将富泰的女儿指婚给皇帝,哀家一时也看不懂先帝心意,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这兄弟俩都是痴情种,老六拖延着不肯与桂良的女儿完婚,尽管桂良手握兵权,位高权重;老四孝顺,虽与富泰的女儿完婚,不知怎么,第二年富泰的女儿竟病死了,大约也是不得宠罢!别人看不透,哀家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有传言说良慎看上的是老六,倒也不奇,那丫头小时候曾说她不愿进宫。”     “不想进宫现在还不是进来了?真是矫情!”玉嫔听着皇上与良慎的旧事,心里酸楚的很,自己拼命努力却不及别人幼时不经意的一段尘缘。     “胡闹!八旗女儿除了经皇上指婚,谁能越过宫中选秀去?你若想在这深宫中生存下去,先要管好你的心,再要管好你的嘴!”太妃怒瞪了玉嫔一眼。     “姨母,您既然知道皇上     心有所属,为何还让我进宫?”玉嫔抱怨的扯着手里的帕子。     “笑话!”太妃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皇帝心中所属的唯有这万里江山,区区女子不过是年少时的新鲜而已。这后宫之中,皇帝的爱可不是单给一个人的,再者,能走到的最后的人也绝不是单凭着皇帝的宠爱!靠的,是这里――”太妃指了指自己的头脑。     “姨母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机会?”玉嫔的双眼复又活泛起来。     “只要不放弃,机会总是有的!富泰的女儿一死,曾在潜邸时侍奉的人都上不的台面,只一个云嫔略微得脸些,却是个胆小怕事的货色,不足为患。哀家这才把你荐给皇上,凭你的样貌和出身,有朝一日贵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哀家一辈子未曾当过皇后,现如今也只是个太妃,玉儿,哀家后半生的荣辱就看你的了!”太妃抓着玉嫔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姨母,玉儿定不负姨母所托!”玉嫔顿觉自己身上任务重大,一张小脸也严肃起来。     “好生去吧!皇帝毕竟不是哀家亲生,哀家尚且自顾不暇,不能过多的庇护你!自己要争气,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在冲动忤逆了皇帝!”     “是!玉儿告退!”玉嫔领了教训带着慕双回了永寿宫。     “太妃,玉嫔真的可塑吗?”平姑姑看着玉嫔离去的背影,不无担忧。     太妃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丫头性子太急,又太过在乎皇帝,新晋的秀女一进宫,究竟还出不出头哀家也说不准了!只是她毕竟是我外甥女,比别人更可信赖些!若实在不济,还有箬竹的女儿良慎呢。”     箬竹是钮祜禄夫人的闺名,自然,良慎入宫对她来说,也算得是自己人。     “可良慎格格竟然动手打了玉嫔,性子如此暴烈,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平姑姑为太妃簪了一只点翠金簪。     “那就让她们闹去吧!哪日搅的皇上处置不了了,自然就知道哀家的好处了!”太妃抚着衣裳上滚着的金边,淡淡的说。           第32章 大哭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且说良慎在钟粹宫昏睡了一日,常青一刻不停在身边照顾,奕詝特令工部都水司将冰窖存的冰送了一些,有助于良慎降温,太医院更是每隔两个时辰派人过来查探,叮嘱敷药。常在钟粹宫洒扫当值的宫人虽然疑惑这位主子是谁,却也不敢得罪,也跟着忙忙碌碌了一天。     日落时分,良慎醒转过来,看着周围陌生的布置,比她的闺房要豪华的多,她揉揉眼睛,难不成是自己昏睡过去,又穿越到别处了?     “格格醒了?”常青正端着一盆凉水来想继续给良慎敷额头,一进门却看见良慎正眨巴着大眼睛费解的盯着屋子里的陈设看。     良慎一看是常青,看来还没穿越到别处,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想想这样好的机会自己都没穿越回去,委实沮丧的慌。     良慎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上的伤口一扯又疼了起来,“咝”,她皱着眉倒抽了一口凉气。     “格格别动!”常青赶紧上来稳住她,“格格有伤,切勿乱动!”     良慎这才想起自己和那个玉妃在慎刑司对峙,被打成这个鸟样,恍惚记得那个玉妃后来在奕詝面前也没讨到便宜,后面的事情实在是记不得了!     “这是哪儿?”她老老实实的趴在床上,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常青端来的温水。     “是钟粹宫。皇上对格格有心,降了玉妃的位分,又将钟粹宫赐给格格居住养伤,奴才看,格格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常青说着,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悲。     良慎心里嘀咕,她知道历史上慈安太后是居住在钟粹宫的,难道这场穿越游戏从现在就开始玩了?阿弥陀佛,奕鑫如果真的走了,老天爷偏留下她在这里,也许势必要玩一局,等通关后再走了!     “淑婉呢?”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故中淑婉一直在帮她,若不是淑婉带着常青去求奕詝,恐怕自己早被慎刑司折腾死了。     “淑婉格格已经归府了!奴才听说,她也被留了牌子,只等着皇上赐了封号,择吉日接进宫。”     “哦。”良慎无奈,若没有这场伤病,想必自己也能出宫,能出宫便还有机会能继续寻找亦鑫,至少也能更方便的想办法穿回去,如今……     “曹公公吉祥!”     曹德寿不理会屈身行李的小宫女,径直走了进来,向床上的良慎请了安。     “皇上叫奴才来,只为看看小主醒了没!小主精神可好?”曹德寿约莫四十岁的年纪,一笑一脸褶子,看着跟沙皮狗似的,喜感却又令人亲切。     “我精神还好!多谢曹公公当日救命之恩!”良慎还记着当初是曹德寿及时赶到,才免了她被那些恶人打死。     “哎呦呦,这奴才可不敢当!”曹德寿连连摆手,“奴才不过是替万岁爷跑了趟腿儿,小主该谢的正经是皇上!”     “曹公公,我什么时候能出宫?”良慎苦着脸问道。     “小主有伤在身,又才刚退了热,皇上是断断不会允了小主奔波的!太医说了,小主要想养好且不留疤痕,至少也得半月。”     “啊?”半个月,她要在这个尚不知水深水浅的皇宫里待半个月?这不是要她的小命嘛!     “公公,你去替我回了皇上,这点小伤无碍的!我可以回家去养!”良慎皱着鼻子,眨巴着大眼睛哀求的看着曹德寿。     “那可不行!”曹德寿摇着头,两腮的肉跟着直晃,“小主府里虽富贵,可再怎么也比不得宫里,单说太医的医术,总比外头的强吧!这话奴才可不敢去跟皇上说,惹恼了皇上奴才可没好果子吃!”     良慎见曹德寿不肯帮忙,一时苦恼,加上背上伤口又疼,不觉委屈起来,凭什么若曦穿越有那么多阿哥擎着哄着,我穿越过来生生就是一顿鞭子呢?     于是低了头,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再看曹德寿。     曹德寿看着良慎无助的样子,心里又替皇上疼得慌,少不得出言宽慰。     “小主莫要难受,只管好好的在宫里住着,把心哪放在肚子里,万事有皇上呢!”     一提皇上,良慎更委屈了,都是因为那个倒霉的皇上,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良慎格格,要不是他,自己还没这么倒霉呢,鼻子一酸,捂着枕头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曹德寿可慌了手脚,匆忙唤来常青伺候着,一路小跑着回了养心殿。           第33章 贞嫔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万岁爷!良慎格格哭起来了,哭的甚是伤心!“曹德寿斟酌了半日,不知这事儿该不该禀报给皇上,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哭?“奕詝正在写字的手一顿,一滴浓黑的墨沿着宣纸的纹路洇了开来,练了半日的“寿”字终是写不好,这一笔更是毁了,也只得叹了口气,将笔搁了起来。     “她为何要哭?”     “奴才看着,怕是因为想家了,小主曾央奴才求万岁爷,让她回家去养伤。”     奕詝沉吟了片刻,抬眼望了望房梁上雕着的五彩金龙,天家寂寞,自己让她从此刻便要品尝孤独了么?     “是朕疏忽了。她年纪小,想必思念母亲,择日传她家人进宫探望她罢!至于出宫,还是算了吧!”     说到出宫,奕詝脸上冷了几分,曹德寿知道,奕詝不许良慎格格出宫,其一自然是为了她的身体,其二么,大约是不想让她再有机会见恭亲王!     “万岁爷,若只是秀女的家人进宫怕是于礼不合,既然您要留她,不如先册封了,这样小主在宫里住着也自在些!”     奕詝听了,不喜亦不忧,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贞”字。     “穆扬阿在朝中有功,他的女儿,位分低了自然不妥,册为贞嫔吧!”     德信正周曰贞,恒德从一曰贞,良慎,愿你当得起这个封号,一心陪在朕身边,再无他念……奕詝心中默默念道。     “嗻!”曹德寿低头答应,心里却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入宫即高居嫔位,成了一宫的正主儿,又得了这样好的封号,良慎小主,当真不一般。     奕詝肯这样高看,虽说与她出身高贵有关,可穆扬阿大人再怎么说也只是官居四品,倒也不至于册为嫔位,想必还是为着小时候的情谊!     “只需晓谕六宫即可,册封礼等她身子好了再议不迟!”奕詝搁下笔,掸了掸袍角,朝殿门外走去。     “皇上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曹德寿忙跟了上去。     “曹德寿,天暖和起来了!”奕詝看了看蓝如水洗的天,不由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     曹德寿心内一喜,良慎格格来了,皇上的心自然暖和了。     “问问她可喜欢什么花草,吩咐内务府种些送给她去赏玩!”     “嗻!”     一时间,皇上的圣旨传遍了东西六宫,良慎趴在床上接了她人生当中第一道圣旨。     “奴才恭喜贞嫔娘娘!”曹德寿收起圣旨,扬手打了个手势,身后一排小太监捧着黄色的锦盒走上前来一字排开。     “主子,这是万岁爷给您封嫔的赏赐!”曹德寿照着赏赐的单子念了一遍,大多是些首饰和补品,良慎听着那一长串一长串的名字晕头转向,都是什么“金”啊“玉”啊“玛瑙”啊,听着很值钱的样子……     常青机灵,喜滋滋的接过了赏赐,收到内室去。     “主子,嫔位按规矩应有八名宫女伺候,奴才打听了您母家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姑娘,想必都要带进来的。皇上又拨了两个机灵些的宫女给主子,另有四个粗使宫女,奴才就不带进来了!”曹德寿招呼着两个样貌清秀的女孩儿来见过良慎。     “奴才茯苓叩见娘娘!”     “奴才连翘叩见娘娘!”     两个宫女规规矩矩俯下身,低头行了礼。良慎打量着她俩,穿着一样的青色宫女服,眉目间有些相似。     “茯苓……连翘……怎么是两个药材名儿?”良慎问道。     “回娘娘,奴才姐妹幼年家里世代行医,这才给奴才们起了药材的名字!”茯苓规规矩矩的答话。     良慎听了茯苓的话,原来是姐妹,难怪看着有些相像呢。           第34章 云嫔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主子,这两个丫头是皇上亲自吩咐赐给您的!因着她二人懂些药理,若真是有个急症,太医院往返也得一阵子,不如身边有个这样的奴才得益些。主子尽管放心使唤,这两个丫头原是养心殿里侍奉皇上的,信得过!”曹德寿说道。     良慎看过《甄嬛传》等一系列宫斗戏,深知下药用毒在后宫争斗中的普遍性,身边如果有这两个懂医的人,一如甄嬛身边有了温太医一般,自然心里顺遂。     可她倒没想到奕詝肯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人给她用,倒是有心了!     曹德寿汇报完这些差事,便带着随行的小太监匆匆回去了。     且说,六宫中人皆知道钟粹宫钮祜禄氏封了贞嫔,自从玉妃被降为嫔,这后宫中最大的也莫过于嫔位了!     咸福宫云嫔武佳氏最先慌了神,她望着镜子里自己日渐憔悴的容颜愁的唉声叹气。     “娘娘做什么一大早便唉声叹气的?”宫女惜弱小心的伺候她梳头。     “钟粹宫那位封嫔的圣旨昨日下来了。”云嫔幽幽的说。     “娘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本宫想着是否也该去道贺道贺,可又怕得罪了玉嫔。”     云嫔虽然侍奉咸丰帝最早,可奕詝对他一直是淡淡的,潜邸中时也只是个格格,出身不高。只因奕詝登基,封了云贵人,今年选秀之前大封六宫,又晋了云嫔。     云嫔虽说位分不低,可性子极懦弱,一直受玉妃压制,虽说大家都不得宠,可玉妃出身好又是太妃的外甥女儿,少不得再后宫中称王称霸。     “娘娘与贞嫔娘娘同处嫔位,理应该去贺一贺的,只是现下玉嫔娘娘那没动静,几位常在答应也没动静,若是去了,倒显出咱们来了!”惜弱轻轻梳着云嫔脑后的情丝。     “是啊,昨儿个御花园里赏花,玉嫔同鑫答应与坪答应说了,她自是不会去钟粹宫道喜,谁若想去,便是明着与她不合!唉!”     “那娘娘是想不去了?”惜弱有时候恨自家主子这懦弱的性子,可深知她在这后宫中也是漂泊无依,也不好说什么。     “可若不去,会否又得罪了皇上的新宠?”云嫔修长的指尖揉着眉心,两下难做决定。     “娘娘!”惜弱看不下去,放下了玉梳,声音高了起来,“这么一件小事,哪值得您愁成这样?您别忘了,您也是高高在上的嫔位,同她们是一样的啊!”     云嫔从未见惜弱这样大腔调说话,愣了片刻,复又苦笑了起来。     “惜弱,连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笑着笑着,竟红了眼圈,对着镜子哭了起来。     云嫔相貌柔和,虽不是极美,却也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和,她家本是汉人,后来抬旗赐姓武佳氏。可如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已有了丝丝缕缕的细纹,她长奕詝两岁,今年二十四了,日日殚精竭虑,才二十四岁便老了么?     惜弱看自己主子伤心流涕,不禁心如刀绞,跪了下去。     “奴才该死!惹娘娘伤心!奴才只是不想看娘娘这样作践自己!”说着,自己也红了眼圈。     “是,自打当年进了智亲王府,我哪一日不是在作践自己?”云嫔秀气的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娘娘,可不敢说这种话!大不敬啊!”惜弱跪伏着抱住云嫔的腿。     “你起来吧……”云嫔拭去脸上的眼泪,“跟着我叫你也受苦了,平白受了那起子跟红顶白之人好多委屈!”     “娘娘!”惜弱并没起来,思忖了片刻,似做了什么决定,开口说道。     “关于眼前的困局,惜弱倒有个解法,只是怕教娘娘冒些险,这才不敢说。”     “说罢。我这半生都是避着险走,可险事又何曾落下过我?如今倒想听听你这个冒险的法子有什么不同。”           第35章 道喜(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娘娘,玉妃在这后宫之中横行也不是一日了,可娘娘心里也明白,她虽嚣张却不怎么得宠。如今被降为嫔,奴才听说也是因着贞嫔的缘故,这位钮祜禄格格才是秀女之时就能令奕詝偏着她,想必不俗!如今又先于同一批秀女先受了册封,一进宫便高居嫔位,娘娘您说,这样的人进了宫还有玉嫔什么戏唱么?”     云嫔沉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也只是听闻玉嫔教人打了钮祜禄氏,究其原因却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大约真正能得皇上宠幸的人出现了……”     “故而此刻,既然贞嫔与玉嫔不能两全,娘娘这一注该押给谁呢?”惜弱此刻异常冷静,直觉告诉她,这一步险棋胜算颇大!     云嫔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既然贞嫔与玉嫔不能两全,这一注该押给谁?     “惜弱,吩咐小厨房做一碗糖蒸酥酪,做好了你随本宫去给贞嫔道喜!”云嫔做了决定。     “嗻,奴才这就去办!”惜弱亦觉得心内舒爽,主子是该靠自己挣一挣命运了,欢喜的答应着起身就要出门。     “等等!将本宫大封时皇上赏的那对东珠耳环包上,一并送过去!”云嫔想着既是去道喜,总该送点什么,可这咸福宫也确实没什么好宝贝,只这对耳环是拿新进贡的东珠制成,还略拿得出手。     “娘娘,咱就这么一份皇上钦赐的首饰了……”惜弱心内不舍。     “糊涂丫头,皇上心中没有这里,本宫纵守着金山银山也无用。不如给了他心尖上的人,倒卖个好!”云嫔对于皇上,早已不做任何幻想,此刻她满心想的就是如何在这深宫中活下去,没有背景没有宠爱的活下去……     “这……好吧!”惜弱也只得点头答应。     良慎这两日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原也不是什么大伤,只是皮外伤加上急火攻心发热而已。只是奕詝吩咐了太医,良慎的伤绝不可留疤,若留下一条疤痕,他便要叫太医院人人赔上一条疤痕,吓得众太医不敢怠慢,还是一天三次的往这跑。     这日正巧良慎起了床,刚刚穿好一厰衣,未及梳头,便有小太监进来通报,云嫔来了!     良慎正纳闷为何自己封嫔后一个上门看热闹的都没有,这就上来一个。可自己虽对清史还算了解,只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云嫔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可恶,平时记住那么多熹妃德妃令妃宜妃的有什么用,正经时候竟然穿到这么个不熟悉的时期,想想那些影视剧,说起这段便都是慈禧,再无什么其他妃嫔了……     “见过妹妹!”正懊恼着,云嫔已进了殿门,引路的小太监都退在廊下,只一个贴身宫女陪她走了进来。     “奴才叩见贞嫔娘娘!”那宫女稳稳扶着主子走进来站定,这才井然有序的蹲下施礼,一看便是个懂规矩之人。     “云嫔姐姐一路辛苦!常青,看茶!”人既然来了,不论是敌是友,都要招待妥当,既来之则安之,良慎也只得上前与云嫔见礼。     “听闻妹妹前几日病着,不敢来打搅,妹妹可大好了?”云嫔看贞嫔脸儿还是白生生的,虽穿了一件素净的厰衣,可头发并未梳起,想是刚刚从病榻缠绵而起。     “劳姐姐挂心,我已好了!”良慎笑着说道,可心中正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感觉,自己已从编剧**裸的升华为演员了……这小台词儿说的!     良慎打眼看着云嫔,她穿着浅蓝地绣着银色梅花的厰衣,领口的滚边上绣着缠枝牡丹,旗头上点缀着点翠蝶恋花头饰,只在右侧垂着两缕蓝色晶石制成的流苏,清新淡雅。面上的妆容也是淡淡的,只薄施了一层暖橙色的胭脂,看着一派与世无争。           第36章 道喜(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虽说好了,可看着还憔悴些!不过妹妹有皇上福泽庇佑,想来很快便可大安了。姐姐昨日便听闻了皇上封妹妹为嫔的旨意,今日才来到喜,妹妹别怪姐姐来晚了才好!”云嫔虽入宫早,年岁也长良慎几岁,可自己被人欺压惯了,此刻说起话来,虽二人是平级,心里也有些怯怯的。     “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今日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原是姐姐疼我,知道我昨日必然起不来,不肯来劳动我!今日来探望我,是正好的!”良慎淡然一笑,她已看出这云嫔不是尖锐之辈,和玉嫔必然不是同流。     云嫔暗叹此人心思细腻,不是泛泛之辈,自己须得言行注意一些。可话又说回来,她越聪明,自己这步棋走的便越对!     “妹妹肯这样体贴,我真高兴!我想着妹妹年纪小,大约喜吃些酸甜的,特意做了一碗糖蒸酥酪,妹妹尝尝看!”云嫔说到此,惜弱忙招呼着将那晚糖蒸酥酪端了进来,进献给良慎。     常青伸手正要去接,茯苓却强先接了过来。     “姐姐刚倒茶来辛苦,让奴才服侍娘娘吧!”茯苓不动声色的说着,舀了一勺糖蒸酥酪,趁人不注意放到鼻下嗅了一下。     这动作极快又极隐秘,看着就如同细细的吹凉一样,那轻轻的一嗅却被良慎看在了眼里,她知道,想必茯苓是在检查有毒无毒。     茯苓大约已经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将勺子里的酸奶喂到了良慎嘴里。良慎品了一下,吃着倒像老北京酸奶,只是比它更细腻清甜,不觉食指大动,不等茯苓再喂,索性接过碗自己吃了起来。     云嫔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虽贵为贞嫔,不过也是个贪吃的小姑娘罢了!看来这贞嫔并未恃宠生娇,倒是挺好相处。     云嫔坐了一阵子,说了许多闲话,又将自己那对东珠耳环赠与了良慎,良慎自然不肯白拿,也琢磨着该回赠个什么为好,似乎昨日皇上的赏赐里有支海棠花的簪子不错!     “皇上驾到!”曹德寿的声音从宫门外传了进来。     云嫔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见皇上,算起来自己已经小两个月没见过皇上了,赶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蹲下身去迎驾。     良慎本不觉得怎样,可看云嫔这样慌张,不觉也紧张起来,赶忙也跟着蹲在了云嫔身侧。几个宫女见状也都呼呼啦啦跪在自家主子身后。     奕詝本想着下了朝来看看良慎,不想还未迈进殿门,便被这一片行礼的女人挡住了去路,不由哭笑不得的说道。     “都起来吧!”     “云嫔也在啊。”奕詝瞧见云嫔,很久不见,似乎又清减了,“你瘦了,该多保养才是!”     “奴才谢皇上记挂!”云嫔规规矩矩的欠身,低头含胸,神色淡淡的,她早知道皇上不爱她,不会因为她多说一句话,或多做一件事而发生任何改变。     奕詝进门径直走进主位坐下,环望了一下这熟悉的钟粹宫,不由想起小时候,皇额娘曾在这里悉心照料他的时光,后来皇额娘身子不好,这里也是经常像如今这样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药香的,他看了一眼披散着头发的良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初皇额娘也经常是这样,只穿着厰衣,散着头发,慈爱的同他说着。     “我的老四下学了!”     想起那样的时光,仿佛恍若隔世,一转眼,皇额娘已走了这么多年了……           第37章 我要出宫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看到皇上有一瞬的愣神,心内暗忖,这没出息的皇帝又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看到皇上呆呆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搞笑,抿嘴笑了起来。     奕詝瞧见良慎娇憨的笑模样,心内又柔软起来。     “笑什么?朕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不成?”奕詝柔声说道。     “没有。”良慎见皇上以注意到她,忙收紧了表情,垂下眼帘摇摇头。     “呵呵,眼见成了嫔妃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吃也没个吃相!”奕詝早看见良慎嘴角还粘着一点点乳酪,不由笑着伸出手轻轻替她拂了下去,又得意的将粘在手指肚上的乳酪在她眼前晃了晃。     “喏,眼下就是证据,你倒还有心思笑别人呢!”     良慎没想到自己竟出了这样的丑,加之刚刚皇上替她擦嘴角的亲密动作,一时脸热起来。     一旁的云嫔悄悄的将这一来二去看在眼里,她自潜邸时便服侍皇上,这许多年里,她从未见皇上对哪个女子有如此欧柔情款款的时候,不由心内暗叹,贞嫔果然与众不同!     云嫔见皇上对贞嫔的样子,便知自己该告退了,留在这里定会让皇上和贞嫔徒生尴尬,想到此便起身行礼说道。     “皇上既来陪妹妹了,奴才也放心去了!”     “姐姐怎么就要走了?再多坐坐吧!”良慎下意识有些畏惧与皇上单独相处,忙出言挽留云嫔。     “不了!过两日便是太妃的寿辰,奴才的寿礼还未准备好,不敢再偷懒,还要加紧准备才是!万岁爷,奴才就先告退了!”云嫔婉言谢绝了良慎的挽留,执意要走。     “罢了!云舒,你秉性温和,贞嫔初进宫,你多与她走动走动,也可聊解解她思家的愁绪!今日你且去吧,只是记得他日还要常来!”奕詝也无意让云嫔多待,便顺水推舟说道。     “是。”云嫔面上虽如旧,可心内却一震,云舒,皇上有多久没叫过她的闺名了?上一次怕是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吧!若非今日这一句,她只当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     云嫔苦涩一笑,唤了惜弱便要走。     “姐姐等等!常青,将那只海棠花玉簪拿出来!”良慎含住了将要转身的云嫔。     “姐姐赠了我耳环,又给我带了糖蒸酥酪,最难得的是肯劳动来看我,也该收了我这份礼才是!”良慎笑着说。     说话间,常青已将簪子从锦盒中拿了出来,刚要送出去,却被奕詝拦了下来。     “想不到贞嫔如此小气,竟生出这借花献佛的法子来!”     云嫔一听便知是皇上不想自己收这簪子,赶忙推了回来。     “妹妹莫要客气,我送你一份你又送我一份,倒显得咱们生分了!再说这簪子是皇上赐给妹妹的,我如何敢戴出去招摇?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可我这次入宫本是选秀,不曾带什么好东西进来,姐姐若不要皇上赐的,我可真没什么可送的了!”良慎见云嫔不收,她实在不想亏欠一份人情,懊恼的撅起了嘴,“我看皇上才是当真小气,既然给了我便是我的了,哪里有什么借花不借花的?”     “如此到成了朕的不是了?”奕詝哭笑不得,“罢罢罢!你这份回礼朕替你出了,只是这簪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朕让曹德寿令去库房择些好的赐给云嫔!”     曹德寿得了旨意便去库房挑东西,云嫔也退了出去,殿内便只剩下了奕詝与良慎。     良慎心内有些忐忑,可又有些耐不住对古代皇帝的好奇,好容易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总想着多看他两眼。     “你那眼睛又飘忽不定个什么?是在怪朕叫你送不出去礼?”奕詝虽沉稳,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青春年少,平日里绑在朝堂上不得不做出板板正正的样子,今日下了朝见了心上人,想到她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妃子,不由兴高采烈起来,总想逗弄逗弄她!     “奴才不敢!”良慎闷闷的说。     “朕看你倒胆大的很,竟然说朕小气!你可知道那海棠花簪子是朕特意教人为你打造?你倒大方,大喇喇的就要送人了?”     良慎不明白皇上干嘛要巴巴的教人打个海棠花簪子给她,偏偏奕詝也没说出口。     实则是因为良慎小时候曾说海棠花虽无香,样子也不妖媚张扬,确是最温润的解语花,最适合常伴君子身边。奕詝巴望着良慎能留在他身边,做他的解语花,这才教人做了个簪子,怎肯让它轻易赠给云嫔?     “怎样?身上的伤还疼吗?”奕詝见良慎无言以对,便转换了话题。     “不疼了。伤口也都愈合了,没有留疤。”     “嗯,太医院那帮老骨头倒还有些用处。”奕詝颇为赞赏的抚着朝珠。     “多谢皇上的关照垂怜!”良慎见话题说到这,便鼓了鼓勇气说道:“我还有件事,想求皇上!”     “何事?”     “我想出宫,我想回家!”良慎一时情急,话脱出口才发觉不对,“错了,是奴才想出宫回家休养!”     奕詝并未在乎她忘了自称奴才,却对她如此急切的想出宫心生不满,立时脸上便冷了下来,方才的温存早已不复存在。     “出宫休养?哼,是出宫去见他吧!”奕詝厉声说道,猛然吓了良慎一跳。     “朕如此这般对你,你却依然不甘寂寞,还要出宫去找他?朕只问你,除了朕是皇帝令你不满,朕到底哪里不如老六?”奕詝从座位上站起,居高临下的瞪着良慎。     良慎一听,完了,这是又想到恭亲王身上去了!她恨不得身上长出一百张嘴去解释,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皇帝,更不在乎他和老六到底有没有可比性,只是,现在的恭亲王凑巧是她男朋友,她也没办法啊!     说到恭亲王,良慎又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厮失踪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了,到底是去哪儿了?           第38章 东风西风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看皇上变了脸色,不敢再提出宫的事。     “皇上不要误会。奴才不是想见谁,只是有些思念母亲和金铃子。平日里总有母亲嘘寒问暖,又有金铃子在耳边叽叽喳喳,冷不丁到了这里,冷清的很。”良慎故作委屈的样子,思念母亲是为了博取同情,真正想见的是金铃子,毕竟只有金铃子知道他和六爷的约定。     “如此甚好!”奕詝咬着牙狠狠地说,“你如今已是朕的嫔妃,要懂得好自为之!”     说完,皇上头也不回的离了钟粹宫。     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良慎苦闷的舒了口气,唉,看来想要出宫已是难上加难,而今之计,唯有让金铃子进来,期盼着能带来些好消息。     可是刚刚皇上态度不阴不阳,她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如她所愿,让金铃子进宫探望。这个皇帝对她的态度时而温存时而冷漠,教她更加坐立难安!     云嫔去探望了贞嫔,不出半日便得了皇上的赏赐,这事儿传到了后宫之中,几位小答应都有些看不清形势,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当初选择站在玉嫔那队了!     慕双素来喜爱传些口舌,自然把这新闻消息也告诉了自己的主子,玉嫔。     玉嫔一听便恨的牙根痒痒,随手打烂了一只景泰蓝的花瓶,还嫌不解恨,忍不住骂了两句。     “果然是下作小户人家的女儿!如此眼皮子浅,见人得势便巴不得去凑了上去!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偏生皇上被那狐媚子迷惑,不论阿猫阿狗但凡与她沾边一概得了益,他日见了那贱人不知她又狗仗人势做出什么腔调呢!”     “娘娘莫气!后宫自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起子人不过是墙头草罢了!”慕双还嫌不够,忙在一旁帮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是东风还是西风?”玉嫔不悦。     慕双自知自己失言,忙圆道:“娘娘哪里是风?娘娘是无坚不摧的城墙,任他东风西风,哪一阵也不能左右娘娘的地位!”     “你打量自己是个巧嘴呢?再敢满嘴胡吣我撕烂你的嘴!”玉嫔瞪了慕双一眼,心中对贞嫔和云嫔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奕詝回了养心殿,心中还装着对良慎想出宫的不满,转念一想,也难说不是自己有些多心了,她不过十几岁,第一次离开额娘,焉有不想念的道理?     想到这里心中也没那么气了,便叫曹德寿去传贞嫔的母亲进宫。     “皇上,后妃母家女眷进宫探望也不是不可,只是贞嫔刚刚受封,尚未侍寝,也与子嗣无功,如今因皇上偏爱风头正盛,眼下若又特施皇恩允其家人进宫,是否会将贞主子推向风口浪尖?”曹德寿不无担忧的说。     “无妨,朕早已想过,穆扬阿夫人与太妃是金兰旧友,太妃寿宴在即,今年寿宴太妃不想大行操办,只皇室宗亲一起聚一聚便罢,因此,穆扬阿夫人只说是提前来贺寿就好!”奕詝早已想好了对策,他虽宠她,却也深知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后宫中人数寥寥倒也罢了,最怕是前朝若有一二言官说什么红颜祸水,倒是害了她了!     “皇上圣明!”曹德寿一听便再无疑虑,放心的去安排穆扬阿夫人进宫事宜。     穆扬阿家早已知道良慎已被册为贞嫔,赐居钟粹宫,光是来拜谒祝贺的人就快踏破了门槛。而穆扬阿夫人虽忙着应酬,可女儿乍然离家,免不了思念,有时竟夜不能寐。     这一日,得了圣旨,听闻可去探望女儿,不由喜上眉梢,赶紧大妆了,带上金铃子乘马车入宫。     虽说急着见女儿,可既然是顶着向太妃贺寿的名义进宫,少不得要先去拜见太妃。     “奴才叩见太妃娘娘,太妃金安!”进了慈宁宫,穆扬阿夫人便朝太妃规规矩矩拜倒。     “箬竹无须多礼,快快起来!”太妃亲自搀扶她起身,教平姑姑赐了座。     “你我似有两三年不见了,瞧瞧,咱们都老了!”太妃拉着穆扬阿夫人的手,自嘲的说。     “太妃风采依旧,不老不老!”     “黄土埋到半截的人了,还能不服老么?”太妃感慨道:“如今这后宫,是慎儿他们这辈人的了!”     “慎儿能有今日,还要多亏太妃当年的悉心调教。只是奴才听说,慎儿无礼冲撞了太妃外甥女,这丫头素来这样野性难驯,倒教太妃操心了,奴才在此替她给您赔个不是!”     “你忒小心了些!慎儿有今日是她与皇帝的造化,原是我那外甥女骄纵无知,说白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家的口角罢了!慎儿也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哀家一样的心疼!”     太妃以看出良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自然开始将良慎慢慢划拨到自己阵营里,穆扬阿夫人心中也明白,只是不说。           第39章 六爷的来信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往后慎儿在宫里还要多仰仗太妃的庇佑!不说她了,奴才进宫原是为太妃贺寿的,这寿礼还没送呢!”     穆扬阿夫人着人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呈了上来,太妃颇为满意,深知她此番前来还急着探望女儿,便也不多留,闲聊了两句便叫平姑姑送了出去。     早在穆扬阿夫人觐见太妃之时,金铃子已经被悄悄的安排到了钟粹宫,良慎见了金铃子,自然是分外激动,忙遣散了众人,又支开了常青,赶紧拉过金铃子忙不迭的问道。     “金铃子,后来又有六爷的消息吗?”     “格格,六爷回来了!”金铃子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因为刚才走得急,脑门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什么?”良慎心内一惊,转而又是一喜。     “六爷五日前回了京城,吴城说六爷是去了天津卫!”     “天津?他去天津干什么?”良慎不明白,为啥去个天津要滞留这么长时间,还音信全无。     “这奴才就不懂了!不过六爷叫奴才带封信给格格,怕是信上写明了缘由!”     “还不拿出来?”     良慎催着金铃子拿出了信,展开一看,上面是工整的钢笔字,不知这金亦鑫是怎么在这个年代找到钢笔的。     信上书:良慎,见字安好。我偶然遇到一位法国公使,他说在天津有一位西医有安眠药,因此来不及通知你,我便赶赴天津寻找,盼望这里的安眠药与我们当初服用的成分相同,也许能成为你我穿越回去的有效途径。无奈在天津多番寻找,终于得知那位马克医生正外出云游,怕你惦念,我只得先赶回来通报消息。     回京即得知你以陷入宫中,不要害怕,保护好自己,我一定尽早设法找到马克医生,找到我们回家的方法!你有任何事情可通过金铃子传信。千万记得保护好自己,爱你!     良慎看完这封信,百感交集,一颗心终于落在地上,他没有自己离开,在这时空里还有他陪着她一起找回家的路。而且那位马克医生的安眠药目前看起来是最靠谱的方案了,只要找到马克医生,他们就有很大可能会离开这里!     金亦鑫在这里大小也占着恭亲王的名号,虽说现在的恭亲王是个闲散王爷,可自来他便与一些喜好洋务的人混在一起,想来找到这位马克医生也是指日可待!     不过,眼下倒有一个困局,她已经被正式封为嫔妃,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想来侍寝也是不远的事情了……     她不想侍寝,虽然皇帝一片痴心,可她心知肚明,那一片痴心不是对着她的,她也不想与这个世界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如果她能穿越回去,也许真正的钮祜禄良慎就会回到这副身体里,就让真正的慎儿来享受皇上的爱吧!     不行,她得想个什么法子,哪怕能拖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正巧,她的额娘从慈宁宫出来一路赶来这里,那些琐碎的关心自不必说,光是见面是悲是喜又哭又笑就让良慎挠头,足足哄了好一阵子才哄住。     母女俩又说了许多闲话,直到宫人过来催促,穆扬阿夫人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慎儿,开春了,千万记得少去御花园这些柳树多的地方走动!”穆扬阿夫人轻拍着女儿的小手,满眼都是爱怜。     “柳树?”良慎不解,为什么不能去有柳树的地方?     “别忘了你从小便有飞絮病,遇见柳絮便咳嗽起来,足足一月不见好!若在这宫中发了病,身边没有额娘,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飞絮病?良慎脑子快速运转,是不是柳絮过敏?没想到慈安太后还有这样的毛病,不过眼下这个毛病,倒是一个缓解危机的良策……良慎心内有了打算。     穆扬阿夫人出宫归府,皇上依着良慎的意思,将金铃子留了下来。     有了金铃子良慎便更好办事,她和常青都是从小服侍良慎格格的,柳絮过敏这事儿自然她二人都知道,若是常青知道,铁定会看出她的目的是什么,搞不好还会出言阻拦。     金铃子就不同了,她是个小孩子,没有那么多自我主张,良慎便天天让她去御花园转一圈,只为看看今春的柳树飞絮了没?     养心殿,曹德寿正小心的将皇上写的百寿图裱起来。     “万岁爷这百寿图写的真是绝了!太妃看到这样的寿礼定会感念您的一片孝心!”     奕詝一笑,他的孝心,她会珍惜吗?     “万岁爷,三日后是太妃的寿辰,内务府认为把这批选出的小主们先接进宫来为好,人多热闹,想来太妃也会高兴!”     “这个朕知道,明日便是吉日,想来户部已到各府中去准备了!”     “只是,几位小主们的封号和位分皇上还没定,奴才怕户部的人分不出哪头轻重。”曹德寿小心说道。     今晨选秀的主事大人富察隆泰愁得悄悄央他催促催促皇上,折子早就上了,可皇上一直没个回音,进来朝中琐事繁多,又赶上太妃寿辰,皇上心中又惦记着钟粹宫的新主,想必没有顾上!           第40章 新人进宫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宣富察隆泰来,朕今日便与他商定新晋宫嫔的位分和封号!”     “嗻!”曹德寿心内一喜,忙着人去宣富察大人。     富察隆泰进殿叩见了皇上,他盼这一刻已盼了多时了,今日已开始操办迎各位小主入宫的礼制,可如今还不知这些小主们都是什么位分,教他无法下手,虽说是皇上拖延了,可万一行差踏错,自然没人敢责备皇上,受罚的还是他们!     “你将明日要进宫的秀女出身与闺名一个一个报于朕听!”奕詝悠然的饮了一口茶。     后宫的妃嫔分为有封号和无封号两种,有封号的比无封号的尊荣更盛些,钦赐封号也是妃嫔荣誉的一种。奕詝喜好给每个嫔妃赐个封号,既显得他们尊贵,又让他人便于称呼,毕竟满族姓氏较长,若都以姓氏称呼起来,难免啰嗦。     可奕詝素来又不愿在这些女人身上用心,若遇见她们的闺名中有吉祥体面的字,便随手拿来做个封号!例如落玉封号为“玉”,云舒封号为“云”,只有良慎的“贞”字是他用心斟酌选的!     “回皇上,头一位是已故的前朝正白旗左都御史奎照之女,索绰罗氏,闺名淑婉。”     “奎照是个雅人,文采风流,又善丹青,她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理之辈。”奕詝想到淑婉眉眼带笑,又与良慎投缘,想必两人进宫后也爱在一处,他幼年便见惯了后宫争斗,越是姐妹越容易成为杀人于无形的软刀子,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安心屈居良慎之下,不要生出二人争锋之势。     “奎照在职时虽位高,可毕竟曾被先帝以体弱之由革职,朕若将他的女儿赐了高位,便是对先帝不尊,如此,便封为婉常在吧!”     “皇上圣明!下一位便是镶蓝旗副护军参领瑞祥之女,他他拉氏,闺名喜子。”     “噗!”奕詝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果然是武官之女,这名字也太过俗气了些!朕记得她容貌甚美,封为丽贵人吧!”     富察大人微微一笑,“是。下一位也是出自镶蓝旗,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征之女,叶赫那拉氏,闺名杏贞。”     “叶赫那拉氏?是哪一位来着?”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对叶赫那拉氏的女子都是有些芥蒂的,听闻这个姓氏,奕詝一时对不上号,皱了皱眉。     “回皇上,选秀当时叶赫那拉小主身穿绣着兰花的衣裳,您说兰花好看,人也清爽,因此也选上了!”曹德寿从旁提醒。     “原来如此!”奕詝想起了那件衣裳,但对那秀女的模样还是记不真切,沉吟了片刻,说道:“叶赫那拉氏,因兰花中选,封为兰贵人!杏贞这名字不好,以后便叫兰儿吧!”     “谨遵圣旨!”富察隆泰亦无异议,又与皇上定了其他几位小主的位分,其余的因出身一般,位分皆不高,都在常在答应之位。     次日,几位小主都陆续被接进宫中,婉常在住进了景仁宫,兰贵人住进了储秀宫,丽贵人住进了翊坤宫,按理来说,嫔位以下是不能独居一宫的,只因现在宫殿大多空着,奕詝不想这些女人扎堆儿生是非,便恩准她们分开居住。     虽如此,这些小主也只是住在各自宫中的偏殿,并无资格居住正殿。     淑婉安顿好便赶着去钟粹宫,幸而钟粹宫离景仁宫不远,很快便到了。     “娘娘,婉常在来了!”     良慎正无聊的练着毛笔字,掌事太监李德善进来禀报,良慎一早便听说淑婉被封了常在,今日便进宫,心里高兴的紧。     “快请快请!”她赶忙将毛笔丢到一边,兴奋的站起身出门迎接,淑婉和墨砚已到了廊下。     “常在索绰罗氏叩见贞嫔娘娘!”淑婉脸上也满是笑容,身子却规规矩矩的要行礼下去。     “快快免了吧!当日若不是你冒险去养心殿求见皇上,只怕我也没命在这里见你!”良慎一把搀扶住她。     “宫人们看着呢!”淑婉挤挤眼睛,悄声附在良慎耳边说道,说罢依旧俯身下去行礼。     良慎无奈,只得看她行了礼,赶紧让到屋内,让常青上了茶,又带墨砚下去吃果子。     “恭喜姐姐!姐姐逃过大难,如今后福便来了!”淑婉穿了一件一字领的浅粉色坎肩,愈发显得俏皮可爱。     “什么后福不后福的?能保住这命我就谢天谢地了!就凭着你当日出手救我的恩情,我留在这里一日,便一日视你为亲姐妹!只可惜皇上只封你做了常在,若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常在有什么不好?我父亲虽在前朝时官职不低,可毕竟已在九泉之下,家里的哥哥兄弟也一概没有大出息,皇上肯封我做常在,已经是垂怜了!”淑婉抿嘴一笑。     “从此,我可就仰仗着姐姐做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之人了!姐姐这里甚好,以后我可要做个常客了,有好茶好点心可要想着我啊!”     良慎看着淑婉红扑扑的小脸和弯弯的眼睛,实在爱煞个人,不由那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吃货!不如我求了皇上叫你搬到这钟粹宫来,咱们同住,如何?”           第41章 贺寿(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吃货?听着就不像好话!”淑婉撇了撇嘴,“我才不住这里,免得日日看着皇上与你恩爱的样子,白白叫人眼馋心热!”     “你这小蹄子!小小年纪不知羞,看我不打你!”良慎作势便要打她,唬的她连忙抛开,却又看到书案上良慎写的字,真真是鬼画符!     “素闻姐姐是才女,没想到这字倒是不敢恭维!”淑婉啧啧一阵摇头叹气,提起笔便在纸上落了四行娟秀的蝇头小楷。     钟灵毓秀谁可比,温良淑慎实堪当,芊芊素手画满纸,问卿如何见君王?     “这打油诗便赠与姐姐了!”淑婉咬着唇忍着笑。     良慎一看便知这是挤兑她写字难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幸好满清的女子汉字写不好也不算什么特别丢人的事情,而淑婉的父亲喜好诗画,淑婉自然是才女一枚,写得好也是意料之中的。     “你倒有好礼送给我!后日太妃寿宴,不知你又献什么宝给太妃?”良慎白了淑婉一眼,将那打油诗丢到一旁。     一提这事,淑婉便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姐姐,我是初次觐见太妃,不比姐姐幼时常受太妃的福荫,不知太妃喜好什么,正发愁不知该拿出什么贺寿呢!”     良慎心中也不免叫苦,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太妃,不过,幸好她已同额娘打听了太妃喜好听京戏,最喜欢唐明皇与杨贵妃那一段,正好她又是一个京剧票友,于是便想到不如学王熙凤效戏彩斑衣,也许能讨个彩头。她虽迟早要离开这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里一天,就要学着讨好这里管事的人,起码讨好太妃比讨好皇上要好做,至少不用**。     良慎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淑婉细细琢磨了一番。     “这主意风险可不小,我们是后宫嫔妃,虽说当日只有皇室近亲,可宫嫔当众歌舞当属轻浮,一个不好容易落人口实的!”淑婉摇摇头。     “怕什么?春秋时的老莱子行年七十,犹穿五彩衣,扮成婴儿以娱其二亲。我们虽贵为嫔妃,可也是太妃的孩子,为了让太妃高兴,唱出戏也无妨吧!”良慎敢这样,其实是笃定有皇上在,自己出不了什么大事,当日闹出不洁传闻皇上都能护着他,这次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姐姐执意如此,那淑婉的寿礼也有了!我便去连夜画一副彩衣献寿图,到时候有我这份寿礼在前面,姐姐的用意想必太妃能领会的更好!若是有人发起什么口舌之争,也能帮到姐姐!”     “如此甚好,只是时间太紧,要辛苦你了!”     良慎倒巴望着谁能出来挑起什么口舌之争,最好是那个该死的玉嫔,鞭笞之仇她还记在心里呢,有仇不报向来不是她的风格!     转眼便到了太妃寿辰当日,一早奕詝便带领众妃嫔到慈宁宫贺寿,几位新晋的宫嫔都是第一次见太后,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上,又是这样喜庆的日子,免不了都精心打扮一番,霎时慈宁宫内一片姹紫嫣红。     玉嫔喜好鲜艳的颜色,着一身胭脂红金线牡丹厰衣,头上梳着大拉翅,左右各一只金凤含珠步摇,虽被降为嫔位,在服制上却还是这般张扬;云嫔年纪略长,服色也沉重些,着枣红色万字纹厰衣,头上戴着点翠佃子;良慎则一身浅紫色海棠花纹厰衣,也梳着大拉翅,左右垂着“吉庆有余”流苏,摇曳生姿。     丽贵人、兰贵人、婉常在之流,均梳着架子头,都根据各自的喜好和服色配着端正花,虽不及三嫔富丽堂皇,也是一番百花闹春般的热闹景象。     太妃素喜热闹,见了这番情景自然高兴,免不了嘱咐几句。     “哀家老了,如今这后宫是你们的天下,今日见到你们这样和睦,哀家心中甚是宽慰。皇帝是哀家的心头肉,你们都要替哀家照顾好皇帝,多为皇帝开枝散叶,为皇室绵延子孙!”     “是!”众嫔妃皆起身答应。     “今日额娘大寿,朕为额娘备了一份薄礼,虽不十分珍贵,也是儿子的一片心意,还望额娘喜欢!”奕詝说到此,曹德寿便已适时将百寿图展开。     太妃放眼一看,一百个大小不一,字体各异的寿字跃然纸上,一看这寿礼便是花了心思的,肯花心思便比所有的奇珍异宝都珍贵,不由感动的红了眼圈。     “好!好!只是辛苦了皇帝,想来不知是怎样夙兴夜寐,点灯熬油的写来。若累坏了身子,岂不叫哀家心疼?”     奕詝见太妃落泪,心中不禁动容,不管有怎样的隔阂,总是将他从小带到大的情意。     “只要太妃高兴,做儿子的,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第42章 贺寿(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皇帝拿出了寿礼,众嫔妃也开始纷纷献上自己的寿礼。众妃嫔出身不一,但都倾尽所能献出自己的宝物给太妃,唯有玉嫔的寿礼最为珍贵,一株出自南海的红珊瑚,成色极好,可谓价值连城!     云嫔出身低微,又不得宠,没有像样的珍宝,只得绣了一幅麻姑献寿图敬献给太妃。     “穷家小户的出身果然上不得台面,刺绣女红谁不会?就这样胡乱绣一件绣品便可应付太妃了么?若是世间无双的巧手绣娘也就罢了,偏偏又不是!”玉嫔早瞧着云嫔不顺眼,打定主意要找机会给她没脸,如今便是个好机会。     云嫔知道有玉嫔的珊瑚珠玉在前,自己的贺礼定然显的粗鄙不堪,可这也是无法的事情,没想到玉嫔竟当众提了出来,还将她与绣娘相提并论,又羞又愤,红了脸。     “众人都献了贺礼,只剩下贞嫔和婉常在了,两位妹妹,你们不是空着手来的吧?”玉嫔虽看到皇上瞪了自己一眼,可想着有姨母撑腰,便又阴阳怪气的挤兑起贞嫔来。     太妃眼神暧昧的看了良慎一眼,笑了笑,良慎不解这笑容为何意,只得也回应着笑了一笑。     “皇上,太妃,各位姐姐,奴才的寿礼在这里!”婉常在拿出那副彩衣娱亲图,难为她在这样短的时间就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真是丹青妙笔。     “这是什么?”丽贵人是行武世家出身,典故读的不多,因此认不出这图。     “姐姐,这画上画的是老莱子,他已七十岁却还穿着小孩子的彩衣,以娱双亲,后世常以他为孝亲的榜样。婉常在做此话,也是为了表达对太妃的孝顺之心!”兰贵人说道。     “原来如此,倒多谢兰贵人赐教了!”丽贵人嘴上说着谢,眼里却恶狠狠的瞪了兰贵人一眼。     兰贵人知道她恨自己抢了风头,却并不畏惧她凌冽的目光,依旧面不改色的扬着头。     “兰贵人正说出了奴才的心意,只要太妃高兴,我们做小辈的愿学老莱子,只为博太妃一笑!”婉常在解释道。     “嗯,很好!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哀家很喜欢,平儿,收起来挂在哀家的寝殿里。”太妃笑道。     “姨母,也就您老人家菩萨心肠,小辈们送点什么劳什子都是好的!”玉嫔依旧对婉常在的寿礼嗤之以鼻,“这一份不如一份,不知贞嫔的又是什么,莫要失了体面才好!”     “玉嫔,你今日话有些多!”奕詝不悦,冷冷说道。     玉嫔见皇上真不高兴了,赶紧闭上了嘴。     “太妃娘娘,奴才的寿礼还未准备好,还望娘娘海涵!”贞嫔故作羞愧的样子,她不想透露自己待会儿的计划,因为若是不够吃惊,便不够欢喜!     奕詝闻言微微皱眉:“贞嫔,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这样没轻没重的?连太妃的寿礼都耽误了!”     奕詝先发难,不过是先做出一副责备良慎的样子,这样太妃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实则是为了保护良慎,可向来没眼色的玉嫔却天真的以为皇上真的生了贞嫔的气。     “皇上,您才知道她没轻没重?您往日护着她也便罢了,今日这错处您总该罚她了吧!此事若姑息,日后谁还把太妃放在眼里?”     不等皇上说话,太妃先是一笑。     “罢了罢了,前些日子贞嫔身子有恙,若教她赶制寿礼也是难为了她!哀家过寿辰不过是为了大家聚聚,也同寻常百姓一般享受天伦之乐,若是一味盯着你们这些晚辈的寿礼,那哀家成个什么人了?”     奕詝见太妃肯体贴,也舒了口气。     “贞嫔,还不谢太妃宽厚仁德?这次暂不与你计较,若还有下次,朕也不会饶你!”     良慎不争不辩,微微屈身,说道:“是,多谢太妃,多谢皇上!”     玉嫔见发难不成,心内气恼,却不敢发作,只是咬着银牙白了良慎两眼,转换了话题。     “姨母,我在畅音阁安排了戏班子,点了几出热闹戏,今日您也带着我们乐一乐才好!”     太妃一听便乐了,口中赞叹不绝。     “还是落玉懂得哀家的心思!走走走,快同哀家说说都点了什么好戏?”     玉嫔见太妃欢喜,忙上前搀扶太妃朝畅音阁而去,也不必平姑姑近前伺候,一应都由她照应。其他人也随后跟着浩浩荡荡前往畅音阁。     因畅音阁地处较偏远,嫔位以上的嫔妃都乘坐肩舆而行,其他人则只得步行。     奕詝冷眼看着良慎淡淡的样子,总觉得这样不妥当的事情不像是她做出来的,心内不由纳罕,这小妃子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把戏?           第43章 梨花颂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众人到了畅音阁,按次序做好,皇帝和太妃坐在主桌上,玉嫔挨着太妃而坐,随侍左右。     主子们坐好,戏班便开了戏,按着玉嫔的吩咐,唱的都是太妃喜爱的热闹戏,吵吵打打,闹的奕詝有些头疼,又不得不陪着。     戏过半旬,奕詝才发觉良慎不知道去哪儿了,回头想想似乎刚刚开戏便借口更衣退了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这小妃子,果然有古怪!且看她到底能折腾出什么猫腻来。     戏单上的戏全演了一遍,班主出来领了赏,又打躬作揖的回禀道。     “万岁爷,各位主子,戏班新排了一出戏,特意为太妃娘娘贺寿!”     “哦?”太妃一听又笑眯了眼,“还有新戏?快些演来叫哀家听听!”     一时鼓琴又躁动起来,磅礴大气的曲子传出,这曲子不同于以往的锣鼓,厚重流畅了许多,叫太妃眼前一亮。     绣帘挑动,两个明黄的身影翩然而出,这二人众人都不陌生,便是《长生殿》中的唐明皇与杨贵妃!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     杨贵妃身量翩跹,细腰广袖,口中唱词如行云流水般唱出,脸上扮着戏装,一双明眸脉脉含情的看着唐明皇。     众人从未听过这样的《长生殿》,只觉唱词优美,眼前一亮,尤其那杨贵妃的扮相,简直比京城最好的青衣还要俊俏十分,竟如天女下凡一般!     “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只为你彩衣织就红罗裙,只为你轻舞飞扬飘天际,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唐明皇唱词之美如诗如画,唱出李隆基对杨贵妃的旷世奇情。     后宫女子哪个不盼望能得到君王的爱情?纵然杨贵妃惨死,可她与皇帝之间生生世世的爱情却被所有后宫女子羡慕着,一段戏,倒叫台下的人们都痴了……     “真是好戏!只是哀家怎么看着那杨贵妃眼熟的很?”太妃努力眨了眨眼睛,盯着杨贵妃的脸看。     “额娘,那是贞嫔!”奕詝一早便看出是她,只是被她这样不凡的美所震撼,不忍打扰这样美好的情境。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慎儿,痴情的君王何止唐明皇一个?你菱歌一曲,轻而易举捕获所有人的目光,可你的目光所及之处可有朕?你可看到朕还在痴痴的等着你?     台上二人明黄的戏装与台下那痴情郎一身明黄交相辉映,在奕詝心中,此曲竟如同唱给他一个人的,天地一时间竟化为无物!     而此刻呆住的还有一人,便是因迟到刚刚进入畅音阁的恭亲王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良慎,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畅音阁戏台旁有几棵柳树,一阵风吹来,飞絮满城徐徐飘到戏台上,唐明皇与杨贵妃置身于飘飘白絮中,如谪仙一般。     一曲终了,良慎跪倒在台上,朝着台下磕头。     “奴才钮祜禄氏恭祝太妃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今日虽贵为嫔妃依然斗胆仿效古人彩衣娱亲,还望皇上与太妃莫要责怪奴才!”     太妃一愣,并未说话,众人虽都赞叹这是人间难闻的一出好戏,可是见太妃不言语,也都噤声不语。     良慎心中一阵忐忑,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自己预测的太过乐观了?自己还是犯了嫔妃轻浮的大忌?     “贵为嫔位,竟然学伶人搔首弄姿,成何体统?”玉嫔见太妃不说话,皇上也不说话,以为太妃心中掂量着或是不满,便赶出这样一句。     太妃依然不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跪在戏台上的良慎,偏生奕詝也不说话,也呆呆的看着戏台。     众人见太妃和皇上都不言语,只当是不满,便都窃窃私语起来。     “玉嫔娘娘说的是!咱们都是出身官家的女子,每日学的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不知贞嫔从何处学来这起舞唱曲儿的好本事?”     “若唱曲儿给皇上唱也就罢了,可底下还坐着几位亲王和宗亲呢,这不是叫皇上颜面尽失么?”     奕?见局面似乎对良慎不利,便上前几步,刚想开口替她申辩,谁知太妃一回神,缓缓说道:“起来吧!”     良慎虽不解太妃到底是何态度,却也照着她的吩咐站了起来,一站起来恰恰看见人群中的奕?,他殷切的望着她,似乎有万千话语要说,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恍惚已逾半月不见了,亦鑫,你还好吗?良慎心内五味杂陈,此刻她多想跃下戏台,扑到她怀里,让他带自己离开!可现实偏偏不允许她这样,若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他们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第44章 册为贞妃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你们刚才议论什么来着?”太妃微眯着眼睛回身看着身后的嫔妃们,“这出戏无端端叫哀家想起了先帝,一时失了神,没听见你们说什么!”     “先帝与太妃鹣鲽情深,奴才小时候也有所耳闻。只是这贞嫔是皇上的女人,却像个伶人一般当众舞手弄脚,奴才们以为不妥!”玉嫔斜睨了一眼贞嫔,心说,钮祜禄氏,既然你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本宫了!     “唔,确实有些不妥!”太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额娘,这便是贞嫔为您准备的寿礼,她将自己作为贞嫔的脸面暂时抛却,一心为额娘唱一出好戏,这种孝心令朕感动,不知额娘感动与否?”奕詝说道。     “唔,确实是一出好戏!这段戏哀家从未听过,贞嫔,这是哪一折?”太妃问道。     “回太妃,这一段戏名为《梨花颂》,是奴才自己编的。”良慎撒了个谎,只是除了这么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奴才是听额娘所说,太妃喜爱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这才斗胆献丑!如有越矩之处,还望太妃饶恕奴才!”     “知道自己越矩就好!姨母,这一罪若不罚,日后宫嫔人人学起贞嫔来,轻浮献媚蛊惑君心,那可怎么好?”玉嫔好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将良慎推下水的。     “玉嫔,你太过强词夺理了些!贞嫔明明是向太妃尽孝,如何说成狐媚惑主?不知你们可还记得婉常在的彩衣娱亲图,此刻玉嫔的行为与老莱子的孝行异曲同工,何来有罪?”奕詝厉声说道。     玉嫔气不过,鼓着腮帮子恨恨的说:“皇上向着她,自然什么都有理!”     “你!”皇上豁然站起,指着玉嫔的鼻子,满脸怒气。     “好了好了!一出戏也至于争成这个样子!”太妃见情势不好,赶忙打圆场,“依哀家看,这真真是一出好戏!看在好戏的份儿上,你们就别再争了!皇上所言自然有理,玉嫔的质疑也无错处可言,只是,玉嫔太过耿直了些!”     “姨母!”玉嫔本以为太妃会向着自己,没想到完全不是这回事,心内委屈万分。     “好了,哀家的寿辰,不过图大家乐一乐,若是为着宫规人人都拘着,还有何乐可言?贞嫔,你让哀家想起了与先帝一起的时光,哀家要谢你!”     良慎暗暗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算计错,这一招果然赢了。     “奴才不敢要赏,只求太妃欢欣就好!”     “皇帝,似乎贞嫔的册封礼还未举行吧?”太妃歪着头看着皇上。     “是,前些日子贞嫔身子不好,一直拖着,内务府想等额娘寿辰过了,再行操办!”     “哀家看贞嫔这孩子很好,今日为哀家贺寿有功,皇上不如心疼心疼内务府,叫他们少操些心,索性就直接连封妃礼一同办了吧!”     太妃此言,连皇帝也一时为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不由感激的看了太妃一眼,朝着台上的良慎喊了一声。     “贞妃还不谢恩?”     良慎愣在台上,太妃一句话,就要封她为妃了?可是为什么呀?玉嫔是太妃的亲外甥女,她不是该更向着玉嫔些吗?     可太妃老奸巨猾,怎会做赔本的买卖?实在是她已看出自己的外甥女太过愚蠢,不会讨皇上的欢心,而良慎是皇帝的新宠,自己又与她母亲是金兰姐妹,自然扶持良慎也是极好的选择,此时若卖一个好处给她,既让皇上高兴,又能让良慎顺利归到她麾下,何乐不为?     再者,还有更阴暗的一层意思,皇上专宠良慎是必行之事,那便顺水推舟让他尽情的去宠吧!自己做个笑脸人,让那些言官们去做坏人,最好给皇帝挣个昏君的名声,那她英明能干的儿子便有出路了!     “姨母……”玉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口口声声会扶植自己的亲姨母,竟帮了她的死对头,这下好了,不出一个月她竟骑到了自己头上,成了贞妃?妃比嫔虽只高一级,可多出的尊贵可不是一星半点,想必日后她一定会变着法的给自己好多折磨受!姨母啊姨母,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太妃不等玉嫔说话,便转了话头。     “哀家大喜的日子,老六怎么还没见人?这小子日日在外面撒野,恐怕眼里早没我这个额娘了!”太妃说起奕?,眼底不自觉便泛起慈爱的笑意,虽然口上埋怨着他,可想到儿子,心里却比蜜还填。这样的感觉,在与皇帝的相处中,是找不到的!     “额娘,我在这儿呢!”奕?见说到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见礼。     金亦鑫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他必须百般应付好她,不能让人看出任何马脚,可越是这样想,便越是紧张,此刻脸笑容都僵硬了。     “做什么呆呆的样子?不说来给额娘拜寿,杵在那里躲什么清闲?”太妃嗔怪的说道。     奕詝看到奕?,心里不免膈应,又看到太妃那爱子情深的模样,这样亲切的责备,他是从来听不到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怕的是,良慎见到奕?,又会不好好做他的女人了!     “我、儿臣知错!刚才听到良、听到贞妃唱的好戏,不敢上前打扰!”金亦鑫不比良慎,这样说话他觉得别扭的很,几次险些说错。     “六弟,听说你去了趟天津,与洋鬼子们混作一处,怎地连说话的礼节都忘了?”奕詝不冷不热的说道。           第45章 黑牡丹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老六,你们小时候虽然一处玩耍,可如今大了,不能再叫小名了,她现在可算是你的皇嫂!”太妃恐奕?失态,赶紧出言提醒他。     皇嫂……金亦鑫和良慎心中都是一阵苦笑,没想到穿越到这里,他们竟成了莫名其妙的叔嫂关系……这未免也太虐心了些……     “六弟见过贞妃娘娘!”奕?无奈的朝着戏台上做了个揖。     奕詝总觉得良慎看奕?的眼神有些复杂,便再也坐不住了,两步跃上戏台,紧紧握住良慎的手,就如同再不快点握住,她便会飞了一样。     奕?心中一痛,可面上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手这样凉,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奕詝摸着良慎十指冰凉,不由心疼。     良慎很想哭,却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憋了回去,只是淡淡的从奕詝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说道:“皇上,奴才先去卸妆!”转身便进了后台。     后台杂乱,奕詝不便跟随,便又退回了座位上。     良慎径直大步走到自己特设的妆镜前,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一路过来,她所经过的人纷纷跪了下去,说着:“奴才恭贺娘娘晋升妃位!”     良慎不理他们,埋头趴在桌子上,此时,也顾不得人前失态,终于哭了出来。     常青见状,忙命金铃子拿出许多金瓜子打赏戏班的人,叫他们拿了赏离这里远些。金瓜子发了一圈,众人都千恩万谢的去了,常青一转身,却发现刚刚的“唐明皇”还站在那里。     只见那人去了髯口,一张脸俊朗无比,全无刚才演老生时的沉稳老气,原来是一个干净俊逸的小伙子!     “你怎么还不走?”常青才不管他俊不俊呢,只管直愣愣充满戒备的问道。     “贞妃似乎十分难过!我留下自是要劝解一番。”那人轻佻一笑看着良慎瘦削的脊背。     “放肆!贞妃娘娘岂容你窥视?”常青见此人油腔滑调,恐怕不是好相与的,便凶巴巴的喝到。     “姑娘莫急躁!”那人嘻嘻一笑,“虽是贞妃,可只要还穿着戏服,还未曾卸妆,便是我的杨贵妃,我自然可关心一二!”     良慎一直默默听着这人说道,她自从昨日开始从南府戏班找了这唱的最好的老生,与他说了一番戏,又排了两遍,才演成今天的样子,所以他对这个颇为帅气的小伙子还是有印象的。     “既然如此,你便劝劝看!若劝不好,即刻赶你出戏班!”良慎不顾两只眼睛红肿不堪,回身看着那人说道。     “我只有一句话,悲欢离合不过戏也,蜚短流长也不过戏也,既然都是戏便终会散场,戏里自然有哭哭笑笑,只是不必当真罢了!只等着散场以后,卸了这身皮,一切尘埃落定,是人终有命,何必强自苦?”     “呸,这哪里是一句话?分明好几句!”良慎啐了一句,可心里却是疏通了不少,是啊,自己在这里都是和演戏是一样的,她知道慈安太后的结局,无异于知道剧本结局,既然老天爷注定要让她在这里演一段,那就演罢了。     钮祜禄良慎和周良慎,不过是两个角色而已,在哪里不是演呢?想到此,也没什么可难过的了,反正这出戏总会散场,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良慎问道。     “在下黑牡丹!贞妃如以后想听戏,尽可找我!”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有这么便宜?同你排这出戏我可央了班主好一阵子呢,他说你可是戏班的角儿,不是一般主子的面子都买的!”良慎撇撇嘴。     “一般主子在下的确不伺候,可若是我的杨贵妃,必然百依百顺,想听什么便唱什么!”那人又露出轻浮之相。     “格格,别理他了!举止轻浮,毫无规矩,别给自己惹了麻烦!”常青近前叮嘱道。     “姑娘说话毫不客气!在下却以为在下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满脑子男盗女娼的人强多了!”黑牡丹似乎被人说惯了,也不恼,依然嘻嘻笑着说。     “你这句话我喜欢!若以后还想听戏,定差人来找你!”黑牡丹笑笑,转身去了,只留下常青和金铃子帮良慎卸妆。           第46章 飞絮病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是夜,太妃寿辰家宴结束,各皇室宗亲都出宫各自归府,敬事房太监刘长安端来了绿头牌请皇上翻牌子。     “万岁爷,新晋妃嫔的绿头牌都已做好,只是今日贞嫔被册为贞妃,敬事房来不及赶制,请皇上赎罪!”刘长安恭恭敬敬的递上盘子。     奕詝酒过三巡,惬意的倚在龙椅上,扫了一眼盘子里的绿头牌,别的他都没看见,只看见了“贞嫔钮祜禄氏”,不由一笑,良慎,你终究是朕的!     可恰恰在他抬手刚刚要翻过这牌子时,安德海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大声呼喊着:“皇上!皇上!”     “小畜生!越发没规矩了!皇上跟前大呼小叫什么?”曹德寿提着小安子的耳朵教训起来。     “公公手上轻些!奴才有要事禀报!”安德海跪地磕头急急说道。     “何事?”奕詝放下了翻牌子的手,问道。     “皇上教奴才关照钟粹宫,奴才一刻不敢怠慢!约莫一个时辰前,钟粹宫传了太医,奴才问了,说是贞妃娘娘病了!”     “病了?”奕詝闻言一惊,“后晌还好好的,得了什么病?”     “奴才打听了,太医说是飞絮病!只因后晌娘娘在戏台上,着了柳絮,这才发起病来!”     “飞絮病……”奕詝心中一沉,面色冷峻如霜,也不等曹德寿传轿撵,快步走了出去。     曹德寿一看不好,忙同小安子说了一句:“摆驾钟粹宫!”便一路小跑着随皇上而去。     钟粹宫,已由刚刚的乱作一团恢复了正常,佟太医还在斟酌着药方,常青双眉紧锁,这个节骨眼儿,正是皇上宠幸新妃的关键时刻,主子却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金铃子想想之前主子让她看柳树何时飞絮,眼下这才知道究竟是为何。看到主子受罪,不由哭了起来。     养心殿离钟粹宫这条路并不近,可奕詝却走得极快,落下曹德寿一众人好长一段距离,片刻,便到了钟粹宫。     奕詝越过一层又一层跪下请安的人,径直走到良慎的床前,一把拉开落下的帷帐,却看见良慎脸上遮着丝帕,无力的倚在那里,小脸儿蜡黄,全无白天戏台一曲的惊艳!     “脸怎么了?”奕詝已心急如焚,伸手就要扯她脸上的帕子,却被她躲了过去。     “皇上别看!”说完这句,良慎便剧烈咳嗽起来,疼的奕詝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足足咳了好一阵子才平复过来。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奕詝饱满的额头已急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太医!给朕滚进来!”     佟太医听皇上一喝,果真连滚带爬的进了内殿,却不敢抬头看,颤颤巍巍跪在那里。     “朕的贞妃到底怎么了?”     “回、回皇上,贞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春日柳絮飞扬,娘娘碰到了柳絮,才发起了飞絮病,静养一段时间,等病症退下去,自然也就好了!”佟太医伏在地上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该用药压住贞妃的病症,这样咳下去,岂不是连人都咳坏了?”皇上怒言。     “是是,微臣正在为娘娘写药方,娘娘服过药,症候便会缓解。”     “这病,几时能好?”     “回皇上,需得一月时间!”     “废物!一月缠绵病榻,好人也要困坏了!”     “皇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理如此,您与太医置气又有什么用?”良慎不忍看那太医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出言劝解。     “可是……”奕詝心疼的看了一眼良慎,还要说什么。     “皇上若这样强逼,太医吓破了胆,一味求速,给奴才下了猛药,表面上看是好了,实则最伤身子,这样可好?”良慎故意这样问他。     “你……”奕詝转念一想,这话虽气人,可句句在理,欲速则不达,确实是自己急的乱了阵脚。     “你出去快些写方子吧!若一个月贞妃并不能好,当心你的脑袋!”     太医听了这话,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擦着额头的冷汗答应着赶紧退了出去。     “让朕看看你的脸吧,究竟怎样了?”奕詝又坐回良慎床边,关切的望着她。     良慎与奕詝脸对着脸,将他眼里的着急与心疼全看在心里,自己这一病,他竟这么关心,想到这里,不由心里暖暖的,不管怎样,有人关心,都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     “皇上可曾听过汉武帝李夫人的故事?”不知为何,良慎突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似乎这样和他聊聊天,也能减轻些病痛。     “什么故事?”奕詝随口应到,其实他并不关心什么故事不故事,他就想看看良慎的脸到底怎样了。     “汉武帝李夫人临死前患了病,容颜衰败,濒死之际,汉武帝心痛难当,几次要见她最后一面,可都被李夫人婉言拒绝,最终也没有见成。皇上知道是为什么吗?”良慎问道。           第4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见奕詝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由一笑。     “因为李夫人认为若皇上见了她衰败的容颜,那以后在皇上心中她便留下了这样丑陋的形象。她要让皇上心中的自己永远都是美丽的,所以至死不肯见皇上!皇上,您还要看奴才此刻的脸吗?”     “一派歪理!”奕詝不以为然,“朕只问一句,古往今来你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可有人把皇帝当成过自己的丈夫?是丈夫,不是皇帝,也不是主子!妻子临死前都不肯见丈夫最后一面,你们可曾想到这对丈夫而言将是终生难补的遗憾?”     丈夫……良慎心中一动,他是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塔顶上的人,可他竟然会有丈夫的概念……     “皇上,在奴才心里,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才叫丈夫!”良慎正色说道。     奕詝心头一痛,果然,她还如小时候一样,只想得一个一心人。她还是怨恨他做了皇帝,他有那么多嫔妃,又如何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奕詝此刻的心虚至极,他甚至觉得自己愧对于她。     “朕只想看看你的脸。”他不敢再这个话题下继续下去,便又绕了回去。     本以为良慎还会一如既往的拒绝,可没想到,她竟然轻松的摘掉了脸上的丝帕,一张小脸再也不似以往的光滑洁白,而是长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痘痕。     奕詝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掌轻轻抚上良慎的脸颊,良慎想躲开,却没来得及,当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掌之时,瞬间低下头红了脸。     “怎么弄成这样?疼不疼?痒不痒?”奕詝看着这张脸,如同那些痘痕不是长在她的脸上,而是长在自己的心上一般,叫他痛苦不堪。     良慎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言的摇摇头。她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为了躲避他的召幸而刻意为之,她宁可像现在这样被病痛缠身,也不想做他床榻上的女人。     “唉!”奕詝无奈的长叹一声,“这么不爱惜自己,真当朕的太医院是为你开的?答应朕,以后不可对自己这样不在意!”     “是,奴才只顾着为太妃贺寿,一时忘了自己有这样的毛病。”这一切都在良慎的算计之中,她要让自己柳絮过敏,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看出刻意的因素,如果是那样,皇上很容易想到是她故意逃避自己的宠幸,那她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于是,她将这件事与太妃贺寿巧妙结合,人人都当她是为太妃贺寿而忽略了自身,倒落了个贤孝的好名声!     “为太妃也不行,在朕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你重要!”奕詝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皇上,奴才累了,想睡一觉。”     良慎觉得自己的心里怪怪的,总是有一股一股的暖流淌过似的,她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谈话了,总觉得越谈下去,心里就越慌。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心理防线正在一点一点的撤销,她不想这样,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得意忘形,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还是跟他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     “是朕不好,说多了!来人!”奕詝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声。     常青弯腰快步走进来,道了吉祥。     “服侍你家主子休息罢!朕先去了!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去找曹德寿。传朕旨意,如贞妃的病能如期好转,钟粹宫上下皆有尽心服侍之功,朕会酌情奖励!”     “是,谢皇上隆恩!”常青恭恭敬敬说道。     皇上走后,常青替良慎脱了坎肩,服侍她躺下。     “格格,奴才看出来了,您是故意得病的吧?”常青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想说什么?”良慎知道她冰雪聪明,瞒恐怕是瞒不住的。     “格格恕罪。奴才只想说,格格何苦这样作践自己,连我们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格格又何苦这样作践皇上?皇上对格格一片痴心,格格还求什么?”     “常青……”良慎闭上了眼睛,“正是因为我不求什么,才避着他。我什么都不求,我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     说完,便再不言语,呼吸越来越平稳,似乎睡了过去,常青见她这样,也只得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帷帐,退了出去。     且说,钟粹宫贞妃这一病,又闹的后宫中一片鸡飞狗跳,本应成为后宫中的佼佼者,奈何如此福薄,刚刚封妃便缠绵病榻,不问世事。     这后宫上下又落入了玉嫔的手中,玉嫔见良慎果真不得好报,更加耀武扬威起来,现今正好得个空子,她也是时候在这些新晋的宫嫔中立立规矩了……           第48章 永寿宫小聚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这一日,玉嫔将一众嫔妃都召集到永寿宫,偏偏没有叫上云嫔。自从上次云嫔与她对着干去探望贞妃,她便恨透了她!她就是要让她在后宫中尝尝被孤立的苦头。     永寿宫富丽堂皇,比其他宫殿要奢华的多,玉嫔高高坐在主位之上,左右下手分别是丽贵人和兰贵人,在下面是婉常在,堾常在,以及其他常在答应。     “今日召各位妹妹来永寿宫,为着各位妹妹初进宫,对宫中状况不熟,众姐妹之间也都生疏,恐怕不能很好的服侍皇上,因此本宫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大家一同坐坐,也相熟些,谁有难处,尽可说出来,姐妹们也可互相帮衬些!”     玉嫔脸上浮着骄傲的笑容,虽然口口声声姐妹相称,可那眼神中分明透露着鹤立鸡群的高贵感。     “娘娘所言甚是,我等初入宫门,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希望玉嫔娘娘能多加指点!”丽贵人笑言。     “是,宫中谁不知道玉嫔娘娘最得圣恩?娘娘与太妃又是至亲的姨甥关系,若娘娘肯关照我们一二,奴才们心中也就有底了!”堾常在随声附和。     “兰贵人,你说呢?”玉嫔见兰贵人面无表情,以为她不服,便抚了抚鬓,斜睨着她问了一句。     杏贞自小聪明绝顶,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家中当属一流,她已看出玉嫔作这一出所为何事,也看透这个玉嫔虽然出身高贵,相貌不俗,却冲动易怒,毫无城府;而皇上对于贞妃的喜爱她也体察的清清楚楚,何况,入宫选秀前她就多番打听皇上的旧事与喜爱,知道皇上与贞妃幼年的故事,对于皇上的心思也已揣测出一二,这位玉嫔,恐怕不是贞妃的对手!     所以,她不想与玉嫔走的太近,叶赫那拉氏的女儿不适宜太过张扬,此时她应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吸引皇上注意,有朝一日产下龙嗣,自己的荣华和家族的地位才是真正的落到实处了!     “能得娘娘的垂怜,自然是好的,奴才感激不尽。”既然被问到,少不得敷衍几句,杏贞只得淡淡一笑,说道。     “兰贵人面色淡然,似乎对娘娘诚意不够呢!”丽贵人自选秀那日便于杏贞结了梁子,今日同为贵人,更是暗暗咬着劲儿,专与她作对。     杏贞抱负深远,怎会将一个小小贵人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容许她拿自己说三道四,便不卑不亢的反驳道:“娘娘聪明绝顶,并非浅薄无知之人!自然知道后宫之中敬与不敬,绝非凭一句奉承或一声媚笑便能看透的,我对娘娘的敬意在心中存着,娘娘想必也看得出来,与旁人何干?”     这话一说,丽贵人气白了一张俏脸,明里暗里骂她浅薄无知也就罢了,难道刚才自己笑着回应了玉嫔的话,竟也成了奉承和媚笑了?叶赫那拉氏,真真是一个巧言令色的贱人!     “若真是这样,那可最好!若是假的,娘娘明察秋毫,兰贵人可要小心些!”丽贵人不是玉嫔,当堂放怒的蠢事她是不会做的。     “两位妹妹有功夫在此争口舌之利,不如想想怎么先得到皇上的宠幸!”玉嫔见她二人较劲,心里暗暗舒爽,“现今正是皇上宠幸新妃的时刻,贞妃娘娘竟是个没福气的,偏偏在这个当口病了,依本宫看,这争得头一宠的好彩头,想必不是丽贵人就是兰贵人了!”     说到此,丽贵人和兰贵人心中自然欣喜,可婉常在却伤心的很,姐姐已贵为妃位,却错过了这样的好时机,自古圣上不长情,一月之后,皇上会不会有了新欢,就忘了姐姐?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直到被玉嫔一声叱呵打断了思绪。     “婉常在,因何事出神?你可知你这样是目无本宫?”玉嫔冷着声调质问淑婉。     玉嫔知道婉常在与贞妃走的近,况且那一日若不是她报信,钮祜禄氏想必早已死在自己手里,也就没有现在这些恼人的事情了。     淑婉一回神,便看到玉嫔早已变了脸色,她早料到玉嫔不会对她客气,可巧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只得默默的跪下认错,看来,今日不受些委屈,是出不去了。     “婉妹妹该不是想着自己能得这头一份恩宠吧!”堾常在掩口嘲笑道。     “就凭她?”丽贵人眼高于顶,自然对谁都不屑一顾,“一个小小常在,皇上怎会先宠幸一个小常在?”     “那可说不准!”玉嫔白了淑婉一眼,“她与贞妃走的近,保不齐皇上爱屋及乌呢?”     “贞妃位分虽高,可这宫中最有福气的还是玉嫔娘娘!奴才们唯娘娘马首是瞻,但愿着也能得到个爱屋及乌的机会!”瑃常在谄媚的笑着说。     瑃常在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入宫早,已经习惯了宫中玉嫔一枝独秀的局面,她只当玉嫔被降为只是一时任性所致,为了太妃的面子,玉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玉嫔等的就是这句话,故作姿态的抚了抚胸前的红玉珠串,神态颇为满意。     “你们知道这宫中是谁的头筹就好!只是,婉常在想必还没看透这一点。婉常在,本宫说的可是你真心所想?”           第49章 婉常在受罚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淑婉见玉嫔质问,无奈,只得磕了个头。     “贞妃和娘娘都是一宫主位,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自然对二位娘娘都是一样的尊敬!”     淑婉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识得君子大义,此刻虽然身处困境,依然不愿意再口舌上薄待了贞妃。     “是吗?”玉嫔一听便来了气,“既然你如此敬重贞妃,她既然病着,你自然要尽姐妹之谊!想必为贞妃熬药要用许多炭火,如今天暖了,惜薪司也不供木炭了,不如婉常在去御膳房劈些木柴,供贞妃宫里熬药用!”     “这倒是个好法子,依我看须得劈上足足十大筐,才够用呢!”瑃常在见婉常在受罚,高兴地紧,忍不住落井下石。     丽贵人和兰贵人心内都咯噔了一下,烧火劈柴这事连略有脸面的宫女太监都不屑去做,本事最下等的杂役宫人做的差事,婉常在无论如何也是主子,怎可做这样肮脏的活计?     “娘娘,我是皇帝嫔妃,若去烧火劈柴,岂非伤了皇上脸面?”淑婉见这惩罚也太过折辱人,不禁反驳道。     “无妨,皇上虽心疼,也定会感念你体贴贞妃之心,说不准,因此还真的爱屋及乌,宠幸你呢?”玉嫔笑道。     “哎呦呦,若是做了柴火丫头,一团灰似的黑乎乎的,还真成个乌鸦了!”瑃常在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淑婉知道玉嫔心意已决,这一屋子女人也不会有人替自己说一句话的,这惩罚虽狠毒,看来自己也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谁让她身在高位,是玉嫔呢?     “奴才遵命!”淑婉紧咬着银牙,磕头告退,去了御膳房。     玉嫔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不愿与这些她看不起的女人继续闲聊,借个由头也就散了。     丽贵人的侍女彩衣悄悄同自家主子说:“主子,玉嫔好大的气派,这是给主子们立规矩呢,不过拿婉常在做个筏子而已!”     丽贵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凭她一个蠢货?她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呢,不过一时得意就忘了形,不知怎么死的呢!”     “玉嫔若不行,那这宫里恐怕还是贞妃为大!”彩衣小心的拂掉了落在主子身上的柳絮。     “贞妃?哼,就凭她?在闺中就恬不知耻的与恭亲王生出许多故事,这件事皇上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时被她蒙蔽而已,不知她使出什么妖媚的手段,令皇上竟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封她为妃!”说道贞妃,丽贵人心中忿忿不平,自己的出身并不比她差,凭什么她成了妃子,自己还只是个贵人?     “彩衣,你看着吧!登高必跌重,这人身上有皇上作为男人的死穴,迟早会跌下来的!到时候,整个后宫还有谁能与我相争?”丽贵人这话是对彩衣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她,绝不会屈居人后!     婉常在果真到御膳房的柴院里劈起了柴,无奈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哪里做过这样的重活儿,连劈了三天便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因为得了玉嫔的命令,婉常在劈柴一事宫人不可随意议论,是以宫中人人知道,却人人不敢言语。钟粹宫的人都顾着贞妃的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件事竟然毫不知情。     兰贵人见婉常在已劈了三天,玉嫔罚也罚过了,想必已经出了气,眼下婉常在身子支持不住了,也是时候点到为止了。兰贵人悄悄的让自己的侍女凌月传信给钟粹宫,告知了婉常在受罚之事。     “玉嫔这个贱人!竟然这样对待淑婉!”良慎一得知消息,便气得跳脚。     “格格,您还病着,太医说不可盛怒。”常青软语劝说。     “我怎么能不生气?玉嫔明明就是看我不顺眼,拿我没办法,这才拿着淑婉出气,贱人,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啊!”     “格格贵为妃位,她只在嫔位,跟她叫板是轻贱了自己!”     “她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妃位吗?趁我病着,竟然欺凌到我头上来了!”良慎一生气,又咳了起来,连喝出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格格消消气,我已经让金铃子送了补品过去,景仁宫也传了话,说今日常在已经无碍了!您这边若是在闹出什么事情,叫奴才们怎么吃得消?”常青急急的替良慎顺着气,说着宽慰的话。           第50章 翻牌子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养心殿,奕詝正烦躁的看着那些奏折,长毛体贼势力扩张迅速,却无得力干将镇压之,令他大为恼火。     “皇上,敬事房刘长安来了!”曹德寿近前通报。     “敬事房又来干什么?”奕詝正是烦躁的时刻,一把推到面前的奏折,“天天来,朕都烦了!告诉他,朕住养心殿,不翻牌子!”     “皇上,您已经几日未翻牌子了,新进宫的小主们都还等着皇上呢!”刘长安端着牌子挪进来说道。     “刘长安!你有几个脑袋?不想要了提早说话,朕拿下来当球踢!”奕詝黑着一张脸,刘长安也不愿做这个差事,可历来敬事房职责如此,躲也躲不过。     “奴才只有一个脑袋,可是皇上也该为皇嗣着想,皇上登基两年,还未有皇子出生……”     “闭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朕今天没心情,不翻牌子!”     奕詝不想宠幸其他的女人,他知道良慎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他再宠幸其他的嫔妃,便更觉得愧对于她。虽说自己以前也曾召幸玉嫔云嫔之流,可他大多也是为了皇嗣着想,这些女人说白了只是妾室,若为了子嗣宠幸他们也是自己作为一个帝王应有的职责。     只是,自从良慎说了那句话,他不想再这么做了!若真的有皇子,那也该是良慎的!     “皇上!”两人正僵持着,小安子又闯了进来。     “皇上,贞妃娘娘将药都吐出来了!”     “什么?”奕詝一把拨开跪在前面的刘长安跑了出去,十几个绿头牌哗啦啦全掉在地上,刘长安边捡边唠叨着“罪过,罪过”……     奕詝到了钟粹宫,果然看见良慎倚在床上喘着粗气,脸色通红,想来是刚刚经过剧烈的咳嗽。     “慎儿,这是怎么了?听小安子说药都吐出来了!”奕詝挨着良慎,并排坐在床榻上。     “不是什么大事,谁这么不懂事?竟然惊动了皇上?”良慎想避着皇上,他有了新宠,大概也就不会老想着自己了,可没想到这下又把他给招来了!     “是安公公告诉皇上的。”常青为皇上倒了茶,垂手立在一旁。     “感情皇上在这里安插着眼线呢,我这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上法眼。”良慎白了皇上一眼。     “娘娘这样说可是冤枉了万岁爷,爷不过是为了关心娘娘,每日娘娘的膳食汤药,万岁爷可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绕让茯苓和连翘双双验过,才敢奉给娘娘!这还不算,佟太医哪一日不得皇上一番训话?老奴看着皇上长大的,他对自己的身子可没这么在意过!”曹德寿笑呵呵的说道。     “偏生你老的满脸褶子话还这样多!慎儿,为何突然又咳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婉常在受屈一事?格格在宫里统共婉常在一个好姐妹,看她受了委屈,格格又怎会好受?”金铃子年龄小性子直,忍不住说了出来。     “婉常在受屈?”奕詝不解,“受了什么委屈?”     “皇上,玉嫔罚婉常在到御膳房砍柴,婉常在受不住辛苦,晕了过去。”良慎不对此事做任何评价,只是叙述了事实,“奴才久病缠身,到今日才知道,想到婉妹妹当日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却不能救他,一时急火攻心!”     奕詝想起当日婉常在勇闯养心殿,救了良慎一事,一听是玉嫔发号施令,心下便明白了,多半是玉嫔无中生有委屈了她!     “婉常在救你有功,朕曾说过要赏她,你放心,朕不会平白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皇上,后宫中拜高踩低是常事,今日皇上为她做主,难保不为她多招嫉恨,她位分低微,只在常在,若以后还有人对她下手还不是轻而易举?”良慎打定主意,要彻底帮了淑婉。     “依你说,怎样才好?”     “皇上不如晋一晋她的位分,封她为贵人!”     “不妥!她眼下无功,晋位分也总得要有个说法!”奕詝断然拒绝,他没告诉良慎的是,他让婉常在位分低微些,才能与她无争,安安分分做她的好姐妹!     “皇上不肯晋她位分,那就宠幸她!有了皇上的宠幸,她们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奕詝闻言,皱起了眉头,曹德寿却一乐,万岁爷不肯召幸嫔妃为着就是贞妃,如今贞妃识大体劝说一二,想必眼下皇上独居的难题也就解了。     “慎儿,你要朕去召幸别的妃子?”奕詝心内涌出一股酸酸的感觉。     “皇上召幸妃子难道不是常事?”良慎不以为意,皇上有东西六宫,为何要闲着。     “慎儿,你……”话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     奕詝内心酸涩,不是你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何又要将朕推向别处,还是说,你心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朕?           第51章 爱需要时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可是,除了你,朕不愿召幸别人!”奕詝有些幽怨的看着良慎。     良慎一愣,又看了看曹德寿无语扶额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关于皇上一连数日未翻牌子的传闻大约是真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皇上,您背负着天下江山,不是寻常男人可比,皇嗣是国本,您怎可因个人的喜好就不履行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义务?”     良慎知道咸丰皇帝膝下稀薄,大概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同治帝载淳,若非如此,天下最后也不会落到慈禧手里。可她还是愿意试一试,既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他推给别人,保全了自己,万一真的能为他多留下几个皇子,是不是天下格局会有所改变,虽然希望渺茫,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如果推给别人,倒不如推给淑婉,至少淑婉对自己没有坏心!     “你真是这么想的?”奕詝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贤妃,如果不是深明大义,就是不够爱他。     良慎仿佛看到他眼底有一些悲怆,突然不忍再伤害他,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将他推向别人,真是付了他的一片痴心!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慎儿?”奕詝虽惧怕她说出肯定的回答,可还是要穷追不舍的问下去。     “其实,淑婉对我有救命之恩,求皇上宠幸她庇佑她,替我全了报恩之心!”良慎如是说。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可以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如果是为了报恩,他是否可以更理解她?虽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奕詝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贞妃说的有理,朕是皇帝,不该如此任性。朕的贞妃,有母仪天下之风!”     不论她是为了什么,她说的话他都会照做,虽然此刻心中依然酸楚,她说的话句句有理,句句贤惠,朕是否该庆幸,朕的妃子如此识大体?有这样的妃子执掌后宫,朕也能安心于朝政之事。     只是,若她能如同寻常小女子一样霸占着他,哪怕吵得他头痛,心中大概也比现在要甜蜜几分吧!     奕詝倏然一笑,站起身,落寞的走了出去,走到宫门口,他对曹德寿说:“传旨敬事房,今夜朕翻了婉常在的牌子!”     景仁宫接了旨意,欢天喜地为婉常在梳洗准备,入夜,婉常在被抬进了养心殿。     龙榻之上,奕詝面无表情的掀开了裹在淑婉身上的被子,见她已羞得满面通红,只穿着小衣,无辜的用手环着胸。     奕詝想到选秀时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又想到当日养心殿对峙她果敢的护着良慎,再看如今不胜娇羞的模样,也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奴才参见皇上。”淑婉多半个身子仍被被子裹着,不知该如何见礼,只得嗫嚅着道了一句安。     “你伤了手?”奕詝看见她手上有些结痂的刺痕。     “奴才在御膳房砍柴时被柴火所伤,已经好了。”淑婉生硬的笑笑,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样子。     “委屈你了,你可恨玉嫔?”     “受屈奴才已领受了,恨却谈不上,阿玛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从此大家能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淑婉缓缓说道。     奕詝以为她今日龙床之上,定会哭诉委屈,求自己为他做主,却不想,今日龙床之上,竟是这样一个恬淡如菊的女子。     “当日你救贞妃有功,朕说过会赏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淑婉莞尔一笑,“奴才斗胆,想要些皇上的宠爱。”她说的不是要皇上的宠爱,而是要些宠爱,她不要全部,只要一些就足够了。     “为何?”奕詝挑了挑眉。     “奴才想要些宠爱,与荣华无关,只是奴才既到后宫走一遭,若连一丝宠爱都得不到,后半生该怎样无趣?”     淑婉不是个贪心的女子,她执拗的认为自己作为皇上的常在,本该就能分得一些宠爱,这一些她不愿失去,多出的她也不会觊觎,只要有这份宠爱,让自己漫漫的后宫生涯有个暖心的期望,让自己不要随便被人欺凌就好!     奕詝从未听哪个女人这样心平气和的“争宠”,顿觉有趣。     “你可爱朕?”     淑婉红着脸摇摇头,说道:“皇上听真心话么?奴才们进宫前从未见过皇上,只是听闻皇上风姿卓绝,心中倾慕而已,若说爱,奴才以为,爱是需要时光的。”     奕詝恍然心动,爱是需要时光的,也许有了这些时光,良慎也会对他有了爱呢?     淑婉看皇上若有所思,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按照嬷嬷所说,颤抖着伸手去解皇上寝衣领口的盘扣……     一夜**,淑婉成了真正的常在,而奕詝也稍稍解开了一桩心结,他要用时光去打动良慎,终有一日,她会彻底忘了老六,终有那么一天的……           第52章 兰贵人造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次日一早,婉常在侍寝的消息传遍宫中,皇上虽未因此晋升淑婉的位分,却赏赐了许多好东西,塞满了景仁宫,并特许婉常在可破格乘肩舆出行,乘肩舆的常在,在宫中这可是头一人!     良慎闻言欣喜万分,皇上肯赐给淑婉这样的恩宠,并非像口谕中说的那样,念婉常在体弱,而是以此行为昭告后宫,婉常在虽位分低位,却是皇上在乎的女人,自此后合宫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有人欢喜有人愁,玉嫔气坏了,她刚刚惩罚了婉常在,皇上便宠幸了她,这不是明着给她没脸么?同样气愤的还有丽贵人,没想到,她一直将兰贵人视为仇敌,皇上却越过了这两名贵人,直接宠幸了婉常在,她一向自恃貌美,对头一份的恩宠势在必得,不想却输给了那个小常在!     长街相遇,婉常在虽低微,却高高坐在肩舆之上,遇上丽贵人或兰贵人,下来自然不便,也只得令抬轿子的奴才略让让路,点头请安以示尊敬。     这样一来,丽贵人更加愤愤不平,自己竟要仰视她,如何受得了这委屈?索性便闭门不出,省的看在眼里气在心上。     而兰贵人则平和的多,若相遇便微微一笑,存着自己作为贵人的风度。凌月却替自家主子烦闷的慌。     “主子,一晃入宫半月有余,可皇上还未召幸主子。”     “愁什么?丽贵人不也闲着么?贞妃病着,皇上统共翻了两次婉常在的牌子,其余都是在养心殿独居,受冷落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杏贞坦然说道。     “话虽如此,可若日子久了,皇上会不会忘了主子?”凌月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怕,若是忘了,想办法让他想起来就是了。只是现在皇上无心宠爱谁,只怕心还只在钟粹宫上,这个节骨眼儿,咱们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的。你看玉嫔,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今日往养心殿送参汤,明日又送点心,可是皇上不是还一样不搭理她?”杏贞微笑着说道,一双明亮的眼睛盈着智慧的光。     “说来说去,皇上还是最喜欢贞妃。主子,咱们要不要也去钟粹宫走动走动?”     “嗯,去是自然要去的,只是我还在等一个好的礼物,咱们总不能空着手去不是?”杏贞要准备的礼物,在后宫的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追究起来也正是她这份礼物,改变了良慎的命运!当然,这是后话。     一晃大半个月就要过去了,良慎却已心急如焚,眼看病症渐好,可奕?那边却一直没动静。她悄悄的差金铃子去打探了几次消息,可得回来的都是“再等,勿急!”。     “不急不急,叫我怎么能不着急?已经在这里滞留了这么久,再不回去那边还不乱套了?况且,一月之期马上就到了,拖过了这一个月,我可再也向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良慎急得跳脚,她越来越怀疑,这么长时间,堂堂恭亲王连一个西洋大夫都找不到?     “格格,兰贵人来了!”常青挑帘子走进来。     良慎一听,本来就有些情绪不佳,此刻更加心慌起来,对呀,这里还有一个歹毒的慈禧呢!不行不行,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格格,见是不见?”金铃子知道格格在忧虑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见!”良慎沉吟片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铃子,把我最大气的首饰和衣服拿来换上。常青,先请兰贵人到偏殿喝茶,略等片刻,再叫茯苓和连翘进来伺候!”     “是。”常青依言退下,安排兰贵人去喝茶等候,只说娘娘午睡刚起,须得稍稍整装。     良慎身穿杏黄色绣芙蓉花厰衣,领子底下也用金线绣上了一朵芙蓉,头上梳着高高的大拉翅,同样以芙蓉作为端正花。两侧除了繁复的珠花外,各垂下小珍珠穿成的步摇,雍容大气。     穿戴整齐,又补了装,这才叫人将兰贵人传了进来。     “贵人叶赫那拉氏给贞妃请安!”杏贞屈身行礼,面色淡然,无一丝畏怯和谄媚。     “贵人无须多礼!常青,看座!”良慎心中虽如打着小鼓,面上却一派平和,端着自己作为妃位的尊贵。     杏贞恭恭敬敬的起身坐下,虽然低垂着眼帘,可不知为何,良慎总感觉她身上带着一种天生的器宇轩昂,叫人不敢小觑。     杏贞抬头看了良慎一眼,果然端庄秀丽,姿色不凡,比选秀之时,更加仪态万方,难怪皇上格外垂青,就连我辈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其秀色。           第53章 送药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自打知道娘娘病着,就想来探望,只是不知该如何帮娘娘,又觉得只是探望虚有其表,这才等了这么久,只为这一样东西!”杏贞边说边示意凌月拿出自己备下的礼。     “贵人住在宫里可习惯?我本该早些派人去问候,无奈身子不好,耽搁了。”良慎不知她要拿出什么,便客套了两句。     “娘娘不必一口一个贵人的称呼,我随虚长娘娘两岁,但娘娘入宫早,位分又高于我,往后称我为妹妹便是了!”杏贞和气一笑,从凌月手中结果一个小白瓶子。     “娘娘并非身子不好,只是柳絮过敏而已,有了这个,娘娘就不怕了!”     良慎一听“柳絮过敏”四个字,不由一惊,过敏该是现代的词语吧,她还会说出“柳絮过敏”这样的话,难道这个时代还有过敏?     “这是什么?”良慎不禁往前凑了凑,鬓边的步摇摇曳生姿。     “娘娘,我兄弟在京中认识一位洋大夫,他说西洋有专门治柳絮过敏的药物,药到病除,不似咱们太医熬得苦汤子,要足足喝上个把月,才能见好!”杏贞献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茯苓上前接过药瓶,看了看,上面只有些弯弯曲曲的西洋文字,看不懂,只得拧开药瓶一看,尽是些白色的小药片,嗅了嗅,也没什么味道。     连翘看姐姐一脸为难,便也凑上前去查看,却也是看不出什么。     “拿来给我!”良慎见她二人都看不出分晓,便知道这是西药,她们大概不懂。     茯苓将药瓶呈上去,良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药瓶子似乎是法文,她也不认识。     “这便是西洋药?”良慎自然认识这是西药,但若表现的并不吃惊,生怕被聪明的杏贞看出什么,只得先做出惊讶的样子,其实,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她弟弟认识西洋大夫这事。     “姐姐与我久居深闺,自然不认识,不过听我弟弟说,这西洋药物见效甚快!我弟弟虽不务正业,却爱在洋人圈子里混,这些事他自然熟络些。”     “爱弟认识西洋大夫?”     “是,舍弟不才,妹妹知道这个消息,便央求他看能否同西洋大夫要些治飞絮病的药物,好容易才得到这一瓶。”     “多谢贵人惦念娘娘!只是这西洋药物无人试药,怎知是否适合咱们大清国的体质?”常青说道。     常青是个谨慎之人,兰贵人居心尚且不明,这来历不明的药物她是不会让自己主子糊里糊涂服用的。     杏贞是个伶俐人,常青虽然说得委婉,她也懂了其中含义。     “姑娘无须担心,毕竟是进献给娘娘之物,我也是万分谨慎,在呈给娘娘之前,已找过三位同样患飞絮病的人试过药了,三人均安然无恙,病症也已消除,这才敢给娘娘送来!”     “是啊,若娘娘因服用我家主子送来的要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定会怪罪我家主子,所以我家主子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凌月也从旁说道。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妹妹必然不会害我,只是从未服用过西洋药,心中总有不稳妥。不过既然妹妹已经命人试药,本宫也就放心了!还要多谢妹妹费心了!”良慎说道。     “哪里,妹妹也想为姐姐分忧,为皇上分忧!今日药已送到,也叨扰姐姐半天了,妹妹就先告退了,姐姐好生休养便是!”说着,杏贞缓缓伸出手,凌月赶忙上前扶着她站了起来。     “今日辛苦妹妹了!往后还望妹妹常来常往,多多走动!”良慎也不多留,客套两句便命常青送了出去。     “格格,这药咱吃么?”金铃子拿着药瓶子左右为难。     “不吃。”良慎若有所思,她本身就生怕病好的快,怎么还会服用这样的“特效药”呢?     “茯苓,连翘,你们刚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药交给你们,拿下去好生验一验,看是否有问题?”     “是!”姐妹俩双双答应着出去了。     “金铃子,你暗地里派人去打听,兰贵人的弟弟到底认识什么西洋大夫?”良慎悄悄吩咐金铃子,等奕?的回信等的人心慌,既然有这样一个突破口,不如试一试,万一这个洋大夫也有安眠药呢?     “是!”金铃子也答应着退了下去     良慎想到一事便觉奇怪的很,这个杏贞想必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今天怎么会干出给人送药这么莽撞的事情?难道她不知道,贸然送来的药物一般人是不会吃的,就算你说验过一万次,若未经对方信任的人查验,便都不会服用。     那么,她巴巴走这一趟是为着什么呢?           第54章 遗世立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金铃子本想通过恭亲王的随从吴城去打探此事,却不想良慎又叮嘱此事不可通过恭亲王相关的人。说不清为何,只是一种直觉使然,良慎认为此事还是瞒着奕?较为妥当。     “格格,若是不找恭亲王,咱们就没别的路子可打探了!咱们刚刚入宫,没有可信的路子,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定然又会兴起风雨。”金铃子面露难色。     良慎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个人,此人虽算不得熟络,但同样是一种直觉,令她认为在此事上,这人也许靠得住。     “去南府戏班,就说我病中日子无聊,传黑牡丹来唱出戏解闷儿!”良慎吩咐金铃子。     “黑牡丹?常青姐姐说那人举止轻浮,格格为何还要见他?”     “我自有分寸,你去传他来便是!”     约莫一炷香功夫,黑牡丹便来到了钟粹宫正殿。     他一身白袍,下襟上绣着稀疏的翠色竹叶,腰间系着革带,别着一只青色的短笛,一身出尘脱俗之态,恍若谪仙一般。     “贞妃想听什么戏?”黑牡丹并不见礼问安,只是稍稍打了个千儿,开口说道。     良慎并不介意他的“无礼”,此刻钟粹宫的宫人多数已被她支开,除了几个在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宫人。     “虽曾与先生同台,却对先生了解不深,不知先生最拿手的是什么?”良慎身穿家常的蜜合色厰衣,头上除了一只青玉簪子,别无其他的饰物,看着便叫人觉得亲切几分。     “贞妃爱听的戏,在下自然都拿手!”黑牡丹轻佻一笑,一派不正经的模样。     良慎早知道此人不是有问便答之人,他桀骜不驯,又出尘脱俗,在这皇宫中是个异类,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皇宫的异类?更何况,她爱听他的戏,黑牡丹的唱腔如行云流水般自如,更如空谷雁鸣般嘹亮。因此,良慎并不在乎他的无礼,只与她平等的一问一答。     “看来先生十分看重我!”这是良慎面对外人第一次没有自称“本宫”,因为她觉得,对于他,没必要用这些无谓的称呼和虚有其表的装束来为自己抬高身份。     “在下从不随意看重谁,当日戏台一和,便知贞妃并非俗世女子。一般的女子又如何能作出那样清丽哀婉的唱词,真乃千古绝唱!”     “先生过誉了!”良慎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了下去。     “先生既然说,我爱听的戏,先生都愿献唱。如此,先生真乃我之知音也!只是,我斗胆一问,既为知音,那我想做而做不到之事,先生可否代劳一二?”     黑牡丹剑眉微扬,俊逸的唇角一勾,一抹灿然若春风的笑容便挂在了脸上。     “在下早已猜到贞妃此次叫我,并非未听戏!呵呵,贞妃要做什么?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黑牡丹抖抖袍角,径自坐在了良慎对面,如多年的好友一般,无拘无束。     “先生不问我要做什么?便贸然答应?”良慎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为美人效力在下万死不辞!何况,又是知音,贞妃不妨直言。”     良慎有一瞬间的迟疑,只是看到黑牡丹明如皓月的脸庞,所有的疑虑又瞬间打消,他是性情中人,想必不会做阳奉阴违之事!     “我听闻,兰贵人的弟弟与一洋人交好,那人是一位大夫,我想你们戏班中人出宫较我们自在些,劳先生为我打听,那是怎样的一位大夫,姓甚名谁,医术如何?”     “仅此而已?”黑牡丹一笑。     “仅此而已。因兰贵人赠与我一瓶治飞絮病的西药,我想知那大夫究竟为人与医术如何。又不想让兰贵人知道我不信任她。”良慎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仅此而已?”黑牡丹又是一笑,他猜到,这也许不是她要做这件事的全部原因。     良慎一愣,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便问询的看着他。     “好,此事包在我身上!”黑牡丹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已决定,不管她是何原因,不管这事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都要为美人全这份心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向来是这样的脾性……     黑牡丹告辞而去,白衣飘飘,渐渐消失在良慎的视线中,他一袭白衣,与这红墙金瓦之中更显出一种遗世独立之美!     良慎心内暗叹,牡丹是群芳之首,艳冠群芳,而他,是一株黑牡丹,既极致研美,又极致孤傲,不知这样一位皇宫的异类,将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第55章 他骗了我?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三天后,黑牡丹自请到钟粹宫为贞妃唱戏,只说是三天前贞妃点了一出戏,因是一出生戏,许久未练习,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特地请了娘娘的恩旨准备三日,三日后再为娘娘献唱。     今日,良慎未避讳钟粹宫上下所有人,果真让黑牡丹大张旗鼓的唱了一出,黑牡丹折扇轻摇,金腔一开,整个钟粹宫便醉了。     唱毕,良慎便命黑牡丹随常青到内室拿赏银,不过片刻,黑牡丹拿了赏银,朝着良慎嫣然一笑,又摇着折扇随风而去。     良慎借口更衣私下里问良慎,“他怎么说?”     “兰贵人的弟弟桂祥不学无术,喜好奇事怪事,最近确实与一位来自法兰西的西洋大夫相交甚欢!”常青悄悄的说。     “打听出那人是谁了么?”     “嗯,那人叫马可,说起来,这洋人的名字看来也有好记的。”     马可!马可医生!良慎心中似刮起了飓风,这不就是奕?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么?看来那人一直在京城啊!怎么奕?找了一个月愣说是找不到呢?     “只有这些?”良慎心中似压了一块大石,由着常青摆弄着为她换衣服。     “哦,还有一点,只是奴才可不知该不该说。”常青停下了手,面露难色。     “你都说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能到半截的话再咽回去?”良慎面生愠色。     “那洋人……听说除了和桂祥小爷交好外,还和咱们六爷交好……”     “六爷?”良慎一惊,紧紧抓住常青的手,急切的问道。     “黑牡丹说,他与桂祥小爷倒还一般,却常出入恭亲王府,想必……”     “别说了!”良慎一时有些窒息,不敢再听下去,这话说起来虽轻,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奕?一直都在骗她!     马可医生根本就没有失踪,他就在京城,奕?与他明明保持着联系,却骗她说一直找不到,他到底居心何在?难道说,他还没拿到安眠药?     不行,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也许是黑牡丹打听错了也未可知。     为今之计,以皇上对她和恭亲王的高度戒备,想见到奕?是难上加难,可如果想见到那位马可医生,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当晚,良慎拿着那瓶治柳絮过敏的药犹豫不决。兰贵人刚刚入宫,就算再狠毒也不会用这么愚蠢又直白的方式害她吧!如果真的因为这瓶药出了什么事情,她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对,历史上的慈禧太后不会这么蠢的,也许送药这事儿当中有猫腻,可这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怎样,必须先搞清楚马可医生的事情,否则她会一直滞留在古代,永远活在慈禧的阴影里,那样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良慎取出两片药,一狠心吞了下去……     次日一早,良慎便觉得周身舒爽多了,病恹恹的感觉再也没有了,也不再那么想咳嗽了,看来,那药还真的管用!     良慎心中一喜,赶忙换来常青。     “过一阵子,打量皇上下了早朝,用了早膳,就请皇上来一趟!”     常青不知主子要做什么,之前对于皇上唯恐避之而不及,怎么今日到主动请起皇上来了?难道主子终于想通了?     同样感到惊喜的,还有奕詝,今日良慎竟然主动请他过去坐坐!     奕詝换了一身明黄色纹龙箭衣,去了繁复的朝珠和冠帽,顿觉周身轻松,欢喜的来到钟粹宫。     一眼便看见打扮的粉嫩嫩的良慎,浅粉色的衣服焕发着少女的芳姿,头上挂着粉色的短流苏,灵巧可爱,一张小脸也有了血色,红扑扑的甚是可人!     “今日起色好多了!”奕詝搀扶起正在行礼的良慎,小心的将她让到炕上坐着。     “皇上也坐,奴才命人做了山楂糕,病中胃口差些,喜食些酸甜开胃的,皇上也尝尝,看看喜欢不喜欢?”良慎笑道。     良慎这一笑,倒叫奕詝霎时如同丢了魂儿,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笑过了!     “好!朕今日倒有好口福呢!病好的倒比预想的快,朕自会好好奖赏太医院!”     “皇上,奴才好得快,可不全是太医院的功劳!”     “朕知道,钟粹宫上下朕都会赏的!”奕詝喜不自禁,连茶饮上去都是甘甜的。     “皇上,奴才好得快,要多谢兰贵人!”良慎将话挑明。     “兰贵人?”奕詝一时想不起兰贵人的样子,只是记得是那个穿着兰花衣服的女子,“兰贵人做了什么?”     “兰贵人的弟弟认识一位西洋大夫,特特的给奴才讨来一瓶治飞絮病的西药,奴才昨晚吃了些,今早便觉得神清气爽,皇上您说神不神?”     “西洋药?”奕詝皱了眉,“你可真是胆大!西洋药你可见过?”     良慎见皇上不悦,只得摇摇头。     奕詝嗔怒的看着她,责备道:“没见过也敢吃?你就不怕吃坏了?来人,传太医来,给贞妃瞧瞧!”     立刻有人领了命,赶往太医院。     “皇上,奴才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事的!”良慎赶忙说道。     “你何曾知道?要是知道当日会站在风口里迎上柳絮?”奕詝怒道。     良慎真是无语得很,没想到皇上这样在乎她的身子,看来又要劳动太医院折腾一番了。           第56章 假意面圣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太医院的人果真过来为贞妃请脉,不想,贞妃的病果真渐好,只是病了这段时间,还有些虚弱而已,吃些补药也就没事了。     “算你有福,看来这身子是真好了!没想到,这西洋药还真管用!”奕詝听到太医如此说,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日后不可如此莽撞,什么人给些东西都吃下肚里,若是倒霉吃坏了朕也保不住你!”     “是。”良慎乖乖答应,做出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     “你说这药是兰贵人给的?”     “是。正因为如此,奴才想讨皇上一个恩准,不知皇上能不能答应?”良慎抬头看着奕詝,眼中含笑。     “刚刚好了些,便来同朕要东西来了?”奕詝佯怒的白了她一眼,“说吧,要什么恩准?”     奕詝将袍子掸平整,端端正正的坐着,等着她开口求他,不知为何,他总是喜欢逗她,能让她觉得有所求便是他最满足的时刻。     切,良慎暗暗腹诽,何必做出这样冠冕堂皇的样子?要不是为了见到马可医生,我才懒得求你呢!     心中虽这样想,口上却乖乖的说道:“奴才幼时贪吃,落下个心口疼的毛病,疼起来难以忍受,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奴才也想让那位洋大夫看看,说不准能除了这痼疾。”     奕詝闻言,眉心一拧。     “怎么又落下个这样的毛病?小时候不是挺康健的么?”又想了想,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是,你贪吃倒是不假。记得那年你进宫,额娘的小厨房特地做了流珠聚宝糕,你也不知是没吃过还是怎的,足足吃了一大盘,连朕那一份也全吃了进去!”     良慎微笑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慈安太后,你小时候的形象,还真是……     “皇上,奴才看病的事您准是不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些洋人若是进了后宫,看了什么觉得新奇,恐怕会出去乱说,到时候那些外国新闻纸不知又要写些什么了!”奕詝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如此,那就算了,奴才心口疼也不是什么大事。”良慎故作委屈的扭过头去,撅起了嘴。     奕詝看她扭过头去,偷偷一笑,却默不作声的蹭到她身后,挨着她悄悄的站着。     良慎虽背对着,却听到后面似乎动静不对,正狐疑要不要回头看看他,却有个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良慎一惊,猛地回头一看,不想她坐着,奕詝站着,生生的撞到了他怀里,一时只觉得眼里迷迷瞪瞪,不知是撞的,还是被那明黄的布料给眩的。     良慎捂着额头,赶忙跳开,谁知“祸不单行”,脚下的花盆底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下去。     奕詝眼疾手快,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有力的揽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便将良慎整个抱在了怀里……     “皇上,你……”良慎惊魂未定,又发现自己正被他牢牢的搂在怀里,那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又钻到了鼻孔里,让她一阵晕眩,不得不说,这样仰视着他鬼斧神工般俊朗的脸,而他又笑语殷殷的看着自己,良慎确实有些晕头了……     “瞧瞧你,那洋大夫来给你看心口疼尚且不够,还要看看你的腿脚才是!”奕詝笑言。     良慎脸上一热,低头闭口不言,身子却扭捏着往外蹭,想从他怀里逃出来。     “怎么不说话?还要让洋大夫来给你治哑巴不成?”奕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越是扭来扭去,两人的身子便越是摩擦到一处,不过片刻,奕詝更加周身燥热起来,险些把持不住。     奕詝深吸一口气,为防止自己青天白日的做出什么不雅的事,赶忙丢开手,一口闷了一盏桌子上的冷茶,正好静静自己的心神。     “皇上答应了?”良慎好容易逃出生天,扶着心口,怯怯的问。     “慎儿开口,朕自然答应!”奕詝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流苏,深深看了她一眼。     “谢皇上!”良慎惊喜万分,像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笑起来。     “笑什么?傻乎乎的。”奕詝心中温暖如三月,今日的良慎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越来越觉得,她不再抗拒他,甚至还愿意同他说笑了,也许果真如婉常在所说,爱是需要时间的!     你才傻乎乎的,良慎心中似住着一个小人儿,奕詝说她一句,那小人儿便要还一句,半点容不得吃亏!     可面上,她可不傻,自己离见到马可医生只有一步之遥了,这节骨眼儿,自然还是顺着这位万岁爷更为妥当,想到这里,她脸上又浮现出可爱的笑容,令奕詝心神荡漾。           第57章 马可带来的消息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终于,在良慎的急切盼望中,马克医生进宫了!     奕詝不想让这个洋人太过深入后宫,便在乾清宫见他,一早便命人将贞妃从钟粹宫接近乾清宫的一处偏殿。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曹德寿弓着腰看着这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强忍着心里的巨大震撼,试探的说道。     “可以。”马可在中国住了几年,中文已经比较流畅了,只是口音上有些别扭。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中国宫廷的太监,同样也好奇的不肯移开目光。     “哎呦,那敢情好!”曹德寿舒了一口气,“跟着我走,见着我们万岁爷,你可别慌了手脚,我们万岁爷看着有些冷峻,其实啊,好相处着呢!”曹德寿絮絮叨叨的说着,转眼便将马可带到门口。     “万岁爷,马大夫到了!”     “请!”奕詝沉稳的说道,携住良慎的手走到主位上坐稳。     马可东张西望的跨进门槛,一眼便看到一个身穿明黄马褂的青年人,器宇轩昂仪表不凡,而他身旁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一身的花枝招展。     “马可见过大清皇帝陛下,见过贞妃女士!”他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马可医生无须多礼!”奕詝略一伸手,示意他免礼,曹德寿教人搬上来一个凳子,马可便坐了上去。     良慎在这个时代看到一个外国人,觉得有几分喜感,何况他刚刚还称呼她为贞妃女士,土不土洋不洋的倒有些搞笑。     “你认识叶赫那拉家的桂祥?”奕詝开门见山,平和的问道。     “认识。”     “那便多谢你的药,治好了贞妃的飞絮病!今日召你前来,还是为着贞妃,贞妃有心口疼的毛病,看你可有何良方?”     马可问了良慎几个问题,良慎在现代世界有慢性胃炎,便捡着那些症状说了几条,马可自然顺利做了诊断,并允诺回去为良慎找医治胃炎的药物。     “本宫有时夜不能寐,既然横竖都要劳烦尊驾跑一趟,不知可否也替本宫找些安眠的药物?”皇上在身边,良慎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安眠药的事情,只得这样打了个幌子。     “爱妃怎么如此体弱?”奕詝心中不免又是一紧。     “听说娘娘进宫不久,夜不能寐也许是思念家人所致,或者因为环境变化,身心无法适应,这不是大问题,我手头本来有一份安眠药,只是不凑巧,前段时间给了恭亲王殿下!”马可医生不知道皇上和恭亲王的过节,自然说起恭亲王也没什么避讳。     “什么?你给了恭亲王了?”良慎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奕?早就拿到安眠药了?     “老六?”奕詝听到恭亲王一词,心中不悦,两道俊眉拧在了一起。     “是的,恭亲王殿下说他有失眠的征兆……”     “好了!朕和爱妃不关心恭亲王的事!”奕詝冷声打断马可,马可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不是恭亲王的弟弟么?怎么哥哥和嫂嫂毫不关心弟弟的事情?     良慎心内的震撼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虽然她心中万分抗拒,不想得到答案竟然真的是那个最不想得到的!奕?早就拿到了安眠药,却瞒着不告诉她,宁可让她在这陌生的深宫里绞尽脑汁装病!     到底是为了什么?良慎紧紧攥着拳,樱红的小嘴紧紧的绷着,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的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为什么?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瞒着我!     就算安眠药也是镜花水月一场,可你总该告诉我,至少也让我尝试一番!如果我不能发觉此事,是否就要被隐瞒一辈子?枉我那样信任他,把他当做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亲人,他竟然这般骗我!     “贞妃?”奕詝看良慎脸色苍白,神情似乎不大对。     “皇上。”良慎只觉得周身发冷,而此刻她觉得自己唯一抓得住的稻草,竟然是奕詝。     “朕在。”奕詝柔声说。     “皇上,奴才也想要那样的药!奴才惧怕梦魇,若日日难以安眠,如何能伺候皇上?”良慎倔强的抬头,却被奕詝一眼看到了她眼底的湿润。     “好。”奕詝看到良慎的眼泪便手足无措,幼时如此,现在依然如此,他来不及判断这么小一件事为何能让她落泪,只想让她的眼泪赶紧止住。     “马克医生,听到了吗?”奕詝已不再和蔼可亲,目光渐渐凌厉,覆上了帝王的威严。     “皇帝陛下,那药我只有一份,如果贞妃需要,我可以马上让我的同伴从法国带来……”     “法兰西据京城岂止千里万里,朕不想等!曹德寿,去告诉恭亲王,就说朕要那份药!”奕詝的声音冷傲如霜,丝毫不给人反对的余地……     奕?,看你到底要如何解释?           第57章 六爷的秘密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恭王府,奕?正被时任兵部尚书瓜尔佳·桂良缠的头疼。     “王爷,先帝早已为您和下官的小女九琪赐婚,不知王爷究竟要何时才肯赢取小女?”桂良为人耿直,气冲冲的直说道。     九琪是桂良家的九格格,秉性纯良,当年赐婚给奕?,心中也是万分欢喜的,无奈奕?却拖来拖去,迟迟不肯迎娶,桂良好面子,以为恭亲王轻视他家,多次上书询问,奕?却一直不理会,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登门质问。     奕?不知道历史上的恭亲王还有这么档子事,现在被桂良咄咄相逼,正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又不知如何拒绝。     “我……”奕訢刚要说话。     “王爷无需拿九琪年龄尚小之类的话敷衍下官,下官已决定,今年务必要让九琪嫁出去!”桂良为了女儿,已经不论纲常,气势汹汹的打断了奕訢。     “桂良,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再向本王逼婚么?”奕訢被这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固执老头气的够呛。     “下官不敢!”桂良拱手一揖,“王爷请为小女九琪考虑,她自先帝在位时便被赐婚给王爷,没想到王爷却将她晾了这几年,王爷可能想过小女的脸面?现在外间都在议论,王爷嫌弃小女是庶出,这才不肯迎娶,九琪虽是庶出,可却是下官最疼爱的幼女!”     “你多心了,我从来不在乎嫡庶,严格算起来,我也是庶出啊。”奕訢烦闷的揉着太阳穴。     “那便是真如他们所说,王爷与穆扬阿的女儿有意?现如今穆扬阿的女儿已经封为贞妃,王爷已是无望,还不回头看看我家九琪么?”桂良又上前一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奕訢见他提到良慎,立时怒不可遏,刚要反驳他,却看见吴城鬼头鬼脑的趴在门外。     “有事进来说话,缩头缩脑做什么?”     “王爷!”吴城进来打了个千儿,说道:“宫里的曹公公来了……”     “曹公公……你说皇上身边的曹德寿?”奕?皱眉,曹德寿来恭王府做什么?难道是良慎除了什么事?想到这里,立刻先安顿好桂良,自己去前院见曹德寿。     “老奴给六爷请安!六爷吉祥!”曹德寿一见奕?,先行礼请安,再说明来意。     “老奴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奴究竟有些不放心,只得亲自跑着一趟了!”     “曹公公辛苦,有何事要找我?”曹德寿是御前的人,奕?自然也对他恭敬几分。     “今儿个有位姓马的西洋郎中进宫给贞妃娘娘瞧病,贞妃娘娘说自己夜不能寐,相要些安眠的药物,谁知那马郎中说只有一份,已经给了王爷您,这不?皇上命老奴来,就是来问王爷拿药的!”     曹德寿一番话,说的奕?心如乱麻。     姓马的西洋郎中,看来是马可……这么说,良慎一定已经知道他已经拿到了安眠药,也知道了他一直都在欺骗她!天哪,以良慎的脾气,最恨别人骗她,这下子她一定会生他的气,甚至对他的用心产生颠覆性的误会!     良慎,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实在是,我有大事还未做成,只得缓缓再回去……可是,她会理解他心中的大事吗?     “六爷,您要是有那药,不如给老奴些,老奴好拿去交差啊!”曹德寿催促道。     “有是有,只是不在这里,收在后院了,公公略坐坐,我即刻去取来!”奕?决定把药交给良慎,顺便像她解释清楚,不管她能不能理解他,他总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奕?拿了药,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悄悄的裁了一小块纸,用英文将前因后果写在了上面,希望良慎看到以后能理解他,等着他……     他小心的将那纸片叠好,压在药片的最下面,又想了想,还是给自己也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又到从小瓶子里倒出一些小药片,小心的用纸抱起来,压到了书案下。     曹德寿得了药,欢天喜地的揣在怀里,告辞要走。     “公公,贞妃怎么样?听说前段日子病了,好了没有?”虽然知道不该问,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王爷——”曹德寿满含深意的看了奕?一眼,“贞妃娘娘身子就快好了,您要还有不放心,自己问那洋大夫不完了?”     “她,快乐吗?”奕?尴尬的笑笑,问道。     “王爷,皇上对贞妃隆宠至极,奴才打眼看着,贞妃对皇上也渐渐有情意了,两个年轻人,日夜在一处,哪有不生情的?”曹德寿故作娇羞的掩口一笑,他故意这样说,是想让恭亲王死了心。     果然,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不好看。     “王爷,王府门外停的可是桂良大人的轿马?”曹德寿又说:“这王府这样大,王爷一个人住冷清了些,老奴多嘴,也是该把六福晋娶进门了……”     如此,奕詝的脸上更加难看起来,曹德寿见该说的都已说到,又笑呵呵的告辞回宫。     且说良慎受了刺激,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钟粹宫,奕詝则因为朝中事多,虽然见她失魂落魄有些不放心,也只得先处理政务,由着她自己回了宫。     良慎不吃不喝的等了多半天,终于等来了那瓶药,她小心的支开所有人,包括金铃子,轻轻的拧开药瓶的盖子,她总觉得这不单单是一瓶药,奕?一定会给她穿什么消息进来。     她倒腾来倒腾去,终于在把所有的药片都倒不出来之后,才发现了那张纸片,上面是流畅书写的英文,奕?很谨慎,在后宫中英文几乎没什么人认识,比些中文更安全些。     良慎扫了两眼,便明白了那纸片上的大致含义。原来,奕?迟迟不走,是因为他想通过一位法国的使着得到一种法国宫廷香水的配方!     这不稀奇,他是香水企业搞研发的,自来对香水的研发很敏感,也一直盼望着能研发出一项空前绝后的新款香水,这样他就可以在国际调香行业占据一席之地了!     他闻到那种来自法国宫廷的特殊香味,便再也无法自拔,他要拿到这个香水的配方,这配方能带给他的将是令人眼红的名利双收!     原来是为这个!良慎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金亦鑫一向争强好胜,自恃才华横溢,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穿越了一回倒是给了他这样一个好机会!     所以为了这个,就可以欺骗我?就可以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宫里一直等着?你心里眼里只有你的香水,你的事业和地位,那我呢?我算什么?为了你的香水配方,就让我留在这深宫之中,你可曾想过我会遇到的危险,可曾想过我终有一天会**,甚至失去性命?     恐怕你早就拿到这瓶药了吧,而我却在这宫里受鞭刑,忍病痛,还要每天应付那个痴情的皇帝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我经历的这些,你就毫不关心?还要让我为了你可笑的理想,再等下去?     金亦鑫,我再等下去,就是傻子!要找秘方,你自己找吧,我不玩了!     此刻,良慎心中有爱生怨,由怨生恨,她恨透了金亦鑫不管她,还要欺骗她!她紧紧的握住那瓶药,她不知道这药究竟与她穿越前吃的一样不一样,可是,这世界想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良慎咬牙一狠心,将那小半瓶药都灌了下去,又压了一大口清水,这下,我总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走不了的时候天天盼着能走,如今能走了,心里倒还有些舍不得,她在这里生活了块两个月了,舍不得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们……     舍不得常青和金铃子,舍不得淑婉妹妹,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舍不得,脑海中浮现的最多的还是那个痴情皇帝的样子。这两个月,这皇帝让她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观念,他总是温润如玉的守在她身边,对她明朗的笑着,与她说笑打趣,答应她的每一个要求,又无微不至的安排着他的一切……     这两个月,看不到金亦鑫的日子,他,才最像她的家人……     “皇上,淑婉,常青,金铃子,再见了!”良慎已经有些混沌,只好躺在床上,静静的等着自己沉睡过去,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怜的咸丰皇帝,我会把你的良慎还给你的,希望你们过的快乐!”     良慎嘟囔完这句话,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感到自己轻飘飘的,似乎进入了梦境,四周一片雾气昭昭,迷雾中,她好像看到妈妈,妈妈正挥着手,朝她喊着。     “女儿,快点回家啦!”     终于回家了!良慎心中一喜,就要跟着妈妈回去,可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又窜出许多人将她围住,仿佛就是钟粹宫伺候的宫人们,为首的却是皇上和黑牡丹!     “慎儿,回到朕身边吧,朕离不开你!”奕詝深情的挽留着她。     “贞妃这一走还回来么?原来要听我唱戏竟是谎话呢!”黑牡丹摇着纸扇,噙着一抹冷笑。     “你们——你们——”良慎心中万分着急,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59章 回魂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和良慎经过一日的修养,又进了些温补的药,到次日一早便觉得清爽了许多。     常青和金铃子进来服侍良慎梳妆,却被刚刚下朝的奕詝刚巧撞见。     “小轩窗,正梳妆,如斯美景,不可辜负!曹德寿,朕在钟粹宫用早膳!”奕詝虽脸上还有疲态,精神却是极好的,一进门便摘下了朝冠,良慎顺手接了过来,只觉得手上很是压得慌。     “好重。”良慎忍不住喊道。     “今日下了朝就急着来看你,来不及更衣。你拿到手上还嫌重,朕还天天顶在头上呢!”奕詝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皇上该多歇一天才是,身子还没好全,就急着上朝,眼里还有红血丝呢!”     “许多朝事等着处理,朝堂之上耽搁一天,下面延误的可就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良慎心想,我一直以为咸丰帝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原来也曾这样勤政,是否历史误解了他?     一时宫人们进来摆好了早膳,奕詝心情大好,一看便觉得食指大动,拉着良慎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慎儿,这蟹粉粥你尝尝……”     “慎儿,这燕窝扁豆锅烧鸭丝你尝尝……”     ……     “皇上,你别再让奴才了,奴才都撑着了!”忍受了很久这样的菜品推荐后,良慎终于扛不住了。     “还是太瘦了,该多吃些!”奕詝打量着良慎,说道。     曹德寿看皇上和贞妃用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人撤了膳,自己则近前奏报。     “皇上,恭亲王和那位西洋郎中还关着呢……”     良慎一听,皱了眉,奕?被关起来了?可有性命之忧?虽然怨恨,可她还是怕他出事的。     “这二人可恶至极,险些害得朕失去贞妃,交——”奕詝咬牙切齿的说。     “皇上!”良慎生怕他下旨伤害了奕?,赶忙拦住,“皇上,是奴才自己吃错了药,并不是恭亲王和马可的错!”     奕詝深深的看了良慎一眼,对她的目的心知肚明,如此这般,她还是要护着老六!罢了,何必惹她伤心?     “恭亲王与洋人勾结,授受危害我朝子民的药物,念其是初犯,加之未造成切实伤亡,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奕詝说道。     “法兰西马可,逐出大清国!”     “嗻!”曹德寿领旨退下,良慎也终于舒了口气。     “朕也去了,你好生歇着吧。”奕詝面上淡淡的,起身也要走,想着刚才良慎还要护着奕?,便觉得好没意思,心里很是不平,不愿留在钟粹宫。     “恭送皇上!”良慎是聪明人,虽然看出他的不悦,却不知该如何,只得任他走了。     “格格,您还对六爷不死心么?”常青看着皇上的背影,连她都感叹皇上情深,为什么主子却一直对六爷念念不忘。     “皇上是皇上,六爷是六爷。”良慎低声说。     “可是皇上才是您的夫君,您和六爷再也没有可能了呀!相信不久,六爷也会娶自己的福晋,不如大家丢开手,免受诛心之苦,不好吗?”     常青是个理智的人,她说的话虽不好听,却是大实话,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若是真的再也回不到现代,她和他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了!可是,如果真的回去了,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么?自己能原谅他这次的欺骗么?     “常青,早膳吃荤了,想吃点解腻的,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良慎说道。     常青一去,良慎叫来金铃子,不管怎样,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就算真的回不去,她也不想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里消磨一生,她不想做慈安太后,不想早年丧夫,更不想和慈禧一起面对这片眼看着就要破烂的山河。     “金铃子,去问六爷要一个解释。还有,告诉他,我不想留在这里!”常青悄声说,此刻她在说这样的话,心里已经不同往日,往日想到要回到现代和奕?在一起,心里总是雀跃的;而此刻,她心上的伤已不可能再平复,奕?,也越来越像是一个同类,或一个战友!她只是想借助他一起回去而已,感情上,她周良慎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格格,您还要找六爷么?奴才看着,皇上对格格的心未必不如六爷!格格不如——     “让你去你就去!”良慎打断了她。     皇上,他点点滴滴的关心和痴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只是,她不要沉沦在这里,她不要爱上大清朝的每一个人!这里无牵无挂,走的时候才能干干净净!     恭王府,奕?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     马可本来答应可以带他去见法国皇室的公使,他虽然贵为亲王,可连那些留居的洋人都知道,恭亲王被皇上排挤,是个闲散王爷,虽然喜好和他们相交,到底在心里对他也没有多敬重,要想得到香水秘方还是差了一大步。     如今,刚刚铺好的路子被生生拆断,他心里自然着急上火。     这尚且只算一面,那边吴城得了宫里的传话,看来良慎这次真的是生了气,这样相隔一方不得相见,又不能过去哄她,真真是愁死人!     良慎吃了药却没能穿越,看来安眠药的法子也不一定行得通,难道说,他们来这里是天意,走的时候还要看天意?尝试了无数次,屡次的失败和打击让他的心也越来越凉,何况,出现了香水一事,就这么走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可是,良慎怎么办?     “爷,桂良大人又来了!”吴城小跑着进来传话。     “就说我不在!”里里外外这么多令人头疼的事儿,他再也没有勇气见桂良这个麻烦鬼了。     “爷,已经进来了!”吴城带着哭腔回话。     “王府的护院都是干什么吃的?”奕?不由怒从心起。     “是下官无礼,并非护院无能!”桂良粗犷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下官参见王爷!”     “哼,难得你还记着见了本王要问安,本王只当你已经目空一切了呢!”奕?白了桂良一眼,没好气的说。     “下官听说,王爷受了皇上的训斥,特来探望!”提及皇上,桂良朝天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我看大人是来看笑话的吧!”     “非也。王爷与皇上是亲兄弟,论才能论武功都不逊于皇上,为何要蜗居在这王府之中受这样的气?下官冒死说一句,只因王爷没有得力的臂膀,这才叫他们随便轻视。”桂良看左右无人,便大胆说了起来。     奕?不言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据下官所知,王爷一直想亲近法兰西皇室的公使,可他们却因王爷无实权而冷待王爷,王爷可曾想过,如果王爷成了有实力有建树的王爷,是否您想做成什么事,就容易的多?”     奕?顿觉这人说话有点意思,马上来了兴致,“大人说的轻巧,要有实力有建树谈何容易?”     “下官不才,虽仅仅官至兵部尚书,但下官愿唯王爷马首是瞻!”桂良单腿跪地,向奕?行礼。     “哦?”奕?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只要王爷肯娶九琪,下官与王爷自然是翁婿一家!”     果然又是这事!不过这次奕?到动了些心思,兵部尚书,应该是个颇有权力的官职,不然也不敢对着他一个王爷大呼小叫,如果与他结了亲,自己一定如虎添翼!     可是,良慎怎么办?如果娶了他女儿,良慎知道后肯定要和他决裂!为了一个香水配方,值得吗?     “王爷,京中那些原本支持王爷争储的同僚,还都等着王爷东山再起呢!”桂良又说。     争储?是否如果他努力争取,自己得到将不仅仅是一个香水配方,甚至改变历史,成为坐拥江山的人?奕?不敢再想下去。     “你先回去吧,容我想想!”奕?朝桂良挥挥手。     “嗻!”桂良以为恭亲王被他说动了,微微一笑,行礼告退。     奕?陷入了深思,到底该如何抉择?老天安排我来这个地方,到底要我做些什么呢?     后宫中得知贞妃死里逃生,皇上赔了一夜,累了一场病,于是纷纷都开始忌惮贞妃。云嫔,兰贵人,婉常在都来钟粹宫探望,连平日对良慎不屑一顾的丽贵人也来了,只有玉嫔,憋着一口气,偏偏不肯屈服于良慎的盛宠。     钟粹宫中,各位嫔妃坐满了正殿,无不或真心或假意的奉承着良慎。     “看着贞妃脸色倒不差,得知贞妃这两日的经历,真是吓死我了!”云嫔抚着心口说道:“妹妹往后可千万小心,切莫再吃错了药!”     “是。”良慎尴尬的点点头,她们都当她不知西洋药的吃法,吃错了药,这才糟了这样一场大难。     “贞妃娘娘洪福齐天,最难得经过这件事,更看出了皇上对贞妃爱重!”兰贵人大方的一笑,看不出一丝不平和妒忌。     “没想到咱们皇上是个情种,这样的痴情堪比当初世祖爷对董鄂妃,咱们能遇上这样的皇上,也是咱们的福气,总比那冷淡薄情的好!”婉常在是这里的新妃中唯一一个受过宠幸的,说道皇上,不由低头红了脸。     “常在这话说的,当初的世祖爷和董鄂妃可算不得圆满呢!”丽贵人瞧不上婉常在先于她受宠,自然处处挤兑。     良慎看淑婉在口舌上失了利,刚要出言替她反驳,小太监安德海跑了进来,调皮的一笑,跪下磕头。     “小安子叩见娘娘,娘娘千岁!”           第61章 美人风筝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启禀娘娘,皇上知道众位娘娘小主们都在此处,特意叫奴才来传话,皇上为庆贺贞妃病愈,在畅音阁摆下了戏台,请众位娘娘小主移驾畅音阁!”安德海喜气洋洋的说道。     “瞧瞧皇上多有心?知道妹妹爱看戏,在外处理着朝事还想着逗妹妹开心呢!”云嫔笑言。     “是啊,咱们大家也跟着沾姐姐的光,一起乐一乐!”淑婉的兴致也勾了起来。     “贞妃娘娘,云嫔娘娘和婉常在的肩舆已经在钟粹宫门口备下了,各位主子们随时可出发!”小安子说。     “听到了没?皇上想的多周到,肩舆都备下了!”丽贵人酸溜溜的说道:“兰贵人,你我还不先走一步?咱们是没轿撵坐的,比不得有轿撵的,脚程自然快些。贞妃娘娘,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贞妃答话,也不等兰贵人,起身便走了出去。     “看皇上点的戏,本宫不敢怠慢,要先去更衣整装,有人着急可以先走,也好与丽贵人做个伴儿!”良慎看着丽贵人窈窕而去的背影,冷笑着说道。     几个常在答应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贵人面带微笑,恭敬的将手交叠在小腹,轻轻颔首,说道:“我们自然是等贞妃梳理好妆容,陪贞妃一起过去,毕竟,咱们是跟着贞妃沾光才有这样玩乐的机会!岂有先走的道理?”     众人忙都点头称是,纷纷表示要和贞妃同行。     良慎一直冷眼看着兰贵人,她怎么会是这样温顺的一个人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妥。那瓶药的事情她还没想明白,自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贞妃更衣完毕,众人一起去畅音阁,贞妃和云嫔的肩舆遥遥走在前头,贞妃想与云嫔齐头并进,也好说说话,无奈云嫔守着规矩,非要让自己的肩舆落后贞妃的半步。     后面是兰贵人和随侍她的宫人,再后面是婉常在的肩舆,这样的队伍就看起来很尴尬了。     兰贵人前后都是肩舆,她走在中间,越发在宫人眼里像个笑话,因为后面还有婉常在的肩舆,她又不得不快不往前走,以免耽误后面肩舆的进程,这一路走来,遭遇了来往宫人许多白眼不说,还走出了一身的薄汗。     可兰贵人自己却看不出半点不快,只是淡然的往前走着,神态平和。     越是这样,良慎便越是不敢小觑她,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会达到一个什么地位!她越是这样宠辱不惊,便越是让人觉得她深不可测,良慎虽不求能胜过她,至少也要保持着平分秋色。     众嫔妃到了畅音阁,果然已经摆好了戏台,贞妃带领众嫔妃一落座,台上便开了锣。     台上敲敲打打唱的热闹,贞妃却一直在寻找着黑牡丹,戏快演完了,却一直没看到黑牡丹的影子,不由心内一笑,他说过,一般主子的面子他是不买的,想必今日不会出场了罢!     谁知,轴儿戏唱完,戏台上刚刚归于平静,又听得丝竹声起,黑牡丹悠悠走了出来,不同以往,今日他并非老生扮相,而是《牡丹亭》中柳梦梅的扮相,高靴踢着蓝色的袍角,摇着折扇,吟唱着。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良慎赞赏的笑着,没想到这黑牡丹会的竟是全活儿,昆曲唱的也这样好听,最要命的是这扮相和身段,将他平日里的飒飒英姿和出尘脱俗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双秀丽的双眸不时的瞟向良慎,明明带着些轻佻和挑逗的眼神儿,落在这些深宫妇人的眼中,却成了最美的旖旎春光!     “姐姐,你瞧!天边多了好多纸鸢!”淑婉略一抬头想活动活动脖子,却看到天边纸鸢纷飞,有飞燕形的,有牡丹形的……真真是姹紫嫣红开遍……     “还真是!哪来这么多纸鸢?”众嫔妃纷纷抬头,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良慎看着,心中疑惑,这是搞什么名堂?     忽然,一个美人风筝升了起来,那美人飘飘摇摇越飞越高,恍若嫦娥奔月。     “这美人,怎么看着有些像贞妃?”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是啊,果然像贞妃,我记得贞妃就有这么一身衣裳……”     被人这么一说,良慎细细一看,自己还真有这么一身衣裳,是谁把她做成风筝的样子了?众人都循着风筝飞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一抹熟悉的明黄越走越近,是皇上!     “奴才叩见皇上!”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只有良慎呆呆的杵在那里看着那个美人风筝。     奕詝手里牵着线绳,快活的一步步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春花一般振奋,他就是这样,良慎屡屡令他伤心,可他总能屡屡从伤心中走出来,继续做着可能让她开心的事情!     “贞妃,看看朕为你做的美人风筝,像不像你?这图纸可是如意馆最好的画师画的!”     “皇上……”良慎不知所措,“为什么要把奴才做成风筝?”     “你不喜欢?”奕詝摇着手里的绳子,又把风筝放高了点。     良慎看着那个扶摇直上的风筝,心中感慨万千,如果自己是风筝该多少,就不用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也不用再依托谁,就这样简简单单,就能离开这里,奔向自由的世界……     “喜欢……”良慎有些哽咽的看着风筝,也许这一辈子也不能像这个风筝一样自由的飞了,不,风筝也不是自由的,因为它的线一直牵在这个帝王的手中……     “朕以为你想家,于是做了个纸鸢,逗你一笑!”     奕詝与良慎迎风而立,抬头看着高高飞天的纸鸢,春风乍起,吹动两人的衣袂,一对璧人仿若置身画中。     黑牡丹戏已唱完,静静的站在一个角落,笑看着皇上和贞妃。     他们不知道,今天的一切竟然都是他策划的,是他让安德海怂恿皇上为后宫安排了戏,只因他想看看贞妃到底好不好!风筝的主意也是他让安德海提给皇上的,因为透过贞妃的眼神,他看出了她的渴望,虽然她从未说出口,可他却能切身体会到,因为,那也是他的渴望,那就是自由!     “皇上,把线剪了吧!让它飞出宫去!”良慎看着风筝说:“奴才做不到的,让它去替奴才做吧!”     奕詝看到了良慎眼中的落寞,她真的不喜欢这里,不喜欢紫禁城……     “曹德寿,递把剪刀过来!”     曹德寿迅速找了把剪刀,递了上去,奕詝将剪刀交给良慎。     “你来放他走吧!”     良慎默默接过剪刀,毫不犹豫的剪掉了风筝线,那美人果真乘风而去,她仿佛在笑,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笑。     走吧!替我去寻找自由吧!良慎心说。     朕能放走的也只有这纸鸢了,至于你,朕是万万不肯放手的!奕詝心说。     “看看,皇上眼中只有贞妃,咱们姐妹们站了一群,皇上竟然视若无睹!”丽贵人娇媚的看着皇上,故意这样打趣着说话,惹得其他姐妹们笑了出来。     奕詝扭头看去,这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裳,媚眼如丝,容貌极美,凭着记忆,他还记得她就是他他拉氏。     “丽贵人是嫌朕厚此薄彼了么?”奕詝噙着笑,故意与丽贵人斗嘴。     丽贵人看皇上并未忘记她,还与她玩笑,不禁高兴起来,口上也越发得意了。     “奴才不敢,奴才口上无德,皇上莫怪才好!”丽贵人语调更加娇滴滴起来,听的良慎直皱眉头。     “朕怎忍心责怪佳人?”奕詝知道现在国家内外交困,武将尤为重要,所以武将家选出的妃子,他不会薄待她们。     “那边站着的可是兰儿?”奕詝早看出丽贵人貌美骄纵,而兰贵人聪慧沉稳,这二人倒是能互相制衡,省得哪一个得意忘形,倒是给良慎添堵,因此他也要同时给兰贵人几分脸面。     “正是奴才!”兰贵人规规矩矩行礼。     “你这件衣服上也有兰花?”奕詝打眼一看,这件衣服不是选秀那件,却也绣着兰花。     “是,奴才的衣服上都有兰花,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只因奴才喜欢兰花的操守!”     “很好!你蕙质兰心,深合朕意!”奕詝知道,她喜欢兰花也有可能不过是投自己所好,后宫的女人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都是以皇上喜为喜,以皇上恶为恶,哪里还有自己的喜好?     虽如此,杏贞确实是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才绣上兰花,可她内心确实也是喜欢兰花的。     “如今后宫中,论位分贞妃为首,希望各位爱妃能好好辅佐贞妃,切莫做出争风吃醋的蠢事!朕都是一样爱重你们的!”奕詝环视了一下他的这些女人们,略带威严的说道。     “贞妃,身子好了,有空去太妃那里请个安,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奕詝拖着贞妃的手,说道。     “是。”贞妃微微屈身,乖乖的答应。     而此刻,这里一派祥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满腹仇恨的玉嫔正在盯着这里,贞妃这个贱人,什么风头都让她抢了!本宫不会让她好过的!           第62章 闭门羹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次日晨起,天朗气清,良慎想着昨日皇上叮嘱要去多看看太妃,心中念叨着,倒也是,她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婆婆”,虽然不同于太后,需要早晚请安,还是多去看看以尽孝道好些。     想到这里,良慎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我开始习惯这里的生存法则了么?我在自己向自己默认和皇上的关系么?周良慎,你不打算再抗争了?     常青和金铃子进来伺候梳洗,良慎心不在焉的由着他们摆弄……     “格格,今日想穿哪套衣服?”常青边为她篦着头边问。     “穿素净些的,我要去看看太妃。”良慎回答。     慈宁宫,太妃也是刚刚收拾妥当,见到良慎来的这样早,一种被充分尊重的感觉令她开心起来。     “哀家听闻贞妃病了,这两日哀家身上也不大好,就没过去看望,只是既是病了,身子自然虚弱,何必起这么大早?”     太妃吩咐平姑姑为贞妃让了座,又在座椅上加了一层靠垫,让她坐着更软和些。     “太妃是长辈,给太妃请安,岂有起晚的道理?”良慎恭敬说道。     “瞧瞧这话说的,真是懂事!果真是箬竹教出来的好孩子,比哀家那不争气的外甥女要强百倍!”     良慎心中狐疑她为何不护着自己的亲外甥女,倒要向着她,想到太妃必然也是老谋深算的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防着点好!     “玉嫔也只是脾气耿直而已,其他地方并无错处。”     “你能这样想,哀家很是高兴!哀家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便是心胸豁达之人!”太妃笑着,又把身子略向前倾了倾,“贞妃进宫有段日子了,若能早日为皇帝填个子嗣,哀家也好弄孙为乐!”     这话题叫良慎无法答话,只得低头不言,平姑姑只当她是害羞,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太妃就这样说着这话,也不打量人家年轻人害不害羞?奴才听说,贞妃自进宫就三病两痛的,还没侍寝呢!”     太妃早知道这事,却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     “真有此事?呀,哀家竟成了捂着耳朵的聋子了!不过这也无妨,眼见贞妃身子好了,哀家不愁没有孙子!”     “太妃才多大年纪?只会这样问人家要孙子了!”平姑姑笑着打趣,“他日六爷娶了福晋,这皇宫里王府里,还不都是您老人家的孙子了?”     良慎猛地抬起头,“他要娶福晋?娶谁?”     “自然是先帝指婚的瓜尔佳氏!近日听闻皇上又在督促六爷成亲,桂良大人也常常踏足恭王府,想必,好事也不远了!”     “皇上督促?”良慎面上渐渐冷了下去。     “皇帝是老六的兄长,督促也是应当的!”太妃不咸不淡的说道。     “督促?哼,恐怕是强逼吧!”良慎冷笑一声,奕詝苦心经营而积累起的好感,顷刻间又崩塌,化为乌有。     爱新觉罗·奕詝!你让我失去自由尚且不够,还要让他也丧失自由么?     “贞妃如何这样说话?”太妃这话虽像职责,可口吻并不强烈。     “难道不是吗?”良慎反驳。     “娘娘,奴才知道您与六爷的情意。”平姑姑缓缓的说:“只是,木已成舟,娘娘已为皇妃。当年六爷输了争储,自然也就输了娘娘,娘娘若再抓着这段情意不肯放手,便是害了六爷!”     “害了他?皇上还想把他怎么样?”良慎忿忿不平的歪着脖子。     “皇上毕竟是皇上!”平姑姑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啊,皇上就是皇上,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她是这样,奕?也是这样,不过都是他股掌之中的小蚂蚁而已。皇上,我竟然可笑的以为皇上是个温柔痴情郎!我竟然险些被他的表象所感动!试问,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和奕?分开?追根溯源,良慎格格又如何会与恭亲王一起离开,我们又怎么会过来?     “说了这么多,哀家也乏了!贞妃,你也回去歇着吧!”太妃悠悠然一笑,做出疲惫的神态。     “是,奴才告退!”良慎心乱如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捡了个台阶便行礼告退,平姑姑送了出来。     “娘娘,若娘娘心中不平,那么今日之话请不要告诉皇上,免得为太妃招惹麻烦。太妃她,已经够如履薄冰的了!”     良慎草草点了点头,便踏上肩舆回宫,一路冷着脸,不言不语。     肩舆行至长街,谁知却撞见了黑牡丹正在慢慢悠悠的走着。     “大胆!见了妃驾竟不避让!”为首的太监李德善怒斥道,众人常见黑牡丹戏台上的扮相,卸了妆,又迎着刺目的大太阳,李德善竟没认出这便是黑牡丹。     常青眼尖,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中暗气,本来格格就不高兴,谁知道却遇见这个登徒子!     “贞妃吉祥!”黑牡丹咧嘴一笑,朝着高高坐在肩舆上的良慎拱一拱手,李德善心中更是发怒,这算哪门子礼节?     “你要往哪里去?”良慎板着脸问道。     “太妃要听戏,我往慈宁宫去!”黑牡丹依旧笑着,身后的阳光照在他的白衣上,格外刺目。     良慎心内冷笑,不是乏了吗?还有心情听戏?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贞妃似乎心情不好?”黑牡丹看她板着脸,心中一动。     “与你何干?走!”良慎瞥了他一眼,依旧命令队伍前进。     黑牡丹转身看着贞妃的背影,心中总有些不放心,不由扬了扬声,说道。     “师傅在世时,常教导我,人在世上,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黑牡丹故意在此顿了顿,“往日常听说贞妃贤淑良善,对待下人更是温婉亲和,今日倒见着了真面目,原也不过如此!”说罢,也不管前面人听没听见,转身飘然远去。     “嘿!这个小子!娘娘,不如让老奴过去捶他一顿,方是道理!”李德善气势汹汹。     “罢了!他是南府戏班的黑牡丹,向来这样目中无人!”良慎淡淡的说。     “是呢,这样野惯了的人,不值得咱们搭理!”常青巴不得钟粹宫上下都离黑牡丹八丈远,直觉告诉她,跟他走进了必没什么好处!     良慎心中跟常青的想法恰恰相反,她倒觉得黑牡丹比这后宫中的每个人都好相交,不过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猜到我是听了什么话才心情不好的吗?可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不论如何,她总归是心情不好了,后晌淑婉来找她说话,她也是恹恹的,少言寡语,淑婉觉得无趣,也就告辞了。     晚上奕詝批阅完奏章,本要歇了,可还是放心不下良慎,又掌灯抹黑的来了趟钟粹宫。谁知了进了宫门,到廊下却吃了闭门羹。     常青歉意十足的躬身行礼,说道:“皇上,主子歇了……”     “这样,那朕明日再来!你主子今日进的香不香?……”     奕詝犹不放心,足足拉着常青将她今日的饮食起居都问了一便。     “格格,您瞧皇上多惦记着你?您明明没歇,怎么不叫进来呢?”金铃子忍不住说了话,她口无遮拦,嗓门自然也不小,被廊下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常青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死丫头,早晚死在你身上,看我进去不打你!     奕詝并未发怒,看着常青把头低的更低了,反倒有些尴尬,原来是她不想见他!     “你小点声!”屋里传来良慎的怒斥声,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还是高估了这古代房子的隔音效果,依旧被奕詝全听了进去。     “他不是喜欢强迫别人吗?我偏不让他得逞!今晚我偏不想见他,看他预备怎样?”     常青听着这一主一仆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     奕詝无奈的摆摆手,讪讪的转身又走出了钟粹宫,他带着曹德寿,若有所思的慢慢悠悠的走着。     “曹德寿,朕喜欢用强吗?”     “这……奴才不知……”     “她为何要那么说朕呢?”奕詝越想越觉得不服气,“朕等了这么久,无非求她心甘情愿,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哪还有什么意思?说朕用强?朕要用强刚才就闯进去了!”     “这……”曹德寿无比尴尬,竟无言以对。     “曹德寿,朕对她用过强?”     “我的爷,您跟贞妃的事情,老奴怎么知道呢?”曹德寿为难的说。     “哼,好冤枉,竟然担了这么个名声!既如此,下次朕便偏要用强,看她能怎样!”     许是夜晚降临,人都便的不理智起来,奕詝竟然唠唠叨叨的说个没玩起来。     “做了朕的妃子,还如此拒朕于千里之外,成何体统?朕要用强也是有道理的,还不是她活该?”虽如此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也噙上了暧昧的笑容。     “爷——”曹德寿这么大年纪,实在听不下去了,“要不,您允了老奴把耳朵堵上?奴才琢磨着,知道的越多,倒霉的越快!”     “曹德寿,你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想点正经事?你想哪去了?”奕詝低声吼着。     “不然皇上是什么意思呢?”曹德寿扶额。     “明日,叫敬事房把贞妃的绿头牌挂上!”     曹德寿:“……”           第63章 大闹养心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这一夜,良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盖上被子,一会儿掀开被子,一会儿做起来,一会儿又躺下去……     “格格,您不睡么?”今夜上夜的是金铃子,听着榻上有动静,睡眼惺忪的掀开床帐,正看见良慎抱着膝盖闷闷的坐着。     “睡不着,你要也不睡,陪我说说话吧!”良慎头疼的抓着头发。     “格格说什么呢?我是上夜的宫女,本就不该睡,可是我困的慌,老是睡着……”金铃子憨憨的挠挠头,面有愧色。     “那你也陪我说说话吧,明日我放你一天假,不用干活,让你睡一天!”     “真的?”金铃子高兴起来,“格格,是为了六爷要娶福晋的事儿烦心么?”金铃子也精神起来,搓搓手也凑到了床上去。     “金铃子,你说,他会愿意娶那个瓜尔佳氏吗?”     “应该,不愿意吧!六爷喜欢的是格格您呀!”金铃子想了想说。     “那,就真如太妃她们所说,是皇上逼他的?”     “这个倒是说得通,皇上想让六爷对格格断了念想,所以逼他娶亲。可是——”     “可是什么?”良慎突然抓住金铃子的胳膊,就如同她内心期盼着这里该有一个转折。     “奴才进宫这段日子了,觉得皇上也不像这种人呀!”     这话堪堪说到了良慎的心里,她内心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为皇上辩护着,她已经成了皇上的人,皇上何必还要这么草木皆兵?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奕?也没理由要娶瓜尔佳氏呀!     “哼,皇上的城府岂可轻易被我们看穿?”良慎嘴上逞强,却有些违心。     “格格,您聪明一世了,怎么这次好糊涂?今儿那个清狂人不是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格格自己去问问六爷,不就知道了?”     “你傻啊!”良慎戳了一下金铃子的额头,“我困在宫里,如何自己去问他?我看,不如你明日再去打听打听?”     “格格!你说了明日给奴才放假的!”金铃子撅着嘴吵了起来。     “你这个——”良慎立刻做出要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格格省些口舌,不要骂奴才了!奴才去就是了!只是,您也该亲口去问问皇上,凭他谁对谁错,总得给人个申辩的机会啊。您就这样躲起来不见皇上,算怎么回事儿啊?”金铃子撇着嘴摊摊手,深觉自家主子做的不对。     良慎心中倒觉得她说的不错,不管怎样,明日她果真要去当面问问皇上,省得自己在这胡思乱想!     一夜辗转,终于熬到了天明。     奕詝刚刚下朝更了衣,本打算去钟粹宫瞧瞧,又一想,罢了,不见了,反正今晚定要翻她的牌子,迟早是要见的!谁知刚刚坐下来翻了会儿折子,就听门外来报,贞妃娘娘求见!     “这丫头,朕要见她,她没来由的使小性子,朕不见她了,她倒自己送上门来!”奕詝嘟囔着,心里却如吃了蜜一样欢喜,大声说了声:“传!”     片刻,便见良慎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沉着小脸儿,似有万千委屈在心间。奕詝看她走不稳的样子便想笑,好歹是在旗官宦人家的女儿,穿个花盆底竟然如此难为她!     心里想着好笑,便不自觉的流露出来,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到良慎的眼里,令她更加生气起来。哼,把别人的人生搅和的乱七八糟,他倒在这里幸灾乐祸呢!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心里不爽快,连请安也变得随便起来,良慎没发现,她在奕詝面前已经越发随便了,似乎有些“蹬鼻子上脸”的劲头。     “起吧!”奕詝偏端着架子,也不起身迎她,只是略一扬手,随后便又拿眼睛盯着桌上的奏折,不再看她,也不理她。     几次与皇上交流,大都是皇上先开口说话,冷不丁他不说话了,良慎倒觉得气氛有些冷,直愣愣的站了一会子,站的脚心都疼了,他还是不理她!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在这站上半天又莫名其妙的告退吧?     “皇上,奴才听说恭亲王要娶瓜尔佳氏!”良慎终于开口。     奕詝心里一凉,原来她来是为这个!为什么总是关于老六的事情才能让她肯费心费力?     “贞妃虽在深宫,消息倒灵通!不错,已过了六礼之纳征,今早老六的折子便是让朕为他们赐下婚期!”     古代婚嫁讲究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如今奕?和瓜尔佳氏的婚礼已经过了纳征,亲王成亲须得皇上下旨择吉日,这个吉日一定,便形同于现代的订婚!     “他的折子……”良慎没想到奕?还会给皇帝写这种奏折,他一直以为即使受到逼迫,他也会反抗,没想到,他竟然顺从了?还写奏折请皇上赐下婚期?     “是,朕已命钦天监择吉日,十月初五为恭亲王的婚期!”奕詝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良慎心中似撕裂了一道口子,从此,她和奕?真的要南辕北辙了?为什么她觉得如此难以接受?     “这下皇上得偿所愿了吧?”良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什么?”奕詝不解。     “皇上逼的可真是够紧的!奴才已经是皇上的人,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这样十万火急的把瓜尔佳氏塞给他?”     “你这话是从哪听来的?”奕詝目光冰冷,“哪个混账乱嚼舌根子?”     “皇上是堂堂一国天子,自己做的事情还怕人说么?”     “你以为是朕逼着他娶瓜尔佳氏?贞妃,你长不长脑子?”奕詝第一次对良慎怒吼,整个养心殿都回荡着他愤怒的声音。     “当年四爷和六爷争储,谁不知道?六爷输了,皇上便处处排挤六爷。就连当初选奴才进宫也是,皇上说过,无论奴才表现如何,你都会选我!您这不是诚心给六爷难堪么?”     关心则乱,陷入深宫的无助和对奕?成亲的恐慌让良慎有些不理智了,她尚未发现自己的话已经触到了奕詝的死穴!     “你再说一遍!”奕詝瞪着眼睛咬着牙走到了良慎对面,恨恨的看着她。     “您这就是诚心给六爷难堪!”     “你——”奕詝怒不可遏,猛地举起手就要朝良慎的脸上打去,可就在最后关头,那个巴掌只是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猛地垂了下来。     奕詝气的脸色铁青,宽厚的胸膛剧烈的欺负着。     “曹德寿!”他朝门外大喊一声。     曹德寿就站在门外,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正揪着心为贞妃捏了一把汗,猛听到叫他,赶紧跑进来答话!     “把贞妃送回去!”     “嗻!”     良慎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也直挺挺的站着不肯服输,曹德寿又打手势又使眼色,这才白了奕詝的背影一眼,愤愤的走了出来!     “哎呦,我的祖奶奶,您怎么跟皇上说那种话啊!”回宫的路上,曹德寿不禁的后怕,“这要是换做旁人说了这话,早就拉出午门咔嚓了!”     “是啊,主子,您让奴才们多活几年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您这两天怎么尽往刀刃上撞啊!”常青也是惊魂未定,加上昨晚就受了惊吓,此刻,更是受不了了!     “许做不许说?本宫说的都是事实!”良慎也气得不轻,连肩舆都不做了,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快步走着,这会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花盆底也不是那么难穿了!     “贞主子,您这都是哪儿搜罗来的事实啊?以奴才看,都是歪理!”曹德寿小跑着追着。     “曹德寿,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良慎站住脚,朝曹德寿吼道。     “奴才不敢!奴才没事儿吃那玩意儿干吗?奴才光吃你们两位主子的惊吓都吃饱了!”曹德寿嬉皮笑脸的哄着良慎,良慎果真缓和了不少。     “贞主子,您好好想想,皇上犯得着用这种法子挤兑六爷吗?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随便让六爷娶个贫贱女子不是更好?恭亲王和桂良结了亲,对皇上有什么好?”     良慎低头不语,细细思忖着曹德寿的话,曹德寿见她能听得进去,便继续说道。     “桂良是什么人?那可是兵部尚书!这个节骨眼儿内外交困的时候,兵部多重要啊!皇上如果真的忌惮六爷,又岂会让他与桂良结为一家?这对稳固皇位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良慎一想,倒是也对,奕?与桂良接亲,对他扩大恭亲王的影响可是大大有力!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皇上?     “那他选秀成心选我,根本不管我表现如何,难道不是刻意要给六爷难堪?”     “哎呦,我的好主子!您要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执意选您,那可真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了!连老奴都替皇上委屈的慌!”     “好了,你怎么话这么多?”良慎心里如百爪挠心,不禁恼怒的斥责了曹德寿。     曹德寿赶忙捂住了嘴,悄悄的退了下去……     曹德寿虽聒噪,可他说的话,似乎听起来句句在理,皇上好像真的没什么理由促成这桩婚事,那么,奕?,你为什么要娶瓜尔佳氏呢?难道说……           第64章 夫妻之道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回了钟粹宫,金铃子早已经等在寝殿里,满面愁容,良慎一看便知道她有事要说,忙借故屏退了左右。     “金铃子,打听出什么了没有?”良慎拉住金铃子的手,十万火急的问。     “格格,奴才……奴才……”金铃子犹豫着不知怎么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     “六爷……六爷给捎来一个口信儿,说……说……”     “说什么?”良慎急的吵了起来。     “说,说他为了成就大事才委曲求全娶瓜尔佳氏,请娘娘谅解,暂且在宫中忍耐等待,等大事已成!”     金铃子鼓起勇气一通说完,说完便泄了气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     “你说什么?什么叫为成大事委曲求全?他到底还要成什么大事?”良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到这里还有什么大事要做?!”良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到海底,唯一的一点希望也没了。     虽然她一直有这个直觉,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这个直觉成了事实,没想到,还真的成了事实!奕?d自己都承认了,是他为了所谓的大事,自己选择娶瓜尔佳氏,没人逼他,也没人迫他,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为了区区一个香水配方,可以把她扔在深宫不管,这次他又是为了什么,让他对当初的誓言不管不顾,做出在这里成亲这样离谱的事情?     良慎浑身无力,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他这样醉心,她也不想搞明白了,只是和衣躺倒在床上,双目空虚的看着帐子顶上的香囊……     这些香囊上的刺绣真好看,他要留在这里了,我也要留在这里了……     忍耐等待,等大事做成,呵呵,大事做成之后,你就再也得不到我了!     入夜,敬事房刘长安来传旨,皇上翻了贞妃的牌子!     良慎冷笑一声,看吧,等来等去,我终于要成皇上的人了!奕?,我等不了你了,皇上也不会让我等下去了……     良慎麻木的由着嬷嬷们将她梳洗干净,换上寝衣,崭新的被子一卷,便被抬到了养心殿。     明明是簇新的棉花锦缎被,可裹在身上,良慎只觉得浑身冰凉……     皇上寝殿,奕詝正由宫人伺候着脱去外袍,只听门外传来通报声:“皇上,贞妃到了!”     “抬进来!”奕詝背对着门,清了清嗓子。     两个小太监悄悄开门进来,又轻轻的将良慎放平在床上,道了声告退便弓着背退了出去。     奕詝转过身,慢悠悠的朝龙榻走去,只见良慎被大红色的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没露出来。早年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他与良慎成亲的美好场景。     或者在坤宁宫,或者在王府里,他都能三媒六聘的走完六礼之仪,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她作为他的妻子,与她拜过天地,与她坐在洞房里看嬷嬷行撒帐之礼,良慎要吃下他们的子孙饽饽,他亲手为良慎掀开红盖头……     如今,只是这样将她抬进了养心殿,实在是太草率,太不尽如人意……     奕詝心中苦笑,难怪你如此不愿意跟了我,我还是太过亏待你了!     他缓步走过来,伸出手,他的手指纤长,指节分明,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素白,那手颤抖着,犹豫着,终于掀开了挡在良慎脸上的被角。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良慎泪眼迷蒙的楚楚可怜之相,她果然还是不愿意……     “恨朕吗?”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疼的缩紧。     “老六的事与朕无关,莫要冤枉了朕。只是,朕白天不该吼你……”     良慎哭的更凶了……     “还是恨朕拆散了你们……你别哭了,你哭的朕不知该怎么办了!”奕詝束手无措的看着她。     “你睡吧,朕,还有奏折要批阅……”奕詝心乱如缴丝,想她一定是不想见自己,落寞转身便要借口离开。     “皇上——”良慎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猛地抓住奕詝的胳膊,奕詝一惊,回头看去,一截雪白的皓腕正紧紧的抓着他。     “皇上,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了!”良慎突然失声痛哭,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不止,她抓着奕詝的手,如同抓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在这个世界,只有他曾经关心过她,他将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奕詝下意识的一步靠过去,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轻抚着她无助颤抖的后背。     “皇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良慎紧紧的伏在奕詝的怀里,第一次感觉,这个怀抱是如此令人感到安心!     “怎么会只剩下你一个?朕在呢!别怕!”奕詝轻声安抚着她。     藏在奕詝怀里,良慎渐渐的恢复平静,他总是说“朕在”,此时此刻,唯有一个“在”,听起来才算是最好的承诺……     “眼下本就有乌青,这下又把眼睛哭肿了,越发好看了!”奕詝见她平静下来,轻轻将她扶正,为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微笑着打趣她。     “皇上,你为什么喜欢良慎?”良慎哽咽着问。     “许多年的事了,朕也说不上来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慎儿并不喜欢朕,慎儿不愿给朕机会,也不愿给自己机会!也许是朕错了,朕不该任性的选你进宫,也许当初把你赐给老六,你会比现在好过的多……”     “皇上别再说了!”良慎打断奕詝的话,事情已成事实,她与奕?早已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奕詝看着良慎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裹在身上的被子已经因为刚才的拥抱褪下了一半,露出里面雪白如凝脂的肌肤,湿润的睫毛低垂着,随着她尚未完全平复的抽泣而颤动……     “慎儿,不要再拒绝朕了,可以吗?”奕詝轻柔的吻上良慎的耳垂,在她耳边柔声祈求着。     良慎的脸上腾起一片红晕,终于低头不语,纵容了他,她不是傻子,此刻这样的遭遇,若没有皇上的痴爱,她恐怕存活不到今天,眼前,抓住这份唯一的保障,才是明智的……     她闭上眼睛,原本如冰潭般凉透的心,在皇上的一点点爱怜中,仿佛又暖了起来,心暖了,身子也就暖了……     直到身下传来刺骨的痛意,她才彻底复苏,想守住的终是没守住,比如奕?,比如自己……她痛的越加蜷缩了身体,苍白的脸上覆上了密密的汗珠,却紧咬着唇,自始至终未发出一点声音。     “朕不好,朕不好……”奕詝知道她此刻所受的苦楚,房中之事,他早已见惯,比如落玉,比如云舒,比如淑婉,面对她们,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怜惜到不忍再去触碰……     旖旎春色终有落幕之时,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良慎由来的对皇上产生了一种依赖,她小心的躲藏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假装自己没有在另一个世界活过,假装自己没有任何过去。     “皇上,时候差不多了!”窗外响起了敬事房刘长安的声音。     良慎一惊,一种被人听窗根的羞辱感油然而生,惊恐的看着奕詝,“皇上,谁?”     “刘长安,给朕滚远点!”     奕詝真是烦透了敬事房,他若不宠幸妃子,他们猴急的天天端着请他翻牌子;他若宠幸妃子,他们便夜夜蹲在墙根吵吵,急着要把侍寝的妃子抬走!     “没事。”奕詝轻轻拍了拍良慎,“嫔妃侍寝,按组制不可整夜留宿皇帝身边,祖宗是怕后世之主贪慕春色,纵欲伤身。”     良慎倒不知道还有这条规矩,只得尴尬的说:“那,奴才要回钟粹宫么?”     “不必,例来妃子侍寝完毕都是到乾清宫偏殿歇了……”     “那奴才还是过去吧!”良慎说着便要起身,又被奕詝按了下去,“不必理他们!朕不舍得你走!”     “皇上,时辰到了!”刘长安见没动静,只得又喊了一遍。     “刘长安,有本事就直接进来把朕的爱妃抬走,没本事就趁早滚远点!”     刘长安早知道皇上待贞妃与其他妃子不同,估量着今夜怕是拗不过皇上了,还是别拿小细胳膊去拧大腿的好,打定主意,便沉默着站在外面,就当是上夜了。     “睡吧!瞧瞧你的眼睛,明日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奕詝见刘长安不再聒噪,心中顺遂,吻了吻良慎的额头,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良慎却没那么幸运,第一次与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同眠,加上身上酸痛,愣是瞪着眼睛瞪到了天亮。     次日寅时,皇上要上朝,伺候的宫人们早已在门外等候。     一位老嬷嬷进来将龙榻上的褥面小心收起,良慎瞥了一眼,那上面的血迹如一株盛开的红花,奕詝自然也瞧见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良慎细心的看到皇上在笑,自然也猜到了他为什么笑,不禁想到当初她被诬陷不结,皇上站出来替他解围之事。     "朕让小安子送你回宫,你回去再歇歇,眼下的乌青更重了些。"奕詝见宫人都退出去伺候,便凑过来说。     “皇上,当初你可疑心过奴才?”良慎没头没脑的一问,谁知,奕詝却听懂了。     “夫妻之道,贵在相知不相疑,你可懂得?”奕詝调皮的刮了一下良慎的鼻子,转身随曹德寿往朝堂走去……           第65章 安德海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的轿撵在长街上走着,天刚亮,后宫的女人不必向皇后和太后请安,都乐得晚起,因此长街还是人烟稀少,除了偶然一些洒扫的宫女太监以外,再无其他人走动。     “娘娘可是第一个在皇上寝宫留到天亮的嫔妃呢!奴才在这儿恭喜娘娘了!”安德海附在肩舆一侧,欢喜的奉承着。     良慎淡然一笑,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是以后慈禧身边红极一时的大太监,安德海么?现在看着不过十岁出头,一脸的稚嫩,相貌到生的不错,比一般的小太监要俊俏些。     “你就是安德海?”良慎也笑着问他。     “正是奴才,娘娘叫奴才小安子就行,怎么敢劳动娘娘记着我的大名呢!”     “早听闻养心殿的小安公公是个嘴甜心巧的,看来果真不假!”常青看着安德海同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年纪,不仅生出一些怜爱来。     “谁不知道常青姐姐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肠?姐姐怎么反倒夸起我来了?”安德海对常青说话则随和的多。     “你们两个好吵人,清净清净吧!”良慎没睡好,本就有些头疼,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吵得她心烦。     “嗻,奴才们这就闭嘴!只是今日娘娘大喜,小安子也跟着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娘娘日后荣光无限,才好记着我小安子,教我也跟着荣耀荣耀啊!”安德海说道。     “罢罢罢,娘娘,奴才看非得要些赏钱才能堵了他的嘴!喏——”常青笑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安德海兴高采烈的接了银子,一阵子感恩道谢……     良慎看着安德海,他看到银子的时候眼里仿佛放着光,心中一叹,从小贪财,长大了成为那样的人,也是必然的。     良慎乘轿撵回了钟粹宫,果真因为两夜没睡好困倦起来,一时觉得好头疼便和衣歇下了。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只听常青在耳边叫她,“格格,格格,圣旨到了,快些起来接旨吧!”     良慎迷迷瞪瞪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圣旨?什么圣旨?虽想不通为何会有圣旨,也只得跟着常青出来接旨。     曹德寿喜滋滋的拿着圣旨站在那里,瞧着贞妃出来接旨,虽算不得衣冠不整,可脸上却素着,黄黄一张脸儿,看着气色不好的很。     “贞妃吉祥!奴才劝贞妃,要接这圣旨还是隆重一点好,娘娘不如先打扮打扮?”     “什么圣旨还非得打扮打扮?”良慎正困倦,耐心也有限,只想赶紧接了圣旨,回去还能再睡一会子。     “娘娘就去吧,若这样的圣旨草草接了,您呀会后悔的!说不得常青姑娘忙活一阵子,老奴等一阵子便罢了!”曹德寿依旧笑着坚持。     良慎拗不过,只得又进到内殿去,薄薄施了一层脂粉,又换了一件艳丽些的衣服,头上也加了两只金步摇,收拾妥当了,又出来接旨。     “奴才钮祜禄氏接旨!”说罢,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低头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贞妃钮祜禄氏,毓质名门,端恭淑慎,今以册印,封尓为贵妃,位同副后,代掌六宫之事,钦哉!”     “谢主隆恩!”良慎高举双手,曹德寿稳稳将圣旨交到她手里。     “贞贵妃娘娘,奴才先给娘娘道喜了!”曹德寿单腿跪地,朝着良慎深鞠一礼。     “奴才们给娘娘道喜!”霎时整个钟粹宫一片欢腾,都呼啦啦跪下道喜,想讨个好彩头。     良慎心里还是迷迷瞪瞪的,一夜伴驾,她轻而易举的成为了贵妃,进宫不足三月,就能一跃成为贵妃之位,整个清史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人了吧!钮祜禄·良慎,穿越成为你,我也算是幸运的了!     “赏!”良慎端庄的说一声赏,便拿着圣旨走了进去。     贞妃晋升为贞贵妃,这不算多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她得到了掌管六宫事宜,位同副后,也就是说,从此这后宫,就是她的了!     东西六宫得了圣旨,便都过来钟粹宫道喜,这一次,连玉嫔都来了,玉嫔依旧是老样子,爱穿红色,爱戴金饰,金碧辉煌的坐在众嫔妃之首,不同于别人,面上毫无恭敬的神色。     “恭喜姐姐成了贵妃!”婉常在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云嫔自然也随声附和,心中却暗暗庆幸自己当初押对了宝。     “啧啧,看看,贞妃服侍皇上一夜,就成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可有的人虽也服侍了皇上,怎么就还是个常在?果真是人也分个三六九等的!”丽贵人说道。     “贵人所言甚是,人真是分三六九等,若是有人忘了自己的等级,僭越了,那可就不好了!”良慎端详着指尖上新涂得蔻丹,悻悻的指桑骂槐起来。     丽贵人听得出贞贵妃又为婉常在出头,心中虽不满,却也不敢造次。     “你们呀,也当真是些蠢材!”久不发言的玉嫔伸手指着那几个新妃,说道:“还有脸说婉常在?试问皇上可有召幸过你们?连皇上的寝宫都进不去,谈何宠幸?说人不如人,不如直接拿巴掌打自己的脸!”     云嫔嘴角一牵,摇着手中的团扇,悠悠的说。     “玉嫔口上给该给妹妹们留点颜面,莫说妹妹们了,玉嫔也有数月未见皇上了吧,我就更登不得台面,恐怕皇上连我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玉嫔刚说说人不如人,不如自己打脸,云嫔便追了这几句话,无异于一巴掌打在了玉嫔的脸上,玉嫔自然气不过,往日她像个过街老鼠般谨小慎微,今日倒敢直接回她的话了,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本宫怎么能比得了贞贵妃呢?本宫侍寝可从未一夜不离皇上寝宫,你们只看看贞贵妃眼下的乌青,便可知她一夜辛苦啊,下面的话就不用本宫说了吧!”玉嫔冷笑着说。     这话一出,良慎便气白了脸,再看下面的嫔妃们,一大半也懂了话中含义,都红了脸。     “贵为一宫主位,玉嫔说话也太随意了些,如何为宫中人做出表率?本宫已经可以想见,永寿宫内该是怎样乌烟瘴气的所在?”良慎厉声说道。     “承蒙贞贵妃教训,本宫再怎么错,也不过是嘴上的疏漏,怎么比得了贵妃娘娘您,若后宫中人人学了您,魅惑主上,勾着皇上纵欲,哪一日掏空了皇上的身子,如何对得起江山社稷?”     “放肆!”良慎大怒,拍案而起,“玉嫔口无遮拦,对本宫不敬,回你的永寿宫闭门思过去!”     “如今东西六宫才是真正的乌烟瘴气,你以为本宫愿意面对你的嘴脸?本宫乐得自在清净,本宫在此祝贵妃娘娘恩宠不断,切莫被言官们抓住把柄才好!”     玉嫔说完便仰着头高傲的起身离去,连看都没再看良慎一眼。     “真是不知好歹!”丽贵人撇着嘴冷哼一声。     “娘娘息怒,妹妹们还等着娘娘训示呢!”兰贵人看良慎生了气,便出言缓和一下气愤。     而此时良慎早已没有了精神再说什么训示不训示的了,心中只是埋怨着皇上,昨夜就是他非要留着她,这才让她们说出许多难听的话来……     “本宫头有些疼,你们都退下吧!”良慎扶着额无力的朝众人摆摆手。     “是!”众人都答应着起身要告退。     “姐姐脸色不好,近日天气炎热起来了,别是中了暑热才好,马上要数伏了,姐姐更要多保养才是。”淑婉比别人晚走了一步,关切的看着良慎。     “嗯,这段日子我忙着自己的事,顾不得照应你,后宫中可有人欺负你?”良慎看着淑婉,倒舒心了一些。     “我有姐姐撑腰,她们不敢的。”淑婉甜甜一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     “你可冷眼看过宫里这几位?你看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玉嫔还是老样子,人人都不放在眼里,倒是经常时不时的往养心殿送东西,太妃那里听说走动的少了;云嫔姐姐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还是受势利之人的气,她也不恼,竟比我还好性子;丽贵人倒是处处与我作对,每每见面必冷言冷语,不过她未得宠,位分又不高,也不敢做的忒过了!”     “兰贵人呢?”     “兰贵人……兰贵人并不引人瞩目,平日都是淡淡的样子,也不与人争口舌是非,也不爱凑热闹,待人倒是有礼有节,其他的我也说不好了。”淑婉想了想说。     “淑婉,也许这才是一个人的厉害之处,平时隐藏于人群之中,可一旦现身,便能搅得天翻地覆!”良慎心内唏嘘。     “姐姐说什么呢?我倒不信兰贵人能有这个本事,她出身一般,容貌也算不得上乘,眉目间虽有些威严,不过总而言之,人倒是挺和善的。”     “你不信也罢,走着看就是了!记住我一句话,得罪谁也别得罪她!”     “姐姐说的话,自然有理,淑婉记着了!只是,马上进入暑天了,宫里也该为避暑做些准备,姐姐协理六宫,想必有的头疼了!”     良慎揉着太阳穴,说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通报声,说皇上要往钟粹宫用午膳,阖宫上下开始准备操持起来。     “姐姐准备着陪皇上吧!我先走了!不走又要被人嫌弃碍眼碍事了!”淑婉抿嘴一笑,故意打趣着说。           第61章 母子生疑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意气风发的走进门来,恰恰迎着淑婉带着下人走出去,在院子里碰了个正着。淑婉甜甜一笑,朝着皇上深深一福,不言不语,只是抿嘴笑着,也不道吉祥。     “婉常在见着朕怎么不请安了?”奕詝站住脚,捻着一颗一颗的朝珠,笑着对淑婉说。     “皇上急着见姐姐,若再听我请安说话,岂不耽误时候?”淑婉低头笑着说。     “你这小丫头,日日这样巧嘴匠心的,倒是会哄朕开心!”奕詝心中是喜爱这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的,见着她那样笑着的模样,便觉得心情舒畅。     “皇上若是想开心,来景仁宫传奴才就是了,不过此刻皇上是来看姐姐的,淑婉就不打扰了,奴才告退!”淑婉不等皇上答话,袅袅婷婷的扶着墨砚走了出去。     “婉儿愈发胆大了!就这样走了?”奕詝嗔怒的看着淑婉远去的背影。     曹德寿摊摊手,做出无奈的样子,的确,皇帝这些秉性各异的女人们,的确让他无奈的很。     “皇上看什么呢?怎么不进来?”良慎听院子里有人说话,便迎了出来。     “还不是婉儿?同朕说了两句莫名其妙又无礼的话,说走又走了!奎照培养出的温婉才女竟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日日与你一起,这才学坏了!”奕詝笑着扶起行礼的良慎。     “关奴才什么事儿?皇上后宫里莫名其妙又无礼的女人,多了去了!”良慎翻了翻眼皮,不屑的说道。     “怎么?看来今日来给贵妃道喜的人还不少呢!”奕詝牵着良慎的手,走到内殿。     “皇上为什么要封我做贵妃?眼下树大招风,不定多少人在背后骂奴才呢!”     “谁人背后无人骂,谁人背后不骂人。朕的慎儿向来无惧无畏,怎么还怕当一个小小的贵妃?”奕詝故意逗她。     “谁怕了?你知道她们都说什么?她们说我狐媚惑主,一夜留在皇上寝宫,那些话,别提多难听了!”     “狐媚惑主么?”奕詝坏坏一笑,牵起良慎的手,眼睛一个劲儿盯着她的身上看,“她们也想狐媚惑主,可有这个本事?若不是担心你身子弱,朕怎会白白放了你一夜?”     良慎没想到这个古代皇帝竟然调戏她,不由涨红了脸,忽的撒开手,别过脸去,恼了。     “呀,朕的慎儿害羞的样子真是娇艳袭人!”奕詝追上去继续打趣她。     “皇上好没正经!快些回去吧,我这里容不下你了!”良慎扭头红着脸说。     “谁说朕没正经,朕今日来找贞贵妃确实有事!”皇上一把拉过良慎,揽在怀里,良慎一跌,恰恰坐在他的腿上。     “说事就好好说事,别拉拉扯扯的!大白天的,叫人看见又该拿我打趣了!”     自从昨夜过后,良慎对皇上已经有了不同的感觉,不论怎样,他已经成了她的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靠山,直到有一天穿越回去为止!     长久以来,皇上对他的呵护和纵容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告诫自己,不管怎样,不爱大清朝的每个人,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所以,她要抑制住自己对于奕詝刚刚萌发的感情!     奕詝见良慎不高兴,只得松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正襟危坐的准备和她谈话。     “贞贵妃,天气热起来了,内务府要给六宫安排防暑事宜,最重要是防暑的饮食和用冰,按宫里的规矩哪个位分的该分多少都是有定例的,可是内务府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儿,若有那得宠的,或与他们相好的,便忘了规矩。更有甚者,有些狗奴才竟敢欺凌不得宠的主子,那也是常事!”     良慎心中倒很平静,有人的地方就有潜规则,她不是不懂,就算她不懂,那些宫斗剧中固有的桥段也该让她懂了!     “如今朕封了你掌管六宫之权,宫中防暑一事你要多操些心,有什么不懂的,可去向太妃讨教!”奕詝想着良慎只有十六岁就要掌管六宫,生怕她因年幼而生怯。     说到太妃,良慎心中一动,当日就是太妃明里暗里告诉她,是皇上逼迫六爷娶瓜尔佳氏的,她不得不怀疑是太妃故意让她误会皇上,可是太妃为什么要离间她和皇上呢?或者太妃是为了替自己的亲生儿子奕?报复皇上?或者是为了替她的外甥女玉嫔解恨?再或者太妃也不过是一场误会,自己多想了?     “皇上,奴才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良慎掂量着语气小心翼翼的说。     “何事?”奕詝品了一口茶,随即说道:“茶冷了,伤了胃,教人沏上新的来!”     “奴才想问,皇上与太妃之间可有嫌隙?”     奕詝一愣,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个,自登基以来,他和太妃之间,就一直貌合神离,他心里清楚,只是一提起这事,便烦躁的很。     “这事……”     “皇上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良慎见奕詝口中迟疑,想必是不便明说。     “说与你听也无妨,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奕詝一笑,“朕登基之前,便知道她曾助老六争储,这便是朕怨她之处;朕登基之后,不曾封她做太后,而只是封了太妃,她以为朕枉顾了这数年的养育之恩,这便是她恨我之处!”     “就这些?”良慎闻言心中倒一松。“皇上自幼被太妃抚养长大,她对皇上和对六爷可有偏差?”     “无有偏差,甚至对朕比对老六还要好。正因为如此,朕一向是她为亲母,一经发现她竟为了替老六谋取储君之位而对朕不利,这才万分伤心,怨恨于她!”     “虽然一同抚养长大,可亲生的总归是亲生的,她帮着亲生的儿子,也没什么错处!”     “你也这么想?”奕詝一阵苦笑,“你既然能想通,朕自然也能想通,说是怨恨,这两年来也淡了,谈不上了,只是自那事起,朕便觉得和太妃生疏的很,朕清楚的知道,朕不是她的亲儿子!”     “那太妃对皇上呢?还怨恨吗?”良慎看着奕詝眼中流转着一种失望与哀伤,他曾经傻傻的以为自己与六爷在太妃心中的地位是一样,谁想到,毕竟亲疏有别!     “恨罢!恨朕不封她为太后,太后与太妃一字之差,一个是后宫中人人敬重的主子,连皇帝皇后都要早晚请安,可太妃,不过是一些寡居的前朝女人而已,早晚是会被紫禁城的凉薄人心所遗忘的!”     “啊,可奴才看太妃也过得很体面啊,哪有说的那么可怜?”     “她体面自然还是为着曾经抚养过朕,况且,她还有亲生的儿子做了亲王,与那些无有尊严无有子嗣的女人,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既然皇上敬重太妃,为什么不封她做太后?”良慎不解。     “你岁数小,怎知这一字之差的厉害?”奕詝爱怜的刮了一下良慎挺翘的鼻尖,“祖宗有规矩,太后有两种,一种是先帝的正宫皇后,便可成为母后皇太后,一种便是当今皇帝的生母,便可称为圣母皇太后,太妃这两样全不占,朕也不好违背了祖宗规矩,册封她做太后!况且——”奕詝顿了顿,深深的看了良慎一眼。     “朕不想让老六太得意!”     良慎看到皇帝眼中的决然和狠戾,他这么看着她,就是呀故意说给她听呢,他要分分钟告诉她,他爱新觉罗·奕詝才是当年那场斗争的赢家,他一路赢到现在!     “皇上说六爷就说六爷,做什么狠狠的看着奴才?奴才与六爷早就没有关系了,从六爷答应娶瓜尔佳氏那刻起,就没有关系了!”良慎想到奕?的欺骗和敷衍,心中还是难平其恨。     “不,该是从你被朕选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奕詝霸道的扯过良慎的手紧紧的握着,让她感到手指关节都被攥的生疼生疼的。     良慎抽出手,心中暗暗想着,我跟奕?没关系,跟你也没关系,我迟早是要回去的!     “今日怎么想起问太妃来了?是又有人闲言碎语了,还是太妃刁难你了?”     “没什么,奴才随便问问的。”良慎随便找了个其它话头岔开了太妃的问题,看来太妃对皇上真有不满,那太妃是敌是友也就不好分清了……     且说,恭亲王奕?答应了桂良的婚事,两家一拍即合,六礼都以最快的进程走完,如今还日子皇上也赐下来了,只等着到吉日迎接新人进门便好。     奕?这几日更加辛苦疲累,每日白天面见许多外国洋人,与他们结交,倒也收获不少。再加上担心良慎知道他要娶瓜尔佳氏一定气得够呛,总要寻什么机会见她一面哄哄她,正筹谋着过两日要借口去探望太妃,进宫见良慎一面。     正思来想去之时,门外一阵喧哗,一个身穿碧色骑马装的少女闯了进来,只见她瞪着圆圆的眼睛,脸盘也是团圆的,个子也是小巧玲珑,怒气冲冲的样子,似带着一团煞气。     “瓜尔佳·九琪见过六爷!”那女子原来就是桂良家的九格格,人称九琪的。     “听说王爷不想见我,那我只好自己来见王爷了!顺便给王爷带点好消息,王爷可要听听看?”九琪叉腰玩奕?面前一站,一口气说了这么一串话。     这个九琪,虽然相貌出众,可就是太像她爹,莽撞至极!奕?心中慨叹。           第62章 瓜尔佳·九琪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九琪瞪着圆圆的眼睛,直直的瞪着面前的奕?,他若不是这样英姿勃发的样子,他若没有那样文武双全的才华,自己何苦对他如此放心不下,由着他在自己心里肆虐了那么多年?     吴城满头大汗的跟在九琪身后,一脸愧意的看着六爷,六爷面上已入冰霜一样盛怒了。     “吴城,我恭亲王府几时成了瓜尔佳家的后院?”     “回爷的话,”吴城哈着腰擦着额头上的汗,“奴才们都不敢拦着福晋,他日福晋进了府,奴才们还想少挨些板子呢!”     “呸!”这话本是奉承九琪,谁知却惹恼了九琪。     “混账奴才,我难道是那小心眼儿的恶主子不成?明明是你家的护院们无能,拦不住姑奶奶!”     “是是……”吴城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赶忙低头称是。     “还不滚出去!”奕?看着九琪盛气凌人的样子,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满身的江湖习气,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九格格怎么跟桂良一个样子,竟然以硬闯别人府邸为荣!”奕?嗤笑了一声,照旧去摆弄他手上的洋文书。     “王爷若是真男人,当年先帝赐婚就该履行诺言,此刻,这里早是我的地盘了!”九琪依旧不甘示弱。     “啧啧,小王以为九格格肯在闺中等小王这些年,想必是个贤良温婉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样泼辣的模样,小王真是稀奇的很,如九格格这样的奇女子,怎会在闺中安安分分这几年的?”     九琪红了脸,这个该死的男人,难道不懂她的心?她会等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爱他?     “早听闻九格格是桂良最爱的宠妾所生,不知九格格生母是什么身份?”奕?放下书,扬了扬眉,故意问道。     “我娘是狮子园的驯兽女出身!”九琪并不以自己母亲出身低微而感到丢脸,反倒挺着胸脯骄傲的说道。     “哦!”奕?故意贱贱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小王原先还不明白,出身大家的女子怎么向格格这样行事莽撞,原来是格格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你!”九琪终于听明白了,她这是取笑她庶出的身份,连带取笑着她娘,气的涨红了一张小脸,上手便要去打。     奕?见她气不过动手了,赶忙出手一挡,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别,便控制住了她。     九琪虽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不是奕?的对手,此刻被他钳制住,虽不断的咬着唇挣扎着,却一点用都没有。     “女人家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这还了得?你阿玛没教你做女孩儿的涵养?”奕?怒言。     “哼,我知道六爷喜欢什么样子的!六爷不过是嫌我是庶出的女儿,又不文雅贤惠!六爷心中的文雅贤惠嫡出女儿,现在可在圣上身边婉转承欢呢!”九琪嗓音嘹亮,声声句句直击奕?的心尖。     “你说什么?”奕?一松手,将九琪推了出去。     九琪打了个趔趄,幸而扶住了桌角,站稳了脚。     “王爷还不知道吧!您的心上人如今已经侍寝养心殿,早就封为贞贵妃了!我可听说了,她在养心殿留了一夜,都没出来……”     “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我废了你!”奕?觉得胸闷窒息,紧紧的攥着拳头。     良慎,良慎,你怎能和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爷心痛了?”九琪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是她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王爷平地里冲我吼什么?”     “砰”的一声,奕?紧握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书案上,九琪的心疼了一下。     “王爷真傻!曾经我也以为伤害自己就能让心爱的人在乎你,事实上,背对你的人永远也不会看到你流的是血还是泪!”九琪翻开衣袖,洁白的手腕上一道刀疤触目惊心,奕?看了睫毛一抖。     “王爷不肯娶我,那些人的白眼和污蔑尚且打不倒我,只是,我不能忍受王爷将我晾在一边,一点也看不见我!我以死要挟阿玛,这才能让王爷开了金口!”     奕?看着这个倔强执拗的女孩,心中有几分动容。     “九琪要嫁进王府,不是为嫁进王府而嫁,我要得到的是王爷的爱,全部的爱!不管王爷是自愿还是被迫娶我的,倘若王爷婚后让我做冷板凳,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九琪气鼓鼓的边说边放下了袖子,今天,她就是来特地告诉他,钮祜禄氏早就已经不属于他!     此刻奕?心乱如麻,知道良慎已经跟了皇上,让他的心难受的如同刀子在割,而这一切,他早就是有预料的,他早就料到良慎不能一直拒绝皇上,可在良慎和他的大事之间,他选择了他的大事……     良慎,等我做成了大事,你还是我的!大丈夫为成大业,牺牲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何况,等他真的做成了,大好江山与锦绣未来,她还不是要同自己携手共赏?     只是,此刻,他不能因为一时闹脾气就惹恼了九琪,至少桂良的实力对他是至关重要的!     “九格格说笑了!九格格为小王做了那么多,小王不痴不傻,岂会看不见?”奕?换上了一张深情的笑脸,款款的看着九琪。     九琪心中一软,诧异的看着他。     “九格格愿不愿给小王一个浪子回头的机会?让小王好好的怜取眼前人?”奕?柔情的上前一步,轻轻的挑起九琪耳畔垂下的发辫。     九琪有些吃不消眼前的情形,怎么就这么简单,恭亲王就回头了?     “王爷当真?”九琪卷翘的睫毛颤抖着,红了脸。     “小王对福晋之心,天地可鉴!”奕?故意称呼她为福晋,六福晋该是九琪做梦都想得到的一个名号。     九琪红了脸,忍不住低头一笑,少女嫣然一笑,如三春桃花一般璀璨动人。     “那么,拉钩!”九琪娇俏的伸出小指,在奕?眼前晃了晃,那样素白着的一只小手,指甲修剪整齐,没有涂任何颜色,白嫩如婴儿的肌肤。     奕?一愣,她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由一笑,伸出手勾住了她的小指,两只手一大一小,却紧紧缠在一起,见证着一个荒唐的承诺!     “王爷若说话不算话,九琪定要砍了王爷这只手指!”九琪嘟着嘴嚷嚷着。     “你!没想到本王英明一世,却得了这样一个悍妻!”奕?松开手,退回一步依旧靠到书案上。     “悍妻么?那王爷可要小心了呢!”九琪一笑,转身便要走,“王爷先忙着,九琪告退了!”     “好生待在府里等着本王的花轿,别再莽莽撞撞东跑西颠的!”奕?说道。     “哼,还未成婚倒管起我来!日后还不定谁管得了谁呢?”九琪白了一眼,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去,只留下一个碧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奕?眼中。     这样燥热的天气,看见碧绿的颜色,和她单纯的笑颜,总归是让人舒心的!     奕?朝着门外一笑,“不过是没心机的小女孩,虽然难缠些,倒是好对付……”     皇宫里,玉嫔自打知道贞贵妃得到了掌管六宫的权利,心中便怒气冲冲,那可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权利啊!她打定主意,不会让贞贵妃的贵妃之位坐的太舒服,就算不能撼动她的地位,也总得给她添点堵!     内务府领事太监黄福是玉嫔的人,这一日,玉嫔便差人叫黄福来永寿宫叙事。     “黄公公,多日不见,富态了!”玉嫔抚着鬓边的珠花,轻声一笑。     “娘娘好眼力!多亏了娘娘照拂,奴才得了这样好的差事,这是奴才对娘娘的孝敬!”黄福面上尽是尖嘴猴腮之象,从身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献宝是的献给了玉嫔。     玉嫔一使眼色,慕双走上前接过了钱袋,收了起来,朝跪在地上的黄福说道。     “公公的孝心娘娘自然收下了!这个是娘娘嘉奖公公辛苦的,公公也要收下才是!”说着,慕双从袖口掏出一个金元宝塞到了黄福手中。     “这……”黄福略一迟疑,顷刻间一张脸乐开了花,忙不迭的收了起来。     “娘娘出手这样大方,叫奴才好惭愧!娘娘若还有其他吩咐尽管说出来,奴才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公公说笑了,本宫怎么舍得叫公公肝脑涂地呢?”玉嫔一笑,头上的流苏轻轻颤动。     “只是近日内务府该操持备暑了,本宫问问今年都准备了什么?”     “原来娘娘是问这个!”黄福咧嘴一笑,“今年同往年是一样的,贵人以上皆可用冰,除了镇果子用的,还有日常放在宫里纳凉的,每个宫里按主子位分来领份例即可。还有酸梅汤、绿豆饮等解暑的吃食,御膳房也给各宫备着呢!还有库里新得了些冰丝贡缎,穿在身上清凉止汗,颜色又极好,凡嫔位以上的娘娘们都有份儿!”     “这样一说容易,真若操持起来有的公公忙活了,亏得公公脑子好,若是给了我们,还不乱成一锅粥了?”慕双掩口笑道。     “姑姑抬举奴才了!旁的都是小事,只是奴才断断不会亏了咱永寿宫,这才是大事!”     “知道你孝顺!”玉嫔满意的点点头,“本宫明白一事,自古厚此便会薄彼,不知黄公公又要薄了哪里呢?”           第63章 妾拟将身嫁与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黄福听玉嫔话里有话,心中便有了数。     “娘娘,奴才自然知道娘娘待见谁,不待见谁,只是贞贵妃新官上任三把火,奴才也不敢做的忒过了!”     玉嫔不悦,冷冷说道:“没想到黄公公这样胆小如鼠,不知你该如何周全你宫外的家人?”     黄福自打皇帝登基便成了玉嫔的人,他在宫外的家人也牢牢掌控在玉嫔手里,此刻,玉嫔将他家人搬出来威胁他,真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娘娘别动气!奴才没说不做,只是奴才需要掂量掂量该拿哪宫下手……”     “罢了,本宫已经替你琢磨好了!本宫最恨的人有三个,贞贵妃,婉常在和云嫔,婉常在这狐媚子正是得宠的风头,动不得!剩下的,不用本宫都挑明了说罢!”     “奴才明白!”黄福是个机灵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自然也已经领会其意。     “另外,太妃那里,也不用一应都是好的!有好东西,自然还是多紧着钟粹宫孝敬!本宫倒要看看,她如何承担这个不孝的罪名!”     “嗻!”黄福点头哈腰的告辞了。     “慕双,什么时辰了?”玉嫔发了一阵子楞,猛然想起如今天长了,天黑的晚,赶紧问问慕双时辰。     “娘娘,酉时了!”慕双小心的回话。     “呀!快些为本宫装扮,把那套嫣红色的衣裳拿来,本宫要换上!皇上最喜欢本宫穿那件衣裳了!”     “娘娘……”慕双面露难色,“娘娘日日这样精心准备,可是皇上总是不来,白白叫娘娘伤心……”     “胡说!你怎知皇上今日就不会来?若是皇上来了,本宫这副样子,该如何接驾?”     “唉!”慕双无奈,只得着手为玉嫔装扮,看着镜中的绝色美人,不禁感叹,娘娘啊娘娘,你这花容月貌为谁妍?自从贞贵妃进宫,皇上就没有踏足过永寿宫。     “娘娘真是天香国色!”慕双忍不住赞叹。     玉嫔左右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够不够,去将那套嫣红色的衣裳拿来!”     “娘娘,那衣服是厚缎子做的,这个时节穿上会热的!”慕双为难的说。     “热些怕什么?本宫要让皇上看到本宫最美的样子!”玉嫔固执的坚持着,直到慕双为她换上了那件嫣红色的衣裳,这才作罢。     玉嫔收拾妥当,便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痴痴的看着门外。     “皇上,你今日该来了吧……你还记得玉儿吗?”玉嫔心中忐忑不安的期盼着,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些期盼也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     桌上的茶冷了再沏上,沏上又冷了,如此循环,一直等到天擦黑,永寿宫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今日翻了贞贵妃的牌子!     玉嫔的心已经又一通火热转为一片冰冷,她绝望的冷笑一声,皇上,你好狠!     慕双小心的为主子脱下了那件嫣红色的衣裳,穿着它坐了那么大一会子,玉嫔里面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慕双看见不免心疼。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玉嫔凄然一笑,口中喃喃着。     还记得当日她进宫拜见姨母,第一次见到皇上,当时只是四爷,他朝着她一笑,只是那么一笑而已,便沦陷了她的一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确定,他便是她少女芳心中那个梦寐以求的公子!     姨母做主将她安排进宫,成了他的妃子,那时候她多开心啊!虽然他对她一直冷冷淡淡,可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让皇上对她动心!     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动心,钮祜禄·良慎便横插一脚,轻而易举的夺了她所有宠爱!     她怎能不恨?再这样下去,她势必要被无情抛弃了……皇上,你以为贞贵妃真的爱你吗?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样子,她根本就不爱你!     “娘娘身上都是汗,奴才传香汤来,娘娘沐浴吧!”慕双说。‘     “不必了!”玉嫔落寞的摘下了满头珠翠,顿时觉得脖颈上轻松了许多,她苦笑着看着那一支一支金步摇,若不是女为悦己者容,谁稀罕戴这劳什子?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她真要成了集三千宠爱与一身的杨贵妃了么?”     玉嫔无力的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倚着床栏坐了下去。     “娘娘,今晚的点心是合欢糕,娘娘用些吗?”慕双看娘娘要睡,唯恐她饿着肚子,半夜又要醒,耽误了子午觉。     玉嫔摆摆手,示意她端下去,合欢糕,他们在那里夜夜合欢,偏我在这里如秋风扫落叶般凄凉……     养心殿,奕詝正握着良慎的手写下一个又一个“慎”字。     “唔,写的有些样子了!朕松手,你自己写写看!”奕詝说着,真的松了手,原本横平竖直走下去的字迹,一下子歪了过去。     “皇上,我不写了!”良慎恼怒的把笔扔到一边,“这个淑婉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皇上说?”     “这可不怪婉常在!”奕詝笑吟吟的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你自小写字就不堪入目,长大了还能写出书圣风范不成?”     “皇上做什么要用不堪入目这么严厉的词语评价?人艰不拆的,好么?”良慎嘟着嘴。     “人艰不拆?”奕詝困惑。     “就是人生已经很艰难了,就不要再互相拆穿了……”良慎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你倒是会省事,净学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奕詝听到这个说法,也有些忍俊不禁。     “皇上,万岁爷,陛下,我可不可以不要学了?”良慎眨巴着眼睛,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行,朕说要学就必须要学!朕有朕的道理!来——”奕詝又上前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的走下去,随着字越写越多,两个人也越靠越近,良慎写着写着,渐渐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有了些令人羞于启齿的反应……     奕詝见良慎的脸腾地红了,一直红到耳根,纤弱的身子也僵硬起来,便猜到她已经发现他的变化,再也克制不住,一下子吻上了她的耳垂……     “皇上,奴才练字呢……”良慎嗫嚅的说。     “明日再练!”奕詝一把抱起良慎,扛在肩上,大步朝着龙榻走去……     “喂,皇上!快些放我下来!”良慎被卡在他肩上,好肚子疼,不停的用小拳头垂着他健硕的后背。     奕詝并不理会,径直走到床榻边上,将良慎仰躺着放下来,低声喘着粗气覆到她身上。     “急什么,这不就放你下来了?朕的爱妃这样着急……”     良慎气急败坏的刚要反驳,便被他啄住了双唇,再难说话,只得渐渐沦陷在他给的无尽的温柔乡里……     她已经不再抗拒与皇上行床笫之欢,相反,有时甚至有些迷恋,她拒绝承认这是因为她对皇上有了感情,只是一味的欺骗自己,将皇上仅仅视为在这个世界的床伴而已……     次日一早,玉嫔红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一夜没睡好,总是恍恍惚惚的以为皇上躺在身边,下意识一摸,却是一片空空荡荡,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慕双!”     “娘娘醒了?”慕双过来掀起帐子,看着娘娘憔悴的样子,知道她一定又没睡好,这些夜晚,每次知道皇上召幸了其他嫔妃,娘娘便会一夜不安。     “派人盯着了么?贱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养心殿?”玉嫔揉着太阳穴,无力的问。     “娘娘……”慕双迟疑了一下,“是今天清早,皇上上早朝走了之后!”     “真是个狐狸精!”玉嫔恨恨的捶了两下床板。     玉嫔自从入宫以来,侍寝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每次不超过半个时辰便被送出了皇上寝殿,她以为皇上生性不喜爱床笫之欢,因为他对所有的嫔妃都是淡淡的,因此,她心里也不计较。     可谁知,这个贞贵妃来了,皇上几乎隔夜便会召幸一次,每次都要整夜不出皇上寝宫,她不是个狐狸精是什么?     “这样下去可不行!皇上身子本就有些先天不足,本宫不能由着她掏空皇上!”玉嫔嫉妒之余,是真的对皇上的身体充满了深深的忧虑,皇上白天被朝事缠身,夜里又这样纵欲,天长日久,可怎么好?     “慕双,去小厨房备些杜仲、党参和乳鸽,本宫要亲自为皇上炖一盅补汤!”玉嫔说着便要起身。     “娘娘,这些粗活儿奴才去做就是了,娘娘好生保养吧!”     “胡说,服侍皇上怎么算是粗活?再敢胡说就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玉嫔怒道。     慕双吓得赶紧闭了嘴,小心的服侍玉嫔起身,玉嫔连早膳都未及用,只顾着在小厨房忙活了一晌,终于炖出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杜仲党参乳鸽汤。     玉嫔心里有些委屈,一整天都提不起气来,穿了一件素色的厰衣,头上也只是别了端正花和一侧流苏,教人将炖好的汤装在食盒里,亲自带着慕双送到养心殿。     守在门口的曹德寿看到是玉嫔遥遥的来了,忙上前去见礼。     “玉主子吉祥!”曹德寿低头行礼,心里却纳闷,玉主子素来在服侍上张扬,甚少穿的这样素雅。     “有劳公公,本宫要见皇上!”玉嫔淡淡的说道。           第64章 坤宁宫有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曹德寿虽知道玉嫔是不得宠的,但碍于太妃的面子,却不敢对她不敬。     “娘娘略等等,奴才这就去禀告万岁爷!”说罢,便走进屋内去禀告皇上。     不过片刻,曹德寿又走了出来,今儿奕詝心情好,想着多日不见玉嫔了,一直不理她也不是个事儿,便让曹德寿传她进来。     “娘娘,皇上传您进去呢!”曹德寿皱着脸一笑。     玉嫔朝曹德寿点点头,趾高气昂的走了进去,曹德寿心里冷冷的“切”了一下,连贞贵妃平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这个玉嫔真是目中无人!     “给皇上请安!”玉嫔见了奕詝,心下有些喜悦和冲动,他并未抬头看她,只是伏在案上专心致志的研究着什么!     “免礼!”奕詝抬起头,活动了几下脖颈,坐久了,浑身僵硬的很。     “玉嫔甚少穿这样素的颜色!”奕詝一向不喜欢玉嫔浓妆艳抹,金玉满身的样子,今日看她倒有了几分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新鲜感。     “奴才思念皇上,茶饭不思,自然也没了装扮的心情。”玉嫔委屈的说道。     “如此,委屈你了!”奕詝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只得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     “奴才亲自熬了杜仲党参乳鸽汤,给皇上补身子的!皇上要不要尝尝看?”玉嫔从慕双手中接过食盒,小心的将那碗汤端了出来,送到奕詝的书桌上。     “你不必这样辛苦!这些事叫下人做就是了!”奕詝说着,果真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缓缓饮了一口,汤汁鲜美,喝了身上暖暖的,心里也很是惬意。     “好汤!”奕詝忍不住赞赏一句,大口喝了起来。     “皇上喜欢就好!”玉嫔看他喝的头上起了薄汗,便觉得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朝皇上的书案上看去。     奕詝的书案上出人意料的不是奏折,也不是治国的经史,而是许多本字帖。     “皇上看这么多字帖做什么?”玉嫔不禁疑问。     “贞贵妃要练字,朕挑些适合她的字帖。”奕詝想也没想,埋头喝汤的间隙回了一句。     玉嫔本来有了暖意的心又凉了下去,皇上心里满是贞贵妃那个贱人,恐怕连自己的半点位置也都没有了!     “皇上宠爱贞贵妃,只是别太过了就好……”云嫔酸溜溜的说道。     奕詝听着不对劲,放下了汤碗,没好气的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奴才听说贞贵妃承宠时常常在养心殿留一夜,这有违老祖宗规矩也倒罢了,若是伤了皇上的身子,岂不是有伤国本?贞贵妃也真真是不懂事……”     奕詝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她来是为这个!他看了看那碗汤,猛然想起杜仲党参乳鸽汤是为男人固本强肾的一品好汤,心中更加不痛快!     “朕与贞贵妃的事情,就不劳玉嫔操心了!这汤凉了,咸涩的很,端回去吧!”奕詝不悦的摆了摆手,不愿再和玉嫔多说一句话。     “皇上!”玉嫔还不死心,“忠言逆耳,奴才是真心为皇上好!皇上为何看不到奴才?你以为贞贵妃真的爱你吗?奴才从她的眼里看不到对皇上的爱!”     “出去!”玉嫔越说越让奕詝觉得不爱听,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将那汤碗径自推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汤碗碎了一地,玉嫔一早上的心血也都喂了土地公了!     “皇上……”玉嫔幽怨的对上皇上的目光,“皇上对奴才,当真一点情意都没有了?”     “你若懂事,就好好待在永寿宫,或者去慈宁宫陪陪太妃,别老来惹朕不痛快!”奕詝冷冷说道。     玉嫔咬着唇,既然他不给自己留颜面,自己何必站在这里受他羞辱?赌气扭头便走了,碎了一地的汤碗也未收拾……     这一日,淑婉午后睡不着,闲来无事,便来钟粹宫坐坐。     “姐姐,这天还真是热起来了!”淑婉不停的摇着团扇,“我位分低,宫里没有用来祛暑的冰,幸而来姐姐这里避避暑气!”     “你还穿着这样的衣服,难怪热成这样!”良慎看着淑婉身上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不热才怪呢。这几天热气上来,她也觉得热得很,恨死了这个地方不能穿短袖衣和裙子,幸而内务府送来了上好的冰丝贡缎,穿在身上倒是清凉的很。     “我听说有这样的好东西了,只是我位份只在常在,不能享用!”淑婉摸了摸良慎身上的衣服料子,爱不释手。     “我这里得了许多,分给你两匹,你也拿去做几套衣裳!”良慎说着就要叫常青去库里拿。     “多谢姐姐美意了!只是淑婉不能要,我只是个常在,若是天天穿着冰丝贡缎招摇撞市,被人看见了,该说姐姐这六宫的当家人行事不公了!”淑婉甜甜一笑,谢绝了良慎的好意。     “偏你总是这样谨慎!”良慎嗔怪的看着她。     “不过我热几天,夏天很快就过去了,何必让那些人抓姐姐的把柄呢?”淑婉又是一笑,“多日不见云嫔姐姐了,不如咱们去咸福宫坐坐?我有个花样子,想让云嫔姐姐帮着瞧瞧!”     “外面大毒日头照着,这会子又不嫌热了?”     “刚刚见姐姐用了好多点心,若再不拉着你走走,倘若暑天积了食,皇上又该心疼了!”     良慎心中一暖,她该有多幸运,来到这里,有淑婉这样贴心的朋友,有皇上那样痴情的男人,又有常青和金铃子那样的忠仆!     “好,那便走走!”良慎说着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随手拿起一只青玉簪子,簪头是晶莹剔透的天女木兰,斜着往鬓边一插,起身便要走。     “姐姐毕竟是贵妃,这样打扮太过素气了!”淑婉瞧着良慎,倒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模样。     “大热的天,看着那些金灿灿的首饰怪腻的,不过去一趟咸福宫,咱们也不用传肩舆来,也不必带着人,悄悄的从坤宁宫后面穿过去,谁也不知道,岂不便宜?”     淑婉也是小女孩子,听闻这样自在的玩法,不必在宫女太监面前拘着礼数,虽然有些迟疑,可还是耐不住诱惑,拉着良慎的手一同走了出去。     她二人低头走的极快,凑巧这大热的天,走的路也僻静,一路也没遇见几个人,遇见的也只是几个御花园里侍弄花草的奴才,并没认出她们,只当是哪个体面的宫女呢!     二人穿过坤宁宫的时候,良慎突然站住了脚。     “婉儿,你听!”     淑婉莫名其妙的也站住脚,不知良慎到底让她听什么,只得四下里东张西望,这条路南侧就是坤宁宫的后殿,坤宁宫是历代皇帝大婚和祭祀之地,平时杜绝闲杂人等往来,整个宫殿在寂寥中显得格外肃穆。而北侧则是通往御花园的小路,这大热的天,宫中本来妃嫔数就寥寥,没事儿去逛园子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姐姐听到了什么?”淑婉听了会儿,没听出什么动静。     “刚刚我好像听见有女人在哭!”良慎煞有介事的看着坤宁宫的后殿方向。     “啊?”淑婉吓了一跳,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偶然吹来的风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没声音呀!”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仿佛有哭声!”良慎固执的坚持着。     “姐姐听错了吧!是不是御花园那边传来的声音?许是哪个宫女受了气,跑到园子里哭一阵子也未可知。”淑婉说道。     良慎依然觉得那声音是从南来的,难道坤宁宫有人?     “姐姐,咱们走吧!毒日头底下站着,好热的!”淑婉扯了扯良慎的衣袖,良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她离开那里。     二人越过储秀宫的时候,良慎想到慈禧此刻就住在里面,不由深深的多看了几眼。     越过储秀宫,便来到了咸福宫门口,正巧碰见惜弱在庭院里教训奴才。     “没眼色的混账东西!你们打量娘娘好性,就这样欺凌到主子头上来了?再敢这样胡作非为,仔细你们的皮!”     良慎和淑婉想着,一定又是哪个没脸的奴才不把云嫔放在眼里了。     “惜弱姑姑,这大热的天儿,何苦跟些不懂事的奴才置气?”淑婉上前一步说道。     惜弱光顾生气,没瞧见门口早就站了人,倒唬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是谁,匆忙跪下请安。     “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叩见婉常在!”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良慎大方一笑,示意惜弱起身,又转身看着那几个被训斥的奴才,不无威严的说道:“我与云嫔姐姐素来要好,倘或有哪个不开眼的奴才觉得姐姐不得圣宠,便可随意薄待,那可就是蠢到家了!”     惜弱听到良慎这样说,知道她是在给自家主子壮声势,感激的朝她点点头。     “惜弱,若是再遇见这种蠢货,也不必动气吵吵嚷嚷的,仔细肮脏了姐姐的地方,只管告诉我,往慎刑司一拉了事!”     “是!”惜弱答应着,横了那几个奴才一眼。     “你们几个,可有话说?有话趁着本宫还愿意听,快些说来!若是无话,本宫就当你们承认自己错了!各自掌嘴二十!”     “贵妃娘娘饶命!奴才们知道错了!”几个奴才匆忙磕头如捣蒜,在贞贵妃面前,只是得个掌嘴的教训,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惜弱,姐姐可好?”良慎不理会那几个奴才,只管和惜弱说话。     “娘娘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惜弱便吸了吸鼻子,引着两位主子往内殿走去。           第65章 黑衣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和淑婉一踏进咸福宫的内殿,便猜到了刚刚惜弱为什么发火。     咸福宫本有嫔位作为一宫主位,该是宫里一个体面的所在,可一踏进内殿,良慎便感到一阵暑气扑面而来。云嫔撑着疲惫的身子迎了出来,只见她未施脂粉,黄黄的一张脸儿,身上穿的还是寻常缎子做的衣裳,宫里虽有风轮转着,可转出来也是热烘烘的热风。     “姐姐宫里怎么这样热?嫔位以上的寝宫不是有纳凉的冰块么?”良慎皱着眉头问道。     淑婉也觉得不对劲,绕着殿里转了一圈,突然看到了放冰块的鼎。     “贞姐姐,快来看!”淑婉痛惜的指着鼎里。     良慎狐疑的走过去一看,那鼎里是半鼎水,水底下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冰块。     “怎么姐姐宫里的冰化得这样快?想必早化了,这才没了冷气!”良慎问道。     “不妨事,我本就体寒,凉气足了反倒不好。”云嫔虽这样说,可身上却因为出了汗而有些黏腻,不住的拿扇子扇着。     “惜弱,怎么回事?”良慎不信云嫔的话,她觉得这里面必有端倪。     惜弱看看良慎,又看看云嫔,似乎做着强烈的心理斗争,终于,一狠心一跺脚,说道。     “主子,奴才不是没嘴的葫芦!主子能忍得住,我却憋不住了!启禀贵妃娘娘,内务府给我们分的冰都是碎冰,本就不撑时候,又不给换新的,奴才打发小太监去理论,谁知他们却又许多道理,说什么国库亏空,今年的份例本就不如往年,还奚落了我们的人一番!”     “真是岂有此理!”淑婉一向平和,也觉得内务府太过欺负人了。     “往后,那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人人也不愿去了,竟然还对奴才说,有劝他们去内务府的工夫,不如劝主子去皇上那里争争宠,免得他们也跟着不被当人看!常在您听听,这是奴才该说的话么?”     “奴才已做了打算,若不是二位主子凑巧来了,奴才定要撕破这张脸亲自去内务府闹上一番!”惜弱越说越气,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     “你这奴才,真是话多!大热天的又听你这许多抱怨,不是成心让贵妃不快么?”云嫔瞪了惜弱一眼,可看到惜弱气成这个样子,也是真的心疼,她是个好奴才,可自己却不是个好主子,老是让她跟着受气!     “姐姐说的哪里话?如今我代掌六宫事宜,这样不平的事不正是该禀报于我?你怎么拦着惜弱不教说呢?”     “今日我豁出去一顿板子,偏要说个痛快!”惜弱哭诉着双膝跪地,“一样是主子,我们娘娘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份例上明明写着,娘娘可以分得冰丝贡缎,可今年的缎子我们一匹也没见着,大热的天,还叫娘娘穿着这样的衣服!”     “住口!”云嫔怒气冲冲的朝惜弱大吼。     良慎越听心里越生气,内务府真是一帮势利眼的兔崽子,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     “内务府当差的是谁?”良慎阴着脸问。     “妹妹切莫冲动!”云嫔赶紧拉住良慎,好言相劝,“内务府的黄福是玉嫔的人……”     “就算是玉嫔的人,也不可这样行事!何况,玉嫔再大,可大的过贞姐姐?”淑婉也是个见不得不平事之人。     “两位妹妹年纪小,入宫时候尚短,你们怎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玉嫔看着是失势了,不比贵妃娘娘位高权重,可玉嫔毕竟入宫早,又与太妃是亲戚关系,叶赫伊尔根觉罗家在前朝也还是有些颜面的,她能在宫里横行霸道,必有她的道理!我们何苦去惹恼她,落得大家没有清净日子过?”     “依姐姐所言,姐姐就平白的受下这委屈了?”良慎听出云嫔话里的道理。     “我想着,玉嫔一定是吩咐黄福故意这样对我,没准儿为的就是让咱们坐不住阵脚,他们好做个圈套让我们钻呢!凡是还是先留三分余地吧!如今只是初夏,等日子长了,玉嫔放松警惕了,妹妹在悄悄的把这碗水端平了岂不是更好?”云嫔笑着说道。     良慎虽不完全认同云嫔的话,却也被她劝住了,并没有立刻找黄福发作。同淑婉在咸福宫坐了一会子,无奈咸福宫闷热,云嫔精神也不好,曾叫惜弱端来两碗冰镇酸梅汤招待,良慎二人想着恐怕咸福宫领到的份例自己宫里人都分不过来,也没好意思喝,只推说在宫里喝过了,恐喝多了伤胃,赏给惜弱了。     二人坐坐也就回去了,路过坤宁宫的时候,良慎忍不住看了看,宫门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可她回忆了一番,坚持自己来时并未听错。     是夜,皇上没翻牌子,自己再寝殿独居。自从良慎侍寝以来,他再没有翻过其他人的牌子,有时受良慎的软磨硬泡,会翻一次淑婉的牌子,究竟次数也不多。     虽宠爱良慎,奕詝也是个懂节制的人,最频繁也不过隔夜召幸一次,深知作为帝王不可为了一时儿女情长而动摇了国本。     皇上不传召,良慎倒乐得自在,晚上喝了一盅汤,又觉得撑得慌了,想想白天路过坤宁宫的事,不由好奇心大发,想悄悄再去坤宁宫那边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收获。     说走便走,趁着奴才们不注意,悄悄的换了身宫女的衣服,趁着夜色便溜了出去,低着头走到坤宁宫后殿,这里在夜晚更是肃穆,黑幢幢的透着一股没来由的阴森,良慎心里有些发慌,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她有些后悔来这里了,黑漆漆的怪吓人的,想想这深宫里枉死的人肯定不少,自己也真是闲的,没事儿跑这来调查这个做什么?想到此,拔腿便要跑。     谁知刚要走,一阵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进了耳蜗,真的有声音?她站住脚,仔细听了听,呜呜咽咽的听不真切,隐约像是两个人说话似的,不知为何,他好像听到了“六爷……”什么的。     坤宁宫真的有人?谁这么大胆子,敢无视宫里的规矩,擅闯坤宁宫?     良慎正思忖着,突然头上一只黑鸟飞过,扑棱棱的吓了她一跳,控制不住的大叫一声“啊”!     甫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好,自己这样大叫会惊动了里面的人,赶紧想要拿手捂住嘴,却不想还没等她的手靠近脸上呢,自己的嘴已经被一只属于别人的手给牢牢的捂住了!     下一步,她便被那人一阵风似的劫持到御花园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等到她惊恐的反应过来现状的危险,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锁着她的脖子,随时准备要了她的命。     “是你?”     “是你?”     借着月光,二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脸,双双吃惊的叫了出来!     原来这个黑衣人正是黑牡丹!     “大半夜,你穿成这样,想作死吗?”黑牡丹气哄哄的训斥在耳边响起。     “诚如阁下所言,同样的话送给阁下!”良慎一看是黑牡丹,便觉得不必害怕了,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巧言令色?”黑牡丹气结。     “刚刚是你在坤宁宫?”良慎盯着他的眼睛,纵然是黑夜,那双眼睛也是异常明亮。     “你听到了什么?”黑牡丹深情紧张起来。     “我什么都没听到!”良慎耸耸肩,坦言。     黑牡丹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对视着她,想从她眼里看出这句话是真是假。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么?”     “我警告你!”黑牡丹不理她的问话,再次凶巴巴的掐住她的脖子。“今天你没出宫,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听明白了吗?若是你自己找死,我也护不住你!”     良慎沉默了一会子,她决定按他说的做,不是因为多害怕,只是因为相信他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不想害了他,毕竟他曾经帮过她!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她说。     “好!你走吧!别再闹出什么动静!”黑牡丹放开她,示意她赶紧离开。     “我不管你做什么,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良慎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要走。     “站住!”黑牡丹伸手将她扯回来,“你最近会有麻烦,凡事三思而后行!”     “再麻烦也没你麻烦多!”良慎挣开他的手,低头快步离开了那里。     黑牡丹看着良慎匆匆离去的背影,不仅耻笑自己,为什么要放她走?如果她真的听到了什么,自己将会死路一条!黑牡丹,你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做了傻事!     他悄悄潜回坤宁宫,他的主子一袭黑色斗篷,还站在那里等他。     “主子,您怎么还在?倘若刚才有危险,您此刻避也来不及了!”     “刚才是谁?”那人阴森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响起。     “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宫女,我已经结果了她!”黑牡丹说道。     “做的好!黑爷,我喜欢你这辣手无情的手段!”那人满意的一笑。     “不敢!”黑牡丹苦笑。     “刚刚那些话你可都记住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段时间,你需耐心蛰伏,相信我,时机就快来了!”     “遵命!”黑牡丹抱拳说道。     “先去吧!记得别留下来过的痕迹!”     “是!”           第66章 御花园死了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跑回钟粹宫,抚着胸口慢慢平稳了呼吸,她开始琢磨,为什么黑牡丹会以那样的造型出现在那样的情境中?想到黑牡丹超尘脱俗放荡不羁的样子,他是个唱戏的,与太监不一样,却比侍卫还常在后庭晃荡,难道,他有其他隐藏的身份?     恍惚听他们说话,隐约提到了六爷,难道,这跟奕有关?     想来想去,却是没头没脑,无奈,只得先安置了,一切等明日再说。     谁知,次日一早,宫里便闹出事来!     一大早,良慎刚刚起身,尚未梳洗妥当,就有个小宫女来报,说御花园里死了个宫女!     良慎匆匆梳洗了,便跟着那小宫女来到御花园,果然见一群宫女太监围在一团,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都让开!贵妃娘娘驾到!”常青大声报了一句。     人群一听贵妃来了,纷纷都散开了,垂首低头站在两旁,静候贵妃的处置。     那人群中央,果真躺着一小宫女,穿着统一的青色宫女服,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唇角渗出深色的血……     良慎心中一寒,赶忙别过脸去,浑身一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娘娘……”常青搀扶的手紧了紧。     良慎强忍住心内的恐惧,环视了一下人群,却见一个小宫女看着那句尸首悄悄抹着泪。     “你认识她?”良慎伸手指了指那个抹泪的宫女。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御花园当差的阿白,她是柳儿,与奴才是同乡,也是好友!不知柳儿到底被谁所害,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     “柳儿……她也是御花园当差的?”良慎依然不敢直视那具尸体。     “是。昨夜柳儿本不该当值,可入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园子里的虞美人忘了浇水,非要出来看看,谁想,这一出来就再也没回去!”阿白又哭了起来。     “来人!将人抬走,传一仵作过来验尸!差人禀报皇上!”     良慎命令下去。     一时,后宫众人都聚在一堂,连众位太妃太嫔都来了……     “哟,今儿个阵仗倒是够大的!连众位太妃和太嫔都惊动了!”丽贵人莞尔一笑。     “丽贵人,宫里出了人命,你还笑得出来?”良慎不悦。     “自从新帝登基后,皇上仁慈,这宫中还没出过人命官司!哀家姐妹们怕你们小孩子家吓着,特地过来看看!”先帝容太嫔祥和的说道。     “妹妹说的是,她们这些人年纪小,哪里见过刀光剑影?不比咱们那时候,都是经过后宫厮杀的……”静皇贵太妃悠悠的说道。     “多谢各位长辈肯劳动帮我!李德善,仵作验尸可验明白了?”常青不理会众人,坦然坐在主位上。     “回娘娘,仵作大人说了,宫女柳儿是被人掐死的,颈中有明显的掐痕!”     "掐死?"良慎沉吟了片刻,唤来阿白,问道:“阿白,柳儿生前可得罪过什么人?”     阿白哭诉:“回娘娘,柳儿性子软弱,不曾得罪谁,她一辈子唯唯诺诺,是谁这样狠心,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若真是没有仇家,那就一定是倒霉了!”容太嫔笑言。     “太嫔娘娘何出此言?”良慎闻言皱眉。     “这宫里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潮汹涌,这柳儿大晚上出来晃荡,保不齐是撞见了什么事,听了些不该听的,看了些不该看的,这才被人灭口了,这不是倒霉是什么?”容太嫔不冷不热的说道。     良慎脑中一阵电闪雷鸣,被人灭口……她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的遭遇,想起了黑牡丹掐在她脖颈的大手,昨夜她就是穿着这样的宫女服侍,那么也就是说,柳儿,是替她死的?     良慎的心发慌,黑牡丹杀了柳儿?还是黑牡丹的同伙杀了柳儿?     这时,门口传来曹德寿通报“皇上驾到”的声音,众人都纷纷屈身行礼,良慎也如木偶一般蹲下身去,只有静皇贵太妃,直立着身子,对着皇帝慈祥一笑,彰显了她作为皇帝养母的身份。     “都起来吧!”奕詝抬腿迈进殿内,走到了良慎身边,也笑着同太妃打了声招呼,“额娘也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惊动了朕的众位庶母?”     “启禀皇上,宫女柳儿昨夜在御花园被害,容太嫔正说她是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被人灭了口!”良慎恭敬的回禀。     “朕听到了死了人,可吓着你了?脸色看着不好了!”奕詝轻声关切的问道。     “奴才还好!”良慎更加心虚。     “皇上疼贵妃果然不假,这时候还怕吓着娘娘呢!”丽贵人醋意横生的说道。     “皇上,人命关天,贞贵妃是否得给宫女柳儿一个说法?”玉嫔恨恨的白了丽贵人一眼,“虽是低贱的宫女,可也是娘生爹养,不能白白死去!”     “玉嫔所言甚是!”太妃点点头,“只是凶手似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找起来想必也如同大海捞针!”     “皇上,仵作已验了尸首,已确认是被凶手掐死的,仅此而已,再无其他发现。”良慎本想到可以比对尸首脖颈上的掐痕,以及现场的脚印,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可转念一想,若此人真的是黑牡丹所杀,会否在真的会查到他头上?     “所以,奴才以为,可叫慎刑司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找到凶手。至于柳儿,宫中定会出钱厚葬她,若她还有家人需要照顾,宫中也会尽力而为!”     “唔。”奕詝点头,“究竟只是一个宫女,慎刑司会明察的,你也不必太累心。”     “皇帝,如今天热了,柳儿的尸首要尽早入土才好!”太妃往前倾了倾身,说道。     “额娘说的有理,既已断明死因,叫仵作将她颈上的痕迹做个拓印,早早料理了罢!”奕詝点头说道。     “如今已快进入伏天,额娘生性怯热,慎儿,要吩咐太医常常去额娘那里请脉,以防额娘被暑气所伤!”     “是。”良慎低头答应。     “皇上倒是记得太妃怯热,贞贵妃想必是初进宫,不知道的。比如哀家之流,受些委屈尚且好说,可是太妃……”容太嫔说着,故作痛心的样子别过脸去,“哀家姐妹们,实在是看不过去!”     一番话说得良慎一头雾水,这位容太嫔在前朝就与太妃交好,也正因如此,在众多先帝妃嫔中算是得脸的,可她平时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知今天这番含沙射影的话究竟是说的谁。     “妹妹太认真了些!”太妃脸上浮着僵硬的微笑,“近日长毛体贼多番闹事,洋鬼子们也不肯消停,朝廷要应付这些,少不了开支,宫中节省用度,也是我们这些女人为前朝的一点心意!”     “太妃这话说得甚是!”玉嫔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不明就里的良慎,眼底闪着一丝冷笑,接过话茬说道:“只是各位太妃太嫔们都是长辈,要长辈们同我们一样委屈了,也委实不应该!”     “玉嫔这话何意?”奕詝听玉嫔话里有话,皱起眉头问道。     “皇上肯听奴才一言么?”玉嫔眼中略带幽怨,“奴才以为,皇上只听贞贵妃一人之言了呢!”     “你有话就说,不必拉东扯西的!”良慎看这架势,便知玉嫔必定心中藏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玉嫔不忿的斜了良慎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冷哼。     “皇上连日只肯在贞贵妃身上用心,竟没发现奴才们今年夏天格外难熬么?今年,除了贞贵妃身上,奴才们竟然连冰丝贡缎都求之不得,更别提消暑的饮食了,更是日日不周全!”玉嫔说道。     “就连奴才们宫里用的冰都是碎冰碴子,不过片刻便化了,湃果子都嫌不冰,何况是纳凉了!”     “竟有此事?”奕詝面上的颜色更沉重了些。     淑婉已经听出了苗头,虽然心中不解来龙去脉,却也看出事态对良慎越发不利。杏贞冰雪聪明,已猜透了七八分,只是低头不语,听凭事态发展。     “我等位分低微,只当宫中嫔位以上的主子们都得了呢!心中还纳闷怎地玉嫔娘娘与云嫔娘娘都穿着寻常缎子的衣裳,偏只有贞贵妃日日穿着冰丝贡缎,先前还只当是两位嫔主子不肯招摇,原来竟有这样的原委!”丽贵人也已识得哪边风大,暗地里也说了许多话,添油加醋。     “内务府怎么说?”奕詝冷峻的声音高高响起。     “奴才差人问了内务府,管事的太监黄福说,是贞贵妃下的吩咐,说今年国库吃紧,后宫中也要俭省些,不过这一二年,等国库宽裕了自然也厚赏各宫。如此,奴才们自然无话可说!”玉嫔起身,慢悠悠的跪下,说了这许多话。     良慎却急了眼,“本宫从没下过这样的吩咐!”     “贵妃此言便是说我胡诌了?皇上明鉴,奴才们受些委屈尚不足惜,只是可怜了姨母同几位太妃太嫔们,皇上以孝治国,怎可让自己的庶母受委屈?”玉嫔寸步不让。     “两位娘娘各说各话,依奴才看,这事也不难办,只消派人到各宫看看,便知娘娘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尤其是黄福,一定是要审一审的!”丽贵人笑道。     “曹德寿,派人到各宫查验,把内务府的黄福也传来,朕有话要问!”奕詝放下茶盏说道。           第67章 对峙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曹德寿依着皇上的吩咐派人去各宫调查了一番,一炷香的工夫,便折返回来,一踏进殿内,良慎便看出他脸上隐约有些难色,心中暗叹不好!     曹德寿恭敬的低头跪下,开口回禀前,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皇上身侧的贞贵妃,心中五味杂陈。     “曹德寿,结果如何?”奕詝放下茶盏,也看出了曹德寿脸上的迟疑,心中咯噔一下,唯恐结果对良慎不利。     “启禀皇上,奴才着人分别去了永寿宫、咸福宫、钟粹宫、慈宁宫和寿康宫,除钟粹宫外,其余各宫果真没有得到冰丝贡缎,殿里分得的冰块也都是散碎的冰渣子……”曹德寿说道。     “可问过各宫的宫人?”奕詝脸色阴沉下去,良慎心中更是一阵慌乱,不好,恐怕是着了道了!     “问了,各宫说法一致,都是因为内务府说国库空虚,因此削减了后宫的份例!”     良慎大怒,说道:“黄福在哪里?”     “贵妃娘娘这样急着见黄福么?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玉嫔拂鬓冷笑。     “启禀皇上,各位娘娘,奴才已将黄福押来,此刻就在殿外!”曹德寿说道。     皇上紧咬着牙关,双唇冷冷的抿成一字,片刻,才开口说道。     “传黄福!”     黄福一脸狼狈的从殿外哈着腰走进来,朝地上一跪,扯着破锣嗓子便喊道。     “奴才黄福叩见皇上!”     “黄福,是你向各宫说今年国库空虚,削减了后宫份例这样的话?”奕詝厉声质问。     良慎紧紧的盯着黄福,看他到底要说出些什么。     “回皇上,这话是奴才说的。可不是奴才自己要说的,是贞贵妃让奴才说的!”黄福竟然青天白日说起谎话,这倒让良慎有些防不胜防。     “你把话说清楚!本宫何曾让你说过这样的话?”良慎气的从座椅上站起,径直走到黄福的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黄福。     “娘娘,奴才对您唯命是从?事到临头,您不能让奴才顶包啊?”黄福抬起头无辜的看着良慎,口中竟然有了哭腔。     “本宫只见过你一面,只对你说要安排好各宫防暑事宜,万不可有厚此薄彼,拜高踩低之事!”良慎分辨着。     “娘娘,您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啊!您说今年国库空虚,后宫也该俭省着,冰丝贡缎造价昂贵,冰库制冰劳民伤财,后宫俭省着使用,便可为国库省些银两!”黄福跪着往前爬了两步,朝良慎说着。     “罢了罢了,皇帝,一家人何苦这样争个面红耳赤的,教奴才们看笑话!贞贵妃有这样的心思,也有贤妃风范,于国于家,都是好事!”太妃摇着团扇出言缓和着。     “姨母这话说的可就偏颇了!”谁知玉嫔却不肯退让,“若真是贤妃,大家都该同甘共苦,那奴才们也不说什么了。可凭什么这些好东西钟粹宫便一样不落?钟粹宫养尊处优,白白叫我们受罪,这如何公平?”     “玉嫔娘娘消消气,究竟钟粹宫住着贵妃娘娘,若连贵妃娘娘都委屈了,岂不是有伤国体?”丽贵人不咸不淡的说着。     淑婉心中闷闷的生着气,这个丽贵人,不知是傻还是存着坏心,这话分明就是落井下石添乱来的。     “贵人这话说的好不懂事!”果然,玉嫔抓住了把柄,正色说道:“若是仗着自己是贵妃便特立独行,甚至越过太妃的待遇去,这算哪门子的贤妃?”     “太妃,各位妹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让人觉得这事儿成了事实了!”良慎看情形便知,是玉嫔算计她,只是没想到,玉嫔这一局布的这么大,整个后宫的女人们全搅进来了,这些女人们跟着吃了挂落,哪个会不恨她?     “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从没说过这样的话!黄福,你这么说本宫,可有证据?”良慎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     “娘娘,您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嘛!这话是您金口玉言说出来的,并没有纸面的懿旨,教奴才去哪找证据?”黄福的脸色如蜡纸一样难看,“若说证人,内务府的小胜子当时也在场,他可为奴才作证!”     “皇上,奴才连认都不认得这个小胜子,不如叫这个小胜子前来对峙!”良慎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必了!”奕詝摆摆手,“他既然敢提出小胜子,便笃定这个小胜子会为他作证,不必白费功夫了!”     “皇上,有人设计我!”良慎从没受过这样的冤枉,连辩白都没处辩白,气的红了眼圈,定定的看着奕詝。     “黄福!”奕詝没理会良慎,正襟危坐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黄福。     “此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是贞贵妃命你如此,你依然逃脱不了干系,苛待后宫之事,你毕竟是执事者,朕断不会轻饶了你!不过,你若是有难言之隐,大可说出来,若真有无奈之处,或是被人胁迫如此,朕会酌情放过你!”     说到此,皇上拿眼角瞥了瞥玉嫔所在的位置,他心中知道,黄福是玉嫔的人,这事极有可能是玉嫔下的棋。     黄福也知道皇上是话里有话,他心中翻来覆去的斗争了几番,想到玉嫔的手段,即便此时从皇上手里躲了出去,他的家人也会在玉嫔手中生不如死的,想到这里,不禁咬了咬牙。     “回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黄福说罢高高举起双手,又恭敬的伏在地上。     良慎一颗心如坠冰川一样,看来自己是真的要吞下这个哑巴亏了,若说辩解,自己一言在**裸的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无论如何,各宫确实都在暑气中煎熬着,唯独自己保留着那样的待遇!     “皇上,奴才有话要说!”就在众人皆以为此事已有定论,纷纷在下面私语如今贞贵妃也要倒霉了这样的话,淑婉却绷着脸站了出来,走到大厅中央,端端正正的跪下。     “奴才与奴才的宫女可为贞贵妃作证,苛待后宫之事,贵妃确实是冤枉的!”淑婉直直的跪着,虔诚的看着皇上。     “哦?你如何作证?”奕詝心中涌出暖意,无论如何,他不会真正让良慎受到伤害,大不了让她受点委屈而已,可这个小女人却总是不要命的冲出来,护着良慎,心中对她更是爱重了几分。     “奴才曾与贵妃同到咸福宫,贵妃看到咸福宫的状况极其气愤,当时便要找内务府理论,可见对于苛待后宫之事,贵妃是不知情的!”淑婉脆生生的说道。     “既然这样,本宫看也要听听云嫔的说法了!”玉嫔凌厉的瞪着云嫔,“云嫔,你可说仔细些,别漏了什么,给大家找麻烦,到时候,你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这……”云嫔一向胆小懦弱,此时矛头指向自己,顿时有些乱了阵脚。     “贵妃确实到过咸福宫,看我没有贡缎,也没有纳凉的冰,确实火冒三丈要找内务府理论,后来奴才三言两语也就劝住了,没有去……”云嫔唯唯诺诺的小声说道。     “呵,这样看来,贵妃到底也没去内务府理论呀!”玉嫔冷笑着将头转向一旁。     “若姐姐真下过那样的命令,看到咸福宫的遭遇又如何会吃惊?”淑婉毫不惧怕玉嫔的气势,依旧仗义执言。     “妹妹年纪尚小,你怎知贵妃不会为了在咸福宫讨喜故意做出那样的样子?她越是这样,便越是让大家以为都是内务府擅作主张,不然,她如何敢日日穿着冰丝贡缎招摇?她倒精明,自己卖个好人情,叫内务府背黑锅。”玉嫔说道。     “玉嫔娘娘这话分明就是自己的揣测,算不得事实!既然此事说也说不清楚,奴才愿为贵妃作保,此事绝对不是贞姐姐指使!云嫔姐姐,不如咱们一起为贵妃作保!”淑婉说着将目光投向了云嫔,     谁知迎上她炽热的眼神,云嫔的眼神竟然飘忽不定的闪躲起来。     “我……”云嫔迟疑了片刻,究竟什么也没说出来。     “怎么样?云嫔不肯为贞贵妃作保,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玉嫔冷笑道。     淑婉失望的看着云嫔,此时此刻,紧要关头,云嫔竟然只是选择自保吗?一点昔日的情意也没有,枉贞姐姐还时时想着为她争呢!     “云嫔虽不肯出面作保,但奴才愿为贵妃娘娘作证!请皇上相信奴才!”淑婉郑重的磕下头去。     “谁不知道,婉常在和贵妃情同姐妹,你的证词如何作数?”玉嫔说道。     “既然如此,小胜子还在黄福手下当差呢,他的证词就更做不得数了!”良慎话赶话,一时脑子转得快,将这句话毫不客气的噎了回去。     “好了,都不要争了!”皇上听这些女人们叽叽喳喳,听的头都痛了,这才打算给今日这场风波画一个句号。     “苛待六宫之事,贞贵妃与内务府各执一词,双方证据皆不充足,然苛待后宫一事已然发生,后宫之中也因此受了影响,贞贵妃作为协力六宫之嫔妃,有不可开交的责任,因此,朕做出判决如下……”           第68章 笛声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众人听到皇上即将下旨判决,纷纷起身跪下听旨,心中却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贞贵妃,掌管六宫事宜,却辜负朕恩,粗心失察,令六宫受屈,着令收回其掌管六宫之权,禁足钟粹宫一月以示惩戒;内务府大太监黄福,玩忽职守,知情不报,杖责五十,即日起,每日晌午罚跪于慈宁宫门口,代朕及贵妃向太妃谢罪!”     “是。”良慎咬牙答应,这样的判决,虽说也是委屈,可究竟没受什么大难,已经算好的了。     “奴才遵旨。”黄福哆哆嗦嗦叩头谢恩,五十板子已是够他受的,这大热的天,要日日去罚跪,不中暑才怪,只是想到借此又可以得到玉嫔的厚赏,发一笔小财,幸而又没有剥夺他内务府主管的位子,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熬过去就好了。     “皇上三思,是否对贞贵妃惩罚过轻?若是这次不给个教训,倘若日后人人都学她的样子,我们后宫可就暗无天日了!”玉嫔犹嫌不解恨,再次进言。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贞贵妃年龄尚小,确实难当统理六宫之任,今日之事证据不足,难论谁是谁非,不如到此为止,日后朕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一句关于此事的议论!”奕詝冷冷说道,并未多看玉嫔一眼。     玉嫔看出皇上心意已决,再说也是徒劳,无论如何,贞贵妃已经收到惩罚,又被收了掌管六宫的权利,从此,也不过是个位分稍高的寻常妃子而已,自己这一盘棋,究竟是赢了!     良慎受了罚,心中自然委屈,她倒不在乎六宫之权,只是皇上这样当众罚了她,又限制了她的自由,心中总有股怨气难以平消。     且说良慎被禁足钟粹宫,无诏他人不可探视,皇上也不来了,自然在禁足期间,也不翻贞贵妃的牌子了,良慎心中犹为憋闷的慌,有气却不知向谁撒去。     钟粹宫一时门可罗雀,唯有淑婉隔三差五来看看她,这一日,淑婉照旧顶着大太阳来了,惹得小脸通红,不时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香汗。     “淑婉,你老是往这跑,这是有违圣旨,当心被别人抓住小辫子,如今我也护不住你了!”良慎因连日不大见人,索性也懒得梳妆,只穿着薄缎子衬衣,歪在贵妃榻上扇着团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头乌发用素银簪子盘住,再无其他装饰。     “姐姐不用担心,那起子小人横竖我是不怕他们的,再说,皇上早就知道我来探望姐姐,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我看,皇上还是惦记着姐姐,这才纵容我来给姐姐宽心!”淑婉也嫌热,减了一层衣裳,更能看出初长成的少女身材,玲珑有致。     “平日里就是最老道最懂事的,怎么这会子这样冲动起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憨气十足!”良慎虽是责备,却也是柔和溺爱的口吻,连日来,良慎早已把淑婉当做自己唯一的好朋友了。     “我本就不是怕事的,不过为着大家消停平安不与他们计较!”淑婉饮了一口凉茶,继续说道:“倒是云嫔姐姐那样胆小怕事,教我失望至极!”     “她不比你我,在这宫中无权无势,朝中也没有娘家人,又不得宠,本就是如履薄冰一样谨小慎微的活着,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惹事呢?”良慎倒想得开。     “话虽如此,可我却瞧不上眼,见姐姐得宠便以姐姐为靠山,这才刚刚闹出事来,还没怎么着呢,便做起了缩头乌龟,却也不是君子所为!”     “你话也说的忒难听了些!毕竟她也有难处!”良慎心里倒真的不恼云嫔,他恼的是皇上,明明她就没犯错,他却听信小人谗言,这样狠心的惩罚她,可见对她也没多少真心!     “皇上进来在忙什么?”良慎闷声说道。     “还不是那些朝政上的事情?看着日日焦头烂额的,究竟咱们也不懂。”     “谁问这些?他在后宫忙着什么?”良慎无聊的拨弄着帕子上一根抽丝的丝线。     淑婉心中会意,不禁一笑,说道:“我说姐姐连日来恹恹的,原来是想皇上了!”     “去你的!再敢胡说,我可撕你嘴去!”良慎被人看透了心事,脸上飞了两片红云,不知为何,她管着自己不要想皇上,可总是管不住,总想问问谁他现在到底忙着什么,把她丢在脑后。     “皇上不常来后宫,偶尔来几次,倒是去过我那里,有时也去玉嫔那里,咸福宫倒是没去过……哦,他召幸了丽贵人,如今丽贵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呵,他倒挺忙的!”良慎一听这些桃色新闻,顿时觉得心里更难过了。     “姐姐莫会错了皇上的意,白白的气坏了自己!”淑婉见良慎情绪更差了,忙出言劝解:“皇上就是皇上,三宫六院是躲不过的事情。皇上如今这样雨露均沾,是为了护着姐姐!姐姐前日遭人算计,焉知不是隆宠太盛,遭人嫉恨之祸?”     淑婉说的虽有些道理,可良慎心里却更不舒服了,他是皇上,何必还跑到这里来和她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正说话间,一股清丽的笛音袅袅传来,叫二人精神一震。     “哪里来这样好的笛声?”淑婉略通音律,能听出这吹笛子的人技艺高超,绝非凡人。     良慎不懂得古曲,却也听出这笛声中的缠绵,如同暖意浓浓的春水一般,绕过人的心,便教人的心也温暖柔和起来,笛音跌宕婉转,听的人不禁动容。     “你可听出这曲子是什么?”良慎轻声问询,生怕声音太大,惊了这美妙的天籁之音。     淑婉摇摇头,说道:“我自幼随父亲也识得一些古曲,寻常曲子倒也知道一二,只是这一曲便考住了我。姐姐,这声音是从北面传来的,不知是何方神圣,怎的在宫里吹起笛子来?”     "能在宫中这样肆意的吹笛,除了黑牡丹,再没有别人!"良慎想到黑牡丹腰间的玉笛,不禁一笑。     “黑牡丹?”淑婉与黑牡丹私下并不熟络,心中纳罕,怎的她便笃定这吹笛子的就是黑牡丹?     黑牡丹听闻贞贵妃受罚,心中总有些牵挂,奈何她被禁足,无法相见,只得生出这样的法子!今日风向朝南,他便站在御花园外吹起笛子,此曲名为《天涯吟》,听着叫人心思沉静,若是能在这燥热的天气里让她心里好过一些,也算不白与她相交一场,总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谊!     可吹着吹着,被这热烘烘的风一吹,心里也燥了起来,不由扪心自问。     黑牡丹啊黑牡丹,你可真真是痴的可笑,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不过说过几句话而已,怎的算作是相交呢?     想来,不过是她曾拜托他行些隐秘之事,又曾撞破他在暗处的身份,两人就算近了是么?究竟也不过是自己一腔子的热血,她身边有皇上,心头有六爷,自己是瞎操心罢了!     一曲终了,淑婉不禁拍手称赞。     “这笛声真是天下一绝!黑牡丹平日在台上便惹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技艺,也难怪主子们疼他!”     良慎只是淡淡一笑,黑牡丹教人惊叹之处岂止一件半件?那一夜在坤宁宫外的他,才真正让她惊心!     淑婉常来与良慎作伴,那一边,丽贵人却常常到永寿宫陪玉嫔。说来也奇,丽贵人本是眼高于顶之人,先前万般看不上玉嫔的心无城府,这段日子倒是经常与玉嫔往来。     这一日,玉嫔正在看着小宫女淘澄胭脂膏子,总想配出一款新的颜色,好讨皇上喜欢。     “娘娘,丽贵人又来了!”慕双进来传话。     玉嫔一听秀眉一皱,显出不耐烦的心思来。     “怎的这几日来的这么勤?毒日头底下也不嫌热的慌!”     “说的是,娘娘还要费心思与她说许多话!”慕双小心的将玉嫔扶起,为她打着扇子。     “罢了,看在她还有几分脑子的份儿上,传她进来吧!”玉嫔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又整了整身上的厰衣,长嘘一口气说道。     丽贵人得了令,便由宫女挑帘子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妃色衣裳,头上簪的也是红色的芍药,天热女子们都嫌脸上厚重,不肯多施脂粉,她却丝毫不嫌,脸上依旧是浓妆艳抹。     “贵人他他拉氏见过玉嫔娘娘!”丽贵人俯首含胸,俯身行礼。     “妹妹不必多礼!”玉嫔略一抬手,示意丽贵人起身。     “这样热的天,妹妹倒耐烦往脸上涂抹这样厚重的脂粉,其实妹妹天生丽质,不必如此!”玉嫔这话虽是好话,可却含着许多醋意,贞贵妃与丽贵人都是姿容卓绝之人,叫她难以不生防范之心。     相貌一直是丽贵人心中最大的骄1傲,如今一向自恃貌美的玉嫔夸奖于她,暂且不论是否真心,都叫她心里得意了几分。     “平日里也没有这么麻烦,只是今日来见娘娘,唯恐不够庄重,这才胡乱装扮了一番!”     玉嫔一笑,叫慕双上来一碗绿豆饮,丽贵人道了谢,低头便喝了起来。     “上次之事还要多亏妹妹的张良妙计!如今妹妹也已得到皇上召幸,以后的荣华指日可待!”玉嫔笑着说,那笑中却也藏着三分刀光。           第69章 玉嫔蒙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丽贵人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汤碗,拈着帕子试了试唇角。     “妹妹以后的荣华还要多仰仗姐姐!姐姐出身显赫,原不该只是身居嫔位,妹妹有幸,能为姐姐出谋划策。如今皇上再度宠幸姐姐,姐姐的出头之日想必已不远了!”     “哼,贞贵妃那个贱人只不过是一时得势,唯有妹妹聪慧,认得清局势,有妹妹辅佐,你我哪有不成事的?到时候,总有那些贱人哭的时候!”玉嫔恨恨的说道。     “不过丽贵人也须有自知之明,他日事成,你可休想能凌驾本宫之上!如果你存了这份心思,叫本宫看了出来,本宫自有本事断了你的恩宠!”玉嫔趾高气扬的昂着头,斜睨着丽贵人。     “娘娘说哪里话?妹妹所想,不过是能得娘娘万千宠爱之一二,若能得娘娘照拂,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妹妹自当为娘娘效力,与娘娘共谋!”     丽贵人心中虽将玉嫔骂了千万遍,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顺的神态。     玉嫔正待要说话,门外有传话的,说是敬事房刘长安来了!玉嫔心中大喜,兴冲冲的站起身。     “启禀玉嫔娘娘,皇上今日翻的是您的牌子,请您预备着晚上侍寝!”刘长安打躬笑道。     “有劳刘公公!慕双,看赏!”     玉嫔得了圣旨,面上便喜不自禁,忙吩咐宫女们过来服侍沐浴,丽贵人看这架势,自然不便久留,说不得也高高兴兴的恭喜了一番,便告辞去了!     回去的路上,凌月扶着丽贵人稳稳的走着,二人心中却是主仆一心,都是愤愤不平。     “小主,您看玉嫔那自诩高贵的样子,不知是做给谁看的!”凌月忍不住唠叨了一句。     “她本是个蠢货,不过是错生在了高贵的人家,才有今日的境遇,我才不同她一般见识呢!”丽贵人板着脸说道。     “就是!不过小主自小在府中人人捧着,到宫里却要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奴才看着委屈!”     “我也是没有办法!”丽贵人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眼见着宫中贞贵妃独大,而我瞧不上她那样子,选秀之时又与她有过过节,而皇上却偏偏一时被她蒙了眼,一丝也看不见我。我若要出头,也只有依附那个蠢货,宫中也唯有她有资格与贞贵妃抗衡了!”     “倒也无妨,等小主日后登上高位就好了!再不需受这些人的闲气!”     “唉,我便是那卧薪尝胆的勾践……总有翻身的一天!”丽贵人沉吟着缓缓走回宫。     玉嫔得了旨意,一入夜便被送到养心殿侍寝,偏偏这夜皇上有许多奏折要批阅,足足等到半夜皇上还没来,玉嫔虽躺在软软的被子里,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一直等着盼着,希望皇上早些回来……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曹德寿的通传声。     玉嫔心内一喜,不由的羞赧一笑,从床上坐了起来,**辣的看着门口的软帘。     奕詝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边走着边脱下了外袍扔在衣架上,走到床边,看着一身嫣红色寝衣的玉嫔。     “落玉叩见皇上!”玉嫔羞涩的伏在床上将头低下,如一朵娇滴滴的芍药一般等着人的怜惜。     “睡吧!”奕詝自顾自的躺倒在床上,往里一翻身,后背对着玉嫔,霎时,玉嫔的心又跌倒了低谷。     自从贞贵妃被禁足,皇上已不是第一次召幸自己,可每次,都这样背对着她,将她晾在一边,平日里见不到倒也罢了,可现在,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就躺在那里,却对自己不管不问,才真正让她心寒。     “皇上……”玉嫔咬了咬嘴唇,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她做了强烈的心理斗争,这只手一旦伸了出去,便意味着她已抛却了作为一个女子所有的骄傲和自尊,甚至,廉耻之心!     她的手轻轻攀上皇上的腰背,细细的抚摸着,她想通过这样的亲密唤回他,让他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如花的年纪,却无有人怜惜,这该是怎样的悲哀……     “朕说,睡吧!”     奕詝无情的将那只手打掉,玉嫔的心一片一片的碎裂开来……     “皇上还是要这样对我?已经第三夜了,皇上为何一定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玉嫔再难自抑,失声痛哭起来。     “你做错了什么,还要朕明说么?”奕詝的声音冷冷的想起。     玉嫔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以为自己成功的玩弄了钮祜禄·良慎,却不想,皇上为了一个贞贵妃,竟然这样玩弄于她!     “皇上是为了贞贵妃在报复奴才么?”玉嫔冷笑道。     “玉嫔言重了,难道玉嫔做了什么事情对不起贞贵妃?”奕詝明知故问,便是故意要她难堪。     玉嫔在心里将自己凌迟了千百遍,叶赫伊尔根觉罗·落玉,你看看自己的下场吧,你自己才是这紫禁城里最大的笑话!你看看他,这就是你深爱的男人,你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男人,看看他是怎样凌辱着你的灵魂!     “奴才求皇上……”玉嫔咬着牙忍着哽咽,已不能流利的说话,“求……皇上,送奴才回宫!”     奕詝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抽泣声,有那么一刻竟有些心软,可想想无辜受屈的良慎,想想自己不能见到良慎的苦楚,心中还是依旧的怨恨此刻龙床上这个女人。     “明日再走!你不是羡慕贞贵妃在养心殿留宿么?如今朕也赏你这样的恩典!”     玉嫔听了这话,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皇上果然是在惩罚我!皇上这手段很好,真正让奴才感受了诛心之痛!”玉嫔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道:“皇上可知奴才羡慕贞贵妃什么?奴才羡慕贞贵妃能得到皇上的爱,皇上可愿赏奴才这样的恩典?”     奕詝不再作声,依旧背对着她,做出已睡着的样子。     “奴才祝皇上好梦!”玉嫔失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力的跌在床上,她虽不得宠,可从未死过心,而此刻,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养心殿一夜,玉嫔的泪流了一夜,直到次日一早回到永寿宫,终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玉嫔在养心殿受到的屈辱与冷落,外人并不知道,因为皇上的赏赐还是一样不落的抬到了永寿宫,众人只道玉嫔再度得宠了,纷纷前来奉承。     而玉嫔最不爱听的恰恰也是那些奉承之语,那些称赞皇上对她真心的话,如同一支支毒箭穿着她的心!     她无数次起誓,此生将与贞贵妃那个贱人不共戴天!     玉嫔复宠,宫中人都到永寿宫走动,良慎禁足宫中不在其列,淑婉自知与玉嫔不和,自然也不参与,而宫中的新人,倒一个不落,都来永寿宫表白了一番。     兰贵人杏贞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在看清局势之前,她绝不会像丽贵人一样把宝压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她只求自己能不显山不露水,若能做到左右逢源,自然是最好的。     虽说她一直判断,更得宠的应该是贞贵妃无疑,可如今贞贵妃被算计,玉嫔似乎又得了宠,少不得,玉嫔这里也是要打点清楚的。     杏贞独独带着贴身宫女暗香往永寿宫而去,走到半路上,却迎见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凑上前去一看,原来是丽贵人正在教训奴才。     “好你个眼皮子浅的狗奴才!替皇上效力看不见你,偷鸡摸狗偏偏就有你!”丽贵人高声怒道:“来人!将他拉到慎刑司去打死算完!”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求饶声响起,声音听起来像个半大孩子。     杏贞凑上去一看,却是养心殿的小太监安德海。杏贞素来听说安德海是皇上跟前最机灵的小太监了,只是幼时家里贫寒,心里太把钱看重了,反倒担不得大事,并不得大总管曹德寿的喜欢。     “贵人姐姐,因何事生这么大气?”杏贞决意要帮帮这位小安公公,遂上前说道。     众人见不得宠的兰贵人也来凑热闹,顿时觉得这场面更有趣了些。     “哟,原来是兰贵人!”丽贵人自来瞧不起杏贞的出身和相貌,自觉高她一等,便懒得同她说话,“兰贵人太客气了,兰贵人芳龄可是比我还大呢,这算叫的哪门子姐姐?”     "我虽年龄上虚长一些,可究竟是姐姐承宠较我早,自然还是要尊称一声姐姐的!"杏贞面色坦然,莞尔一笑。     丽贵人看到兰贵人敬重她,二人虽同在贵人之位,可眼下自己享有的这份尊重便可看出之前自己的苦心绝不白费。     “贵人因何事在这大暑天儿里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杏贞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安子,探寻着问道。     “哼!”丽贵人扬了扬头,伸出食指指了指安德海,“这个混账东西,偷了本贵人落在养心殿的八宝玉钏!今儿不巧,正要销赃,被我宫里的小太监瞧了个正着!”     “原来如此,姐姐也太肯动气了!”杏贞走上前,伸手扶住丽贵人的胳膊,做出亲近的模样,将其中道理娓娓道来。     “我私心想着,这个小安子在御前也算是个机灵的,他不会看不见如今贵人正得圣宠,就是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偷拿贵人的东西!小安子,是吗?”     安德海听了片刻,便知这位贵人是要帮自己,连忙磕头如捣蒜一般。     “是是是,奴才绝对不敢偷贵人的东西,只是无意中捡到了,要还给贵人的!”           第70章 再见奕?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安德海说出这句话,丽贵人身边的小墩子立时便跳了出来。     “你胡说!我明明听见你说,今日真是撞了大运,得了这样一个宝贝,日后得了钱,要请几个小兄弟吃酒!这难道不是要中饱私囊是什么?”     杏贞一听,没想到这小安子竟说了这样张狂的话,不禁皱了眉头。     “绝没有这样的事!”安德海赶紧矢口否认,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回禀两位主子,奴才确实看出这是一个宝贝,奴才那话的意思是,奴才若将这宝物还给丽贵人,一定要腆着脸要些赏钱!两位主子明察,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染指贵人的东西啊!”     杏贞吁了一口气,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厉声说道。     “好混账的奴才!你捡了主子的东西,再还给主子是应当应分的,岂有仗着这个同主子要赏钱的道理?还不赶紧自己掌嘴,求贵人饶了你这条狗命?”     安德海连连称是,忙左右开弓的扇起自己耳光,口中更是不停的认错赔罪。     “丽姐姐,他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太监,今日做错了事,丽姐姐罚了他,想必他从此记着不再犯了,这也是姐姐的功德。我看,不如就此放过他算了,省了姐姐在这里白白生气,何况他毕竟是养心殿服侍的人,若是罚的狠了,倒显得不给皇上面子似的。你说呢?”杏贞说道。     丽贵人也知道安德海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近侍,若是火候过了,恐对自己无益,借着这个台阶自然也乐得下来,只是嘴上还是不肯饶人。     “既如此,倒也便宜了他罢!日后再敢动这些歪心思,一定不饶他!”     “是,是,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安德海连连跪下磕头,额头磕在六棱石子上,渗出了血。     “凌月,我们走!”丽贵人想着自己还要去觐见玉嫔,若在这里站的久了,太阳晒的花了妆,可就不好了,便气鼓鼓的唤了凌月,转身离去。     看丽贵人一行走远,安德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赶忙伏在地上,朝着杏贞深深叩了一头。     “奴才安德海谢贵人救命之恩!”     “你倒聪明!”杏贞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别被眼前的小利所迷惑,目光要放长远,若能改了这贪小便宜的毛病,依我看,你有大出息!”     安德海一咧嘴,他本想笑,可无奈刚刚打肿了脸,此刻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不管奴才有没有出息,兰主子都是奴才的大恩人,奴才定用一辈子去报答兰主子!”     “我不求你报答,你且收着性情,他日有了出息,才不辜负我今日帮你之心!”杏贞说完,转身也要离开,见丽贵人往永寿宫去了,正踌躇着自己还是暂且不要与她撞在一起的好。     “兰主子!”安德海朝着杏贞的背影大喊一声,杏贞不解的回眸。     “兰主子的容貌和气度是小安子心中最好的,兰主子日后一定有大富贵!”     “刚说你聪明,又说混话!果然还是年纪小!”杏贞笑笑,最终喃喃了几句,转身去了。     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晃一月过去,良慎禁足解除,终于可以踏出钟粹宫了。     能出宫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太妃请罪,六宫的管理大权从良慎手中收回之后,再度交给了太妃,且这件事情说起来,终归是让太妃受了委屈,于情于理都要向太妃来告个罪。     良慎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穿了一件浅黄地秀木兰花的衣裳,头上也只是简单的头饰,未佩戴流苏或步摇,这几日禁足,倒让她更瘦了几分,远远看着,有了几分西施捧心之态。     贵妃的轿撵停在慈宁宫外,良慎扶着常青的手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朝正殿走着,这一段日子禁足,从没正式见人,平日里她也是懒懒散散的,这穿花盆底的功力又弱了。     “贵妃钮祜禄氏参见太妃娘娘!妾身有错,已反省一月有余,还望太妃娘娘海涵!”良慎小心的行礼。     “起来吧,孩子!”太妃依旧是和颜悦色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对贞贵妃的埋怨之情。     良慎又扶着常青的手站了起来,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多日不见,瘦了,可知禁足的日子定是受苦了!皇帝也是,不过都是些小事,竟然这样当真的去罚,他若不心疼,哀家还心疼呢!”太妃走上前,握起良慎的一只手,不无爱怜的说着。     “太妃,此事确实是我的错,皇上罚也是应该的。只是禁足算是好的了,吃喝都没克扣,只是走不出去,成立日闷闷的,加上天气热,不思饮食,这才瘦了!”良慎说道。     “罢了,今日想必是打着要来向哀家赔罪,这才穿的这样素净。倒是哀家不好,忘记告诉于你,今日有个人要见你,为着他,也该打扮打扮才是!”太妃看着良慎身上和头上,不无遗憾的说,     “有人要见我?是谁?”良慎一愣。     “傻小子,一味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些出来?”太妃朝屏风后喊了一声,倒叫良慎心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屏风后面有了动静,倏尔,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奕?!奕?穿着亲王的朝服,可见本是应进宫面圣议事的。     “你们说说话,哀家有段佛经没抄完,先去抄完了再来同你们说话。”太妃说罢,便转身去了偏殿的佛堂。     良慎直愣愣的看着奕?,他是熟悉的,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炽热的看着她;他又是不熟悉的,他穿着那身亲王的朝服,竟然毫无违和感,他身上真的有了王爷的气质。     “良慎!”奕?好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可以不用顾忌其他,只有他和良慎两个人,自然激动难当,伸出双臂就要将良慎往怀里搂。     良慎从刚刚的愣怔中回过神,冷冷的推开他拥上来的双臂。     “王爷请自重!”她说,说出口时也吓了自己一跳,这话是潜意识说出的,并非有意。     奕?浑身一僵,原本雀跃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眼中闪现出复杂的情绪。     “良慎,你真的在生我的气?”他问。     “不敢,你现在是王爷,王爷有王爷的大事要做!”她答。     “你这分明就是生气了!”奕?急得跳脚,“我就知道,你一定理解不了我的苦心。”     “我理解不了你的苦心?”良慎闻言一皱眉,“这话听着倒像我错了似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奕?百口莫辩。     “那你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香水配方就可以不管我,为了你所谓的什么狗屁大事就可以娶别人!我请问你,你还要理解出什么意思?”良慎再难自制,大吼起来。     “良慎,我们现在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既然回不去,我就得找到一个途径,让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活的更好!”     “是吗?”良慎心寒的发出冷笑,“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     “良慎,来到这里不是我的错!是吃了你买的安眠药,我们才穿越的,我不是没找过穿回去的路子,可一个一个都失败了!我真的不抱有什么大希望了,我们也许回不去了!”     “很好!是我买错了药,穿越到这里是我的错!可现在我丝毫不后悔自己当初犯的错误,正是因为这个错误,让我认清了你!不然我可能就要被蒙蔽一辈子!”     “你别说气话!你难道真的想和咸丰皇帝过一辈子?”奕?严肃的盯着良慎的眼睛。     提到皇上,良慎的心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她真的想和咸丰皇帝过一辈子?可是每每想到他的样子,便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不是也要娶瓜尔佳氏么?”良慎没有正面回答奕?的问题。     “那不一样!”奕?辩白着,急红了脸,“我娶瓜尔佳氏是因为我要借她父亲的力量,现在大清朝内有太平天国叛乱,外有西方列强虎视眈眈,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而我现在是才华横溢的恭亲王,他们正是需要我的时候!你知道吗?他们要推举我,取皇上而代之!”奕?说道后面,刻意压低了声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凛然。     良慎老早便想过他所谓的“大事”,也曾想过是否会如谋朝篡位一般严重,却不想,这事倒成了事实。     “劝你不要狼子野心!恭亲王只是恭亲王,而皇上永远是皇上,历史不可改变!”     “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就向着他说话?”奕?冷笑一声,“谁说历史不可改变?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我看到了他们这些老古董没看到过的世界,想要征服他们又何尝没有可能?”     “亦鑫,你不用张口闭口我和他在一起,是,我是和他在一起了,因为他没有像你一样不管我的死活!”     “你别傻了,他迟早要英年早逝,而我,迟早要拿下他的江山,还有你!”     “可笑,你要这个历史书上的江山有什么用?你根本不属于这里!”良慎真是哭笑不得。     “你懂什么?攥在手里的才是实实在在的,至于在哪个朝代生活有什么重要?我出身不好,没关系没门路,空有满腹才华却一直实现不了报复!现在,我来到这里有了这么好的起点,天助我也!我怎么可以放弃!”     此刻的奕?让良慎觉得很陌生,他自来是个事业心和征服**很强的男人,可她从没想到,他的征服欲会强到这样一个变态的地步……           第71章 叔嫂有别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奕?,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数月,他们彼此已经变了这么多,多的让他们无法再面对彼此,多的似乎说一句话都觉得无比尴尬与无聊。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我们观念不同,那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我先走了!”良慎转身告辞。     “站住!”奕?扯住她一只手,生生的拽了回来,“你一定要这么任性吗?”     良慎心中苦笑,哪里是我任性,分明是你任性,你被权势和富贵迷了心窍,恐怕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可是现在,她不想与他争辩,一句话也不想,因为她累了,每次想到他的选择都让她的心生生的疼,她不愿意再想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     “恭亲王放肆!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难道不知道叔嫂有别?”良慎并未回头,冷冷说道。     “良慎……你竟然与我论起叔嫂来,你这么狠心?”奕?心如刀割。     “本宫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称呼的?”良慎抽出手,依然向外走去,“本宫走了,恭亲王好自为之!”     “良慎!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不是他的贵妃,你是我的良慎!”奕?恼怒的冲着她的背影大吼。     良慎深吸一口气,并不理会,走出殿门,却撞见了从佛堂回来的太妃,良慎面无表情的福了一福。     “老六对你之心,天地可鉴!”太妃满怀忧虑的说道。     “太妃此言,可想过皇上的感受?他对您的孝心,天地也可鉴!”良慎心中明白,今日的相会必然是太妃特意安排的,不知为何,太妃总在有意无意之间将她和六爷往一块儿撮合,却明里暗里,总是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     不等太妃说话,良慎便坐上肩舆,由宫人们伺候着回了钟粹宫。     太妃望着远去的妃驾,叹了口气,走进内殿,看见奕?正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的儿,怎么谈成这个样子?你没同她说你的雄心?”     “说了……”奕?颓然说道:“她不能理解……”     “也罢,她现在成了皇上的人,女人家,向来如此,身子归了谁,心自然也归了谁!你不要伤心,额娘听说,桂良家的丫头对你是一片真心,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奕?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怒气更盛,不禁攥紧了拳头朝桌面砸了一拳,桌上的茶水都晃了出来。     “老六,你若这样冲动,我们的大事恐怕难成……”     “不!额娘,我的大事一定要做成!我一定要坐在那个九五至尊的位子上呼风唤雨给她看!”奕?咬着牙发下誓言。     太妃看到这样的儿子,心中欣慰的很。     “这才是哀家的好儿子!你放心,哀家已经开始为你布局,给额娘些时间,宫里宫外,将都是忠于我们的眼线!”     “多谢额娘!额娘放心,等我登上大宝,额娘便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奕?笃定的看着太妃,太妃对他也许还有些许母子真心,可他对太妃,可完完全全是**裸的利用。     太妃欣慰的笑了,拉起奕?的手,又同他说了许多话,其中自然少不了他们的谋划。     良慎回宫,遥遥便看见皇上的龙辇停在宫门口。     “格格,怕是皇上来了!”常青上前提醒,“不知金铃子这丫头能不能招呼好皇上!”     “他若真心来看我,不会在乎这些丫头表现如何!”良慎说着下了轿撵,缓缓走进了钟粹宫。     “爱妃回来了?”奕詝正坐在厅里喝茶,一看见良慎走了进来,赶忙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奴才拜见皇上!”良慎规规矩矩蹲下身。     “快起,朕有日子没见你了,清瘦了!”奕詝动情的看着眼前的佳人,她今日的装扮,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家碧玉,让人忍不住上前疼惜。     奕詝伸出手轻轻抚着良慎的脸颊,良慎蹙着眉低了头,她还沉浸在奕?带给她的悲伤之中。     常青给金铃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金铃子愣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带着两个小宫女跟常青一起退了出去,一时室内只剩下了奕詝和良慎。     “怎么不高兴?怨朕罚了你?”奕詝低声询问着。     “不敢。”良慎依然别扭着,身子一歪便从他的怀抱里躲了出来,坐到椅子上,垂着头。     “朕当初罚你,是不想让她们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保不齐对你更加不利。”奕詝柔声凑过来,良慎不理她,将头偏向一处。     “是怪朕罚你禁足?还是怪朕收了你统理六宫之权?”     良慎将头转过来,定定的看着他,的确,一个月被限制自由,这在她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折磨,她还是有些怨气的,至于权力她本不在乎。     “朕禁足于你,实则是不想让你再和她们接触,免得你生气,也免得你再被算计,你年纪小,统理六宫对你来说实在太难,之前是朕疏忽了,六宫就暂且交给太妃吧,横竖现在后妃有限,也没什么大事情,等你年岁大些,朕再交给你!”     良慎心中一暖,原来这样的惩罚竟然是为了保护她,他做的任何事情仿佛都是为了对她好!     “皇上口口声声说着她们,皇上可知这她们是谁?”良慎歪着头发了一问。     “朕如何不知?只是此事证据不足,难下断论,朕也有无奈之处。”     “皇上躺在温柔乡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无奈之处?”     想到皇上宠幸了玉嫔和丽贵人,良慎心中便忿忿不平,不知何处发来的一股醋意,若不发作便觉得心里憋得慌。     “好无理的小妃子!可知妃子善妒,该当何罪?”奕詝看到她那样子,便知是吃了醋,总算自己的痴心没有白费,她对他再也不是视若旁人了,她开始在乎他了!     因此,心中欢喜之余,便故意做出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着她玩儿。     “皇上就会拿身份压人,算什么本事?”良慎撅着嘴别过脸去。     “好你个小妃子,胆敢说朕没本事?朕就让你看看朕的本事!”     说罢,奕詝如小孩子一样跳起来缠到良慎身上,左右开弓的咯吱起她来,良慎唬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已被他擒制住,只剩下咯咯笑着求饶的份儿。     “皇上,皇上好没正经!快些放手,不然我可恼了!”     求了半天,奕詝只顾着玩乐,并不理会她,实在痒痒的受不住,只得扳了脸孔佯装发怒,奕詝恐她真的生气了,赶忙丢开手,喘着粗气笑道。     “罢罢罢,今日饶了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藐视皇威!折腾了这会子,倒出了汗……”奕詝挥着手扇着脸上的汗,大步走到风轮前吹着风。     “大热的天,皇上闹个什么劲?出一身汗身上黏黏的,这里又不方便洗澡,真是麻烦……”良慎也用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这天气果真是热起来了!     “说到嫌热,朕倒是忘了,朕来这里原本有正事的,被你一搅合忘了个精光!”奕詝回身说道。     “我哪里搅合了?分明是皇上自己没正行,还赖别人!”良慎气冲冲反驳道。     “随你怎么说罢!”奕詝会心一笑,露出一排如编贝一般的皓齿,“朕本想说,如今天热了,皇室要到热河去避暑,朕希望你随行,你准备准备,五日后便要出发!”     “去避暑山庄?”良慎闻言眼睛一亮,她真的在这个紫禁城里憋了太久,能换一个地方放放风也是好的。     “除了我,还有谁去?”     “太妃是一定要去的,其他后妃朕不想带了,淑婉与你交好,可让她与你做个伴儿,如何?”     “多谢皇上想着!”良慎高兴的跳下作为,朝着奕詝行了个礼。     “真是小孩子心性,这会子不嫌朕胡闹了?”奕詝嗔怒的点了下她饱满的额头,看她娇憨的笑着,心中自然舒畅,遂将曹德寿唤了进来。     “曹德寿,进来伺候!”     曹德寿赶忙跑进来,一躬身,说道:“奴才在。”     “教内务府筹备着,五日后御驾启程去热河,慈宁宫太妃定要同行的,传旨景仁宫,让婉常在也预备着跟着!”     “嗻!这可好了,耽搁了这些日子,终于要启程了,只是乍一下这样的旨意,唯恐内务府筹备不及,委屈了各位主子。”曹德寿说道。     “热河年年都去,照着往年预备则是,内务府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辜负朕心了!”奕詝摆摆手说道。     “皇上每年都去避暑山庄?”良慎好奇问道。     “那可不?”曹德寿眉飞色舞的说着:“今年若不是因为等着娘娘,早就出发了,这天儿都数伏了!”     “好生办你的差事去,话多!”奕詝呵斥了一句,曹德寿答应着灰溜溜的去了。     良慎听到皇上刻意为了等她而耽搁了避暑,心中一软,深深的看了皇上一眼,心中对他的感情又深了几分。     “皇上,奴才有个请求。奴才还想带一个人去!”良慎说道。     “是谁?”     “兰贵人!”良慎想着,如今玉嫔和丽贵人嚣张跋扈,她也须得壮壮声势,以免成为别人俎下鱼肉,无奈云嫔胆小懦弱,无有担当,淑婉虽然衷心,无奈位分太低,有力使不上。     于是,她想到了兰贵人……           第72章 走水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之所以要扶植兰贵人,原因有二,一则是因她聪明,不会白费心思,一朝上位,绝对能和玉嫔丽贵人之流抗衡,二则因为她不想和未来的慈禧站在对立面,哪怕是貌合神离,所以她要在慈禧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一把,为二人的和睦打一个好的基础。     “兰贵人?叶赫那拉氏?”奕詝蹙着眉想了想,似乎想起了那个爱穿兰花衣裳的女子。     “正是。兰贵人进宫后恪守宫规,虽久未承宠却毫无怨言,可见是懂事之人,皇上身边,若人人都像她那般懂事,宫里也就太平了!”     “嗯……”奕詝努力回忆着兰贵人的样子,不禁连连赞叹,“果然是如兰的女子,空谷飘香!不过,你怎么会想要带着她?”     “兰贵人曾为我寻药,治好了我的飞絮病,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能伴驾避暑,我自然也要想着她些。”     “唔,朕的贞贵妃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奕詝一笑,“你说带着便带着她吧,闲时给你解解闷也好!”     “皇上这话说的,明明是带着陪伴皇上的,怎么倒成了给我解闷呢?皇上连日来宠爱玉嫔和丽贵人,不知皇上可要带她们同行,为皇上解闷儿?”良慎掩口轻笑。     “看看,越发上脸了!又来拿朕打趣!朕宠幸她们无非是省得你成为众矢之的,你竟这么不懂人情!”     奕詝笑着捏了捏良慎的脸颊,又与她调笑了一阵子,直到天擦黑,依然不舍得离去,遂报备了敬事房,歇在了钟粹宫。     五日后,御驾启程前往热河承德避暑山庄,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恢弘大气难以尽述。奕詝同良慎同坐在前面的龙辇里,后面跟着的是太妃的凤辇,再往后分别是兰贵人和婉常在的鸾轿,随侍的侍卫和宫人行走左右,人数之多不计其数。     良慎在四角方方的紫禁城里关了这半年,冷不丁一出来,看见这沿路的好景色,再难控制住激动的心情,一路叽叽喳喳在奕詝耳边说个不停,闹的奕詝无可奈何。     “皇上,这就是你的万里江山?”良慎挑着帘子朝外看去,一片青山绿水,那时的北京不同于现代,没有高楼,没有水泥路,目光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林荫路,远处分布着稀疏的村庄,那些小房子上萦绕着袅袅炊烟,一片国泰民安的祥和景象。     “对,这就是朕的江山!”奕詝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     良慎抿着嘴笑着,这样的江山倒真的是美不胜收,不禁想起奕?,他也觊觎着这片江山,甚至为了这片江山枉顾她的感受,心中刺痛的感觉再次袭来。     “皇上,如果我和这万里江山不可兼得,你选哪样?”     奕詝闻言一愣,又一笑,“怎么这样问?你和这万里江山,朕都要!”     他牵起良慎的手小心的安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似乎在向世界昭示着这个女子的所有权,良慎心中苦笑。     “做皇上开心吗?”良慎又问。     “不开心。”奕詝摇摇头,“肩上背负着江山和子民,唯恐一步行差踏错愧对万民,愧对祖宗,几乎夜夜不得安枕!朕不求能及康雍乾三世十之一二,但求唯此乱世,朕能带着朕的江山和子民挺过去,复兴大清!”     良慎心中涌出酸楚,面前这个可怜的皇帝,他不会知道,不管他现在多么的忧国忧民,后世都是身背一世骂名的,只因他无力扭转清王朝日益走向衰败的局势,只因他有一个女人,是慈禧!     良慎开始后悔带着兰贵人一起出来了,她想尝试一下,是否历史真的可以改变,她不让兰贵人受宠,就不会有同治帝载淳,也就没有后续的那些故事。     可是她还是害怕,若是没有载淳,是否状况会更糟糕?万一皇上没有其他的子嗣怎么办,岂不是皇权旁落?或是换一个人执掌大权,谁知道又一定比慈禧好呢?     “在想什么?问了朕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奕詝搂住良慎纤弱的肩膀。     “奴才在想一个问题,可是这问题有些大不敬,皇上要先答应不生气我才敢说。”     “你这小脑袋瓜子一时一刻也不肯歇歇!好了,朕不生气!”     “皇上总说您在意奴才,那皇上可否愿意为奴才抛却这万里江山,与奴才浪迹天涯?”     奕詝沉默了,他真的想和她浪迹天涯,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可是——     “朕不愿意!”奕詝抿了抿薄薄的双唇,“自从朕登基那天起,朕便不同于其他的男人,朕要背负的岂止是妻子和儿女,更有天下苍生,朕怎可为了儿女私情枉顾他们?何况,朕也不愿你担上红颜祸水的骂名!所以,朕不愿意!”     良慎不再说话,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江山,而自己,恐怕只是得到江山之后的一项附赠品一般,得之最好,不得也无伤大雅……     入夜,队伍在京北行宫落脚,良慎白天在轿撵上伤了心,这会子心里不自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次去承德,她只带了金铃子随侍,而将常青留在宫里留意耳目。     这时夜深人静,金铃子年纪小觉多,早已呼呼大睡起来,今日奕詝奔波劳顿,也无心召幸良慎,只是在自己的寝殿独居,良慎听着窗外万籁俱寂,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而且一经浮出,便再难压制住。     她要逃跑!     出了宫是唯一的机会,这里守卫稀松,不像皇宫层层进进都有人把守,要说混出去也不难,若是制造点混乱,再乔装打扮一下,想必也能混出去!只是,良慎,你确定要走吗?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走了,在这个世界你就不认识别人了,没有了皇上的爱,也没有了常青和金铃子的照顾……可是走了,就有了自由,可以选择不必和哪些人相处,可以不用看着这一代皇室在王朝沉沦中纠结,如果足够幸运,也许还能找到办法穿越回家……     要回去!她悄悄的下定决心!     “金铃子?金铃子?”她轻轻的摇醒金铃子。     “格格?”金铃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茫的看着她。     “殿里的红蜡快要烧完了,你去下面问问,再去要些来!”     “格格,你大半夜不睡觉,要蜡烛做什么?”     “我换了床,睡不着了,写写字静静心,快些去吧!记住,要仔细仔细挑些好的来!”     “哎!”金铃子答应着爬了起来,穿上鞋便出去了。     良慎见金铃子走远,忙从箱子里翻出一套金铃子的衣服换上,又在怀里踹了些银票,收拾妥当,便把那烧着的烛台一推,恰恰倒在床帐脚底下,很快,床帐便着起火来,天热物燥,火势一起便猛烈起来,红红的火舌舔舐着房梁的时候,良慎尖叫着跑了出去……     “着火了!快来人呐!着火了!”     一时贞贵妃寝殿走水的消息传遍行宫,宫人们纷纷抬来水桶救火,院落里人进进出出,侍卫也难以把守,有两个侍卫看火势太急,径自救起火来!     良慎低着头随着人流匆匆走了出去,因着她穿着金铃子的衣服,夜色中又看不清楚脸,旁人只当是救火的宫女,并不理会。     她刚刚走出这进院门,正迎上奕詝急急的跑了过来,后面曹德寿跟着跑,累得喘着粗气。     突然看见他那样紧张的样子,良慎离开的脚步却再也迈不动了,鬼使神差的,她悄悄的躲在院门外的一个角落,想在看看里面的动静,她甚至忘记了,现在是离开的最佳时刻,等皇上发现贞贵妃不见的时候,这行宫上下恐怕连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贵妃呢?”奕詝黑着脸,对着殿外的奴才们大吼。     一个小太监已经吓得站不起来,哆哆嗦嗦的朝里一指,只见那屋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甚至有火苗开始透过窗子往外面而来。     “为何不进去救贵妃?”曹德寿尖着嗓子叫道。     “曹公公,不行啊,火势太猛了!”一个抱着桶的侍卫大声喊道,想必他也是刚刚泼水救火走的太近,一张脸已经被火燎红了。     “废物!”     奕詝咬着牙骂了一句,随手抢了一桶水,迎头往身上一浇,便义无反顾的冲向火海。     “皇——”曹德寿一句话未及喊出来,便吓得厥了过去,良慎眼看着皇上闯了进去,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四肢僵硬,再难挪动一步。     “皇上,你怎么这么傻?”她心里不断的呐喊着……     “慎儿!慎儿!你在哪儿?”奕詝在火海里不断的叫着慎儿,直到嗓子进了烟,呛得再难发出声音,被火烧断的椽子不断往下掉,他便躲避着火舌的舔舐,边往里走,无奈,却丝毫听不到半点回应,更是看不到良慎的身影。     “糟糕,难道还睡着?被烟熏着了?”奕詝心中暗叹不好,于是不顾生死的又往里屋探……     一个小太监死命的掐着曹德寿的人中,曹德寿深吸一口气又醒了过来,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急的直跳脚。     “混账王八羔子们!还不去救驾?”     “嗻!”愣住的侍卫回过神儿,也迎头泼了自己一身水,闯了进去……     “都傻愣着干什么?继续泼水,救火啊!”曹德寿跳着脚骂着。           第73章 再无二心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曹公公,咳咳,曹公公……”一个侍卫从火海里跑了出来,“曹公公,皇上找不到贵妃,不肯出来!”     “你个蠢货!”曹德寿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那侍卫脸上,“你不会把皇上扛出来?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关键时刻,还得靠咱家!”     曹德寿将袍子往腰带上一掖,拔腿就要往里跑,谁知正壮着胆子走到门口之时,不妨被谁一推,打了个趔趄,只见那人穿着青色的宫女服,一下闪了进去。     曹德寿本就眼神不好,加上烟熏火燎的更加看不清楚,使劲晃着头揉了揉眼睛,依旧没分辨出是谁。     “皇上,我在这儿!”     原来是良慎看到奕詝冲了进去,又迟迟不肯回来,心下万分紧张,这才丢下一切也冲了进去……生死关头,他未曾抛弃她,那么她,也不能抛弃他……     “慎儿?”奕詝正被浓烟熏得越发眼花缭乱,突然听到熟悉的喊声,他断定,那便是他的慎儿!     于是,他一刻不敢停留,扭头便循着声音往外走,一眼便看到火光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她,她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万幸万幸!     奕詝正要走过去,不料头顶突然掉下一截椽木,恰恰横在两人中间,那椽木几乎被烧成了黑炭,横在那里冒着火,将奕詝处在一个进无法进,退无处退的境地……     “皇上!”良慎看奕詝被困在了里面,心中十万火急,加之周身被火焰燎的皮肤生疼,绝望的哭了出来。     “慎儿不怕!朕来了!”奕詝嘶哑着嗓音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奕詝飞身跳了起来,用轻功越过了那燃烧着的椽木,一把揽住良慎的腰,将她从火海带了出来……     幸而皇上有功夫,两人不过眨眼间便退到了庭院里,曹德寿一看到皇上,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万岁爷啊,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叫老奴如何是好?”     “咳咳咳”,奕詝被烟呛了嗓子,一个劲儿的咳了一阵子,这才缓过气来,英俊白净的脸上沾上了黑炭,也被火焰烫的通红。     “慎儿,你可还好?”他将已经吓得站不起身的良慎拎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受伤,这才放心的吁了口气。     “皇上!都是我不好!”良慎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看到被烧毁的房屋和狼狈不堪的奕詝,顿时后悔的心如刀绞,周良慎,你到底在折腾什么?     她大哭着一把搂住奕詝,不想,奕詝却痛苦的闷哼一声。     “呀,皇上受伤了!”曹德寿赶紧凑上前去,只看见皇上的右肩处袍子已经烧毁,似乎被什么给咋了,里面黑红一片渗着血……     “我的娘啊,快传太医!传太医!”     皇上被送到自己的寝殿,太医上前请了脉,又看了伤势,断定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需擦些生肌镇静的药物即可,只是如今天热,容易感染,要多加注意外伤的清洁。     “给贞贵妃看看!”奕詝由着宫人为他擦拭脸上污物,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那里瑟瑟发抖的良慎。     太医又为良慎检查了一番,良慎身上并无外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吩咐随行的御医熬了两碗安神汤,服侍着皇上和贵妃喝了。     “皇上,奴才想先回去更衣。”良慎只觉得羞愧难当,无言再面对奕詝,于是低着头嗫嚅着说道。     “去吧,记得回来,朕还有话同你说!”     奕詝疲惫的说道,他不愿意她再离开她的视线,刚才的遭遇,已经吓得他三魂少了七魄!     “是。”良慎灰溜溜的退下去。     门外,兰贵人和婉常在正在庭院里焦急的踱来踱去,皇上吩咐无诏不得入内,她们心中担忧,也只得在院子里守着等着。     “姐姐,你怎么样?我听宫人说走水了,吓了个半死!”淑婉看良慎走了出来,旁跑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     “我没事。”良慎无力的笑笑,“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有事,也是咎由自取……”     “姐姐说什么?”后半句话,良慎说的很小声,淑婉没听清也是正常的。     “贵妃娘娘,您受惊了!”兰贵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施礼。     良慎摇摇头,摆摆手,“你们在这伺候着吧,也许皇上那里会需要人伺候……”     “是。”兰贵人恭顺的低头称是。     “哎?姐姐怎么穿着宫女的衣服?这是金铃子的吧?”淑婉打从看见她就觉得怪怪的,这才发现原来是衣服不对。     “夜里睡不着,本想出来走走,怕宫人们兴师动众的,所以换了衣服。”良慎随口扯了个慌,“不想笨手笨脚,挂到了烛台,这才酿成大祸,连累了大家!”     “原来是这样!幸而皇上和姐姐都没有大事,姐姐以后千万不可如此毛手毛脚了!”     “嗯,本宫先去更衣,稍后再回来!”良慎说着松开淑婉的手。     “贵妃娘娘——”兰贵人叫住了良慎,走到她身边,悄悄的附耳说道。     “娘娘切莫再办糊涂事,皇上之心,妃位之贵,得之不易,不可轻易弃之!”     良慎心惊,她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是看透了自己逃跑未遂的计谋,这个女人,她到底是通过什么看出来的呢?她现在这番劝解又是善是恶?     “兰贵人言之有理,本宫会珍惜的!”     “如此甚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如何,也该抵得过年少时的情痴……”     看来这兰贵人是把她的逃跑再次归功于恭亲王奕?了!     “劳你挂心了!”良慎尴尬的笑笑。     “妹妹说这些,无有他意,奴才真心盼着贵妃娘娘好!”兰贵人轻轻的说,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良慎略点点头,想起自己的寝殿已被烧毁,自己的衣裳首饰自然也都付之一炬了……     “婉常在,你随本宫去更衣吧!”     淑婉答应着,扶了良慎的手缓缓走了,淑婉拿了自己的衣服替良慎换上,又替她拢了头发,匀了脸,足足半个时辰,良慎才拾掇干净,只是受了惊吓,脸色依旧是苍白的。     “姐姐脸色看着不好,留在我的寝殿歇歇吧!”淑婉为良慎篦着头发,忧心的问道。     “不,皇上在等我。”     良慎起身,依旧前往皇上寝殿,淑婉也不好拦着,只得跟着她去了。     待到良慎回去的时候,奕詝已然睡着了,良慎吩咐太医和宫人都退下,静静的趴在奕詝床边,看着他安稳睡着的俊脸,心中顿时有万千不忍。     皇上为了我不顾性命,我却想着离开他,是否太没良心了?我到哪里再去找到一个这样对我的男人,从大清朝到21世纪,这几百年的时光里,我还能找到谁,能够这样对我?     出宫就会比现在更好吗?回到现代就会比现在更好吗?     周良慎,你认命吧,即便不认命,在留在这里的时间里,你都得真心待他,不可再折腾了,不可再辜负他了!     想着想着,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来了?”奕詝已经醒了,看着良慎呆呆的坐在那哭,“吓着了吧,怎么哭个没完了?”     “皇上……皇上醒了?皇上的伤还疼吗?”     “疼倒不碍事,只是觉得火辣辣的。你别趴着了,来,上来,跟朕一起躺会儿!”     奕詝笑着指了指床里,示意她到床上来。     良慎乖乖的躺了上去,奕詝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含笑意的握住她的手。     “如今正值暑热,夜里也燥得慌,你的手却这样凉,可见是吓着了!”     “皇上也不问问奴才,为什么寝殿会着火?为什么奴才穿着宫女的衣服在外面?”     “朕为何要问这些?寝殿走水,贞贵妃化险为夷,这些对朕来说就足够了!”     “皇上就一点也不疑心奴才?”     “夫妻之道,贵在相知不相疑,你忘了?”奕詝的脸上总是挂着令人暖心的微笑。     “皇上……”良慎轻轻靠在奕詝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一天,就对皇上死心塌地一天,再无二心!”     奕詝并未说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听着这样的话,他心里悬了半年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这么久,他终于得到了她一句再无二心!     以后,朕再也无需担心她心中还惦记着老六了……     良慎躺在一个最安全的怀抱里,心神安稳,不过片刻,便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天大亮,外头的侍卫来催促启程,良慎才从好梦中醒转。     “皇上的伤,还能上路吗?”良慎服侍皇上更衣,看到他右肩上缠的绷布,不禁担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奕詝转过身,由着良慎为他系好龙袍上的扣子,突然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曹德寿,传早膳吧,请太妃娘娘过来用膳,若是兰贵人和婉常在起来了,也请她们过来用膳!”     “遵旨!”曹德寿见这里近前伺候的活计一概不用自己,难得有了这样一个差事,乐颠颠的去了。     待到皇上和贵妃梳洗完毕,兰贵人和淑婉也已到了,众人都围坐在饭桌上等着太妃,不想平姑姑亲自过来传了太妃懿旨。     “启禀万岁爷,太妃昨夜惦念皇上龙体,一夜未曾安睡,今早困顿的很,贪着睡个回笼觉,不过来用膳了,太妃还说,皇上身上有伤,万万不可多吃油腻辛辣之物!”     “有劳姑姑跑一趟,辛苦姑姑好生照顾太妃,嘱咐厨房备些太妃爱吃的点心带上,太妃饿了路上也可垫垫。”奕詝说道。     平姑姑谢了恩去了。     “既如此,那咱们用膳吧!今日不在宫里,都不必拘着了,一起吃吧。”奕詝说着便要动手拿筷子,却被良慎按下来。           第74章 对弈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皇上伤在右肩,若频频夹菜,唯恐扯到伤口,还是奴才伺候皇上用膳吧!”     淑婉将清淡滋补的菜肴都移到皇上跟前,杏贞则闷着头不动声色为皇上和贵妃添饭添茶,良慎顾不上自己,只顾一口一口的喂皇上,奕詝倒乐得做个甩手的大爷,吃的津津有味。     “朕吃好了,三位爱妃慢用!”进了两碗粥后,奕詝发话,这样的待遇实则是享受不够的,只因看到良慎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恐她累着,便推说吃饱了。     皇上撂了筷子,淑婉和杏贞也都纷纷退下席来,回寝殿收拾行装,准备上路,唯有良慎刚刚没怎么用,急着匆匆吃了两口。     “衣裳首饰怕是都烧了吧……”奕詝问了一句。     “嗯。”     “身上这件仿佛是婉常在的,你与她身量相仿,暂且先借着她的,等到了热河,再给你做新的。”     “好。”     “不过,婉常在较你清瘦些,你穿了她的衣服,倒略显得丰腴了……”奕詝边说着边上下打量良慎,待到良慎发觉时,他一双眼睛正围着她胸前的丰盈转。     “皇上伤的还是不重,还有这些歪心思呢!”她娇嗔的甩了甩帕子,将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挡了回去。     “真是小气,看一眼怕什么的?等到了热河,你日日与朕同住,难得不必拘着宫里翻牌子的规矩,咱们也作对自由夫妻,如何?”     良慎红了脸,不再作声,默默的将皇上的寝衣收到包裹箱子里……     “兰贵人朕看了,并无过人之处,循规蹈矩,默默无闻,你为何要举荐她?”     “循规蹈矩,默默无闻,敢问皇上,云嫔姐姐也当得这八个字,可她和兰贵人有何不同?”     “云嫔自来是个胆小的人,可兰贵人似乎并不胆小,守着这八个字,处处谨小慎微,倒让人觉得是因为她懂事,而不是怯懦……”奕詝回味着兰贵人的眼睛,她的眼睛细长,那细长的眼眸闪烁着精光,透着一股从容和笃定。     “奴才和您想的一样。所以,奴才断定,这兰贵人不简单,迟早会有大作为……所以,奴才以为,这样的人要么能为皇上所有,否则,就要留意好她,万不可让她的聪慧给皇上带来困扰。”     “朕知道,朕本想着留着她抗衡丽贵人,不料你定要她随驾而行,朕也只得依了你。”     良慎心中唏嘘,皇上啊皇上,你让堂堂慈禧太后去抗衡一个小小的贵人,真是杀鸡用牛刀!这个女人将来的作为恐怕你怎么猜也不会猜到.     所以,良慎选择将她带在身边,要么收服她,可根据历史来看,这不大可能,要么就是监视她,以免她兴风作浪。     御驾再度浩浩荡荡的开拔,足足颠簸了五天,才抵达了热河承德避暑山庄,皇上住进了烟波致爽殿,太妃住进了松鹤斋,贞贵妃、兰贵人和婉常在住进了正宫后殿的三处院落,奕詝分别为这三处院落题匾,贞贵妃所居名为关雎殿,兰贵人所居为子衿阁,婉常在所居为蒹葭馆。     奕詝白日里在勤政殿处理政事,闲时便带着三个妃子在行宫中赏景纳凉,惬意非常,若论起夜间召幸,伤好之后便夜夜是良慎了,究竟也未曾传召过兰贵人和婉常在。     一日,微雨迷蒙,帝妃数人在环碧岛赏雨,四下所望之处皆是水雾缭绕,如蓬莱仙境一般。     奕詝与良慎静静比肩而坐,二人皆不语,只是看着雨线飘落,杏贞与淑婉则在一旁的石桌上对弈,正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皇上,姐姐,你们快来看看这局可怎么解?”淑婉是棋局高手,不想却在此番对弈中遇见了对手,便是兰贵人。     奕詝和良慎闻言凑上前去,于良慎眼中,那不过是黑黑白白一些散落的棋子,因为她并不懂围棋,而于奕詝眼中,那里却是无声厮杀的沙场,这一局看来,二人确实是走到了关卡中,难分胜负。     “我棋艺不精,皇上看这局如何?”良慎盯着棋局说。     “依朕所看,此局倒也未必不能解。”奕詝略一思忖,便拿起一枚棋子,轻轻一落。     “皇上好棋艺,以退为进,兰儿佩服!”兰贵人笑言,“不过,皇上且看兰儿这一子——”     杏贞也拿起一子,轻轻一落,面露得意之色。     “哎呀,皇上,兰姐姐怎么生的奇巧心思?竟避了过去!”淑婉乍见要赢的势头,刚刚欢喜了一点,不想兰贵人一字落定,局势再次反转。     很明显,这一子让奕詝对杏贞有了刮目相看之色,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杏贞的脸看了片刻,她并不算惊艳,却面露睿智,擅长棋艺之人必是懂得布局的聪明人,这个兰贵人,确实不简单!     杏贞看到皇上盯着她看,不禁心中一动,从小乐于对弈,因此棋局之上竟然疏忽起来,忙低头收敛了神色,又露出老实巴交的样子来。     这一幕,全被良慎看在眼里,围棋的事情她不懂,可在现代也工作数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全然不是如今十六岁的智商与情商,而面前的杏贞,自然更不是十八岁的智商与情商。     奕詝微微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的拿起一子,轻轻一落,进而目光犀利的看着兰贵人,看她到底会如何落子。     “这……”兰贵人盯着棋盘发了一阵子愁,终于叹了口气,“皇上算计奴才,奴才输了!”     “兰贵人聪明绝顶,却也输给了皇上,可见皇上之大智!”良慎心中尚且宽慰一些,她终究是输给了皇上,如她真的斗不过皇上,起码皇上在世的这些年还是好过的。     “慎儿不懂棋局,自然看不出来,兰贵人方才是故意让着朕的,她若认真下,未必会输。兰贵人,是不是?”奕詝看着杏贞,面色阴沉。     杏贞看情形似乎不对,连忙跪下,说道。     “奴才雕虫小技,难逃皇上法眼!求皇上开恩,不与奴才一般见识,只因奴才实在不敢赢皇上!”     奕詝如雕塑一般,一言不发,良慎和淑婉面面相觑的看着,此刻,画面如同按了静止键,让人莫名的紧张起来。倏尔,奕詝突然一笑。     “起来吧,朕逗你的!朕的妃子如此多才,朕脸上也有光!都坐下吧。”     杏贞这才敢站起来,挨着贞贵妃坐在石凳上,低头不言。     “久闻惠征家的女儿才华横溢,平时在闺中都爱看些什么书?”     “回皇上,奴才不过看些《女戒》《女则》《列女传》。”杏贞低眉顺眼的答话。     “仅此而已?朕却不信,若只是这些书能教出来云嫔,恐怕教不出来兰儿这样的女子!贞贵妃,婉常在,你们信吗?”     良慎和淑婉纷纷摇摇头,抿嘴笑着。     “皇上和姐姐太高看奴才了,奴才幼时偷偷看过阿玛的《战国策》,也看过大清皇帝列传。”无奈,兰贵人只得承认。     “哦?那兰儿认为哪位先帝最堪称千古一帝?”     “奴才一介女流,不敢忘凭列祖列宗。不过,奴才最喜欢的是乾隆爷!”     “为何是乾隆爷?”奕詝问。     “奴才以为,乾隆爷雄才大略,举重若轻,治大国如烹小鲜,几次出宫南下,游山涉水,体察民情,且乾隆爷才学过人,是最有情怀的皇帝!乾隆爷嬉笑怒骂,却句句都是智慧,奴才喜欢这样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智慧之人!”     一说起自己的偶像,乾隆爷,杏贞再次难以自抑,眼睛闪着熠熠的星辉。     一席话说的奕詝心中五味杂陈,想想在自己手中内外堪忧的江山,想想自己每日在朝政重担中煎熬,他不羡慕励精图治的康熙爷和雍正爷,却羡慕着当初的风流一帝,乾隆爷!似乎唯有他,随心所欲的将自己的年华过得活色生香,而江山又是一派升平鼎盛。     他尝尝到宁寿宫看看乾隆爷的画像,无助的问自己,若是乾隆爷来处置这个烂摊子,是否状况会比他好得多?也许乾隆爷真的有过人之智?也许他自己只是个资质平庸的皇帝,大清正在走下坡路,是否若他这个皇帝有用一些,局面会有所改变?     “好。”奕詝回过神来说道:“既然你最敬佩乾隆爷,朕便赏你乾隆爷最爱吃的八珍糕一份!曹德寿,传御膳房送来一份!”     “奴才谢皇上隆恩!”杏贞恭敬的行礼道谢,心中窃喜。     “兰贵人聪明好学,这是极好的事情。只是太聪明的妃子会让朕想到一些危险的女子,比如窦漪房,比如吕雉,甚至武曌……”奕詝说道这里,顿了顿。     “故而,朕惟望兰儿识得大体,将尔之智慧多多用于维护后宫祥和,为朕分忧,为太妃分忧,为将来的皇后分忧……”说到此,奕詝深深的看了良慎一眼,而良慎更若有所思的看向别处。     杏贞听出皇上这番话意图何在,于是起身抿嘴一笑,微微欠身拂鬓,口中答应:“奴才遵旨。”     “阿弥陀佛!早在选秀之时,我便领教了兰贵人不畏强势的风采,今日一见,倒真真是个女中诸葛,淑婉佩服,佩服!”淑婉一笑,嘴角的梨涡盈着风情万种……           第75章 皇后之位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刚要说什么,恰闻曹德寿近前奏报。     “启禀皇上,八珍糕已备好,御膳房请皇上旨意,是送到这里来,还是直接送到贵人的子衿阁?”     “送到子衿阁罢!那里路不远,以免点心受了潮气,失了味道。”奕詝说道。     “唉!”淑婉闻言,俏皮的叹了口气,“可见这八珍糕果然是皇上偏疼贵人的,咱们竟连见见样子的福气都没有!”     良慎看淑婉拿腔拿调的样子,忍俊不禁,说道:“本宫看你果然是馋了,舌头也勤快的很,这样话多!皇上快快也赏她些什么,堵上她的嘴才好!”     奕詝最喜看良慎和淑婉打打闹闹的样子,似乎她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宫里的生活也跟着活泛起来。     “罢了,你要吃什么同朕说,朕再赏你就是了!婉儿进宫数月,别的没学会,在朕面前贫嘴的工夫倒是见长!”     杏贞冷眼打量着皇上,他与贞贵妃和婉常在调笑的样子,目光和煦,眼眸里流转着的都是喜悦的神色,他们大约是常这样说说笑笑的,倒显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稍稍有些尴尬。     于是,杏贞脸上浮上了微笑,看三人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皇上,贵妃娘娘,奴才想回子衿阁,倘若点心搁凉了,唯恐辜负了皇上的美意!”     “嗯,去罢!”奕詝点点头。     淑婉掩着口一笑,“兰贵人可见也是馋了的,这会子曹公公尚且没去传旨,点心哪里到的那么快?”     这话一出,倒叫大家都笑了一番,就连站在一旁的曹德寿也笑的花枝乱颤。     “曹德寿,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奕詝好容易绷住笑,故作威严的问道。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未秉!”曹德寿见皇上发问,忙收住笑声,恭敬的答话。     “何事?”     “万岁爷,恭亲王前来觐见皇上,随行的还有桂良大人。”     奕詝闻言冷了面孔,“他来干什么?他们翁婿俩倒是穿一条裤子,日日混在一起。”     良慎一听是奕?来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烟消云散,众人皆知道她与恭亲王的过去,纷纷噤声不言。     “说是皇上移驾行宫,他们过来请安,二则是关于恭亲王大婚一事,大概有事要奏请皇上。”     “摆驾勤政殿,朕去看看朕的皇弟!”奕詝站起身抖抖袍角,“贵妃可要与朕同往?”     良慎本就别扭,一听他又是因婚事而来,不禁恼怒起来,越发不想见他,何况,她也知道,皇上大约也不想他们见面。     “皇上,小雨淅沥,奴才想在这里略坐坐,等雨停了再走,皇上有事便去处理罢,只是路上叫奴才们架好伞,千万别着了凉!”     奕詝很满意良慎的表现,点点头微笑着去了,杏贞本就要告辞回去,便也随着皇上的御驾走了出去,一时环碧岛的亭子里只剩下了良慎和淑婉二人。     淑婉是最贴心懂事之人,她见良慎闷闷的坐着,似乎若有所思,便知她还是因为恭亲王的事情别扭着,既已贵为皇妃,再想这些也是无益,想到此,她眼珠一转,便开口讲话题扯离了这件事。     “姐姐,兰贵人果真如姐姐所说,非寻常女子可比,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嗯,你知道就好,凡是想着要敬她三分,别学丽贵人那个蠢东西,偏偏与她对着干!”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她既有这样的肝胆与智慧,怎的却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也不见她争宠,就这么默默的,恐怕皇上还从来没召幸过她呢?”     “有没有福气可不在蒙幸早晚!我总觉得她在蛰伏,在等着什么机会,可也说不好,她究竟在等着什么……”     “凭她去吧!横竖她的宠幸怎么也越不过姐姐去,我看着,皇上似乎有立姐姐为后之意!方才说道皇后之事,皇上一直盯着姐姐看!”     “立后不立后有什么重要?心在咱们身上才重要。”良慎知道,不久的将来,自己便会登上皇后之位,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皇上这样看重她,一朝凤冠加身。     “那怎么一样?皇后是皇上的嫡妻,与帝比肩,而妃子只是妾,是奴才!自古嫡庶尊卑有别,姐姐可别不当回事!”     淑婉与良慎又聊了一阵子,直等到雨停了,才回到关雎殿。     且说,杏贞回到子衿阁,没多大工夫,八珍糕也送到了,杏贞看着那些精美绝伦的点心,不禁苦笑着拈了一块放到口中。     “主子,味道如何?”凌月端着茶水在一旁伺候着。     “嗯,果然是乾隆爷喜欢的东西,清香可口,与众不同!”杏贞点点头。     “主子似乎不高兴?”凌月看主子一直沉着脸,“主子得了赏赐,怎么还不高兴呢?”     “凌月,这算赏赐么?这是皇上在告诫我,不要自作聪明,皇上忌惮我的聪慧,我虽多番隐忍,可还是露了锋芒,若是因此被皇上厌恶,可就不好了……”     凌月本不懂,可听主子这么一说,心下明白了几分,更加担忧起来。     “那可怎么好?主子入宫这么长时间,还未侍寝过,如今连丽贵人都曾侍寝伴驾,独独剩下咱们了!”     “侍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没有福气可不在蒙幸早晚!只是万万不可成为被皇上忌惮的女人,那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话虽如此,可一直坐着冷板凳,冷板凳和冷宫有什么区别?”凌月发起愁来。     “混账丫头,别口无遮拦的瞎说!今日我倒看出一事,似乎皇上有立贵妃为皇后之意,恐怕不久,这后宫就会有主了!如丽贵人这般蠢货,到处得罪人,彼时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奴才有句胆大包天的话憋在心里,今日看着没人,说与主子听听!”凌月绞着帕子说道:“咱家出身虽不算显赫,可主子您是何等聪慧拔尖儿的人?您从小在府中事事都是头筹,为何进了后宫,您不费费心也拔个头筹?奴才冷眼看着,即便是皇后之位您也是当得的!”     “快休要胡说了,你果然是疯了,这样胆大包天的话也来这里混嚼?”杏贞横眉冷眼说道:“以后再不可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大清朝历代何曾有过叶赫那拉氏的皇后?”     “可是,主子,奴才只是替主子委屈!”凌月自小陪杏贞长大,知道她即便真生气,也不会将她怎么样,虽得了训斥,依旧扁着嘴说着。     “你懂什么?我虽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可却从未想过皇后之位。何况真正的福气也不是一个皇后的位子可以限定的,你以后万不可再说这种话,没的被别人听去,倒坏了我的事!”     杏贞悠悠的说着,又拿了一块八珍糕放在嘴里,轻轻嚼着,边品味这八珍糕,边想着自己以后的事。     关雎殿,良慎刚刚回来,尚且没坐稳,便听见金铃子过来传话,说是桂良家的九格格,九琪来拜见贵妃娘娘!     良慎一听这个名字,更加心中不快,原不想见,可想想若不见,倒教人看着显出些什么,反倒不好了,无奈,只得传了进来!     “奴才瓜尔佳氏叩见贞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瓜尔佳·九琪身着碧色绣水仙花厰衣,梳着两把头,左右各垂下青色的短流苏,鬓上并未簪花,耳环也只是简单的翠玉珠样式,看着教人神清气爽。     “免礼!”良慎上下打量着九琪,见她身量不高,一张团圆脸儿,眼珠又黑又亮,眼神中似乎有些莽撞之气,并不同于寻常的宫闱女子。     九琪听见免礼,遂道了谢恩身手灵活的站了起来。     “茯苓,看茶!”良慎扬了扬手,此番来行宫除了金铃子外,她只带了茯苓,留下常青和连翘在钟粹宫照应。片刻,茯苓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中是两只精巧的琉璃盏。     “贵妃娘娘这里的茶仿佛别出心裁。”九琪端了一盏,只见那琉璃盏里的茶水并无茶叶,却在杯底放了两块碎冰,看着玲珑剔透,煞是好看。     “这是本宫教人制的冰茶,九格格尝尝罢!”     良慎自己也端了一盏,饮了一口,因天热喝寻常的茶水太热,她便生出这样的法子,将茶晾凉了,澄出茶叶,用冰块镇上,既有茶的清香,又有冰饮的凉爽。这在现代不算什么,可在大清朝绝对算得是个创意。     “果然清凉解暑!”九琪尝了一口果然赞叹,她本是个急性子,最怕大热天喝茶,有了这个正合了她的心意,“久闻贵妃娘娘心灵手巧,看来,传闻不假,娘娘这心思,九琪佩服!”     “不值什么,不过是随便玩玩的。这大暑天的,九格格想必一路辛苦了!”     “这些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此番父亲和王爷来拜见皇上,我便央着王爷也将我带来,一则为给贵妃娘娘请安,二则王爷独行,奴才不放心,这才跟来了!”     良慎心内冷笑,“九格格尚未过门,就如此关心王爷,不过九格格过虑了,王爷武功高强,又有侍卫护送,更有你父亲随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九琪眨了眨眼睛,一笑。     “娘娘有所不知,王爷的身子乃金枝玉叶,自然无虞,我担心的是王爷的心,王爷若没照顾好自己的心,被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伤,那可怎么弥补呢?”           第76章 报信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一听便知她话里有话,感情这瓜尔佳氏是担心她与六爷旧情复燃,到这里示威的。     “那九格格就更加过虑了!王爷的心若坚韧笃定,如磐石一样,那纵然风吹雨打也不可撼动分毫,可王爷的心若覆巢危卵,本就是一滩破碎,恐怕九格格再费心也难以收拾!”     九琪听出这话口中的不善,自然不肯示弱。     “九琪不知王爷的心到底是坚如磐石还是危如累卵,还望贵妃娘娘赐教!”     良慎冷哼一声,“这就奇了!九格格还有数月便可成为六福晋了,怎么自己夫君的心是什么样的还要来问别人?”     “你!”九琪是个火爆脾气,一看自己口舌失利,不禁涨红了脸。     “贵妃进宫前同六爷的往事虽算不上人尽皆知,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没有不知道的!九琪这番前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为问贵妃一句,贵妃与六爷是否再无任何瓜葛?”     良慎一听这个,更加来了气。     “瓜尔佳氏放肆!竟敢如此质问本宫!”     “请娘娘回答我的问题!只要娘娘肯照实回答,要打要罚凭娘娘处置!九琪是一根筋,也是一心在王爷身上,不想成亲后过糊里糊涂的日子!王爷待贵妃之心,我也可体察一二,可贵妃与王爷已是南辕北辙,求娘娘放过王爷,将王爷全须全尾的给我!”九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这许多。     此话一出,到引来良慎一阵唏嘘,不管怎样,她对待爱情是认真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要和奕?在一起,想到这里,良慎不禁动容。     “本宫与六爷的情分,便是叔嫂情分,再无其他!”     “如此正好,那奴才就放心了!九琪刚才出言莽撞,冲撞了贵妃,还望贵妃海涵。”     九琪得了随心顺意的答案,请了安告退了,良慎看到瓜尔佳氏还是觉得心中别扭的很。     “常青,恭亲王为何大老远的来热河?只是为了商议大婚的事?”良慎嚼着一颗橄榄,越想越不对劲。     “奴才听外头的太监们是这么说的,请安折子上大约也是这么写的罢。”金铃子缓缓为良慎打着扇。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仅仅是大婚一事何至于跑这么远?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招皇上待见,何苦来跑到这里招皇上嫌?”     “那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主仆二人又闲聊了两句,终究也没个头绪,遂又将话题扯到别的事上,可这事在良慎心中始终种下了疑问。     勤政殿,恭亲王奕?与兵部尚书桂良正垂手而立,听皇上问话。     “六弟,爱卿,恭喜恭喜!朕看到折子上所言,怎么二位认为内务府的大婚安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奕詝笑着问道。     “这……臣弟对皇兄的安排自然满意非常,只是……”奕?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唉!还是奴才来回禀吧!说起来真是羞于启齿,只因我那不懂事的女儿,非要同皇上讨一道圣旨,与迎亲的花轿一并到奴才府上,才肯乖乖上轿!”     “哦?”这话吊起了奕詝的胃口,“朕听闻桂良大人的千金早年就心属恭亲王,如今终于要成就好事,怎么新娘子又徒生变故?朕倒要听听,她想要一道什么圣旨?”     “这……奴才实在无颜,恳求皇上屏退左右,最好除曹公公外一个不留,否则,奴才万不敢说着败坏门风的话!”桂良似乎也百般挣扎,也不得不说,最后满目愁容的跪在地上。     “哎呦呦,这么严重?那咱家也不听了,免得招惹是非!”曹德寿啧啧叹了一句,也转身要走。     “公公,公公留步!这圣旨还要您去传呢,您可不能走!”桂良赶忙起身拦住了曹德寿。     “好了,曹德寿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奕詝看这翁婿二人不知揣着什么事,看他二人着急着忙的脸色,倒是有趣的很。     殿内的太监宫女纷纷退下,只留下四个人。     “说罢!”奕詝说道。     奕?看左右,确定已耳目清净,这才神秘兮兮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皇兄,臣弟此番前来并非只为大婚一事!实则有大事要回禀皇兄!”     “朕早看出你不会为单单一个大婚跋涉百里,说罢,何事要秉?”     “皇上。”桂良朝皇上做了一个揖,说道:“前日里您曾令奴才加强防范长沙,果然逆贼萧朝贵向长沙发起进攻,皇上神机妙算,长沙看似兵力空虚,实则长沙已提前进驻了一批精兵勇士,皆有以一敌十之力,逆贼果然半分便宜也讨不到!”     奕詝闻言得意一笑,“若萧朝贵在此战役中失利,洪秀全率领的一众草莽定会合攻长沙,爱卿务必不声不响的向长沙进驻兵士,朕等着将他们一锅端了!”     “皇上英明!”     “这事在朕预料之中,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大事?”     “非也!臣弟偶然得知,他们力攻长沙只是计谋之一,取长沙是目的之一,而另一个目的则是起到声东击西之势!”     奕?说道。     “声东击西?”奕詝略微有些讶异。     “若说取长沙是东,那么到热河行刺便为西!据臣弟所之,他们已派出十二名死士,层层埋伏,机关算尽,只为保其中一名死士进入行宫刺杀圣上!”     “热河行宫虽不比宫里,可也算得守卫森严,他们胆敢弑君?”奕詝闻言便动了怒气,依旧对奕?的话持有怀疑。     “皇兄,可热河行宫毕竟不比宫里,御驾不在此之时这里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担保,何况这些逆贼宣扬天下平等,皆为兄弟姐妹,近日颇受一些平民的拥戴,许多穷苦之人在暗处相助,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都做到了!弑杀君王,他们有何不敢?”     “六弟怎么知道这样的消息的?”奕詝问道。     “臣弟不敢欺瞒皇上,这实则是额娘的功劳!”     “额娘?”这更加出乎奕詝的预料。     “是。额娘虽在后宫,可看皇上日益为长毛体贼所忧心,不免心疼,无奈只是无法为皇上分忧。恰巧,南府戏班有个名为黑牡丹的戏子,深得额娘宠信,这个黑牡丹桀骜不驯,经常出宫结交些三教九流,凑巧其中便有一位与长毛体贼有瓜葛!     “黑牡丹……”奕詝想起了那个与良慎一同为太妃献寿,戏台上扮作唐明皇的人,“既然不过是风月之交,他们怎肯将这样机密的事情轻易说与人?”     “皇兄有所不知,越是风月之交越容易扯出些肝胆之事,臣弟听闻那人痴迷黑牡丹风姿,自然黑牡丹略一套话,便什么都交代了!     “那你们可清楚他们具体的计划?”     “其他的确实不知,只知道这样一句,西王入长沙,淸君毙热河!因此,臣弟推断,他们起事之期大约也就在萧朝贵打入长沙之日。”     “西王入长沙,淸君毙热河!哈哈,好大的口气!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毙命于此役!”奕詝拍案而起。     “曹德寿!”     “奴才在!”     “传令下去,严查行宫各门户,严密调查一切在行宫当值之人,将其背景乃至亲族姻亲都核查一番,上至内务总管,下至御膳房烧火的杂役,一个不许错漏!此事要快!加派侍卫到勤政殿及后殿,另加派禁卫军暗哨,选取信得过的勇士,暗中窥察,如发现何人有不忠之心,即刻擒拿!”     “嗻!皇上,烟波致爽殿是否要加派大内侍卫?”曹德寿问道。     “不必,朕倒要看看,这些无耻宵小到底能奈我何?”奕詝毫无惧色,又想起良慎,心中不免担忧,“关雎殿务必加派些人手,别吓着贞贵妃!”     曹德寿领命,奕?听到良慎,不禁心中一酸。     “万岁爷待贵妃娘娘果真情深,连老臣一介武夫都深为所动!”桂良见恭亲王面上似有不满,便故意这样说道。     “爱卿乃性情中人,当初你与驯兽女一段傲世之情也曾传为一段佳话,如今令嫒与六弟结缘,想必六弟也会如朕珍爱贵妃般珍爱六福晋!六弟,你以为呢?”奕詝笑道。     “是,小王一定不付岳父大人所托!”奕?僵硬的笑笑,说道。     “若朕果真破了长毛贼的阴谋,此番便是六弟与桂良大人的功劳,朕定会厚赏忠臣!”     奕詝听到这条情报,心内震惊之余不得不说也存着一些疑惑,老六曾被议储,当年便百般心机多番与他争夺皇储之位,虽说未如康熙爷九龙夺嫡一般血腥残忍,可终究也曾有过不共戴天之心!     奕詝登基后,一直防范奕?,奕?的才华谋略都让他忌惮,还有他背后站着的一众谋士,江山不稳则乱党辈出,难说他们不会借口大清没落而拥立新君。     如今,内有洪秀全这些叛贼不肯消停,外有英吉利、法兰西等列强虎视眈眈,家里尚且还有六贤王党时时想着谋朝篡位,这样的生活令他如履薄冰,无一日得以安枕。     此次奕?奔波劳碌前来报信,他作为兄长总归是感动的,不论为着什么,或是因为兄弟之情,或许因为忠君之心,最不济他有其他计谋,他总归是在乎兄长的生死,前来报信救驾!     他们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比宫中其他兄弟姐妹都要要好,可无奈生在帝王家,哪有手足情?这才走到这一步,这样的关系让奕詝心痛,可他堵着一口气,尤其是良慎一事,让他更加不服,这才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           第78章 烟波致爽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近日,因防范刺客行刺,奕詝并未召见外臣,只专心等着那刺客浮出水面,太妃与三位妃子更加是深居简出,奉旨无事不可外出,只待在寝殿里等消息。     约莫三五日过去,严密的暗查似乎也有了眉目,曹德寿日日来回禀,唯独今日面上带笑,似乎有所收获。     “启禀万岁爷,行宫暗查一事有了些眉目,丽正门侍卫长宋青山似乎有问题,此人原籍为广东花县,与粤贼洪秀全的祖籍同在一乡,于是奴才派人暗查,果然查出此人与洪秀全有姑表亲,因此,奴才推断,此人必有问题!”曹德寿说道。     “宋青山是何时如行宫当值的?”奕詝问道。     “回皇上,宋青山早年就在行宫当值,那时候还没闹出长毛贼这事儿呢,不过调到丽正门倒不过是今年年初的事情!”     “今年年初才调入丽正门?”奕詝思索了片刻,“传朕旨意,从丽正门侍卫队调四人到勤政殿护驾,放出话去,说朕得到了长毛贼要行刺的消息,故而加强戒备!”     “哎呦,皇上,这可使不得!您这不是养虎为患么,宋青山摆明了有问题,您还要将他放在身边,倘若——”曹德寿一听奕詝的安排就变了脸色,赶忙出言阻止。     “好了!又唠唠叨叨个没完起来!朕自有主张,既是一颗炸弹,便要摆在明处,朕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爆炸的!”     “皇上,老奴说句不要脑袋的话,老奴看着皇上长大的,决不能看着您以身犯险呐!求皇上体恤老奴这份心,奴才老了,可受不得这样的惊吓了呀!”曹德寿没说出口的是,他是个孤苦无依的太监,在他心里始终把皇上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     “朕知道!放心吧。”奕詝并不打算改主意,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让曹德寿放心。     关雎殿,良慎得到了消息,说是太平天国要派人来行宫刺杀皇上,虽知道皇上最终不会出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每日患得患失。这一日,她又听说皇上将最有嫌疑的宋青山调到了勤政殿,更是急的乱了阵脚。     良慎前思后想,总是不放心,生怕皇上会有个什么闪失,终于实在忍不住,教金铃子收拾了几件家常穿着的衣裳首饰,拢了几件细软箱笼,传了轿撵便搬去了烟波致爽殿。     奕詝本在勤政殿处理政事,听闻太监禀报贞贵妃未经传召私自搬进了烟波致爽殿,便匆匆赶往了后殿。一踏进殿门便看见良慎正吩咐着金铃子满屋子收拾着。     “你们在做什么?”奕詝倚着门笑着说道。     一句出口,倒惊了两个姑娘,两人俱是匆匆一回头,见是皇上驾到,赶忙跪下请安。     “皇上吉祥!”     “私自搬进皇帝寝宫的嫔妃,古今唯卿一人!”奕詝看了看自己寝殿到处堆了良慎的东西,越发觉得好笑。     “皇上恕罪!”未及良慎说话,金铃子却抢先叩头请罪,“娘娘听闻皇上将那可疑的侍卫留在身边,日夜不能安寝,百般忧心,这才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太过关心皇上安危,求皇上体谅!”     “贵妃将朕挂在心上,何罪之有?”奕詝笑了笑,边说边看着良慎,良慎红了脸,低头不言。     “瞧瞧,这些话倒叫宫女说了出来,你怎么不肯自己说?”奕詝走上前扶起良慎,便叫金铃子退下了,又扶着良慎到床边坐了下来。     “皇上,奴才听闻您调入勤政殿的四个侍卫中,便有那刺客疑犯?”良慎见四下无人,反手握住奕詝的手,经历了种种,她早已将奕詝看做亲人,并且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他了!     “这话是谁同你说的?曹德寿吧!”     “皇上别问这个,只要回答我,这事儿到底当真不当真?”良慎又急了。     “当真。那侍卫名叫宋青山,只是此事万万不可透露给他人知道,否则要坏了朕的大事!”奕詝严肃的叮嘱。     “这个我清楚,皇上放心,这事儿只有金铃子知道,连淑婉我都瞒着呢!皇上为何要这样冒险,直接将宋青山抓起来不行吗?”     “宋青山的事情也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万一除了宋青山另有其人,打草惊蛇尚在其次,若被真的刺客杀一个措手不及,反倒麻烦了!因此朕暂且将宋青山留在身边,实则是为了方便监视其一举一动,你放心,朕自有把握!”     “可是,皇上以身犯险,倘若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朕乃大清天子,并非无能草包之流,朕倒不信,凭他一个宋青山能如何?”     良慎闻言,顿时对咸丰帝增加了许多崇敬之情,之前,她一直以为咸丰帝是个中庸无能的皇帝,并不曾想他也曾有这样的魄力与胆识,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皇上——”良慎还想说什么,无论如何,她坚持认为这样的选择太过冒险。     “别可是了!朕只希望你踏踏实实待在关雎殿,朕在关雎殿加强了防卫,一定保你平安!若你住进了烟波致爽殿,朕反倒要日日担心你!”     “不要!”良慎固执的盯着他的眼睛,“我已经把关雎殿的守卫都带进来了,我知道,这些都是皇上最亲近的心腹,若由他们护驾,我才能放些心!我在关雎殿里日夜忧心,还不如住进这里,日日能见着皇上,便知皇上平安!”     “慎儿,可知你惦记朕,是朕最开心的事情!”奕詝看出慎儿的拳拳之心,不由心中暖暖的。     “皇上一意孤行,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求皇上让我留在烟波致爽殿,皇上若不肯,我也是不走的!”良慎说罢,便真的做出死也不肯走的样子,死命的抱住床栏。     “那可不行,你一介女流,并没有防身之术,反倒让朕因惦记着你束手束脚起来!快快回去,不可抗旨不尊!”说着,奕詝拉住良慎的手将她从床栏上扯下来。     “你在用皇上的身份命令我吗?”良慎站住脚,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了怒气。     “朕多早晚用皇上的身份命令你了?朕是担心你!”奕詝见她仿佛动了气,赶紧出言缓和。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走!”良慎打定主意,撒泼耍赖的又坐回床上。     奕詝无奈,默默看了她片刻,心中五味杂陈,他自然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才执意如此,可自己又怎么放心她?他叹了口气,故作冷漠的说道。     “贞贵妃既然愿意住烟波致爽殿,那便住着吧!贞贵妃言行无状,对朕无礼,即日起在烟波致爽殿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说罢,奕詝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良慎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明黄的袍角随风掀起,又渐渐消失在风中……     良慎气结,两眼含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人,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金铃子见皇上气冲冲离去,恐又惹出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来,赶忙进来,看见主子红着眼圈忿忿的看着皇上出去的方向,一言不发,便知果然是出了事,刚刚开口要劝。     突然,曹德寿“蹬蹬蹬”跑了回来,一脸大汗气喘吁吁的进来,连行礼问安也来不及,只是匆匆说了一句。     “娘娘聪慧,万岁爷明着是责罚,暗地里是护着您呢,您可别会错了意!奴才赶着回去伺候,先走了,娘娘千万千万要想明白呀!”     说罢,又抹了一把汗匆匆的去了,空留下良慎和金铃子愣怔怔的互相看着。     “格格,到底怎么了?奴才听旨意,皇上又把咱们给圈起来了……”金铃子小声问道。     “嗯。”良慎瓮声瓮气的答应着。     “罢了,刚才曹公公那意思,皇上想必也是为着咱们好,皇上为了格格连命都可以舍,不会轻易责罚咱们的!”     “我也知道,不过气的是他怎么这样?有话不会好好说?甩着脸子给谁看?”良慎气哄哄的嘟囔着。     “我的好格格,他毕竟是皇上!依我看,咱们万岁爷对格格够低声下气的了,您别不知足了……”金铃子上前掺起良慎,“格格,既然皇上不愿意咱们在这里,不如回关雎殿吧!皇上生怕刺客一事牵连到格格安危,万一因此不回寝殿,你教他去哪里安置呢?”     “我不走!”良慎堵着气,“没听见皇上的圣旨?要我待在这里,无诏不得外出,我偏要踏踏实实的住在这里,他不回来拉倒,愿意去哪里随他去!”     “格格……”金铃子拗不过良慎,无法再劝,也只得由着她住在这里。     果然不出所料,自打良慎搬进烟波致爽殿,皇上便真的不过这里来了,只是在勤政殿偏殿收拾出一间暖阁,住了进去。空丢下良慎每日闷在这里,一日比一日更气愤,也一日比一日更担忧。     三日后,良慎正在庭院里看缸里的荷花开的正艳,却见一只黑燕直愣愣的俯冲下来,不偏不倚落在了缸沿上,啾啾叫唤了两声。     良慎觉得新奇,便命人去捉那黑燕,谁知那黑燕嗖的一下,身形敏捷的逃过了小太监的手,径直朝殿内飞去,良慎匆匆起身,循着那燕子走进殿内,却见它徘徊在寝殿的香炉附近。     这里本是皇帝寝殿,虽说皇上不归,可殿内的龙涎香却一直在幽幽的燃着,那燕子为何一直绕着香炉飞?良慎蹑手蹑脚的探了过去,一把伸出去,正好将那黑燕抓在手里……           第79章 黑燕传信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仔细看去,这黑燕毛色极亮,体型较寻常燕子较大,两条小腿隐在腹上的绒毛里,良慎一抓它翅膀,只见它腿一蹬,便露了出来,那燕子左腿上竟然缠着一圈纸条。     “娘娘,小心被燕子所伤!”李德善上前欲将黑燕接走,良慎略一抬手,止住了。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本宫见这燕子有趣,把玩把玩!”     李德善遵命退下,良慎小心的按住那燕子,金铃子轻轻的解开缠在它腿上的线绳,将那纸条解了下来,展开递给良慎。     良慎一看,那纸条上写着八个极小的字。     “廿五子时,龙困青山”     再看落款,并无名姓,只在右下角画了一只牡丹。     是黑牡丹!良慎心中一惊,这黑燕难道是黑牡丹放出来的信使?他也知道行宫的情形?     廿五子时,龙困青山。龙困青山,这个青山一定就是宋青山,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宋青山要动手了!而今天便是农历二十五,也就是说,今夜子时,便是他们动手的时刻?     良慎匆匆将那纸条丢进香炉中,心内说道,不行,我得救皇上!     “金铃子,快去请曹公公!那宋青山恐怕要起事了!”良慎问道。     “格格,这信条上画有牡丹,奴才猜想,是不是黑牡丹传来的?”金铃子震惊之余,更有些忧心。     “我也这么想,大约是他!”良慎承认。     “格格,若咱们这样告诉曹公公,皇上问起,格格怎么知道宋青山要起事,格格要如何回答?”金铃子说出自己的担忧,“那黑牡丹是个浪荡伶人,若皇上起了疑心,这……”     良慎一听,冷静下来,金铃子的担忧不无道理,刚刚确实是自己太过担心皇上,失了算计。     “既如此,你还是把曹公公请来,我有话说!”良慎想了想,打定主意,想出了一个计谋。     “是。”金铃子奉命而去,行宫不比宫里,勤政殿本就离烟波致爽殿不远,没过多久,曹德寿便随着金铃子赶了过来。     “奴才叩见贞贵妃!”曹德寿行礼问安。     “公公不必多礼!我叫公公过来是问问皇上的事,皇上这几日可好?”良慎深知曹德寿是向着她的,因此一贯对曹德寿很是敬重。     “皇上好着呢,只是常惦记起娘娘,又不便相见,唯恐娘娘心生疑窦。加上近日长毛贼预谋行刺一事,也令皇上忧思深重,这几日倒瘦了些!”     “公公上次提点了我,我明白皇上之意。只是劳烦公公照顾皇上了,公公劳苦功高,我和皇上不知怎么谢公公!”     “阿弥陀佛,娘娘可折煞奴才吧!”曹德寿听贞贵妃这样说话,心中虽是受用,却也不安,又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起来。     “公公才刚说长毛贼预谋行刺一事,他们究竟可有什么苗头么?”     “没有,这几日倒安定的很,那宋青山也没什么作为。娘娘放心,勤政殿皇上都已部署好了,管保万无一失。”曹德寿低声说道。     “今夜勤政殿是谁当值?”良慎不便明说,只得打探些勤政殿的情况。     “正是宋青山。”曹德寿答话。     良慎心说不好,这便应了那纸条上的话,恐怕那宋青山要利用今夜当值之机,动手弑君!     “除了宋青山呢?”     “除了宋青山,还有巴鲁,巴鲁是蒙古人,信得过,皇上就是利用他监视宋青山。因此,娘娘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良慎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只是想到宋青山离皇上如此之进,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我总觉得今夜不安宁,还望曹公公多留心皇上寝殿的情形,千万不可令皇上有闪失!”良慎嘱咐道。     “嗻,奴才明白!”     曹德寿答应着,看贞贵妃无其他话说便告退了,回勤政殿照应。     良慎心中总是不放心,倘若宋青山不是强攻呢?倘若用了其它不引人注目的阴谋诡计,让皇上受害于无形之中呢?不行,不如彻底解决了宋青山,方是妥当!     想到便去做,良慎吩咐金铃子去勤政殿将宋青山带过来,又吩咐茯苓为自己更衣装扮,在寝殿做足准备。     宋青山与巴鲁各领四名侍卫于酉时交班,此时尚不到申时,只在自己所居住的耳房里歇息,金铃子一来,倒惊了他一跳,侍卫的住所何曾来过这样清秀的体面宫女?     “哪位是侍卫长宋青山?”金铃子进门扫了一眼,虽屋子只一个人,还是问了一句。     宋青山一愣,迅速从床上跳起来,理了理衣裳,对上金铃子的眼神,一时竟呆了,只觉得一身青色宫女服的金铃子轻灵可爱。     “在下便是!请问姐姐是哪位?”宋青山本是一个十**岁的青年,长得干干净净,全无武夫的鲁莽之像。     “你倒客气!”金铃子知道些宋青山便是刺客一事,本以为他是怎样一个面向凶恶之人,没想到看着竟然像个白面书生,虽看着面善,可终究不是善人,金铃子年纪轻,强忍着心内的紧张,僵硬的笑了笑。     “我是贞贵妃身边的宫女金铃子,奉贵妃之命请宋侍卫长到烟波致爽殿一序!”     “贞贵妃?”宋青山狐疑的问道:“在下只负责正宫安定,与后殿诸位娘娘并无瓜葛,不知贞贵妃找在下是何事?”     “我家主子要同你说的事自然不便在这里说,你与我走一趟,不就清楚了?”金铃子的声音干脆清甜,于宋青山来说,如有魔力一般,虽觉得这事情多少有些诡异,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跟着金铃子去了。     “姐姐是贵妃身边体面的宫女吧,姐姐看着年纪不大,便得贵妃宠信,姐姐不简单。”     路上,宋青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看着也年少,不也混了个侍卫长么?”金铃子急着回去复命,一路走的匆匆忙忙,无甚心思理他,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宋青山看金铃子走的匆匆,鬓边的流苏晃来晃去,几乎缠成了一团,很想上去给她捋顺,最终也没敢动手。     两人都走出了一身汗,终于来到了烟波致爽殿。良慎换了一身宝蓝色凤纹厰衣,头上戴了满是点翠的佃子,看着利落干练。     “卑职宋青山叩见贵妃娘娘!”宋青山是汉人,并不自称为奴才。     “起来吧。”良慎端着架子,缓缓说道。     “你一定很诧异,本宫为何会传你来说话吧?其实本宫今日找你前来,是因为听说今夜皇上寝殿是你当值。”     “今夜的确是卑职负责皇上寝殿安全,不知娘娘有何指示?”宋青山依然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也是本宫一点见不得人的私心!想必你也知道,皇上近日看本宫不顺眼,责罚了本宫,还因此不肯回烟波致爽殿安寝,故而,今夜,本宫想去皇上寝殿!”     宋青山一听,便明白了其中涵义,低头红了脸,一言不发。     “本宫无他求,只求到时宋侍卫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本宫进去即可。”     “这……卑职恐怕皇上怪罪……”宋青山犯了难,不肯答应。     “你不必担心,本宫与皇上不过有些小误会,只因一直无有机会见皇上这才积怨至此,若本宫见了皇上,两下说开了话,一定能解了这嫌隙。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白忙一场!”良慎说罢,便给茯苓使了眼色。     茯苓端了一只覆着红布的盘子出来,红布一掀开,一排金元宝露了出来,金灿灿的直晃眼睛。     “这卑职万万不敢收!”     宋青山一看,赶紧跪下去,叩头拒绝。     茯苓一笑,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元宝走到宋青山身边,不由分说便塞到他手里。     “这是娘娘的心意,你收了便是!又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完了,我跟你保证,皇上见了我们娘娘乐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怪罪你?你把心搁到肚子里吧。”     “不不不,姐姐收回去吧,卑职恕难从命!况且卑职看今夜月黑风高,恐要变天,娘娘不如改日再去见皇上!”     良慎一听,这是劝她不要去皇上那里找死呢,可见这宋青山果然有问题。     “宋青山,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良慎故作发怒的样子,宋青山更加无奈的紧。     “卑职不敢!”宋青山双手抱拳,恭敬答道。     “你别磨磨蹭蹭了,直说帮还是不帮?看你一个丈八的汉子,怎地这样含含糊糊,教人急得慌!”金铃子说道。     “宋侍卫长不如听我一言,贞主子毕竟身在贵妃,你若不从她,她便有法子断了你的生路,你若从了他,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这些黄金只是开始!”茯苓上前劝解。     说着,茯苓端来一盏茶,笑语殷殷的递给宋青山。     宋青山正想着刚才的难处,正觉得心中烦乱,接过茶盏咕咚便饮了一口。     “宋青山,你可想好了?”良慎不无威严的问道。     宋青山犹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贞贵妃执意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贵妃娘娘,卑职遵命便——”宋青山拱手说道。     可话还没说完,直觉一阵天旋地转,眼里尽是星星点点的白光,不过片刻,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大殿中央……           第80章 死路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茯苓上前蹲下身摇了摇宋青山,浑身瘫软,一动不动。     “娘娘,成了!”     “做的好!快将他绑起来,趁人不备,扔到偏殿的暗房去!”良慎赶紧下令。     金铃子虽知道主子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局面,那宋青山竟然如突然沉睡了一般,失去知觉。     “格格,这?”     “不必惊慌!是我让茯苓下了药!”良慎看着宋青山,心内还如揣着一只兔子,突突直跳。     “啊?”金铃子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刚才那盏茶?茯苓姐姐,真有你的,可是他万一要不喝那茶怎么办?”     “岂止是那盏茶?还有那个金元宝,他以手触到,我的药便入了肌理,两下里作用,功效比我预想的要好。”茯苓淡淡一笑,“这软筋散,足以让他昏迷两个时辰,即使醒转过来在十二个时辰内,都是一个浑身使不上力的废人。”     主仆三人唤来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将宋青山五花大绑了,趁人不注意背到了偏殿的暗房……     过了戌时,宋青山果真醒转过来,一睁眼便看到贞贵妃正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他,环望四周,这房间没有窗户,异常清静,恐怕是一间暗室。     “娘娘,您这是何意?”宋青山被人算计,恼怒非常,动了动手脚,竟发觉一点也使不上力。     “宋侍卫长不必惊慌,本宫若想害你,此刻你已没了性命,本宫不过是想留你叙叙话而已。”良慎绷着脸说着话,口气却是亲和的。     “贵妃娘娘既想找卑职叙话,不至于以这种路子吧。况且,卑职微如尘埃,自问并无资格与贵妃叙话。”宋青山被束了手脚,自然恼怒,说话也是怒气冲冲的。     “宋青山,本宫听闻你是广东花县人?”良慎并不理会他,自顾自说着。     宋青山不妨被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略反应了一阵,说道。     “卑职的确是广东花县人,娘娘尊贵,怎的关心卑职的出身?”     “本宫还听闻南方闹起义,那为首的洪秀全也是广东花县人,他们建了一个太平天国,号称要推翻清廷,建立有饭同食,有衣同穿,人人平等的理想国度?”     宋青山眼中精光一闪,便知今日的贞贵妃是有备而来,说道:“娘娘的意图卑职明白了,娘娘果然好谋略,我宋青山折在娘娘手里,不算冤枉!”     良慎温婉一笑,知他已明白一切。     “你也是个爽快人!”良慎不喜不忧的浅笑一声,教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宋青山看到贵妃眼中的沉静,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便是一个十六岁女子该有的神情,这样故作老成的女子,真真是不可爱的!     “你真的相信人人平等这样的鬼话?”金铃子歪着头想了想,她还是理解不了为何会有人相信这个太平天国完全不靠谱的理想。     宋青山听到金铃子清脆的声音,望了望她的眼睛,她的眼珠圆圆的,瞳孔很黑很纯净,看着便让他觉得舒服。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天下万民皆是天父的子女,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本该平等友好,而不该有人是主子,有人是奴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情在太平天国绝不会出现!”     “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金铃子坚持的说道。     “你只是仰人鼻息习惯了而已!在我太平天国,只有兄弟姐妹,没有主子奴才,大家一样父母生养,为何偏偏你要做牛做马,而他们养尊处优?这根本就是残害人性。”宋青山忿忿说道。     “太平天国的确是一个好的设想,可谁能保证天长日久你们的设想就一定会实现?是人皆有贪欲,你又如何保证你们的东王西王等诸位以后不会近水楼台,做出如现今的贪官污吏一般无二的事情来?你又怎知你们太平天国的统治者在得到江山以后不会作威作福,弃万民于水火?”良慎深知最终太平天国因何落败,对于宋青山的执着她虽钦佩,却也感到深深的痛心。     “贵妃娘娘久居深宫,可知信仰二字?我等皆是有信仰之人,心怀慈悲,岂会做出娘娘所言之恶事?”     “可你们这样掀动叛乱,令百姓居无定所,生灵涂炭,就是你所谓的心怀慈悲?”     “娘娘偏颇了!要变革势必有牺牲,况且现今皇帝无能,宗亲贪婪,大清日益没落,洋人竟可随意在我中国的国土上逞强,这样下去,百姓就一定有好日子过吗?”宋青山已深深被洪秀全的理念洗脑,丝毫不肯让步。     “你既这样固执,本宫亦无话可说!”良慎无语,转身离去,“金铃子,好生看着他!”     暗房里只剩下金铃子和宋青山二人,金铃子蹲在宋青山身边,定定的看着他。     “姑娘看什么?”宋青山在金铃子的注视下,红了脸。     “我在想,你这些道理是从哪里听来的,听着挺有趣儿的。”金铃子说道。     “你喜欢这样的道理?”宋青山扬了扬眉,“你若喜欢,我在说与你听。”     “不用了!”金铃子连连摇头,“反正我也听不大明白。我只知道你们要害皇上,若是皇上不好了,我家格格就不会好,我家格格不好了,我就不会好……”     “姑娘为何这么想?贵妃是贵妃,你是你,她的人生起伏与你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我是格格府中家生的奴才,从小和格格一同长大,长到今年十三岁,从没离开过格格。若格格出事了,我如何能独善其身?”     “姑娘不会一辈子和贵妃在一起,姑娘会有自己的人生,你不想出宫嫁人吗?”说道嫁人,宋青山突然低了声音,脸上又飞上一朵红云,直觉告诉他,他喜欢眼前这个活泛的女孩子。     “呸呸呸!你好没脸,竟说这样的话打趣我!”金铃子却恼羞成怒起来,气的连连跺脚。“你刚才还说人们都是兄弟姐妹,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一直把格格当成我的姐姐,姐姐有难,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     宋青山突然有些疑惑了,这些在他们眼中看似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受压迫者,也许也会因着某种感情而自得其乐呢?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宋青山问道。     “你放心吧,我们格格从没想过要你的命,她只是想困住你,不让你害皇上!”     宋青山感念贞贵妃不杀之恩,无言以对,遂沉默不语。     “待会儿我也要出去了,你别指望能逃出去,娘娘会派其他人来看着你的!”     “你要去哪儿?”生死攥在别人手中的时刻,他想多和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待一会儿。     “过会儿想必格格要去皇上那里,我要跟着去伺候的!”     “什么?”宋青山面露惊色,“不行,你不能去!”     “为何?格格去哪里我就要跟去哪里的!”金铃子诧异的看着他。     “如果贵妃走的是一条死路呢?”宋青山的脸色严峻的可怕。     “死路?”金铃子不解,“那也不怕。我常常说,无论天上地下是生是死,我金铃子都是要跟着格格的!”     “你这个不要命的傻子!你真的要去?”     “你骂谁是傻子呢?我说要去就是要去,难道诳你不成?”金铃子也急躁起来。     宋青山看着她气红了的小脸,心内艰难的斗争起来,要收手吗?不收手,贵妃和金铃子恐怕也要成为陪葬品,可如果收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金铃子气的鼓着腮帮子,作势要走,看着金铃子娇小的身躯即将推门而去,她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那样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就再也不会响起了……还有贞贵妃,自己现在还活着,又怎能说不是因为贞贵妃的慈悲,就这样看着那样如花似玉的人儿一步步走向黄泉路么……     “等等!”宋青山终于还是脱口喊了出来,他定定的看着金铃子的眼睛,心内激烈的做着决断。他的喉结抖了抖,嘴唇翕动着。     “我要见贞贵妃!”宋青山说。     “你要见主子?”金铃子诧异。     “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贞贵妃,务必要快!慢一步,则贞贵妃危险大一分!”     金铃子一时不能理解,愣在了那里,宋青山却急红了脸。     “快去啊!你要看着你主子死吗?”     金铃子恍然大悟,顾不上再说一句话,拔腿推门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正殿,正迎见良慎扶着茯苓的手朝门外走,显现撞了个满怀。     “主子!主子!”金铃子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岔开双手拦住去路。     “金铃子?做什么冒冒失失的?”良慎被吓了一跳,自然有些不悦,“不是让你好生看着宋青山么?”     “格格,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皇上!”     “格格,不能去!宋青山求见您!”金铃子想起宋青山煞有介事的话,心急如焚。     “宋青山?他能有什么事?”不知为何,良慎心中始终忐忑不安,宋青山已经不足为患,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81章 救驾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反复思量,虽心里急着去看皇上如何,可又担心宋青山那里是否有什么事,最终还是决定去会一会宋青山。于是,又回头去了暗房。     宋青山见贞贵妃一到,释然一笑,撑着墙壁摇摇站了起来。     “贞贵妃回来了。”他笑着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她身边的金铃子。     “你有何事找本宫?”良慎想这人大概疯了,怎么笑的这样诡异?     “贵妃以为拿下卑职,皇上就安全了?”宋青山阴湛湛的说。     良慎不语,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贵妃想不到,卑职只是个幌子罢了!”     “什么幌子?”良慎有一瞬的心慌。     “卑职只是个幌子,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死士!一切讯号都是为了将卑职推到你们眼前,娘娘懂了吗?”     良慎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了一瞬,立时明白了宋青山话中含义,一切种种只是烟雾弹,真正的刺客不是宋青山,而是另有其人,而此人恐怕已经提着刀走向皇上的寝殿……     “是巴鲁?”良慎突然想到那个被皇上和曹德寿信任的蒙古人!     “走!”良慎喊了一声,转身便走,金铃子看情形也知要出事了,也跟着跑了出去。     “将烟波致爽殿的侍卫集结过来!”     “是!”金铃子匆匆领命而去。     片刻,烟波致爽殿的八名侍卫已集结到庭院中央,侍卫长徐诚意抱拳上前。     “启禀贵妃,烟波致爽殿侍卫八名已全部集结于此,请贵妃吩咐!”     “随本宫去勤政殿护驾!”良慎威严的说道。     “是!”八名侍卫皆持刀威风凛凛的跟在贞贵妃身后。     良慎扶着茯苓,身后跟着金铃子,面色决然,每一步都走的坚定异常,脚下的花盆底从来没有如此稳当过。     一行人在夜色中步入勤政殿,尚未进殿门便听见刀剑搏击之声,良慎心说不好,匆匆往里走去,徐诚意持刀护在良慎身前,也跟着往里走。     殿内,巴鲁手下的侍卫正在与另一拨打成一团,奕詝正冷冷的站在里侧看着他们打斗,曹德寿紧张的额上布满汗珠,紧紧的护在皇上身前。     巴鲁带领的侍卫因为人数稍多,巴鲁又英勇善战,渐渐显出胜出的态势来,而奕詝却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因为他心中笃定,巴鲁虽武艺高强,以自己的武功也未必会败给他,至少,今夜他要取自己的命,是不可能的了!     “皇上!”良慎穿过打斗的人群看到皇上只穿着一身寝衣站在那里,“护驾!”     徐诚意得了旨意,朝着身后一挥手,立时八名侍卫都涌了上去,巴鲁一队人数本在劣势,很快便被擒获。     徐诚意押着尚在挣扎的巴鲁朝皇上说道:“卑职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无妨!朕感念你忠心,定会嘉奖与你!”奕詝微微一笑,越过刚才打斗人群的一片凌乱,朝良慎走去。     “你也来了?这样乱糟糟的,你不该来!”奕詝低头看着良慎。     “还好我来的不算晚!”良慎凝视着他,红了眼圈,之前面对险境她是那样果决,可看到奕詝此刻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紧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突然很想哭。     “明知是险境,还要过来,一刻也不让人放心!”奕詝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我与皇上共进退!”良慎看着奕詝,坚定的说。     奕詝眼中透露出感激之情,紧紧的将良慎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她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指尖。     “徐诚意,将巴鲁带去正殿,朕稍后审理!”     徐诚意领命,押着巴鲁朝正殿而去。     “慎儿,来帮朕更衣。”奕詝牵着良慎,朝衣架子走去。良慎点点头,取下上面挂着的龙袍,服侍奕詝穿上。     “谢谢你来救朕!”趁着良慎挨近了帮他梳理衣领,奕詝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耳边轻声说。     “我若不来,皇上也可自救,皇上英明,恐怕早就看透他们的诡计,这才有了部署,只是为何瞒着我,叫我苦苦担心这么久,还白白吓了这一夜!”良慎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委屈的说道。     “是朕不对!”奕詝拍拍她的背,“只是今日你若不来,朕恐怕要自己上手了,没想到这巴鲁如此难缠。终究,这里面有着你的功劳!”     “我囚禁了宋青山……”     “朕知道,只是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今夜起事?”     良慎想起黑牡丹那封字条,廿五子时,龙困青山,这个讯号也是一个将注意力引到宋青山身上的误解,难道说黑牡丹也是他们一伙的?亦或是,黑牡丹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     “我只是今日心里不对劲,忐忑不安,问了曹公公,知道今日是宋青山当值,实在受不了心中煎熬,这才索性将他囚禁起来,以为可一劳永逸,谁知他只是个幌子!”     良慎低头说着,继续扣着龙袍的纽扣。     “朕没想到,那宋青山竟肯对你说出真正的端倪,究竟也是你慈心,未曾杀他积下的功德。”     “也许吧。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巴鲁和宋青山?”     “巴鲁本是蒙军旗,却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辜负朕的信任,此人必除!至于宋青山,他总算也知道悔改,道可以留他一条性命!”奕詝严厉说道。     大殿之上,奕詝果然判处巴鲁极刑,其亲族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处置完巴鲁,便轮到了宋青山,宋青山虽可行走,可依旧是浑身无力,被人从烟波致爽殿压了过来。     “宋青山,你可知罪?”奕詝的声音从高堂上传来,透着无尽威严。     “我本无罪!”宋青山强撑着站了起来,冷冷说道。     “好个混账东西!”曹德寿气不过,拿着浮尘上前打了宋青山一下,“皇上问话,既不下跪,还敢自称为我?”     “我怎样,用不着你一个阉人置喙!”宋青山毫不客气的白了曹德寿一眼。     “宋青山!”良慎清了清嗓子,“皇上本有意饶你一命,你切莫在冥顽不化,自己往死路上走!”     “呵!”宋青山冷笑一声,“我宋青山效忠于天父天兄,今日鬼迷心窍,做出背叛天国之事,本已无意存活!”     “你倒有几分胆识!”奕詝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个青年,此人有几分肝胆,看着也是聪明人,留着他,想必以后能成大事。     “我宋青山是个站着的汉子,绝不求你这个狗皇帝!我愧对巴鲁,愧对父兄,死得其所!”     “既然你忠于粤贼,又为何对朕的爱妃说出真相?”奕詝一笑,并不理会他的辱骂。     “我——”宋青山不自然的看了一眼金铃子,的确,是因为对这个女孩子生命的不舍,“我自有我的原因!狗皇帝休要花言巧语,他日我太平天国的兵将迟早要将你赶下龙椅!”     “金铃子!”奕詝洞察了宋青山看金铃子的眼神,“给这位壮士递上一把剑,送他上路!”     “啊?”金铃子一愣,不明白为何皇上偏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她觉得宋青山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也于心不忍。     “皇上——”良慎虽恨宋青山当堂无礼,可若说要他死,也有些不忍目睹。     奕詝摆摆手,示意良慎不要说话,良慎想皇上想必已打定主意,再求情也是无用了。     金铃子无法,只得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剑,一步一步走到宋青山面前,递了上去,可她单纯的大眼睛却透露出对这个年轻生命的不舍。     “多谢!你叫金铃子,我记住了!”宋青山朝金铃子爽朗一笑,倏地将剑从剑鞘拔出,横在自己的脖颈间就要抹下去。     良慎不忍面对,偏过头去,金铃子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就在他要抹下去的一瞬间,奕詝将手边的砚台掷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中宋青山的手腕,“嘡啷”一声,宝剑落地,宋青山捂着手腕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帝王。     “来人!将宋青山扔出行宫!”奕詝下令。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架住宋青山,拖了出去。     “狗皇帝,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不愿苟活!”宋青山犹自嚷嚷着。     “你为了谁背弃了你的信仰,便该为了谁活着!”奕詝说道。     宋青山听了这句话,便闭了嘴,又回头看了金铃子一眼,金铃子还是直愣愣的,眼睛一眨不眨,站在那个地方,看着他被侍卫们拖走,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皇上,这是何意?”良慎不解。     “他能活着出去,比让他死来说,更艰难!朕只能做到这,能不能在那帮悍匪的怀疑中活下去,就看他的本事了!”奕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第82章 太妃设宴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皇上不与宋青山一般计较,乃是一代仁君!”良慎见皇上饶了宋青山,便说道。     “仁君?”奕詝起身一笑,“朕不过是感念同是情痴……”     金铃子始终呆呆的看着门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宋青山那句话,“你叫金铃子,我记住了。”     “金铃子?”良慎看皇上眼神一直瞟向金铃子,又看到金铃子呆呆的样子,便唤了她一声。     “哦。”金铃子闻声扭转头,虽脸转了过来,可看着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倒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主子有什么吩咐?”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歇着去吧,凡事还有茯苓在呢!”良慎看她早已心不在此,猜想大概是因为宋青山一事觉得别扭,亦或是吓着了,便叫她下去休息。     “是。”金铃子答应着,乖乖的走了。     以前金铃子与良慎是形影不离的,她万万不肯轻易的离开主子身边,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竟痛快的答应着去了。     “皇上,娘娘,天快亮了,还安置吗?”曹德寿上前请示。     “这里乱的很,朕和贵妃去烟波致爽殿歇着,你着人去那里伺候铺床,这里也要留人归置着。”奕詝说着挽了良慎的手要走。     “皇上,不必麻烦了,烟波致爽殿日日都铺了皇上的床,等着皇上呢!”茯苓常年伺候皇上,也敢与皇上调笑两句,此刻见他二人情浓,不免又忍不住说了两句俏皮话。     “茯苓这丫头真真是要疯了,满嘴里说的是姑娘家该说的话么?”良慎羞红了脸,尤其是当着曹德寿的面,更觉得臊得慌。     “皇上,这个宫女我可不敢要了,她既早被皇上惯的没了样子,我也是治不了的!”     “罢了,不管怎样,茯苓这话倒是讨朕的喜欢!走,摆驾烟波致爽殿!”奕詝笑的很暧昧。     烟波致爽殿,等宫人服侍着洗漱了更衣就寝以后,天边已然浮出了鱼肚白。     “天都快亮了!”良慎打了一个哈欠,“折腾了这一夜,皇上睡会儿吧!”     “到朕怀里来,你今夜奔波惊吓一定累的不轻,朕搂着你睡会儿。”奕詝伸出手,良慎乖乖的伏到他怀里,轻轻的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味,渐渐有些昏沉了。     “慎儿,朕想你了……”     奕詝搂着怀里软软的人儿,闻着她发线之间淡淡的香味,又加上为了防范刺客,多日不与她见面,今日好容易聚在一起,自然情难自禁,心猿意马起来。     迷蒙间,良慎只觉得一双温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耳畔萦绕着一个人热热的呼吸声,她知道那是皇上,便闭着眼睛由着他,可本已袭来的睡意却越来越淡,身体的反应却越来越灵敏。     “皇上,皇上歇歇吧,天要亮了,还不睡会儿,胡折腾什么?”良慎娇羞的握住他的手腕,不让它在自己身上越发肆无忌惮。     “朕不!”奕詝依旧任性的继续着,此时此刻,再让他停手,那简直就如同天方夜谭。     良慎虽有些疲惫,可毕竟年轻,如**一般,不过片刻,便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这边满室浓情蜜意,而远在北京的恭王府,奕?正与桂良愁云满面。     “六爷,今早的消息想必王府也收到了吧。”桂良说道。     “巴鲁死了,宋青山不知为何倒戈相向,听说被逐出了行宫,现下不知死活……”奕?沉重的说道。     “真是可惜!此番计谋本该万无一失,谁知却出了宋青山那么个败类!”桂良恨的咬着牙。     “如真的万无一失,又怎会出现宋青山这样的败类?”奕?对桂良的安排不满,白了他一眼,这次也是桂良拍着胸脯说,这绝对是一个不能失败的妙计!     “王爷这是怪奴才?奴才听闻那宋青山落到贞贵妃手中,很快便叛变了,不知这里面可有什么故事,那贞贵妃自来不是个善茬。”桂良是个武夫,最受不了别人的无端猜忌,也忿忿不平。     “本王不怪任何人!桂良大人也没必要贸然疑心别人!”     “本以为通过这件事,既能除掉皇上,又能抓准长毛体贼的把柄,到时只需略加煽动各方力量,六爷登基指日可待!到亏得我打听到这样绝密的消息,竟然坏到毛头小子手里!”     “如今看来,倒幸得我当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地里纵着太平军,替他们将矛头引到宋青山身上,明里却像皇上告密,令皇上感念我的忠心,落了个忠义的名声!”     “是,多亏王爷英明!”     “英明不英明的不重要,你我还需要再择妙计,借他人之手将皇上拉下马,到时本王便以贤王的身份登基,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奕?说着,暗暗下定决心。     “王爷放心,奴才一定全力辅佐王爷,助王爷成大事!”桂良抱拳说道。     “到时,九琪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翁婿俩人又一同研究了半天,究竟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大不敬之语,也难以尽述。     奕詝和良慎皆有些劳累了,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直到曹德寿来传话,勤政殿有外臣要求见皇上,奕詝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良慎见奕詝起身,也懒得再躺着,披衣起身。     金铃子愣愣怔怔的愣了两三个时辰,见主子起身,这才近前伺候。     “格格穿哪套衣服?”     “随意挑一件家常的,今日懒得出门。”良慎打着哈欠,浑身懒懒的。     金铃子挑了一件藕粉色家常衣服给良慎换上,将她的头发随意一挽,打眼看着,倒不像尊贵的皇妃,倒像个随和的富贵人家的新媳妇。     晌午头里,淑婉和杏贞过来探望,皇上和贵妃智擒长毛贼刺客的消息不胫而走,行宫中人人尽知,人人都感叹贞贵妃胆识过人,想必贞贵妃的荣华还在后头。     “你们来了,快些坐吧,几日不见了!”良慎看她二人盈盈走了进来,淑婉穿着浅黄色蝴蝶花纹厰衣,杏贞穿着烟青色兰花厰衣,头上也都端端正正的戴着配花和流苏。     “给贞贵妃请安!”二人皆屈身行礼。     “快坐吧,又没有外人,何必这样规矩?”良慎抿了抿鬓边散落的碎发。     “我今日贪懒,没怎么梳头,你们别笑话我才好。”     “我的贵妃娘娘,你英勇救驾,智勇双全的事早已传遍了行宫,哪个还敢笑话你?”淑婉笑着说道。     “这事怎么传的这样快?”这倒叫良慎有些诧异,不过几个时辰过去,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娘娘好智谋!兰儿佩服!不过刺客的事情,皇上和娘娘瞒的纹丝不露,也该让我们知道,我们也好为娘娘出一份力!”杏贞说道。     “瞒着众人是皇上的意思,只怕打草惊蛇,本宫当初也是央着曹公公才央出来的,若说是智谋我也真是惭愧的很,不过是情急之下不得不为,哪里算得上是智谋呢?”     “姐姐谦虚了,哪怕是情急之下不得不为,淑婉也佩服姐姐的肝胆!”淑婉说道。     “你们就别给我带高帽子了……”良慎不好意思的笑笑。     三人正说笑着,松鹤斋平姑姑前来传话。     “奴才给贵妃请安!”平姑姑请安到了吉祥。     “姑姑快起!”因是太妃跟前的人,良慎也要让着三分薄面,亲自上前去搀扶起来,让了座。     “看来今日奴才来巧了!太妃听闻了皇上擒住了长毛贼的刺客,心中甚是宽慰,又听闻这里面有贵妃不少功劳,特意教奴才来请贵妃到松鹤斋去一起用膳,太妃也想一家祥和的热闹热闹!”     “本宫谢太妃赐饭,本该就随姑姑过去的,只是还要更衣梳妆,还需得姑姑略等片刻!”良慎面色平静。     “那是自然。太妃还让奴才去请兰贵人和婉常在呢,谁知她二位偏偏就在这里,倒省得奴才多跑一趟腿!”     杏贞和淑婉一听,皆有些诧异,因为平日里太妃眼里从没有他们,也从不关心她们的事,这次怎地连她们都要叫上,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奴才看兰贵人和婉常在仪容皆得体,也不需回寝殿了,只等着过会子同贵妃娘娘一起过去,三人也是个伴,又热闹又便意,岂不好?”     “姑姑所言甚是,那边麻烦两位妹妹略等我片刻了!”良慎边说,边唤来金铃子上妆。     良慎又穿了那套宝蓝色凤纹厰衣,头上戴着佃子,如那天与宋青山之流周旋时正是一套,这套衣服看着简明干练,每当良慎有些荆棘之事,便喜爱穿着它。     良慎、杏贞、淑婉三人齐齐到了慈宁宫,太妃便吩咐人开始传膳,太妃设宴,菜品不分荤素冷热,共有六十八道,有序的排在餐桌上,主子想吃那个,便给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使个眼色,宫人们便服侍着主子品尝这道菜,这餐饭吃下去,往往不仅耗时间长,还会伤了胃口,究竟也吃不下去多少。     良慎只吃了一些糖醋里脊,喝了一盏燕窝汤,便再无胃口,盥手漱口退下席来,淑婉和杏贞见此,也纷纷退下席来。     良慎知道,太妃将她们都召唤过来,想必有话要说,只是不知为何,最终却一直没说……           第83章 闲谈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饭毕,太妃留下三人品尝新到的雪顶含翠,悠悠茶香弥漫,三人紧绷着弦渐渐松懈下来。     “哀家看你们吃的不多,想必是拘着礼数,唉,倒是哀家拘束了你们!”太妃悠然说道。     “太妃多虑了,只因天热,奴才这两日胃口不好。”良慎谦逊的说。     “大暑天的,哀家怯热,不知你们究竟怎样。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皇上擒住了此刻,心中甚是宽慰,唯恐你们小孩子家害怕,教你们来一起坐坐,不好的事情还是要尽早忘了为好!”     “说起这事,也真是吓人。幸亏皇上果决,贵妃又机警,这才化解了此事。幸而事情闹得不大,若是扰了太妃的清修,罪过可就大了!”杏贞不紧不慢,缓缓的说。     太妃之前并未多留意杏贞,今日一番话,倒多瞧了她两眼,只见她性子安稳镇定,说话有礼有节,想必是个有头脑的。     “你是惠征的女儿?”太妃慈爱的同杏贞说话。     “正是。太妃记得奴才,叫奴才欢喜的很。”     “哀家喜欢看你们年轻人,巴望着把你们都记在脑子里,只是无奈老了,总是记住这个忘了那个。今日看你倒是个好孩子,皇帝宠你不宠?”     “这……”杏贞尴尬的低下了头。     太妃一看,便心知肚明。     “不妨事的,皇帝年青,日子长着呢!虽说你是叶赫那拉氏,皇帝总会防避着些,可多少年过去了,老祖宗那句话也未见得就是谶言,荣华恩宠,你若想着争取,一样也落不下你!”     太妃私心向着奕?,自然不愿奕詝安宁,总想着自己躲在暗处,以四两拨千斤,让他的后宫不安分些。     “奴才不敢妄想荣华恩宠,只求在宫中平安度日,皇上若不怜恤我,能得太妃的照拂也足够奴才度过余生的了!”杏贞低眉顺目说道。     “瞧瞧你这可怜见的,倒叫哀家不忍,皇帝看重贞贵妃,连婉常在都得了照拂,你不如也求求贞贵妃,比求哀家好使!”太妃眯着眼一笑,明着是拿她们姐妹打趣着玩儿,暗地里却是暗示杏贞去嫉妒,去争取。     “太妃也太把奴才当个人看了!”良慎也笑眯眯的回了一句,“皇上于我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太妃这样说,让人听着倒像我嫉妒,霸占着皇上似的。真真冤死我了,此番来热河,我还劝着皇上带着兰贵人呢,太妃这样冤枉我,我可不依!”     说罢,又噘着嘴做出娇滴滴不肯放手的样子,作势便要跟太妃撒娇。     “贞贵妃一直对奴才多番照顾,太妃也是说着玩呢,姐姐可别恼!”杏贞谦恭的笑着说。     杏贞不是蠢人,太妃偏偏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争宠,若说太妃不向着恭亲王,谁会信呢?在杏贞心中,谁得宠谁失宠,都是皇上自家的事情,只有皇上还是皇上,自己才有荣华富贵可言,她可不会蠢到受太妃的蛊惑,先乱自家阵脚。     这便是杏贞的智慧,永远拎得清孰重孰轻,永远能为了大局暂时委屈自己,因为她分得清什么只是委屈,而什么是覆灭!     “罢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懂事的!得宠的知道提携谦让,不得宠的知道安分自守,哀家也就放心了。唉,老六那桩婚事……”太妃似乎无奈的摇摇头。     提及奕?,良慎便闭了口,不再言语。     “六爷的婚事不好么?”淑婉想着良慎不便自己开口问,可一定心里想知道,开口便替他问了出来。     “婉常在可算说句话,哀家只当你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太妃对淑婉不是很看重,她既没什么好利用,又不懂得甜言蜜语迎合自己。     “奴才胆小,生怕说错了话惹太妃生气,这才不敢轻易说话,只因刚才说起六爷的婚事,奴才一时好奇,便问了出来。”淑婉低着头面露愧色。     “桂良家那丫头,真真不是省油的灯!老六若与她成婚,日后王府大院,说不好比宫里还热闹呢。”太妃惆怅的说。     “瓜尔佳氏不是痴心于六爷吗?这事儿我们姐妹在宫里也有耳闻。”淑婉又问。     “她也太痴心了些!”太妃口气有些气愤,“你们可知她向皇上求了个什么恩典?她要皇上下道圣旨,恭亲王府只有嫡福晋,不得再封侧福晋与庶福晋!娶亲时连同圣旨与花轿一同发往桂良府中,否则,她便不上轿!”     良慎一听,心中倒有些爽快,暗暗骂着奕?活该。     “这……这也太……”淑婉不好说什么,可心内的震惊确实压抑不住的,古今千百年,这样嫉妒心强的女子,却是不多见的。     “皇上答应了?”杏贞询问。     “我也听说了,那一日六爷和桂良大人来行宫觐见皇上,说是为着婚事,原来个中缘由在这里!若是六爷也应了,人家夫妻间的事情,皇上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良慎平静的说道,仿佛这事情与自己无关。     “你有所不知,当初老六进宫是为了向皇上传递消息,怕被宫中的细作觉察,拿瓜尔佳氏这事做个幌子而已。长毛贼弑君一事便是老六和桂良递给皇上的,可幌子还得做下去,瓜尔佳氏不肯松口,皇上也只得下旨,老六也是无法!”太妃说道。     这事良慎倒不知道,当日她只是觉得奕?和桂良不会大老远的为了一桩婚事来到行宫,原来真实目的是为了这个,恐怕那瓜尔佳·九琪也是背了个善妒的黑锅,不过看那天她那跋扈的样子,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倒也不算奇怪!     可是奕?不是要成大事吗?皇上遇险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坏事,怎么他这么好心,会特特大老远的过来告诉向皇上报信?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原来是这样,六爷忠心对皇上,皇上定会感怀,日后兄弟感情更和睦,太妃便可安心了!”良慎违心说着。     “嗯,这倒是真的,哀家日日盼着他们兄弟二人不生嫌隙!”太妃也笑了,只是笑的有些尴尬,“只是老六的婚事究竟教哀家不满意!无奈是先帝所赐,哀家也是无法!”     “太妃放宽心吧,古往今来哪个王府没有妾室?瓜尔佳氏不过是年轻性子刚硬,日后想必也就好了!”杏贞也懂事的安慰了两句。     太妃抿着嘴点点头,看样子心里还是不舒爽的,可她究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无从知晓。     “总算是有惊无险,日后只盼着皇帝能兄弟和睦,江山永固才好!”太妃说道,“此番贞贵妃能襄助皇帝,哀家心中很是欣慰,想必皇帝也会给你记一大功!哀家看加封皇贵妃也是指日可待,你们姐妹们可准备着乐一乐罢!”     “太妃喜爱听戏,可行宫里的戏班子不比宫里的,唯恐太妃听不入耳!”良慎说道。     “往年也有戏班子跟着走的时候,今年走的仓促,挪动其他们又太费事,也罢,不过还有不到两个月,横竖回了宫便好了!”太妃不无遗憾的说。     “太妃也不必忧心,眼前现有一个好青衣,那些戏班子还算什么?”杏贞一笑,拿眼睛看着良慎。     “兰贵人这话倒提醒了哀家,那日贞贵妃的好戏,哀家可没听够,不知以后还有机会听没有?”     “这值什么?太妃想听,奴才唱给太妃听便是了!”良慎一笑,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倒是一个机会!     “只是,那日一折《梨花颂》,也缺不得唐明皇的功劳,那一日的老生戏才真是让奴才叫绝!”     太妃一乐,“你说的是黑牡丹?那是自然,黑牡丹可是南府戏班的台柱子,是真正的角儿,先帝在世时便喜爱他,哀家也瞧着他不错!”     “缺唐明皇,那也不难,太妃想听戏了,叫他来趟热河也不算什么,皇上孝顺,自然也不会阻拦。”良慎说。     “都怨你们,说的哀家耳朵都馋了!非要在听一段才肯罢休!既如此,哀家便告知皇帝一声,叫那黑牡丹来行宫一趟……”太妃打定主意,这正合了良慎的意图,她就是要借机再再见一面黑牡丹,她要问清楚,他那个讯号到底是有意还是无知……     四个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无非也就是太妃与良慎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杏贞时而捧句场,究竟也都是些顺着的言辞,淑婉倒是安安静静的,也不讨巧,只是默默的坐着。     过了一会子,太妃要午睡,三人便又告辞了,平姑姑到勤政殿通报皇上,说太妃想听好戏,特特教人将远在北京的黑牡丹接来,给太妃唱戏解闷儿。     奕詝自然没有个不同意,午后便着人去接黑牡丹,黑牡丹得了令,简单的备了些行装,一骑快马,不过三日便到了行宫,先见过了太妃,因太妃想听的是贞贵妃亲自排的《梨花颂》,少不得又通报了皇上,到关雎殿与贞贵妃对戏。     “贵妃吉祥!”黑牡丹一踏进关雎殿,便看到了一身短打,穿着水袖的良慎,便嬉笑着上前打了个千儿。     “本宫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叫黑牡丹?你的真名叫什么?”良慎笑着问。           第84章 无法倾诉的知音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黑牡丹明亮的眼眸有一瞬的失神,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觉良慎一直在盯着他,又恢复了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     “区区一个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在贵妃这里,我就叫黑牡丹!”     “那在别处呢?”良慎锲而不舍的追问。     “别处的事,自然与贵妃无关,贵妃何必操心?美人若累了心是会变老的!”     黑牡丹嬉笑着上前,抬手便要向良慎的脸颊摸去,良慎轻咳一声转向一边。     “皇上特批你与我排戏,你若再这样毛手毛脚,传到皇上耳朵里,恼了,我可不保证你的死活!”     “若能在死前一亲美人方泽,也是福气!”     “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快些排戏吧!几月过去了,你可还记得?”良慎展了展水袖,便要开始排练。     “哪怕忘了自己的名姓,也不会忘了与贵妃同台的好时光。”     黑牡丹收起了刚才的浪荡,正正经经的笑着说,眼中满是真诚。这样正经的样子,让良慎有些晃神,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他?     “那,咱们再走一遍吧!”良慎说。     “好。”     两人唱唱停停又将那些唱词唱了一遍,天气闷热,二人又真卖了力气,一曲唱完身上都濡湿了,良慎脱去了罩在外面的水袖,里面的短衣轻薄,贴在身上,耳边的碎发也汗湿了,腻腻的贴在颈子上。     金铃子进来给黑牡丹递了一条手巾,又拿着另一条轻轻的为良慎擦拭着脸上的汗,茯苓进来给缸里填了新冰,风轮一转,屋子里立刻凉快起来。     黑牡丹笑吟吟的胡乱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眼中却一刻不停的看着由着金铃子伺候的良慎,他一身白袍也被汗水浸湿了,可看着眼前的美人,究竟也忘了有什么不舒服的。     “茯苓,上两盏冰茶来!”良慎用湿手巾擦了脸,又重新绾了头发,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因天热两颊有些红扑扑的。     茯苓端了两盏冰茶,先递给黑牡丹一盏,又递给良慎一盏。     “先生尝尝本宫这里自制的冰茶。”良慎让了一下黑牡丹,也不管他怎样,兀自喝了起来。     黑牡丹端到鼻下嗅了嗅茶香,微微一笑,抿了一口。     “入口凉爽,最是消暑!”     “先生略歇歇!关于那段戏本宫还有些不满意,凉快一会子咱们再研究研究。”良慎碍着宫人在,与黑牡丹说话也隔着距离。     二人饮了茶,良慎便吩咐宫人们下去了,又只留下他们二人。     “刚才你我唱念做打皆无纰漏,若还有话便直说吧!”黑牡丹说道。     “我只想问问,你可见过燕子传信?”良慎探寻的看着他的眼睛。、     黑牡丹一愣,复又一笑,“见过。”     “飞鸽传书,鸽子可记忆道路,那么黑燕凭什么记忆道路?”     黑牡丹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静静凝视了片刻她的眼睛。     “此燕非寻常之燕,乃是一种来自东洋的跛足燕,腿短翅大,适合长途飞行,最重要的是它对气味敏感,可千里寻味!”     良慎这才明白,难怪那燕子直愣愣的冲到殿内的香炉旁,想必是黑牡丹令他记忆了龙涎香的味道,此香是御用的调香师特殊调制,专供皇帝使用,燕子记忆了龙涎香的味道,这才能不远百里的来到热河,寻到了烟波致爽殿。     “燕子虽好,只是传递的信息却有误,不知它的主人是有意还是无知?”     黑牡丹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他呆呆的看着良慎怀疑的目光,心中不知为何觉得一阵一阵的酸楚。     “娘娘问在下,在下又怎会知道?”他不忍告诉她真相,不忍面对,他们是两个阵营的人。     “你不肯说实话?那夜在坤宁宫外,你也不肯说实话……”     “倘若皇上真的出事,你当怎样?”     “皇上为我舍命,你以为我会怎样?”良慎坚定的说。     “唉!”黑牡丹叹了一声,“娘娘认为这戏还需要再排吗?若不需要,在下告退了!”     黑牡丹扶着桌子站起身,作势要走,私下里,他从不称呼良慎为娘娘,这一次,是第一次!     “你不说实话,我会更加往坏处想!”良慎也急的站了起来,望着他已转过去的脊背。     黑牡丹无奈的摇摇头,心里说道,纵然这样,我也不忍骗你,纵然这样,你能想到的再坏,也不会比事实更坏……     “在下告退了……”黑牡丹抬腿便要走。     良慎知道,黑牡丹这样的人,用权势压他是没用的,他若不想留,便不会留,他若不想说,便不会说。     “无论如何,不可伤害皇上,这是本宫的底线!”良慎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黑牡丹疾步匆匆的身形一滞,半年前,她还在千方百计的避着皇上,不过区区几个月,她便对皇上死心塌地了么?她那颗芳心里,连恭亲王都没了位置,何况是自己呢?     “我不会伤害你!”黑牡丹没回头,却回了一句话,说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良慎看着黑牡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对此事避而不谈,她有直觉,他也在这个阴谋之内,那夜坤宁宫外一袭黑衣的他,一定身在这黑色的漩涡之中!     她该怎么办?连唯一的黑牡丹都立场可疑……     可话又说回来,他本可以欺骗她,可他却没有,宁愿选择狼狈逃离,也不肯花言巧语避重就轻,他本是擅长这样的手段的呀。至少,一个不会欺骗她的人,紧要关头还是可靠的吧!     这一日,松鹤斋搭起了戏台,先是行宫的戏班子唱了出《四郎探母》,以表皇上对太妃的孝心,吵吵打打,热热闹闹。     “快唱完了没?大热的天,听的哀家怪腻的!”太妃腻烦的说道。     “太妃耐烦些,戏班子也是一片孝心,总得让他们唱完磕了头再下去吧!”杏贞在太妃一侧,软语说道。     太妃无奈的点点头,只得又坐着看下去,终于挨到唱完了,一众人领了赏下去了。     黑牡丹牵着良慎的衣袖伴着乐声从帘子里走了出来,太妃的眼睛便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上的一对璧人。     同样的唱词,上一次良慎眼波流转,含情脉脉的看着的是戏台上的黑牡丹,那次,她将自己当作杨贵妃,一颦一笑都是为了戏,而此刻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台下的奕詝,每一眼看过去,眼神中的依恋与欢喜都不言而喻。     奕詝穿着浅黄地常服,端坐于御伞之下,痴痴的看着台上的人,只见她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簪着丰盈的牡丹,眉心画着红梅花钿,绝色倾城。     “我那天长地久的至爱,我那无法倾诉的知音,我那天长地久的至爱,我那无法倾诉的恋人……”     黑牡丹唱着最后几句唱词,似乎感觉心痛的碎裂成一片一片的,他满目深情的看着一身华衣的良慎,天长地久的至爱,无法倾诉的知音,这样的痛楚,不正是唱的自己么?     黑牡丹眼中升腾起雾气,他看着她,而她眼里,只有皇上……     这半年,她爱上了皇上,而在黑牡丹的梦里,每一个孤寂的夜晚,都有她的身影,不知为了什么,绝色女子他也见过不少,可她的美夺走的不仅仅是他的目光,还有他那颗心……     “三郎——”一曲终了,以杨贵妃一声意犹未尽的长叹结束,两人皆朝着台下行礼。     “好戏!哀家还没听够呢!”太妃擦拭着眼角星星点点的眼泪,拍手称赞,这出戏总是让她想起年轻的时光,想起道光帝,爱新觉罗·旻宁!     “额娘委屈这一次,他日定要慎儿为额娘唱个够,只是今日,儿子想带贞贵妃出去走走,求额娘成全!”奕詝起身站到太妃身前,诚恳的说道。     太妃听了心里酸溜溜的,可面上依旧是春风般和煦。     “去吧,哀家这里不圈着你们,你们年轻人自然愿意出去玩乐的,哀家只有一句嘱咐,千万小心,不可莽撞伤了自己!”     “是,多谢额娘!”奕詝欢喜的答应着,如小孩子一样一步一跳的跃到台上,牵起良慎的手,拉着便要走。     “皇上!”良慎一惊。     “跟朕走!”奕詝带着良慎扬长而去,良慎不明就里,无奈他脚下生风走得快,只得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     黑牡丹孤独的站在台上,看着良慎跑起来翩飞的衣袂,心中如被剜走一块,越发空落落的,她就这么跟着他走了,那人一身明黄,那样耀眼明亮,而自己一身素白,不过野鹤闲云……     “皇上,奴才没卸妆呢!”良慎慌张的跟着他。     走到松鹤斋院门外,一匹枣红骏马昂首停在那里,奕詝从小太监手中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又倾了倾身子,朝良慎伸出手。     “上来!”     “去哪儿?奴才没卸妆呢?”良慎仰望着他,迎着阳光,他的俊脸如同发着光一般。     “就要这样仙女一般的样子的才好呢!来!”奕詝又朝前伸了伸手。     良慎一笑,伸出手搭上他的大手,经他用力一拉,一把将她揽到马背上,拢在怀里,双腿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高喊一声“驾”,策马而去……           第85章 婚礼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两人策马扬鞭,一路御风而去。良慎从没骑过马,耳边呼呼的灌着风,她也不害怕,只是迎着风笑着叫着,如同坐过山车一样。     “高兴吗?”奕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良慎大声答应着,“皇上,咱们去哪儿?”     “万树园!”     沿途遇见的宫人们皆小心的垂手低头背过脸去,不敢窥视,可那样的皇上和贵妃,又令她们新奇的很,私下忍不住窃窃的议论着贵妃的恩宠。     万树园在行宫北部,骏马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眼前的一切令良慎的神经振奋起来,满眼绿野,树林茂密,草原上有一座一座的蒙古包,与刚才的琉璃宫殿仿佛不再一方天空之下。     “草原?”良慎自小便喜欢开阔的地界,比之江南水乡的秀丽,她更喜爱草原的天地苍茫景色。     奕詝搂着良慎的腰,将她从马上一带,轻轻一跃,便落下马来。     “蒙古包!”良慎欢呼雀跃的朝蒙古包跑去,那些蒙古包看着又大方又精致,她一看见就忍不住要跑过去,又嫌身上的戏服太过笨重,三两下解开丢开去,只穿着里面葱黄的衬衣满草原的跑。     奕詝看着良慎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便也追着他赶了上去,一把将她锁在怀里。     “喜欢这里吗?”     “嗯!皇上为何带我来这里?”良慎欣喜的眨巴着大眼睛。     “前日的事情太过惊心,朕怕你吓着,带你出来散散心!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没有皇帝,也没有妃子,只有咱们俩!”奕詝得意洋洋的挥手指着这一片开阔的绿野。     “皇上为何之前不说,吓了我一跳!”     “一来想给你个惊喜,二来,朕不想听那些啰啰嗦嗦的规劝!”     良慎爽朗的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宫里生活久了,总会心理压抑,是得出来散散心。     “走,进帐看看!”奕詝拉起良慎的手往蒙古包内走去。     掀开帘账,惊的良慎说不出话来,只见室内一片大红,红色的帷帐,红色铺被,室内的箱橱器皿也都扎着红绸布,一派喜气洋洋。屋子中央的矮桌后跪坐着一位祥和的老妇,一身蒙古袍,和蔼的看着他们。     “博尔济吉特氏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老妇上前安安稳稳的叩了个头。     “额吉快快请起!”奕詝赶忙上前搀扶起她,扶着手亲切的让到座位上。     “慎儿,这是朕的乳母,快来拜见额吉!”     良慎恍然大悟,赶忙提裙子要跪,却一把被博尔济吉特氏搀扶住。     “老四太莽撞,依今日之礼,媳妇还未过门,怎的就来拜见长辈?”     奕詝闻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的笑了起来,“是朕错了!还是额吉想的周到!”     良慎看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更加让她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博尔济吉特氏看出她的困惑,便笑着说道。     “你不知道,这个小子要给你一个婚礼,他嫌把你抬到养心殿太不庄重,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博尔济吉特氏是蒙古人,是奕詝小时候的乳母,奕詝待他一直很亲,尤其是在孝全成皇后去世之后。博尔济吉特氏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不肯居住在宫里,奕詝便将其安置在行宫养老,当着人,她尊奕詝为皇上为主子,私下里,她只把他当成一个自己的孩子,一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伙。     良慎听了话,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     奕詝红了脸,说道:“额吉又取笑我!”     “来来来,快些换上衣服!”博尔济吉特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两趟蒙古大婚婚服,“贵妃若不嫌弃,就办一个我们蒙古人的婚礼,那才叫大碗喝酒,喜庆爽快!”     良慎看着红色的蒙古袍,蒙古帽上缀着八宝珠链,闪闪的煞是可爱。她一步跑过去,接过那件红色的新娘袍,兴冲冲的换掉了身上的衣裳。     博尔济吉特氏端来一盆水,为良慎洗去了脸上的浓妆,重新为她云了脸,拿起一只桃木梳轻轻梳着她散下来的黑发。     “在我们蒙古,大婚的时候都有梳头额吉为新娘梳头,今日,我便是你的梳头额吉了!”     “是,额吉。”良慎羞涩的低头喊了一声。     “哎,这孩子,喊得这样好听!”博尔济吉特氏高兴的答应了,手上麻利的将她的黑发编长了一条粗长的大辫子垂于脑后,又拿过那新娘帽,小心的戴在她头上,左右端详着,确定满意后才将手放下来。     “老四,快瞧瞧你的新媳妇美不美?”     奕詝早已换好了新郎袍,脚上蹬着一双绕着金线的鹿皮靴子,英姿勃发,穿着这身衣服,倒显得他比之前魁梧了一些。     “慎儿怎样都是美的,多谢额吉了!”他说。     博尔济吉特氏兴冲冲的指引他们拜佛祭灶,二人又向博尔济吉特氏行礼献了哈达,完成了大婚之礼。     “老四,快来尝尝我烤的羊腿,这马奶酒也是新酿的,香的很!”     “朕最想念额吉的马奶酒!”奕詝拉着良慎食指大动的跪坐到饭桌前,那上面摆着全羊席,各式糖果,还有三个大碗。     博尔济吉特氏倒了三大碗酒,三人碰杯干了,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眼迷蒙,良慎更是跳起了蒙古舞。     奕詝瞧见了,便拿下了马头琴,虽说是三脚猫的功夫,可也兴致勃勃的拉了起来,听见音乐,连博尔济吉特氏也按捺不住了,也走过去拉着良慎的手一起跳了起来……     奕詝看着蹦蹦跳跳的良慎,湿了眼睛。     “额娘,你看见了吗?老四今日娶妻了!”     三人皆喝的醉醺醺的,除了大笑再也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博尔济吉特氏收拾了桌上的残杯冷炙,铺好了床,便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阴阳交泰,万物生长,祝老四和慎儿百年和好,早生贵子!”     说是自在的玩乐一天,可谁也不敢让御驾独来独往,徐诚意早已带着侍卫们在御帐外把手。     “参见嬷嬷!”徐诚意见博尔济吉特氏出来了,便上前行礼。     “嗯,静静的守着,别打扰他们!”博尔济吉特氏嘱咐了一句便走了。     奕詝拉着良慎摇摇晃晃的躺倒在榻上,就势一拉,良慎一下便倒在了他怀里,良慎用手撑着床榻,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有些微醺的模糊。     “四郎……”     “你叫朕什么?”奕詝欣喜的捧着她的脸。     “四郎!李隆基是杨贵妃的三郎,你,便是我的四郎!”良慎醉眼迷蒙的笑了笑。     奕詝从未见过这样的良慎,软语呢哝,媚眼如丝,一时醉了心神。     “你,便是我醉了酒倾国倾城的杨妃……”     奕詝翻身,搂着良慎的腰将她扣在身下……     “朕,爱新觉罗·奕詝,得妻如卿,永不相负!”     ……     两人心神荡漾,借着酒兴浓情蜜意自不必说,一夜缠绵,连天上的圆月都娇羞的遮挡在云霞之后……     次日一早,曹德寿与金铃子已过到这里伺候,在门口站了一会子,足足等到里面有了动静,这才悄悄的凑到门边,金铃子轻声说道。     “皇上,娘娘,奴才服侍起身!”     “进来吧!”奕詝愉悦的声音响起,金铃子这才敢低头疾步走了进去。     奕詝已自己穿好中衣,心满意足的看着良慎,良慎只穿着浅黄色的肚兜,正拿了中衣要往身上套。     “奴才来吧!”金铃子已为良慎带来了衣服,是一套绯红色的骑马服,良慎穿上后轻快的跳了两下。     “不用穿花盆底子,真是轻松不少呢!”     “美得你!不过轻松这一日,日后你登上后位,还穿着骑马靴子接受百官朝拜不成?”奕詝刚由曹德寿服侍着擦了脸,回头取笑着她。     曹德寿听了,抿嘴一笑,心中暗想,看来贞主子封后是迟早的事情了!     “皇上,咱们今儿穿这一身是要去哪儿?”良慎喜气洋洋的问道。     “上山,朕带你去打猎!”奕詝理着腰间的各带,踢着袍角活动了活动腿脚。     “大热天儿的,折腾来折腾去怪热的!”     “你懂什么,山上最是凉爽,比你呆在寝宫里守着冰块还好呢!”奕詝笑着说道。     “这算度蜜月么?”良慎看着自己紧绷绷的袖口收着的金边,嘟着嘴说。她从没想过,她会穿越到几百年前,和一个大清皇帝举行了这样一次特别的婚礼。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恍如梦中,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蜜月?”奕詝疑惑的问。     良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高兴过头,又说出了现代词语,赶忙岔开过去。     “没事,我胡说的!”     曹德寿和金铃子在一旁服侍着二人吃了早膳,又为二人牵了马。     “你敢骑么?”奕詝上了昨日那匹枣红马,旁边还有一匹稍矮一些的白色马。     “有何不敢?”良慎一向胆大,见奕詝一脸得意的这样问她,那股不肯服输的劲儿又涌了上来。     说罢,她便接过金铃子手里的缰绳,也学着奕詝踏着马镫翻身跨了上去。     “主子,这匹马名叫白月光,性子温驯,主子不必害怕,放心跟皇上去吧!”曹德寿笑嘻嘻的说道。           第86章 惊马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和良慎策马而行,走过一片草地,倏忽便进了一片树林,一进入树林就感觉阴凉了许多,沿着一条缓坡上去,一点的朝山上走去,随行的侍卫不敢靠近,只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遥遥的护着。     “皇上你看,这些小野花开的多茂盛!”良慎指着路两侧密密开着的黄色小花,兴奋的说。     “那是蒲公英,过些日子,他们便化成种子四散而去,兄弟姐妹之间永不再相见!”奕詝看着那些黄色的小花,颇有感触。     “原来这就是蒲公英!”良慎自小在城市里长大,对于蒲公英的理解只是书上画的一个一吹即散的绒球,从没想过,蒲公英曾经还有这样美丽的小花。     “虽然兄弟姐妹之间不再相见,可心中一定还是彼此惦念的,只是为了生命繁衍不得已而为之,想必他们也不愿意。”     “你说的对,只要彼此惦念,纵使不想见也是好的。只是做兄长的,曾经看着兄弟们慢慢长大,最终落个形单影只,心中总有些伤怀!”奕詝拽了拽马的缰绳,调整了一下方向。     “皇上,我可以提六爷吗?”良慎看皇上这样子,便知他一定是为自己和奕?的关系而感伤,“如果皇上不愿意,我不说便是了。”     “无妨,你说吧!朕没那么小心眼儿。”奕詝淡淡的,仿佛真的不为这事上心一般,只是看良慎不懂得御马,顺便也扯了扯白月光的缰绳,将它的方向也调整了一下。     “皇上这会子说的倒是好,当初不知是谁,我一提六爷便拉着老长一张脸。”良慎俏皮的撇了撇嘴。     “哈哈,那时候朕老觉得你心心念念想着老六,如今朕心里有底了,自然不在乎了!”     “皇上和六爷之间的嫌隙,我也有所耳闻,前朝的事奴才不懂,只劝皇上把心放宽些。”     “之前朕确实有错怪老六的地方,争夺王储之事已经过去了,古往今来,但凡经历过争储的兄弟哪个不曾有过嫌隙?可事后究竟也都能化解。此前这其中也掺杂着你的事情,朕确实有些偏颇了。”奕詝左手拽着自己的马,右手拽着良慎的马,稳步向山坡走去。     “前日老六特意来告诉朕粤贼弑君一事,还以自己的婚事打了个幌子,费尽心机,朕深为感动,想起之前种种,确实是不该。兄不友,怎怪弟不恭?”     良慎听着奕詝说出心里话,心里反倒酸酸的,不管怎样,奕詝心中把奕?当成弟弟,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心总是善意的,总是愿意原谅。可是奕?呢?她知道奕?的真实身份,他本不是奕詝的弟弟,而只是一个妄想登上顶峰的现代人!在于皇上的关系上,他不会顾及兄弟感情,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兄弟。     有句话说的好,两个人的感情,在乎的那个人往往是输家。这场较量,奕詝从一开始就是输的,因为他比奕?更在乎。那么,良慎扪心自问,我该怎么做呢?     我既不愿意奕詝受伤,也不愿意奕?受害,我该怎么权衡,才能让他们两个相安无事?     说着走着,马匹行进到一个略陡的坡路,白月光有些胆怯,不敢前行,只是低头向着那陡坡的起点嘶鸣了两声。     “白月光胆怯了,朕要驱赶一下,又担心马走不稳,你先到朕的马上来,可好?”奕詝说道。     “好。”良慎痛快的答应着,奕詝拉住良慎的手,教她如何用力,准备两下里使力,不下马便可将良慎换到枣红马上来。     良慎就着奕詝的力量,用力蹬了一下马镫,谁知那匹马突然受惊,高亢的嘶鸣一声,使劲掀起前蹄,几乎将良慎翻了过去,幸而奕詝眼疾手快,一看不好,便蹬了一下马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跃到白月光上抓住良慎,不让她被马掀下去。     良慎吓得大叫一声,赶忙抓住飞过来的奕詝,如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样,跟随着奕詝落在地上,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亏得奕詝拽住了她。     白月光不知受了什么惊,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去,全然不顾刚才不敢上的陡坡。     “怎么了?”良慎紧张的抚着胸口,吃惊的看着早已掀蹄而去的白月光。     “没事,马惊了而已!你刚才做了什么吗?白月光是御马里最温驯的一匹,从未这样过。”奕詝也刚刚平静下来,满脑子困惑。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脚下用了点劲而已。”     奕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终打了一个口哨,潜伏在后面的侍卫们片刻间涌了上来,呼啦啦跪了一片等待皇上下令。     “去将白月光劫回来,探查此处方圆五里,如有异状即刻前来禀报!”奕詝不无威严的说道。     “遵旨!”徐诚意答应道,随后便将手下的侍卫们分班,各自有序的负责自己的任务。     徐诚意自上次跟随良慎酒驾之后,便在圣上面前得了脸,已升为了领催,专管负责御前的保卫工作。     “本有意带你来散散心,朕还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呢,谁想却遇上这样的事情。”奕詝有些沮丧。     “皇上日理万机,能腾出时间陪我,我已感激不尽,这些已经足够了。”良慎善解人意的说道。     “走吧,上面便是一个缓坡,低于开阔些,咱们走两步上去吧,这里太过狭窄了!”说完,不由得良慎在说话,奕詝便拉起她的手爬坡而上。     走了约莫二三十步,果真有一个缓坡,地上都是翠融融的绿草,外缘长着一棵翠柏,那柏树不似寻常柏树一样挺直,不知为什么,长的有些斜。     “朕本想带你到山顶,好好看看朕的锦绣江山,然后再把这个给你!”说着,奕詝从怀里掏出一块明黄手绢,里面似乎包着个什么东西。     良慎不明就里的接了过来,轻轻的打开包着的绢布,一个羊脂白玉的凤凰映入眼帘,整块玉质温润通透,凤凰雕刻的栩栩如生,神采飞扬。     “呀!真好看!”良慎高兴的拿了起来。     “你属鸡,鸡同凤,朕便着人打造了这只凤凰,算是朕昨日娶你的定礼!这白玉凤凰还有另一层意思,过些日子你便明白了,朕只希望朕的慎儿如这块上好的羊脂玉一样,永远纯净,永远欢喜!”     良慎心中一动,慈安太后属鸡吗?这是否印证着牝鸡司晨那句话,预示着慈安太后迟早会临朝干政?皇上送了一只凤凰,只有皇后才是名副其实的凤凰,皇上决定封她为皇后了吗?算算日子,确实差不多了,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做一名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连贵妃都当不好呢。     虽如此,可她还是乖乖谢了恩,小心的收在怀里。     “好生收着吧,等朕允你戴的时候再戴出来,其实是朕性子急,做好了便忍不住要拿给你,正经日子还没到呢!”     “多谢皇上!”良慎假装没听懂,乖巧的谢恩。     “启禀皇上,卑职徐诚意前来禀报,白月光已经被擒回。卑职派人仔细验了马,已发现此马受惊的端倪!”徐诚意单腿跪地回禀道。     “端倪在何处?”奕詝问道。     “此马的马鞍右侧装有一根细细的银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方才娘娘一定是碰到了此处,银针扎着马,马这才受惊了!”     “马上为何会有针?幸而贞贵妃不会骑马,若是会骑马之人,恐怕都会以小腿夹马腹,如若这样,这马早惊了!”奕詝想想便觉得后怕。     “那皇上就得回去查背马的人了。”徐诚意说道。     “此事回去再查,你还有何事要禀报吗?”奕詝想了想,说道。     “有!皇上令卑职探查此处方圆五里,方圆五里并无异象,只是,奴才在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这个!”徐诚意的下属呈上来一只死去的鸟。     良慎凑上前去一看,不看便罢,一看可吓了一跳。正是那日到烟波致爽殿传信的东洋跛足雁,它难道不是又回去投奔它的主人了吗?怎么死在了荒郊野岭?     良慎脸色苍白起来,问话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那只死去的黑燕,那燕子尸体已有些腐烂,想必已有三五天了,算算时间,恐怕便是传完信之后便死了。     它的死是它的主人刻意为之,还是在这行宫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黑燕的来历,可是又是出于一种什么理由让他们非要拿一只燕子下手?     “这燕子看着倒是挺怪的。只是横竖也不过是一只燕子而已,想必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快将这腌臜的劳什子收起来,没看到贵妃害怕吗?”奕詝有些微怒。     “是!”徐诚意答应着,让属下将那只黑燕收了下去。     “罢了,今日横竖是玩不成的,回去吧!传令山下准备轿撵!”奕詝摆摆手,抬腿就要往下坡的方向走。     良慎跟在奕詝的后面边下坡边想,燕子到底为什么会死呢?黑牡丹会知道吗?此刻黑牡丹应该还未离开行宫,总要抓着机会好好的问问。           第87章 太妃抱病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与良慎在山下乘了轿撵回了烟波致爽殿,奕詝传召了徐诚意到前殿询问白月光身上银针一事。而良慎则换了衣服,再三思索了一会子,便叫金铃子去请黑牡丹,关于那只黑燕一事,她还是觉得有必要问问黑牡丹。     谁知,金铃子却一脸懊恼的赶了回来。     “格格,黑牡丹走了,听说去南方云游了!”金铃子无奈的说。     “去南方?怎么突然去南方了?”良慎即刻站了起来。     “奴才不知。”金铃子摇摇头,同是一脸迷茫。     “是谁告诉你这样的消息的?”     “是伺候太妃的公公说的。因着太妃喜爱听戏,黑牡丹也是太妃传召而来,因此他一直住在松鹤斋的耳房,奴才去请时遇见了松鹤斋的掌事公公,是他告诉我的,想必是真的。”     “去南方……太妃巴巴的叫他来,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南方,南方不是在闹粤贼呢?”良慎心中疑惑的很,可也没什么好办法,横竖那黑燕一事似乎又要成为无头公案了……     奕詝那边调查白月光之事,也是毫无头绪,只是将马房里备马的人打了一顿,暂且罢了。     过了这段风波,行宫里便安定下来,日子平淡,过起来反倒快了,转眼进了九月,御驾要准备开拔回京了。偏巧赶上太妃身子微恙,贞贵妃、兰贵人、婉常在轮流近前侍疾。     这一日正赶上是婉常在从旁服侍,良慎唯恐太妃不喜淑婉,怕给她气受,闲着无事也过来看看,只说是来看看太妃,陪太妃说说话。     太妃因身上不大爽利,懒懒的,也不怎么爱说话,还是平姑姑爱说爱笑,从旁调剂着,气氛倒也不至于太尴尬。     奕詝下了早朝,径直来了松鹤斋,一进门,便看见太妃恹恹的靠在床上,婉常在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良慎则坐在茶桌旁,打眼看着她们。     “额娘这里人倒齐全!”奕詝笑着说道,一句话出口,引得一屋子人都搁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来行礼问安。     “给皇上请安!”     “都起来吧。”奕詝随意一摆手,径直走到太妃病榻之前。“额娘今日可好些了?”     “劳皇帝记挂了,哀家今日觉得还好,多亏了她们姐妹的悉心照料,昨夜兰儿盯了一宿,今日哀家叫她回去歇着了,又换了婉常在,也是端茶倒水事必躬亲的,慎儿也是个懂事的,特意来陪我说话儿。哀家这把老骨头倒搅和的大家不得安宁了!”太妃苦笑一声。     “哪里的事,尽孝道是我们小辈应该做的。”良慎欠身一笑。     “额娘的旧疾拖着不好,叫儿子忧心的很,只想着早日回京以便额娘好生休养,只是又恐额娘不移挪动……”奕詝忧心的说。     “不妨事,御驾不日便要开拔,皇上回京有许多大事要做,不可因哀家这把老骨头有所耽搁。”太妃想是因心里着急,也挣扎了坐直了些。     “可额娘的身子……唉,朕不想额娘受罪!”奕詝说着。     “哀家这身子三五日怕是好不了的。不如这样,御驾照常回京便是,留下哀家暂且在这里休养,等他日好了,皇帝再接哀家回京。”太妃想了想,说道。     良慎听着,心里倒抽了一股冷气,这个太妃自来古古怪怪,看着居心不良的样子,现下又请旨自己留在热河,该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奴才以为不妥!”想到此,良慎便出口阻拦,“一月之后,是恭亲王大婚的日子,皇宫里王府里都有许多事情要操持,太妃作为恭亲王的额娘,若是不在,奴才怕许多事情办不好!”     “慎儿说的也在理。只是哀家这身子,恐怕也不能为老六多操持什么,叫内务府操办吧,横竖亲王的婚礼都是那个礼制,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太妃说道。     “六弟娶亲,若是额娘能亲自操持一二,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额娘有所不知,儿子还有件事,贞贵妃前日里救驾有功,待朕之心朕深以为贵,线下宫中后位空悬,实则于六宫安宁不利,贞贵妃论才德论出身都当得皇后一位,因此,朕想封慎儿为皇后,赶在六弟大婚前,也好让她这个皇嫂为六弟多费心操办!封后大典儿子年轻没经历过,若是额娘在身边心里更有底些。”奕詝说出心中所想。     良慎听了这话,难免吃惊,这么快就要封她为皇后了?而且自己成为皇后以后操办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奕?的婚礼,多么可笑,他们一起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竟然成了这样的关系!     太妃也感到了震撼,她从未想到,良慎的升迁之路竟然这样如履平底,就如同当年老四的生母,孝全成皇后一般!     “慎儿确实当的皇后之位,这事哀家和皇帝想到一处去了!”太妃顺着皇上的话说道:“只是哀家一生只是妃子,不过是先帝的庶妾,只是皇帝孝顺,以太后礼制赡养哀家,哀家并不是太后,原是没有资格聆讯新皇后的!”     太妃拿腔拿调的说道,她故意说给奕詝听,怨他没有封自己为太后。     奕詝一听这话,果然变了脸色,原本的笑容都收了回去,淡淡的说:“额娘说的有理,是朕想的少了,那便罢了吧!”     “皇帝还是携御驾按日子回去吧,哀家在这里不过月半也就好了!”太妃见奕詝依然不肯松口,心中更加不快,强调也冷了下去。     “按理说,太妃身子有恙,不该劳动折腾。只是将太妃独自留在这里,恐怕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要说皇上不孝。”良慎也不想太妃留在这里,为恐她要做什么暗箱操作的事情。     “这……”太妃皱了皱眉,又咳嗽了几声,“哀家纵是死也不会让皇帝担个不孝的名声,平儿,收拾行李,咱们跟皇帝的御驾一起走。”     “太妃娘娘……”平儿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皇上!”平儿心中实在不忍,噗通一声跪倒在奕詝面前。     “皇上,太妃娘娘已年逾五十,此番又旧疾复发,真的不易挪动!皇上还是让太妃养好身子再走吧!”     良慎冷眼看着,这场面看着倒还真的跟皇上不孝似的,太妃主仆二人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个嚷着拼死也要走,一个却紧紧的护着,一唱一和倒让别人无话可说了。     “平姑姑快些起来!”良慎见皇上既为难又恼火,此刻只得自己上前与说和说和,想到这里便笑着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平姑姑。     “平姑姑看着皇上长起来的,自然知道皇上不是那种不孝之人。孝顺孝顺便是以顺为先,皇上不会不顾及太妃的身子的,姑姑不必这样担忧。皇上的本意是留在此等太妃好起来,大家一起走,皇上不放心将太妃留在这里!这也是做儿子的担忧母亲!”     平姑姑点点头,站了起来,太妃叹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声,眼见着似乎是累了,要支撑不住了似的。     “哀家知道皇上的孝心,只是哀家不忍为了哀家误了皇上朝政上的大事,何况老六即将大婚,哀家福薄不能为他亲手操持,老六便只有皇帝一个兄长可以倚靠了!”太妃强撑着说完这几句,又咳了起来,平姑姑赶紧上前轻轻的抚着太妃的后背。     “罢了,容朕想想吧!”奕詝看着这主仆二人,心中更是烦闷,“额娘好生歇息,朕先去了!”     良慎看着奕詝懊恼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不安,坐了一会子,便借口有事也退下去了,只留下淑婉服侍太后小睡。     且说奕詝打松鹤斋处来心里边闷闷的,偏生天气也是闷闷的,一气便回了烟波致爽殿,没过一会子,良慎也来了这里,在殿门外求见皇上。     曹德寿守在门口,正顶着大太阳擦着脸上的汗,老远的瞧见良慎走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贵妃娘娘吉祥!您赶紧看看去吧,万岁爷打松鹤斋回来就一肚子气,奴才也不知为的什么,也不敢胡劝!”     “皇上在里头干什么呢?”良慎闻言皱眉。     “这,万岁爷下令不让人进去烦他,连奴才都不敢贸然进去了,何况那些小崽子们,更是胆战心惊的!”     “罢了,本宫进去看看!”良慎叹了口气,抬腿便要走。     “得,那您小心着点!”曹德寿将良慎让了进去。     良慎点点头,也没让曹德寿通传一声,径自便走了进去。进了殿内,只看见奕詝歪在榻上,绷着脸,一声不吭,一看便是心里不如意。     “皇上当真生气了?”良慎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他身边。     “你来了?”奕詝翻身一看是良慎,坐了起来,“刚才她们那样子你也看见了,怎么倒成了朕为难她们了?无非因为朕没封她做太后,一定要没事找个机会拎出来表白表白,她不愿意再封后大典上聆讯便罢了,朕还不稀罕呢!”     “皇上,您这是耍哪门子脾气呢?封后大典上先帝的妾妃确实没资格聆讯皇后,这也确实是规矩……”良慎软语劝慰着。     “知道是妾妃就好!又非皇帝生母,又非先帝嫡妻,朕依着什么封她做太后?这便不是规矩了?”奕詝怒气冲冲的说。     “皇上莫急,奴才有法子解决眼前这个难题,皇上要听不要听?”良慎一笑。           第88章 兰贵人留下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听良慎说她有良策,一脸似信非信的表情。     “你又有什么主意?”     “依奴才所看,太妃是执意不肯走的,若皇上硬拉着她走,也未必拉得动,若是态度强硬了,恐怕还要担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倒不如顺着她,让她留在这里,等身子好了,再接她回来!”良慎试探着说道。     “不妥,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太妃与朕并不一心,若将她留在这里,恐生出事端来。”奕詝听了连连摇头。     “皇上先听我说完,既然皇上不放心,不如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留在这里,明着是伺候太妃,以全皇上临床服侍的孝心,暗地里也可留意着太妃的动静,如何?”良慎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     “哪里就有这样合适的人选?此人须得是朕身边的人,方能替朕尽孝,又要是可信的人,又不能太笨,依朕所看,唯有你,方可当此重任!”奕詝虽不反对这个主意,可也知道现下找不到这么一个人,最后一句话,只是一句玩笑。     “皇上若信得过奴才,奴才留下也可。”良慎一听,心里自然不大乐意,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守着这个居心叵测的老太太,若论起留下的好处,恐怕还是行宫里好行动,可眼下她与皇上正是情浓之时,也不是那么渴望离开了。     “朕不过玩笑一句。”奕詝见她拉下脸,知道是不高兴了,又赔笑着软语哄着,“慎儿肯留在这里,朕还舍不得呢!若说这样的人选,朕心里忽然想起一人,也许靠得住……”     “兰贵人?”良慎眼神一转,正说出奕詝心中所想。替皇上尽孝,随随便便一个人自然不妥,需得是皇上看重的近人,如嫔妃,亦或是皇上的子女,兄弟姐妹……依奕詝身边的情况,恐怕也只有嫔妃可当此重任。此番随皇上来避暑山庄的嫔妃只有三人,奕詝自然不舍得良慎留下,淑婉不讨太妃的喜爱,又性子纯净,恐怕也担不得这个任务。那么,可以考虑的,也就只剩兰贵人了……     “你与朕想到了一处?”奕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欣喜。     “嗯。皇上不舍得奴才,奴才又不舍得婉常在。看起来,也只有兰贵人了。只是兰贵人聪慧,若是她这里头耍起心机,恐怕防不胜防。”     “不会。”奕詝坚定的摆摆手,“正是因为她聪慧,才不会做这种蠢事,无论得宠不得宠,她都是朕的嫔妃,她一生的荣辱都系在朕的身上,她分得清哪头轻重。”     “那皇上想好了?”良慎心中虽有些不放心,但这也算是最好的计策了。     “嗯,让曹德寿把兰贵人请来!”奕詝下定了决心,吩咐了曹德寿,又携着良慎到正殿准备接见兰贵人。     杏贞得了旨意,只得跟着曹德寿来了烟波致爽殿,踏进殿门便看到皇上和贞贵妃双双坐在主位上,面上皆是和煦的颜色。     “奴才叶赫那拉氏给皇上请安,给贵妃请安!”因是在行宫里,奕詝嘱咐大家皆不用行大礼,因此,杏贞只是屈膝福了一福。     “兰儿无须多礼,朕头晌里去了太妃那里,太妃夸你昨夜服侍了一夜,朕感念你勤谨孝顺,想赏你,不知你喜爱什么?”奕詝和颜悦色的说道。     “这都是奴才应当应分的,不敢要皇上的赏赐。”杏贞温顺的一笑,毕竟一夜没睡,眼底有了乌青,脸上也有疲态。     “兰贵人有功,不可不赏,只是怎么也要回宫后再赏,这行宫里的东西哪有宫里的好?”良慎也附和着说。     “回宫一事,又遇了波折……”奕詝轻叹了一口气,“兰儿先坐。”     杏贞是个聪明人,看着架势便知道皇上和贵妃是有事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便依着皇上的意思,在下手的椅子上轻轻坐了上去。     “可是因为太妃的身子?”杏贞看皇上既然不便说,不如自己说,将话茬引出来。     “正是。”良慎见杏贞善解人意的接了话茬,便赶着说了下去,“皇上不忍太妃病中劳顿,可回宫之期又不宜再拖,皇上和本宫都忧心的很。”     “既如此,便请太妃暂在行宫中休养,他日病愈在回京也可。”杏贞说道。     “太妃也是这个意思。”奕詝说道:“只是将太妃留在这里,朕多少有些不放心!”     一句不放心,说的既不深也不浅,既是不放心太妃的身子,也是不放心太妃的动机。太妃与皇上的芥蒂人人都知道,于杏贞这样的聪明人,更是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此刻的杏贞,已经知道了皇上找她来的目的,可她心中不忧也不喜,能让皇上觉得是个有用的人,也是好的。只是这个差事恐怕不好当,太妃老奸巨猾暂且不说,一个不留神恐怕还会将自己卷进去,落个不清不楚。     “皇上如果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留在行宫照应太妃!”杏贞缓缓站起来,深鞠一礼,她想着这事既然躲不过去,不如自己痛痛快快领了差事,省得皇上和贵妃为难,倒显得自己懂事。     “兰儿当真愿意?”杏贞的懂事令奕詝喜出望外。     “兰贵人此举令本宫甚为羞愧,本该是本宫留在这里……”良慎说这话倒是真心的,今日之事,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起杏贞。     “娘娘别这样说,娘娘是六宫之首,太妃一病,后宫许多大事等着娘娘裁夺,眼前便有一件大事,恭亲王大婚,宫中离不了娘娘。”杏贞抢了良慎的话说道。     “兰儿言之有理,贞贵妃也不必为难。不管是回宫还是留在热河,都是为朕分忧,朕不会薄待你们!”奕詝说道。     “我回宫事再多,也不及兰贵人在这里,想必定会处处操心,时时在意,有劳兰贵人了!本宫替皇上谢兰贵人了!”良慎说着,也站起身,朝着杏贞福了一福。     杏贞赶紧屈膝低过良慎,“贵妃快休这样,妹妹不过小小贵人,怎么当得起贵妃此礼?”     “皇上,贵妃姐姐,兰儿虽愚昧,可也知道这事中间的厉害,多的话不用再说了,说多了唯恐被他人听了闹出是非,兰儿心中已明白,定会全力以赴,皇上和姐姐放心便是!”     这番话让奕詝和良慎心中吃了定心丸,杏贞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只要她心里是向着皇上的,那这事便办不出差错来。     后晌,为了更放心的收服兰贵人,奕詝宣兰贵人到烟波致爽殿共进晚膳,这事儿到了良慎嘴里,便被说成了“美男计”。良慎心里虽有些醋意,但奕詝再三言明只是一起进膳,不会留她侍寝,这才作罢。     宫中的晚膳向来简单,只是为了哄杏贞高兴,奕詝不停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又将杏贞夸了一番又一番,到底也是吃到了天黑。     杏贞并不多言,皇上说什么好笑的,她也就笑笑,心里倒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从未见皇上这个样子,想来也是难为了他!只是他怎么就不信,自己既选为皇帝嫔妃,自然与皇帝共进退,偏偏这样弄得自己难受?     曹德寿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进来请旨。     “皇上,今儿兰贵人是歇在这儿还是回关雎殿?”     奕詝刚想说暂且送回子衿阁,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杏贞抢了过去。     “皇上,奴才昨夜疲累,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唯恐服侍皇上不周,还是先回关雎殿去罢!”     此语一出,奕詝惊得呆愣了片刻,这个女人,难道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这才主动说着话,既为自己全个面子,又让朕不至于为难么?这女人的七窍玲珑心到底是如何生的?     “既如此,先将兰贵人送回去罢,等回了宫,朕定会厚赏于你!”     “奴才告退,愿皇上好梦!”杏贞行礼告退,跟着曹德寿退了出去。     皇上派了自己的御辇送兰贵人回去,无奈已是入夜,人少路黑,究竟也没多少人看到了此刻兰贵人的荣光。     “主子,这是多好的机会,您怎么没留在皇上寝宫呢?”回了子衿阁,凌月边为杏贞卸妆,边发着牢骚。     “我看得出,皇上不愿意,今天的晚膳也不过是哄我罢了!”杏贞一笑。     “就算皇上不愿意,可主子也不该主动退出来,若是生米煮成熟饭,怎么着皇上也得晋晋您的位分!”     “生米煮成熟饭?”杏贞秀眉微皱,“真是蠢丫头!你以为皇上是乡野村夫?他是当今圣上,岂会因一夜承欢而在乎一个女子?”     “可是……”凌月还是不服气。     “别可是了!我且问你,为什么贞妃承宠就能成为贞贵妃?可婉常在承宠还是婉常在?”     “因为……因为皇上喜欢贞贵妃呗!”凌月嘟着嘴说道。     “算你也是个明眼人!贞妃承宠那一夜,是两相欢好,皇上自然欢喜,可婉常在那一夜,无非是例行公事而已。我若今夜留在烟波致爽殿,那这一夜算什么?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哪个男人会将一次交换记在心里?”     凌月不说话了。     “初夜承宠是最容易留住皇上的心的,我不愿把这样好的机会浪费在一场交换上!何况我姿色并不算绝色,也非丽贵人那样的妩媚,若得不到皇上的心,哪里有优势呢?”           第89章 神秘苗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杏贞说出自己的一番道理,凌月心服口服,不禁慨叹自家主子的慧根。     “主子,那咱们怎么办呢?就这么留在这行宫么?”     “皇上让留下便要留下,这虽不是什么好差事,可难得的是皇上可信得过我,为皇上做事,总比被晾在一边好!若不能得男人欢欣,能为男人做事也是好的,至少,可换取一些尊重罢!”杏贞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双星眸闪着光辉,每时每刻,她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主子这么了解男人,他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皇上早晚会看见主子的!”凌月鼓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我是了解男人!”杏贞憋着笑,说道:“等你寻小女婿的时候,我一定好生帮你看着,切莫耽误了你的终身!”     凌月愣了片刻,羞得满面通红。     “主子好没正经!拿我们做丫头的打趣,惹恼了我,我可再不理你,由着你在这里一个人吃,一个人睡!”     凌月是惠征家的家生奴才,她爹在惠征家也是得脸的老人,因此从小便是个副小姐一样长大,虽说名义上是杏贞的丫头,实际上却是至亲的好姐妹,好朋友。     “好凌月,那不是闹着玩呢么,你要再不理我,这深宫大院的就真成我的活棺材了!”杏贞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这倒也真好使,凌月看她这样,马上心软了。     “唉,主子当日一心选秀进宫,可进了宫能怎样?还不是委委屈屈的,连个嫔位都算不上呢!”     “嫔位算什么?你可知道苏茉儿?”杏贞一笑。     “那不就是孝庄太后的侍女苏麻喇姑?”     “我以后要让你像她一样,做这皇宫里最有地位的老嬷嬷,连皇上都要让着你几分面子!如何?只是你也要学她一样,终身不嫁!”前面本是正经话,可说到后面,又绷不住笑了起来。     “终身不嫁怕什么的?若真有这样的好地位,我还寻什么男人呢?”凌月也嘻嘻哈哈的笑着说。     主仆二人只因白天受了些委屈,又要压制着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谁又没有几分年轻的热血?谁又能永远端着贤惠懂事的样子呢?     此刻,子衿阁只有她们主仆俩,便嘻嘻哈哈口无遮拦,打闹一番也权当做那点年轻的灵气偶尔窜出来,不管说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也都是无可厚非的了……     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御驾又浩浩荡荡的启程返京了,兰贵人站在丽正门前目送着皇上登车而去,安排妥当行宫里的事宜,便索性住进了松鹤斋的偏殿,方便服侍太妃。     皇上留下兰贵人的目的,太妃心里明镜似的,可她心里有自己的心思,她还妄想着将兰贵人也收到自己麾下,有朝一日能为自己所用,助她成就大事。     御驾奔波劳碌,终于抵达神武门,文武百官已在神武门外跪迎,山呼万岁,场面之大,难以尽述。     见过了文武百官,玉嫔又携一众嫔妃来迎接皇上,一见皇上远远来了,便俏语娇音的跪下请安。     “奴才们叩见皇上!”     奕詝旅途劳顿,也懒怠与他们多说话,各人嘱咐了一两句便回了养心殿,良慎则更不必说,做惯了现代交通的人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车,一路颠簸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回来便进了钟粹宫躺着。     “第一次离开格格这么久,心里还挺挂念的!”常青欢天喜地的收拾着良慎带回来的行装,朝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良慎说道。     “我也挺想你的……”良慎闷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金铃子从小没受过苦,这会子累的爬不起来了,奴才叫她歇着去了。”常青边拾掇着边说,“这孩子就是不稳重,连收拾个箱子都收拾的乱七八糟的!”     常青边唠叨着边收拾着,一刻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良慎也不理她,继续趴倒在床上。     “呀,这是个什么?”常青从箱子里拣出一条白帕子,在她记忆中不记得主子有这么个玩意儿,翻过来仔细一看,帕子上绣着一座山。     “这是主子的东西?”常青拿着那帕子走到良慎跟前,“怪事,谁会绣这么个大山在帕子上?”     良慎也觉得纳闷,翻过来接过帕子看了一看。     “这不是我的东西!大山……青山……”良慎思索了片刻,“青山?”     她想起了那个叫宋青山的刺客,在最后的关头,他一直死死的盯着金铃子,事发之后,金铃子也有那么一阵子魂不守舍的时候,难道说和宋青山有关?     “这不是我的东西,兴许是金铃子绣着玩儿的,嫌绣的不好,随意一扔,不知怎么卷到我的箱子里了罢!”良慎替金铃子遮掩着,没有明说,随意打个幌子混过去也就完了。     “这丫头,练习女工也不挑个好样子,怎么绣这么个劳什子?丑死了!”常青嘟囔着将那帕子随意一扔,良慎趁她不注意又捡了起来收在袖口。     “我走的这段日子,宫里可太平?”     “倒没什么大事。格格一走,太妃也不在,玉嫔就成了个霸王,宫中没有个不怕她的!丽贵人,鑫常在,玶常在等几位小主日日围着她转,唯她马首是瞻,云嫔成了个可怜人,尝尝被她们欺负,缺吃少穿的,却是有冤无处诉!”常青爽利的说。     “唉,她也是忒懦弱了!”良慎谈及云嫔,心情复杂。     “奴才看她也是活该,当日她不替格格说话,单做个缩头乌龟,连奴才也看不上了!”常青说道。     “你们呢?钟粹宫留下的人恐怕也没少受气吧!”良慎关切的问。     “也没什么,毕竟咱们钟粹宫最得圣宠,不看僧面看佛面,说句不好听的,打狗也得看主人呢!”常青故作轻松的说。     “算了吧,玉嫔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她心里眼里哪有不堪僧面看佛面的道理?想想也知道,你们也没少受她的脸色!”     “格格忘了?连翘之前可是御前的人,有她在,奴才也没受什么大委屈。”常青一笑,“不过奴才一直留意一桩怪事,前日永寿宫一直有一个打扮奇怪的人出入,仿佛是丽贵人带着的,神神秘秘不知操持什么呢!”     “打扮奇怪的人?”良慎立刻戒备起来,“可记得是什么打扮?”     “奴才从没见过那样的人!”常青用力回想着,“那人穿着短衣服,上面的绣纹也奇奇怪怪的,头上戴着一头的银坠子,脸上还蒙着黑纱巾!”     “这是什么打扮?”良慎听了常青的描述,越发如坠云里雾里。     “哦,连翘说,像是蜀地来的苗人,可她也迟迟疑疑说不准。”     “叫连翘过来!”良慎直觉,这里一定有故事。     连翘匆忙被叫了过来,来不及行礼问安,便被良慎一句问话堵住了。     “永寿宫有苗人?”     连翘一听是这事,赶忙左右看看可有信不过之人,常青也小心翼翼的去掩了门。     “回主子,这只是奴才的猜测,奴才祖父行医时遇见过苗人的蛊毒,奴才也是听祖父描绘过苗人的样子,并没真正见过苗人!”连翘低声说道。     “你等一下!”良慎想了想,她们没见过苗人,但自己是见过的,想到这里,赶忙拿来纸币草草画了个苗族服装的样子,虽然不确定跟古代的样子有什么区别,但大体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     “你们看看,可是这个样子的?”良慎将那幅画展到她俩面前。     “对!没有十分像,也有八分像!主子见过苗人?”连翘激动的点点头,又崇拜的看着自家主子。     “这个样子在宫里走动,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吗?”良慎无暇理会连翘的激动。     “格格,奴才没说清楚。那人每次来都会在北五所一个小耳房里换衣服,换成一般宫女的服饰。一日奴才看到丽贵人的贴身宫女彩衣领着一个人匆匆的走,见人也不说话,奴才看那人面生,便感觉这里兴许有事。”常青说道。     “是。幸亏常青姐姐机警,叫奴才化装成小太监悄悄跟了一次,这才在北五所那里看到那人的真容!”连翘也随着说道。     “苗人?她们找苗人来干什么?”良慎困惑不解,来回踱着步子。     “横竖不会是好事。奴才听祖父说苗人最是阴辣狠毒,常会下蛊害人,而苗人的蛊毒非一般郎中能解,须得下蛊之人亲自去解方可!”连翘说道。     “若真是如此,那便危险了,宫中不知谁又要遭殃,玉嫔向来仇视钟粹宫,主子该提前防范才是!”常青一听变了脸色。     “苗人下蛊这事科学不能解释,本宫也不能判定是否真的存在,连翘,你还要随时留意着永寿宫,如果那个苗人再次出现,一定要速来回报!”     良慎看到过讲述苗蛊的电影,虽说科学从未证实过苗蛊的存在,她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也从未相信过,可如今眼看就要发生在身边,心里还是有些惧意的。     无奈,连翘监视了几天,那个苗人却再也没出现过,宫中到底也没什么不平常之事发生。           第90章 重阳夜宴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过两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内务府操持了赏菊大会,良慎作为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自然要参与其中,拿许多主意。     这一日良慎正阅看菊花台的布置图册,连翘匆匆跑了进来。     “主子,永寿宫有动静了!”     “是苗人?”良慎站起身,小心的将图册收好,问道。     “不!是钦天监的人!”     “钦天监?怎么又扯上钦天监了?”良慎皱紧了眉头。     “这,奴才不知,要不要把钦天监正史叫来问问?”连翘更是被眼前的局势搞迷糊了。     “不好。”常青正在端着茶进来,听了这一句,连连摇头,“钦天监的人能不能为我们所有尚且未可知,贸然叫来太冒险了!”     良慎陷入思索,心里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一盏茶的工夫,打定了主意。     “不行,本宫有种直觉,她们一定是在算计我,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去钦天监请正史过来!”     “是。”连翘答应着跑出去。     钦天监正史李星临今日真是晕了脑袋,先是被永寿宫玉嫔请去,说了许多不能见光的话,现在钟粹宫贞贵妃又来请,吓得他颤颤巍巍又不敢不去。     玉嫔要他在重阳宫宴上观测天象,栽赃贞贵妃,因他儿子在玉嫔胞弟统领的队伍下任职,玉嫔许诺他许多好处,再说迫于玉嫔的淫威,他也不敢不做。可贞贵妃找他又是为着什么?     “微臣钦天监正史李星临叩见贵妃娘娘!”李星临左拖右沿的,终于到了钟粹宫,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去,他早听说这位贞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最要命的是,得宠!     “李大人请起!”良慎淡淡的说。     “本宫听闻李大人测算天象的本事神乎其神,马上重阳夜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本宫唯恐天象不好多生事端,特叫你来问问,近日天象如何?”     “这……”李星临犯了难,其实这几日天象显示平安无事,可若这样说,又违背了玉嫔的吩咐,只好迟疑起来。     良慎一看他的样子,便猜到这里面恐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怎么李大人没测算?”     “微臣不敢,昨日微臣夜观天象,倒没什么不妥,只要今明两夜不生变故,必定平安无事。”李星临思来想去,想出这么一个折衷的回答。     “原来如此,那辛苦李大人了!”良慎听他的话口,仿佛今明两夜注定有变故似的。     “李大人熟知天文,不知易经卜卦可会?”良慎又问。     “回娘娘,易经卜卦与观测天文并非一个学科,微臣不会。”一句话问的李星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本宫无知了!那也难怪李大人不能测算自己家人的命运了!”     李星临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又扯到家人的命运?良慎在连翘去请李星临的时候,便派人打听了一些事情,足以拿住李星临。     “微臣愚昧,请娘娘明示!”     “据本宫所知,令郎在玉嫔胞弟叶赫伊尔根觉罗副将手下当差?”良慎微微一笑。     “犬子的确归叶赫伊尔根觉罗副将管辖。”李星临越发觉得噩梦即将来临。     “那可就麻烦了!本宫与皇上在行宫中的时候,听皇上说玉嫔的胞弟有贪污军饷的嫌疑,经查好像还确切有那么档子事儿,皇上预备着过了重阳便要将他革职查办呢!”     “这……此事当真?”     “大人以为呢?若上面人遇到麻烦了,底下人恐怕也难保干净,所以本宫说,令郎的前途堪忧啊!”     “娘娘,犬子自幼胆小,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贪污军饷之事!求娘娘明鉴!”李星临连连磕头如捣蒜。     “你糊涂了?此事该去求皇上,本宫哪管得了这样的事?不过之前看你面圣时胆战心惊的样子,知道你是个胆小的,本宫看你也是可怜见的。不过白提醒你一句!”良慎故意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哦,本宫忘了提醒你,今日曹公公见着你去永寿宫了,曹公公是御前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微臣真是冤枉至极!冤枉至极呀!”李星临一听这话,更加恐惧起来,“娘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求娘娘为犬子辩解一二!再不济,曹公公也肯听娘娘的话,求娘娘开恩,救救微臣吧!”     “大人不必这样,本宫在宫中也只求安稳,不愿多管闲事。大人回去吧,本宫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罢,良慎起身朝门外走去,欲擒故纵,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李星临心里本还有一两分的疑惑,这下看到贞贵妃甩手要走,便再也来不及揣测什么,跪着追上去拉住良慎的袍角,老泪纵横的说道。     “微臣冒死求娘娘!若娘娘肯救犬子,微臣也会拼死襄助娘娘的!”     “本宫好好地,有什么要你襄助的?”     “娘娘有所不知,玉嫔妄图谋害娘娘!”李星临一咬牙一狠心,将玉嫔对他所讲和盘托出,全招了出来,良慎一听这话,恨得牙根痒痒,这个玉嫔,先是打了她一顿鞭子,又是设计陷害让她禁足,这下又想出这种馊主意!此仇不报,如何罢休?     而此时此刻,永寿宫内,玉嫔正与丽贵人把盏言欢,只等着看重阳夜宴那场好戏。     “妹妹,本宫敬你,你的妙计帮了本宫大忙!”今日玉嫔难得的高兴,只要一想到重阳夜宴上贞贵妃那个贱人即将生不如死,她就觉得由衷的爽快!     “娘娘,这可不敢当,还是娘娘果敢,这计谋,换做旁人,恐怕没有这个胆量!”丽贵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宫看不惯她霸占着皇上!若非这样,谁不愿意过太平日子呢?”玉嫔苦笑一声,借着酒劲,将沉积心中多年的优思说了出来。     “从她进宫,皇上几乎没给过本宫什么好颜色,不是凶就是骂,却将她视为掌上珍宝,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论姿色比不上你我,论出身更加不及本宫,论才情又比不上婉常在,凭什么皇上非要围着她转?”     “娘娘说的正是妹妹心头所想,此人一定是个狐媚子投胎,专门蛊惑男人!”     “哼,本宫早就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连老天爷都帮那个贱人,本该叫那苗人治死她的,怎么她就平安无事?”     “这倒真是个怪事!若有生辰八字,下蛊是一定百发百中的,怎么她就能躲过去?可见这人定是狐妖托生,并非常人!”丽贵人忿忿的说。     “她能躲过一次,不一定能躲过所有,这次,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好运气!”玉嫔翻着眼睛冷哼了一声,她恨不得即刻就是重阳夜宴,她可等着看贞贵妃倒霉的样子呢!     “娘娘,皇上回宫后可有召娘娘侍寝?”丽贵人问道。     一提起这事,玉嫔伤心的摇摇头。     “不要提侍寝了,就连说上两句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样子行宫一去,皇上和那贱人倒是更加情浓了……”玉嫔冷冷的说,“皇上当真是个薄情之人么?一点往日的情谊也不讲?”     “娘娘莫要想错了!皇上只是一时被狐媚子所蛊惑而已,等那狐媚子倒台,皇上自然看得见娘娘的好处!”丽贵人嘴上这样奉承着说,心里却不这样想,她不过是借玉嫔的势力扶持自己,至于玉嫔下场如何,她才懒得管呢。     “这次你的计谋再有失误,本宫这里可就容不得你了!本宫可不愿再见贞贵妃得意的腔调!”玉嫔突然拉下脸,厉声说道。     “是!”丽贵人见玉嫔有了怒色,赶忙恭敬答话,胡乱吃了几杯,又推脱有事先回去了。     转眼到了重阳夜宴,众人皆聚在御花园,良慎着人将御花园装点满各式菊花,众人饮着新鲜的菊花茶,御膳房蒸了最肥美的螃蟹每位主子跟前尽献了一份。     奕詝领着众嫔妃朝承德方向磕了个头,说道:“重阳节本为敬老之日,无奈今年太妃抱病,尚在行宫不易挪动,秋菊肥蟹,太妃亦不能品尝一二,朕深以为憾,因此朕在此携众嫔妃遥拜额娘,愿额娘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良慎也点头说道:“皇上孝心,老天爷一定会如皇上所愿,庇佑太妃!”     “嗯。今日之宴,辛苦贞贵妃了,朕有赏赐,特意卖个关子,大家酒过三巡再拿出来,想必更加惬意!”皇上笑道。     良慎嗔笑着白了皇上一眼,越是正经时候,越是淘气。     “皇上,咱们开席吧!请皇上举杯,共庆天地恩泽!”玉嫔不愿再看皇上和贞贵妃打情骂俏,站起身举杯说道。     “略等等,酒刚暖上,如今夜寒了,贵妃有胃疾,饮了冷酒恐伤身子!”奕詝以手背试了试酒温,说道。     玉嫔一听,她已举杯而起,皇上却这样说,恨的咬着牙又坐了回去。良慎看玉嫔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格外爽快,只等着她刚刚坐稳,便大方一笑,举杯而起。     “这酒已温了,皇上太在意了些!”     奕詝一见良慎站起来,便也举杯站起来,众嫔妃也跟着站起来,等皇上说了些吉祥话,一饮而尽。           第91章 长门赋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众人皆举杯畅饮,酒过三巡,皆都有了些许醉意。     “皇上,请饮了奴才此杯吧!”玉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着杯走到奕詝跟前,眼中满是迷离神色,“奴才与皇上初见之时便是重阳节,那时奴才敬了皇上一杯酒,这才有了后面的缘分。若皇上还顾念过往,便饮了此杯吧!”     奕詝看玉嫔楚楚可怜的样子,借着酒意也想起了之前的时光,他虽从未对她动过心,她虽然骄奢跋扈,可对他的心,却从未变过。     想到此,奕詝笑着拈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儿,连日来是朕有负于你。”     玉嫔听了这话,眼里闪了泪光,今日玉嫔穿的甚是素净,素蓝的厰衣只是有些云纹,并没有显眼的刺绣花样,头上也只是简单的头饰,多是点翠的珠花,并未戴步摇,看着越发楚楚可怜,全无往日的跋扈之态。     “玉儿穿的太过素雅了些,怎么头上连金饰也不戴了?你可是最喜爱戴金饰的!”奕詝打量着玉嫔,说道。     “回皇上,奴才再也不戴金子了!”玉嫔闷闷的说道。     “为何?”奕詝诧异。     玉嫔却是迟迟不肯说,只是默默的回了座位,落寞的坐着。     “回皇上,玉嫔姐姐曾起誓再不碰黄金,除了那些金首饰都销了以外,就连永寿宫的金摆件也都捐回了库里,永寿宫在六宫之中本是个奢华的,可现在,却称得上家徒四壁了!”丽贵人盈盈站起来,替玉嫔答话。     “哦?这又是为何?”奕詝更加纳闷。     “奴才不敢说,除非皇上答应奴才不因此事怪罪姐姐!”丽贵人本就容貌极妍,一颦一笑皆有倾城美人之态,这会子做出一副美人含愁之态,更是让奕詝眼神迷离。     “说罢,朕不怪罪你们!”     “玉嫔姐姐说,皇上整日不理她,她越是看着那满室金灿灿的,越觉得自己像被遗落在长门宫的陈阿娇……”     陈阿娇的命运,是所有后宫女子都不愿经历的,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想到被困在金屋的陈阿娇,众人都有些辛酸。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婉常在颇有些自伤,吟诵了《长门赋》中的两句。     奕詝看到这样伤情的场面,不禁也有些感怀,他乃九五之尊之躯,坐拥天下女子,能不负的又能有几人?如今眼前这些如花般青春美丽的女子,他终是要辜负她们的青春的……     “奴才不及婉常在文采斐然,可奴才也知那陈阿娇的苦楚,曾经金屋藏娇的金屋,最后却成了她的坟墓,玉嫔姐姐触目伤情,这才不再碰金子,实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这样牵挂皇上之心,我辈尤怜!”丽贵人说道。     “丽贵人今日话多了!”玉嫔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仿佛自己的心事被别人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批驳一般。     “亏丽贵人这番话,朕才知道你的辛苦,你也太傻了些!”奕詝有些心疼的看着玉嫔,“你们既已入宫为妃,便知孤衾独抱应是常事,朕尽量做到雨露均沾,可你们也不要这样自苦,朕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是。”玉嫔轻声答应着,自斟自饮了一杯,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奕詝毕竟是男人,美人伤怀之景他也无法抗拒,而此刻他眼中流露的对玉嫔之流的关怀,不差毫分的都被良慎看在眼里,她心中的怨气越来越盛,几乎要压制不住。     “玉嫔此举令本宫也心有悸动,你我都在这深宫,日后我定会规劝皇上雨露均沾,不让众姐妹再受委屈!想必,皇上也愿意这样,是不是,万岁爷?”良慎口上说着官方的语言,眼睛却一直盯着奕詝看。     “贞贵妃最识大体,真是朕之福气,更是江山社稷之福气!”奕詝心满意足的笑道。     因着有些酒后的微醺,他没看到良慎眼底升腾起的怨气,依旧这样说道。     “回头再收拾你!”良慎心中暗暗骂着,只等着再找到独处的机会,一定要和他算这一笔账!     “皇上,众位妹妹,今夜本宫为了应重阳登高之景,特意着人备了许多茱萸,姐妹们可将茱萸插在能插到的最高的地方,插得越高的人以后的福气就会更胜,皇上也会有越多的奖赏!妹妹们如懒怠动弹,可叫贴身的宫女去,道理是一样的!”良慎看时候差不多,便站出来说出今夜的重头戏。     “如此有趣,朕可有幸参加?”奕詝笑道。     “万岁爷切勿怪罪,这是奴才们姐妹间的游戏,万岁爷武功高强,若参与其中对奴才们不公平,故而,您看热闹就好!”良慎没好气的白了奕詝一眼,说道。     “无妨,朕不参与就是!”奕詝看出良慎不知为何生了气,也只得讪讪的说道。     “不过您也别闲着,最好是立个规矩,今日谁插茱萸赢了,皇上就去谁的寝宫与谁共度佳节,可好?”良慎故意这样说,倒热的奕詝不敢吱声。     “这可不好,朕倒成了你们玩乐的奖赏了?”奕詝尴尬的说道。     “奴才看这主意甚好,按着后宫礼制,每逢节日皇上便要与皇后娘娘同宿,可眼下宫里没有皇后,那皇上去哪里不如大家公平竞争!”丽贵人最先站出来叫好,有几个小常在见有人出头,便也符合了两句。     云嫔只是默默的坐着,眼睛盯着桌上属于自己的那株茱萸,愣愣的发呆,无论是赢是输,仿佛都与她无关。淑婉则抿着嘴一笑,悄悄盘算着待会儿要将茱萸插到哪里去。     “既如此,那姐妹们便各寻宝地吧!”良慎见众人并无异议,也全然不管皇上的尴尬,命令众人开始插茱萸。     众人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主子们自然不便亲自去插,都指点着自己的宫女步步前进,一时场面热闹起来,也不知谁的宫女们窜来窜去,想尽一切办法将茱萸插得高一点,更高一点。     只有云嫔叫惜弱随意找了个地方一插,惜弱心有不甘,又埋怨道。     “主子怎么也不争取一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放弃了?”     “她们定的规则,赢输都不会有咱们的份的,何必拼死拼活,到最后又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良慎正如看热闹似的审视着人群,不妨连翘从外围蹭了进来,伏在良慎耳边说了一段话。     “主子,奴才仿佛看到那苗人又出现了!”连翘紧张的说道。     “果真?”良慎瞪大眼睛,满眼戒备。     “奴才看着没差错,她穿着咱们宫女的衣服,低着头,走的很匆忙!”连翘说道。     “刚刚许多宫女簇拥在一起,本宫也没看清谁是谁……”良慎努力回忆着。     “那人身量不高,四方脸,走路的样子很莽撞,不似寻常训练有素的宫女……”连翘在不断提醒着。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有个人很可疑,难道就是她?”良慎想到一人,那人面无表情,的确看起来怪怪的。     “主子见到她了?”连翘心说不好,“她碰您了没?”     “仿佛撞了一下。怎么了?”良慎说道。     “阿弥陀佛!奴才听祖父说过,苗人擅长蛊术,而他们下蛊最多的方式便是触碰他人的身体,将蛊毒植入人的身体里,主子要小心,一个不注意,被她们趁虚而入,就麻烦大了!”     “嗯,本宫知道。”良慎闻言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是她越回忆越觉得那人确实触碰了她。     插茱萸的结果便是丽贵人胜出,只因其他人都是将茱萸插到可以拿到的地方,唯有丽贵人是行伍世家出身,有些功夫在身上,只见她除下了脚下的花盆底,略一用力,便腾空而起,茱萸被稳稳当当的插到御花园中央的假山顶上,这个高度,除了奕詝以外,在做的嫔妃们恐怕都无法企及。     “丽贵人好功夫!”良慎违心的一笑。     “多谢贵妃,今夜皇上可要如约去我的翊坤宫!”丽贵人脸上浮现着影子飒爽的气质,一个五官世家出身的女子,自然与众不同一些。     “不过比赛尚未结束,评判输赢为时未晚。”良慎一笑。     “贵妃莫开玩笑,眼下的景致之中,我选取的位置便是最高点了!”丽贵人得意一笑。     良慎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那支茱萸,走到皇上跟前。     “借皇上帽子一用!”     奕詝看她那笃定的样子,便知她已打定主意,做好了对策,眼下她来借帽子,奕詝一猜便猜到她的目的,忍俊不禁的眯着眼睛,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     良慎接过帽子,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将那支茱萸插在帽子上。     “丽贵人不过将茱萸插到了假山之上,可假山尚且有高度可计算,而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这个高度可就不好说了!”     “你!你巧言令色,无力狡辩!”丽贵人气的变了脸色。     “本宫不想多说,只问一句,天家威重,是否比你的假山更高些?”           第92章 天象生变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贵妃姐姐当真奇思妙想!”淑婉惊喜的拍着手,全然不顾丽贵人脸色之难看。     “什么奇思妙想?分明是投机取巧!皇上,奴才不依!”丽贵人气急败坏的朝皇上撒娇道。     “皇上若想帮着丽贵人也可,只要承认您的龙首尚且不如一土丘高也就完了!”良慎昂着头,并没好气的看着奕詝。     “贞贵妃果然是隆宠至极,竟然敢对皇上如此无礼!”玉嫔冷哼了一声。     “罢了,依朕所看——”奕詝被这些女人叽叽喳喳吵得头疼,刚刚对她们升起的怜爱之心瞬间化为乌有,刚要说话,忽然吹来一阵邪风,一时阴暗异常,抬头一看,不知何处飘来的一股乌云经遮挡了大半苍穹。     “呀!皇上,天象有变,恐是不祥之兆!”丽贵人夸张的喊了一句。     “喊什么?有皇上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教钦天监的人来看看!”玉嫔抬眼看着乌黑的天空,而在她乌黑的眸子底下闪烁着快意的精光。     “去罢!”奕詝本不觉得怎样,被她们一吵嚷也还是觉得看看方是妥当,他朝着曹德寿摆摆手,曹德寿便领会了意思,答应了一声去钦天监请人了。     良慎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看到玉嫔和丽贵人势在必得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你们高兴的也太早了吧!     钦天监正史李星临应召而来,他低头瞥了一眼玉嫔,又看了一眼贞贵妃,心乱如麻,又赶紧低了头。     “微臣李星临叩见万岁爷,叩见各位娘娘!”     “起吧!朕与众爱妃再次夜宴,不知缘何天象生变,李爱卿看是否是不祥之兆?”     李星临抬头看了看,这天像本是一时的,原无大碍,只是他先后受了玉嫔和贞贵妃的委托,要将此事说大。     李星临煞有介事的时而抬头看看天,时而低头掐指算着什么,众人只得静静的看着他等着,只是越等越觉得不详,因为李星临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了。     “皇上,天相骤变,黑云压境,乃是不祥之兆,实则为煞星作祟所致!”     “煞星作祟?”玉嫔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是。皇上,各位娘娘,据臣所知,太妃抱病尚在行宫休养,自此事起便是煞星作祟所致。煞星盖天而来,全无一丝缝隙,皇室亦为天家,如若任其发展,则皇上跟前的人们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小则不过头疼脑热,大则危及生命也是有的!”李星临说道。     “李星临,莫要危言耸听,吓着朕的爱妃们!”奕詝年轻,对天象之事向来也是半信半疑,只因祖宗信这个,设了钦天监,凡是他也须得随波逐流,这会子看李星临一番话,说的嫔妃们皆有恐惧之态,这才出言威吓。     “皇上恕臣直言,这本是天相昭示,非是微臣信口胡诌。太妃乃皇上养母,与皇上有母子情谊,天下之情唯母子最大,因此太妃第一个为煞星所扰!”     “哎呦,照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今日万岁爷似乎见有了风寒之兆,奴才晌午头里还为皇上煎了碗药呢!”曹德寿不无担忧的说道。     “本宫倒不信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太妃本是旧疾复发,皇上也是因先天不足,加之今日天气骤寒,才有了风寒之象,李大人说的这样悬乎,不知有几分根据?”良慎冷言冷语的说道。     “贵妃没听李大人所言?若真有煞星,来势又这样凶猛,何止你我,在座的众位姐妹皆难逃此灾祸,奴才们怎样尚不足惜,可若皇上有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玉嫔厉声反驳道。     “是啊!求皇上祛除煞星,保六宫平安!”丽贵人焦急的跪地相求。     其他人见李星临这样说,人人都不想为煞星所害,皆是恐惧异常,也纷纷跪下求皇上,倒弄得奕詝更加烦乱,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信不信,都得把这煞星揪出来,不然六宫可就乱了套了。     “众位妹妹不必被李大人的话吓着,本宫以为钦天监也不过为了混碗饭吃故意夸大其词,再说,若煞星的名头落到哪个人身上,岂不成了欲加之罪?那这个莫名其妙成了煞星的人岂不冤枉?”良慎又说道。     “贵妃此言差矣,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莫名其妙做了煞星的人也是为了保六宫平安,不可因保一人而损六宫吧!”玉嫔说道。     在玉嫔心中,她已安排妥当,今夜的煞星便是她贞贵妃,任皇上再喜欢她,也拗不过六宫中所有人去,何况还有太妃在里头,皇上总不会担一个不孝的名声,故而今夜,贞贵妃就等着倒霉吧!     这计谋本是丽贵人所想,丽贵人聪明,他知道皇上对贞贵妃之心,若只是拿贞贵妃下手,想必皇上又想尽办法护着她,因此她对贞贵妃用的计谋,招招牵扯进宫中所有人的利益,让皇上想护着也没法护着了!     上次虽让贞贵妃禁足,可丝毫没减轻她的恩宠,她们太低估了皇上对贞贵妃的心,竟然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还对她深信不疑,竟然在一个月不见她之后还对她不离不弃。这绝非是宠,而是爱了!     因此,这次她们可谓做足了功夫,只要再将贞贵妃转移开皇上的视线,便有办法令她“畏罪自杀”,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么依李大人所见,煞星是谁?”久不说话的奕詝开口说道。     “回皇上,煞星也并非永远是煞星,只是天时所致,带了煞气所致,待到这样的天象过去,天朗气清,煞星也就不是煞星了!是以皇上只需暂时限制煞星出行,不让其在六宫中随意走动,以免煞气流窜,伤及无辜!”李星临说道。     “朕知道。”奕詝痛快的答应。     “那微臣就再算算煞星方位,若牵扯了哪位主子请主子开恩,非是微臣胡言,实为天象所致!”     “李大人但说无妨!”丽贵人一笑,催着李星临说出煞星是谁。     李星临内心做着强烈的心理斗争,他到底要追随玉嫔还是追随贞贵妃?此语一出,便再也不能回头……     “回皇上,黑云似从西南而来,煞星应居西南方位,黑属水,煞星应为水命之人。”     此言一出,玉嫔和丽贵人双双愣在那里,怎么这话和当时她们教李星临说的不一样?     “西南方位?御膳房、养心殿、永寿宫都在西南方位。”良慎小说嘟囔着,等着看好戏,“这里面涉及了几百人,水命之人想想也不下数十啊!”     “非也,煞气如此之盛,证明此人位分尊贵,绝非气场微弱的奴才。况且太妃最先受煞气所袭,除太妃与皇上的关系以外,微臣揣测,这煞星想来也应是太妃亲近之人!”李星临补充道。     听了这番话,众人皆将视线投在玉嫔的头上,这一桩桩分明就是指着玉嫔而来的,玉嫔也意识到这一点,不明所以的看着李星临,她不明白,为何李星临会临阵变卦,难道他儿子的仕途他不想要了么?     “玉嫔,朕记得你肖蛇,正是水命人……”奕詝幽幽的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水命人多得是,凭什么说是我?”玉嫔慌乱的摇头看着皇上。     “水命人的确多得是,可太妃的亲近之人……”淑婉低声说着,     “闭嘴!你这个贱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玉嫔转身恼怒的指着婉常在骂道,丽贵人聪敏,便知李星临那个环节定是出了问题,赶忙扯了扯玉嫔的袖子,让她不要再犯起众怒。     “李星临,你血口喷人!”玉嫔红着眼睛瞪着李星临,吓得李星临速速低下头去。“你最好快跟皇上说你算错了!”     “玉嫔娘娘,微臣观天象半生,不会有错,还请娘娘将心态放平和!事已至此,娘娘威胁微臣也是无用的。”李星临低头说道。     丽贵人看情形不对,玉嫔又愚蠢的看不懂眼色,便默默的闪到一边,以求自保。     “玉嫔,朕也不愿相信煞星之事,只是毕竟事关六宫安宁,朕也是无奈之举。来人!送玉嫔回宫,即刻起无诏不得外出,等天象过去之后,朕一定补偿你!”奕詝无奈的说道。     “皇上,奴才冤枉!”玉嫔含着眼泪看着皇上。     “才刚玉嫔说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可为了保一人而有损六宫,想必玉嫔深明大义,不肯枉顾皇上和姐妹们的安危!”良慎故意用方才玉嫔说的话来治玉嫔。     玉嫔气的银牙按咬,她回头狠狠的瞪着丽贵人,丽贵人心虚的低下头看向别处。     “皇上真的要相信此等无稽之谈?”玉嫔将唯一一丝希望寄托在奕詝身上。     “玉嫔这话说的可就偏颇了,怎么方才就是事关六宫,现在落到自己头上,就成了无稽之谈?”良慎一笑。     “本宫没有和你说话!”玉嫔朝着良慎低吼了一句。     “玉儿,少不得你要受些委屈了!”奕詝平静的说道,“放心,永寿宫的月例一样都不少,等天象过去,宫中平安,朕便晋一晋你的位分!曹德寿,带玉嫔走吧!”     曹德寿唤了两个小太监左右过去要夹住玉嫔,玉嫔绝望的看了奕詝一眼,猛一甩手。     “本宫自己会走!”           第93章 蛊毒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玉嫔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眼睛里满是愤恨和决然,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句话,这些女人,都该死!     她缓缓的走到贞贵妃的身边,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轻轻的凑到贞贵妃的耳朵上。     “贞贵妃,你身上中了蛊毒,命不久矣,你以为你赢了?”     说罢,玉嫔冷笑了两声,快步而去。良慎心中虽万分恐惧,可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并不理会。     “本是重阳佳节,却遇上煞星一事,朕甚觉扫兴,各位饮了此杯,就散了吧!”奕詝举杯说道。     众人皆重新落座,可心里却都如搅着一团麻,本精心设计的重阳夜宴,因天象之事草草结束。众人离席前,奕詝又选不了一件事,将后宫这碗水搅得更加不平静。     “在行宫之时,贞贵妃救驾有功,朕心甚慰,宫中后位空缺,贞贵妃论出身论才德都堪当皇后一位,因此,朕决意封贞贵妃为皇后,此事前朝文武百官亦无异议。封后大典朕将命内务府操办,日后中宫有主,你们该更加和睦才是,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此事本在良慎意料之中,因此并不觉得多惊讶,依旧面无表情的迎接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眼光,此刻她心中更在乎的乃是蛊毒一事,无论如何,她不想死!     众人皆向贞贵妃道了恭喜,又闲坐了一会子,见没什么意思,也都讪讪的散了。     丽贵人一路走回翊坤宫,一路想,却一路想不明白,原本计划万无一失,怎么突生这样致命的反转?到底是贞贵妃要挟了李星临,还是李星临临阵倒戈?     “主子,贵妃要封为皇后了……”彩衣忐忑的说道。     “没想到这么快……玉嫔那个蠢货恐指望不上了,凡是还需靠我们自己!”丽贵人盘算着。     “主子,算了吧,依奴才所看,咱们斗不过贞贵妃!”     “她高居后位,成了真正的主子,咱们自是不能硬碰硬了,只是,我不服她!”丽贵人说道。     “可是她就要成为皇后了!”彩衣更是满脸愁容。     “那又如何?她被下了蛊毒,也许活不了多久了,大清国早死的皇后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可上次对她下蛊就毫无用处,而对太妃下蛊太妃次日就病了,可见老天爷都帮着她!”     “你不懂,上次是以生辰八字做蛊,她的生辰八字登错了也是有可能的。这次不同,这次是以人身做蛊,苗人已将蛊植入她的身体,这一次,她一定在劫难逃!”     “主子,奴才不懂,您为何非要跟贞贵妃过不去呢?”彩衣懵懂的看着自家主子。     “就因为她是这届秀女里最好的,而最好的只能是我!”丽贵人笃定的说道。     奕詝本想去钟粹宫歇息,无奈良慎说身子不爽,心里又烦闷,想清静清静,只得作罢,依旧回了养心殿。奕詝看着良慎仿佛心里不痛快,又猜不出为何,也只得由着她去,究竟回了养心殿,这一夜也是思前想后的没有睡好。     良慎匆匆回了钟粹宫,席间伺候的本是常青和连翘,一回宫,便将金铃子和茯苓也叫了过来。     “茯苓,连翘,你们能诊断出蛊毒不能?”良慎紧张的问道。     “奴才祖父会诊治蛊毒,奴才们可以试试!”茯苓说道。     “来!”良慎挽起袖子,招呼她们过来号脉。     片刻过后,茯苓和连翘双双得出一个结论,良慎并无中毒之象!     “娘娘,奴才们看不出您身上有中毒之象,亦或是您根本没有中毒,亦或是奴才们医术不精,而下蛊之人道行又太高……”茯苓说道。     “可玉嫔明白说了,她们对我下了蛊!”良慎心里更加不踏实。     “格格,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禀报皇上?”常青陷入焦虑。     “不!”良慎摇摇头,“玉嫔在宫中私自行巫蛊之术,此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将她的把柄抓全,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刻揪出她来,一举将其击败!”     “可是格格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金铃子说道,     “常青,找可靠的人去找到那个苗人,务必将她带回这里,事关我的生死,拜托!”良慎握住常青的手,此事唯有稳重又可靠的常青能担此重任。     “格格说什么呢?奴才就算自己死也不会看着格格死的!”常青眼角泪光点点,转身而去。     “茯苓,连翘,从此后你二人在寝殿轮流上夜,以防不测!”良慎心中的恐惧无人能知,在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之时,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安排了。     “金铃子,你去告诉婉常在,让她这几日多去皇上那走动,皇上若来了,你去应付,就说本宫身上不好,暂不能面圣,你精灵古怪,只要不得罪他,随你怎么说都行。只是有一点,若有朝一日本宫真的不行了,你们一定要将皇上请来,本宫一定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本宫有许多话要说呢!”良慎越说越觉得悲怆,仿佛随时会阴阳永隔一样。     “格格别说了,奴才听了心里难受……”金铃子哽咽着抹着眼泪。     “罢罢罢,怎么都像霜打得茄子?横竖本宫这里还没有什么大事呢!别一个一个这么泄气,刚刚咱们还斗败了玉嫔,看她以后还神气什么!”良慎故作欢欣的笑着说道。     “是。”四个丫头皆做出强颜欢笑的脸色。     七天转眼即逝,宫里也是一片太平,玉嫔被关在永寿宫,听说日日咒骂,越发像个疯子了。奕詝连续几个晚上吃了闭门羹,心下急躁了起来。     “大胆宫女!不要以为贵妃疼你就可随意诓骗朕!”奕詝站在钟粹宫门外吵嚷着,吓得金铃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奴、奴才不敢!”     “朕看你什么都敢?说!贵妃到底怎么了?说身子不爽又不召见太医!”     “皇上,娘娘她——”金铃子刚要说话,里头常青小跑着迎了过来。     “皇上,娘娘有请!”常青边说边朝着跪在地上的金铃子使眼色。     “滚!”奕詝愤怒的抬脚朝金铃子踢去,金铃子躲避不及,不偏不倚,正好踢在肩窝子上,疼的她立时流下泪来。     奕詝大步走进殿内,见良慎正跪在地上迎驾。     “奴才叩见皇上!”良慎穿着蜜合色厰衣,头上只是一只青玉簪子,一副家常闲适的模样。     “你这几日究竟是怎样了?怎么一味不见朕?”奕詝急的上前抓着良慎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只因重阳节煞星一事,奴才心中不爽快——”     “是为了那夜朕给了玉嫔她们些许好颜色,你生气了?”奕詝不管她说什么,抢着说出心中的怀疑。     “啊?”良慎一愣,她确实曾因此生过气,可在生死未卜面前,这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朕是皇帝,朕能做到心中只有你,可面上,朕不能偏宠太过!”     “我没——”良慎正要辩解。     “等你做了皇后,朕偏宠你便是伉俪情深,也就没人说你是红颜祸水了,你再等等!”     “皇上还让不让人说话了?”良慎插不上嘴,恼怒的一跺脚。     “好好好,你说。”奕詝赶忙软语哄着。     良慎本想着那些传说中悬乎的毒药之类的,七天都会成一个发作期,她胆战心惊的熬了这几日,吃不下去,睡不着觉,谁知却一点不适都没有,唯有这到了第七天,令她格外害怕,唯恐出什么事,这才见了皇上。     “这会子,我也不知说什么了。”良慎回转身,嘟囔了一句坐回椅子上。     “你看看,让你说你又不说了!怎么几日过去竟瘦成这样了?”奕詝追着她也坐了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胳膊,心疼的说道。     “皇上絮叨的很……”良慎抬眼望着他,他眼里的焦急与心疼真真可见,突然很担心,如果真的死在这个世界,是否也只有她会为自己悲伤?     “那好,朕不说了!”奕詝收了声。     “皇上,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奕詝愣在那里,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心里泛起嘀咕,这人是怎么了?莫不是被煞星所伤着魔了?     “你这个问题,没头没脑,朕不回答!以后不要再问了!”     良慎一笑,又说道:“皇上,如果我不是你的慎儿,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奕詝皱着眉看着她,一言不发。     “皇上,其实我是来自未来的人啊!我根本不属于这里,可是为了你,我愿意留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良慎说着,眼里泛了泪花。     奕詝拿温热的手掌覆上她饱满的额头。     “真是疯魔了?怎么竟说胡话?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良慎看他丝毫不相信,心中更加酸楚,是啊,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可以想见,真到各归各位的时候,他该多么吃惊,他能接受吗?     “不必了,奴才只是觉得心中烦闷,不是病!”     “那,朕传戏班子进来给你解闷儿,唱的好的那个黑牡丹听说又回来了,朕叫他进来给你找找乐子!”奕詝说道。           第94章 归来的黑牡丹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一听黑牡丹回来了,立刻精神起来。     “听戏?那皇上便传他们进来了吧,这回赶上太妃不在,咱们也可点些文雅的戏来听,不必一味求热闹了!”良慎说道。     “好,那朕命曹德寿去办!你别老闷在寝宫,多去转转,疏散疏散心结……”奕詝软语温言的叮嘱着良慎,还是唯恐被煞星所袭。     “嗯,玉嫔怎么样了?”良慎问道。     “还是老样子。”     “皇上别太委屈了她,毕竟谁也不愿意成为煞星,她也是无辜的。”良慎违心说道。     “嗯。慎儿,如她有你一半的豁达,事情也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钟粹宫的耳房里,连翘正在小心的解开金铃子的衣襟,里面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道淤青,看着触目惊心。     “哎呀,肿了这么一大片,很疼吧。”连翘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金铃子低头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眼里转着眼泪。     “不用怕,我去娘娘宫里拿最好的跌打药给你敷上,管保两三天就好了。”连翘轻声安慰着金铃子,四个大宫女中,数金铃子年龄最小,因此她们都对她多了许多怜爱。     “啧,皇上也真是急了,下手这样重……”     金铃子也不说话,依旧低着头,此时此刻,她耳边只盘旋着宋青山那句话,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是主子,而你要做个奴才,当牛做马,任人打骂?一样都是父母生养的人,凭什么这样对待奴才?     也许,宋青山说的是对的!     “你吓傻了?”连翘看她呆呆的样子,以为吓着了,“别往心里去,做奴才的哪有不受些委屈的?咱们万岁爷有时候脾气急躁点,可平常也是极好说话的,咱们娘娘又是菩萨一样的人,从不拿奴才乱撒气。要是赶上玉嫔那样的主子,那不也是要受着的?玉嫔身边的慕双哪一日不挨上几耳光?”     “做奴才的就要挨打吗?奴才就没有爹疼娘爱吗?佛说众生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金铃子忿忿的说道。     “这话不像是你说的,谁教你的?”连翘一听,吃了一惊。     金铃子又低头不说话了,仿佛在和谁赌气似的。     “唉,你这丫头,以后这话可千万不可再说了啊!”连翘低声叹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你好生歇着吧,娘娘那,我替你照应着!”     连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金铃子,她总觉得这次的金铃子不一样,以前她都是嘻嘻哈哈以主子为天,这次倒像和谁赌气似的,任谁也不管不顾。     两日后,黑牡丹应召前来,只带了琴师一名,二人随曹德寿进了钟粹宫。     “贵妃娘娘,皇上召黑牡丹来为娘娘解闷儿,本来皇上要一道来的,忽然左宗棠大人进宫奏报,皇上便不得闲了。不过皇上特意说了,先让主子娘娘自个儿乐一乐,等他得空了再加倍补偿娘娘!”     “知道了,辛苦公公了!”良慎微微一笑。     曹德寿退去之后,黑牡丹过来见礼,他还和往常一样,一身白袍,一管玉笛,笑语殷殷。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不羁了,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跪安里,低头念着。     “南府戏班黑牡丹叩见贞贵妃!贵妃吉祥!”     良慎诧异的看着他,他之前从未这样过,也正是因为他之前的自由无拘,让她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难言的美好。     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一种刻意疏远的表现,他真的当她是贵妃了,而不是朋友,更谈不上知音……     良慎心内酸楚,故意片刻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他,不知为何,看到那样骄傲的灵魂跪在那里,心里格外的难受。     黑牡丹等了片刻,也没有等到贵妃教平身,也只得倔强的跪着。     “听闻先生去了南方游历,不知去了哪里,看面色比先前黝黑了些,大约是吃了些苦吧!”良慎勉强的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只因身边尚有宫女太监,有些事情想问也不便明说。     “是。我的确是去了南方,见了许多贵妃不曾看到的美景!纵是服色黝黑些也是值得的!”     “哦?先生去了哪里?”     “不过乡下小镇,不值得一提。”     良慎见他不愿提起,也不再逼迫,挥手示意常青将无关的下人们带出去。     “先生请起吧!是本宫无礼了,只顾着说话,忘了先生还拘着礼数!常青,去准备皇上新赏的六安瓜片!”     黑牡丹听她这样拿捏着分寸说话,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如同两条相交的线,走过相交的那个交点后,就只得越走越远了,谁也回不了头。他还能对当朝皇后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又怎能逃脱主人的控制?     黑牡丹站起身,说道:“我在南方更加领会了昆腔的美妙,独有一出《长生殿》别有一番风味,较之京腔的《长生殿》更加气韵缠绵,特意学了来,不知贵妃可有兴趣一听?”     “那便唱来听听吧!”良慎随意说道,她的心全然不再戏上,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懂,很可能,这些事情已经等不到她了!     “是!”     黑牡丹命琴师拉开架子,开腔唱了起来。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昆腔唱腔婉转,唱词优美,令人闻之欲醉,可今日的良慎,却一点听戏的心思都没有,胡乱点头装作认真的听着。     一曲终了,黑牡丹又说道:“贵妃面前献丑了!”     良慎命人将琴师带下去领赏,只说留着黑牡丹,想听一段清音。殿内只留下黑牡丹和良慎两人。两人都低头默默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先生真的将我当做贵妃了?之前的知音一说就这样算了?”良慎最先打破了沉默、     “不敢与贵妃妄攀!”黑牡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既如此,那先生唱完了,可以回去了!”良慎失望的说道。     “贵妃近日是否遇到了麻烦?”黑牡丹问道,仿佛早就知道她遇上的事情一样。     “先生去吧!先生能看出本宫的麻烦,可曾看到那东洋跛足雁的麻烦?”     黑牡丹一愣,反映了片刻,又笑了出来。     “那跛足雁所做之事本不光明磊落,因此它的主人若怕引麻烦上门,除去了它也是有的,毕竟燕子死了一个,还能再训一个。可如果贞贵妃有个三长两短,那将掀起怎样的大浪?”     这话含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是,那跛足雁是他自己动手除掉的,也许是为了不让那燕子成为自己的把柄,或者是别的原因,总是他自己除掉的;第二层是,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贵妃可能中蛊毒之事,生命攸关。     “你为什么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良慎看懂他是故意来帮她度过难关的,心中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只因为黑牡丹是江湖中人,路子定然比宫里多。     “人生最难得乃是雪中送炭,我愿一生做你雪中送炭之人,不求任何回报!”黑牡丹见周边没了人,再难掩住自己对良慎的情谊,脱口说了出来。     “我为贵妃带了一份大礼,就在门外,请贵妃派可靠之人接进来!”     良慎心中一惊,忙派茯苓连翘过去接,没过一会儿,两姐妹左右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面无表情,双眼失焦,看着十分古怪。     “是她?”良慎一看到那张脸,就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想要的不正是她吗?”黑牡丹得意一笑。     “可是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良慎觉得黑牡丹能找到这个苗人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还能将她带来,则更加是匪夷所思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人能救你的命,我自然不敢怠慢!”     “可是她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我用了催眠术,将她化装成戏班的跟包带了进来!”     戏班凡是角儿,一般都有个跟包的,就如同现在明星的助理一样,黑牡丹进宫带个跟包也再正常不过,因此倒也没人怀疑。     “你还会用催眠术?天哪,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良慎瞪着大眼睛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黑牡丹。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会忘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黑牡丹苦笑了两声,向后退了半步,那样单纯笑着的良慎,如同一个小女子,那样绝对钦佩的眼神任是哪个男人都会飘飘然起来。     良慎哑然。黑牡丹站到那苗人对面,看着那个人的眼睛,轻轻的晃了晃双手,那苗人的眼神渐渐有了神,从失焦状态回转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那苗人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人,但看这里的布置和人们的装扮,她很轻易的判断出,这里就是皇宫!     “你可认识本宫?”良慎上前一步,黑牡丹恐怕她离苗人太近,也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苗人眼前的这张脸渐渐的模糊,她自然认得这张脸,这是贞贵妃,正是她前日奉命下蛊的对象!           第95章 俘获苗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是你?”苗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还活着?”     “你当然希望我死了!我如果不死,你怎么像你的主子交代?”良慎愤怒的看着她。     “不可能!不可能!”苗人惊恐的连连摇头,仿佛见了鬼一样,“没有人可以逃过我的蛊,我亲手在你身上下了蛊,难道……难道你是灵肉分离的妖孽?”     “闭上你的嘴!”黑牡丹见她好似吓破了胆,越发心口胡说,上前一步锁住他的脖子。     “灵肉分离?”良慎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别人都只当是苗人胡说八道的,可只有她自己突然反应过来。     她的身体是属于大清朝的钮祜禄・良慎的,而灵魂却属于21世纪的周良慎,这也许就是苗人所说的灵肉分离?也正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灵魂和肉身本不是一个主人,这才救了她的命?     良慎不说话了,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有些不可思议的激动,也有些死里逃生的庆幸。     “咳咳咳……”那苗人被黑牡丹扼住喉咙险些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来,不住的咳嗽着。     “落在爷的手里,你最好老实点,别想着出什么愚蠢的点子!贵妃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尚且可以留你一条狗命!”黑牡丹厉声威吓。     “行蛊作恶之人,早就料到不会有好下场!今日见到了灵肉分离的异象,也算我没有白活!”苗人恶狠狠的说着,突然猛地拽下脖子上一根银链,链子上穿着一只已犯黑的银珠,就在她将要把那银珠塞入口中的那一刻,黑牡丹出手迅速打掉了她的手!     “想死?没那么容易!”黑牡丹嘲笑的看着跌在地上的苗人,上前往她身上随意点了两下,那苗人便被控制了穴道,再也爬不起来。     “她想吞毒珠自杀!”黑牡丹收拾妥当那苗人,拍拍手对良慎说。     良慎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抚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不用怕,现在她动不了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黑牡丹柔声安慰道。     “是谁找你来害我?”良慎问道。     没想到苗人倒是个性子刚烈之人,藐视的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你已在生死关头,还要嘴硬么?”良慎说道,“此事若东窗事发,她们没有一个会站出来帮你的!你还要替她们隐瞒?”     苗人依旧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她们不过把你当做手里的一把刀子而已,你何必忠贞不渝?”     “娘娘有所不知,刀剑也是有气节的!”苗人生硬的说道。     “她们许了你什么好处?本宫可以加倍给你!亦或是她们拿捏了你什么把柄,本宫也可为你做主!”     苗人更加蔑视的看了良慎一眼,再一次一言不发。     “你!”良慎气结。     “娘娘,好声好气的说话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将她交给在下!”黑牡丹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首,一步步走进那苗人。     “随你吧!”良慎不忍见血腥的场面,别过头去。     苗人丝毫不怕那散发着寒光的匕首,在黑牡丹走进的时候,竟然视死如归般的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想死,你以为我会让你死,你以为小爷我是活菩萨转世呢?”黑牡丹狞笑着看着她的脸。     苗人依旧昂首挺着脖子,毫无惧色。     “我听闻你是东南蛊寨的人,你们寨子里的蛊师都会在后背颈下三寸的位置纹一只毒蝎。”黑牡丹悠悠的说道。     苗人大概是没想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底细,吃惊的看着他。     “我还听说,如有背叛寨子的人,则会被挖去那块纹了图腾的皮肉,这样的人,生生世世都是蛊寨的叛徒!”黑牡丹阴测测的一笑,突然出手,猛地撕去了那苗人背后的衣服,果然,赫然一只狰狞的毒蝎子映入眼帘。     “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将这只毒蝎子剜出来煮汤喝了!”黑牡丹作势便将匕首比划了过去。     苗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浑身战栗,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还不说话?”黑牡丹冷笑一声,“那便怨不得爷不客气了!”     说罢,手起刀落,刀尖以扎进了图腾一侧的皮肉,鲜红的血洇了出来,苗人疼的闷哼一声,浑身一颤。     “啧啧,一个女流之辈,骨头还挺硬的!看来这只毒蝎子和生生世世的蛊师荣耀,你都不想要了!”     说着,黑牡丹下手更狠了一些,更多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那只狰狞的毒蝎子。     “不!我说!我说!”终于,那苗人开了口。     黑牡丹扬了扬嘴角,将刀尖从皮肉里退了出来。     “是,是丽贵人!”     “丽贵人?”良慎攥紧了双手,以前只是到她貌美骄纵,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狠辣心肠!只是,小小贵人,便以贵妃位对手,可知其心该有多高!玉嫔单纯莽撞,恐怕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丽贵人是怎么找上你的?又要你做了什么?”     “丽贵人怎么找上我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师傅派我来襄助丽贵人,仅此而已!”苗人无力的伏在地上,背上满是鲜血。     “你师父是谁?”良慎坐回座位上,饮了一口茶。     “东南蛊寨大蛊师,你们不要以为可以找到我师父,我师父是神一样的人物,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苗人在这样的时刻,还未忘记骨子里作为蛊师的骄傲。     “那你怎么找你师父?”良慎又问道。     “从来都是师父找我们,我们是找不到她老人家的!”     “丽贵人都让你做过什么?”     “前阵子让我向你施蛊,那时你在热河,我只得以生辰八字做蛊,可没想到,我的蛊竟然毫无用处!她们又让我向太妃施蛊,那只是个小把戏,无非是让她身上有病,没什么大事!”     “那如果当初我那个蛊生效了,会怎样?”良慎问道。     “痴傻疯魔!”苗人说道。     良慎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后怕,幸亏自己的生辰八字与真正的钮祜禄氏不一样,不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想到这里,对丽贵人的仇恨更深了几分。     “后来呢?”     “后来就是重阳夜,她们再次让我对于施蛊,这次不同于前次,我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苗人痛心疾首的说道。     “那后来的蛊又是什么蛊?”良慎的心抽紧了。     “七天后,暴死!”     良慎的心揪成一团,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将她置于死地?她前思后想,也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得罪过丽贵人。难道说,丽贵人被玉嫔所迫吗?     “来人!”良慎怒喝一声。     “娘娘有什么吩咐!”李德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你要做什么?”黑牡丹看着良慎的眼睛。     “将她丢到后院的井里去!等他日适当的时机,本宫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良慎狠狠的说道。     “偌大一个钟粹宫,想藏住她自然不难,只是这不合适,你毕竟即将母仪天下,寝宫中若被人发现藏着一个苗人,也许对你不利。何况,你虽受了委屈,也总不好给皇上留下狠辣的印象!”     “我狠辣?”良慎心有不甘,她几次险些丧命,若要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若在你生死关头,皇上定然将你的安危视为最重,可既然事过茶凉,你也没什么大事,难保不给人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     “那我该怎么办?”良慎知道他说的有理,可若不能亲手扼住仇人的咽喉,总是不痛快。     “你若信我,依旧让我将她带走,我会藏的很好,也能制得住她,有朝一日你布好棋局,我再原封不动的将她给你送过来!可好?话又说回来,若留她在你身边,我日夜不能安心!谁也不知道她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父什么时候找上门……”黑牡丹诚心说到。     “我信你,可我不愿你惹麻烦!”良慎感激的看着他,不管他都做过什么事,有些人就是怀疑不起来,下意识的就会选择相信。     “我早已身在麻烦之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黑牡丹咧嘴一笑,他心中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口,你便是我最大的麻烦,却注定一生无法解决。     “好。”良慎舒心一笑。     茯苓和连翘替苗人简单包扎了伤口,黑牡丹解开她的穴道,再次用催眠术将她带出宫去。     “格格,这次多亏了黑牡丹!”常青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家主子,幸好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终于确定了她不会有事。     “你以前不是看不上他么?说他是个浪荡人?”良慎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武装,浑身无力的瘫倒在暖炕上。     “他本来就是个浪荡人,格格即将贵为一国之母,与一个浪荡的戏子接触多了有什么好处?奴才也是为格格好,生怕被那起子坏人抓住把柄,说出些个什么,有辱格格的名声!”常青语重心长的说道。     “偏你天天有操不完的心,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们能说出什么!”     “唉,这些天吓的我们魂儿都没了,今日可算睡个安生觉了!”     “安生觉?睡榻之侧,尚有一只猛虎虎视眈眈,以后咱们再也没安生觉可睡了……”良慎脑海里闪现着丽贵人妍媚的笑容,心中却越来越冰冷……           第96章 封后大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大清咸丰二年十月初二,贞贵妃钮祜禄·良慎册封为皇后,封后大典于太和殿举行。     当日一早,常青、金铃子、茯苓、连翘四个大宫女齐聚一堂,为即将成为皇后娘娘的良慎着皇后服制。     良慎伸展双臂,让金铃子为她穿上明黄缎子制成的朝袍,自二月选秀入宫,至此整整八个月,她终于穿上了与奕詝一样的明黄色。朝袍由披领、护肩与袍身组成,披领上如同皇帝一样,绣着盘飞的龙纹。     茯苓又为她在朝袍外套了一层朝褂,朝褂对襟、无领、无袖,上绣着龙云和八宝平水的纹样。良慎仔细的抚着身上的绣纹,这真的是任何影视剧中的服装都无法比拟的细腻奢华。     连翘端来玉底明黄缎子的鞋子,良慎抬脚一一换上,这鞋子底子比日常穿着的要高些,越发显得自己高高在上。     最后,常青稳妥的为她戴好朝冠。朝冠以薰貂制成,上缀有红色帽纬,顶部分三层,叠三层金凤,金凤之间各贯东珠一只。帽纬上有金凤和宝珠。冠后饰金翟一只,翟尾垂五行珍珠,共三百二十颗,每行另饰青金石、东珠等宝石,末端还缀有珊瑚。     “好沉!”这朝冠一压,良慎立刻觉得脖子上重了许多,几乎抬不起头。     “皇后与皇上一同肩挑江山社稷,能不沉么?”常青笑着说。     良慎心头一动,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成为皇后了,真的要成为这万里江山的女主人了……     “好了,再没有不妥当的了!咱们主子入宫八个月即封为皇后,真真是不简单!”茯苓上下端详着端庄持重的良慎。     “说是这样说,可主子几次险些丧命,其中艰辛外人又如何知道?”金铃子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主子,不知她封后以后是喜是忧。     册封正史大学士裕诚,副使礼部尚书奕湘携皇后仪驾已停在钟粹宫外,正史小步快行,来到殿门外,朝屋里喊道。     “请娘娘仪驾!”     “走吧!”良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扶着常青的手缓缓走了出去。其余随行宫人左右两列,规规矩矩的排成排垂首走在后面。     良慎登上凤辇,起驾而去。一副皇后仪仗在宫道上缓缓而行,最是惹眼,浩浩荡荡行到太和殿外,停在宫阶之下。太和殿外乐部已将乐器悬挂好,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各跪一列,恭敬的等待皇后到来。     曹德寿已在宫阶下等候,见良慎到来,忙陪着笑走上前去,一伸手说道。     “请娘娘移驾!”     良慎微微一笑,稳妥的扶住曹德寿的手腕,缓缓的下了凤辇,稳步拾阶而上。乐部响起宫乐,磅礴恢弘,良慎闻之的心潮澎湃。     走过跪着的人群之时,她一眼看到了跪在前面的恭亲王奕?,他眼神复杂的望着她,而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依旧朝前走去。     奕?,你我一同来到这里,却越走越远,再不能回头,回首想想,到底是谁的错?亦或是大家都没错,只是被命运的手推着,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至少,在这个世界,咱们再也没有可能了,有朝一日,如果我们真的回到我们的世界,再想起现在的事情,恐怕也只有相对无言了吧……     也许,我们注定无缘,竟然在准备结婚的时候遇见这样匪夷所思的遭遇,可现在,我不想说这遭遇一定不好,起码我遇见了一个比你更加珍惜我的人,但愿你和瓜尔佳氏也会幸福吧!     可终究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两个才是同类,我对于我们的世界和家人的思念,只有你能理解,所以我们不要怨恨彼此了,让一切都成为过去……     良慎走进太和殿内,殿内正中南向为节案,左西向为册案,右东向为玉案。香案前设皇后拜位,奕詝一身朝服立于大堂正中,笑看着她。     “请娘娘跪迎诏书!”裕诚说道。     良慎缓缓跪了下去,低头恭听,裕诚展开圣旨,高声朗诵起封后册文。     “朕闻宝曜腾辉,俪乾枢而坐配,金泥焕采,申巽命以扬麻,惟中宫实王化所基,而内治乃人伦之本,爱修茂典,式举隆仪,咨尔贵妃钮祜禄氏,教秉名门,庆贻勋阀,叶安敦而禔福,应地时行,本淑慎以流徽,见天祥定,在昔虞廷慎典,肇传妫钠之型,周室延厘,必本河洲之化,既宜家而作则,当正位以称名,兹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袛承荣命,表正壶仪,恭俭以率宫,和顺以膺多福,蠡斯樛木,树仁惠之休声,茧馆鞠衣,翊升平之治郅,丕昭内则,敬迓洪禧,钦哉!”     良慎听得有些晕头转向,只听到钦哉二字,便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     册封使将金册、金宝交到良慎手上,自此后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大清皇后了!     皇后于香案前跪拜了祖宗,便由皇帝携起手,走出殿门,接受百官及后妃的朝拜。奕詝挽着良慎的手对跪满一地的人群说道。     “自先皇后大行已数年,中宫凤位空悬,朕日夜忧心,今钟粹宫贵妃钮祜禄氏端恭淑慎,堪为皇后之尊。皇后与朕同体,上承宗庙,母仪天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皆恭敬的高声颂道,一时万岁千岁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嫔、丽贵人、婉常在携后宫众人跪迎皇后。丽贵人自是恨的牙根痒痒,看来苗人下蛊之计再次落空。再去找那个苗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找她的师父又寻不见踪影,真是有气无处发。     跪迎皇后的后妃缺了两位,一位是关在永寿宫的玉嫔,一位是远在热河的兰贵人。     玉嫔因煞星一事不允许出宫,养心殿依旧派了人来监督其朝着太和殿的方向跪拜皇后。     “呸!本宫会跪拜那个贱人?做梦!”玉嫔强撑着不肯下跪。     “玉主子,奴才劝您识相些,钟粹宫主子已册封为皇后,是正经的主子了,您这么硬撑着不肯低头,又有什么用呢?”养心殿来的太监冷笑着说。     “本宫就是不拜,有用无用也不是你一个阉人说了就算的!”     “哟,主子这话说的就不客气了,何必阉人长阉人短的?”那太监一听阉人二字,脸立刻垂了下来,“阉人至少也行动自由,不比煞星!您还当您这儿是金碧辉煌的永寿宫呢?大伙儿都争着来讨个赏钱?我呸!早不是了!现在没事儿谁愿意招惹一个煞星?我若不是赌钱输了,才摊不上这个倒霉差事呢!”     “你个死太监!竟敢这么说本宫?若是在往日,你这种货色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玉嫔气的咬着银牙骂了开来。     “哎呦,您也知道是往日啊!您怎么不说往后的事儿啊?皇后娘娘正得宠,您偏跟她对着干,您瞅瞅,倒霉了吧!您有没有以后,谁也不好说呢!我看您这个样子,给我们哥几个倒夜壶还差不多!”小太监话越说越难听。     “主子再倒霉那也是主子,凭什么你在这说长说短?也不怕舌头上长疔,从头烂到脚!”慕双见自家主子受欺负,少不得站出来跳着脚帮腔。     “这不是慕双姐姐吗?我没说话的份儿,你就有了?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小太监蔑视的看了一眼慕双,“玉主子,今儿个您是拜还是不拜?”     玉嫔昂着头不说话,小太监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那就由不得奴才不客气了!上!”小太监一挥手,身后两个侍卫跨步上千,左右按住玉嫔就往地上按。     “放肆!你们竟敢这样对本宫!”玉嫔奋力挣扎,可终究敌不过两个丈八的汉子,生生的被按着跪了下去,一个头磕在地上,额头上便见了血。     “永寿宫玉嫔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太监替玉嫔说道。     总算是让玉嫔拜了新皇后,小太监带着侍卫们回了养心殿等着复命,空留下玉嫔和慕双气的几乎要炸了肺。     自热河行宫回京城的官道上,太妃的仪仗日夜兼程的往前赶着路,太妃身子已无不妥,赶着回京,只因十月初五便是恭亲王的大婚之期。     “太妃娘娘,这样赶路您的身子受的住吗?”兰贵人服侍在侧,看着太妃的脸上尽是疲累之态。     “无妨。”太妃摆摆手,“不日便是老六大婚,哀家怎么也要赶回去看着儿子娶妻!”     “太妃慈母之心,令人感怀!”兰贵人说着,上前轻轻为太妃揉着腿。     “多亏有你,不然哀家定熬不过这一路!”太妃爱怜的拍拍兰贵人的手背,“今日该是册封皇后的大日子,算算时辰,这会子册封礼该圆满了!”     “那奴才错过了跪拜新皇后的礼数!”兰贵人忧心的说道,“不如奴才下车朝着紫禁城磕个头,全了这礼数,才能安心!”     “哀家看不必了,你心中有敬意比表面上作出恭敬的样子强,还是赶路要紧!”太妃说道。     就这样,兰贵人杏贞未在大典上跪拜皇后,也许,这便注定了她日后与皇后比肩为政的地位……           第97章 恭亲王大婚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十月初五,恭王府大婚,王府上下皆大欢喜,文武百官皆来道贺。奕詝赐给弟弟半幅皇帝仪仗前往桂良府上接亲,给了奕?莫大的荣宠。     大婚仪式上,皇帝与皇后亲临,满堂百官接跪拜在地,山呼万岁。     “平身!”奕詝微笑着说道。     “臣弟今日大婚,皇兄与皇嫂拔冗前来,令臣弟深为感动,日后定当秉承皇兄与皇嫂的训导,为爱新觉罗氏绵延子嗣,为皇兄的大业效尽犬马之劳!”奕?一身红色蟒袍,拱手说道。     瓜尔佳·九琪也是一身大红吉服,蒙着盖头,规规矩矩站在奕?身边。     “你我自幼兄弟情深,虽非一母所生,却胜似同胞兄弟,今日看着六弟大婚成家,朕心中甚是宽慰,皇阿玛在天有灵,若看到今日场面,想必也能含笑九泉!”奕詝颇有感慨的说道。     “皇兄说的甚是!”奕?也随声附和。     “皇后,你不是也有话要同新人说吗?”奕詝看向旁边的良慎。良慎正看着眼前这一对新人发呆,无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此时此刻,看着他和别人成亲,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说。     见被提及,良慎赶紧将思绪拉了回来,故作无畏的说道。     “本宫女流之辈,能说的也不过家长里短。本宫听太妃说过,六弟自小是个爱较真儿的人,凡事有时不肯让人,六福晋要多多担待些,家和万事兴……”良慎心中有些梗塞,这话说的不是恭亲王奕?,而是曾经的金亦鑫,他真是个爱较真儿不愿让步的人,但愿瓜尔佳氏能与他相处愉快。     “六弟也要珍视六福晋对你的拳拳之心,不可辜负六福晋。六福晋得闲的时候要去常去宫里走动走动,多看看太妃,也陪陪本宫,咱们一家人不要走远了才好!”     “是,皇嫂!”奕?眼神游离的说道,这句皇嫂他几乎是强咬着牙逼着自己叫出来的,他看到她和那个短命皇帝站在一起就怒火中烧,暗暗下定决心,早晚,他要将她夺回来!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瓜尔佳·九琪出人意料的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笑语殷殷的看着面前的皇上和皇后。     “哪有新娘子自己揭盖头的……”底下有些命妇们开始不满的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是驯兽女的女儿,自然不知道轻重……”     这些难听的话一句又一句的充斥到奕?的耳朵里,听的他直皱眉头。     “咳……”奕詝虽也吃了一惊,可眼下见下面私语纷纷,只好清了清嗓子,底下顿时安静的掉一根针也听得见。     “六福晋是桂良爱卿的千金,性子果然像极了桂良,这样直爽不羁的个性,朕很喜欢!”     良慎一听,这个皇帝到底在说些什么,哪有大伯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弟妹的个性的?不禁也皱了眉头。     “六福晋以后要多去宫里走动,皇后性子太过温婉,有时爱将些琐碎的事情憋在心里,朕看了很是心疼,以后你多与她说说话,让她也沾染沾染你的个性,如何?”奕詝又说道,这话说的既是心疼皇后,又给足了瓜尔佳氏的面子,旁人自然不敢再说三道四。     “皇上放心吧,奴才定不辜负皇上的托付!”九琪叉腰咧嘴大喇喇一笑。     底下又传来一阵啧舌头的声音,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笑不露齿,行动风流?她偏偏能做出来这样大喇喇的民妇架势……     “好了,时候不早了,朕和皇后还需尽早回宫,明日别忘了一早进宫给额娘请安!”奕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命曹德寿备驾,准备回宫。     “臣弟还想与皇兄多饮几杯,怎么皇兄急着要走?”奕?才不愿意看着他和良慎在这里秀恩爱,违心的虚留了一句。     “他日定与六弟一醉方休,只是今日,莫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之夜!”奕詝调皮一笑,“朕走了!”说罢,携着皇后扬长而去。     “爷,咱们送送皇兄皇嫂!”九琪听到“洞房花烛夜”的打趣,不仅没有似寻常女子一样娇羞,反倒得意的一笑,说道。     “谁家新娘子这样抛头露面的?”奕?本就对九琪的表现多有不满,这下看她的样子,分明在拿“皇嫂”一事故意刺激他,更加不爽快。     “来人,送福晋回去!”     匆匆撇下一句话,奕?便跑出去送皇上的銮驾,可等走到门口,皇上皇后早已登车而去,只得又忿忿的回来应酬来宾。     御辇之上,奕詝握着良慎的手,喜滋滋的眯着眼睛。     “皇上在高兴什么?又不是你娶媳妇?”良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老六终于还是娶了瓜尔佳氏,这叫各行其是,各安其命!”     “他娶瓜尔佳氏皇上有什么可高兴的?桂良位高权重,皇上不是说他们结亲不是什么好事么?”良慎挑帘子看着窗外,因御驾出行,街道上的行人早已清干净,古朴的京城胡同看起来安静的很。     “于国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于家事却让朕最为安心!瓜尔佳氏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或许她还真能制得住老六!”奕詝说着,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良慎冷眼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偏偏赶在奕?大婚前将封后大典办了,不就是要让她以一个皇嫂的尴尬身份出现在奕?的婚礼上么?自己在奕?面前白活了一通,这会子又说这种话。他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呢?什么于家事最让他安心,还不是奕?成了亲,有个母老虎似的瓜尔佳氏在里头搅和着,奕?恐怕就没心思在惦记自己了……     “皇上,我怎么看着你这么小心眼儿呢?”良慎幽幽的说。     “没错,朕就是小心眼儿,若在这种事上还大方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皇后,你可已经是皇后了,与朕是堂堂正正的夫妻!老六也与瓜尔佳氏行完六礼,瓜尔佳氏是恭王府正经八百的嫡福晋!”     奕詝挑着眉毛看着良慎,那表情里的潜台词分明就是,“你的明白?”     “切!”良慎故作鄙视的别过头去,依旧看着外面空旷的街道发呆。     奕?的洞房花烛夜,有些与众不同。亲族宾客都散去之后,奕?扯了胸前的红绸花,落寞的走进新房,喧嚣过后,他还是不愿面对瓜尔佳氏,他还是不愿放弃心中所爱。     “王爷!”瓜尔佳氏并不像寻常的新娘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等着新郎揭开盖头共度良宵,她早已独自取下了红盖头,还卸掉了头上繁复的钿子,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俏皮的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奕?。     “洞房花烛夜,你自己揭了盖头,成何体统?”奕?无奈的摘下帽子放在桌子上,无力的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反正白天已经揭过一次了,再揭一次又何妨?王爷支应了一天想必辛苦,早些歇着吧!”九琪说着上前就要替奕?宽衣。     “见过急的,没见过你这么急的!”奕?冷笑一声,推开了她伸过来的双手。     “王爷!”九琪不高兴了,绷着小脸说道:“妾身等王爷,已经等了很久了,从此以后,无论何事,妾身一刻也不愿在等!”     “今夜本王没有兴趣,去书房了!”奕?拧着眉头掉头就走。     “站住!”九琪看奕?要走,厉声喝住。     奕?果真站在那里,九琪紧走几步,上前将他的身子扳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推搡着,直接推倒在床上。     “喂!你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奕?的功夫虽远在九琪之上,可这会子自己喝了酒行动慢半拍,加上九琪急赤白脸的攻其不备,竟果真被压制在床上。     “我呸!不要以为你是男人我就不敢睡你!”九琪赤红着团圆的小脸儿,将奕?骑在胯下,小手一扯,自己的喜袍被一把剥了去……     当奕?看到她红色小衣外盈出的雪白之时,喉结一抖,这样的景色对于一个喝了酒有些微醺的男人,任谁也抵挡不住……     次日一早,九琪早早的起来,穿好了亲王福晋的吉服,梳妆妥当,便趴到床边去叫奕?,奕?昨夜劳累,加之醉酒,天大亮了还未起身。     “王爷,王爷!”     奕?迷蒙的睁开眼,看着九琪装扮妥当的脸,不由想起昨夜的事情,脸上一热,心中不禁恨恨的想,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古代,却见识了自己在现代社会都没见过的彪悍女子,而且,还被她……     “王爷快些起身,咱们得赶早进宫拜见太妃!”九琪仿佛兴致很好,噙着笑说道。     “以后不可像昨夜一样任性!”奕?黑着脸起身披衣,想起昨夜的事情便觉得窝囊,可想她毕竟是个女流,又不好的说的太直白,只好这样说道。     “昨夜什么事?”九琪却丝毫不以为羞愧,“昨夜王爷醉了酒,险些就要扔妾身一人在新房,若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小心被我阿玛知道了,他一定会闹出事来!不过幸好王爷没做出这样的事!”     九琪洋洋得意给奕?拿来朝服换上,奕?看着她那副样子,一脸无奈,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重要的是,他的大业还需要仰仗她爹桂良呢……           第98章 慈宁宫请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自从封为皇后,良慎每日便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想什么时辰起便什么时辰起,只要不是太过了,便都可混过去。如今每日清早,嫔妃们都要来向皇后请安,因此,皇后便每日请安时辰之前就要打理好一切。     而今日,良慎要起的更早一些,因为她不仅要接受嫔妃们的请安,更要到慈宁宫,新婚的六王爷和六福晋要来进宫给太妃请安。     良慎收拾妥当,带着婢女坐着凤辇摇摇走到了慈宁宫,正巧碰见奕?和九琪也走到慈宁宫门口。良慎高高坐在凤辇之上,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一笑。     “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给皇后娘娘请安!”九琪迎着阳光笑着欠身请安。     奕?深深的看了良慎一眼,随意拱了拱手,算作行礼。     “王爷和福晋赶的好早,本宫险些没有赶上!”良慎款款一笑,“落轿。”     轿夫轻轻压下轿撵,常青躬身上前,良慎扶着常青的手腕缓缓起身,仪态万方的走了下来,慈宁宫里头一道一道的通传声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良慎身穿杏黄色凤纹厰衣,头上戴着繁复的累丝金凤丹朱步摇,双耳垂着八宝珊瑚耳坠子,兴起路来摇曳生姿,越发显的良慎富贵端庄。     奕?和九琪尾随在良慎身后,缓步踏入了钟粹宫。     太妃知道今早奕?和新福晋要进宫请安,天还没亮都欢喜的睡不着觉,这会子早已收拾停当,专等着老六夫妻俩上门,听到门外传来的的通传声,知道是皇后来了,殿内的侍婢们都齐齐跪在地上恭迎皇后。     “给额娘请安!”良慎欠身说道,太妃站起身迎着走过来,双手握住了良慎的手,引着她做到自己身边。皇后是堂堂正正的主子,论理来说比太妃的地位要高的多,奕詝将太妃以太后的礼制赡养,后宫中也对太妃教寻常的太妃太嫔们的尊重。     “给额娘请安!”奕?和九琪也前后脚踏进殿内,齐声向太妃请安。     “哎!”太妃见到奕?,自然更加欢喜,“你们赶得倒是巧,一块儿来了!”     “儿子大婚,多亏额娘辛勤操劳,自然要尽早来给额娘请安。”奕?说道。     “六福晋刚进门,自然早早的要来给您这个做娘的敬媳妇茶啊!”良慎浅笑一声,打趣道,“我是为了赶这个热闹,特意来早了些!”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调皮!”平姑姑端着茶盘进来,笑着说道:“这是新进的老君眉,最适合拿来敬长辈了!”     九琪接过来茶盏,恭恭敬敬的双腿跪地,将茶盏举过头顶,低头说道。     “儿媳给额娘敬茶!愿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天齐!”     “好孩子!”太妃心中虽对瓜尔佳氏有些不满,可好在她娘家势力在那摆着,对老六极有帮助,她也不多计较了,眼见着总是自己的儿媳妇,又这样笑语嫣然的给自己敬茶,自然没有个不顺心的。     太妃接过茶碗,先是压着碗盖儿闻了闻茶香,自然是清香扑鼻,又品了一口,更加觉得荡气回肠。     “嗯!这茶果然极好!”     “不知是茶好,还是人好?”平姑姑收了茶具,笑着说。     “平儿,你有在这嚼舌头的工夫,不如将哀家给老六媳妇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太妃嗔怒的说道。     平儿闻言便应着下去准备,片刻便端过来一个锦盒,轻轻打开,立刻满屋子亮堂了许多。     “额娘,这是?”奕?疑惑的看着盒子,只见里面有一晶莹剔透的圆润珠子,正熠熠散发着光芒。     “亏你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连夜明珠也不认得?”太妃白了奕?一眼。     “夜明珠?”奕?双眼泛着光,欣喜的接过锦盒,仔细端详着,爱不释手,九琪收了这样贵重的见面礼,得意的昂着头笑着。     良慎看着他们夫妻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几时开始,奕?开始对身外之物这样感兴趣了?     “多谢额娘的大礼!”九琪说道:“儿媳定当将夜明珠用心珍藏!”     “你喜欢就好!这倒还是其次,日后你和老六要夫妻一心,好好过日子,别叫哀家和你皇嫂操心!”太妃说道。     奕?看了良慎一眼,看她似乎淡淡的样子,仿佛并不将这层尴尬的叔嫂关系放在心上。     “这夜明珠哀家已在佛堂供奉百日,今日转交给你,你能否跟我去佛堂告诉佛祖一生,祈求佛祖的保佑?”太妃问九琪。     “自然是要跟着额娘去的!”九琪乖乖说道。     “那便叫老六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你随哀家去佛堂!皇后若没什么事,不如跟哀家一起去,也求求佛祖,看看皇后什么时候能给宫里添一位小阿哥!”太妃说道,奕?一听便变了脸色。     “今日与皇上说好了去养心殿,不便去佛堂了,额娘与六福晋去吧!”良慎一笑,内心深处,她不愿意与九琪相处,自然也不想去佛堂做那些无聊的迷信事情。     太妃带着九琪去了佛堂,良慎也起驾要去养心殿,奕?却一路尾随着良慎,直到她登上宫门口的轿撵。     “王爷去哪里?”良慎僵硬的一笑,问道。     “方便的话,我也想去拜见一下皇兄!”奕?说道,事实上,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单独相处。     “王爷要去便去吧!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方便不方便。”     “既如此,臣弟想请皇嫂帮一个忙,臣弟得了一幅画,说是唐寅的真迹,臣弟想进献给皇兄,想先让皇嫂过过目,看看是否是真迹!”     良慎不语,静静的看了他片刻,她知道,他不过是想寻一个借口,和她说几句话,那么,到底该不该配合他呢?     良久,良慎叹了口气,说道:“六弟该早些与王爷说,也省得本宫出来了又进去。”     奕?听她这样说,便知道她是应了的,不由欢喜起来。     “是臣弟的错,只是臣弟刚刚还在踌躇,唯恐臣弟愚昧,收到赝品令皇兄生气,方才才想到,皇嫂识得丹青,说不得要辛苦皇嫂一趟了!”     良慎跟着奕?又回到慈宁宫,奕?将服侍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果真拿出一副唐伯虎的丹青来展开在良慎面前。     “没外人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赶着走!”良慎冷着脸说道。     “良慎,你还是想不通,还是不肯原谅我?”     “如果只是说这些,那不听也罢!还有,既然你贪恋这里的荣华,也该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以后,请叫我皇后娘娘!”良慎说罢转身要走。     “良慎,你一定要拿针扎我的心吗?”奕?急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     “你的心?你的心恐怕落在二十一世纪了,从我在这里看到你,你都是没有心的!”     “良慎,你……”奕?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没什么有价值的话好说,那么我问你个问题。”良慎回转身,冷冷的看着他。     “在承德避暑山庄,你去提醒皇上太平天国要行刺一事,此事虽看似对皇上有利,可紧跟着却散步了一个又一个烟雾弹,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导宋青山身上,而后又派大家绝对想不到的蒙军旗巴鲁行刺,险些攻皇上之不备。这些,是不是你安排的?表面上做了个好弟弟,实际上并没有降低皇上身边的风险!”     “我们之间,除了他,就没别的好聊的了?”奕?的表情也清冷下来。     “这里是紫禁城,是他的家,我们无意中闯进了他的生活,我成了他的女人,你成了他的弟弟,你认为,我们谈任何话题可能避得开他呢?”     “谁说这里是他的家?百年之后,这里不过是一个旅游景点,是人买票都可以进去!”奕?指着脚下的土地气愤的说。     “你真是可笑!”良慎冷笑了一声,“百年之后,这里是国家的,总之,这里永远不会是你的!”     “原本以为你挺聪明,怎么这次偏偏榆木脑袋不开窍呢?”     “是你太异想天开,历史就是历史,是不可以改变的,如果你改变了历史,谁知道到了未来会是怎样的天地?还有没有你和我?”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人定胜天,未来有没有我,我不知道,但此刻这里有我,我在这里得到的越多,未来我能享受的就越多!”     “好,我不跟你探讨这个话题,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好,避暑山庄的时候,你有没有参与算计他?”     “有。”奕?大方的承认。     “果然是你!你知道吗?他竟然因为这件事而倍加感动,他甚至为以前他对你不好而感到无比愧疚,他真的把你当成弟弟!”     “很遗憾,我不是他弟弟!”奕?无所谓的摊摊双手。     “亦鑫,你怎么变成这样!”良慎痛心的看着他,他真的变了太多,变的自己几乎不认识他。     “良慎,如果你不能理解我,至少请你不要阻拦我,不要愚蠢的相信你真的会和一个《清史稿》里的人物有什么可笑的真爱,这不过是时空错乱的一个笑话而已!”     “那么,你和九琪呢?”良慎看着他,似乎要通过他的瞳孔看到他的内心。           第99章 静日生香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的两道浓眉几乎皱在了一起,似乎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她。     “我和她只不过逢场作戏,你心知肚明吧!”     “别怪我没提醒你,九琪不是一个你随便利用完了又可以随便甩掉的女人!”良慎牵牵嘴角。     “良慎,你不想回去了吗?”奕?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我当然想回去!你有办法?”     在回去这件事情上,良慎始终是渴望的,不管这里再多的荣华富贵,再多的夫妻恩情,都敌不过想回家的迫切心情,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也唯有在这件事情上,奕?能拿住她!他唯一的筹码就是能带她回家,而这一点,是包括奕詝在内,这个大清朝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的。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自然界能出现我们穿越过来的奇怪事情,那自然也会有突破口让我们穿越回去!”     “既然没有办法,还说这些做什么?”良慎沮丧的低下了头。     “我迟早会想到办法离开的,在离开之前,我会做好部署,好容易来这一遭,总不能空手而返吧!良慎,只有我能带你回去,你真的要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过一辈子?”     良慎一瞬间泄了气,默默地站着,她想回去,可又有些不舍得奕詝。     “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奕?看良慎不像刚才一样据他于千里之外,便趁热打铁的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郑重的说。     “千万不要和他有孩子,我要带你一起回家的!”     良慎低头沉默的站着,无论如何,她都是想回家的。     “好。只是,不要伤害他!”良慎闷闷的说道。     奕?违心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良慎的肩膀,“走吧,时间长了,他们会起疑心的!”     良慎无力的点点头,转身要走,“我去养心殿,你去吗?”     “你先去吧,我略坐坐再去,他看见我们两个走在一起,恐怕又要多心!”     “好吧。”良慎走出慈宁宫,因慈宁宫离养心殿不远,她心里又烦乱,也懒得乘轿撵,只想一个人清静的走走。     十月的天已经有了寒意,秋风瑟瑟的灌进衣服里,良慎叹息着紧了紧领口,她一步步慢慢的走着,看着甬道两侧的宫墙,曾经她是多么想离开这里,后来皇上改变了她的心,让她觉得即使一直沦陷在这里,也是不错的!     可无论如何,这里始终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生活的时代,她根本不该属于这里!一旦有一丝可以回去的希望出现,她都那么迫切的想要抓住。奕?说的是对的,单单一个皇上已经让她走的牵肠挂肚,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那她也许真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格格,天寒了,咱们快走几步吧,别教冷风扑了身子!”常青看她瑟缩着脖子,以为她冷。     “不妨事,走一走心里静了很多。”良慎说道。     原也不是远路,说话间也就到了,谁知还没走进殿内,便和匆匆往外走的奕詝碰了面。     “皇上,您这是要上哪儿?”良慎欠身行了礼,说道。     “朕批奏折昏了头,险些忘了今日传你过来,又见你来晚了,怕是因为天冷不愿出来了,这才打算去找你!”奕詝迎见良慎,喜不自禁,乐呵呵的说道。     “皇上传奴才过来,奴才哪敢不来?那奴才也忒不识好歹了!”良慎看皇上那认真的样子便觉的好笑。     “罢了,朕一句也争不过你,快些进去吧,风口里站着,也不嫌冷!”奕詝笑着捉起良慎的手放在掌心。     “手这样冷!知道天寒了,怎么不知道多穿点?”奕詝一摸到良慎冰凉的指尖,立刻拉下脸。     “哪里少穿了?里里外外都套了五层了,总不能十月里就穿上大毛的衣裳吧?”良慎掰着自己的袖子一层一层的展示给奕詝看,这里没有保暖内衣,只能一层一层的往上套,早上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快变成洋葱了。     “快随朕进去!别唠叨些个没用的了!”奕詝上前,将良慎的身子拢在自己怀里,扯着她大步往养心殿走去。常青和曹德寿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忍不住笑。     “皇上,你快松开我,他们都看笑话呢!”良慎别别扭扭的在奕詝宽大的胸怀里折腾着。     “朕看谁敢看朕的笑话?”奕詝冷峻的回头瞥了一眼曹德寿和常青,吓得他二人赶忙收起笑,吐吐舌头低头匆匆赶路。     “不必理会他们,少扭来扭去,少说些话,好多着呢!”奕詝用力扶了扶良慎的腰,不让她继续“挣扎”。     良慎无法,只得被他一路“挟持”着,好容易到了养心殿。     “小安子,教人煨个手炉过来!”奕詝抓着良慎的指尖,犹怕暖不过来,便命令安德海去弄个手炉过来。     “皇上,这时候儿没人用手炉呢,怕内务府也不好找!”安德海为难的说。     “若找不来,就去杂役房当差,不必留在养心殿了!”奕詝没好气的说。     “嗻!奴才若找不来,就拿自己的脑袋做个手炉给娘娘暖手!”安德海看皇上不是闹着玩儿的,赶忙花言巧语的答应着。     “小兔崽子!还不快滚出去想辙?就你那个脑袋怎么配给皇后娘娘当手炉?”曹德寿拿拂尘虚晃着打了小安子一下,吓得小安子赶忙跑了出去。     “皇上,这时候本来就不用手炉,我暖暖救过来了,何苦为难小安子?”良慎嗔怪的看着奕詝。     “你不必担心他,他若粘上毛,就是个鬼精鬼精的猴子,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奕詝笑着说。     “皇上这样煞有介事,后宫的姐妹们知道了该说我轻狂了!”     “你是当朝皇后,没人敢随意编排你的!踏踏实实待着吧!”奕詝依偎着良慎坐在暖炕上,显的闲适而安稳。     “闹了半天,正事险些忘了问,皇上传我过来到底有何事?”良慎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日朝务繁忙,没得空去你那,想你了,这才让你跑一趟,过来教我看看!”     “就为了这个?昨日咱们还一道去了恭王府啊。”良慎汗颜,他正经八百的传她来养心殿,竟然只是为了他想她了,想看看她。     “就为了这个!这几日长毛贼又在南方闹了起来,朕烦心的事儿很多,累得很,想歇歇了!”     良慎细细的打量了奕詝,他眼中果然满是疲惫之态,甚至眼球上涨了好多红血丝,看起来极辛苦。     “皇上若累得慌,歇歇吧,别累坏了自己!”良慎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了抚他眼下的乌青,想是昨夜也没有睡好。     “嗯。”奕詝轻轻的靠着良慎,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一时困倦起来,哈欠了一声便伏在良慎的腿上迷瞪过去。     “格格,皇上这样睡别着了凉,不如请皇上移驾到寝殿去?”常青说道。     “算了,皇上想必是累极了,让他好生睡一觉吧!”良慎阻止了常青,静静的搂着奕詝,任凭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     “娘娘!”小安子雀跃的跑了进来,见皇上正打盹,吓的赶紧噤了声,蹑手蹑脚的走到跟前,将怀中的手炉双手递了上去。     “你还真有本事,真能倒腾出个手炉来!”良慎抿嘴一笑,夸赞着他。     “那也要看是谁使?皇后娘娘的面子连万岁爷也要给八分,区区一个手炉算得了什么?”小安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贫嘴!下去找曹公公领赏吧!”     “嗻!”小安子欢喜的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     良慎静静的看着奕詝,他还真的睡着了,呼吸越来越均匀,嘴角略微向上翘着,看着心满意足的样子。     奕詝的样子令良慎的心柔软起来,他对她的好让她不知该如何领受,这些无度的宠爱原本属于钮祜禄·良慎的,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李代桃僵的家伙,如果有一天奕詝看出她并不是他的慎儿,那么像今天这样的关怀,他还会给她吗?     也许奕?说的是对的,我们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在这个世界爱的越深便陷入的越深,走的时候也就会痛的越深。她本不想爱上他的,只是他的爱不容还击的铺天盖地而来,令她措手不及!     良慎呆呆的想着,如果哪一天我走了,这世界会剩下他一个人吗?真正的慎儿会回来吗?真正的慎儿心中只有恭亲王,他能从她身上得到爱的反馈吗?如果慎儿不回来了,或者回来了却不爱他。他该多么孤独凄凉!     良慎抱着手炉,手心里立刻暖合起来,周身都有了力气。如果她走了,奕詝的心还会有人去暖吗?想着想着,便觉得心中悲伤的很,一滴清澈的眼泪顺着良慎的香腮滴到了奕詝的脸上,他的脸迅速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了?”奕詝被一滴泪而唤醒,匆忙坐直身子,诧异的看着红了眼圈的良慎。     “怎么哭起来了?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儿了?”     “我哪有哭了?”良慎于泪水中挤出一丝笑容,哀伤的看着他。           第100章 访兰贵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良慎,总觉得她有心事一样,她好像一直存着心事,起初以为是心仪老六,所以不肯踏踏实实的待在宫里,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事儿不能问,问了也得不到任何可靠的答案。     “不管是为什么,朕不想看到你难过!”他只有虔诚的看着她,说上这样一句话。     “皇上……”良慎刚想说话,又哽咽回去,他越是诚心诚意,她越是诚惶诚恐,忽然之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掉了下来。     奕詝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如同针扎一样难受,无所适从的看着她,从小到大,他每次看到慎儿的眼泪都会感到莫大的不安和无助,这比在上书房回答师父最生涩的问题还要可怕。     奕詝伸出手,捧成一个碗型,伸到她胸前,良慎不解何意,便抽泣着问道。     “你干嘛?”     “朕接些金豆子,好留着赏人!”奕詝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说道。     良慎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赶忙扯下帕子左右擦着腮上的眼泪。     “偏不让你接!堂堂一国之君,尽干些没正行的事儿!”良慎娇嗔的说道。     “朕的好皇后,你可终于笑了!”奕詝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皇上,刚才六王爷说有一副唐寅的丹青要献给皇上!”良慎抹抹眼泪,按下不提,主动将刚才与奕?谈话的由头说了出来,省得他日哪个长舌头的宫人说与皇上,倒叫他疑心。     奕詝起身伸了伸腿脚,依旧走到书案前坐下,边翻看着奏折边随口说道。     “唐寅的?唐寅的画是好,老六最喜欢淘换这些东西,他怎么没送来?”     “他看我过来了,大约是觉得不便吧,说在太妃那坐坐再过来。”     “有什么不便的?朕看是他不想看咱们在一处,心里刺的慌。”奕詝抬头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砚台,示意良慎过来研墨。     “皇上怎么又提这茬儿?”良慎走过来,不高兴的翻了一眼。     “好好好,朕不提。其实朕也不愿意他过来,就咱们两个清静清静再好不过。”奕詝依旧低下头,拿起一份奏折翻开。良慎一边研磨,一边瞟了几眼奏折上的文字。     大致的意思是,长毛粤贼攻长沙三月而未果,现要改道北上,目标是岳州,请求兵力支援。     良慎一看便觉心情沉重,难怪看皇上的样子仿佛压力很大,看来太平军又有了新动作,而且咬死不放。她知道太平军一经起来便势如破竹,甚至达到与清政府分庭抗礼的鼎盛局势,虽然最终因自身局限性落败,可这几年也足够皇上头疼的了。     正思忖着,良慎一回神,看到奕詝正抬头看着她,一时有些慌乱。     “我是不是不该看?”     “无妨。”奕詝一笑,依旧低头拿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红圈。     “我知道,后宫不得议政,我也不懂,不过白看了两眼。”良慎低头说道。     “你常和朕在一起,免不了看见一二,只是不必理会,这些琐碎朝事朕烦心就好!”     “皇上,既然看见了焉有不说的道理?我今日有两句话要说,虽说是有关朝事,可也是我关心丈夫之言,请皇上不要怪罪!”良慎想了想,说道。     奕詝一听她说是关心丈夫之言,自然顺遂,将笔搁在那里,允准她说下去。     “皇上,粤贼起事是长久矛盾积压所致,非一时兵力镇压所能消弭,皇上不必太过忧心操劳,他们不过只是一群草莽,真能打下江山,也守不住江山,虽一时风头盛行,却不足为患,皇上只需静候其自己分崩离析就好。千万不可因一群难成气候的草莽呕心沥血!”     奕詝想了想,并不很认同良慎的观点,认为她只是心疼他操劳才这样说,便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朕的皇后几时成了能断知天事的女诸葛?这话说的有理没理先放一边,待朕的这份心先叫朕醉了!”     良慎看他仿佛不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得叹了口气,垂手站着。     “近日后宫怎样?”奕詝看她情绪低落,便哄着她换了话题。     “一切还是老样子。我想着,寻个什么由头给婉常在晋晋位分,常在的位分有些委屈了她。”     “嗯,确实有些委屈。当时怕她动了算计你的心思,便定的低了些,现在看上去,她倒是个真心诚意的,是该晋晋位分!”     “听说玉嫔整日在永寿宫咒骂,连太妃也惊动了。”     “是,额娘跟朕求情来着,过些日子再让钦天监看看,天象过去了便放她出来吧!”     “是。”关于玉嫔的是,良慎不打算近期发作,她要慢慢的收集她的把柄,一击命中,甚至要将丽贵人那个贱人一锅端了。     “兰贵人如何?”     “兰贵人从热河回来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多与谁交谈,每日一早请了安便回宫,再不出来。”良慎答道。     “忙过了老六大婚,得空去问问她热河的情形。”     “是。皇上要没什么事,奴才先告退了,皇上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若我在这里一直说话,今儿晚上又不知多早晚睡去呢!”良慎磨好了墨,便要告辞。     “等等,吃了午膳再回去。”奕詝埋头看着奏折,说道。     良慎便乖乖的留下来,陪奕詝用完午膳,这才回去,午间歇了片刻,可心里有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躺了半个时辰又起来梳妆,传了轿撵往储秀宫去了。     “娘娘贵为皇后,要见兰贵人传她过来便是,何苦自己跑一趟呢?”常青不解。     “本宫就是想看看平时的她是个什么样子,储秀宫又是个什么样子。”良慎若有所思的回答。     轿撵停在储秀宫门口,小太监早一溜烟的跑进去通传给储秀宫的掌事太监张德秀,张德秀惊得什么似的,赶紧叫底下人预备接驾,可皇后来的太过突然,到底是措手不及的。一时储秀宫里满院子奴才乱飞,慌慌张张不知该做什么,片刻间皇后已进了门,仿佛除了跪下磕头以外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贵人叶赫那拉氏叩见皇后娘娘!”杏贞倒不慌不忙,安安稳稳的蹲下身行礼,凌月规规矩矩的跪在她的右后方,也道了吉祥。     “妹妹请起!”良慎打量着杏贞,杏贞穿着玫红色的厰衣,衣裳上一反常态的没有了兰花绣纹,取而代之的是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看着馥郁芬芳。     人前的时候,她总是穿淡雅的颜色,如靛蓝、湖水绿、烟青……总是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私底下也是喜爱这样艳丽的颜色的。人前她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兰花,可自己独处的时候竟然穿着一件没有兰花的衣服,也是,谁会受得了一直穿一个花样呢?     “妹妹这套衣服很美,显得你白净红润了许多!”良慎微微一笑。     杏贞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衣服的问题,她本来就喜爱浓郁的颜色,喜爱美,只是因为要做出一副清水出芙蓉的样子给皇上看,因为她算不上绝美,拼打扮是拼不过的,只有拼其他,比如亲和力。     “这是我娘家母亲拿过来的布料,虽不是值钱的料子,可毕竟是母亲的一个念想,我便着人去做了这身衣裳!”     “嗯,花色很好,穿着吧!”良慎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实不错。     “请皇后娘娘到内殿叙话!”杏贞带着良慎去了偏殿内殿,又唤凌月来沏了热茶,将主位让给良慎,自己在另一侧坐下。     “你这储秀宫收拾倒是妥当干净!”良慎四下里望了望,房中最多的便是藏书,另有许多精致的小摆件。     “妹妹惶恐,妹妹不过小小贵人,只能居于偏殿,怎么能说储秀宫是我的?娘娘切勿折煞奴才!”杏贞做出连连摆手的样子。     “怕什么,横竖现在宫里嫔妃少,储秀宫只你一人住着,贵人离嫔位只差一步,你要多努力才是,早日晋封,那这整个储秀宫不就是你的了?”     “妹妹不敢妄想!”杏贞乖巧的低下头。     良慎心中冷笑,不过小小嫔位,你怎会不敢妄想,你还敢妄想更多的呢吧!慈禧太后,一步步走来从来不缺的也就是妄想。     “皇后娘娘若有事找奴才,打发人来叫就是了,怎么亲自跑一趟?娘娘贵足踏贱地,储秀宫的奴才们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个个都慌了手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娘娘责罚!”     “瞧你说的什么?本宫不过是在钟粹宫待乏了,想出来随便走走。又想起自打你从热河回来,一直没得空和你说说话,今日是个空子,便过来了!”     “娘娘若要说热河的事,那奴才把底下人都支出去,咱们才好说话。”杏贞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和张德秀悄悄说了几句话,张德秀便领着太监宫女们都远远的走了。     “看样子,热河那几天有事发生?”良慎诧异的问。     “谈不上是事,但奴才心中不安定,想跟娘娘说说。”杏贞说道。           第101章 太妃的秘密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杏贞教张德秀支走了近前的宫人,便将屋门轻轻掩上,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奴才有一事疑心,不知当说不当说!”杏贞面色凛然,抓着帕子往前靠了靠身子。     “妹妹放心说便是,你我都是皇上的人,我与妹妹自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良慎看她的样子便知有事。     “奴才服侍太妃之时,曾撞见平姑姑与六爷身边的小厮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奴才曾偷偷听了一耳朵,仿佛说些粤贼之事,等奴才近前被他们发现时,便哄奴才说是商议六爷的婚事,只是商议婚事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关门掩窗的说话?”杏贞低声说道。     “你想的很对。”良慎点点头,她早就想到奕?和粤贼勾结,里面必然有太妃的功劳,太妃便是他们在宫里的眼线,她故意留下不走,想必趁着天高皇帝远又部署了许多事情。     “以你所看,太妃是真病还是装病?”     “太妃是真病,太医诊断确实脉象紊乱。”杏贞说道。     良慎心生疑窦,她要称病才能不走,那这病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难道说她和玉嫔行蛊一事也有勾结。     “还有一事,奴才暗暗查出,当日皇上与娘娘去往万树园,所乘之马白月光乍然惊马一事,是平姑姑做的!”     “平姑姑?”良慎一听就变了脸色。     “当日皇上查这事没查出个所以然,只是将备马的人打了一顿,奴才心中不解,便趁着皇上一走,行宫中人心松懈,派凌月悄悄打听,这才查出当日平姑姑曾进了马房,平姑姑的身份不会无事去腌臜的马房,所以奴才以为,她一定做了什么!”     “那你怎么断定是平姑姑做的?”良慎的心揪在一起,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想要算计她。     “因为当日平姑姑进马房之事,马房的奴才们瞒的严严实实,任谁也不告诉,这里面一定有鬼,这只是其一。机缘巧合之下,奴才听松鹤斋做针线活的嬷嬷说,她少了一根最细的绣花针。这样的细针极细极小,是绣精致花样子用的,一般的针线活计用不到,所以奴才更加断定是松鹤斋的人做的!”     “你的推断虽有礼,可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啊!”良慎内心认同杏贞的判断,可没有证据,一切都说不清楚。     “娘娘,她们行事不会留下证据,何况咱们不是大理寺,只能暗暗查访,能有些线索,知道谁是敌谁是友,就算是不错了!”杏贞也是忧心忡忡。     良慎不说话了,静静的做着想了片刻,杏贞也不说话,乖乖的一起坐着。     良慎想,太妃之前不是一直在拉拢我吗?怎么这次却要出手伤害我呢?伤了我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玉嫔?不像,冷眼看着太妃,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她对玉嫔也并没有太多照拂的意思。她曾一度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总是暗地里将我和奕?往一块撮合,这又是为着什么呢?她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木已成舟的道理?     “本宫明白了!”突然,良慎脑中灵光一闪,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娘娘明白了什么?”杏贞追问。     “白月光性子温顺,个子又低矮,即使是惊马,本宫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大概也只是受些伤罢了!她是想用我受伤,来拖住自己。如果我受伤,自然不便回京,皇上朝事缠身,自然不能一直待在行宫,她便有理由借口照顾我,跟着留下……”     “如果是那样的话,太妃不仅可以留在行宫,且行动更加方便,娘娘在病床之上,自然不能奈何她!”杏贞也认同良慎所想。     “只是没想到,本宫运气好,她大概正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自己恰好病了,也算她没白筹谋。只是她自己在病床之上,身边又有个聪慧的你,行动起来束手束脚,许多事情只能仰仗平姑姑!”     良慎心中冷笑,没想到太妃和玉嫔这姨甥俩竟然误打误撞的配合到一起去了。太妃抱病,也算是活该!恐怕她这一计还有另一层意思,如果自己在皇上手里受了伤,奕?恐怕会更加怨恨皇上,到时候她又要以此事做文章,挑起他们兄弟不和。这个女人,简直相当太后想疯了吧,天天鼓动自己的儿子做些砍头的事情!     “没想到太妃是这样的人,她还天天教我不可安顺天命,要为自己争夺宠爱,仿佛看见后宫太平,就难受似的!”杏贞说道。     “若后宫相安无事,皇上便可全心全意投入朝政之事,她自然不愿看这样的情景。幸而你是个聪明人,若是换一个愚蠢的,恐怕就中了她这离间之计!”良慎赞许的看着杏贞,果真是千古天下留名的女子,不论后人对她是褒是贬,她都是一个真正有本事的女人!     “皇后娘娘谬赞了!奴才虽没见过世面,也分得清哪头轻重。”杏贞低头一笑,“奴才回宫后一日不敢出门,只是怀揣着这样的秘密,在皇上皇后,哪怕是太妃眼中都是个是非之人,唯恐传出些什么言语,主子们疑心到我头上,只等着皇后娘娘召见,将这一腔子疑心都倒出了出去,这才轻松些。”     “懂得远离是非便是最大的机智,难怪皇上也赞你聪慧过人!”     良慎对她的佩服已不是一点半点,越是关键的人,越是要隐藏锋芒,如果卷入是非的漩涡之中,恐怕伤人伤己。     “皇上过誉,我哪里及得上娘娘一二?”谈及皇上,杏贞脸上飞了两朵红云,毕竟都是怀春的少女,谁能对皇上不动心?     “这段日子你也别出去走动了,此时,万一哪里有个风吹草动,恐怕太妃都要赖在你头上。”良慎吩咐道。     “是。”杏贞低头说道。     “本宫知道,皇上一直没有召幸你,恐怕你心中也有些怨怼,只是咱们皇上一向执拗,这事儿急不得,此番你立了功,等我悄悄的告诉皇上,皇上心中自然会想着你的!”良慎安抚着一直不得宠的杏贞。     “多谢娘娘挂心!”杏贞酸涩一笑,“奴才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盲目强求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眼见着玉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与玉嫔不同,她的脑子还不及你一根头发丝儿呢!”提到玉嫔,良慎心中总是膈应得慌。     杏贞一看皇后脸色不好,便乖乖的住口,不再说下去。     “你放心,本宫想着你呢,寻一个适当的时机,将你送到皇上那里!”     “多谢娘娘!”     良慎见她已说了热河行宫的事,其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也不想和杏贞聊太多,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是可怕的。     良慎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储秀宫,见皇后娘娘一走,储秀宫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张德秀又将里头外头当值的宫人都叫了回来,一切照旧。     “主子,皇后娘娘说替您安排伺候皇上,可靠么?”凌月将桌上的茶添上热的,半信半疑的问道。     “可靠才怪呢!皇上正是因为与皇后鹣鲽情深,这才不理会其他嫔妃,看看宫中的妃子们,哪个的宠爱是真上得了台面的?还不是只有皇后一个?”     杏贞面无表情的说着,从妆奁匣子里拿出一只红珊瑚做成的发簪,对着镜子簪在了鬓上。人前她从不带这样华丽的首饰,永远是那几件银的和青玉的。     “可看着皇后的样子,不像一个善妒的人啊?”凌月想着皇后的样子,的确看起来很和善,并不是刁钻之人。     “不善妒,那玉嫔是怎么沦为煞星的?”杏贞抬起头,正经的看着凌月。     “玉嫔那事儿不是钦天监说的么?怎么跟皇后有关系呢?”     “我才不相信什么天象之说呢!在这后宫之中,人的脑子要用齐了,比天命要靠得住!我可是听说,事后钦天监正史李星临的儿子被调往恭亲王的麾下了,你说,这些事会是谁做的?”     “啊?难道是皇后娘娘?”凌月惊得捂住了嘴巴。     “我是让你猜,又没让你说出来!”杏贞继续低头倒腾那些首饰。     “没想到,看着和和气气的,不像有坏心思的呀!”凌月惋惜的叹气。     “你真是个傻子,坏心思叫人瞧出来那还叫心思?”杏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主子,那咱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只要不争宠就不会被她注意,韬光养晦就好!”     “可是,她已经贵为皇后,主子日后的出路何在?”凌月犯愁的很。     “不用慌,会有人比我沉不住气的!”     “主子是说,咱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凌月眼眸闪亮。     “有利没利还看不出来的,这些日子她新皇后上任,势必要拿些人做筏子,咱们离远着点就好了。”     “幸而主子聪慧过人,又机警,主子放心,咱们一定能熬出头的!”     “借你吉言吧!”杏贞微微一下,看着妆奁匣子那些奢华精美的首饰,曾经都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不知何时才能戴出去。           第102章 入冬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一入秋日子便短了,转眼已进了十一月,各个宫里都燃起了地龙,后宫一切照旧,太平军果然占领了岳州,令奕詝甚为恼火,日日忧心国事,难得会到后宫走一趟,只是每日的午膳都去钟粹宫和皇后一起用,若不得空,也会将皇后接来到养心殿用。     良慎寻了个由头,让钦天监说煞星之象已过去,将玉嫔放了出来,良慎想着关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让她出来惹点事了!可玉嫔经过这一挫折,性情大变,也不爱打扮了,也不爱说话了,日日阴郁着脸,连丽贵人也很少再靠近她。     这一日清晨,众嫔妃都来皇后宫中请安,同往常一样,无一人迟到。     良慎穿了夹棉的坎肩,里头也都换了棉的,还嫌冷的慌,毕竟这宫里采暖在周到也比不上现代的暖气片,抱着手炉端坐在主位上。     “近日又要起西北风,看来又要冷几分了,各位妹妹宫里都得了红罗炭吗?一定叫太监们将炭盆撩的旺一点,千万别冻着了!”良慎缩着手说道。     众人都点头称是。     “皇后娘娘似乎更畏寒,娘娘也需多保重身子,秋里若着了风寒,好的最慢!”淑婉因与良慎交好,虽位分不高,也敢说话。     良慎打眼看着这几位嫔妃,似乎都没她穿的这么厚实,可也都换上了棉的,有两个答应来的时候还披上了棉披风,眼见着是冷了。     目光所及之处,扫过云嫔,云嫔还是一脸与世无争、唯唯诺诺的样子,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裳,手上虽也抱着手炉,可手背上隐约可见有些红肿,大约是起了冻伤,良慎不仅揪心,恐怕又是内务府克扣了她的炭火,后晌暖和了定要查一查的。     在往下看,云嫔的脚上竟然还穿着单鞋,冻的瑟缩在一摆底下,怎么堂堂嫔位,连双像样的棉鞋都没有?     云嫔见皇后一直不说话,抬眼一看,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脚上看,想起自己不堪入目的鞋子,脸上一红,更加缩了缩脚。     良慎看这个样子,知道她不好意思,也没有明问出来,只是暗暗记在心里。     “天冷了,各宫有许多事需要内务府支应,内务府自然有些忙不开,更有些不开眼的奴才,怠慢了哪位主子也是有的,谁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本宫,本宫一定为你们做主!”良慎说道。     听闻此话,云嫔将头低的更低了,自从那日皇后危难,她因为惧怕玉嫔淫威不敢替皇后说话之后,她再也没脸靠近钟粹宫,有什么苦也只得打掉了牙和血吞。     “玉嫔前些日子为了煞星一事受了委屈,内务府可有不长眼的奴才轻视永寿宫么?”良慎故意将注意力引导玉嫔身上,不让云嫔难堪。     “哼,谁敢给本宫气受?”玉嫔冷着脸哼了一声,“莫说本宫还在嫔位,就算本宫低贱成了宫女也不会平白受气的!”     “那就好。”良慎一笑,将此事按下不提。     后晌,皇上来这用完了午膳,淑了口便要走,良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皇上日日这样奔波,连片刻都不肯歇歇,若累坏了怎么办?”良慎仰视着奕詝,这些日子,他似乎更瘦了,下颚的棱角更加明显。     “朕又不是玻璃做的,哪里那么脆弱?慎儿,长毛逆贼连连攻城,朕连损大将,连丢城池,再这样下去,朕哪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奕詝面露焦急神色。     “皇上,那些草莽成不了大事的!”良慎看奕詝的样子,无比心疼,可历史就是这样发展的,这些压力他必须要承受。     “不。”奕詝长叹一声摇摇头,“若是乾隆爷还在,不会这么糟糕,是朕无能!肃顺和吴文熔要来与朕商量对策,朕得走了!”     “皇上!”良慎还是扯着他的衣服不放,他真的需要歇歇了,眼底都是红血丝,哪怕躺下来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不舍得皇上走!”无奈,良慎作出撒娇的样子,以往每次她一撒娇,奕詝便对她百依百顺。     奕詝一笑,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柔情满怀的说。     “晚上朕过来!”     不等良慎开口说什么,奕詝已大步扬长而去,虽然他看起来很疲惫,可依然是行步带风,很快便消失在良慎的视线里。     “唉!”良慎无奈的叹了口气。     常青和金铃子进来服侍,将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撤了下去。     “常青,现在内务府管事的叫什么来着?”良慎揉揉眉心。     “格格又忘了,叫阚德明!”常青端着茶盏过来,笑着说。     “这个名字,他干脆叫‘看得见’好了!”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良慎都哭笑不得。     “他娘又没给他起个‘看得见’,那也不是他的错啊!”金铃子往香炉里添了些香,也笑着应了一句。     “金铃子,去把这个‘看得见’叫过来,我问他两句话!”良慎说。     “哎!格格别老看得见看得见的,回头我见面喊人一声看得见,那不闹笑话呢嘛!”金铃子说着批了一件衣裳便出了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金铃子带着阚德明回来复命。阚德明是个高胖子,往地上一跪,整个地面“咕咚”了一声。     “奴才阚德明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阚德明说话粗声粗气。     “起来吧!”良慎吃了午膳,便觉得有些困倦,眼中阚德明的轮廓有些模糊。     “娘娘宫里可缺东西?”阚德明腆着脸笑着问。     “本宫这里不缺东西,怕是咸福宫缺东西!”良慎沉着脸说话。     一听咸福宫,阚德明肥胖的脸上渗出了冷汗。     “说吧!你们都克扣了咸福宫的什么?别等本宫自己问!”     “咸福宫……”阚德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着皇后既然这样问,恐怕已经知道个**不离十,再隐瞒下去也毫无意义,便乍着胆子都说了出来。     “入冬时分的红萝炭减了半,换成了奴才们房里用的黑炭;做衣裳的布匹分利扣了八成;手炉脚炉也都去了些数目……”阚德明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明显看到皇后已变了脸色。     “好你个狗奴才!”良慎越听越不像话,气的一拍桌子,骂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阚德明磕头如捣蒜,连连认罪。     “你们让堂堂嫔位烧黑炭,换季了连身新衣裳也穿不上?你们的心也忒黑了!说,剩下的分例是不是你们内务府的贪了?”     “不敢不敢!”阚德明吓的连连摇头,腮帮子上的肥肉直颤悠。     “回娘娘,剩下的分例原封不动的还堆在那呢!借奴才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吞公家的东西!天地良心,黄福的例子还摆在那呢!”     “既然白放在那里,为何不给咸福宫?”良慎一听更加疑惑,“何苦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娘娘!”阚德明咽了口吐沫,说道:“奴才是为了给娘娘出气!”     “混账!你们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赖到本宫头上?”良慎一听更加生气。     “当初娘娘自打在嫔位的时候就与云嫔有相交,后来娘娘升了妃、贵妃,又对咸福宫多加照拂,这阖宫上下的奴才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阚德明说道:“可娘娘有难的时候,云嫔却只顾明哲保身,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这样的人,但凡有血性的奴才,都厌恶!”     良慎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因,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奴才替自己抱不平。     “你们打量本宫必然因此怀恨云嫔,故意这样做好卖个好给本宫,是不是?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本宫并不怀恨云嫔,事情都过去了,本宫不像揪着这事儿不放,给自己找不痛快!”     “皇后娘娘一点也不怨恨云嫔?”阚德明瞪着像铜铃一样的大眼睛,困惑的看着良慎,“为何?”     “就因为本宫是皇后!”良慎正色说道:“若宫中有了这样拜高踩低的不公之事,本宫的脸上无光,皇上的脸上也无光,明白了吗?”     “皇后娘娘胸怀之大,奴才佩服!”阚德明震惊之余,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奴才这就去把东西着人送到咸福宫!”     良慎满意的点点头,看阚德明五大三粗的样子,又觉得他的口音有点搞笑。     “你是哪里人?”     阚德明有些诧异,老老实实的回答:“奴才老家在山东阳谷。”     “难怪这么爱打抱不平,感情是武二郎打虎的地界!”良慎一笑。     阚德明抓了抓后脖颈子,嘿嘿一笑,便告退下去办事了。     “格格,这阚德明看着倒是条汉子,不像黄福一般尖嘴猴腮的!”常青笑看着阚德明的背影。     “嗯,可惜了,本该是一员好汉,却不得已断子绝孙进了宫!”良慎叹息了一声。     常青和金铃子相视一笑,良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憋着一句话想说,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格格觑着看了半天了,到底想说什么?”常青忍不住问道。           第103章 涮火锅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咧嘴一笑,在常青和金铃子眼里,她笑的有些出人意料,怎么说呢,有点谄媚。 “格格怎么笑的这么瘆人呢?”金铃子嘟着嘴说道。 “别胡说八道!”良慎嗔怒的一瞪眼,“我是有个事儿求你俩,看看谁手上得闲,劳动劳动!” “格格是主子,几时这样客气了?”常青也绝的好笑。 “你们看云嫔受了这些委屈,都是下面人胡乱揣度,以为是我看不上她,我需得表示表示,以免他们继续误解下去,白让我做了恶人!” 常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金铃子似懂非懂的歪着头看着。 “我看云嫔连双棉鞋都没有,所以——” 还没等良慎把话说完,常青和金铃子都站起身作势要出去。 “一月多便过年了,奴才得去盯着人盘盘库房!”常青说着。 “这一换季,宫里许多要收拾的地方,奴才也去忙了!”金铃子说着。 “哎!你们怎么都这么小气?平时飞针走线的,这会子帮忙做双棉鞋怎么了?又不耽误你们吃喝,那些琐碎的事情不会让茯苓和连翘做?”良慎喊道。 “我的好主子,亲主子,莫说做双鞋,就是做衣裳做被子,那都不在话下,可是那也要分给谁做不是?提起云嫔,钟粹宫上下提起来哪个不恨?谁管这事儿才怪呢!”常青无奈的说道。 “就是!反正奴才不干,罚俸也不干!挨打也不干!”金铃子人小脾气大,比常青更加激动。 “看看你俩,至于么?我连一双棉鞋也支使不动么?”良慎作出生气的样子。 “格格,您已经让内务府恢复了她的分例,这就不赖了,横竖要棉鞋,内务府有的是针织工匠,何苦巴巴的非让我们做?心里别扭着,底子纳歪了可别怪咱们!”常青劝说着。 “内务府发的分例,和你们亲手做的能一样?既做事就要做到极致,你是个机灵人,难道不懂?” “那不然教内务府随便找个人做了,就说是金铃子做的,她平日里横不拿针,竖不提线的,她的针线没人认得,这个功叫她领去!”常青出了个主意。 “这倒是个办法!”良慎看着金铃子,金铃子气鼓鼓的嘟着嘴。 “这个功,就是奖一座金山也懒得要!主子吩咐的,做奴才的有什么办法,那就这么着吧!” “好铃子!”良慎见金铃子应了口,欢喜的拍拍手,“我匣子里的首饰你随便挑一件,算我谢你了!” “我偏要皇上赏的那海棠发簪,看你心疼不心疼?”金铃子故意这样说,却并不真的去拿,她知道那对发簪平时主子都不舍得戴。 “一定要安排妥当,别漏了风声出去!”良慎打着哈欠嘱咐着。 “知道了。”金铃子挑帘子出去安排了,良慎越发觉得困顿,便招呼常青服侍着小睡。 “格格最近越发贪睡了!”常青嘟囔着。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仨月啊!”良慎含糊不清的叨咕了两句,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一觉足足睡到天擦黑,连晚膳都错过去了,常青给留下了几个清淡的菜,放在小厨房的灶上暖着,等她醒了便端上来。 良慎睡的迷迷瞪瞪,自然一点胃口都没有,起来看看那几个菜,一个劲儿的推说不吃。 “格格,冬日正是进补的时候,您这几日胃口不好,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这可怎么好?”常青愁的拿着筷子不知该给良慎夹什么菜。 “皇上驾到!”门外李德善的声音响起,皇上来了,良慎和常青忙屈身行礼。 “怎么这会子才吃饭?”奕詝瞧见桌子上的饭菜,诧异的问道。 “回皇上,娘娘午后贪睡,晚膳错过去了,奴才给留了几个菜,谁知娘娘又不爱吃。”常青回话道。 “怎么不吃呢?瞧着酱鸭子做的,朕看着都馋!”奕詝说道。 “皇上馋皇上吃吧,油腻腻的,我不想吃!”良慎连看都不愿意多看那鸭子一眼。 “你先下去吧!”奕詝用下巴指了指常青,常青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你想吃什么?朕教他们去弄,天冷了,不吃东西暖暖哪里行?”奕詝凑过来扶着良慎的肩膀,好言说道。 “我说了想吃什么,他们都能弄来?”良慎狐疑的看着他。 “自然,只要我大清国有的东西!”奕詝笑着说道,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良慎想了想,仿佛真的没什么想吃的,除了她之前最喜欢的火锅! “想起来了!我想吃火锅!”虽然她不确定咸丰皇帝能不能听明白她所说的火锅,但由于太馋,还是说了出来。 “呼!”奕詝舒了口气,“朕还唯恐你要什么星星月亮呢,涮锅子有何难?曹德寿!”奕詝朝门外嚷了一句。 “奴才在!”曹德寿不知是冻的,还是猫着腰,看起来缩成一团。 “去御膳房,叫他们备好涮锅子的东西,送到钟粹宫来!” “啊?”曹德寿一听下巴险些掉到地上,皇上不是过来宠幸皇后的么?怎么变成吃涮锅子了?这可不好,皇上已经许久不到后宫,好容易来了,还不干点正事,吃涮锅子能吃出来小阿哥么? “你还没到耳朵聋的年纪吧?”奕詝没好气的说道。 “嗻!”曹德寿抽抽鼻子,又猫着腰转身要走。 “新鲜羊肉,百叶,肚丝儿,豆腐,多多拿过来,再烫壶酒来!”奕詝说道。 “嗻!”曹德寿一乐,酒是个好东西呀,喝了酒,保不齐小阿哥就有了! “叫御厨多多炸些辣油来,本宫喜欢吃辣的!”良慎欣喜的说。 “嗻!”曹德寿又想,吃辣可不好,保不齐是个小公主,唉,小公主就小公主,有总比没有强,皇上成亲眼见着二三年了,一个孩子都没有,他都觉得凄凉。 约莫半个时辰,钟粹宫便摆了一大桌子,炭炉子上烧着锅子,热腾腾的,烘的良慎的小脸红扑扑的。 “慎儿,你可真美!”奕詝看着良慎拿着筷子,马上就要下手招呼了,红红的小脸甚是可爱。 “美有啥用,能吃才是福呢!”良慎说着挑了一筷子羊肉放到嘴里,烫的咝咝直抽凉气,“别说,这羊肉就是地道,一吃就知道是正经八百的羊肉!” “羊肉就是羊肉,还有假的不成?”奕詝也夹了一口豆腐,咬着豆腐说道。 “你可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到处都有假的羊肉,一个不妨,他们就拿假羊肉糊弄你!”良慎吃的高兴,一不注意又口无遮拦起来。 “你们那?宫外的羊肉是假的吗?还是广西?”奕詝不解,羊肉有什么假可造呢? “那个——”良慎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又往嘴里填了一口,“这肚丝儿不错!呵呵。” “你这么喜欢吃锅子,朕叫御厨常给你备着,什么时候想吃,说一声就好!”奕詝看她吃的大快朵颐,心里也跟着开心。 “这个一个人吃可没意思!” “那朕就常来陪你吃!” “皇上,你对我真好!”良慎弯着眼睛一笑,“可是,一国的皇上和皇后,天天吃涮火锅,好像传出去也不太好!” 奕詝宠爱的看着良慎,足足吃的撑得再也吃不下去,才算作罢。 “慎儿,安置吧!”奕詝看了看天,已经快半夜了。 “皇上先睡吧,我吃撑了,得转悠转悠!”良慎摸着肚子惭愧的说。 “吃撑了自己难受,何苦来?”奕詝哭笑不得,只得自己躺倒床上,因连日劳累,不过片刻就睡沉了。 等良慎觉得好受一点了,过来一看,皇上已经睡着,当下觉得更加惭愧了,尴尬的笑笑,也没传谁进来服侍,自己宽衣挨着奕詝躺下去。 奕詝睡梦中感觉良慎靠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揽在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良慎本就贪睡,更是躺下便睡着了,两人直睡到曹德寿在门外扯着嗓子喊。 “皇上,该上朝去了!皇上!” 奕詝被曹德寿吵醒,自然不乐意,嘴里嘟囔着,“朕早晚堵上曹德寿这把破锣嗓子!” 奕詝一醒,良慎也随着醒了,这一夜她都枕着皇上的手臂,一动都没动,奕詝一坐起来,便感觉手臂麻了,不停的揉着。 曹德寿和常青进来服侍起身,奕詝接过漱口水的时候,因手有些麻,一下子没拿稳,“嘡啷”一声掉到地上摔了。 曹德寿心里乐开了花,瞧瞧皇上累的胳膊都软了,小阿哥的事儿有谱儿! “你笑什么?”奕詝没好气的说,“一脸为老不尊的样子,还不快走?” “嗻!” 良慎送了皇上,还是觉得困倦,又躺会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路上,曹德寿哈着腰跟在奕詝旁边,嬉皮笑脸的说道:“万岁爷,昨儿晚上的事儿,是不是得告诉敬事房的记在册上?” “不用记!”想起昨天晚上,好容易腾出时间陪陪皇后,还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奕詝也觉得懊恼。 “啊?那他日娘娘若有了身孕……” “有什么身孕?朕昨夜可算补了个好觉!”奕詝生着闷气。 “哎呦!”曹德寿一颗飞起来的心猛地掉在了地上,摔得稀碎,他那小阿哥的梦想又遥遥无期了。 第104章 云嫔之死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三日后的后晌,金铃子拿回了棉鞋,良慎看了很满意。 “嗯,这布料和花色都很好,清新淡雅,配云嫔的个性!” 金铃子没好气的合上锦盒的盖子,“格格快别说了,人家以为是皇后娘娘穿的呢,看看这针线,看看这绣工,指不定怎么点灯熬油的做呢!我把意思一交待清楚,那老嬷嬷脸色马上就不好了,足足给了一锭银子才堵住嘴!” “嗯,看这手艺确实不像你那毛毛躁躁的针线!”良慎一笑,“走吧,你跟我一起送到咸福宫去!” 金铃子听了一撇嘴,“常青姐姐最会偷奸耍滑,单把这讨厌的差事留给我!” “说两句还不算完?”良慎拉下脸,“主子说的话也不好使了?看看你都轻狂成什么样子了?” 金铃子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乖乖的跟着良慎去了咸福宫。 云嫔一看皇后娘娘来了,惊得没了分寸,只记得跪下迎驾。 “奴才武佳氏叩见皇后娘娘!”云嫔跪在地上,良慎俯视着她,越发显得她肩背瘦弱,楚楚可怜。 “姐姐起来吧!”良慎温婉一笑,全无皇后的架子,她知道云嫔胆子小,不想吓着她。 “奴才有愧,不敢当娘娘的一声姐姐!”云嫔看到皇后如此和善,想起当时的事情,羞愧的不敢抬头,眼里转了泪水。 “主子,皇后娘娘来看您,想必不生气了!”惜弱上前递了帕子,替云嫔解围。 “本宫从不曾生姐姐的气,都是下人们以讹传讹,让姐姐误会!保护自己是人的本能,并非过错。”良慎缓缓的说。 “奴才胆小如鼠,娘娘却君子胸怀,内务府补回来的份例收到了,娘娘的恩情,武佳云舒永生不忘!”云嫔眼含热泪,满心赤城的表着忠心。 “姐姐话说重了,以后都是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必如此!怎么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话说了半天,良慎还是站在内殿门口。 “是我昏了头!娘娘快请!”云嫔赶紧擦擦眼泪站起来,将皇后让了进去,又让惜弱去沏了好茶,咸福宫的好茶味道连钟粹宫的茶底子也不如,良慎还是做出喝的很满意的样子。 “天寒了,那日看姐姐还穿着单鞋,唯恐姐姐冻坏了脚,便教人给姐姐做了双鞋,这针线功夫都是金铃子的!姐姐看看可还喜欢?” “这……”云嫔受宠若惊,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好劳动姑娘呢?”云嫔感激的看着金铃子。 金铃子没好气的拿出锦盒,也懒得递给她,直接打开盖子,房子桌子上。 “这花色真是极好!”云嫔拿出鞋子,爱不释手的左右看着。 “姐姐喜欢就好!快试试合适不合适,若不合适,正好拿回去改!”良慎最喜欢看别人高兴,迎见笑脸人她也想笑。 惜弱上前为云嫔换上了新鞋子,果然,那鞋子的颜色和花样很配云嫔温和的气质,云嫔喜不自胜,站起来走了两步,可还没等走第三步,便尖叫一声跌在地上。 “姐姐?”良慎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蹲下身,云嫔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身形越来越蜷缩。 “脚……脚……”她努力的说着。 惜弱赶紧上前脱去了那双新鞋,脱下袜子检查了云嫔的脚底,只见脚心处有一个红色的较针眼粗些的伤痕。 “娘娘是被针扎着脚了?”惜弱忙问。 “不!不!”不想云嫔却笃定的连连摇头,“惜弱,惜弱,救我!”她死死的抓住惜弱的手。 “娘娘,娘娘,到底怎么了?”惜弱也吓着了,不知如何是好。 “快传太医!”良慎大吼一声,看样子恐怕不是针扎了那么简单,咸福宫的小太监答应着飞奔出去。 “皇后!皇后!”云嫔突然瞪大了眼睛,猛地抓住良慎的一角,狠毒了似的看着她,“你好……好狠!” 面对着云嫔那种几欲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良慎感到后脊背发麻,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说完这句话,云嫔的手便垂了下去,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瞪着,惜弱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不过片刻,云嫔已然断气。 “娘娘殁了!娘娘!”惜弱哭喊着扑在云嫔的身上,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去,去请皇上!”良慎也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还有,茯苓!” 金铃子答应着撒腿跑了出去。 摆明了这双鞋有问题,摆明了有人要栽赃给她一条人命!天呐,还有比这个地方更阴险的地界吗?她早该听奕?的,不能因贪恋一颗星就将自己滞留在黑夜里! “皇后娘娘!”惜弱站起身指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您是皇后,您想要她的命何至于如此费尽心思!何至于!” “我没有!”良慎连连摇头,本能的后退着。云嫔的死相并不好看,死不瞑目,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云嫔这张脸了,都不可能忘记了! “不是你,还会是谁?谁不知道你瞧她不顺眼?内务府折磨她这么久还不够吗?还不够吗?就因为她少说了一句话,就要死吗?”惜弱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你冷静一下,事情总要调查清楚的!”良慎已被她逼到墙角。 “我冷静?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啊!若是你死了,常青能冷静吗?”惜弱大哭着。 “大胆奴才!”曹德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甩了惜弱一个耳刮子,“胆敢诅咒皇后娘娘!你是不是活腻了?” 惜弱捂着脸不作声,因为她看到了曹德寿后面紧跟着来的皇上,只得无力的跪了下去。 “发生了何事?”奕詝听金铃子来报信,稀里糊涂也没听清,一进门便看见惜弱像疯了一样指着皇后大骂,再一看,云嫔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云嫔!”奕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嫔跟前,没想到,她就这么突然死了?虽说她一直都存在感很低,他也一直不宠她,可她就这么死了? “皇上,云嫔娘娘殁了!”惜弱跪着爬到跟前,哭着说道。 奕詝依然不敢相信,云嫔就这么死了?自从在潜邸时,他就收了她,那时她是个温和羞怯的姑娘,从不争抢,从不反驳,总是安安静静,逆来顺受的样子,如她的名字一样,任它云卷云舒。 “云嫔是怎么死的?”奕詝也红了眼圈,轻轻的帮她合上双眼。 “启禀皇上,今日皇后娘娘送来一双新鞋,娘娘换上,走了两步,就这样了!”惜弱抽泣着说。 “鞋子在何处?”奕詝看了良慎一眼,那一眼,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怀疑。 “在这!”惜弱将鞋子递过来。 此时,太医已经赶来,茯苓和常青也从钟粹宫跑过来。 太医接过鞋子眼看了一番,确定并无不妥,又验看了云嫔的脚掌,边看边皱着眉头。又取出一根银针谈入云嫔的身体里,片刻,拔出银针,通体乌黑。 “启禀皇上,云嫔娘娘中毒而死,毒液已蔓延全身血液,攻入心脉而亡!” “所中何毒?”奕詝冷冷的问。 “这,微臣一时判断不出来,但此毒如此剧烈,三步之内蔓延全身,微臣愚昧,从未见过!”太医直冒冷汗。 “因何中毒?”奕詝又问。 “若如姑娘所说,穿上鞋子后中毒,那毒器一定在鞋子里,只是现在看去,鞋子并无不妥,微臣纳闷,到底是何物伤了娘娘的脚!” 良慎听的如坠云里雾里,以眼神询问茯苓,因为茯苓也一直在旁边验看,想必有自己的看法。 茯苓看出良慎想问她,便说道:“启禀皇上,皇后,依奴才所看,云嫔娘娘所中非寻常之毒,乃是苗疆的蛊毒!” 一听“蛊毒”二字,良慎心头一凛,黑牡丹已囚禁了那个苗人,为何又有人出来行蛊。 “你一个小宫女不要危言耸听,我行医数年都无法判断,你一个黄口小儿怎么说的这样笃定?”太医不高兴了。 “太医,恐怕你有所不知,她的祖父便是曾经名噪一时的神医沈无药!”奕詝说道。 “沈无药?”太医惊诧的看着茯苓,不敢再做声。 “皇上,皇后,云嫔明明受了伤,却看不见利器,这是怪事之一,若真有利器,咱们拿鞋子的人不会看不见,怎么单等着穿上的时候才知道呢?这是怪事之二。而这些如果是蛊毒就说的痛了,如果是蛊毒,伤害云嫔的不是利器,而是蛊虫,蛊虫隐藏于鞋内,沿脚掌进入人的身体,释放毒气,最后溶于血液!” “不管是什么毒,总之,这鞋子是钟粹宫做的,也是钟粹宫拿过来的!皇后与云嫔的芥蒂宫中谁不知道?云嫔之死,皇后脱不了干系!”惜弱怒气冲冲的说道。 “皇后,是你吗?”奕詝复杂的看着良慎。 良慎一听这句话,心就凉透了,“皇上不信我?”良慎痛彻心扉,绝望的望着他。 “云嫔跟朕几年了,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奕詝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云嫔,更加痛心。 “皇——”良慎急火攻心,一句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第105章 皇后有孕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慎儿!”奕詝一看良慎晕了过去,赶紧上前一把护在怀里。 “皇后娘娘!”众人都吓得不轻,死了一个云嫔,又晕了一个皇后,好好的寂静午后,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太医!”奕詝已经暴躁的失了控制,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出来。 太医哆哆嗦嗦的过来抓起良慎的手腕,稍微静静心去摸她的脉搏,片刻,太医眼神复杂,似乎欢喜又似乎害怕,放下良慎的手腕,朝皇上磕了个头。 “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 “什么?你再说一遍?”奕詝惊的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听错了。 “皇后娘娘是喜脉,依脉象看,恐有两个月有余!” 奕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想笑,这是他第一次有孩子,可就在前一刻,孩子的母亲被怀疑杀了人,有云嫔的尸体摆在那里,他想笑也笑不出来。 “皇后的月信如何?”奕詝扭头看着常青。 “回皇上,娘娘上个月有月信,只是较平时少。”常青涨红着脸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有些女子有孕后确有一个月月信,这是个人体质问题,只是这种人较少,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太医说道。 “皇后有孕,抬回钟粹宫休息!云嫔之事等皇后苏醒后再查,切勿伤了龙裔!”奕詝心情沉重的不能再沉重,一件丧事连着一件喜事,真真让他挠头。 “嗻!”曹德寿心里也悬着一把剑,他最盼着皇上有孩子,却没想到赶上这么个事儿。 “云嫔追封为云妃,以妃位之礼治丧!”奕詝痛心的看着云嫔,心中悲伤的哀叹,云舒,是朕误了你! 奕詝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咸福宫,望着钟粹宫的方向,心中痛楚万分。 慎儿,这一次朕到底该如何护你周全,护咱们的孩子周全? 常青、金铃子、茯苓跟着回了钟粹宫,安顿好昏迷的良慎,便各自愁的团团转。 “一定是有人在鞋子上动了手脚!”常青笃定的说道。 “鞋子是我亲手拿回来的,直到送到咸福宫,谁也没碰过!”金铃子急的都快哭出来。 “那就只有在到你手里之前,被人动过手脚!”茯苓说道。 “你们别急,咱们慢慢想,总能拎出来头绪,娘娘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无论如何,有这个孩子,娘娘不会有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常青说道。 “你找谁做的鞋子?”连翘问金铃子。 “我……”金铃子越发感觉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我看阚德明是个靠得住的人,托他找了一个老嬷嬷,他说此人是他同乡,靠得住!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金铃子吓的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看来,得去问阚德明了!”常青打定主意。 “我去问!我倒要问问他怎么跟我交代!”金铃子作势便要跑出去。 “你回来!你这样子哭哭啼啼的,能说明白什么?我去吧,我知道那毒到底是怎么中的,比你中用些!”茯苓按下了金铃子,自己出门去。 可没等多久,又哭丧着脸折返回来。 “常青姐姐,宫外都是侍卫把守,咱们出不去了!” “啊?皇上怎么这样?口口声声说宠爱皇后,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金铃子气的跺着脚。 “你别胡说了,他是皇上!宫里毕竟出了人命,死的是一宫主位,这是多大的事情?皇上不能不管!”连翘拉着金铃子,捂了她的嘴。 “是啊,咱们钟粹宫是最大的嫌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怨不得皇上!”常青不停的踱着步子,她想到去求助恭亲王或者黑牡丹,可人出不去,一切都是妄谈,此刻,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鸟,哪怕一只苍蝇也好! 奕詝在养心殿总归坐立不安,盘桓了一阵子,依旧来了钟粹宫,走到宫门口,对把守的侍卫说道。 “别让人出去即可,不必作出凶恶的样子,吓着她们!” 等到进到内殿的时候,良慎还没醒过来,但看那几个宫女脸上的表情,便知道此刻的钟粹宫是怎样草木皆兵的状态。 奕詝叹了口气,做到良慎床榻边上,看着那四个噤若寒蝉的宫女,说道。 “谁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个宫女面面相觑,还是常青站了出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都说清楚,不敢添油加醋。 “曹德寿,去审审阚德明,和那个老嬷嬷!”奕詝无力的说道。 “嗻!”曹德寿急匆匆赶了出去。 “不是我!不是我!”良慎突然闭着眼睛喊了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两手死死的抓着被边,似乎梦到云嫔来向她索命一般。 奕詝见状,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片刻,良慎便安静下来,缓缓的睁开眼睛,奕詝的脸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 她刚想扑倒他怀里寻求一点安慰,却猛然记起他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问了她一句,“皇后,是你吗?” 良慎阻止了自己的冲动,冷冷的看着他。 “慎儿,朕不过问了一句,你就动这样大的气,若是伤着咱们的孩子,叫朕怎得安宁?”奕詝心疼的看着她。 “孩子?什么孩子?”良慎迷惑的看着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慎儿,你有了咱们的孩子!” “怎么可能?”良慎着实吓得不轻。 “怎么就不可能?”奕詝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良慎不说话了,没想到,奕?的提醒还是晚了,她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历史上的慈安太后不是没有孩子吗?不管怎样,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了,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如果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更加回不去了! “这个孩子是朕的嫡长子,朕视他若珍宝!”奕詝轻声说着,眼睛一直瞟着良慎的腹部,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是他爱新觉罗氏的后代。 “皇上忘了?你刚刚在怀疑他的母亲是杀人凶手!”良慎冷冷的说,刚刚他的一句疑心,几乎打消了她此刻所有初为人母的喜悦。 良慎起身,透过窗子望了望外面,宫门紧闭,不禁冷笑一声。 “呵,外面一定派了不少侍卫吧!很好,皇上,这是你第三次软禁我,在你眼里,别人的自由是不是如同脚下的泥土一般下贱,不值一提?” “皇后!”奕詝的声音也全然没了往日柔情,“朕刚刚失去一个嫔妃,不要再伤害朕!” 提及云嫔,良慎心里也很难过,她曾经还那样活生生的跟她说话,却又那样突然的在他面前死去! “此事朕会调查,不会冤屈了你,也不会让云嫔枉死!” “好,皇上大可以去调查!反正所有的嫌疑都指向我!反正你已经选择怀疑我,随你吧!”良慎摊摊双手,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皇后,你这是什么态度?”奕詝彻底被激怒。 “夫妻之道,贵在相知不相疑,皇上忘了吧?”良慎苦笑,“我与皇上真心相待,皇上却怀疑我是这样罔顾人命的小人!” “朕何曾怀疑过你?朕不过问了一句!” “如果不怀疑,怎会问这一句?”良慎一句不落后的和皇上呛声,常青和金铃子早就吓的捏了一把冷汗。 “出了这样的人命,朕连问都不能问一句了?你怎么就不懂朕的心?”奕詝气的暴跳如雷。 此事确实是良慎先反应过激了,可她就是这样别扭着,她为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感到别扭,为那么多人算计自己感到别扭,甚至为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感到别扭,仿佛所有的倒霉和不顺都找上她!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这一切都算在奕詝的头上,如果不是奕詝,她才不会留在这里,与那些人周旋,也不会有这个麻烦的孩子! “皇上请回吧!”良慎虚脱的坐在床上,不知为何,她感觉腹部有些牵引着的痛感,看看,连这个孩子都不安分。 “皇后,当日煞星一事,朕并不是一无所知,朕问过你一句没有?现在,你为何这样指责朕?”奕詝痛心疾首的看着良慎。 良慎心里一动,煞星一事原来他早有察觉,也是,他是个多么聪明的人?所以他把这件事情也算到我头上?我成了一个机关算尽的人?他可曾知道是玉嫔和丽贵人先算计我,我不过是自保而已! “皇上请回吧!”良慎心里更加难过,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奕詝愤愤的看着她,最终夺门而去。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好容易皇上来了,咱们应当好好解释,怎么又把他气走了?”常青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良慎躺倒在床上,不想说话,她只是觉得肚子疼。 “不是咱们做的,咱们可不得解释清楚吗?” “解释有什么用?你有证据吗?有了证据,公道自在人心,若没有证据,”良慎冷笑一声,“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娘娘,皇上是向着咱们的!这事儿若搁别人,早进了宗人府了!”茯苓说道。 第106章 软禁(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怒气冲冲的回了养心殿,气的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住,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来转悠去,既心疼良慎,又恨良慎,她竟然那样不理解他!甚至,她有了他们的孩子,竟然丝毫不感到喜悦! 过了一阵子,曹德寿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见了怒气冲冲的皇上,脸上更不好看了,刚要跪下行礼,被奕詝拦了下来。 “别弄这些罗里吧嗦的虚礼了!快说!阚德明那边怎样?” “万岁爷,阚德明所说与常青所说一般无二,皇后身边儿的金铃子确实托他找个妥当人做了这双鞋子,又嘱咐了此事是顶着金铃子的名头给云嫔做的,因此,对外人要千万保密……” “那做鞋子的人又怎么说?”奕詝急的又问。 “爷,那个做鞋子的老嬷嬷,死了……”曹德寿不无惋惜的说道。 “死了?”奕詝的两道横眉几乎拧在一起。 “那老嬷嬷因有些体面,自己住一间房,今儿不该她当值,也没人留意。只等着奴才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吊死在屋里了!这事儿,实在是忒蹊跷了!” “那老嬷嬷的来历可清白?” “这个不用爷说,奴才查了,没查出什么,这老嬷嬷是汉人包衣,打小时候进的宫,家里也没有亲人,因此到了年纪也没出宫,这人一直也没到哪位主子跟前伺候过,看着是个清白身世!” “那阚德明呢?” “阚德明也没查出什么,他与黄福不同,是个秉性刚直之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没有太多花花肠子。” 奕詝的心越听越凉,阚德明虽与钟粹宫的说法一致,可毕竟真正经手的人是那个老嬷嬷,现下死无对证,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难道真的是皇后么?”奕詝失神喃喃着。 “爷!”曹德寿小声嗫嚅:“爷该不会真的疑心皇后吧!奴才看皇后不至于的,皇后已然是皇后了,跟一个小小的嫔位至于废这么大心思?再者说了,皇后向来慈心好善,奴才们都敬佩,不像这样的人!” “朕也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奕詝痛心的说道:“只是后宫是个大染缸,再清白纯良的灵魂掉进去也难保干净,当初,连皇额娘那样的人都……” 奕詝不忍在说下去,他的童年,是看着后宫那些女人争风吃醋长大的,女人的嫉妒比刀剑更能伤人,他厌恶那样的女人,可身边恰恰都是这样的女人,包括他的生母,孝全成皇后! 因此他一见良慎便喜爱她,她没有官家女子的故作矜持和嫉妒攀比,她轻松爽利的笑容如一缕阳光直直的照进他的心里,那样温暖和明亮。 自从良慎进宫,他一直护着她,他怕她也变成那样的人,所以,他极尽所能的为她打点好一切,不用她自己费尽心思便让她得到尊荣和爱慕,他要她的一切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阴暗和血泪! “爷,您是不是还为上次煞星一事耿耿于怀?”曹德寿说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是宫里的女人,她迟早要学会几分心计,不然,迟早会折损他人手中!” 奕詝虽不愿接受,可他还是承认曹德寿说的是对的。 “煞星一事,她算计了玉嫔,朕都知道。朕也从不怪她,玉嫔确实给了她许多委屈受,也须得有人治治了!只是,这次是云嫔,云嫔一向懦弱,这次暴毙总是令人心酸!” “皇上,云嫔的事儿皇后娘娘一定是冤枉的,就算她有点女儿家的手段,可以娘娘的品行,要人命的事儿她做不出来。连玉嫔那样轻狂的她也只是略施薄惩,云嫔的事儿一定有蹊跷!” “朕又何尝不知?只是她那样暴躁,叫朕也不知说什么好。且这毕竟是条人命,又是潜邸时便伺候朕的嫔妃,此事混是混不过去的,若不查清楚,朕也无法交代!” “此事摆明了是有人给皇后设下的圈套,便从谁与皇后有过节查起兴许错不了!”曹德寿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玉嫔,只是没敢说出来。 “查是要查的,只是暂时没个头绪,恐一两日间也是得不出结果的。皇后有了身孕,又不得已在禁足,气性又大得很,朕唯恐她太过忧思,伤了自己!”奕詝想到良慎,还是无比心疼的。 “这也不打紧。”曹德寿见皇上并不是真的疑心皇后,心中还满心惦记着皇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奴才是个脸皮厚的,奴才常去钟粹宫劝着点,皇后是个聪明人,早晚会懂了您的苦心!以前娘娘也有委屈的时候,不都过来了么?” “曹德寿,那便多亏你了!她毕竟是疑犯之身,朕不便常过去!”奕詝感激的看着曹德寿,从小他便管着自己的衣食住行,现在,已是满脸沟壑了。 转眼五日过去,奕詝虽暗地里对玉嫔、丽贵人等嫔妃调查了一番,无奈,确实毫无头绪,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指向她们,最值得怀疑的人,依然是皇后,钮祜禄·良慎! 钟粹宫渐渐竟有了冷宫的模样,皇后缠绵在卧榻上,不愿起身,奴才们个个愁云满面,也没有收拾打扫的心思。淑婉曾请求去见皇后,也被门外的侍卫拦了回来。只得在宫门外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格格,喝点粥吧!”金铃子红着眼圈过来哄着良慎,良慎自打那日和皇上吵了架,便不思饮食,郁郁寡欢。 良慎推开了递过来的粥碗,她心里正是满腔怨气,哪里还吃得下这碗粥?皇上明明就是怀疑她,不然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过来看她?只是派曹德寿过来说些毫无意义的片汤话有什么用? “格格宽宽心吧!曹公公不是说了么?皇上正在大力调查此案,一定会还咱们清白的!格格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两口啊!”常青也凑上来,轻声宽慰着。 “肚子里的孩子?”良慎苦笑,“他哪里还顾得上我肚子里的孩子?” “格格,太医每天早上都来请平安脉,若没有皇上的恩准怎会这样?皇上心里惦记着娘娘呢!”常青又说。 “他是在乎他的孩子吧?”良慎气鼓鼓的说道。 “母子连心,为谁不一样?格格,咱们得活着,活得好好的,毕竟罪名还没落实到咱们头上,咱们先自己乱了阵脚,不是灭自己志气,涨他人威风?” 这话说到了良慎的心里,无论如何,她是一个求生的人,她不想死!就算是欲加之罪眼看就要落实,脖颈之上已经悬好了大刀,能有一丝生的希望,她也不愿放弃一丝一毫! 良慎这才改变主意,喝了两口粥,不知怎的没吃对付,又吐了出去。 茯苓和连翘慌着进来伺候,号了号良慎的脉搏,倒也没有大碍,只是气血虚弱些,再像这样不吃饭恐怕不行,大人尚且好说,腹中的胎儿尚不足三个月,正是不稳定的时候。 “格格不吃饭,这可如何是好?这五天加起来还没从前一天吃得多!”金铃子抹着眼泪,“肚子里还有个小人儿呢,岂不是要跟着他额娘饿死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曹公公两天前来了一趟,近一两天恐怕也不会来,这可如何是好?”常青也有些慌了手脚。 正发愁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有嘈杂的吵扰声,似乎有人和门外的侍卫起了冲突。 “仿佛是墨砚的声音!”金铃子耳朵尖,一下子听了出来。 “正说着没路子,可巧路子就来了!”常青喜不自禁,掀帘子走了出去,小跑着到了宫门口,猛地拉开宫门,正看见婉常在和墨砚和领头的侍卫吵架。 “我们主子只是想进去和皇后说几句话,你们做什么拦着不让进?好话说了一箩筐,你们却油盐不进,敢是欺负我们主子位分低么?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墨砚似乎气急了,小脸通红,叉着腰嚷嚷着。 “墨砚,别说这些没用的!”淑婉拉了拉淑婉,又对领头的侍卫说道:“这位大哥,我不过进去看看皇后,不说话也行,我只看看皇后好不好!若是觉得刚才的银子不够,这个也可给你!” 淑婉说着从头上麻利的拔下了一只金簪子,递了出去,可那侍卫却连连摆手,不敢接。 “常在息怒!卑职受皇上之命,任何人不得走进钟粹宫,请常回去吧,莫要让卑职难做!” “婉常在!”常青倚着门,趁着侍卫们尚未注意到她,赶紧喊了一声。 “常青!”淑婉看见是常青,赶忙的答应着往前靠了靠,“姐姐可安好?” “婉常在,皇后娘娘多日未进膳食,请常在去求求皇上,来看看娘娘吧!”常青扶着门说道。 侍卫们见常青与外面的人对上了话,更加恼怒,急匆匆的便命人对上了门,不让她们在见面。 “常在,请务必帮帮皇后娘娘!”虽隔着门,常青还是竭力喊了一声。 “姐姐放心!”淑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常青一颗悬着的心果真落了下来,淑婉说帮,就一定会帮。 第107章 软禁(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淑婉小跑着登上肩舆,一路催促着抬轿的奴才,风风火火的朝养心殿跑去。 长长的宫道上,丽贵人正带着彩衣缓缓的走着,突然被这一队人惊了一跳,气的彩衣小声骂着。 “什么东西?是赶着去投胎的么?” “没看见是婉常在的肩舆么?”丽贵人莞尔一笑,百媚千娇。 “婉常在是疯了么?”彩衣皱眉看着远去的人群。 “恐怕是急着去养心殿求情的,大概是从钟粹宫而来!” “乖乖,这样的情也敢求,她不要命了?人人说婉常在有股子痴傻心肠,这下看果真不假!” “求不求得来,就看她们的造化了,我倒要看看,这次皇后娘娘该怎么化险为夷?”丽贵人缓缓抬起眼帘,长长的睫毛下隐藏着无数刀锋。 淑婉心里急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养心殿,好容易挨到了,慌忙跳下肩舆,朝着内殿飞奔而去。走到廊下,却被曹德寿拦住去路。 “婉主子,您这是怎么的了?”曹德寿看淑婉脸色不对,唯恐出了什么事。 “公公!皇后娘娘多日不肯进食,心思沉闷,腹中又有胎儿,恐怕不好啊!”淑婉紧紧的抓着曹德寿的袖子。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快随我去见皇上!”曹德寿大约是除了皇上以外,最在乎皇后腹中胎儿的一个人了,一听这样的话,也顾不上皇上曾交待不可打扰,拉着婉常在就闯了进去。 奕詝正伏在案上闭着眼睛,连日来查云嫔的案子毫无进展,这几日后宫也难得的太平,竟看不出一丝苗头。若说是玉嫔做的,可数日来玉嫔从未出门,究竟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实在无法,他只有将皇后先关着,等日子长了自然就有了些苗头,只是看良慎这次的样子,仿佛有些想不开,他想想又觉得心疼。 “奴才索绰罗氏叩见皇上!”淑婉扑通一声双腿跪地。 奕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婉常在,多日不见她了,还和从前一样,清水一般的人儿。 “你怎么来了?”奕詝问道。 “皇上,皇后娘娘郁结心中,不进膳食,求皇上去看看娘娘!”淑婉说完,叩了个头。 “真有此事?”奕詝一听这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此事千真万确,奴才今日在钟粹宫门口听常青说的!皇上,姐姐向来秉性刚正,此番竟被怀疑杀人,一定难平心中怨气,求皇上为姐姐做主!” 奕詝心中暗暗怨道,这个傻女人! “朕从不真心疑她!可朕是皇帝,做事需讲求公正,朕定会为她洗脱清白,她是皇后,怎么不肯顾全一下大局?为何这样自苦?” “皇上,她虽是皇后,可也不过只是个女人,她只有十六岁,如我们这般年纪,恐怕见到云嫔暴死吓也要吓坏了,加上又有了身孕,心情动荡,也是常事啊!”淑婉努力为皇后辩白。 “有了身孕,还这样不爱惜自己!”皇上心中越牵挂,口上越是埋怨。 “皇上——”淑婉还要说话。 “罢了!你先回去,容朕想想!”奕詝摆摆手。 “皇上一定要去看看姐姐,将不疑心的话亲口告诉她,也许可减轻她的疑虑!”淑婉赶着又说了一句,见皇上又闭上了眼,也只得三步两回头的退了出去。 奕詝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张字条。 “曹德寿,将这个字条给钟粹宫,你自己别去,找一个妥当机灵又不显眼的人!” 曹德寿上前接过字条,“皇上,您不亲自过去了?” 奕詝摇摇头,说道:“朕想了一个万不得已的计谋,若去见了她,唯恐效果不佳,暂且忍耐着,不去了!叫太医勤去看着她!” “嗻!”曹德寿无奈的退了下去。 钟粹宫,常青一直等着皇上过来,因为主子现在分明是跟皇上怄气,若皇上过来纾解一二,兴许就没事儿了。可一直盼到天黑,只盼来一张纸条。 良慎展开字条,上面写着:无论何事,慎当珍重,詝定护卿周全! 良慎眨巴着眼睛看了片刻,心中仿佛好受了一点,只是这次的被算计和腹中的孩子,令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希望,爱新觉罗·奕詝,你能给我很多,可我最想要的你恰恰给不了,就是自由! “格格,上头写的什么?”常青不放心的凑上来,因不认字,一头雾水。 “没什么,皇上大概不会过来了!咱们安置吧。”良慎随手一折,将字条压在褥子下。 常青的狐疑的看着良慎,不解到底何意,金铃子端着一碗安胎药走了进来。 “格格,药温了,喝了再睡吧!” “嗯,你们下去吧,我自己坐坐,待会儿我会喝的!”良慎支走了常青和金铃子。 她叹着气起身将那碗药倒进了花盆里,都喂了那株灵芝。 这几日,她明显感觉自己身子不爽,腹中总有些牵扯着的痛感,夜里也总是梦魇,老是梦见云嫔,她有种直觉,这个孩子,若没有这些安胎药,也许保不住,可保不住不是正是她想要的么? 半夜十分,良慎正被梦魇折磨,突然觉得额头上一阵清凉,紧张的情绪顿时纾解不少,这才在梦中缓缓醒来,睁开眼睛,却是一张熟悉的脸,是黑牡丹! 黑牡丹的手正覆在良慎的额头上,见她醒了,慌的又撤了下来。 “你醒了?”他尴尬的笑笑。 良慎本有些诧异,可转念一想,又笑了。 “果真,想来的人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黑牡丹一身夜行衣,不用问,他一定是趁着月黑风高潜进来的,亏得他能躲过门外那么多侍卫的眼线,可见功夫一定极好,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不该只是个戏子! 黑牡丹衣衫轻薄,所以手上冰凉,正是这样的冰凉,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需要我将那苗人送过来么?”黑牡丹问。 “你为何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你是天使么?”良慎坐起身,玩味的看着黑牡丹夜色中光洁的面孔。 “天使是何物?”黑牡丹扬了扬眉。 良慎笑了笑,没有接话,可在她心中,他一身白衣,就是天使。 “这次的事不是那苗人做的,可总归脱不了干系,咱们可利用那苗人将罪责引到丽贵人头上!”黑牡丹继续说着。 “不必。擒贼擒王,找一个小喽啰来顶罪有何用,日后还是防不胜防。”良慎正色说道。 “可是,擒贼擒王哪有这么容易?可别先折损自己!”黑牡丹心疼的看着她,几日不见,她都瘦了一圈了,脸色也很不好。 “等等吧!”良慎无力一笑,“我想看看皇上到底要拿我怎样?” 黑牡丹不说话了,她是要用自己的安危性命来测试一个男人的心么?肯让她这样的男人,想必在她心中是无可替代的! “要我在宫外查探消息,还是在宫里陪你?”片刻,黑牡丹软语问道。 良慎抬眼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若你是皇上,会疑心自己的妻子么?”良慎答非所问,这个心痛的问题,她找不到别人可以求证,只有问黑牡丹,也许只有他,会给她一个答案。 “我不配有妻子!”黑牡丹苦笑一声。 “可若是我有妻子,定不会让她处在任何是非之中,她若一日不笑,我便谴责自己一日,她若瘦弱一分,我便惩罚自己一年!”黑牡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只有良慎,他假象这些表白的话是说给她听的,这才说得出口。 良慎一笑,若谁成了他的妻子,该多幸福? “可我不是皇上,只是一戏子而已!”黑牡丹自嘲的一笑。 良慎心痛如绞,若是奕詝也对她说这些话,该有多好!良慎痛苦的闭上眼睛,可立即感觉到,剧痛的不止是心,还有小腹,她疼的实在掌不住,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跌了下去。 “你怎么了?”黑牡丹变了颜色。 “我的孩子……”良慎已疼的浑身冷汗,“他要走了……”良慎惨白的脸上竟然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让人格外辛酸。 她感觉到身下涌出一股热流,甚至能感觉到一个生命正在渐渐流失……很好,他走了,很好…… 她并非不喜爱孩子,可这样的时空,这样的情境之下,她对这个孩子的命运毫无信心,可他真的要走的时候,她的悲伤也并不比任何失去孩子的母亲少一分。 黑牡丹看着良慎的身下涌出的鲜血,慌了手脚。 常青在外间渐渐被里面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披衣起来一看,先是被一身黑衣的黑牡丹吓了一跳,刚想大叫,被黑牡丹捂着嘴拽到了床前。 立刻,她又被良慎裙下的血流吓丢了魂! “格格!快传太医!茯苓!连翘!”常青大叫着跑了出去。 黑牡丹知道,不出一会儿,这里定会涌满了人,便找了个不显眼的屏风,躲了进去,省得给她惹出麻烦。可看着她在床上疼的翻来覆去,呻吟连连,又忍不住想过去帮她,万分煎熬之中,还是站住了脚,紧攥着双拳躲在后面。 茯苓和连翘从卧房小跑过来,一看皇后的样子,便知不好。 第108章 软禁(三)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整个钟粹宫,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等到太医匆匆赶到之时,茯苓和连翘早已心中有数,娘娘这一胎回天乏术。 太医慌张的开了固本养血的汤药,看皇后大体上已稳定住,便离了钟粹宫去养心殿奏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奕詝听到太医的奏报,牙齿的咬的咯咯直响,一把揪着太医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皇、皇后娘娘滑胎了……”太医摒着一口气说道。 “一群废物!”奕詝松手一推,太医被远远的甩了出去,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为何小产?”奕詝背对着太医,冷冷的问。 太医虽看不见龙颜盛怒,可透过那副宽阔的脊背,他都能感觉到皇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怒。 “皇后娘娘本来身子羸弱,加之有孕之后屡屡心情不平,饮食不佳,睡眠不调,身子更弱了些,能保胎实在艰难。微臣早已开了安胎药,没想到,还是未能保住龙嗣,微臣无能!万死难辞其咎!” “你是千金圣手,连你的安胎药都无效么?”皇上语气孤凉。 “微臣斗胆揣测,娘娘也许并未照微臣所嘱托服用,微臣从娘娘的脉象看,并无药力发作的征兆,不过,许是微臣医术不精,也未可知!”太医揣度着措辞,慢慢说道。 奕詝一听,这位太医自从前朝时便伺候妃嫔孕产之事,岂会有医术不精之说?看来大概是良慎真的没有服药,才会不幸滑胎。奕詝心痛之余更多了几分怨恨,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不重视孩子的性命! “下去吧!” 太医闻言,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曹德寿此刻的心比冰块还要凉,他看着皇上痛心疾首却无所适从的样子,更加难受,于是上前说道。 “万岁爷,咱要不去钟粹宫看看吧!” 奕詝虽此刻恨不得飞到良慎身边,看看她到底如何了,可想想那个尚未谋面就离世的孩子,又想想自己筹谋的计划,还是咬了咬牙。 “不去,送些补品过去即可!” 钟粹宫,良慎昏昏的睡着,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酸楚已彻底将她击倒,而最让她丧失一切希望的是,皇上一直都没有来看她! 常青皱着眉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主子,一会儿又看看沉着脸坐在一旁的黑牡丹。 “你是怎么进来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想去,则山海不足以隔挡,不想去,则坦途也会怨天寒……”黑牡丹低声说着。 他心里充满了对皇上的怨气,无论如何,都不该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这就是他口中的椒房专宠?帝王的凉薄果然可见一斑。头一次,他坚定的相信主人的命令,这个皇帝是可恶至极的! 常青默默的盯着黑牡丹看了片刻,她第一次细细的观察了他的绝色姿容,突然,她猛地跪在地上,伏在黑牡丹的脚下,虔诚的说道。 “求先生救我家主子!” 黑牡丹一愣,轻叹了一声,“我若能救她,岂会不救?她的倔强,你不是不知,能救她的,只有皇上!” “可是救不了心,至少可救命!先生广博四海,一定有办法!”常青坚持着。 “她的命出不了差错,你放心!” 常青无言,默默的站了起来,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好好的小皇子没有了,娘娘少了一个护身符,若皇上再听信谗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皇后小产的消息传遍了后宫,玉嫔自是在永寿宫忍不住拍手称快。 “她也有今天!连皇后小产这样的事皇上都没去看一眼,可见是她的气数也到了!一朝登上后位又如何,若没有皇后的命也是枉然!” 玉嫔口无遮拦的话尽数传到了奕詝的耳中,奕詝虽气愤,却没训斥半句,就像没听见一样,由着她继续说风凉话。 很快,玉嫔不着边际的言辞渐渐被遗忘,因为另一则令人心惊的消息打养心殿传了出来,皇上心中已认定了是皇后的罪,加之皇后又不曾尽心保护皇嗣,令皇上失望透顶,不日将会撤去皇后之位,赐一条白绫了事。 这则消息是皇上身边的小安子说的,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宫里似乎人人都知道了内幕消息,皇上心中跟明镜儿似得,却一言不发。 这则消息起初人人不信,可最终,在奴才们煞有介事的转述下,人人都开始相信这则消息,除了兰贵人不信。只因小安子悄悄的告诉了兰贵人内幕,皇后气数未尽,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 钟粹宫虽封闭,可有人的地方就不必担心消息传不出来,很快,良慎这边也已知道了皇上这个意向。 “主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一定不是皇上的意思!”常青唯恐良慎多想,日日围在身边宽慰。 “就算是皇上的意思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我终于认清了他,也不算白活!”良慎红着眼圈,恨恨的说。 “主子千万别这么想,一定是奴才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常青看她似乎已经心灰,更加焦急。 “出了小月,跟我走吧!”黑牡丹柔声说道,“这皇宫不适合你,跟我走吧!” “你能带我去哪里?回家吗?”良慎自嘲的笑笑。 “我不知你说的是哪个家。可天涯海角,何去何从,听凭你做主!”黑牡丹神色真诚。 “你这里的一切不要了?你的戏台,你的恩宠,你都不要了?”良慎故意这样问他。 “哪怕是万里江山我都可抛弃,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别把自己困在这活死人墓里!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可总不该只有他,连自己都没有啊!” 良慎想到她曾问皇上,会否为了她抛下万里江山,当时他认真地回答了不可以。他虽然有他的道理,最终也说服了她,可终究心中还有些不平! 不论是奕?还是奕詝,都将她排在自己的宏图之后,唯有黑牡丹,一直将她放在心中首位。 “不。我不走!”良慎倔强的摇摇头,“我就这么等着,看是否真的有白绫子!看看皇上是否真的将欲加之罪扣在我头上!” 良慎的执着令黑牡丹挠头,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劝动她。 恭亲王府,皇后小月,又被圈禁的消息传到了奕?的耳朵里,想到无辜的良慎,奕?坐立难安,前思后想了半天,突然猛的站起身,朝外走去。 “爷,你要去哪儿!”九琪早看出他不对劲,一见他扭头要走,赶紧凑上来拦住去路。 “救皇后!”奕?边说边拿了朝冠,准备去觐见皇上。 “爷,皇后就救不得!皇上本就疑心王爷和皇后,如果这次王爷出面求情,除了让情况更糟糕以外,别无它用!” 奕?停住脚步,显然,九琪说得是有道理的,可是,他真的不能眼看着良慎有危险而不救。 九琪见奕?渐渐冷静下来,便扶着他依旧做到暖炕上,一字一句的说给她听。 “王爷认为此事是皇后做的么?”九琪问道。 “良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奕?很坚定,不管出现再离谱的事情,良慎也不会害人性命。 看到奕?如此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皇后,九琪心中有些酸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摆在那里的,纵然他已娶,她已嫁!她虽不喜欢皇后,可看到他为了皇后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嘴上都起了燎泡,还是心疼他,还是要帮他出主意。 “既然不是皇后做的,那就是栽赃嫁祸,那只需想想谁和皇后有仇便是了!”九琪说道。 “玉嫔!玉嫔自来与良慎不和睦,前些日子煞星一事,她更是怨恨皇后!” “爷果然不懂女人的心思!”九琪轻声一笑,“这事儿不像玉嫔的作为,若是玉嫔掺和其中,也必将有一个聪明人在里面出谋划策,玉嫔的性子人人知道,烈火一样,凭她一个人断做不出这样的部署。” “依你说,还有别人?”奕?突然发现九琪不光是个咋咋呼呼舞刀弄枪的女孩,她的心中也藏满了沟壑与智慧。 “不是丽贵人,便是兰贵人,爷保险起见,两个都要细细查一查!” “可她们地位低微,有何理由谋害皇后?” “从古至今,女人的地位从来不是嫡庶尊卑能决定的,而是由心里的*决定的!剩下的,还要我说吗?王爷既然要帮皇后,不管怎么帮,皇上都会介怀,既如此,不如将*裸的证据摆在明面上,也好让人心服口服!” “福晋,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玲珑心肠!”奕?真正开始对九琪刮目相看。 九琪一笑,徐徐说道:“幼时我母亲出身不好,在府中饱受白眼,纵然父亲再宠爱我们母女,可眼错不见的时候,那些姨娘一个一个都跳出来闹事,我看着她们你争我抢的长大的,自然司空见惯! “多谢福晋指点!”奕?朝九琪做了个揖,朗声一笑,英武的样子令九琪险些失了魂。 “救皇后归救皇后,可你永远是我瓜尔佳·九琪的男人,可别忘了!”九琪挑着眉毛说道。 第109章 漫天大雪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匆匆而去,以恭亲王现在的地位,想要暗地里调查两个贵人并非难事。若说真正的有罪之人在宫里还需消停些,可她们在宫外的家人可就难说了,保不齐会漏出什么破绽。 钟粹宫里,却比宫外的人更加心急如焚,因为她们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个时辰,一道圣旨就会收起这里所有的荣宠,甚至性命! 良慎不再说话,每日呆呆的坐着,或是看着门口,或是看着窗外,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等着谁…… 可随着一点一点绝望的消磨,她的眼神越来越落寞,越来越死气沉沉。 奴才们都不敢再说话,整个钟粹宫一片死寂,除了黑牡丹绞尽脑汁的围绕着良慎说着许多并不好笑的笑话。 “够了!”这一刻,黑牡丹再也无法忍受,“别再等下去了!我带你走!” 良慎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她的脸色晦暗的可怕,连头发都失去了光泽,那日失了血气就一直没有补回来。 “格格!”突然,金铃子从一旁跑过来,大喊一声,哭着跪在地上。 “都是奴才不长眼,这才让格格被人算计!既然查不出到底是谁,那奴才去顶罪!断不能让格格白白受这冤枉!” “蠢丫头!要顶罪也轮不上你!我自有办法把祸事引到丽贵人头上!”黑牡丹扶起金铃子,又询问的看了看床上的良慎。 “不用,我要看看,皇上会不会赐我白绫!”良慎淡淡的说。 “你为何这样固执?”黑牡丹气的几乎跳脚,“金铃子,拿镜子来!” 金铃子不解其意,可依然按照他说的将镜子拿过来,虽然之前她们都讨厌黑牡丹,但此刻,黑牡丹竟成了她们唯一的主心骨! 黑牡丹接过镜子,往良慎面前一照,一张憔悴不堪的容颜映在镜子里。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即使他不赐你白绫,你又能活的下去吗?想想你宫外的家人,想想你阿妈额娘,他们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他的话触到了良慎的痛处,她的眼圈泛了红。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良慎喃喃着,“我还能回去吗?” 黑牡丹不知她在叨咕着什么,他已打定主意,即使是砸晕了用背的,也要把她背出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良慎忽然收起悲伤,仰面苦涩一笑,“正是因为我有宫外的家人,所以才不能走!我若走了,倒霉的就是他们……还有,他们……”她伸出手指了指下面站着的一众奴仆。 钟粹宫的奴才常日里得到皇后的照拂,心中都有感恩之情,这会子听到主子说这种话,都偷着抹眼泪。 “可是——”黑牡丹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他只要她活的好好地,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良慎打断了。 “下雪了……”良慎粲然一笑,起身就要朝外走。 众人心中都如在刀山火海里挣扎,谁也没顾上外面早已飘起了鹅毛大雪,唯有良慎心中执着没有杂念,听见了雪落的声音。 “格格,可不能出去!外面风雪甚大,您还没出小月子呢!”常青扑上来拦住了去路。 “我只站在门口看看,给我拿那件红色的大毛披风来!”良慎温婉的笑着,如同央求一样。 “不行!你不要命了?”黑牡丹又拦了上来。 “你不快些藏起来?别叫门外的侍卫看见了,让我也跟着倒霉!”良慎有些撒娇的看着黑牡丹。 黑牡丹无奈,既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追她出去,唯恐害了她。 “看你们谁敢拦着我?就是眼里没有我这个主子!”良慎扫视着几个贴身宫女。 “就是砍了奴才,也不能出去!被风雪扑了身子,要坐下病的!”常青依旧伸着手拦住。 良慎看了一眼,并不理会,推开常青就要往外走。 两人僵持半天,最终常青也无可奈何,只得给她里三层外三层都捂严实了,又围上大毛的披风。 良慎走到门口掀开重重的棉布帘子,只见庭院里已是一片白茫茫,久不出门的良慎看到这样天地一色的景致,心里倒是霍亮了一些。 良慎毫不理会耳边奴才们的阻拦,抬腿迈了出去,任凭团絮一般的大雪落在身上,又被风吹落在地上。 “这大雪像是在为谁伸冤似的!” 良慎心中暗暗的想着,寻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便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奴才们看不懂她到底在走什么,大雪纷飞中只见她肃穆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 “这可怎么好?娘娘再不回来要冻坏了!”茯苓倚着门发了哭腔。 “可娘娘不让咱跟着……”连翘也是一筹莫展。 常青和金铃子不顾死活的跟着良慎在雪地里,早已冻得手脚麻木,只见她脚下渐渐走出了两个字,可无奈,她们俩没一个认字的! “格格,咱进去吧,看也看了,再不进去真要冻出病来了!”常青大声说着,却吃了一口的风雪。 良慎仿佛没听见一样,默默的继续走着,直到把两个字走完,脚下一软跌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养心殿,奕詝夜里没睡好,午后便躺在床上小睡,曹德寿看皇上睡熟了,正打算派人去钟粹宫看看。 “慎儿!慎儿!” 曹德寿刚要走,便听见皇上在梦中大喊,回头一看,皇上已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明明大冷的天,明黄的寝衣竟都汗湿了。 “皇上发梦了?”曹德寿赶紧又跑回来。 “皇上!皇上!” 没等皇上喘匀一口气说话,殿外便想起了此起彼伏喊皇上的声音,一个侍卫自钟粹宫而来,一个侍卫自养心门而来,两个侍卫都匆匆跑着,在寝殿外撞了个满怀。 “都赶着去投胎啊?”曹德寿气的大骂。 两个侍卫都顾不上多说,爬起来就往里跑,也不管有人拦,没人拦。 两人齐齐跪下,又齐齐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说完以后,又面面相觑的看着。 “一个一个说!”曹德寿气不过的嚷嚷着。 “启禀皇上!”养心门来的侍卫说道:“恭亲王正跪在养心门求见!” “朕不是说了朕不见他?”奕詝烦躁的说道,奕?自打今日一早就要求见,说是为了皇后一事,可奕詝最烦他和良慎扯上关系,这几日本就心中不顺遂,更加懒得见他。 奕?说自己确有重要消息要奏报,奕詝依然不理会,因为他奕?口中的重要消息,他早已知道一二,只是又遇到了难处,正琢磨怎么办好呢! “皇上!恭亲王将剑架在脖子上,说皇上若不见他,就以血明志!” “放肆!这是威胁朕?他为了朕的皇后要以血明志?”奕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告诉他,要死请便!朕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弟弟!” 那侍卫踌躇着不肯走,因为他不敢去回这句话,他看见了刚才恭亲王已经急红了眼,说不准听了这话会先赏给他一剑。 “还不快滚?”曹德寿在后面踢了一脚,那侍卫这才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启禀皇上!”打钟粹宫来的侍卫赶紧说话:“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这次不是皇上,曹德寿先跑过来揪着他问道。 “今日,娘娘在雪地里晕倒了,这会子听太医说已在弥留之际!” “不是好好的坐小月子呢么?怎么倒在雪地里?”曹德寿急的白了脸,奕詝却觉得一时喘不上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老奴求求您了!咱去钟粹宫看看吧!皇后娘娘要没了,还要清白有何用,要公理有何用?”曹德寿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 “起驾!”奕詝抚着胸口,说出这两字。 曹德寿闻言赶紧起来叫宫女来服侍更衣,准备肩舆和华盖。 御驾经过养心门,奕?正跪在大雪地里,头上肩上落满了雪,一把青锋宝剑横在肩上。 “皇兄,请听臣弟一言!” “王爷,您先消停消停,等皇上从钟粹宫回来再说吧!”曹德寿上前拦住奕?,劝说道。 一听皇上要去钟粹宫,奕?的心更加提到嗓子眼上,以为皇上是当真要去赐死良慎的。 “皇兄慎重!皇后娘娘是冤枉的!皇兄切勿一时冲动,后悔莫及!” “这是朕和皇后的事情,六弟若不嫌天寒,大可以跪下去!”奕詝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催促肩舆继续往前赶。 奕?跪在雪地里,早已通身冰凉,尤其是两条腿早已没有知觉,此时,想站起来追也站不起来,只得无力的看着遥遥远去的御驾,心痛难当。 良慎,都是我害了你! 御驾停在钟粹宫外,奕詝匆匆越过跪下请安的侍卫,推门而入,大雪中的钟粹宫更见悲凉,他的心又痛了几分。 走过良慎踩过的雪地,他看到上面依稀有两个字,虽被后来的雪淹没,可还是可以辩的清楚。 “载清!” 奕詝看到载清两个字,难道这是她给孩子起的名字吗?相彼泉水,载清载浊,她在恨我,载清…… 我太过自私,我只怪她任性,不用心保护胎儿,可作为母亲,她该比我更痛苦啊…… 第110章 修鞋匠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正心碎的看着地上的“载清”二字,忽然,屋里传来尖锐的哭喊声。 “皇后娘娘!” 奕詝突觉胸中如被钝石击中,口中涌出一股甜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立时雪白的地上绽开了几多殷红的花朵,洒在了地上的“载清”二字上。 “皇上!皇上!”曹德寿慌了神,上前扶住奕詝,一张脸吓的煞白。 “朕没事。”奕詝接过曹德寿递过来的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的残血,“去看皇后!” 说罢,奕詝依旧朝门内走去,曹德寿在门外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屋里头乱作一团的人们慌的朝门外的方向跪地迎接,黑牡丹虽不舍得,也只得依旧躲到那面屏风后去。 奕詝一进门,便被这里刺鼻的药味熏的皱了皱眉头,大概是由于良慎在小月里,宫人们生怕透了风,挂了许多帷幔在每个风口,这些帷幔挡风亦挡光,整个钟粹宫里看着一片死气沉沉。 良慎闭着眼睛安详的躺着,面无血色,他不敢相信,曾经活灵活现的慎儿,为何成了这般样子?他将自己恨到了骨子里,你为何执拗着不来看她? “皇上,皇上……”茯苓跪着爬到他脚下,哭着说:“皇后娘娘,薨了!” 整个屋子的人都嘤嘤的哭着,黑牡丹更是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手刃这个心肠冷酷的皇帝。 “茯苓,你服侍朕多年,你们姐妹喜爱玩笑,但这次,有些过了!”奕詝无力的笑了笑。 “皇上,皇后娘娘脉息全无,已经仙去了!”茯苓虽不忍,可还是说了出来。 “传太医来!”奕詝说着,走到良慎的床前坐下。 “慎儿,她们多傻!你看你明明好好地,你的脸还是温热的,她们却说你死了……”他絮叨着,伸手抚了抚良慎的脸颊,的确是温热的,看起来只是一个虚弱睡着的病人。 只是当拇指拂过她鼻尖的时候,才明显感觉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皇上节哀吧!”曹德寿看皇上失神的样子,加上刚刚吐血一事,他生怕皇上刺激过度而迷了心智。 “节什么哀?都给朕退下,朕的皇后不会就这么死了!”奕詝凌厉的看着人们四散而去。 太医匆匆赶来诊断,再次证实了皇后已逝,他说皇后已耗尽全身气血,回天乏术,奉劝皇上早些准备后事,一国皇后不可匆匆发丧,毫无体面。 奕詝依然不相信,他不管什么脉搏什么气血,只要良慎的身子一刻是暖的,他便相信她没有离开他! 奕詝小心的将良慎抱在怀里暖着,生怕她的身子变凉,一言不发呆呆的坐着,让别人也无法劝,皇后薨逝的消息谁也不敢散布出去,皇后的丧仪也只得搁置不办。 而此时良慎的魂魄,却借着这次死亡之际,回到了现代。良慎回来了,可她只是一个灵魂,不能说话也不能对事件起推动和阻碍作用,她只得任由画面继续发展。 她回到家,想再看看父母,可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确是她的遗像,难道说,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死了? 她看到父亲和母亲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的痛苦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她多想告诉他们自己没有死,只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正在筹谋着穿越回来呢。 无奈,她只是一缕灵魂,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她又去了亦鑫的家,没想到亦鑫也死了,家里也挂起他的遗像,看来,误食了成分不对的安眠药,他们已经双双中毒而死! 大概是他们两个灵魂不甘心就这样,机缘巧合之下才穿越到了清朝,那么真正的恭亲王和良慎格格呢?难道是说也双双殉情了吗? 良慎暗叹不好,家人都当他们死了,恐怕已经火化了她们的肉身,如果这样的话,她是一个失去了身体的魂灵,恐怕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这个世界了! 良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飘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直到她遇到一个修鞋匠。 那修鞋匠一眼便看出她,“姑娘是在寻找你的肉身?” “你能看见我?”良慎吃惊的几乎教出来。 “我的眼睛可通六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鬼魂,想要看出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修鞋匠得意洋洋的说。 “你是个修鞋匠,怎么还有这种本事?”良慎诧异得很。 “切,你一个臭丫头,还有当皇后的命呢!命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修鞋匠说完,继续低头错着鞋跟。 良慎忽然对这个看起来与普通民工无异的修鞋匠充满了兴趣,他竟然知道她的遭遇! “大叔,你知道这么多!不如指点一二!”良慎凑了上去。 “指点也没用,凡事都是有定数的!你呀,遵从天命比啥都强!”修鞋匠依旧低着头。 “那就算不指点,您能不能帮我看看,我为什么会穿越啊?”良慎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祈求得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你这可不叫穿越,穿越是电视剧里演的玩意儿!”修鞋匠放下手上的活儿,一本正经的看着良慎。 “那我为什么会去清朝?”良慎更加糊涂。 “你去的不是清朝,是你的宿命所归!” “你一个修鞋的,怎么会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啊!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罢!”良慎心急如焚,不由有些起急。 “你别一口一个修鞋的,对人要尊重的好伐!”修鞋的不高兴了。 “好好,我错了!我求你了,你快点说罢!”良慎无奈,只得认错,以期他能继续说下去, “你死了,这事儿你承认吧!”修鞋的抬了抬下巴,良慎虽然不想承认,无奈也只得点了点头。 “按理说,死了的人该研究下辈子投胎的事儿,可是你和跟你一起的小伙子不知为啥,跑到上上辈子去了!” “啊?”良慎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不是穿越,而是突然回到自己的往生之中!你就是钮祜禄·良慎,他也是恭亲王奕?,你的明白?” 良慎点点头,忽然又一脑子浆糊,又摇摇头。 “我天,你这智商还皇后呢!意思就是说,在很久之前的钮祜禄·良慎,死了投胎了,又死了又投胎了,循环了几辈子吧,然后就成了你!现在呢,你又回去了!” “那我为什么要回去?”良慎似乎懂了一点。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但是一般就仨情况,第一,这辈子死的太冤,不肯接受现实,该往下辈子的方向走,偏偏往相反的方向走,一下子撞到那儿去了;第二,几辈子之前你有生生世世放不下的遗憾或放不下的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英年早逝的机会,赶紧回去看看;第三,或许是时空出现了错乱的bug,一下把你俩给悠回去了!” 修鞋匠嘡嘡嘡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还比划一个抛物线甩出去的动作。 “您还知道bug呢?”良慎满头黑线的看着他,“那我这属于哪种情况啊?” “我不是说了么?这个得问你自己!我哪儿知道啊!”修鞋匠继续忙活起他手里的活儿。 “我也不知道啊……”良慎纠结的看着他,“那我再问一句,我还能回来么?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大清朝!” “合着我刚才说的全白说了!你这一辈子已然结束了,若是你大清朝的那一辈子也结束了,你也就不用待在那了!” “啊?我除了死了就不能回来了?”良慎的心跌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你死了也回不来了,按理说你死了应该去你的下辈子投胎。可是如果时空再出现bug,或其他的原因,你又回到这一辈子,那也说不准!” 这个颠三倒四的修鞋匠彻底把良慎弄晕了,她总觉得没搞清楚,还想问两句,可又实在组织不出语言去问什么,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 “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出现短暂性假死,这并不是真的死亡,你那辈子还没结束呢!据我所知,那个昏君正在哭你哭的吐血呢!” “他不是昏君!”良慎拉下了小脸,露出不悦的神色。 “好好好,不是昏君!”修鞋匠敷衍的地点点头。 “如果我不回去我会怎样?”良慎想到奕詝,心中又痛又怨。 “你不回去?那麻烦大了!历史非让你改了不可!”修鞋匠煞有介事的说道,“你若想回去,我有办法,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京城天桥底下,我说的是你们那时候的京城啊,找一个姓孟的算卦的,那可是我的祖先,你给他安排个好差事,让我们后辈们也跟着沾沾光!”修鞋匠狡黠一笑。 “啊?不是历史不可改变么?” “那是正经历史,富裕了一个算卦的,对国事和社会发展又没影响……” “好,我知道了,你说我怎样可以回去?”良慎一听他的话题就很啰嗦。 “我这可视为你答应我了!想要回去也容易,你只要找一个最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下,等你睡醒了,方向一定到了!” “这么简单?”良慎不敢相信。 第111章 魂兮归来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不知道,她偶遇的这个修鞋匠可不是一个凡人,他大有来头,不过等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良慎不知道那修鞋匠说的是真是假,真的只是睡一觉就可以回到清朝了?她想回去,又不想回去,不知到底该怎么选择。 她回了家,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妈妈忙忙碌碌的样子,她大概已经有些接受女儿已经死去的事实,看着很孤独,也苍老了很多,可生活还是照常进行着。 “妈妈——”良慎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毫无意外,妈妈并没有听见,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良慎辛酸的落下了眼泪。 修鞋匠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她是不可能回来的,因为她已经死去了,为今之计,除了回到清朝就是做一个游魂,看起来,她真的别无选择! 良慎哭着去了自己生前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之前一模一样,妈妈每天还是会进来打扫,书桌上还堆放着一些之前改来改去的剧本。 周良慎,你这一生这么短,可有意义的那几年都在编故事,你可曾想过自己的故事竟然比你编的那些都离奇? 良慎无奈的躺在床上,抽泣着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妈妈再见!这次走是真的走了,我不会再牵挂你! 钟粹宫依旧是老样子,皇上抱着皇后一言不发,宫人们噤若寒蝉,站酸了脚也不敢轻易说动,黑牡丹看着皇帝伤心欲绝的样子,他自己又何尝不受着诛心的煎熬?皇后一死,这个皇宫就真的成了活棺材,连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恭亲王奕?依旧跪在雪地里,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腿早已不是他的腿,心也不是他的心,皇上去了钟粹宫再没回来,他不知道钟粹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一丝消息传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良慎是生是死。若苍天还能怜悯他,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带良慎走!不管这里到底有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他都要带她回家!可是,天知道,会不会太晚了?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悲戚的奕詝,绝望的黑牡丹,悔恨的奕?,都随着良慎已经暂停的脉搏静止下来,唯有太医捣药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起。 御药房有一颗回魂丹,这丹药的来历无人说得清,太医院也没有明确的记载,它就一直放在那里,因成分功效皆不清楚,一直也无人敢用!有人说是康熙爷西征准格尔的时候带回来的,也有说是乾隆爷来自回疆的妃子和卓氏带回来的…… 太医见皇上这个样子,若他执意说皇后已死,皇上不但不信恐怕还会重罚他,便想到这个司马当成活马医的法子,将这太医院世代无人敢试的杀手锏拿了出来。 那药丸装在一个绘有西域图腾的白瓷瓶里,已一张薄纸包裹,那纸上写了小字:以子时风露化之。 好容易挨到子时,太医教人收集来露水,便忙着将那药丸捣化,制成一小盏药水,呈了上去。 “微臣将回魂丹献上,或有奇效,皇上,要不要试一试?” 奕詝微微开口,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试!” 奕詝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了进去,太医心中暗暗纳罕,明明脉息全无,可一夜了身子还是温热的,这会子喂药竟也知道吞咽,他行医大半生也没见过这样古怪的事! 刚过寅时,良慎的身子动了动,她已经闻到了奕詝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只是眼皮太过沉重,怎么都睁不开。 奕詝感觉到良慎细微的变化,吃了一惊,将脸颊贴到她的口鼻之间,良慎又有了微弱的鼻息,奕詝仿佛感到天赐神恩一般,使劲摇晃着她羸弱的身子,“慎儿!慎儿!” 黑牡丹蹲在屏风后,寂静的大半夜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皇上喊了起来,惊得他站起身扶着屏风偷偷看了过去。 宫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都凑了上来,太医一看情形不对,抓起皇后的手腕,险些没吓丢了魂儿,皇后死了一夜,竟然又有了脉搏。 “别晃……头晕……”良慎实在觉得晃得难受,呻吟着说了一声。 “呀!皇后娘娘活过来了!”宫人们都惊的面面相觑,黑牡丹激动的一颗心几乎从心口里跳了出来,她没死!她又活了! “朕就说,皇后不会死的!朕的皇后不会死的!”奕詝拥着良慎喜极而泣。 良慎缓缓的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就是奕詝,好像很久没有见他了,他看起来全无以前的玉树临风,下颚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脑后的头发也显的有些凌乱。 “皇上,你终于肯来了?”良慎幽怨的看着奕詝的眼睛,前日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是朕不好!朕早该来!”奕詝紧紧的抓着良慎的手,声音颤抖。 黑牡丹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顿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皇上,云嫔不是我害的!皇上为何不信我?”良慎含着泪。 “你总说朕不信你,你又何曾信了朕?”奕詝痛心的说道:“朕从来不曾疑心你,可朕有朕的苦衷,你该信朕,朕何曾真的害过你?” 这一句话,恰恰刺进了良慎的心,内心深处,她对奕詝怀着一份信赖,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怨她,怨她说出那些怀疑她的话,更恨他不仅不帮她洗雪沉冤,还把她晾在钟粹宫一直不来看。 “我若是有地方可去,一定不回来!”良慎十分委屈的低头垂泪。 “你若不回来,朕该去哪里?”奕詝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仰头叹道,“朕有错,朕不该不来,不该不告诉你朕的计划!慎儿,你能原谅朕吗?” “皇上,咱们的孩子没有了……”听到奕詝说的软话,良慎心中的芥蒂慢慢消融,她甚至有些庆幸来到这里,也庆幸自己在死了之后还有这样的去处。 只是,想到那个孩子她心中后悔万千,她该尽力保住那个孩子的,她以为孩子会成为她回到现代的牵绊,她以为不要这个孩子就可以惩罚奕詝,没想到,最后惩罚的还是她自己…… 她本就回不到现代了,在这个世界里,恐怕她会真的成为历史上的慈安太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提及那个孩子,奕詝心中更加难受,他的嫡长子,他最为看重的孩子,注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咱们还会有孩子的!”奕詝安慰着良慎,也安慰着他自己。 “不会有了……原本就是没有的……”良慎喃喃着。 “别怕!朕所有的孩子,都是慎儿的孩子!”奕詝低头吻了吻良慎的额头。 “皇后娘娘醒过来了,奴才们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曹德寿笑着抹着眼角的泪,“太医快来看看皇后还有和不妥之处,恐怕是要休养一阵子的!” 太医上前仔细的看了皇后,皇后这段日子不吃不喝,流产时失了气血,大雪天又受了寒,太医已看出良慎的身子亏了许多,日后能不能调养过来尚且未可知,看样子,除非再有奇迹,皇后再有孕怕是难上加难了! 太医不敢直说,只是开了许多温补的药,嘱咐皇后定要好生休养一段,特别要注意保暖,万万不可受寒! 皇后活过来,钟粹宫的众人也都跟着活过来,都各自当值去了,主子没死,他们在宫里就还有庇佑,一个个都欢天喜地的。 “咱家可告诉你们,皇后今夜的事儿可千万别说出去,若说出去了,大家都没好处!若是透出了半点风声,不用皇上出面,咱家先打断他的腿!”曹德寿严厉的交代了一番,便又进来接皇上回养心殿。 “朕想留在这里陪陪皇后!”奕詝不想离开。 良慎虽然也不舍得奕詝走,可突然想到宫里还藏着一个黑牡丹,唯恐时间长了露出马脚,只得先劝皇上离开。 “皇上回养心殿歇息吧,你在这里,我总想着和你说话,倒费神!” “这……朕担心你再想不开……”奕詝不忍离开。 “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能好好活着就算是福气了……”良慎叹了一口气,“若皇上不赐我白绫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朕哪里会真的迁罪于你?不过是故意让小安子传出这样的话,为的是看看谁会得意忘形,被朕抓住把柄,好洗清你的冤案!”奕詝辩白着。 “那皇上抓住谁的把柄了么?”良慎问道。 “朕现在不可说,你放心,朕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 曹德寿见二人又说了起来,唯恐耽误了皇后静养,便上来劝皇上离开。 “万岁爷,咱回去吧!皇后娘娘需要静养,再说,养心门——”曹德寿略提了提音,不敢说白了,唯恐皇后知道了恭亲王的事儿,横生枝节。 “走吧!”奕詝想到奕?,起身便要走,良慎淡淡一笑,目送着皇上和曹德寿离开。 第112章 忍辱负重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御驾返回养心门之时,天边已浮出了鱼肚白,奕?执拗的身影还跪在那里,死死的盯着御驾归来的方向。走到奕?跟前的时候,奕詝命抬轿的奴才停了下来。 奕?受了一夜折磨,已经红了眼,他用剑锋直指着奕詝,恨不得现在就刺死他,只是无奈双腿已麻木,根本站不起来。 “你敢杀了她!我要杀了你!”奕?红着眼睛嘶吼着。 奕詝并不申辩,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不喜欢他此刻为了良慎不顾性命的样子,他当他是谁?他不过只是她的小叔子而已! “六爷,皇后娘娘好好的,你可别迷了心窍做出蠢事来!”曹德寿赶忙跑到跟前劝了一句。 “她没死?你是说,她没死?”奕?抓住曹德寿的胳膊。 “她是大清国的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曹德寿挤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奕?喜不自胜,赶忙丢下手里的剑,朝着皇上的方向跪好。 “皇兄,臣弟有话要说!” “来人!将恭亲王抬进来,传太医给他看看腿上可有冻疮。”奕詝面无表情的说道。无论怎样,他是他的弟弟,看他受罪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几个奴才七手八脚的将奕?抬进了养心殿,安放在暖阁的炕上,太医过来查看了他的双腿,早已冻的黑紫。 “王爷若再跪上半个时辰,这双腿恐怕就没了!”太医啧啧的摇头叹息。 太医小心的为他敷了药,嘱咐了几句,又退了下去。 奕詝看着他的两条腿,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受了皇阿玛责罚,老六便跪在这养心殿门口替他求情,入夜的时候,两条腿都跪肿了,后来,还是阿哥所的老太监将他扛了回去…… “老六,你何苦这样?”奕詝冷冷的看着奕?。 “四哥,皇后是无辜的!”奕?不愿再等,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你叫了朕很久的皇兄,一声四哥倒让朕想起了过去!”奕詝凌厉的目光渐渐柔软下来,“你有什么话说?” “四哥,皇后——”奕?刚要说话,又被奕詝打断。 “老六,你为了皇后之事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怕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么?皇后是朕的妻子,她的事自然有朕操心,以后,六弟还是多放些心思在福晋身上!” “四哥,皇后已是皇后,臣弟绝不敢再做非分之想!虽然如此,但咱们三人旧日的情分还是在的,臣弟做不到看着皇后蒙冤还能无动于衷!” 奕詝听了这些话,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有话快些说罢!朕过会子该去上朝了!” “四哥,听闻皇后蒙冤,臣弟生怕四哥误判了皇后,悔恨终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拙荆九琪提醒了我,在宫外暗中调查了几位素来与皇后不睦的妃嫔母家,不想果然有所收获!” “六福晋倒是贤惠!你收获了什么?”奕詝心中赞叹了奕?的所为,他已暗暗彻查了宫里,若再加上奕?在宫外探查的结果,恐怕就更加确定是谁做的了。 “四哥,臣弟斗胆,是丽贵人!”奕?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丽贵人之父瑞祥在八大胡同包了一个妓子,那妓子深居简出,臣弟着人去查,竟是来历不明的黑户,再细细查下去,她竟是一个异族苗人!” “这倒是与云嫔所中蛊毒应了起来,你还查到了什么?” “那妓子与瑞祥酒后得意,将在宫中行蛊一事说了出来,还说了许多要效仿当年的年羹尧与年妃,与丽贵人宫里宫外照应起来等一众混账话!臣弟妄断,他们在宫中行蛊恐怕不是第一次!” “年羹尧与年妃?”奕詝面色如霜,“他怎么不想想年羹尧的下场如何?真是混账至极!你可抓了他们切实的证据?” “臣弟不敢擅自打草惊蛇,只等四哥一声令下,将此事相关的一干人等一一审过,不怕没人松口!”奕?双目放光。 “你在宫外等朕的旨意即可,朕自有安排!”奕詝并没有一时冲动,朝中正在促成湘军团练以抵抗长毛粤贼一事,瑞祥与其中的主力曾国藩是多年好友,若此时牵扯出瑞祥,恐怕于稳定曾国藩不利。 奕?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虽然看起来很气愤,可却什么都没做,这太不合常理!他本身也知道瑞祥在国事中有多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他盼着皇上杀了瑞祥,内心深处,他也不愿意皇上是个太平盛世的千古明君。 奕詝安排人将奕?送回府,并下令恭亲王伤好之前不必来上朝,有折子照旧可往上递。关于如何处置丽贵人和瑞祥,他还没有想好。丽贵人在宫里的把柄他也早已抓了个正着,可若是此刻杀了瑞祥,谁去劝服曾国藩呢?若是不揭发瑞祥和丽贵人的事,云嫔枉死不说,皇后又如何洗脱清白? 良慎养了几日,能起来走动了,黑牡丹见她已恢复,便早早的离开了!临走只留了一句,若想找苗人作证,尽管托人去南府戏班找他。 良慎一直等着皇上为她洗脱罪名的圣旨,毕竟虽然回来了,虽然知道奕詝还是如以前一样在乎她,可谁也不愿意背着杀人的罪名,这样不见天日的活着。 终于,良慎再等不了了,这天傍晚奕詝照旧来看她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皇上,云嫔一事奴才不能这样不黑不白下去了!皇上,奴才心中明镜似的,害云嫔的人是——” “是丽贵人!”奕詝怜爱的看着良慎,这些委屈都是替他受的,他是一国之君,此时此刻,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良慎吃惊的合不上嘴,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是丽贵人! “朕早就知道是她!只是朕不知该如何处置!” 奕詝将瑞祥与曾国藩的关系,曾国藩于国事上的重要性一一给良慎分析了一遍,将他自己的艰难抉择通通告诉了她。 良慎知道曾国藩对于抵抗太平天国的功绩,深深的理解了奕詝的难处。 “皇上该早些告诉我!”良慎握着奕詝的手说道。 “朕不知该如何跟你说,朕想不到好办法!慎儿,朕恨自己训练不出八旗铁军,如今只得依靠湘军,让你也跟着受了这些冤屈!” “皇上别这样说!如今的八旗子弟数百年来养尊处优,早没了当初的志气,这也怨不得皇上!皇上若早些告诉我,我何至于自己怄气?”良慎贴着奕詝坐下,她心疼他的忧虑,却也毫无办法。 “慎儿,你总是愿意体谅朕!”奕詝反手握住良慎的手,他早想告诉她,只是实在没脸说。 “皇上,那咱们怎么办呢?”良慎虽理解,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丽贵人又不能动。 曹德寿匆匆从外面赶来,向皇上皇后请了安。 “启禀皇上皇后,内务府总管太监阚德明畏罪自裁,这是认罪书!” 良慎一听阚德明死了,一阵心惊,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可在看皇上,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然的伸出手接过来那张所谓的认罪书。 良慎夺过来认罪书一看,上面说着阚德明怨恨玉嫔,克扣其月例犹不解恨,趁着赠鞋一事,便在鞋上做了手脚,害死了玉嫔! “皇上,这是否太过牵强?”良慎不解的看着奕詝,忽然又猛地明白过来,“皇上是让阚德明背了这个黑锅?” “别怨朕,别怪朕枉顾人命!”奕詝无奈的看着良慎的眼睛。 “皇后娘娘,阚德明临走时很坦然,他说自己幼年家贫,这才挨了一刀进宫伺候人,看着国家不太平,深恨自己不能以身报国,如今有了这个效忠皇上皇后,为国事分忧的机会,自然视死如归!” 曹德寿说着不禁两眼泛红,物伤其类,他们都是太监,看着阚德明死,他也不好受。 “阚德明骨子里留着英雄好汉的热血,他的后事,要妥当操办!”奕詝说道。 “嗻,奴才吩咐人明着扔到乱葬岗去,实则交付给他家人,回乡厚葬!” “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死了?”良慎想到阚德明五大三粗的样子,他能说出那样的话不稀奇,可让他做了替死鬼,实实在在是于心不忍。 “皇后,这实在是最好的法子了!”曹德寿哭丧着脸说道。 “最好的法子?阚德明那样好一个人,就这么死了?他死了,我就不用死了,对于我们是个好法子,可对于他呢?他该死吗?”良慎崩溃的大哭起来。 “皇后!”奕詝大喝了一声,将良慎后面的哭喊都吓了回去,只是抽泣哽咽着看着他。 奕詝将她拉到怀里,轻轻哄着,“不是因为你!如果朕能惩罚丽贵人和瑞祥,就不会这样,他是为了朕!” “主子别难过!在阚公公心里,他是为了大清!”曹德寿从旁劝说。 “皇上,希望皇上记住今日的事,阚德明不可枉死!云嫔不可枉死!他日大功告成,可别放过了有罪之人!”良慎咬着牙狠狠的说。 奕詝紧紧的攥着双拳,他日大功告成,他定会亲手宰了瑞祥,已雪今日之耻辱! 第113章 烈女惜弱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云嫔被害一事终于有了结局,一切都被扣在了内务府阚德明的头上,而阚德明和做鞋的嬷嬷都已死无对证,别人不管疑惑不疑惑,都无从查探些什么。 钟粹宫解了禁,皇后还是皇后,没人知道皇后曾猝死了一次,但人人都知道这期间皇后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此时皇后身子虚弱,每日清晨给皇后请安的规矩只好搁置下去,人人谈及钟粹宫,依旧一脸唏嘘。 玉嫔空欢喜一场,再次陷入低谷,也不愿与人交流,只是闷在永寿宫里,丽贵人心中有鬼,虽然痛心此次没能扳倒皇后,可也不敢多做动作,只能由着事态发展下去。 钟粹宫解了禁,第一个过来的人就是淑婉,淑婉一见到瘦了一大圈的良慎,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你是来看我呢?还是来招我难过呢?”良慎笑着打趣她。 “姐姐这次真的吓着我了!我以为这次一定躲不过去,再见不到姐姐了,还好终于化险为夷!”淑婉庆幸的说道。 “我听常青说了你替我们传话之事,你总是在我危难之时舍身相救,叫我怎么谢你?”良慎感激的看着淑婉。 “阿弥陀佛!还谢什么呢?我在这宫里只有姐姐一个亲人,若没了姐姐,以我的性子还不被她们生吞活剥了?我守护姐姐也是为着自己!” 良慎听了一笑,说道:“我最喜欢你的坦诚!外头那些人是不是盼着我死呢?” 淑婉撇撇嘴,说道:“别人我不知道,可永寿宫那位可没少幸灾乐祸,话说的那样难听,我就不学了!这会子又成了泄了气的皮球,窝在宫里不出来了!” “翊坤宫那位呢?” “翊坤宫那位?她倒是老实了些日子,只是看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便知道看姐姐蒙难,心中爽快!” 良慎心中暗骂,明明是她做的恶事,有人替她顶包,她心里焉能不痛快? “储秀宫那位呢?” “你说兰贵人?兰贵人倒是极好的,从不落井下石说些什么,不参与这些口舌是非!还给我出主意如何做可能帮到姐姐,依我看,她倒是真心敬重姐姐的!哪怕后来传出姐姐要被赐死这样的事情,她也还是一样!” 良慎心中宽慰了一些,叶赫那拉氏难得是个懂得分寸之人! “外人如何不重要,只要姐姐还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淑婉真心说着。 “好好的?哪里好好的,你哪里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良慎自嘲的笑笑。 淑婉以为她还在为失去孩子难过,少不得出言宽慰。 “姐姐不要灰心,孩子没了虽痛心,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况且只要皇上和姐姐夫妻情深,不怕以后没有孩子!” 良慎笑笑,孩子没了她难过,可她最无所适从的还是她再也回不去的现实,她要学会接受这里的一切,因为她以后的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 “你放心,我能看得开!你也要快些有个孩子才是,孩子也是一个依靠,我会长劝着皇上去你那里的!你自己也上点心!”良慎说道,她早有不祥的预感,自己有孩子恐怕不太可能了,若是淑婉有了孩子她一样可以信得过,哪怕是女儿,也聊胜于无! 淑婉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说道:“孩子的事儿,还是要看缘分的,急也急不得……” “虽不是能着急的事儿,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总得谋虑着些!”良慎说道:“前日里我曾跟皇上说要晋一晋你的位分,出了这档子事儿又搁下了!赶明儿见了皇上我再提一提。” “依我说,还是不晋为好,位分越高越引人注目,不如这样偏居一隅,安安分分的好!” “你同我走得近,怎样都是引人注目的!”良慎劝慰,“位分高了许多事情好办的多,自己也省得艰苦,有何不好?放眼宫中,唯有你是我信得过的人,丽贵人虎视眈眈,兰贵人敌友不明,你若只是个常在,容易被她们压在下头,于你我都不利!” “姐姐说的有理,那全凭姐姐安排!”淑婉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依了良慎的安排。 良慎将此事与奕詝商议,奕詝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加上淑婉又在皇后圈禁期间传信救驾,忠贞可嘉,便择了吉日,将婉常在晋封为婉贵人。 转眼,云嫔已走了七七四十九日,不知不觉间也到了年关,宫里宫外都忙着过年,谁也无暇顾及云嫔的七七了。这一日,皇上皇后正坐在一起商议年下给皇室宗亲的赏赐,对着单子算了一遍又一遍,若要体面东西便不够,可大年下的,太刻薄了于皇威有损,尤其是恭亲王今年大婚,赏赐更要丰厚些才是道理。 忽然曹德寿进来奏报,说咸福宫来人传话,已故云妃的侍女惜弱意图触柱自杀,被宫人救下来了!太妃言之不吉利,年关见血,问皇后要不要将这丫头打出去! “胡闹!大年下的,她失了主子,没有依靠,怎可打出去?”良慎毫不避讳的说出对太妃处决的不满,因为云妃一事,她始终觉得对不起惜弱,也正因为如此,不敢去咸福宫吊唁。 奕詝静静的听着,看良慎这样驳了太妃的面子,心中倒有些爽快!太妃有时矫情,他做儿子的不好说话,若是摊上一个不安分的儿媳,恐怕够她喝一壶的! “皇后言之有理!侍女要殉主,想必是一忠贞烈女,该嘉奖才是!”皇上说道。 “皇上,我有一提议,酝酿已久,借今日之机,请皇上圣裁!” “你说便是了!”奕詝笑吟吟的看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云妃姐姐一生命苦,困于深宫却从未得宠,受害暴毙却不能将凶手绳之于法,皇上只说,云妃苦不苦?” 奕詝沉吟片刻,回想着云舒生前逆来顺受的样子,和她死不瞑目的悲惨,默默点了点头。 “云妃没有孩子,身后只有一个惜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云妃在天有灵,看到惜弱如此孤苦无依,想必难受!” 良慎说道,其实她早就想妥当的安排惜弱,惜弱并非是宫里的奴才,她本是云妃纳入智亲王府时娘家带来的人,此时云妃死了,在这深宫之中,恐怕她除了追随也没有别的路好走。 “那你有什么打算?”奕詝认为她说的有理。 “或将她安置出宫,或将她在宫里另谋个出路!我想着,如她在宫外没有去处,不如调到钟粹宫来当值!我也好照应她些!”良慎终于说出心中所想。 “你是一片好心,可朕怕她不能领受,反而要伤了你的心神!”奕詝担忧的说,“朕听闻惜弱一直未云妃之事忿忿不平,恐怕还将这些事情算在你的头上呢!你将她调到这里,恐怕事事要依着她,朕怕养出一个奴大欺主的人来!” “为着死去的云妃,咱们也得妥当的安排惜弱,她心中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日子长了,也就淡了!”良慎执意坚持。 “那便依你说的办吧,只是他日受了奴才的气可别来找朕哭鼻子!”奕詝一笑,听凭她去主张。 “多谢皇上!”良慎甜甜一笑。 “年下里事情多,你若忙不过来,可叫婉贵人帮你,再者各处的赏赐和皇室的年夜宴,仿照之前的旧例也能说得过去,你有不清楚的,尽可以去问曹德寿!只是别累着自己!” “皇上放心,我心里有数!”良慎倒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样子,惹的奕詝一阵欣慰。 “朕的慎儿眼见是长大了!后宫的事朕一概不操心了,听凭你做主吧!朕乐得做个偷闲的帝王,也有工夫打个盹儿!”奕詝说着,顺势往炕上一歪,拿了一个靠枕垫在颈下,眯上眼睛就要睡。 “皇上自个好生睡吧!我去咸福宫看看惜弱!”良慎起身便要走。 奕詝自然不乐意,腾的一下坐起来,看着良慎在妆镜前拾掇着自己。 “别人见皇上来了,都忙不迭的过来伴驾!你可倒好,还吵着要出去!咸福宫什么时候去不得?偏偏这会子去!快些上来陪朕打个盹儿!” 良慎往头上簪了一支凤钗,镜子里恰恰映着奕詝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觉好笑。 “惜弱寻死觅活的,若不赶紧过去看看,恐怕她心里又要生出不满!还是早去为妙!皇上自己清清静静的歇歇,横竖年下这几天朝中也无大事,我陪着皇上的日子有的事呢!” 奕詝心中不禁抱怨,早知道她如此尽心尽力,不如不让她当这个皇后,这下子可好,他好容易闲下来,她又忙的前脚打后脚,怎么想过两天清静日子就这么难。 “朕劝你别戴那么多首饰,她看见又要难受,毕竟还在云妃的丧期!”奕詝无奈的说道。 良慎深觉有理,又把那对凤钗撤了下来,想了想,唇上的胭脂也用帕子擦了去,看着镜子里素净消瘦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传了凤辇往咸福宫去了! 第114章 一仆二主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咸福宫,惜弱头上缠着白布,隐隐洇出红色的血迹,面无表情的跪在云妃的灵牌前,一声不吭。小宫女甜杏小心的站在她身后,纠结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传来通报声,吓了甜杏一跳,赶紧回过身低头朝着门外跪好,当皇后明黄缎面的鞋子映入眼帘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吉祥!” “起来吧!”良慎高贵的一抬手,示意她退下去,甜杏乐得如此,赶紧答应着爬起来小跑着出去了。 “惜弱姐姐……”良慎看着跪在地上的惜弱,面色蜡黄,额上的白布显的尤为刺眼。 “奴才万死,不敢当皇后娘娘如此称呼!”惜弱依旧面无表情,两眼盯着良慎脚下两块青石砖对起来的缝隙,冷漠的说道。 “本宫还记得初入宫时,云妃姐姐与你待我的好,云妃姐姐已仙去,你要节哀才是!”良慎不理会她的冷淡,继续说道。 “仙去?”惜弱冷笑一声,“奴才愚笨,不知那样狰狞的死法也算得上仙去?” 良慎看她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怨气未消。 “本宫知道姐姐死的冤枉,可逝者已矣,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何用?你放心,皇上会给云妃一个交代,本宫也不会放任姐姐枉死!” “主子们给的交代不就是阚德明么?一个奴才的贱命便可抵偿了一宫主位娘娘的性命,娘娘九泉之下看见这样的交代,不知能瞑目不能!” 惜弱一身缟素,挺着纤薄的脊梁,直直的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本宫有许多话不能跟你说,你且行且看,水落之时便是石出之日!眼下,你要保重自己,何必要做出自残这样的傻事?”良慎心中有苦,却不能说出来,只得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去劝说惜弱,可惜弱要的恰恰不是这些。 “皇后自己尚且择不清楚,自然有些话不知怎么说!”惜弱蔑视的冷笑。 “大胆!你怎可对皇后娘娘这般说话?”一旁的常青却看不下去了,不禁出言顶了回去,“皇后娘娘怜恤你失主无靠,特来给你谋个出路,你却不识好人心!” 惜弱突然仰头一笑,令常青一阵脊背发麻。 “常青,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主子不主子,娘娘不娘娘的?我永生不会忘记,我是为了什么才会失主无靠的!” 常青刚想说话,被良慎按了下去,良慎见她怕是一时走不出云妃的事,只得改了话口。 “惜弱,你先起来说话!” 惜弱缓缓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她。 “你老家是哪里的?”良慎故作轻松的问道。 “奴才老家是热河的。”惜弱淡淡的说。 “热河?那倒是不远,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才幼年被卖到云妃母家府中,后云妃之父前往姑苏走马上任,将我也带了去,自此再也没回过热河,家里,也没什么人了……” “你父母还在世么?”良慎又问。 惜弱不知她到底问这些做什么,但皇后问话,奴才怎可不答? “我父亲早死,母亲改嫁,我不愿与继父生活,这才让母亲卖我去做丫头!” 良慎心中酸涩,没想到,她背后的身世竟是这样波折凄惨。 “若是出宫,你可有去处?” 惜弱抬眼看了看,心中慨叹,大约皇后是想将她赶出宫去罢。 “只有去投奔继父!”惜弱无奈一笑。 “你继父为人如何?可有活命的营生?” “继父乃热河行宫领催徐诚意,总不至于饿死!” “徐诚意?”良慎心内一惊,“你继父竟是徐诚意?本宫在热河之时,便是他协助本宫击败粤贼刺客,乃是忠义之士!皇上也颇为看重!” 惜弱倒不知道这段缘故,只是略扬了扬眉,可很快便感觉这些和自己并没有关系,依旧面色如水般平静。 “皇后若想将奴才赶出宫,大可以直说,不必做出这样贤德的安排,徐诚意的功绩荣宠,都与我无关!”惜弱硬生生的说道。 “你这嘴巴是怎么回事?就不会好好说话?”常青恼怒的喝了一声。 “你误解了本宫!你若不想出宫,本宫不会让你走!若你认为继父是可投奔之人,便可出宫投奔他,若你不愿委曲求全,本宫调你到钟粹宫服侍,任何人不可轻视于你!”良慎说出心中所想。 这倒有些出乎惜弱的意料,皇后竟然要将她调到钟粹宫服侍,她是真的想要向云妃赎罪,还是将她留在身边更加好控制呢? 不论如何,她不想出宫!她与继父徐诚意本就没有感情,她也不愿去找受不住寂寞改嫁的母亲,更重要的是,她要留下来看害了云妃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毁灭!他日九泉之下相见,她也好与主子回禀! 良慎诚心诚意的看着她,等她做出选择。 “奴才要留在宫里!” 片刻之后,惜弱静静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良慎释然一笑,说道:“既如此,这里收拾收拾,这两天就搬过去吧!本宫会叫常青给你拾掇一处妥当的地方住下!” 良慎说完,环视了一下殿内,咸福宫内本就冷清,又设了云妃的灵牌,看着更是凄凄惨惨戚戚。云妃短暂的一生,如惊鸿一般,只化作了令牌上的一行字。云妃武佳氏云舒之灵。 常青适时的递上一炷香,良慎接过来默默的点上,走到蒲团后刚想跪下,又被常青拦下了。 “娘娘是妻,云妃是妾,没有妻跪妾的道理!” 良慎心中萧瑟,看着她枉死,连跪下替她祈祷的都做不到。她撵着香举过头顶,心中默念:云妃姐姐,你死的冤枉,我都明白!他日看你枉死,我什么都不能做,今日看你蒙屈,我亦什么都不能做,明日我撤了你的灵堂,你泉下有知,不要恨我!他日,我定为你报仇雪恨! 一炷香稳稳的插进了灵牌前的香炉里,香火跳动了几下,仿佛云妃灵下有知,明白了良慎的话一样! 良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身扶了常青的手准备离开。 “年关将至,宫中设有灵堂恐不吉利,云妃七七已过,早已入土为安,灵牌奉入太庙即可,咸福宫内撤了,新年的装饰该挂的尽数挂上吧!” 良慎走前环望了一下,无奈的说道,明日起,这里将断了云妃存在过的痕迹,以后,还会有别的嫔妃住进来,铁打的紫禁城,流水的嫔妃呵…… 惜弱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跪在地上恭送皇后,耳边充斥着皇后临走前的那几句话,心痛异常,两行清泪顺着两腮滑落。 “姐姐怎么又哭了?”甜杏见皇后走了,跑了回来,她已在外面听到了惜弱被调往钟粹宫的事情。 “姐姐去了钟粹宫那样好的地方,还哭什么呢?” “你懂什么?”惜弱看着远处由着眼泪落下,“夕日我娘一女侍二夫,已教我恶心至极,今日何曾想到,我又一仆侍二主,真是报应!” 甜杏吓的不敢再说一句话,只得无助的看着她哭下去。 恭王府,奕?的腿尚未完全养好,每日还要敷药,每每敷药都是九琪亲自动手,每每敷药九琪都心疼的泪眼迷蒙。 “爷,妾身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九琪忍不住叨叨着,“哪有人天寒地冻的在雪地里当真跪一天一夜的?爷就不会起来偷偷懒?” 奕?咬着牙忍着疼,说道:“你懂什么?那是养心门,我求的是皇上法外开恩,若偷懒谁看不到?饶是这个样子,这才引的皇上心软,让我进去呢!” “那爷就不想想倘若冻坏了腿,可对得起在家等着的妾身?”九琪瞪着圆圆的眼睛说道。 “当时只想着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腿?”奕?脸上红了红,故作淡定的说道。 “爷这话可就没道理了,早知道这样当时就拼死拦着不让你去!”九琪越发不爱听,鼓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 “快些擦药吧!惹出你这么多话来,你就这么怕当寡妇?”奕?看九琪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也有几分可爱,再说这段日子多亏九琪照顾,人与人之间,日久焉能不生情? “谁不怕当寡妇?半生的长夜孤寂,对女人来说简直比阿鼻地狱还要可怕!” “这才几日,你便长夜孤寂了?”奕?挑逗的看了看九琪,九琪看出他不善意的目光,双颊绯红。 “脸都红了!本王怎忍心放着你长夜孤寂?”奕?朗朗一笑,忽然将九琪拦腰压在炕上,可无奈自己刚刚翻身,膝盖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只好又呲牙咧嘴的躺了回去。 九琪虽心疼,可还是没好气的打趣了他。 “王爷虽不忍心,怕是有心无力啊!”说罢,便麻利的起身收拾药匣子。 “王爷为人家几乎舍命,人家倒也没对王爷有什么表示,还要拖着病体让妾身来照顾!爷,这样赔本的买卖咱可别有下次了!” 九琪说罢,端着药匣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容奕?再反驳一句,奕?看着她大步流星出去的样子,哭笑不得,骂也骂不出,只得由她去了! 第115章 除夕守岁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除夕之夜,皇帝率众嫔妃及太妃在乾清宫家宴,云妃的丧事已经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中,家宴上一派其乐融融之像。     奕詝坐在正中主位上,左右下手分别是皇后和皇贵太妃,然后是玉嫔、丽贵人、兰贵人、婉贵人和一众常在答应们。     “皇帝去岁登基,身边嫔妃数寥寥,今年秀女大选,后宫才充实了些,又封了皇后,这才像个样子了!哀家看了甚是欣慰,你们要好好服侍皇帝,多为皇帝绵延子嗣,和睦相处,千万莫给皇帝添乱!”太妃举杯说道。     众嫔妃都点头称是,太妃饮下杯中之酒,皇后也笑着饮下,众人也都干了杯中的酒。     “皇上,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新年了,皇上可有什么话要嘱咐奴才们?”良慎问道。     “朕没有多余的话,惟望你们能如额娘所言,各守本分,尽心辅佐皇后,谁若闹出事来,可休怪朕不心疼了!”奕詝这话虽是要求,可语气轻松,听着如同一句玩笑一样。     家宴之上,人人谨慎少言,唯恐说错了什么惹出事端,这一年过的不平静,后宫诸嫔妃简直是重新洗了牌,加之近日祸事连连,人人自危。     玉嫔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味的看着满桌的珍馐,今日她一反常态,装扮又回了之前的雍容华美之态,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头上的钿子,竟是一整件石榴石雕琢而成,盈着烛火散发着红光,衬得玉嫔肤色白皙,仿若仙人。     除夕家宴,人人需着吉服,可人人都再打扮上收着几分,不可逾越了自己的位分,抢了上头的风头,今日的玉嫔抢了良慎的风头,依旧洋洋自得,毫不在意。     “太妃与皇上言之有理,这宫里多了这些姐妹,过个年也比去年的时候热闹多了!”玉嫔悠悠的说道:“只是有一事遗憾,若是有个小皇子小公主便四角齐全了!”     众嫔妃听了这句话,都变了脸色,谁不知道年前皇后娘娘才刚小产失去了孩子,她竟然在这样的场合拿孩子的话头刺皇后的心,这简直是老虎嘴里拔牙!     果然,皇上与皇后都登时拉下脸,一言不发,太妃恼怒自己的外甥女怎么这般愚笨,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却还是收不住她的口。     “众姐妹们怎么都低了头?你们不必愧疚,连独承乾坤雨露的人都尚且无子,咱们这些做冷板凳的人——”     “够了!”奕詝扔了自己手里的杯盏,落在地上,脆生生的碎了,有胆小的嫔妃身子跟着一阵,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玉嫔,你是怨恨朕偏宠,还是侮辱朕无能?”奕詝黑了脸,暴怒的说道。     玉嫔长长的睫毛跳了一下,浅浅一笑,不再作声。她只是不甘心就让自己这样失落在人群之中,不甘心皇上再也看不到她,哪怕以这样的方式,也要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训斥,也比不理不睬要好的多!     “皇帝不要生气,玉儿向来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太妃出言缓和了气氛,“哀家要回去到佛前诵经守岁,为大清祈福!玉儿,你跟哀家一起去,让佛祖静静你那燥脾气!”     “除夕夜,老祖宗的规矩,嫔妃要与皇帝一起守岁!”玉嫔不愿走,埋怨的看着太妃,更加惹的太妃险些气死,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个蠢货外甥女就是死在宫里她也懒得再管!     “都去吧!朕今夜只和皇后守岁!”奕詝冷冷说道。     这下众嫔妃都无法,只得依依不舍的离了席,对于她们来说,哪怕轮不上侍寝,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那个男人高高坐在上面,一颦一笑,眉目清明,依然足够了!可玉嫔这一闹,让她们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了,不禁都暗地里怨恨玉嫔!     众人散去,只留下奕詝与良慎坐在冷冷清清的大殿内,良慎心情低落,奕詝想她必然是因为刚才玉嫔的话触动了痛处,便说道。     “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向来如此!”     良慎一笑,笑的有些苦涩,不是因为玉嫔,是因为这是她在清朝第一次过年,难过自己再不能见之前的家人,悔恨自己没有保住那个可怜的孩子,又庆幸还好有奕詝一直护着她宠着她。     “曹公公,叫人把席撤了吧!摆上些瓜果点心,我与皇上安静的坐坐!”良慎看着这些空桌子,觉得有些冷清,便吩咐人撤掉。     “夜半这里寒凉,咱们移到暖阁里去吧!就咱们两个,叫他们摆上两个小桌子,暖暖活活的偎在炕上去,多惬意?”奕詝挽了挽良慎的手,笑着说道。     “好!”良慎仰头看着他,这个人便是自己以后的全部依靠了。     奕詝与良慎移到暖阁的炕上,宫人摆好了一些寓意吉祥的点心,放好了手炉脚炉,便纷纷撤了下去。     “曹德寿,常青,你们奴才们想必也有年局,你们且下去热闹热闹,不必陪着我们!”良慎说道。     “嗨!那都是小崽子们的玩意儿,老奴都多大岁数了,懒怠跟他们混闹!常青下去歇歇吧,老奴就在门口支应着,万一主子们有事儿呢?”曹德寿执意不肯走,便留了下来。     “曹公公既把我归到小崽子里去,那我可去了,您老人家一人伺候两位主子可别嫌累得慌!”     常青嬉笑着说道,她第一年进宫,日日束手束脚,也盼着有个疏散疏散的日子,何况将皇后交给皇上再放心不过,便也想着出去和太监宫女们乐一乐。     “别不爱听,多早晚有人叫你姑姑了,你才不是小崽子呢!”曹德寿慈爱的看着常青出去,他也跟着退到门外去。     常青回头俏皮的撇了撇嘴,乐颠颠的跑了。     良慎依偎着奕詝静静的坐着,一会儿,后背便热乎起来,她暖暖和和的坐着,一言不发,嘴角噙着笑,眼神迷离。     “怎么不说话?守岁的时候睡着了可不好!”奕詝的下巴厮磨着良慎的头顶,她早已嫌重,卸掉了繁重的头饰。只有乌黑的长发散发着皂角与玫瑰花混合的香气。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切尽在不言中。”良慎悠悠的说道。     “朕能有今日,不负此生!”奕詝将良慎搂的更紧了些,“新年要到了,你可有什么心愿?”     “在宫里眼看着一年了,见识了宫里的波云诡谲和人心叵测,还好有皇上一路相护,才有今日。愿皇上龙体康健,愿父母平安长寿,愿——”     说到这里,良慎不再说下去,因为不忍说出口。     “是载清吗?”奕詝的心搅在一起。     良慎从不知道他知道载清,惊的转过头看着他,“皇上知道载清?”     “那日漫天大雪,朕看到了你在雪地上为他写的名字,可知朕的心有多痛?”奕詝拉着良慎的小手扣在自己的左胸口。     “是我无能,害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要离开!”良慎想起那个孩子,仍然能感觉到小腹传来的痛感和那日漫天大雪的冰冷。     “你我都不必自责,载清在天有知,还会回到我们身边的!”奕詝轻轻的安慰着她,他早已悄悄的问了太医,她的身子实在是伤的太厉害,恐怕难以再生育。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以后哪个妃子生了孩子,她都是嫡母,都要归她教养,正好免了她的生产之苦!     只是,想想再没有一个孩子身上能流着他们两个人的骨血,也是一种憾事!     奕詝与良慎十指相扣,坚定的说:“我儿载清,皇阿玛与皇额娘对你甚为思念,若在天有知,万勿忘了再有缘投胎还来我皇家,他日再来,皇额娘定以一生心血护你成人,皇阿玛定将这万里河山交付于你!”     良慎静静的听着,虽心里明白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可还是愿意存着这样一个美好的念想。孩子的问题两人都心如明镜,却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聊以慰藉着对方,也聊以慰藉着自己。     “我与皇上想的一样!”良慎释然一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的日子她还要保存自己,好好生活。     “慎儿,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梦?他日梦醒了,你就不再我身边了?”奕詝望着烛火晕出的光圈。     “皇上何出此言?”良慎懒懒的倚着他,搭着话。     “朕总觉得你想走,可你明明无处可走,朕还是很怕!”     良慎心中一动,原来他早已看出自己想走,却什么都没问,不知他该有多疑惑。     “我不会走!”良慎笃定的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动走的心思了,因为她是真的无处可去。     “那就好……”奕詝欣然一笑。     奕詝十六岁那年偷偷溜出宫去闲逛,曾在天桥一带见到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卦的,非要拉着他算一卦,他因年少好玩乐,便当真让他算了一卦。     那卦文他至今还记得:十年生死两茫茫,龙困浅滩费思量。     算卦的只是摇头叹息,并未解签,抓他回来,只说了一句,国事不可说,家事犹可说一二。情分虽有生生世世,无奈缘分不过寥寥十年。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很怕这是说的他与良慎,至今都很怕,越来越怕……           第116章 群芳贺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咸丰三年七月,恰逢皇后生辰,可国事忧心,究竟也没有大行操办。     这一年,太平天国已在南京建立了政权,与清政府分庭抗礼,并试图北伐,一度围困天津。面对已在卧榻鼾睡的猛虎,奕詝再难淡然面对,每日在乾清宫与众大臣商议对策,无奈兵力不行,一切皆是空谈,虽有心而无力。     奕?通过几次事件获取了皇上的信任,被任命为军机大臣领班,与皇帝一同忧心国事,可奕?依然不忘自己的**,良慎曾传信给他,说出自己回到现代,看到他二人都已死去的事情。     自此后,奕?更加变本加厉,既然回不去,便要成为控制者,只有成为控制者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关键的是,才能夺回良慎!     虽然,良慎已多番劝阻,九琪也旁敲侧击,可一个男人的征服欲一旦被激发便再难消弭,良慎也是无法,于是更加日夜不安,唯恐奕?与奕詝相杀起来,她爱奕詝,可若有朝一日为了保护奕詝伤了奕?,恐怕最难过的也是她自己。     皇后生辰,只是在钟粹宫摆了宴,后宫诸位嫔妃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家宴。奕詝也从朝中抽出身,陪良慎一起过了个生辰。     太妃推说有病未曾前来,平姑姑送来了相当体面的寿礼。     “皇后娘娘,这是太妃的礼单,请娘娘务必笑纳!太妃还说,愿娘娘芳龄永继,与皇上琴瑟和鸣!”平姑姑献上礼单,笑着说道。     “有劳姑姑走一趟!替我谢过太妃,今日席上的豌豆黄甚好,太妃爱吃豌豆黄,本宫教人包些回去给太妃尝尝,也算太妃与我们同乐了!”良慎说着,便叫常青拿食盒来,果真将一整盘豌豆黄给太妃带走了,又装了几个清淡开胃的小蔡。     平姑姑谢了恩,提着食盒回了慈宁宫。     众人都送了自己的寿礼,虽与皇后亲疏不同,但皇后是人人要巴结的,故而嫔妃们几乎献上了自己拿得起的最好的东西。     玉嫔不肯屈就,想着反正自己与皇后已然闹的不可开交,这会子拉下脸来迎合她也好不到哪去,便随意捡了几匹自己不喜欢的料子送了过来,虽然花色不是最时鲜,可都是上好的蜀锦,也不失体面,由此可见玉嫔家室之富足。     丽贵人送了一柄上好的玉如意,兰贵人送了一只价值连城的钧窑瓷瓶,婉贵人则送了一只精美的西洋玻璃镜,比宫里的铜镜照着清晰。     奕詝见良慎又长了一岁,甚为欣慰,席间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皇上的寿礼咱们还没见呢?难不成皇上要白吃这顿寿宴?”淑婉素喜在奕詝与良慎中间调笑,既然也不例外。     “哟,婉贵人猴急个什么?横竖又不是给你的!”玉嫔看见婉贵人与皇后亲近的样子就有气,忍不住便牢骚出来。     “玉嫔姐姐见多识广,自然不在乎,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自然等着看是什么好东西呢!”丽贵人虚伪的笑了笑,插了一句。     玉嫔自从上次煞星一事便长了记性,看待丽贵人不与之前一样了,这会子见她说话,便投去了一个白眼。     “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也说不定留着什么体己,不肯让我们知道!”兰贵人说完,便怡然自得的嗪了一口茶。     “兰贵人这一年多一直像个闷葫芦,今日倒也巧嘴起来!”玉嫔更加不屑的白了杏贞一眼。     “玉嫔向来牙尖嘴利,不过今儿这一回却让兰儿说着了,朕还当真准备了体己!”奕詝借着酒兴,大家欢喜,便也凑着说笑起来。     “果真如兰姐姐所说,那也得给我们看看,我们得不着,若连见都不让见一眼,那皇上也真真是太偏心眼了!”淑婉自良慎稳固了皇后之位,便不似先前一样谨小慎微了,更多的恢复了些活泼可爱的本性。     “婉儿最爱耍小心眼!罢罢罢,就让你们也看看!”说着,奕詝从怀里掏处一个荷包,又在那荷包里掏了掏,将那东西攥在手心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在她们眼前晃了晃,嫔妃们都笑着等着看,玉嫔则气的咬着牙别过头去,丽贵人也含着笑盯着皇上的拳头,可眼底却闪烁着不甘。     “看看!”奕詝忽然猛地张开手,一个看起来有些旧的铜锁吊了下来。     “这是什么?”淑婉赶紧接过来一看,“哎呀,可了不得呢!皇上乃当朝天子,还有这样的心思,真真教人嫉妒而死!”     淑婉一惊一乍的表现反倒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连玉嫔都疑惑的将目光投在那把看着不起眼的铜锁上。     “什么好东西?”兰贵人也忍不住问道。     谁知大家刚想传着看,又被奕詝一把收了回去,抓起良慎的手,放到她的手心里。     “这东西朕在泰山存了六年了,日日受风霜雨露的洗礼,想必有灵性,若被你们人人摸一把,失了灵性,那朕不是白忙一场了?”     “六年?阿弥陀佛,铜锁锁情,原来皇上这么早就心属皇后!”淑婉满是祝福的看着坐在一起的帝后,他们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难得是又都有情!这样的感情,她这一辈子恐怕都遇不到了!     良慎不解的看了看那铜锁,只见那铜锁上并无繁复的花纹,正面刻着一行小字,细细一看,爱新觉罗·奕詝,再翻过来看反面,则是钮祜禄·良慎!     原来这是一把姻缘锁!难得的是,天家皇子,竟然对爱情有这样美好的期望,更难得的是,他竟从六年前就动了这样的心思!算起来,那时,他是懵懂少年,而她,不过是个垂髫小女!     玉嫔见状,如被万箭穿心一般难受,豁的站起身,冷冰冰的说道。     “皇上,奴才头疼,先回宫了!”     说完,也不等皇上皇后发话,兀自走了。众人皆面面相觑,人人知道玉嫔善妒,竟不知道当着面也全然不给谁脸。     玉嫔回去的路上看似疾步匆匆,实则心中则是深一脚浅一脚,她在他身边一年多就能享尽了所有自己可望而不可求的恩宠,之前一直以为是她狐媚子,如今看来是皇上多年前就开始痴迷于她!     这比狐媚子更可怕,皇上是真心爱她的,就如同自己爱皇上一样,爱的无可救药!只要她活着一天,自己就不可能再得到皇上了!恐怕就算她死了,自己还是敌不过她坟前的一文冥钱!     这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奕詝自己吃了几杯,坐到宴席将撤便走了,奕?今日进宫,要与他商议英法两国对待长毛体贼的态度,这于镇压粤贼,至关重要!曾国藩的湘军正在加紧操练,但也绝非一日之功,此刻,还是需要有外援力量顶上才好!     临走前,良慎也没有虚留,只说国事要紧,便让他去了!     众嫔妃见皇上走了,也都恹恹的,良慎看没什么意思,便吩咐撤了席。常青、金铃子、茯苓、连翘都招呼着收拾起来,钟粹宫的宫女们着实忙了一阵子。     “我们都要累死了,可还有人躺在房里养尊处优,真当自己是二主子呢?”金铃子边擦着桌子边忿忿的说。     常青知道她说的是惜弱,惜弱自从调到钟粹宫大半年,从没干过半点活计,不论当值不当值,只是在自己的房里躺着或坐着,连到主子跟前请安都不来,起初众人都让着她,且皇后有吩咐,不可委屈了惜弱,可日子长了,一样当值领俸禄,她什么都不干,自然人人看不过眼。     “快别说了!”常青打断了金铃子的话,“主子都没说什么,咱们就别生事了,钟粹宫的人手又不是不够!”     “不怪铃子妹妹生气,她确实做得也忒过了些!当真谁也使唤不动起来,日子久了,这还了得?”连翘也是个看不惯不平之事的,也跟着嘟囔了几句。     “祖父在世时没教过你闲谈莫论人非?”茯苓做姐姐的,过来给连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此时的惜弱,正在卧房里准备一个秘密行动,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话,也不过是冷哼一声置之不理,这样的话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何必往心里去?     晚上,奕詝无暇过来,良慎本想早些安置了,谁知刚刚要睡,淑婉拉着杏贞来了,非要闹着再喝一顿寿酒!良慎无法,只得教小厨房置办了一些点心小菜,在暖阁里摆了一张桌子,烫了一壶酒。     “就咱们三个人,怪冷清的!”良慎看了看,桌子虽不算大,可就三个人也着实凄凉了些。     “三个人还嫌少?若不是我央求着兰姐姐也过来,连三个人也凑不上呢!这样的事情,宁可人少,若有个说话不中听的人,倒搅了兴致!”淑婉给桌上的杯子斟满了酒。     “叫丫头们也上来一起吧!三个人也不成个席啊!”良慎一笑,常青拉了墨砚,金铃子拉了凌月都坐了上来。     起初墨砚和凌月不肯,常青劝了半天,这才围城了一桌。           第117章 姑苏美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钟粹宫里不分主子奴才,伴着酒兴,都渐渐放开了,喝酒行令闹成一团,渐渐喝到夜深了,良慎一头醉倒,婉贵人和兰贵人也都醉醺醺的各自回了宫。     而惜弱趁着夜色悄悄的潜出钟粹宫,虽是夜晚,可暑热并未散去,惜弱却在外面围了一个宽大的披风,幸而无人看见,若有人看见,一定觉得疑惑。     惜弱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口的侍卫见身上有皇后宫里的腰牌,惜弱在宫里又是个熟面孔,并未多加阻拦。     皇上寝殿今日是安德海当值,曹德寿因白天也吃了两杯,犯了胃疾,便没过来。     “这位姐姐大热天的穿成这样,找皇上有何事?”安德海拦住了匆匆往里进的惜弱。     “小安公公,我是钟粹宫的惜弱。”惜弱拉下了盖在头上的斗篷帽子。     安德海一看惜弱的头上,竟然没梳宫女的两把头,上面盘着的几个花样似乎是汉家女子才会梳的发型,又提了提灯笼,看清楚了惜弱脸上精致的妆容,马上猜到了几分。     “原来是惜弱姐姐。皇上晌午吃了酒,午后又召见大臣,这会子正歪在那里打盹呢!”说到这里,又暧昧的一笑:“姐姐若要进去传话,恐怕不便呢!”     惜弱是聪明人,一看安德海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事情,今日正好赶上曹德寿不在,若是遇上曹德寿恐怕要难对付的多!     惜弱掏出一把金叶子,还是上元节时皇后赏下来的,趁着夜色遮遮掩掩的递给了安德海。     “小安公公当值辛苦,我只进去说一句话就出来!”     安德海喜滋滋的将金叶子揣在怀里,又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姐姐若有正经事一块儿办了便是,我只当不知道。”     惜弱脸上一红,尴尬的低头闪了进去。     如今天长了,皇上白日事多,夜里便容易困倦,加上白天吃了酒,正和衣歪在卧榻之上打盹养神。     惜弱一见皇上,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咬咬牙,既然来了就得做下去,不能让主子白死!     她麻利的脱下罩在外头的披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以一片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的背身坐到皇上的榻边。     奕詝迷迷糊糊似乎闻到一阵美妙的香气,令人四肢舒展,心思绵软,十分惬意,不禁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翻了翻身想继续睡去。     不想,一翻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遂睁开眼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倒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粉衫女子背对着坐在那里,穿的是江南汉家女子的衣裙,领口的滚边稍稍向外,露出了她白皙优美的脖颈,身上的布料也并非宫中常用的绸缎,而是飘逸如仙的软烟罗,腰间束着绸带,更显腰肢细软盈盈可握;头上松松挽着堕马髻,并无其他装饰,美人静静背向而坐,不言不语,竟如仙女下凡一般!     “你是云舒?”     奕詝看了片刻,忽然认出这件衣服是云舒的!云舒刚入王府之时,他曾说过,见惯了满蒙女子豪情爽利,不知江南姑苏女子是何等情怀?次日,云舒便找来这样一件衣服,头上也梳了相同的发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她说:“王爷看妾身,这便是江南女子,王爷可喜爱?”     那一日,他第一次宠幸了她,至今,他还记得武佳云舒的眸子里如水的波光,仿佛能将男人的所有棱角都融化进去一般。     “皇上……”惜弱紧紧攥着裙子,声音有些颤抖,鼓起勇气转身看着奕詝。     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皇上,以前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咸福宫,她都是低头听他说话,第一次她看到了他风华绝代的脸庞,忽然心里像小鹿乱撞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是云舒?”奕詝猛地抓起她的手腕。     惜弱与云舒的眉眼本就有些相似,再加上烛火昏黄,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奕詝又有些微醺,最要命的是有股香气总是让他感觉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     “云舒,你来了,为何又蒙面相见?”奕詝伸手想扯下她脸上的白纱,惜弱吓的一闪,恰恰逃了过去。     “皇上,可还记得夕日的小曲子?”惜弱模仿着云舒的声音说道。     奕詝忽然有些悲伤,眨了眨早已濡湿的睫毛,说道:“唱来给朕听!”     惜弱站起身,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竹骨折扇,扇面上压着桃花瓣,一打开,弥漫了满室的香气,原来奕詝一直觉得有股香气,便是这把扇子。     “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惜弱学着云舒的样子唱着江南流行的《圆圆曲》,嗓音虽与云舒并不十分相像,可这样久不能闻的熟悉曲调,依然让奕詝醉了心神。     惜弱边唱着边循着屋子一盏一盏的灭了灯,直到最后一盏也被她吹熄,殿内霎时一片漆黑,只有月华透过窗棂淌了进来。     奕詝听着熟悉的曲调,想着曾经的云舒,忽然心神不定起来,看着面前的美人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黑暗里,最后只剩下月色中的一个身影。     “皇上……”惜弱轻轻的走到奕詝对面,摘下了面纱,可此时的奕詝却无法看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一枚樱桃红唇在月色中盈着光辉……     次日一早,奕詝只觉得头疼欲裂,明明知道该睁眼起床上早朝,可就是浑身酸软睁不开眼。     “万岁爷,奴才进去服侍您起身了!”     门外,曹德寿的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奕詝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下,刚刚想舒展舒展手脚,突然手上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吓了一跳。     “唉呀妈呀!”还没等他吃惊的叫出来,曹德寿大惊小怪的声音在殿里响了起来。     奕詝不知何事,睁开眼一看,也吓了自己一跳。自己的床上竟然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似委屈的拥着被子坐在那里,大半张脸都被凌乱的头发挡住,一时也辨不清是谁。     “你是谁?”奕詝记得自己昨夜没有召幸嫔妃,与大臣商议完国事本想去钟粹宫,可听说钟粹宫里一帮女孩子正闹的开心,又想着自己去了她们又要拘束起来,不如不去,便回宫打盹了,怎么床上会有个女人?     那女人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却是满面泪痕,双眼早已哭的红肿。     “惜弱?”曹德寿先认了出来,“你这蹄子怎么到了皇上的龙榻上?”曹德寿怒不可遏,上前便要拉扯惜弱。     惜弱被他一扯,胸前的被子滑落,露出了贴身穿着的肚兜,曹德寿一看赶忙丢开手,吓得捂着双眼,嘴里不停的喃喃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穿上衣服!”奕詝的声音凉薄的可怕,惜弱吓的赶紧披上了自己的衣服,慌乱的系着上面的带子。     “皇上,这……”曹德寿不知个中缘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嫌弃的看了一眼惜弱,用眼神示意曹德寿过来更衣,曹德寿看这架势,好像并不是皇上看上了惜弱,要宠幸的。     “昨夜是谁当值?怎么把宫女放进朕的寝殿?”奕詝严厉的问道。     “回皇上,昨夜是小安子当值!”曹德寿赶忙命人去将小安子拎起来。     安德海夜里当值,早上便要去补觉,不想刚刚睡着又被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一路拎到了皇上寝殿。     “小王八蛋!快说,惜弱是怎么进皇上寝殿的?”曹德寿虎着脸指着安德海骂道。     “这……”安德海挠了挠头,“惜弱姐姐是钟粹宫的人,她说皇后有句话要传给皇上,奴才也不敢拦着呀!”     “那你怎么不叫她出来?传句话要传一夜不成?”     “奴才后来肚子疼,就去茅房解手,回来以后等了等,见没人出来,以为惜弱姐姐说完话回去了!谁知道……”这是安德海早就想到的说法,虽然有点自欺欺人,可总算说得过去。     “你个作死的!”曹德寿恨的上前踹了他一脚,“什么时候去解手不好?偏要那时候去!”     “公公,这人有三急不是?”小安子哭丧着脸说道。     “滚出去!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奕詝懒得再听安德海解释,边擦脸边说道。     “嗻!”安德海赶紧跑了出去,心里不由庆幸,二十板子三天就又爬起来了,昨夜里那些金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     “皇后让你给朕传一句什么话?”奕詝目光凌厉的看着惜弱,惜弱羞愧的低头站着。     “皇后让奴才请皇上一起去钟粹宫行乐……”惜弱用蚊子一样细弱的声音说道,这也是她老早就想到的说法,而且,她确定,皇后不会拆穿她。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来了?咱家看分明是来迷惑皇上!”曹德寿自来有些看不惯惜弱,自从她死了主子,皇上皇后又多加照拂,她便轻狂起来,宫里人都背地里称她为二主子!没想到,她还真有爬成主子的心肠!           第118章 东窗事发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惜弱噗通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哭诉着。     “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这身衣裳是死去的云主子的,这是云主子留给奴才的唯一念想!每每思念主子,奴才便穿上这件衣服,只为回忆主子的一颦一笑!”     奕詝听她说的声泪俱下,心里也有些酸楚,毕竟,云妃一生胆小怯懦,从不曾违逆谁,死的也着实冤枉!     “昨日,奴才看皇后与常青,婉贵人与墨砚,兰贵人与凌月,她们主仆们一桌吃饭,一处玩笑,忍不住想起了云妃,这才又穿上了这身衣裳!谁想到,皇后那里突然有吩咐让我去请皇上,皇后正在兴头上,奴才哪有功夫换衣裳?顾不得天热,罩了一件披风便出来了……”     “既如此,那传完话就该离开,你怎么不走?”曹德寿又问。     “可奴才来了,皇上正睡着,奴才不知该不该叫皇上,谁知皇上又醒了,直拉着奴才叫云主子的名讳,奴才吓得没了魂,后来……后来……”     下面的话惜弱难以启齿,不过人人都可猜到,后来皇上情难自禁,宠幸了她!若说皇上兴致好宠幸了一二宫女,倒也不是的大事!曹德寿询问的看着皇上,想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奕詝对她说的话恍惚有那么一丝印象,可朦朦胧胧的想不真切,再想回忆昨夜的事情,只觉得头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曹德寿想了想,走过去掀开龙榻上的锦被,果不其然,明黄的褥面上染了一抹鲜红,可见皇上确实宠幸了惜弱!     惜弱看见褥面的血迹,哭的更厉害了,仿佛她才是一个胆战心惊的受害者!     “别哭了,回去吧!等朕问过皇后再议!”     奕詝迷茫的看了看塌上的凌乱,又嫌弃的看了看惜弱,实在无法,便叫她回去了。     奕詝照旧去上朝,路上曹德寿在耳边叨咕了两句。     “这事儿若让皇后知道,以皇后的脾气,恐怕又是一阵风波!不如瞒着皇后,将惜弱打发了算完!”     “不可!”奕詝断然拒绝,“这样的事,不能瞒着皇后!况且,宫里出了这样的事,瞒是不瞒不住的!若依你所言,那朕成了什么人了?”     “反正奴才还是觉得惜弱在迷惑皇上!”曹德寿说道。     “不管怎样,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先问问皇后再说!”     惜弱大清早衣衫凌乱哭哭啼啼的从养心殿出来,这事儿一早上便传遍了后宫。大家都各有揣测,可不管怎么想,皇上与惜弱发生了点什么这事儿肯定是背不过去的。     良慎昨夜吃醉了,今早起的有些晚,可刚一睁眼,这则重磅消息便砸了过来。     “格格,奴才可看见惜弱了,衣衫不整,哭的梨花带雨的,身上的衣裳看着也不像正经人穿的!别人可说了,她是从养心殿出来的!”     金铃子边为良慎梳头边忿忿不平的说道。     “就你像个快嘴八哥似的,不能等主子用完早膳再说?”常青端来洗脸水,口里骂着金铃子。     “你说什么?惜弱从养心殿出来?”良慎吃了一惊。     “那可不?听说足足待了一夜!”     良慎心中咯噔一下,待了一夜,那保不齐就发生了什么,奕詝,你怎么可以这样?     “人呢?”良慎急问。     “在房里呢!主子梳洗好了再传她来问话!”常青按下了良慎的焦躁,上前为良慎梳妆,主子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心里一定不好受,面上却一定不能狼狈。     好容易梳洗妥当,良慎迫不及待的将惜弱召进殿内,惜弱已换回宫女服侍,只是一双红肿的眼睛却瞒不了昨夜的风波。     “你去了养心殿?”良慎冷的脸问道。     “是。”惜弱生硬的答话。     “皇上宠幸了你?”良慎又问,     “是。”惜弱再答。     “本宫竟不知道,你有这样高的心,原来你要做皇上的女人,要做主子?”     “皇后娘娘以为您可怜了奴才,奴才就得感恩戴德的视您若再生父母吗?”惜弱冷笑一声,“皇后既然愿意照拂奴才,何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呸!真是不知廉耻!一定是你故意勾引皇上,竟然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哪里对得起皇后娘娘待你之心?”金铃子指着鼻子骂道。     “奴才是对不起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就对得起云妃吗?”这是惜弱的杀手锏,每每提到云妃,皇后便不再与她计较,因为在皇后的心中,她愧对云妃,也正因如此,才借着补偿她来补偿死去的云妃。     “是你引诱皇上,还是皇上主动宠幸你?”良慎不理会她们的争吵,继续问道。     “这还重要吗?”惜弱一笑。     良慎心中苦笑,是啊,这还重要吗?他已经宠幸了惜弱,他虽口口声声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毕竟是皇帝!他还有那么多嫔妃等着宠幸,普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属于他的,只是宠幸了一个宫女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皇后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奴才死,要么让奴才有恩宠傍身,明白话便明白说,奴才不愿伺候别的主子,也不愿日日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议论!”     “你为何这么执着?”常青上前劝道:“这紫禁城里的主子只有皇上和皇后,你本来就是皇后娘娘的奴才……”     “可我不是这紫禁城里的!我只认云妃这一个主子!”惜弱义正言辞说道。     “你是个忠仆,本宫佩服!”良慎僵硬的笑了笑,正待要发落,外头传来通报声,原来是奕詝下了早朝便径直来了这里。     奕詝看见跪在地上的惜弱,便知道这事儿已经闹到了良慎这里,良慎脸色很不好,奕詝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     “皇上吉祥!”良慎站起身草草行了个礼,眼睛却是看向别处的,很明显,她生气了。     “既然皇后已经知道了,那皇后看如何处置?”奕詝讨好的看着良慎,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还要看皇上的意思!”良慎没好气的说道。     “那朕先问问,昨夜她可是奉你之命去请朕的?”奕詝说道,     良慎眉头一皱,马上便想到,一定是惜弱这样说的,此时如自己否定这件事,无疑,惜弱非死不可!可她不想看着惜弱死,大概皇上也不想看着惜弱死,因为他们夫妻二人愧对云妃!     “是我让她去的!可我没想到皇上昨夜有这么好的兴致!”良慎咬咬牙,违心的说道。     奕詝无言以对,看来惜弱并没有说谎,难道真的是自己昨夜失控了?可的确,对于昨夜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听惜弱说的,仿佛确实有那么回事。     “慎儿……”奕詝自觉愧对良慎,便蹭到跟前,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朕不对!你若不高兴,朕便打发了她……”     良慎横了奕詝一眼,“皇上原来是个提裤子就走的人!”     良慎这话说的既低俗又刻薄,却噎的奕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也觉得委屈的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却担了个这样的名声。     “皇上既然宠幸了惜弱,就该给她个位分,省得她在这深宫里难以自处!”良慎朗声说道。     惜弱抬头看着皇后,她没想到,皇上竟会主动说出要给自己位分这样的话。曹德寿和其他奴才都暗暗佩服皇后贤德,不仅不妒忌,还能这样公正处理。     奕詝也诧异的看着良慎,她竟然如此淡定的提出要晋惜弱的位分,他以为她一定会闹上一场,她怎么变了?什么时候由一个爱闹别扭的人变成了一个宽容厚德的皇后了?     “皇上怎么不说话?依我看,惜弱是云妃近身的大宫女,又一直深得我的喜爱,今日有幸服侍皇上,皇上看该封个什么位分?”     “这……”奕詝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若依着说给惜弱位分,恐怕良慎还要生气。     “不如让她做个常在吧!省得从答应慢慢熬了!也算是我对云妃姐姐的一个交代!”良慎不等奕詝说话,便提议。     这更是惊了在场的人们,皇后不仅不怪罪,还越过官女子和答应,要直接给她一个常在的位分。对于一个宫女出身的人来说,一下子就封为常在已经算是荣宠了!     “常在位分太高了,朕认为不妥!想想婉贵人初入宫时尚且为常在,她一个宫女,太僭越了!”奕詝持反对意见。     “皇上,皇后娘娘!”惜弱跪着磕了个头,说道:“请容奴才一言!昨夜之事是奴才不好,可奴才也不曾想事情会这样!皇后贤德,只是奴才实在生受不起!云妃主子丧期尚且不满一年,奴才要为她守孝,恐怕要辜负主子的美意了!”     “这样忠心的奴才让本宫深为感动!”不管惜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对已故云妃的死忠,在良慎的眼里是至为宝贵的精神。     “你已成了皇上的人,或没有位分,你面上不好看,皇上面上也不好看,外人恐怕还以为是因本宫嫉妒,总之,位分是一定要赐下的!”良慎坚持。           第119章 宁为玉碎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惜弱坚持不肯受封,执意要为云妃守孝,泪水涟涟的跪在地上,仿佛昨夜的事情她真的是个无辜的人一样,这样的情景倒让奕詝有了几分含糊,因为昨夜的事情他确实记不清楚了。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先封为官女子,云妃丧期满一年再行册封!”奕詝无奈的说道。     官女子并不算什么位分,只是能为皇上侍寝的宫女而已,本质上还是宫女,宫女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谢皇上隆恩!”惜弱磕头拜谢。     良慎看似平和的笑着,实则内心苦涩至极,他曾说过一生只爱她一个,在她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论,可不过一年多,他又有了新的女人,自然心里不自在!     “本宫第一眼看见惜弱便觉得顺眼,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做姐妹的缘分,不过小半年云妃一年的孝期也便过了,到时封了位分,便万事大吉了!”良慎伪着心说道。     惜弱低头不敢言语,可气坏了一旁的常青四人,没想到这个惜弱不声不响的,爬到皇上的床上去了!以后若见了面,还要给她几分面子,哪日封了位分,还要尊称一声主子,想想实在是气不过!     奕詝神情复杂的看着良慎,她口上说的话符合她母仪天下的身份,毫无半分嫉妒之色,可她眼底的伤痛却只有他能看得出来!忽然想起曾经她为了他宠幸了丽贵人而拈酸吃醋的样子,那时她尚有许多小孩子气,可如今不过一年多,她便能做一个有模有样的皇后了!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皇后说几句话!”奕詝说道。     众人都答应着退了出去,只留下奕詝与良慎相对站着。     “朕——”奕詝刚要解释,便被良慎打断。     “皇上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皇上不是故意的!”良慎调整了情绪,仰头一笑。     “你明明在乎……”奕詝低头看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我是在乎,可是在乎又能怎么样呢?”良慎笑着说:“她已经是官女子了,以后还会是答应,是常在,甚至有天是嫔是妃,这已经是眼前的事实了!我是皇后,我能怎么办?”     “慎儿,朕对她不是有心的,朕也不会封她高位……”她越是这样,奕詝越是愧疚,只得无力的辩白着。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答应也好,皇贵妃也罢,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何况,以后还会其他的人,再来到皇上身边,我个个都去烦恼,那我后半辈子可就没清静日子过了……”     “慎儿……”奕詝疼爱的抚着她的脸颊。     “我是皇后,后宫安定是我的职责!”良慎抬头看着他,她该承受这些,就如同他为了这个沉重的国家承受了许多一样。     “朕如果不是皇帝就好了……”奕詝将她揽在怀里,想起她幼时笃定的说不嫁给皇帝一样,可世事流转,她还是嫁给了皇帝,还成了整个后宫最不能生事嫉妒,随意撒野使小性子的人,因为他封了她皇后!     他给了她嫡妻的尊荣,却也让她承受了嫡妻的痛苦,他心疼她这样有苦不能言,却毫无办法。     “你是不是皇帝有什么所谓?只要你是你就好!”     自从良慎确定自己不能再回到现代,她那颗不安分的心便死了,她开始用一种现实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能改变,只好适应。当了大半年的皇后,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     自古有句话,皇后得的是名分,妃子得的是情分,难得她既有了名分又有了情分,只要在他心中自己是无可替代的,那么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她为何不能接受?毕竟,他是皇帝……     奕詝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想到,他不仅完全得到了她,还能让她为了自己去改变,去迁就,这出乎了他最初的期望,他再次感到受宠若惊。     一连数天,奕詝都在钟粹宫过夜,只是这几个晚上,却没有一次能够如以前一样和良慎欢好。     “皇上,请原谅我,我做不到!”良慎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她并不是故意赌气,而是每每他一靠近,她便想到他和惜弱在一起的时候,紧跟着又想到很多他与玉嫔、与淑婉、与丽贵人在一起的时候,越想越觉得心里膈应,实在无法平静的交出自己……     奕詝看到她也在努力,只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为了惜弱之事,嫌弃朕了?”奕詝很困惑,之前他也有宠幸别人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排斥过,甚至淑婉还是她亲手送到他身边的。怎么这次,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良慎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这样,虽然她努力的说服自己,事实上,对人对事上她也确实按自己的要求去做了,可身体的本能却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奴才不敢!皇上再给奴才一些时间。”     “朕说过了,你不必自称奴才,你是朕唯一最爱的妻子,与她们不一样!”奕詝郑重的说道。     “是。”良慎温柔一笑,两人相拥着睡去。     永寿宫,玉嫔砸碎了所有皇上御赐的饰品摆件,吓的宫女们都不敢上前,只有慕双无奈的在跟前劝着。     “主子,消消气吧!无论如何,毁了御赐的东西,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大不敬又怎样?”玉嫔猛的拔下头上的红玉簪,掷在地上断裂成了好几块。     “皇上还能砍了我的头么?皇上哪里还顾得上我,皇上的心早被钟粹宫勾走了!”     “主子,收收声吧!教人听见,咱们又得倒霉!”慕双边收拾边说。     “听见又怎样?下作事儿都做出来了,害怕人说么?她自己身子不济了,恐怕不能再生养,就忙不迭的往皇上床上塞女人!一个婉贵人还不够,又来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呢!”     “娘娘,这事儿不一定就是皇后做的,听说惜弱在钟粹宫和皇后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都不对付,这一次恐怕也是自己想去勾引皇上,为自己谋条出路!”     “呸!凭她一个外边来的丫头有这样的气魄?本宫可不信!难道你没听到吗?事儿一闹出来皇后便忙着给她赐位分,听说直接就照着常在去了!她们的心倒是够高的!”玉嫔横着眼睛骂道。     “那倒是,皇后非但没生气,也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直接就笑着脸承认了!皇上岁数不大,不该有这样的心胸啊?只是那惜弱不知为何又拒绝,现下只封了个官女子!”慕双从旁说道。     “惜弱与她死了的主子一个德行,胆小如鼠!她要真敢堂而皇之的成了皇上的枕边新宠,本宫第一个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可是皇上已经一年没进过永寿宫了,让惜弱去跟皇后争争宠,咱们也可解解气啊!”     “提起皇后那个贱人本宫就生气!我本以为皇上对她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我既斗不过她,只消等着也能让时间磨没了她的恩宠。可谁知皇上对她不但不厌弃,还越来越情浓!本宫不能再等下去了!”玉嫔紧握着双手,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磨出一道白色的印子。     “娘娘想怎样?”慕双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家主子又要不消停了,恐怕连带着她的日子也不得安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本宫得不到皇上,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玉嫔又摔了一柄皇上御赐的如意,狠狠的说道。     “娘娘,不敢再砸了!砸了御赐的东西是大不敬啊!”慕双一看又要砸起来,慌得忙上去拦着。     “连永寿宫都没人来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谁还会想的起来!人都没了,还要东西做什么!”     玉嫔丝毫不怕,那些她曾经爱不释手并引起为傲的东西大半被砸了个稀烂,这次她闹出的动静着实太大了些,连隔墙有耳这样的事情都疏忽了!     去年皇后受难一事令奕詝和良慎都长了教训,后宫的嫔妃各怀心事,不得不防,丽贵人暂且不能动,可上次良慎捡回一条命也是万幸,后宫再也经不起这样的事了。     年初的时候,内务府新选进一批宫女,那时奕詝和良慎便遴选了几个可靠的宫女,安插到各个宫里做皇上与皇后的眼线,稳妥起见,这些女子的家人都有些许把柄我在帝后手中,又有双倍俸禄可拿,又有皇上的威严在里头,这些女子皆尽心尽力!     永寿宫的眼线是负责洒扫的宫女十三,十三在家里排行十三,父母便为她取名十三,十三性子沉静,行事稳妥,少言寡语,因此被安放在最爱疑神疑鬼,却没什么精准判断的玉嫔宫里。     按理说,若是十分机密的事情,一个洒扫的宫女是无从得知的,偏偏这次玉嫔实在动静太大,十三在外面听见里面有东西脆裂的声音,便借口来收拾提着扫帚进了内殿。     慕双见她进来,立马将她喝了出去,令叫了同样是玉嫔心腹的慕爱过来收拾,十三机灵,一眼便看见地下的一片狼藉有之前玉嫔说是皇上赐的东西,略微一琢磨,便有了猜想。十三寻了一个不当值的时候,匆匆往钟粹宫而去。           第120章 如意风波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钟粹宫,良慎听了十三的回禀,不禁暗暗一笑,命常青拿出来二十两银子。     “这银子是为了谢你忠心的!”良慎对十三说道,“只是你身在宫中,耳目众多,收了这些银子于你无益,本宫会将这银子悄悄赠与你的家人!入秋了,你爹娘与弟妹也可做几身新衣裳穿!”     十三听了这话,恭敬的跪地磕头,“多谢皇后娘娘隆恩!”     十三话不多,正是这一点深的良慎的喜爱,她讨厌自诩机灵而话多的人,例如皇上身边的安德海!十三脸上长了些许小小的雀斑,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正是这样的其貌不扬才最适合做一个细作。     “你回去吧!时候长了她们要疑心!日后再有回禀不必来钟粹宫,以免被人盯上,直接到宫女房里找茯苓连翘即可。”     茯苓连翘一直未搬进钟粹宫,还住在宫女们集中的居所,一来是自从她二人拨给良慎以后,良慎那便就从没消停过,一直也没得空搬,后来得空了,又想着不搬了,钟粹宫外头有信得过的人也是好事!     “是!”十三答应着退了出去。     “主子准备怎么办?”常青在一侧剥了一只金桔,递到良慎的手里。     “这个玉嫔性子暴烈,头脑不足,曾对我起过不止一次杀机,我不会纵容她,眼下是个好机会!”良慎掰了一瓣橘子含到口里,酸的直皱眉头。     “主子预备怎样?留她一命不留?”常青见状,忙将手里的橘子扔到一旁,倒了一盏温茶过来让良慎漱口。     良慎摆摆手,将那橘子咽了下去,继续说道:“她虽可恶,可也是因为太过在乎皇上,因爱生恨,因爱生痴,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玉妃已经死于非命,若再有后妃毙命,旁人会说皇上的后宫乌烟瘴气,我会留着她的性命的,只消惩戒她的嚣张气焰便是,省的她日日无法无天!”     “可斩草不除根,终有后患呀!”常青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     “后宫人人都是杂草,人人都有自己长高的想法和路子,也总会有人自己肆意生长而遮了别人的阳光,可若是颗颗斩草除根,那后宫这个大园子里可就草木不生了!我既身为皇后,只消减掉她们妨碍别人的枝叶即可,再长再减便是,横竖剪刀在我手里,还怕她们不成?”     “奴才心里还是不踏实,恶人心肠是防不胜防的,您虽是皇后,可丽贵人不还是敢算计您?”     “你放心吧!我已不是之前的我了!”良慎微微一笑。     之前因为幻想能回去,才不肯安心于这里,若是破釜沉舟了,以她的智商,斗斗几个封建社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也不算什么太难的问题!     “那您要怎么利用玉嫔这档子事儿?”     “缓些天吧,现在闹出来恐怕她疑心,要是废了十三这枚棋子就麻烦了!”良慎悠然说道,看似早已胸有成竹。     约莫十来日后,正赶上是中秋节,皇上携皇后与一众嫔妃到宝华殿拜佛祈佑,奕詝与良慎并肩跪在前面,嫔妃们按品级不同整齐的跪在后面。     众人都虔诚的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良慎不相信这些,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直直的跪着已让她觉得腿发麻,耳边更有吵人的木鱼声哒哒想着,若非一会儿便有好戏可看,良慎只想快点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工作。     良慎偷偷的瞄了奕詝一眼,只见他微闭着双眼,面容沉静如水,薄唇轻抿,双手合十,安静的如同一尊塑像一般,后面的嫔妃们也一改往日的叽叽喳喳,安静肃穆,整个佛堂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祈福完毕后,奕詝带着众人朝大佛神像虔诚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此刻的奕詝再次想起大清的内忧外患与自己的无力,心情沉重的如一潭死水,晶亮的眼眸一直看着面前的佛像。     “佛祖,朕该带着大清何去何从?”     奕詝在心里无助的问着佛祖,可佛祖无言,大殿内依然冷寂,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只能将无助藏在内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外露。     “皇上——”宝华殿的主持见皇上礼佛完毕,上前见礼。     “主持好。”奕詝双手合十回礼,“平日宫里的佛事有劳主持了,大清百年基业里也有各代圣僧的功劳!”     “皇上言重了!”主持面若银盆,颇有佛相,“家国大事,还是皇上指点江山之功!贫僧之辈不过祈求佛祖庇佑百姓康宁,皇室繁盛而已!”     “主持过谦了!”良慎也笑着上前说道:“若说起皇室繁盛,本宫有一事忧心,不知主持可有法可解?”     “皇后娘娘请讲,贫僧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持说道。     “皇上春秋正盛,可宫里却一直没有孩子,身为一宫主母,本宫实在是日夜不安!”良慎作出忧思过虑的样子:“不瞒主持,去年冬日里本宫失去过一个孩子,一直心怀愧疚,若宫里能再添个子嗣,本宫才能平了心中的愧疚!”     主持闻言,仰头一笑,“娘娘的心情贫僧理解,只是孩子的事情要看缘分。”     “本宫知道,可虽是天命的事,人为也总要尽心尽力才好!”良慎锲而不舍的追问。     “既然如此,贫僧有个法子,究竟管不管用还要看天意!后宫嫔妃受册封时,皇上都会赏个如意,或有金玉的,或有珐琅的,或有碧玺的,虽材质不同,可意头都一样,便是枕边如意的意思。各位娘娘只需将皇上赐给的如意暂时拿到宝华殿,贫僧师徒日夜诵经祈求庇佑,让这些如意受佛光普照七日,各位娘娘再领回去放在枕边,或许有用!”     主持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多谢主持!那就劳烦各位姐妹,请宫人将如意拿来,也可全了咱们为皇室延绵子嗣的心!”良慎转身向众位嫔妃说道。     奕詝有些狐疑的看着良慎,之前她从来对这样的事情都是嗤之以鼻的,怎么今日这样奇怪,追着主持要了这么个法子?想必一定又有什么目的,他不说话,只噙着笑看着她,看她能闹出什么天地来!     平日里没什么主见又老实巴交的嫔妃都欢欢喜喜的谢了皇后又谢了主持,教人回去拿了,能为皇上诞予龙嗣谁不想?丽贵人心中冷笑,恐怕这位皇后又要耍什么鬼心机了,虽如此,可面上还是听话的让彩衣回去取。而兰贵人杏贞心里最不是滋味,因为她还从未侍寝过,连近皇上的身子都不可能,还谈什么皇嗣呢?     良慎看到杏贞的尴尬,走上前轻轻拍拍她的小臂。     “你也去吧,本宫会劝着皇上去你那的!”     “是。”杏贞低眉顺眼的答应着,朝凌月使了个眼色,凌月便也回储秀宫取如意。     而玉嫔则皱着眉头戒备的看着皇后,一言不发,旁边的慕双早已吓的出了一身冷汗,玉嫔那柄皇上钦赐的如意,恰恰在那次发脾气的时候摔了……     虽然事后玉嫔也后悔万千,可东西坏了就是坏了,覆水难收,只得想着毕竟是枕边的东西,平时应该也没人注意,他日得个便宜功夫再去找个工匠仿着之前的样子做一个也就是了。     谁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皇后便弄出这样一个事情!玉嫔有种直觉,皇后就是无中生有,故意针对她,可是却想不明白,难道皇后知道她的如意已经毁了?     “玉嫔怎么不去?”良慎冷冷的看着玉嫔,严肃的说。     “皇上,这分明是皇后没事找事,奴才不信这个法子会管用!”玉嫔转而向皇上求助,软玉温存的凑到皇上身边,娇滴滴的说道。     “玉儿。”奕詝看到玉嫔脸上的不安定,便知道这出戏许是针对玉嫔而来,“皇后毕竟是皇后,她求主持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一片苦心,不管有用没用,也得全了皇后的面子。”     玉嫔一听皇上果然也是靠不住的,可眼下自己确实拿不出那柄如意来,心里也犯了急。     “娘娘,奴才去取如意!”慕双急中生智,朝玉嫔眨眨眼睛,究竟玉嫔宫里的如意不止一柄,谁能想的起来哪把是册封的时候皇上赐的呢?先拿一把来应付应付也比干等着强。     玉嫔不解的看着慕双,虽不知她到底要想什么办法去变一柄如意,可看她那样笃定,不如让她去试试,刚想开口答应,又被良慎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本宫可听说玉嫔册封为玉妃时,皇上钦赐的是一柄白玉嵌彩石鸳鸯如意,那可是库里绝无仅有的好东西,现下本宫枕边那把也比不上呢!玉嫔这次可一定要拿来给姐妹们开开眼!”     慕双一听皇后这样说,又吓的双腿哆嗦,看来皇后早有准备,哪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玉嫔看慕双的样子,更加生气,她几时受过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欺负的气,一时血往上涌,便嚷了出来。     “那如意不再本宫的寝殿!今天是拿不回来了!”           第121章 降为贵人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玉嫔话一出口,众人都纷纷投去疑惑的目光,平时常常受玉嫔气的人甚至已经预料到今日玉嫔恐怕要倒霉,都冷眼看着,心里忍不住解恨的笑起来。     “玉嫔这话没道理,永寿宫的东西怎会不在永寿宫?那去了哪里?”良慎暧昧一笑,“总不至于,为着什么事儿兑出去了吧!”     “皇后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本宫,我叶赫伊尔根觉罗家道显赫,何至于兑宫里的东西?”玉嫔气的小脸通红,长长的护甲指着皇后,气焰嚣张,毫不示弱。     “那就好,宫里的东西兑出去罪倒是轻些,若是皇上御赐的东西也敢动,那便是大罪过了!”良慎冷冷的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     “皇后,玉嫔,佛祖面前莫要争执,玉嫔说清楚如意哪里去了便是。”奕詝见二人要争吵起来,便站出来居中调和。     玉嫔看看皇上,又看看皇后,又冷笑着看看一群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嫔妃,愤恨的一笑。     “本宫从小到大不屑说假话,今日皇上要问,我必诚心回答!”     旁边的慕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傻主子看来要说实话了,这样的弥天大罪她们主仆该如何承当。     果然,玉嫔直直的跪在奕詝面前,虽是认错,颜色上却毫无卑微之色。     “皇上,奴才有罪!皇上钦赐的玉如意,被奴才失手打碎了!”     奕詝眉心一跳,古来皇上钦赐的东西嫔妃都需妥善保管,若有损坏便是对皇帝不敬,这玉如意堪称宫里最好的一把,甚至他以后再想找一柄更好的赐给良慎都难找到,竟然就被她这么砸碎了!奕詝的面色渐渐冷峻下去,似乎凝了秋日的风霜一般。     “失手打碎了,那可真是可惜了了!”良慎慨叹一声,“既如此,佛祖面前也不适宜追究你的罪责,想必你入宫这几年,皇上也不止赐了你一柄,这最好的一柄虽没了,便另拿一个过来充数也好。”     “这个没有,便将那个红玉嵌金边的拿来!”奕詝冷着声说道,那把也极其贵重,放在玉嫔那里,他着实有些不放心。     玉嫔一听,心里更加冰凉,那几个体面的如意她是日日放在枕边的,一来自己看着舒畅,二来也是对皇上的念想,那日脾气暴躁,将寝殿里见的着的东西几乎都摔了个遍,这两柄如意自然也难逃厄运。想当初这两柄,一个是她封嫔所赐,一个是她封妃所赐,宫中上过嫔妃之位的人如凤毛麟角,皇上记得清楚也是有的。     若皇上不说这句话,另拿一柄普通的能对付,普通的如意她都看不上眼,皆收在箱子里,也算逃过了那次浩劫。这皇上偏偏点出了那一柄,简直是一步一步催她的命呢!     良慎心中窃喜,本来若皇上不说,她也要将这炳如意牵扯出来,既然皇上说了,也省得她费尽心思了!     “皇上,那一柄也摔碎了!”玉嫔咬咬牙,承认下来。     奕詝一听,立时盛怒,“别告诉朕这一柄也是你不小心失手打碎的!”     玉嫔跪地不言,倔强的低着头,她早已料定,今天定逃不出皇后那个贱人的奸计!     “说话!”奕詝怒吼一声,吓的嫔妃们都齐齐跪了下去,唯有良慎站在那里玩味的看着发怒的奕詝和无法自救的玉嫔。     “既然看不上朕赐的东西,想必也不愿意再服侍朕左右了!”奕詝怒目而视,玉嫔自进宫便多番闹事,眼高于顶,瞧不上任何人,现如今,连皇上也瞧不上了。     “皇上,奴才何曾不愿服侍皇上了?”玉嫔一听这话,两行热泪便落了下来,“是皇上不愿意让奴才服侍了!奴才的永寿宫已经连一丝皇上的气息都捕捉不到了,要这些冷冰冰的玉如意有什么用?”     “为此,便砸了朕的东西?”     “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玉嫔哭着跪爬到奕詝的脚下,“求皇上不要这样说话,要打要罚任凭皇上处置,求皇上不要误会我对您的真心!”     “玉嫔刻意损坏钦赐物品,实则是怨怼于朕,确实该罚!”奕詝咬着牙说道。     “皇上,玉嫔自来性子暴烈,想必砸了东西也是一时气盛,并非是藐视皇威,玉嫔虽有错,可对皇上的真心确实天地可鉴,为着这一片真心,皇上略施薄惩即可!”良慎看皇上要发落玉嫔,便上前劝导。     玉嫔诧异的看着皇后,皇后设了这个圈套,却又在即将收网的时候替她求情,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落玉心中,爱便是爱,恨便是恨,她看不懂皇后的行为。     “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便再饶你一次!玉嫔着将为贵人,即刻迁出永寿宫正殿,择偏殿而居!”奕詝毫无怜悯的瞥了玉嫔一眼,她的容貌虽美,可眼底眉间总有些太妃的影子,这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玉嫔听到这样的宣判,痛苦难当,一时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她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现在却沦为了贵人,连正殿都不能居住,再也不能骄傲的自称本宫了!     “来人,送玉贵人回去吧!”良慎叹了口气,吩咐人将玉贵人抬回了永寿宫。     “主持。”良慎双手合十转身对主持说道:“让主持笑话了,都是本宫没有统理好六宫之错!”     主持微微一笑,“无碍!娘娘放心,主子们的如意暂且放在这里,贫僧师徒定会日日诵经,期盼皇上早有龙裔!”     主持适时的将话题转移,大殿内的气氛才渐渐回暖过来,说道子嗣,许多嫔妃脸上也都有了笑模样。     “那便有劳主持了!”良慎笑着点头,“皇上,咱们走吧!”     奕詝点点头,转身负手而去,嫔妃们也都跟在身后,今夜有夜宴,各自回宫去装扮娇艳,只等着晚上在皇上面前能让皇上多看两眼。     玉贵人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慕双和慕爱哭哭啼啼的在收拾东西,抬眼一看,这不是她之前那个富丽堂皇的寝殿,这屋子不仅低矮,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这是哪儿?”玉贵人揉着脑仁问道。     “主子,这是左偏殿。”慕双抹着眼泪说道,从此后,她再也不能称呼主子为娘娘了,因为只有嫔位以上的,才可尊称为娘娘。     “手脚倒是快!”玉贵人冷笑一声,旋即想了想,又问:“姨母知道我被降位的事了么?”     慕双摇摇头,回道:“不清楚,咱们的人还没过去禀报。可小半天过去了,估摸着也得知道了吧!”     “墙倒众人推!这样的新鲜事,恐怕连宫里的老鼠洞都该知道了,她会不知道?姨母也太凉薄了,连打发人问问不都曾!”     “先前主子遇上倒霉的事儿,太妃也没怎么帮过的。”说起太妃,慕双也生气,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姨甥关系,当年也是她将主子送到这深宫之中,主子高高在妃位时,她便是个好姨母,有好东西好玩意儿都想着往永寿宫送,主子只是一时倒霉,还没怎么着呢,她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     “算了!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不信我一辈子都这样倒霉!”玉贵人坐起身,环顾着这个寒酸的偏殿,心里更加不满。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玉贵人生气的抱怨着。     事实上,永寿宫的偏殿比其他宫的还要好些,丽贵人、兰贵人和婉贵人及其他位分低微的人也是住在偏殿的,人家都住的好好地,只因落玉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这才嫌弃偏殿寒酸。     “主子,晚上的中秋家宴咱们还去么?”慕双担忧的看着主子的气色。     “不去!没得让那起子贱人看笑话,要我去跟他他拉氏平起平坐,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是。”慕双答应着,手里忙着摆着桌上的茶盘。     “我总觉得不对劲,皇后明明是没事找事,她一定是早知道我的如意摔了,才设下这个圈套来害我!你要尽心去查查!”玉贵人想到皇后就恨的咬牙,自从这个贱人进了宫,她简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可是那天的事,只有咱们知道,并没传出去啊!东西都是我和慕爱收的!”慕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     “混账!若没人知道,她怎么就单捡着那柄如意说事?难道她是神仙不成?”玉贵人抓起床上的枕头,朝慕双砸去。     “主子莫气,容奴才想想!”慕双吓的跪在地上,从小跟着落玉长大,她和慕爱挨的打早已不计其数。     慕双好好回想了那天的事儿,忽然想起那天确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第一时间提着扫帚闯了进来,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娘娘,当时好像确有一个小宫女误打误撞进来了,好像是洒扫的十三!”慕双如实回禀。     十三?玉嫔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个十三到底是什么模样,这些小宫女平时入不得她的眼,也不再她跟前伺候,自然感觉千人一面,认不清楚。     “那丫头什么来历?”玉贵人戒备的问道。     “年初内务府新选上来的,长相一般,也不灵巧,因此只做些粗活。”     “把这个十三给我叫来!”玉贵人打定主意要见见这个十三。           第122章 十三受审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慕双将十三带到偏殿,十三规规矩矩的跪下请安。     “抬起头来!”落玉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十三,她穿着青色的宫女服,十分朴素,看着身量不高,乖乖的低头跪在那里。     十三闻言,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玉贵人,只是低垂着眼帘看地上的青石砖。     落玉嫌弃的看了一眼十三,她的相貌也太过平凡了一些,薄薄的单眼皮,鼻梁两侧有些散落的小雀斑,看着便是个无趣的人。     “你叫十三?姓什么?哪里人?”     “奴才姓佟,佟十三,河间人。”十三很是规矩的答话。     “河间倒是不远,你来永寿宫多久了?本宫——”落玉刚说到这里,猛然想起自己已是贵人,不能再自称本宫,不禁恨得直咬牙,“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才年初内务府大选宫女进宫,进宫便分配到永寿宫,奴才丑陋愚笨,恐污了娘娘的眼,没资格近前服侍主子,只做些粗活。”十三说道。     “说话倒是清楚明白!我看你是个妥当人,有个差事要你做,若做的好,一定赏你!”玉嫔狡黠一笑,心生一计。     “请主子吩咐。”十三依旧低垂着眼帘,说道。     “我有一个红玉嵌金边的玉如意,先前一直搁在枕边,这次移宫不知被慕双这个蠢货收在哪里,竟找不到了,我想着换一个人心细,兴许能找到,所以她便找来了你!”     十三心里一动,她那天清楚的看见那如意被摔碎了,这会子玉贵人要她去找,想必是怀疑她,故意试她呢!十三能得皇后看重,自然也不是寻常单纯的少女,听了这话,便不动声色的说道。     “奴才未曾见过主子的如意,怕找不对。或请慕双姐姐细细描述那个如意的样子,奴才好照着样子找。”     “不必,我宫中只那一柄红玉的如意,认不错的!”落玉眼神犀利的盯着十三,希望从她脸上找到破绽。     “如此便好办!”十三轻松一笑,“主子放心,奴才一定给主子找到!”     十三说罢,便起身往正殿而去,信心满满的样子迷惑了落玉的判断,看起来她不像知道那柄如意已经没有了,若真是她告密,刚刚提到如意,她毫无半分紧张神色。刚刚出去时高兴的样子,就像要等着回来领赏一样,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应该装不这么好吧……     过了一个时辰,十三哭丧着脸回来说自己没找到,还求主子责罚,那失望的样子再真实不过,落玉只得让她先回去了。     “主子,看着不像是她!”慕双看着十三失落离去的背影说道。     “我看着也不像!难道是你?”落玉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忽然又把目光凌厉的投在慕双身上。     慕双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主子不要冤枉奴才!奴才是主子娘家带来的,自幼跟随主子,主子倒霉了奴才有什么好处?奴才可不想变成没主子的惜弱!”     “起来吧!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再说,惜弱混的倒也不错,现在该叫徐官女子了,日后你见着她还要行个礼呢!”落玉谈起惜弱,一脸鄙夷。     “奴才虽是奴才,可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奴才,那样不知廉耻主动送上床的伎俩奴才可不会使!”慕双起来,也将惜弱鄙视了一番,这一席话,抬高了落玉的出身,又贬低了云舒的出身,听的落玉身心舒畅。     中秋家宴上,良慎身穿吉服,今夜她一反常态没带常青或金铃子过来服侍用宴,而是带了惜弱在身旁。     奕詝瞧见惜弱,便想起那晚的事情,心里不太痛快,可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略微点点头,便不再看她,甚至为了避开她,连皇后的方向也都再也不瞟一眼。     玉贵人不来,嫔妃里领头的便只剩丽贵人、兰贵人和婉贵人,丽贵人喜爱嚼是非,好看不起别人,一看见惜弱,嘴里便叨叨起来。     “呀,这不是新晋的徐官女子吗?没想到徐官女子倒是谦逊,服侍了皇上以后还肯规规矩矩做伺候人的活计呢!”丽贵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奕詝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丽贵人也看出些眉眼高低,何况兰贵人稳重,婉贵人良善,都不与她凑在一起挤兑别人,她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便低下头不说了。     “官女子本就是宫女,何况她服侍的还是当今皇后,论理说你们在做的人们都该是伺候皇后的人,她一个官女子还有什么怨言可讲吗?”奕詝说道。     奕詝这一番话,更加让惜弱无地自容,低着头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费尽心机不知廉耻爬上皇上的床,将身子给了皇上,可皇上却并不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宫女。     “徐官女子本该是册了位分的,只是她执意要为故去的云妃守孝一年,这才暂且封为官女子,姐妹们不要因此薄待她。本宫想今夜家宴,若她能晋了位分理应出席,无奈官女子算不得主子,只得将她以宫女的身份带她过来。本宫图全家安安生生的过一个中秋,若有谁找不痛快,本宫可就不给面子了!”     良慎威严的扫视着众位嫔妃,尤其是格外在丽贵人身上多盯了一会儿。丽贵人也有所察觉,不敢再出任何微词。     “今日玉贵人之事便是个例子,你们可都守住了本分,别哪天不过脑子做了什么蠢事,害不害得了别人可不一定,但迟早害了自己是一定的!”     奕詝听到这样的话,心内不觉想笑,皇后的脾气渐长,气度也渐长,果真是越来越像个皇后了!慎儿,你有这样好做一国之母的资质,嫁给朕这个皇帝才能不枉费了自己的一番好才华!     众人听了这话,想想白天玉嫔三五句话便被皇后弄成了玉贵人,自然都不敢再造次,只有丽贵人心中虽不服气,嘴里却也没说什么。     家宴结束,因逢初一十五皇上都要到皇后宫里过夜,奕詝便随良慎去了钟粹宫。     一进钟粹宫常青和金铃子便迎出来,从小到大,她们还从没把主子交给别人伺候过,真真是坐立不安,心里如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     见到皇上,两人又忙不迭的磕头请安。     “都起来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茶快沏上来!”奕詝每每回到钟粹宫,都像回家一样,卸掉一身包袱,格外轻松。     “有什么好茶还不都是皇上赐下来的?这会子皇上倒来我这里解馋了?”良慎也觉得累的很,敲打着胳膊白了奕詝一眼。     “皇上皇后,奴才先告退了!”惜弱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冷然说道。     “你回去也是没事,正好皇上在这里,该多陪一会儿。”良慎对惜弱,永远不像对奴才一样,因为从她身上总能看到死去的云妃的影子,云妃的惨死至今都让她觉得心中难以平静。     “咳。”奕詝无奈的清了清嗓子,“想必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朕这里不必伺候!”     惜弱咬咬嘴唇,不甘的退了下去,回房的路上,趁着夜色,她忍不住落下眼泪,却压抑着自己不能哭出生来,心里默默的念着死去的云妃,小姐,你说得对,无论我们做什么,皇上都不会分给我们半点宠爱!他全部的宠爱都是留给皇后的,都是留给钮祜禄氏的!可是,哪怕是一点可怜也吝啬给我们吗?     惜弱原本对于皇上没有任何感情,她设计自己被皇上宠幸也是经过了强烈的心理斗争,她本想只是靠自己地位的提升来为死去的主子报仇,可没想到,她忽略了自己毕竟是个传统的女子,自从她将清白身子给了皇上之后,她好像对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多了更多的要求。     她渴望靠近他,哪怕他能看她一眼也是好的,她不求皇上的恩宠,只要皇上不要彻头彻尾的将她丢在脑后就好。可是,自己反而弄巧成拙了,皇上似乎从心底里瞧不上她,今夜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却成了饭桌上的笑柄……     金铃子皱着眉看着惜弱远去的背影,忽然长出一口气,做出轻松的样子摊摊手。     “可算走了!日日拉着个脸,不知是给谁脸色看呢,做个官女子有什么了不起?天天像个幽灵似的。”     “金铃子!皇上在这呢,不可胡说!”良慎训斥了一声,金铃子吐吐舌头闭了嘴。     “你那么爱生气?不如朕也赐你个官女子当当,也在她跟前耍耍神气!”奕詝很喜欢钟粹宫的人,这里的奴才都是真性情的人,尤其是金铃子,闲来无事,他也爱逗弄逗弄她。     金铃子一听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可嘴上还是逞强的。     “皇上若不怕娘娘生气,奴才可不在乎!”     “你这个猴儿!还不给皇上倒茶去?在这一味说什么疯话?”良慎佯怒的瞪了一眼金铃子。     “瞧瞧,单是说说便有人不乐意了!”金铃子俏皮的挤挤眼,跳着走了,常青回身笑着朝皇上皇后福身行礼,也跟着退下去了。     “你们可记得倒茶来!”奕詝在后面喊了一声。           第123章 初情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笑吟吟的坐下,看着良慎说:“你们这钟粹宫是要登天了,不光主子厉害,就连小宫女也这样伶牙俐齿的!”     良慎撇撇嘴,说道:“皇上嫌说话重了,心疼您的嫔妃了?”     “朕哪有工夫心疼她们?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奕詝轻轻一拉,正好将良慎拉到自己怀里,良慎便就势坐在他腿上。     “果真心疼我,便不会四处留情,马不停蹄的给这后宫壮大队伍!”良慎酸溜溜的说道。     “朕虽有错,可也至于你记仇到现在?再说,徐氏也都是你照顾,晋封也是你的主意。”奕詝扮作无辜的样子。     “皇上这话可没良心……”良慎一生气,便回过身要跟他理论,谁知刚刚转过头,便被他咬住了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奕詝浅浅一笑,松开她的嘴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如此良辰美景,提别人多扫兴?”     两人就这么脉脉深情的凝视着对方,恍然世间的一切事一切人都化作无物,良慎心中不禁慨叹,也许我就是为了找到你,才会穿越了这几百年的时光,特意来找你……     “哎呀!”门口传来金铃子的声音,金铃子倒了茶莽莽撞撞的就往里走,一进来却发现皇后坐在皇上的腿上,两人头抵着头互相看着对方,仿佛看入神了一般。     这一声惊了二人的思绪,良慎一慌,赶忙从奕詝身上跳下来,又故作正经的样子站在一旁。     金铃子见了这一幕,下意识便要去捂眼睛,可手上又端着茶盘,腾不出来,无法,只得站在那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大过节的,别死啊活的,天天跟掏火的一样,多早晚能稳重一点?”良慎面上臊得慌,嘴上便一味责备着金铃子。     “怎么了?”常青在后面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金铃子讪讪一笑,睁开眼睛依旧端着茶盘走进来,“才刚眼前一花,仿佛看见一对鸳鸯,吓了一跳。”     一句话说的常青莫名其妙,不明就里,“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     金铃子端了两只四方琉璃盏杯,奕詝只见杯内茶水呈金黄色,杯底有些缠绵轻薄的絮,每一杯茶水之上都摆了一芽新鲜茶叶,绿色与黄色交相辉映,看着很是清爽。     “这是什么茶?”奕詝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不禁疑问。     “回皇上,这是娘娘研究的茶,名曰初情。”常青递给皇上一杯,又递给皇后一杯。     “初情?”奕詝从没听过这样的茶名,不禁好奇,便送到嘴边品了一口,茶水不似寻常茶水有些苦涩,此茶尝起来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此茶初尝酸中有甜,回味甘香清爽,底下又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沉絮,如同年少时的初情一般。”良慎笑着解释,自己也喝了一口,口感甚为满意。     “嗯,这名字很美,茶也很好,皇后有心了!只是,这茶是用什么做的?”     “皇上,这茶是用柚子与蜂蜜熬制而成,所以会酸甜可口,清香扑鼻!”良慎为自己在古代搞出蜂蜜柚子茶而骄傲非常,一脸得意。     “没想到,皇后如此蕙质兰心!”奕詝不由夸赞。     “常青,替我更衣,先将这压头的钿子除了去!”良慎指指头上的发饰,在这里什么都好,衣着华丽,穿金戴玉,就是这头上的头饰太重了,压得人头疼。     “是。”常青走过来轻轻摘下头饰,又将她的紧紧盘着的盘发散下来。     良慎舒适的晃晃脖子,很是惬意,奕詝不禁笑着说道。     “自来女子唯嫌自己头上不够贵重,倒鲜有你这样的。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便是勤俭持家,早年间许多皇太后、太后头上也是只带通草,不带金银的,一样好看。你若不喜欢,不戴这些劳什子便是!”     “皇上说的轻巧,您打眼看看宫里,连体面宫女头上都有几样素银首饰,有时主子高兴,也赏她们几件珍珠的,金玉的,一个个欢天喜地的都戴在头上!我毕竟是皇后,若出去连个宫女的体面都够不上,情何以堪?”     奕詝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禁忧心:“宫女本是劳作之人,衣着当朴素,若都竞相比起美来于劳作无益,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说,大清内忧外患,南边的百姓苦不堪言,连生计都难以维持,宫里的人却安居一隅,只照自己享乐,全无忧民之心,这可不好!”     “宫女也是上行下效,皇上且看看宫里几位主子,一个个也是争妍斗艳,唯恐落下谁。尤其是玉贵人与丽贵人,她们自恃貌美,更是一刻不肯停歇,但凡逢到节口,造办处总有她们的活计。单说玉贵人妆奁里的饰品,够几个镇子的人一年的开销了!”     “确实如此。”奕詝点点头,“朕看婉贵人和兰贵人就很好,婉贵人清雅,兰贵人朴素,皆无奢侈攀比之态。”     “婉贵人出身诗书礼仪之家,自然不在乎这个。兰贵人……”     良慎想起那天去储秀宫,看见杏贞一反常态穿了华丽衣裳,头上也是贵重头饰,又想起历史上慈禧太后的奢侈靡费,不禁担忧,或许此刻兰贵人做出来的都是表面的假象。可反过来又想想,都是年轻女孩,若是连美的心都没有,也太过严苛了,兴许那天只是偶尔想打扮好看点,若是装的话,这都一年多了,装的也太好了!     “兰贵人怎么了?”奕詝见她说道兰贵人便停住嘴。     “没事,她也很好,皇上应当下诏表彰。”良慎不自然的笑笑。     “朕看你怪怪的,自从入宫以来一提兰贵人神色便紧张,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出身不算高,容貌也不算上乘,看着也是个恭谨之人,你老是忧心她做什么?”     良慎无奈的叹气,心里说着,那是因为我知道她是慈禧太后,而你不知道。     “是因为她聪明?”奕詝又问,“聪明也无妨,你是皇后,朕一生不废弃你!她便永远是你的奴才而已,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良慎心里更加不踏实,不禁幽怨的看着奕詝。     “若是日后她有了皇嗣呢?若是她的孩子成为继承大统的人选呢?她作为孩子的生母,不会还是个贵人吧!”     “若是有了皇嗣自然另当别论,若皇嗣是继承大统的人选,他的生母更是要给足面子的,可无论怎样,你都是嫡母,她的地位也越不过你去!”     良慎眨巴着眼睛,依然忧心忡忡。     “好了,不提她了!朕忽然有个想法,朕明日要发一道圣旨,明令禁止宫里奢靡的攀比,朕要先拿你做个筏子,你别恼,一来为了国库省些银两,二来,也救救你这不堪重负的头!”奕詝说道。     “凭皇上做主。我也可发动宫中女眷将用不着的首饰捐到库里,也可挽救些南边受苦的人家。”良慎点点头。     “这样不妥。”奕詝闻言摆摆手,说道:“宫中女眷的东西流出去,有失体面,已有的东西让她们留着吧,别做新的就行了。若是要嫔妃的首饰来救国,朕这个皇帝可就成了笑柄了!”     良慎一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全!”     是夜,奕詝在钟粹宫过夜,二人缠绵自不必说,次日晨起,奕詝上朝之前便将皇后训导一番。     “皇后,宫廷之内,朴素为先。朕看皇后及嫔、贵人、常在等,服饰未免过于华丽,殊不合满洲规矩,是用定制遵行以垂永久。     簪钗等项,悉用旧样,不可竞尚新奇,亦不准全用点翠。梳头时,不准戴流苏、蝴蝶及头绳、红穗。戴帽时,不准戴流苏、蝴蝶,亦不准缀大块帽花,帽花上不可有流苏活镶等件,钿上花亦同。     耳挖上,不准穿各样花、长寿字等项。耳坠只准用钩,不准用花、流苏等项。小耳钳,不准点翠,亦不准雕花。寻常帽飘带,皇后用黄色,皇贵妃同。贵妃至嫔俱用杏黄色。贵人以下无论何色,俱二根同色,缘五分宽片金边,不准缘花绦。     不准戴大耳钳、玉耳环。皮至纱敞衣、衬衣、袍、窄袖衬衣、紧身衬袖,俱不准缘边。皮至纱敞衣、衬衣,袖不准宽,俱倒卷。     再各宫女子、妈妈里无论寻常年节,衣服上不准缘边。以上各条,于皇后殿内及嫔等住屋,各悬挂一道。经朕此次酌定后,有不遵备以违旨论。特谕!”     “奴才谨遵谕旨!”良慎跪地听完训导之后,仰起脸灿烂一笑,这些细碎的事项,实则都是昨夜里她自己想出来的。     奕詝点点头,转身随曹德寿去上朝了,早有识字的宫人将这几条写成好几份,纷纷送到各宫之中,众人看到之后都唏嘘不止,这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最先坐不住的便是玉贵人和丽贵人,一个在寝宫吵吵嚷嚷起来,另一个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古爱美是女子的天性,怎么皇上这样不近情面?”     “不知皇后又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怎么皇上在皇后宫中一夜,竟生出这么多事来?”           第124章 九琪有孕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储秀宫,兰贵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封尘已久的妆奁,眼带笑意。     “主子,皇上今儿个够奇怪的,怎么管起这样的事情来?”凌月不解的问道。     “哪里是皇上要管?也许是皇后要管!”杏贞笑着说。     “皇后?”凌月吃惊的很,“头一个得了训导的人不就是皇后?再说,但凡女子,哪有自己削了自己的衣裳首饰的?奴才不懂……”     “你若将咱们皇后和寻常皇后想提并论,那可就愚笨了!这个皇后我也有些看不透她!”     “那也没什么,反正这些东西咱们也不带,大约丽贵人和玉贵人这两个日日招摇的人要恼了……”凌月想到这里,不禁一笑。     “她们恼不恼是她们的事。我可得想别的法子吸引皇上的注意了。”杏贞以手支额,陷入沉思。     “近日倒都是好事,玉嫔摇身一变,成了玉贵人,皇后待咱们也算和善,以后这后宫便更好待了!”凌月欢喜的拍着手。     “你可不许得意忘形,出去给我惹事!”杏贞忽然正色道:“玉贵人的出身摆在那,即使降为贵人,也比咱们尊贵,丽贵人更不用说,她父亲瑞祥也参与了湘军团练一事,正是皇上重用的人,不然,她们敢这么嚣张?”     “是,奴才心里有数,不过也是过过嘴瘾!”凌月娇憨的一低头,“只是,主子也该早些得皇上宠幸才是,若日后生下个小皇子,咱们得地位就高了!”     “这个我自然懂得,我悄悄问过太医院,皇后那身子恐怕也难再生育,恐怕皇上要想得个嫡子是没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更该快些,给皇上添个长子,也是功劳一件啊!要是等她们一个一个都生出来,孩子多了就不稀罕了!”     “这孩子稀罕不稀罕跟多少有什么关系?”杏贞哭笑不得的看着凌月,“现在皇上满脑子只有皇后,你看看宫里这些女人,是有勉强被皇上召幸个一两次的,可皇上还不是把他们丢在脑后?若母亲不得皇上宠爱,孩子也不会有好前程。你只想想康熙爷的时候大阿哥胤禔虽是长子,可康熙爷与赫舍里皇后夫妻情深,还不是更喜爱二阿哥胤礽?”     凌月听着有道理,也跟着点点头。     “更别提良妃生的八阿哥胤祀了,可见生母的荣宠对孩子的前程何其重要?若没有恩宠,空有一个孩子,也是白白耽误了孩子……”     “奴才懂了!可皇上对皇后毫无二心,这可怎么办?”     “那不过是因为少年夫妻,二人皆是情浓之时,假以时日,我不信皇上不腻烦,他毕竟是个男人!”     关于宫中局势,杏贞有自己的判断,不论如何就一窝蜂的往皇上怀里钻,这在她看来是愚蠢至极的!     无论如何,各种宫人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渐渐依着皇上的旨意,着装越来越朴素,咸丰这一事,传到前朝和百姓耳中,也成了一时佳话。     进了十月,忽然一天,恭亲王夫妇进宫,本是先去慈宁宫给太妃请安,偏巧奕詝和良慎请了早安后先聊两句,便拖住了脚,良慎恍然已经有几个月没见着奕?了,他一直在忙着自己的大事,究竟也还没闹出什么动静,良慎也无从得知。     今日一见,到感觉奕?比之前发福了一些,两颊也有肉了,九琪嘴角也带着笑,看着于普通的新婚夫妻无异,良慎心中不免一喜,看来他们相处的倒还融洽。     可奕?看向良慎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仿佛在躲着她似的。     “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今儿来看哀家来了?”太妃每每看到奕?,都是眼带笑意,满满都是舐犊情深的模样。     “额娘,妾身和王爷过来是要告诉额娘一见喜事儿!”九琪热热的看了一眼奕?,不等他说话,自己先说了出来。     “哦?什么喜事儿?快叫哀家也跟着欢喜欢喜!”太妃一听是喜事儿,更加高兴。     “妾身,有喜了!”九琪有些羞怯,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     奕詝和良慎双双愣在那里,这事儿仿佛是一个炸雷一样,他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仿佛有些不真实似的。     “哎呀!”太妃喜不自禁,上前拉住九琪的手,上下左右看不够似的,“我的老六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阿弥陀佛,哀家有孙儿了!先帝,你看见了吗?咱们有孙儿了?”     奕詝随着太妃的狂喜反而冷下脸来,她有什么资格与先帝说咱们有孙儿这样的话?她不过是先帝的妾妃,说得着这种话吗?     良慎看出奕詝的不喜,便出言从中缓和。     “恭喜六爷,有了小世子要常常带进宫,让本宫也亲香亲香。”     良慎心中的怨气其实不比奕詝少,先不说其他的,单说奕?去年里就提醒她不要有奕詝的孩子,自己说的那样笃定,现在又让九琪有了他的孩子!有时候,失去一个男人是一回事,失去一个男人他还和别人过得挺好又是另一回事,总之,良慎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皇帝啊,你做哥哥的倒被弟弟捷足先登,你也该正经生一个小阿哥出来!他们兄弟二人便可以一同长大,就像你们哥俩小时候那样!”太妃朝着皇上说道。     “额娘,朕前朝有事,先去了!”奕詝不愿再听他们关于孩子的话题,总会想起自己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刺得慌。     “皇后,要与朕同去吗?”     良慎也不想看九琪在这炫耀大肚子,可想想人家大老远进宫来报喜,皇兄扭头走了尚可理解,若连她这个皇嫂也走了,也显得忒不懂事了!     “皇上去吧,我与六福晋妯娌间不常见面,想多坐一会儿。”     奕詝不是不知道她心里顾虑的什么,只得点点头,用一种“别往心里去”的眼神看着良慎,转身又走了。     “皇嫂,额娘,男女还不知道呢,您别小世子小世子的!”九琪娇羞的说道:“妾身倒期盼是个女儿,女儿像阿玛,若容貌品性如王爷一般,那王府里又有王爷又有小格格,该多热闹?”     “你那脑子里除了老六也还有点别的没?”太妃不悦,“格格中什么用?固伦公主地位尚且一般,何况一个和硕格格了!老六还是有个儿子,方能继承家业!”     太妃故意将“家业”二字咬的很重,敏感的良慎心中一动,总觉得她说的家业便是整个大清国。     “是。”九琪撅起嘴,太妃的重男轻女让她很是不满。     “好生将养着吧,头三个月的孩子没扎根,千万不可有差池!”太妃又祝福道。     “额娘说的对,别跟本宫似的,悔之晚矣。”良慎看他们欢欢喜喜的猜着孩子是男是女,心里更加悲伤,她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她只是猜测是个男孩而已。     奕?见良慎想起了伤心事,便扯着九琪,不让她们再说这个话茬。     “额娘近日身子可好?”奕?问太妃。     “还不是老样子,老了就是老了,动不动就浑身疼,不过你要做阿玛了,哀家一听这好消息,连疼也顾不得了!”太妃高兴的说。     “六福晋有孕了不宜饮茶,本宫研制了一种蜂蜜柚子茶,清火润肺又不伤胎儿,六福晋若要试试,我便让常青去取来一些!”良慎说道。     “这茶听起来奇奇怪怪的,不过皇嫂的东西想必都是好的,奴才也要试试!”九琪开心的说道,对良慎全无半分戒备。     奕?却迷了心神,蜂蜜柚子茶,曾经是良慎在现代最喜爱的饮料,她竟然把它带到了这里,奕?一时恍惚,忽然想起许多之前的事情……     “常青,取些来给福晋带上。”良慎一笑,招呼常青去钟粹宫取。     “没想到,皇嫂还是喜欢蜂蜜柚子茶。”奕?看着良慎,脱口而出。     良慎一愣,也想起自己以前的喜好,想想以前,竟有恍如隔世的味道。     “嗯,曾经最喜爱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就忘记呢?”     奕?和良慎你来我往的这两句话,却让旁边的九琪吃了醋,小脸立刻拉了下来,绷着嘴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哪怕曾是最喜欢的,该忘也得忘了!”九琪冷言冷语说道。     “九琪!”奕?瞪了她一眼。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还记得皇嫂的喜好呢!”九琪丝毫不肯让步。     良慎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对于奕?,良慎早已从心里放下,只是如同一个多年的好友,无论如何,她愿意他在这个世界上过得好!     “记得之前的喜好算不得什么,不过也只是记得而已!日后,陪伴着王爷生活的就是福晋的喜好了!”良慎一笑。     九琪听了这样的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依旧绷着脸。     “皇嫂是明白人,只是不知有的人心里明白不明白……”     奕?无奈的说道:“偏你老是说这些没用的话,额娘,你也不管管她!”     太妃左看一句右看一句,也不出言劝和,听着奕?谈及她,这才缓缓的说了一句。     “哀家懒得听你们这些,只是想着那新鲜茶送过来哀家可要拦下一道尝尝鲜!”           第125章 暗夜魅影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太妃如同一个顽皮的老人和稀泥般的缓和了有些剑拔弩张的局面,常青拿来蜂蜜柚子茶,太妃又要尝,便给在坐的人人沏了一盏,九琪本来听到奕?说的话,不打算要这东西了,可谁知道入口品尝一番,便爱不释手起来,这样酸甜的味道只觉得口齿爽利,胃口大开。     “确实是好东西,难为你念念不忘!”九琪边喝着边白了奕?一眼。     奕?尴尬无比,略坐了一阵子,便拉着九琪要走,太妃说乏了,委托良慎将他二人送出宫门口。     九琪故意缠住奕?的手臂做出亲密非常的样子,良慎无奈的笑笑,跟在他们后面。     “皇嫂不必远送,车尚在神武门外,臣弟与九琪走走便是。”走到慈宁宫外,奕?回身朝良慎一抱拳,说道。     良慎点点头,“时辰还早,福晋有身子,不必走急,累着就不好了。”     “多谢皇嫂惦念。”九琪也屈了屈身,两耳侧的流苏随风一摇,飘到奕?的肩上。     “恭亲王。”良慎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奕?,“恭亲王娇妻幼子,荣华富贵,要珍惜眼前的大好韶光。”     奕?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言不发的拱拱手依旧转身而去。     望着奕?和九琪的背影,良慎感慨颇多,但愿他听懂了她的话,别做出傻事,毁了眼前的幸福。     是夜,良慎反复琢磨着九琪怀孕的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总归不太平静,时而想起之前与奕?的种种,时而想起失去的那个孩子,夜里难以入眠。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可又怕惊扰了上夜的宫女凭添麻烦,便合着眼倒在床上只当是睡着了。     谁知,过了半夜,恍恍惚惚将要睡着之际,谁知忽然闻到一阵异象,良慎下意识便觉得不对,大半夜的,宫中的香炉早就熄了,哪来这么诡异一股子香气?     且这香气浓郁至极,闻着竟有些呛鼻,该不会是毒气吧?良慎不知这到底是何物,便下意识的拥起被角掩住口鼻,又将枕边常备着的藿香丸塞了一丸在嘴里。     不过片刻,她刚想叫常青,便听见帐子外面咕咚一声,感觉像是常青栽倒在地上的声音!良慎忽然心生恐惧,只是紧紧拥着被子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难道有人要杀我?光是这样一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良慎看看这床帐里,并没有利器,只有头上一只别头发的银簪子,赶紧拔下来紧紧攥在手里。     果然,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那人的脚步极轻,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的靠近,良慎此刻万分紧张,听觉也变的异常灵敏,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每靠近一步的脚步声,随着那催命般的脚步声,她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忽然,床帐被人掀开,良慎在黑暗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可是,身量纤小,仿佛是个女人。她本以为那黑衣人是要动手杀了她,可谁知道那人手上并没有利器,而是越过她的身体朝床帐里头摸索,良慎又想大约是来偷东西的,且看你到底要偷些什么。     黑衣人摸索了一阵子,最终从床帐上解下了皇上所赐的那把姻缘锁,赶紧揣在怀里,轻轻的舒了口气,仿佛大功告成,良慎想不通了,她偷这把锁做什么呢?又不值钱……     若是偷别的,她倒也不在乎,可这把锁是皇上送的,又是皇上在泰山存了六年的东西,若丢了可再没有了,想到这里良慎也管不了那么多,猛的抓住那人的手,喊了一声,“谁?”     那人吃了一惊,推开良慎的手就要跑,良慎急中生智,拿出簪子朝着她的手便划了一下。     “啊!”那人吃痛,低声喊了出来,果然是个女人!     黑衣人捂着手急急跑了出去,等良慎从床上跳下来,那人已消失在夜色中,那把姻缘锁还是被她偷走了。     “李德善!”良慎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今夜李德善不上夜,此刻正在耳房自己的寝室休息,被冷不丁这么一喊,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做惯了奴才的人,睡觉都及其凌敏,稍微有些动静便能听见。     李德善披衣跑了出来,只见皇后正穿着寝衣满脸怒气的站在院子中央。     “主子怎么大半夜跑出来了?仔细着凉!”曹德寿赶紧跑过去,焦急的说道。     “李公公,本宫的寝殿进去人了!等本宫追出来的时候,人影就不见了!”     “啊?”李德善一吃吓,困意全无,“常青他们呢?”     “别提了!大概是被下了迷香,都睡死过去了!去找茯苓连翘过来!”良慎忽然觉得冷了,打了个冷战。     “娘娘先进屋,奴才着人去找茯苓她们!”李德善赶紧将良慎让到内殿,自己一溜烟的去找茯苓连翘。     良慎看着屋子里东倒西歪的宫女,静下来想了想今夜的事情,宫中守卫森严,各宫门外都有侍卫,那女子看起来没什么工夫,想必不能越过侍卫和高高的宫墙翻进来,且她刚才一跟出来,那人就没影了,宫门紧闭,所以她一定是钟粹宫的人!若不是钟粹宫的人,不会那么笃定姻缘锁的位置,良慎狠狠的咬着牙,没想到,钟粹宫竟然也有了内奸!     茯苓和连翘随着李德善匆忙跑了回来,看见端坐在那里的良慎和倒在地上的宫女,果然是出了事!茯苓和连翘早就备好了丸药,给晕倒的宫人一人喂了一颗。     “娘娘可看见是什么人了?”茯苓跑过来为良慎披上一层厰衣。     “必是钟粹宫的人!”良慎笃定的说道。     “娘娘可受伤了?”茯苓又问。     “没有。”良慎摇摇头,定定的看着远处,“皇上赐的姻缘锁丢了……”     “啊?”连翘急了,“那可怎么办?皇上来了若看不见,定要怪罪的,当初玉贵人就是弄坏了御赐的东西,才被降位的!”     “乌鸦嘴!皇后与玉贵人能相提并论吗?”茯苓瞪了连翘一眼。     “不用怕,本宫一定能找回来!”良慎笃定的说。     常青服了药,渐渐醒转过来,只是觉得头疼,一睁眼便看到主子披衣坐在那里,茯苓、连翘、李德善都在这里,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常青按着太阳穴倒抽一口冷气。     “姐姐,你们被人吓了**香!”连翘扶起常青。     “什么?”常青吓的几乎丢了魂,“主子没事吧?”     “我没事,我掩住了口鼻,没吸进去。”良慎说道。     “都是奴才不好!让主子受了惊吓!”常青爬过来便在良慎脚下磕头,悔恨的无地自容。     “这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若身子还有不适,让茯苓帮你看看。”良慎没有丝毫怪罪,让常青更加羞愧。     “主子说能找回来,咱们怎么找呢?”常青仰头看着皇后。     “今夜,钟粹宫的人一律不准出去!常青,将钟粹宫所有的太监宫女名录给本宫准备一份!等天亮,让所有的宫女都太监都来见本宫!”良慎正色说道,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登堂入室算计她!     次日天明,钟粹宫的一众宫女太监都齐齐跪在正殿,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可有的人却还是一头雾水。     良慎虽一夜未眠,精神却很好,长眉入鬓,目露精光,头上虽珠翠不多,乌黑的发丝盈着寒光,唇上点着正红的胭脂,一身正红色厰衣上绣着五彩凤尾,皆是孔雀金线绕成,两耳畔垂着麟麟金黄色流苏,指甲上套着鎏金护甲,长长的指尖令人不寒而栗。     “都把手伸出来!”良慎凌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宫人纷纷伸出双手,常青挨着看了一遍,走到小宫女伽儿面前,只有伽儿的手上有一道伤痕,常青抬眼看了皇后一眼,皇上点点头,常青便将伽儿拎了出来。     “你叫什么?在钟粹宫当值都做什么?”良慎问小宫女伽儿。     伽儿早已吓得浑身如筛糠一样,匆忙跪下磕头:“奴才伽儿,负责院子里的花草。”     “原来如此。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奴才今早在房里磨剪花枝的剪子,不慎伤了手……”伽儿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     良慎给茯苓使了个颜色,让她去眼看一下伤口,茯苓走过去一看,无论是深浅、大小还是伤口新旧程度都和伽儿所说的吻合。     良慎心中冷冷一笑,她倒是聪明,还知道自己弄出一个更大的伤口掩盖一下。     “你可进过本宫的寝殿?”良慎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眼睛,果然,伽儿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奴才身份低贱,不敢进皇后娘娘寝宫!”     “虽然如此,本宫可要对不住你了!本宫今早丢了件东西,得到宫女房里查一查,你们多担待吧!”良慎微微抿了抿嘴角。     常青、金铃子、茯苓都去了伽儿所住的西边耳房第三间,那里除了伽儿外还住了另一名宫女,伽儿慌张的看着她们进去的身影,而她的慌张都被良慎看在眼里,良慎坚信,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就会有蛛丝马迹!           第126章 浮出水面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伽儿房内,简陋的案桌上放着一只磨刀石、一把花枝剪,还有些血迹,常青拿起来看了看,便给金铃子使了个颜色,金铃子小心收起这些东西,送到大殿里,呈给皇后。     良慎看了这些东西,不由冷笑一声,她倒是懂得做戏要做全套!     常青带着茯苓继续搜查伽儿的房间,房里很简陋,只有一个大通炕,两张矮柜子,放着两个宫女的衣裳细软,不过片刻便搜查晚了,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东西!     常青确定没什么发现,赶紧回去大殿复命。     “启禀皇后,伽儿的房里没发现可疑物品!”     良慎不急不躁,只是悠然的喝着茶,略微抬了抬眼帘,威严的看着伽儿。     “皇后娘娘,奴才真的没偷娘娘的东西!”伽儿吓哭了,伏在地上不断喊冤。     “莫急!若是没偷,本宫也绝不冤枉你!昨夜那个贼被本宫划伤了手,今早上你的手便伤了,所以本宫疑你也是情理之中。”良慎淡然说道。     “娘娘明察,奴才的手真的是被剪刀所伤!虽然钟粹宫只我一人伤了手,可说不准那偷东西的贼早就跑了,不是钟粹宫的人啊!”伽儿哭着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良慎微微一笑,“不过,本宫以为她们并没搜查清楚。茯苓,那人手上可能有迷香,若眼睛看不见东西,那便用嗅觉感知,本宫相信,一定有蛛丝马迹!”     茯苓恍然大悟,说道:“奴才愚笨!此事让连翘去,连翘天赋异禀,嗅觉灵敏,能分辨常人不能分辨的味道,如果连翘去查,一定能有所发现!”     良慎早知道连翘对于各类药材各类香料都能用嗅觉分辨,平日哪怕别人闻不见的细微味道,她也总是能闻到,她的本意也是让连翘去查。     连翘领了命,和常青一同回到伽儿的房间,此时的伽儿的脸色,早就吓的有些惨白。     连翘一进房间便被一股血腥味冲了鼻子,伽儿刚刚受伤不久,新鲜的血味一时没有散去。连翘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迷香的味道,迷香在点燃之前味道本就及其淡,常人根本无法发觉,想必伽儿一定将其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更加不易发觉,又有血腥味在中间搅合,足足过了一刻,连翘终于确定那股极淡的味道的方位。     “在那边!”连翘朝炕上一指。     常青看了看炕上,只有两幅宫女的铺盖,并无其他物件,便皱了皱眉,走过去细细的查看,无奈,抖开了两幅被褥,什么都没有发现。     “什么都没有啊?会不会是她昨夜身上沾染了迷香的味道,睡了半夜,沾染到被褥上了?”常青问连翘。     “那也说不准!再仔细看看……”连翘也不敢保证,只得也上前去翻看那被褥。     常青无法,只得从头到脚看了那被褥一遍,忽然发觉这被子有些乖乖的,仿佛棉絮不太平整,起初以为是盖久了没在意,后来朝那不平整的地方摸了摸,触感也与寻常的被子不一样!     “连翘,帮我把这被子拆了!”常青感觉不对,果断上前撕开被角的针线,连翘也赶紧上前去帮着往外扯线,不过片刻,被子的下缘已经彻底被拆开!     常青伸手朝那块不平整之处弹去,竟然是块布一样的东西,使劲往外一扯,拉出被面一看,竟然是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夜行衣!     “好手段!竟然藏在这里!”常青心中痛快,抖开那夜行衣,一根小巧的竹节管掉了出来,连翘拾起来放到鼻下一问,确定便是昨夜的迷香!     常青和连翘拿着夜行衣和迷香到大殿复命,将那东西往伽儿面前一扔,伽儿吓的脸色煞白。     “这丫头心思倒是巧,竟然缝在了被子里!”常青狠狠的瞪了伽儿一眼,对皇后说道。     良慎看着地上的东西,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她!这钟粹宫果然也有别人的内奸!我竟不知道卧榻之侧,一直有一只猛虎作伴,幸而只是偷东西,若是要我的命,恐怕我也避之不及!     “伽儿,你还有什么好说?”大殿里想起皇后冰冷的问罪之声,良慎微眯着眼睛,纤长的羽睫下涌动着她的仇恨。     “皇后……皇后……奴才……”伽儿吓的语无伦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的太监宫女都静静的看着伽儿的背影,今天,恐怕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     “说!”良慎抓起手边的茶杯,嘡啷一声砸在地上,几只碎片溅到了伽儿身上,吓得她紧紧闭着眼睛。     伽儿再次睁开眼睛时,满目通红,她想自己今日必死无疑,若怎么都是死,不如痛痛快快死去,以免连累家人!想到这里,她猛然捡起一块碎片,便要朝自己颈部割去!     “拦下她!”常青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拽下她的手,幸而只是有些划破皮,还没割下去!     “蠢货!本宫劝你明明白白招了最好!今日你胆敢寻短见,便是畏罪自杀,本宫即刻传懿旨诛你九族!”良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凶狠,一改往日随性温和的样子,令钟粹宫的宫人都心惊胆颤!     “娘娘,奴才没有九族,奴才只有爹娘,皇后娘娘待奴才恩重,从未打骂过奴才一句,今日奴才被人指使,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没脸活着!若是奴才招了,奴才的爹娘定逃不过她的手掌心!”伽儿绝望的哭诉着。     “糊涂东西!你那腔子里难道装的都是黑血黑心肠?”金铃子怒不可遏,上前给了伽儿一个耳光,打的她自己手生疼。     “你有幸在皇后宫里服侍,便比别的奴才都高一头,皇后是你在宫里的靠山,你竟然吃里扒外算计起皇后来?”     “皇后娘娘,求您赐死奴才!”伽儿捂着肿胀的脸颊伏在地上。     “赐死?你想的倒是简单!本宫不会赐死你,本宫会告诉利用你的人你已经全盘都招了,你最好活着,看着你的父母死在恶人手下!”良慎丝毫不心软,依旧是铁面恶语,今日她不震住这些奴才,他日个个都有可能被人威逼利诱出卖她!     “娘娘不要!求娘娘给我父母一条活路……”伽儿几乎哭断了肝肠。     “果然是个蠢货!你父母的咽喉现正被恶人掐在手里,你还帮着恶人活命呢!本宫相帮也帮不了你!”     伽儿左右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的攥着衣角,衣角都已攥出了褶皱。     常青见状,便走上前去,蹲下身对伽儿说道:“你平时倒还机灵,怎么这会子这么傻?不管胁迫你的人是谁,只要不是皇上,他的地位就越不过皇后去,你若招了,替皇后铲除那人,也算是将功赎罪,皇后娘娘想护你父母两个人还不是现成的?可你若执迷不悟,我不信那恶人会有善心帮你赡养父母!”     伽儿被皇后的威严吓得没了主见,常青又过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慢慢便转了过来,只因想想平日里,那个人多是一副冷面心肠,而皇后娘娘,却是个对人和蔼的良善之人……     “娘娘,都是玉贵人指使奴才来偷姻缘锁,是她逼迫奴才,奴才若不干,就杀了奴才的爹娘!”伽儿终于说了出来。     良慎气的银牙暗咬,果然又是她,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怎么总是屡次三番找事情?     “她为何要偷姻缘锁?除了偷姻缘锁,她还让你做什么了?”良慎问道。     “奴才不知,她只让奴才偷锁,衣裳和迷香,都是她给的!”伽儿看着皇后,一脸敬畏。     “偷了锁然后呢?怎样交给她?”良慎追问。     “不必交给她……她说,我自行毁了便是……以免横生枝节……”     “什么?你把锁毁了?”良慎一惊,立刻站了起来,耳畔的流苏不安分的晃动。     “没有没有!”伽儿吓的连连摆手,“奴才知道那是皇上赐的东西,不敢损坏,奴才收起来了,想日后若东窗事发,还有回头之路!”     良慎虚惊一场,这时,倒觉得眼前的伽儿也不是那么太蠢。     “锁在何处?”     “被奴才絮在枕芯的荞面皮里了……”伽儿吓的小声说道。     良慎给常青使了个颜色,常青便去伽儿房内,果真从针头里掏出了那把姻缘锁,常青小心的收在身上,回到大殿,默默的朝皇后点点头,良慎一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幸好它没事!     “传皇后懿旨,通知伽儿老家的县令,务必派人保护好伽儿的父母,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不可伤其分毫,若他二人性命出了差错,本宫只找县令说话!”     伽儿闻言,感激的连连磕头,“多谢娘娘!娘娘菩萨心肠,娘娘的恩德,奴才永生不忘!”     “不必谢本宫!这是本宫刚刚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本宫也并非观音菩萨,普度众生,无论如何,伽儿,你犯了弥天大错,你的性命本宫就不姑息了!”良慎并没因伽儿的感激有丝毫心软。     伽儿浑身发软,愣了片刻,终于接受了现实:“是奴才蠢钝,奴才不求娘娘饶命,娘娘能护着奴才父母已经是恩德了……”     良慎冷眼看着殿内跪着的奴才们,忽然心生一计,这次,她定要好好惩治玉贵人!           第127章 铜锁假毁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一改往日的仁慈宽厚,这次却不肯饶恕伽儿的性命,虽然她老老实实招了出来,可犯了错的人还是要付出代价,良慎环视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奴才,说道。     “你们可都看见了伽儿的下场,他日若再有人胆敢背叛本宫,一定比她还惨!若有人抓了把柄有意逼迫你们,只需告诉本宫,自有本宫替你们做主,若是谁再做出糊涂事,可怪不得本宫心狠!”     “奴才绝不敢背叛皇后娘娘!”奴才们吓得纷纷磕起头来。     “罢了!忠心也不是挂在嘴上的!”良慎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去,只留下了伽儿和近身伺候的人。     “常青,去请皇上!”良慎看了一眼常青,常青应了一声便去了养心殿。     “伽儿,待会儿皇上过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吗?”良慎冷冷的看着伽儿。     “奴才一定如实揭发玉贵人,只求皇后娘娘千万保全奴才父母!”伽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再起来时,前额红肿了一片。     “本宫要的不是如实,你要跟皇上说,奉玉贵人之命,姻缘锁已毁!”良慎直直的看着伽儿,伽儿起初一愣,不解皇后到底是何意,片刻之后又想明白了,不由感叹皇后娘娘的手段!     奕詝听闻昨夜钟粹宫进了人,又偷了皇后的姻缘锁,当即怒不可遏,传了肩舆随着常青来了钟粹宫。     良慎一看奕詝来了,赶忙起身迎了上去,不过转身的片刻,眼圈泛红,带了许多委屈在脸上。     “皇上来了……”     奕詝唯恐良慎昨夜害怕,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急切的问道:“昨夜可吓着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上……”良慎用帕子拭了眼角,“昨夜奴才宫里被人吓了迷香,连常青她们都迷倒了,这样下作的手段都想得出来,这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奕詝一听迷香,更加生气,这样不入流的东西竟然流传到宫里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可伤着了?吓着没有?”奕詝拉起良慎上下打量一番,看她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眼底有些血丝,想必一夜未眠,脸上的妆容倒是精致华美,可见,她是要好好调查此事的!     “我倒没什么,只是……”说道这里,良慎有片刻的迟疑,不过最终,她还是下了决心,“只是皇上御赐的姻缘锁没了……”     “什么?”奕詝拍案而怒,那姻缘锁本是他年少时就筹谋的心血,才送出去不过几个月,这就丢了?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到皇后宫里入室偷窃?”皇上龙威震怒,整个钟粹宫弥漫着可怕的气氛。     “皇上,是钟粹宫的小宫女伽儿!”良慎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伽儿,伽儿手上本就有伤,刚才颈部也划了道口子,额头又肿了起来,无力的跪在那里,像极了一个亡命的人!     奕詝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小宫女,眼眸中射出的寒光几乎吓破了伽儿的肝胆。     “说罢,是谁给你的胆子?”     伽儿壮着胆子将玉贵人如何逼迫她,又如何教她怎么做,还给了她迷香和夜行衣的事情和盘托出,奕詝一听是玉贵人,早已气白了脸。     “那么,姻缘锁呢?”奕詝咬牙切齿的问道。     伽儿心虚的看了良慎一眼,良慎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光中的威严令她低下了头。     “奴才该死!玉贵人说让奴才自行毁了那锁,奴才迫于贵人淫威,便把那锁毁了……”     “你把朕的锁毁了?”奕詝的声音严厉的可怕,“来人!将这个狗奴才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立时,两个侍卫闯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伽儿便拖了出去,伽儿一句饶命也没有喊,只是一直扭着头看着皇后,良慎知道她的牵挂是什么,闭了闭眼,算作是答应,看着伽儿被拖出去赴死的背影,良慎不由心软起来。     无论嘴上再怎么厉害,她还是个心软的人……良慎像常青使了个眼色,常青日日跟随她,只一个眼神便有了默契,常青知道皇后不想真的让伽儿死,刚才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     常青略点点头,良慎便知道,她会妥善处置,便不再担心!     “皇上,打死一个奴才有什么用?真正奸恶之人不除,奴才们不过是爪牙罢了,有一个就会有两个!”良慎说道。     奕詝想起玉贵人,恨的直咬牙,怎么之前没有发现,她的品性如此之坏?     “来人!将玉贵人给朕带过来!”     永寿宫里,玉贵人正在静静的等待着伽儿传来的好消息,夜半用迷香,神不知鬼不觉,伽儿本是钟粹宫的奴才,找起东西来想必轻车熟路,又不闹出大事情来,只是偷把锁而已,想必一定能成事!     不料,等来等去却等来了皇上的传召,玉贵人一听是去钟粹宫的见驾,便有一种不好的潜意思,难道伽儿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被皇后发觉了?     玉贵人不得不去,只得边走边在半道上筹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走到钟粹宫的时候,也没闹明白到底是为了何事。     直到看到正殿之上高高坐着的皇上与皇后,又看到地上扔着的夜行衣和迷香,这正是她交给伽儿的!看来,伽儿已经被发觉是一定的,玉贵人心中不禁暗骂,这个蠢东西,真是什么事都办不成!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玉嫔从身上扯下帕子,拈在手上屈身拂鬓行礼。     “玉贵人,别告诉朕地上这些东西都与你无关!”奕詝不与她多说,直入主题。     “皇上,奴才不懂!”玉贵人直直的站在堂下,倔强的看着奕詝,而他身边的皇后,她连一眼都没多看。     “玉贵人,本宫劝你不要再狡辩!伽儿已经如实都招了!”皇后说道。     玉贵人白了一眼皇后,轻蔑一笑,“既然伽儿都招了,那皇后还找我来做什么?是想再听一遍呢?还是故意要看我出丑?”     “玉贵人!”奕詝气愤的打断玉贵人的话,“你休要牙尖嘴利不知悔改!朕最后问你,这件事是否真的是你所做?”     玉贵人一笑,说道:“皇上要问,我必然不说假话,没错,是我做的!”     “你好大的胆子!为何要与姻缘锁过不去?”奕詝大怒。     “为何?”玉贵人冷冷一笑,“就为了它是她的!”玉贵人伸出手,尖锐的指甲指着良慎。     “皇上,自从她进了宫,这偌大的皇宫就再也乘不下别人了!她来了,皇上就只围着她转,何曾看见过我们的悲愁喜乐?皇上,我也是皇上的女人,从三年前就是了!您都忘了吗?”玉贵人声嘶力竭的说出自己憋了一年多的话。     “皇上将她从一个小小的秀女,封嫔封妃封贵妃,一路抬到皇后;而我呢?我从堂堂的玉妃一路降为玉贵人,皇上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玉贵人说着眼中迸发出不可收拾的泪水,“是,我是做过错事,活该被降位!可是她呢?她就那么清白吗?她就没犯过错吗?”     “她从未害过人!也从未动过害人的心思!”奕詝替良慎分辨,良慎心中略有些愧疚,没害过人么?她现在不就是在将玉贵人往绝路上逼么?     “呵呵呵……”玉贵人一阵冷笑,“我不杀伯牙,伯牙因我而死,这不算害人?皇上,你看看这宫里,因她而倒霉的人还少吗?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啊!”     “你自己走上这条路,何苦怪别人?”     “皇上不必这样冠冕堂皇,她并没有哪里比我强,只是皇上爱她,却不爱我而已!”玉贵人越说越心痛,两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声嘶力竭的喊着。     “玉贵人,你说太多了!你在宫中用迷香,勒令宫人潜入皇后宫中行窃,毁灭朕的姻缘锁,你可知罪?”奕詝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我知罪!”玉贵人癫狂的笑着,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皇上这次又要怎么惩罚我?我毁了如意被皇上惩罚,我也要让她受同样的痛苦!我偏要让皇上钦赐的姻缘锁毁在她手中!只是那小宫女太不争气,不过姻缘锁到底是毁了,真是痛快之极!痛快之极!”     “玉贵人!”奕詝的脸色更加难看,玉贵人却丝毫没有任何胆怯,她已经受够了,横竖皇上眼里也没有她,今日撕破了脸,倒是更加爽快!     “皇上,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玉贵人无惧无畏的跪在地上,“我宁愿轰轰烈烈的死,也不愿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自从皇上有了她,我早就死了!”     “死?你还不倒死的资格?朕平生最恨后宫见血腥杀戮,朕不杀你!”奕詝失望的看着玉贵人,她实在执念太深,真的是没救了!     “贵人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心思叵测,扰乱后宫,对皇后不敬,实愧对贵人之位!朕惟念尔昔日服侍之功,不忍苛责,更不忍伤尔性命,着令褫夺封号,降为答应,以观后效!”奕詝说出这段圣旨,将玉贵人降为了普通的答应。     “答应?哈哈哈……”落玉痛心的大笑,谁能想到,堂堂玉妃,一朝沦为了答应?钮祜禄·良慎,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天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第125章 惊梦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皇上与皇后看着堂下绝望的叶答应,她从小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转瞬间成了宫里嫔妃中最底层的答应,自古来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尤其是武将之家,从未有过答应的位分,最低入宫时或犯了错也能封个常在,答应都是出身低微的包衣奴才晋封时才会获得的位分。     日后的叶答应,再也不能穿金戴银,左右有奴才傍身,想必那些先前受她欺凌不少的嫔妃人人都会站在她头上看她些笑话,这样的日子,以叶答应的脾性,能熬过来吗?     “皇上,你降我为答应,不过是为了给她看笑话罢了!”叶答应跪坐在地上,以手指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当初慎刑司中高高在上的玉妃,转瞬之间沦为了阶下的奴才!     “叶答应,你这样想于思过无益!不如回宫潜心思过,皇上长情,日后还会宠幸于你!”良慎皱眉看着有些疯魔的叶答应,她并不觉得她可怜,因为在她的思想里,没有任何一种借口可以成为动了坏心思害人的理由!     良慎不认为自己是高尚的白莲花,上次玉如意的事件一反常态是她主动出手,设局略微惩治了叶答应,她早已打定主意,在这后宫之中,任何人如想算计她,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伎俩是高是低!     “皇上,你这样待我,不怕我母家伤心吗?”叶答应昏了头,竟想出用自己的母家来压皇上。     果不其然,奕詝听了这话,更加生气。     “自从你母家将你生下那天起,你的生死就在朕手中,仗着母家势强便在宫中横行霸道,实乃愚蠢之极,朕乃皇帝,岂会沦落到需看一二臣子的脸色?朕今日惩处了你,他日再敢有人上行下效,朕一样严惩!来人!将叶答应拖回永寿宫!”     叶答应被带回了永寿宫,其身边的宫女被尽数调走,只留下了慕双和慕爱两个,叶答应回宫,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衣躺在了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顶。     “主子,咱们还是算计不过皇后!”慕双抹着眼泪陪着坐在床上沿。     “我想错了,我以为她只因为皇上爱慕才能登上高位,我看低了她的九曲回肠!”叶答应浑身无力的躺着,“我宁愿她算计我而赢了我,也胜过因皇上挚爱她而赢了我!”     “主子别灰心,只要咱们还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不灰心,我为什么要灰心?我得好好活着,看着钮祜禄氏倒霉的一天!”叶答应语气坚定,说完便向里一翻身,睡过去了。     奕詝怕良慎因此害怕,留下来陪着用了午膳,好好安慰了一番,良慎连连说着没事,这才放心,回了养心殿。     午后,良慎因昨夜没睡成,歪在床上补了回觉,谁知这一觉睡的也不安稳,迷迷瞪瞪仿佛在梦境之中,可却分辨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良慎在梦里游荡,只见四周雾气昭昭,似乎有光却看不见光源,似乎有嘈杂的人声却看不见人形,正踌躇着要不要喊一声看看有没有人应,忽然一个人影一闪,那人渐渐从模糊到清晰,良慎揉揉眼睛,这人看着十分眼熟,原来正是那个修鞋匠!     “我说皇后,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修鞋匠不高兴的看着良慎。     “大叔,是你?”良慎诧异的看着他。     “看来你还记着我呢,怎么我交代的事情就忘到后脑勺之后了?丫头,你要是不讲信用,可别怪我不客气!”修鞋匠恼怒的说道。     良慎忽然想起来,之前曾经答应他要提拔他的先人,一回来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情,竟然给忘了!     “我想起来了!大叔,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明日就派人去天桥找你的先人,我肯定会说到做到的!”良慎赶忙给修鞋匠道歉并允诺自己一定会信守诺言。     修鞋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算什么说到做到?要不是我来找你,你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之前确实是我忘了,这大半年都在用心巩固我的皇后之位,你的事,我一定会做的!只是,你到底是谁?怎么还能跨时空托梦呢?”     “我是谁?”修鞋匠得意洋洋的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等你帮我做完事,我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修鞋匠便转身走了,良慎想追却追不上,一着急便也醒了。     良慎揉揉眼睛,看外面天色都暗了,看看身边伺候着的只有金铃子,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金铃子见主子已醒来,便上前递了茶水给主子漱口。     “娘娘,酉时了。才刚养心殿来人说皇上晚上要过来,奴才们正发愁娘娘一直睡不醒可怎么办呢……”     “我睡了多久?”良慎困顿的问道。     “足有两个时辰了!娘娘今晚上想必是睡不着了。”金铃子俏皮的说道。     良慎起身,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是今早上的妆,睡了半晌都残了,她又不喜欢这样浓艳的妆容,只不过为了做出高贵威严的样子才画成这样的。     “铃子,叫她们打水进来,我要把妆洗了。”     “是。”金铃子出去招呼一个宫女打水过来,给皇后净了面,良慎又恢复了恬淡如水的样子。     “常青她们呢?”良慎重新拿了眉黛淡淡的在眉梢扫了扫,又匀了薄薄一层天宫巧胭脂在口上。     金铃子不悦的怒了努嘴,指着外头偏殿的方向。     “又是那位二主子,今天晚膳偏要吃个桂花元宵,偏生今日御膳房没备下新鲜的糯米面,做不成,这位二主子便拿她房里的小丫头小顺出气,常青姐姐自然看不过眼,过去劝了!”     “这时节也不是吃元宵的时候啊,是不是她有什么隐情?”良慎觉得奇怪,惜弱虽然失了主子以后有些骄矜,可总归不是不讲理的人。     “能有什么隐情?还不是她自己宠自己,依我看,她也忒把自己当盘菜了!官女子能比宫女高了多少?她就这样折磨起小顺来,再怎么说,小顺也是皇后娘娘指过去的。她现在那个位分,明明不配使唤宫女,主子心疼她,只说让小顺过去帮衬她,如今,她倒真拿起主子的款来了!”     良慎哭笑不得的看着金铃子说了这许多话,对她又爱又恨。     “你这小嘴皮子,还真没完没了起来了,若被旁人听了去,定要说我平日太过骄纵你,养了你这样泼皮的性子!”良慎指着金铃子的鼻子,笑着说道。     “哼,不说就不说,她的事情我可懒得管!”金铃子堵着气一扭头。     良慎看金铃子这个样子,见微知著,想必后宫中从主子到奴才,人人都看惜弱不顺眼,她这样做个官女子,又是那样见不得人的手段上来的,自然人人瞧不起。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说主子不是主子,说奴才不是奴才,绝非长久之计。     算算日子,云妃的芳祭也没多少日子了,等过了丧期,还是要早先封了她正经位分才是妥当。     “主子,咱梳个什么头?”金铃子拿了玉梳站在良慎身后,颇为欣赏的看着镜中皇后的容颜,她真的是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人儿,难怪皇上喜爱!     “梳个如意头吧!待会儿皇上过来,把那两只海棠花簪戴上,皇上看了一定高兴!”     “好。”金铃子高兴的点点头。     金铃子手脚麻利,很快便为良慎梳好了端庄的如意头。左右各簪了两只海棠花,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格格,咱还簪流苏么?看着有些单薄。”     “不必了,这样就很好,将那件蜜合色衣裳给我拿来换上。”良慎左右看着,甚为满意,早上让皇上见着了她威势凌厉的样子,唯恐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可不愿让皇上觉得她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的深宫妇人!     “那件素不素?”金铃子虽然犹豫,却也听话的取了来。     “家常的样子,很好,颜色又与这对簪子搭配!”良慎穿上后,又端详了端详,很是妥当,“有日子没听戏了,朝里坏消息多过好消息,后宫也不热闹了,明日你去南府戏班,让他们备一出好戏,到畅音阁热闹热闹,黑牡丹务必叫上!”     金铃子喜欢热闹,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     过了约莫一刻,奕詝便迎着夜色来了,曹德寿在前头指挥着打灯笼的小太监,“照着脚下,照着脚下!”     因而,还没等通传声响起,曹德寿的嗓门先就被良慎主仆听了个真真切切,金铃子扑哧一笑。     “曹公公上辈子定是个媒婆,日日碎嘴,总有操不完的心!”     良慎瞪了一眼她,嗔怒说道:“我看你才是个碎嘴,连曹公公都编排起来了!还不扶我去接驾?”     金铃子嘻嘻一笑,上前扶住良慎的手,牵着她走到殿门口,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奕詝迎面看见良慎一身家常温和的打扮,看着随分从时,清淡可人,顿觉心里清爽不少,她在皇后之位上已经有了皇后的威严,这本是好事,起码,在他面前,她还是那个乖巧从容的小娘子。     “皇后请起!”奕詝伸手,良慎抿嘴笑着将手搭在皇上的手上,就势站了起来,今日的皇上也穿着常服,一身鸦青色箭衣,上面隐隐有些龙纹,二人站在一起,恰似一对寻常人家的小夫妻。           第126章 海棠解语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挽着奕詝缓缓走到暖炕上,二人对向坐着,都不提白天恼人的事情,相视一笑。     “你第一次戴这对海棠簪,如我当初想的一样好看!”奕詝看着她头上绽放的两簇海棠,浅粉色的花瓣晶莹剔透,有的已完全盛开,有的半开半合,形态各异,娇俏可爱,花心里浅黄的花蕊根根分明,纤细如丝,可见造这对簪子的人是如何的巧夺天工。     “以前老舍不得戴,今日拿出来戴上一看,果然很好,还要多谢皇上的好眼光!”良慎娇憨一笑。     “海棠解语,正适合你这样懂事可人的好妻子!只是朕近日朝事繁重,实在抽不出时间陪你,今日朕收到了奏报,湘军团练已成气候,不日便可对付长毛叛贼!”     “恭喜皇上!”良慎由衷一笑,可心里却不像脸上这样轻松,因为她知道,太平天国的势力还没到尽头,即使是依靠湘军,也是压不住的。     “才刚我和金铃子说近日后宫不热闹了,要叫南府戏班进来响动响动呢!”     “你爱听戏,可叫他们常来伺候着,朕国事繁重,你自己带着她们找点乐子也好。”奕詝说道。     “是,我想着要叫上宫里的嫔妃们一起听戏,可算计了一番,宫里嫔妃最高的位分便是贵人了,嫔位、妃位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何况是贵妃和皇贵妃呢?这凑在一起,实在不好看,显的皇上后宫没人似的!”     奕詝想了想,说道:“确实如你所说,叶赫伊尔根觉罗氏是她咎由自取,本来还有她这一个高位,现今连她也没了。不过后宫中也有好的,比如婉贵人和兰贵人,都很好,他日有了好时机可将她们晋上来。”     良慎认同的笑了笑,婉贵人确实是信得过的人,至于兰贵人,她这些日子倒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对于她,良慎还是心存芥蒂。     “今年先这样吧,横竖不过一两个月也就过年了。朝中战事吃紧,朕也无暇顾及。”奕詝揉搓着手中的蜜蜡串说道。     良慎点头称是,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皇上,今年因战事吃紧,连热河都没去,整日憋在宫里,要闷出病来了!”良慎故意娇滴滴的软语说道,身子往前靠了靠,伏在两人中间小炕桌上。     奕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笑又憋着自己不笑出来,他自然猜到她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出去走走了,这才撒娇耍赖的求他呢。     “你才住了不到两年就嫌闷得慌了?朕还住了二十多年了呢,这宫里这么大,四处走走也就不闷了!”奕詝故意这样说,拿她一把。     “这宫里再大不还是宫里嘛!都是一样的红墙黄屋顶,从东六宫到西六宫,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良慎哭丧着脸说道。     “难不成还让朕像乾隆爷对回疆妃子一样,给你建个不一样的?”     “那倒不必那么麻烦!这宫墙外面不是什么都有么?我又不是天天要看,皇上带我去看看就行!”良慎谄媚的笑着,脸上的表情与头上安静素雅的海棠花很不相称。     “朕没听说过,哪个皇后吵着要出宫去玩的,你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奕詝故意端着一副教条的样子,偏不松口。     “母仪天下没问题,可又不母仪皇上,皇上带我出去逛逛,别告诉别人不就完了。皇上总不希望我在你面前也端着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吧!那得多无趣啊!”     “人不安分就罢了,歪理还这样多!”奕詝再也绷不住,怜爱的看着她一笑,“听说京城里有粤贼的后生日日蛊惑民心,宣扬他们那个平等天国。朕决意明日去微服私访,身边缺个可靠的随从……”     不等奕詝说完,良慎便笑开了一朵花,赶紧接下话茬。     “皇上看我怎么样?我保证听从皇上之命,事后也绝不跟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     奕詝略带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良慎,说道:“啧啧,单薄了些,又没有身手,勉强端茶倒水也还凑合。”     “好呀好呀!我会端茶倒水!”良慎兴奋的拍着手,奕詝看她的样子越发想笑,好似又见到了之前那个顽皮倔强的小姑娘。     “你就那么想出去?”     “嗯!”良慎用力的点头。     “唉!”奕詝叹了一声,“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个小厮,算了,端茶倒水的辛苦活就不用你了,找身体面的男装,扮作我的兄弟吧!”     “哎!”良慎更加高兴,痛快的答应,又以手抱拳,粗声粗气的说道:“如此,那便多谢大哥提携了!”     奕詝忽然绷着嘴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看着陷入快乐无法自拔的良慎。     “咳咳,大哥不需要提鞋,大哥只需宽衣就好!”     良慎听懂了他话里的戏谑,收起笑容气鼓鼓的看着他,奕詝可全然不管这些,直接跳下暖炕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来。     “皇——”良慎刚要叫出来。     “兄弟,劝你小点声,曹德寿那个婆婆妈妈的人可就站在门外呢!”奕詝咬着她的耳朵悄声说道,将良慎后面的话尽数噎了回去。     次日一早,奕詝赶在良慎醒来之前就去上朝,良慎一睁开眼看到天已大亮,唯恐自己慢了赶不上皇上出宫的步伐,赶紧叫金铃子找来两身男装,这次出去她准备带着金铃子,金铃子年纪小,最近大约心情郁闷抱怨颇多,带她出去散散心,何况宫里的情形,还得需要常青这样稳妥的人盯着些。     奕詝匆匆下了朝,便教人去钟粹宫通知良慎,东西和马车是早就备下的,都在顺贞门外等着,良慎吩咐金铃子装好衣服,又拿了一些散碎银子,便匆匆往后走去了顺贞门。过会子大约各宫嫔妃都会来皇后宫里请安,常青便站在门口迎着,说辞已经想好,只说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闭门谢客,昨日出了皇后宫里遭窃一事,皇后心里不痛快病倒了也是有的。     且说良慎高高兴兴登上马车,奕詝已换好一身玉色长袍,外罩一石青色马甲,头上戴着玉色小帽,看着儒雅可亲。     “皇上,你早就到了?”良慎欢喜的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备好的男装,一件竹青色长袍配鸭卵青色马甲,既清爽又有些俏皮,今日为了方便易装,良慎只梳了小两把头,未戴扁方,金铃子很快拆开了她的头发,细细疏通了,在脑后编成了一条粗长的大辫子。     奕詝从袖口抽出一把折扇,轻轻摇着,看着良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眉目英俊的小生,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哎哟,咱们皇后娘娘换了男装倒是英气的很,这样托生一个男儿,恐怕京城里的官家小姐们连选秀也顾不上,都来争这个英俊小生了!”曹德寿啧啧赞叹着。     曹德寿今日一改往常,上身换了一件褐色马褂,底下露出黑色缎面的长袍,如同富贵人家体面的管家一般,金铃子则简单的多,一身灰色短打,扮作小厮模样。     “公公说这些话,也不怕得罪了皇上?”良慎掩口轻笑。     “主子,咱可得改改称呼了,皇上是黄四爷,您呢是他的表弟钮小爷,奴才是曹管家,金铃子随便叫个什么,想也无人管她!”曹德寿将四人的身份都交代了一遍,除了皇上还淡然的摇着扇子外,其他两个人皆表示出来强烈的不满。     “我不要姓钮,多难听!”良慎先是撅起嘴。     “是啊,我怎么也算个人吧,什么叫随便叫个什么啊?那我叫个阿猫阿狗,你们主子们带出去有面子啊?”金铃子一边往发梢上缠着发带一边埋怨。     “咳!”奕詝忽然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子,“二位如果不满的话,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良慎和金铃子吓的赶紧闭了嘴,想想还是算了,不过是个名称而已,不必那么在意。     “那两位主子,咱们先去哪?”曹德寿问道。     “天桥!”良慎抢着说道。     曹德寿依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皇上,奕詝虽皱了皱眉,可还是点点头,算作默许。马车行进的极快,良慎不停的掀帘子看外面的景物,怎么都看不够似的,那样生动的市井生活看着有滋有味,比在宫里一板一眼的生活可有趣的多。     “主子,天桥到了!”马车“吁”的一声停下了,曹德寿往外看了看,说道。     奕詝先一步跳下马车,良慎见状也跳了下来,只见一座汉白玉单孔高拱桥立在那里,两侧有河道蓄着水,周遭确实有些小摊位小贩子,可也不像传说中的天桥那么热闹。     “这就是天桥?”良慎惊讶的看着四下。     “正是,前面那座桥就是天子祭天必走的桥,因此称为天桥!”曹德寿觉得很是诧异,皇后娘娘在京城住的时间也并不短,怎么连天桥也不知道呢?     “这里并不算热闹嘛!”良慎缓步走着,心里却盘算着哪个修鞋匠的事情。           第127章 泰来茶馆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乐颠颠的跑到前面,奕詝无法,只得快步追寻其后,只见良慎打量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摊贩,仿佛在寻找什么,不禁走上前去,拉住她问道。     “你在找什么?”     良慎起初不肯说,可绕了半天,实在没看到算卦的影子,无法,只得说了出来。     “我想找个算卦的。”     奕詝心中纳罕,她怎么好不容易出宫一次,竟要找一个算卦的?     “你要算卦么?”     良慎知道他已经疑心,只得打着哈哈嘿嘿一笑,说道:“嗯,有件事情不甘心,想算算到底成不成。”     奕詝想,难道她说的是孩子的事儿?心中一阵酸楚,便没有再问下去。     “我曾多年前在这里遇见过一个算卦的,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在不在,随我去看看吧。”     良慎点点头,乖乖的跟在他后头走,只见他左转右转,终于在一个木桥的桥头处停了下来,往前指了指。     “你看!就是他!”     良慎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果真有个小摊子支着算卦的旗子,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站在摊子前,怡然自得的看着他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人的样子与修鞋匠竟然一模一样!     “你!”良慎惊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时隔多年,原来还是老先生!”奕詝走上前去礼貌的一抱拳,可心里却对良慎的表现很是怀疑,她怎么好像见过他似的。     “惭愧惭愧。”算卦的笑着摇摇头,“老孟没有别的本事,只有做这样的营生。”     他姓孟?良慎心中一动,难道他就是修鞋匠让自己提拔的人?这人一看就已年过半百了,除了算卦也没别的本事,难道要让他去钦天监么?     “老先生可还记得在下?”奕詝又问。     “记得记得!市井街边混迹的人,这辈子能见一次真神哪还能忘?”老孟笑呵呵的说。     “皇上来这里算过卦?”良慎很是诧异,原来皇上也相信算卦么?平日里钦天监的话他可是向来都当做耳旁风。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奕詝摇扇一笑,“老先生那后半句卦签在下也终于明白了其中要义,只是前半句……”     奕詝不忍说下去,那卦签上写着“十年生死两茫茫,龙困浅滩费思量”,现如今成为了一国之君,却遭遇国家积贫积弱,难以施展抱负,他总算明白了龙困浅滩的痛苦。可老孟曾经为前半句解签,“生生世世的情分,寥寥十年的缘分”,他却不能接受!     “这位爷的卦我已算过,该说的也都点到为止了,其他的就看天意!只是这位小爷——”老孟不理会奕詝的惆怅,又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良慎。     “我——”良慎刚要说话,又被老孟打断。     “小爷不必说,我已知道小爷要算什么。小爷若想心想事成,须得先履行一个诺言。”     良慎听懂了他话里有话,也不再纠结下去。     “老先生的话在下听懂了!那么,后会有期!”良慎朝着老孟一抱拳,转身便走,奕詝虽还想问两句,可看到良慎走了,也跟了过去。     “贤弟,你这云里雾里的,到底要算什么?”     良慎站住脚,扬起头看着他,抽了抽鼻子,“保密!”     “故弄玄虚!”奕詝白了他一眼,不再理她,大步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她可不想被丢在这里,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无奈腿不及他长,脚程不及他快,足足小跑了一路才能赶上,累的连嘘带喘,后面的金铃子更是苦不堪言。     “快些上车,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奕詝虽不耐烦的催促,可心里却憋着笑,他哪里会真的将她丢在脑后,不过是气她故弄玄虚,故意耍弄她玩!     一行四人又登上马车,车夫赶起车继续往前走,曹德寿挑帘子说了一声,“正阳门!”     正阳门即是现在的前门,前门大栅栏一带是当时北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那里人多杂乱,若有粤贼派出的人,最有可能混在那里。     马车行到正阳门下,良慎看到那里有许多卖布料卖衣服卖香粉的店铺,自然眼馋,吵着要下去买。     “不可!”奕詝绷着脸拦住了她,“这里人多眼杂,许多官员和八旗贵胄常常到这里闲逛,保不齐有能认出我的,一来不安全,二来也免得引人注目,就在马车里看着就好!”     良慎不高兴的撅着嘴,可他说的话有理,又不能不听。     奕詝看她失落的样子,又于心不忍,指了指外面的商铺,说道:“那里的东西哪有宫里造办处的好?再说有好的宫里的买办会替你买,何苦拉着一张苦瓜脸呢?”     “他们买的和自己买的怎么能一样呢?”良慎明智自己拗不过皇上,还是忍不住发着牢骚。     “不如这样,你想买什么让金铃子去买,你的身份,万万不适宜下车!”奕詝面色郑重,不容置疑。     良慎无奈的点点头,看来也只好这样。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奕詝和良慎一左一右各占了一个窗子,奕詝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冷眼观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良慎则将帘子几乎挑起来一半,欢乐的看着街上的景色。     忽然,街上的人都交头接耳的朝一个方向涌过去,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奕詝觉得不寻常,便给曹德寿使眼色,曹德寿立刻跳下车去跟着人群边走边听,略走了几十步也就听清了来龙去脉,赶紧回到马车回禀。     “四爷,那帮人说是前面有个泰来茶馆,这几日天天有几个打南边过来的人说一个什么外国的事儿,老百姓们觉得有趣,都爱过去听听!”     奕詝面色一顿,收起手中的扇子,说道:“泰来茶馆。咱们还真来着了!去看看!”     “哎!”曹德寿催促马车跟着人群的走向去了泰来茶馆。     泰来茶馆并不是什么大门脸,从外头看着并不引人注目,但却是左右门店中人最多的,一群一群的人往里涌,两个看门的人直往外推,嘴里嚷嚷着,“人满了!人满了!明儿个再来吧!”     曹德寿下车直接拉了一个门口的小杂役,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只说了一句,“教你们老板过来!”     小杂役握着银子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溜烟的往里跑,不过片刻,一个打扮贵气些的中年男子出来,小杂役在他耳边不知叨咕了两句什么,那人马上堆了一脸的笑迎了上来。     “不知这位贵人什么来头?”     曹德寿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清清嗓子说道:“车里是我们家两位爷,身份出处您也甭问,您开门做生意图的是银子,银子我们肯定是少不了的!”     “那是那是。”那人点头哈腰的陪着笑。     “我们家两位爷难得出来,也想听听你这茶馆里的新鲜故事,怎么着?给安排个清静的地方吧?”曹德寿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亮在他面前。     “有有有!爷您放心,保证给您安排个又清静又雅致的地儿!几位爷跟我来吧!”茶馆老板喜不自胜的接过银票,宝贝一样的收在怀里,便要带路而去。     曹德寿见已谈妥,便走到马车外恭恭敬敬的说了声:“两位爷,都安排妥当了!”     奕詝闻言,便挑开门帘跳下车,良慎见状也跟了下去,这两个人一露面,倒叫茶馆老板吃了一惊,这两个人一个器宇轩昂,看着便不是寻常百姓,另一个白净俊朗,竟比女人还俊俏!两个人都像神仙下凡一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走吧!”曹德寿不耐烦的催促道。     茶馆老板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答应着,直接从大门外往东一绕,便是一个小侧门,老板亲自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回头笑嘻嘻的朝着四人说道。     “这小门非得是无上贵宾才走得,钥匙只在在下一人手里,进去了直通后院,只需上个楼梯便是二楼雅间,最是掩人耳目!”茶馆老板边走边唠叨着。     奕詝一路都警觉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才跟着茶馆老板照着他说的路线走上二楼。     “爷,您看看这个房间怎么样?”茶馆老板将他们一行四人带到了二楼一个雅间,奕詝进去一看,一个窗户直接就能俯瞰一楼茶馆大堂,底下坐着什么人,有什么动作,若有大声的说了句什么,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茶水点心都在这屋里呢!您从里头插上门闩,谁也进不来!”茶馆老板继续说道。     奕詝点点头,表示满意,曹德寿便上前与茶馆老板说话。     “我们爷看上这间了,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得嘞!您看见旁边那个柜子没?只要是天底下有名的茶叶我这里都有,几位爷想喝什么自己挑!”茶馆老板指着西面墙靠墙的一面柜子,自豪的说道:“底下那层是各色茶点、新鲜瓜果、蜜饯应有尽有!”     良慎依着他说的一扇扇打开柜子的门吗,还真是如他说的一样齐全,感情这是大清朝的茶馆自助啊!           第128章 偶遇青山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茶馆老板见客人没什么不满意,便要退出去,临走前又说了一句:“几位爷如果懒得自己泡茶,小店有茶倌儿,都是漂亮姑娘……”     “去你的吧!”曹德寿见奕詝变了脸色,赶紧一伸手将茶馆老板推了出去,拴上门。     “四哥,你喝什么茶?”良慎打开茶柜,里头各色茶叶各式茶具一应俱全。     “碧螺春。”奕詝淡淡的说道,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底下。     良慎和金铃子拿出装了碧螺春的茶桶,又挑选了一套青色花样的茶具,清新淡雅,便到茶案上煮茶,不过片刻,满室茶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良慎又到点心柜里挑了四样茶点,分别是栗子糕、茯苓饼、桂香瓜子和玫瑰卷,都是气味芬芳又爽口的小食,味道又不会过分浓郁,不会遮了茶香。     一切准备妥当,良慎也坐到奕詝身边,边品茶边看着楼下。     “来了!来了!”忽然,底下人群躁动起来,有人喊了两句,奕詝和良慎赶紧集中精神看着。     不一会儿,一个戴面具的人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的桌子上,说来也奇怪,楼下的人熙熙攘攘,桌子都坐满了,外围还站了一圈人,单单就中间那张桌子空着,一个人都没有。     “那人头上的面具为何这么眼熟?”良慎看着楼下,敲着脑袋说道。     “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奕詝浅浅饮了一口茶,说道。     良慎恍然大悟,还真是,果然是曹操的脸谱,这是什么兆头?是说他们要控制天子吗?     “诸位,诸位!”面具人坐下大口饮了一碗茶,又站了起来,一条腿踏在条凳上,吆喝起来,“我丞相又来了!”     良慎觉得无比可笑,那人竟然自称为丞相,尽管清朝根本没有丞相这个官职,可那人的野心确是司马昭之心,只是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这样大的口气。     “丞相,今日又有什么新鲜故事说给我们?”不知哪个角落响了一声,立时周围的人们都纷纷响应起来。     “是啊,有什么新故事啊?”     面具人得意的哈哈一笑,摇头晃脑说道:“新鲜事自然是说不尽的,只要大家想听,每天都有!我太平天国与大清国截然不同,桩桩件件都是新鲜事!”     “那把这桩桩件件捡个一两件说与我们听听?”     “近日,我们太平天国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这在大清国,根本是想不都敢想的事情啊!不论男女,天国的土地平均分配,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大清国的当家的,能做到这样么?大清国的好地可都攥在达官贵族和八旗子弟手中,普通百姓种不上好田,没有收成,又有各项苛捐杂税,教人如何活命?”     有贫寒人家的子弟纷纷点点头,表现出对太平天国的向往,而坐着喝茶的也有些贵族儿女,自然不以为然。     “你们人人有田种,就没有捐税?若没有捐税,你们的天王靠什么养活?难不成也下地种田?”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引来满堂哄笑。     “在我太平天国,设有圣库,家家留足口粮,剩余皆交圣库,圣库根据子民们的需要再进行分配,有我们天国的朝廷在,保证饿不死人!”     有的人一听饿不死人,又高兴起来,而又的人眼光略长久些,依旧不屑一顾。     “原来还要交规圣库,既然人人饿不死,我看累死累活也是白干,不如不干,只等着到圣库吃现成的好!”     奕詝安静的听着,这人的反驳让他甚为满意,明显这人是有思想的,不会受人蛊惑,人云亦云。     “在我天朝可没有这样的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兄弟姐妹,偷奸耍滑是大清国的子民才会做的事!”丞相拍着胸脯说道。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再者说了,我比别人聪明,会做生意,我明明可以挣更多的钱,为何要和懒汉吃一样的饭呢?”又有人站出来反驳。     奕詝又品了一口茶,嘴角噙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你一句我一句掐起来的人们,他很欣慰,天下还是有聪明人的,并非都像洪秀全一干蠢货。     丞相刚要反驳,人群中挤进一个白净的少年,附在丞相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四哥,你看那人!”良慎看那少年格外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     奕詝也细细的看了看,“是他?”     曹德寿和金铃子看两位主子不知看见了什么,都奇奇怪怪的样子,也凑上前来看一看。     “宋青山?”金铃子先是楞在那里,那人不正是当初热河时候意图行刺皇上的宋青山么?     金铃子呆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宋青山,快一年半没见了,他比之前又英武了几分。自从他走了以后,金铃子的脑海里总是闪现他转身而去的样子,她还记得他曾看着她说道:“你叫金铃子,我记住了!”     “宋青山果然不是一般人。”奕詝玩味的笑笑。     “他能重新获得他们的信任,确实不简单。”良慎也深为赞同。     “似乎现在混的更加风生水起了呢。”曹德寿也啧啧赞叹。     “宋青山?”金铃子还是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良慎看着金铃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低声叹了口气。     金铃子忽然心里一动,恳求的看着良慎的眼睛,眼神凄楚可怜,还有一分孤寂,良慎从未看到过一向单纯的金铃子有过这样的复杂的眼神,也许,金铃子长大了!     良慎心中一软,询问的看了看奕詝。     “去吧。”奕詝淡淡的说,“别暴露我们在这里,别忘了你的身份,早些了断为好。”     金铃子感激的点点头,可听到后面的话,心里又如同坠入冰川一样,她和宋青山,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金铃子拉开门闩,匆匆走了出去,为了不引人怀疑,又从侧门饶了出去,再从正门进去,一路小跑,她生怕自己走慢了他就走了,又担心自己现在一身男装,他还能认出她来吗?     当金铃子踏进茶馆大堂的时候,幸运的是,宋青山还在,他正默默的站在丞相身后,看着他与那些人唇枪舌剑。     “哎——”金铃子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见他没听见,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宋青山本来全神贯注的看着丞相,冷不防被谁扯了一下,扭头看去,却是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     “是你?”宋青山认出金铃子的时刻,眼里的欢欣是藏也藏不住的,不由分说,他便拉起金铃子的手跑出了茶馆。     这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楼上两位主子的眼里,起初看见宋青山拉走了金铃子,良慎还有些紧张,很快便被奕詝按下。     “她没事,坐着吧。”     金铃子被宋青山扯着跑出去的一刹那,心里是雀跃的,她宁愿就这样跟着宋青山一直跑下去,不管什么天国不天国,也不管什么主子不主子。     宋青山将她拉到一个背人的小巷子里,将她抵在墙壁上,热乎乎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主子嫌买办采买的眉黛不好,让我出来逛逛,看有没有好的。”金铃子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主子没来?”宋青山怀疑的看着她。     “没有。”金铃子将头摇的向拨浪鼓一样,“主子千金之躯,哪能来这种地方呢?”     宋青山相信了她的话,又问:“你知道我在这?”     金铃子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这里有热闹看,就过来了。”     “刚刚有没有听到我老师的话?我们太平天国好不好?”宋青山激动的问。     金铃子不高兴了,小脸拉的老长,不耐烦的说:“除了盘查和你的天国,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有!”宋青山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我想你了!”     金铃子的脸腾地红了,“别胡说八道,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三言两语的朋友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可话要是投机哪怕是三言两语也足够记一辈子的!”宋青山脸上始终挂着明朗的微笑。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金铃子试探的问。     “你叫金铃子,我记着呢!”宋青山大声说道。     金铃子见她果真记得,高兴起来。     “你看这个!”宋青山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金质的小铃铛,“这个是我为了你叫人做的,每当它响了,我就想起你!送给你了!”     金铃子接过那个小铃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铃铛而已,没有特殊的花色,分量也不足,可她却爱不释手,他为了记住她,做了一个金铃子,日日待在身上,这份情谊实在令人感动。     “这是我绣的。”金铃子也拿出去年自己绣的那个手帕,帕子上是一片连绵的青山,这帕子险些被常青扔了,还是皇后拦下了,又还给她的。     “是青山!”宋青山拿在手里左右反复看着,“我是个粗人,哪里配用这么好的东西?”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手上还是三下五除二叠好揣在怀里。           第129章 福海贝勒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宋青山看着活泼可人的金铃子,心里一动,说道:“你还要回去给他们做奴才么?不如跟我走吧,我们太平天国里有吃有穿,妇女也不受欺负,还有女的能当官呢!”     金铃子低着头摆弄着那个小铃铛,说道:“我不去,我又不认字,当什么官呢?我还是守着皇后娘娘的好!”     “你怎么这么傻?你还这么年轻,就把自己葬送在那个紫禁城了?”宋青山急了。     “皇后娘娘说过,你们那个天国不会长久的,我不去。”金铃子还是拒绝,因为良慎告诉过她太平天国的结局,虽然她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她相信自己主子的判断。     “她一个女流之辈能懂什么?不过也就是管管那些唧唧歪歪的女人罢了!”     金铃子白了他一眼,说道:“皇后娘娘懂的多着呢,她说过的话就没有不准的!再说,在热河的时候,你不也败在娘娘的手里了?这会子逞什么能?”     一句话揭了宋青山的痛处,他不说话了,当初若不是为护着金铃子,他也不会轻易告诉他们真正的死士是巴鲁,没想到金铃子不仅不理解,还以此轻视他,金铃子虽然可爱,可奴性太深,恐怕是劝不动了。     “你若再进了紫禁城,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宋青山低头看着她。     金铃子想起皇上那句话,还是早些了断为好,可要和宋青山了断,她实在说不出口。     “见面也见了,说话也说了,我得回去了,娘娘还等着我呢……”金铃子咬着下唇,低头转身要走。     “你站住!”宋青山将她一把扯了回来,“你的那些主子们,比我还重要?”     金铃子不说话了,依旧咬着下唇低头站着,仿佛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一样。     “主子是主子,你是你,我不会忘了你,也不能背弃主子!”金铃子说着,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钟粹宫偷偷看到的一幕,皇上像小鸡啄米一样亲了一下皇后,当时她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玩的,可现在,她也有了想亲一下别人的冲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宋青山正要分辨,金铃子柔软的小嘴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宋青山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被女人亲的滋味,今天忽然尝到了,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     金铃子转头一溜烟跑了,宋青山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我一定会娶你的!”     金铃子饶了一圈才回到泰来茶馆的雅间内,此时,茶水已经是第三泡了。     “说完了?”良慎收起手里的栗子糕,不无忧心的看着金铃子。     “说完了……”金铃子轻手轻脚的站到良慎身后,不再提宋青山劝她的事情,也不再提她劝宋青山的事情。     奕詝一直冷冷的看着楼下,那位丞相还在大放阙词,而话语之刻薄,对普通民众之煽动,早已让他忍无可忍。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茶馆老板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还夹杂着另一个人匆匆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贝勒爷!贝勒爷!您慢走几步!”茶馆老板的声音。     “你他大爷的还让爷慢走?爷的宝地都让你兑给别人了!”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良慎紧张的看了奕詝一眼,奕詝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依旧看着楼下,曹德寿小跑到门口,贴着门听着门外的动静。     “贝勒爷,小的不知道今儿个贝勒爷来,况且贝勒爷您从来没初五来过呀!”     “大清国哪条法令规定了本贝勒初五不能来这里?”那人的声音极其嚣张狂妄。     良慎想着那人自称贝勒爷,也许皇上认识,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皇上一眼,奕詝轻蔑一笑,摇了摇头,大清国的贝勒爷多了去了,大多是些游手好闲的角色,他哪里都能认得清呢?     “贝勒爷,里头真是厉害角色,小的当真得罪不起!”茶馆老板为难的说道。     “那你又有几个脑袋得罪本贝勒?”那人又说道。     “曹德寿,开门!”奕詝被那人吵得实在无法安心,便打定主意要看看到底是哪位贝勒爷,横竖这一行是清净不了了。     曹德寿答应了一声,拉开门闩推开门,一个嚣张狂妄的青年正要伸腿踹门,便就势闯了进来。     那人起初大概并没认出奕詝,只是一直拧着眉头盯着曹德寿看。     “嘿,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那人挠挠后脑勺,忽然想起来,“曹公公!曹公公!”     曹德寿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认出这人是谁,索性也不去管他,依旧绕到他身后去把门关好。     “曹公公好雅兴啊!您在这儿怪会享受的!”那人又凑到曹德寿身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曹德寿懒得理他,可总不能不问问他是谁。     “您是哪家的贝勒呀!恕咱家认不出来。”     “啧,曹公公,您怎么连我也不认识?”那人摇开扇子正要做一个牛气非凡的自我介绍,忽然又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奕詝。     那人揉揉眼,往前蹭了两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惊愕的表情,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终于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猛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有眼无珠,扰了皇上的清静,罪该万死!”     后头茶馆老板终于见识了这位真神竟然是当今皇上,吓得也跪了下去,一句话说不出来。     “知道扰了他人的清静,就小点声!”奕詝饮了一口茶。     “嗻!”那贝勒吓得赶紧捂住嘴。     “你是谁?朕也不认得你。”     “回皇上,奴才是瑞祥的儿子,宫里丽贵人的弟弟,他他拉福海。”     良慎心中不悦,原来这人就是丽贵人的弟弟,难怪这样放荡无礼,这一家人都这样无法无天,还没怎么样的,就在京城横着走了么?     “原来是你!”奕詝僵硬的笑了笑,“你阿玛日日为湘军一事劳苦,身子如何?”     “奴才阿玛生猛的跟头牛似的,皇上大可放心!”福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论心机也没学到他姐姐半分,是个典型的傻大憨粗。     “皇上,奴才姐姐在宫里可好?”福海又问。     “你姐姐很好。”奕詝温和的说道。     福海抬头又看到了站在奕詝旁边的良慎,他虽不认得这人是谁,却经常混迹街头巷尾,一眼便看出她是男扮女装。     “皇上,这位是?”     “放肆,看见皇后娘娘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还盯着看呢?”金铃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她同她主子一样,对与丽贵人有关的人,都是看不上的。     “哎呀!”福海一听赶紧磕头,“奴才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良慎面上淡淡的,依旧摆弄那些茶具。     “人人都说奴才姐姐貌美天下无双,可依奴才所看,家姐却不及皇后娘娘十之一二。”福海看见良慎的美貌和淡然,先酥了半边。     “你不要脑袋了?怎敢议论皇后娘娘的相貌?”曹德寿赶紧呵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福海吓得又磕起头来。     “福海。”奕詝叫了他一声,福海赶忙答应着。     “你常到这个茶馆来?”     “奴才是这里的常客……”福海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茶馆门脸不大,看着倒不像是个藏龙卧虎的地界。”奕詝又说。     “皇上有所不知,满京城别的茶馆都不如这泰来茶馆热闹,唯有这泰来茶馆的老板敢把一些别的茶馆不敢放的人放进来,再者,这的茶倌儿最漂亮!”福海的话让跪在后头的茶馆老板吓了一跳,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么?底下那人到底是干嘛的他心知肚明,只是想着自己门脸小,不引人注目,一时贪财,才让他进来胡说八道的,这下可好,直接撞皇上眼皮子底下了……     果然,奕詝的目光移到茶馆老板的身上,凌厉如箭,茶馆老板吓的冷汗直流,一句话也不敢说。     “福海,回去告诉你阿玛,把这茶馆抄了,把那个人务必给朕抓起来!”     福海茫然的四下看看,茶馆老板早就吓的险些厥过去。     “皇上,留小的一条狗命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见钱眼开了!”茶馆老板磕头如捣蒜一般,现如今,他已顾不上他的茶馆,只要能留下性命就好!     “嗻!皇上放心,这事儿奴才一定办好!”福海答应着,心里却心疼这里的好茶叶和美貌的小茶倌儿,只是皇命难为,只好先打发一个小厮回去通知父亲带兵过来。     奕詝点点头,晾他也不敢怎样,起身便拉着良慎要走。     “皇上要回宫?”福海又凑上来,“奴才派人护送皇上回去!”     “不必了。”奕詝摆摆手,“朕今日的行程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阿玛瑞祥,若有半点泄露,你和那开茶馆的就可以去黄泉路上喝茶了!”     福海和茶馆老板均吓的一低头,不再置喙一句。     奕詝一行四人翩然离去,依旧走到侧门外登上马车,人不知鬼不觉,楼下喧闹的人群谁也不曾想到九五之尊的皇上刚刚就站在他们头顶,判决了这个茶馆的命运。           第130章 托付黑牡丹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回了钟粹宫,宫中一切太平,无人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去了宫外,福海贝勒倒是个憨实的人,并没有把那日的见闻告诉自己的阿玛和姐姐。     三日后,良慎在畅音阁摆了戏台,皇后邀请了宫中各位嫔妃及前朝几位太妃太嫔一同赏戏,当日午后,兰贵人和婉贵人都应邀前来,与良慎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丽贵人虽不愿前往,但也碍于皇后的面子,带着彩衣来了畅音阁,见了皇后,面上亦是恭恭敬敬,可见皇后待她甚为冷淡,便也收了笑容,冷冷的坐在一旁。     叶答应称病不来,皇贵太妃倒是破天荒的来了,这一年多,皇贵太妃深居简出,不喜参加宫中聚会,这次倒是应邀前来,皇贵太妃一来,太妃太嫔也跟着来了几位,总算场面也未至于太冷清。     “额娘,六福晋的胎儿已过了头三个月,六福晋身子安康?恭王府可给了信?”良慎与太妃比肩坐着,少不得要问问恭王府的情况。     “王府里来了信,说是福晋近日不再孕吐,进的香了很多,饮食上喜食酸的,说不准是个小世子!”太妃一提起九琪的胎儿,喜不自禁,连眼睛都笑弯了。     “若是个小世子最好,恭王府男丁兴盛,也是皇室的福气!”良慎也面带笑容。     “皇室的福气,还是该皇帝绵延才是,你们几个都年纪轻轻的,怎么一晃小半年又过去了,还是没信呢?若说皇后伤了身子,还需得调养调养,婉贵人也常常侍寝,怎么也没有好消息?”太妃说道。     婉贵人平时不喜欢太妃倚老卖老,毕竟不是太后,何况这个话头也不讨喜,便只是低头一笑,说道。     “许是时候未到吧!”     “今日皇后娘娘点了好戏,大家同乐,唯独叶答应不来,听说叶答应天寒不适,不知究竟怎么样了。”丽贵人笼着手炉,不咸不淡的说道。     提到叶答应,太妃脸上无光,面露尴尬之色。     “她本是一个任性之人,这段日子看见哀家也冷淡了许多,哀家也不好多关怀了。”     良慎心中冷笑,明明是太妃看见叶答应没有了利用价值,这会儿却怪叶答应不搭理她,这样的姨母倒是天下少找的势力小人!     “叶答应性子耿直,这才一时惹恼了本宫和皇上,略施小逞而已,依本宫所看叶答应生性纯良,倒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若能静心思过,日后还是有出息的!反倒是那些笑里藏刀的人,本宫和皇上最是不喜欢!”良慎话里有话,直指刚才随意批判叶答应的太妃和丽贵人。     “娘娘,戏要开锣了!”兰贵人微微一笑,说道。     良慎略微一点头,赞许的看着兰贵人,众人皆不再言语,都安心看着戏台。今日的压轴好戏自然还是黑牡丹唱的,太妃喜爱黑牡丹,一见黑牡丹上台便频频点头微笑。良慎饶有兴致的看着黑牡丹,往嘴里塞了一个蜜饯,又看着后宫这些孤单寂寞的女人们看着黑牡丹时的满目春色,不禁觉得好笑。     黑牡丹风姿卓绝,一颦一笑恍若仙人,为人又放荡不羁,实乃绽放在后宫女人心中的一朵奇葩。     大戏唱罢,黑牡丹行礼谢恩。太妃喜爱的说道:“皇后,这黑牡丹的戏自前朝时哀家就最喜欢,现今国家战事吃紧,后宫也不好再随意开锣唱戏,哀家没听够,待会儿要叫黑牡丹去哀家宫里再唱一段。”     “额娘跟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也没听够,想叫他去钟粹宫呢。”良慎一笑,“不过既是额娘喜爱,自然还是要先让他去额娘那里。”     “皇后的孝心让哀家感动,哀家叫他唱一段而已,一定叫他去钟粹宫。”太妃顿觉很有面子,说道。     众嫔妃虽然也喜爱黑牡丹风姿,可无奈都碍于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出言,戏散了之后,黑牡丹先是随着太妃的轿撵去了慈宁宫,因畅音阁寒冷,众嫔妃也都纷纷散了,回了自己的寝宫。     良慎坐在轿撵之上,细细的琢磨着事情,这事儿非得黑牡丹去通个关系,若直接秉明皇上,唯恐皇上多疑,少不得还得靠着恭亲王在朝中的势力成事,可市井街边的事情,若恭亲王直接出马又要惊动一方,不如黑牡丹,来去自由又是各第一等的可靠之人。     只是太妃非要插一杠子,如今也是无法,只好等着黑牡丹从慈宁宫回来再做计较。     事实上,黑牡丹在慈宁宫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心急之人便觉得时间过得慢,良慎足足在钟粹宫等的几乎耐不住性子,黑牡丹才姗姗而来。     “皇后吉祥。”黑牡丹依旧是随意拱拱手算作施礼。     经历了去年冬日的事情,钟粹宫的下人们自然看待黑牡丹与之前不一样了,皇后蒙难的时候,唯有黑牡丹在身旁劝解宽慰,若没有黑牡丹,不知皇后能否熬过去年那一难。     “先生喝什么茶?”常青热情的上前问道。     “常青姐姐今日怎么对在下如此体贴?换做往日可天天骂在下浪荡登徒子,恨不得打出去呢!”黑牡丹一笑,故意说道。     常青红了脸,说道:“当日是奴才不对,只是日久才能见人心善恶,先生就别记仇了罢!”     黑牡丹爽朗一笑,“如此,常青姐姐去沏一壶好茶来,是什么茶不要紧,要将悔意沏进去,叫做谢罪茶。”     良慎不忍见黑牡丹再打趣常青,出言调停,“你少说两句吧,常青,带她们都下去,我有正经事说。”     常青难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带着宫女们灰溜溜的出去了。     “皇后,又是何事需要在下帮忙?”黑牡丹丝毫不顾尊卑之序,上前坐在良慎旁边的座位上,那个位置,平时除了奕詝,无人敢坐。     良慎知道他不在乎这些,偏偏她也不在乎,便随他去了。     “有一事,非你不能办。”良慎说道。     “但愿可不是什么棘手的倒霉事儿。”黑牡丹说道。     “瞧你胆小怕事的样子,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黑牡丹么?”良慎撇撇嘴。     “我若不是黑牡丹,还敢坐在这里跟当朝皇后调笑?”     “说正经的,天桥那里有个算卦的,姓孟,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我受人之托,要赏他一碗官饭吃,你可否帮我探听一下他的来路,看看有什么法子可行?”     黑牡丹皱眉,微微有些诧异。     “你竟然也管这样的凡尘俗事?只是,怎么是个天桥算卦的?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我也不想管这样的事,只是之前毕竟曾答应别人,不能言而无信。”     良慎苦笑一声,她厌恶这样的事情,何况那个算卦的老头子她也实在想不到能安排到哪里,只是,当日情急之下当应了那个修鞋匠,若不履行诺言,自己心里说不过去暂且不提,恐怕那老头子又要到梦里问她,搅得她不得安生。     黑牡丹见她面露为难之色,似是实在无法,又不便明说,不忍她为难。     “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若真要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恐怕以你之力还差些,你只需帮我探听清楚他的情况,其他的,我自会去求恭亲王。”良慎说道。     黑牡丹知道她与恭亲王的往事,自然也不忍她因为这样的事与恭亲王再生瓜葛,不光自己难受,若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你可别小瞧了我,我的手足可不光是困在戏台上。”黑牡丹信心满满的说道。     良慎一听,倒觉得这并不奇怪,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戏子,他的武功和人脉手段都是及其厉害的,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说出来,恐怕连皇上都要吓一跳。     “好,我自来信你!”良慎一笑。     这时常青倒茶进来,两人又相对饮了一杯茶,天色将晚,黑牡丹也不便久留。     “要听戏不要?”黑牡丹妍媚一笑,眼波流转,看着良慎。     良慎摇摇头,“今日戏台上已经听足了,想必刚刚在太妃那里你又唱了,仔细伤了嗓子。”     提到在慈宁宫的事,黑牡丹神色一滞,竟有些尴尬,只是,这样细微的表情,良慎并未注意。     “那我便告辞了!”黑牡丹站起身,依旧拱手施礼,良慎点点头,黑牡丹便转身告辞了。     天气寒冷,宫中人穿衣皆以深色为主,唯有黑牡丹依旧一袭白衣,外袍是月白的浮光锦所制,在晚霞映衬中,盈着耀眼的光泽……     此事一托付给黑牡丹,良慎便觉得心里轻松的多,黑牡丹是可靠体贴的人,他是一定会掌握分寸,又能将事情办好的,只是若委派官职一事,黑牡丹即使再神通广大,难道朝廷里也有他能用的人?关于黑牡丹的真实身份,良慎依旧是一头雾水。     可是,五日后,她收到了黑牡丹从宫外传来的消息,这消息却令她大吃一惊,原来修鞋匠找她帮忙的事情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竟然在无意之中帮了历史中的一个恶人!           第131章 永寿宫之乱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五日后,良慎收到了黑牡丹传来的消息,纸片上的文字很短,却足以让良慎大跌眼镜。     天桥挂摊并无孟姓老头,只有一青年名为荣禄,乃已故甘肃凉州镇总兵长寿之子,本为户部银库员外郎,因得罪肃顺险些丧命,不求飞黄腾达,但求一出路。我已捐输军饷的名义为其安排直隶候补道的头衔,望其能偏居闲职以避祸。     良慎反复看着那一行字,荣禄,竟然是历史上的晚清重臣荣禄!荣禄与慈禧难以言说的关系至今也没人说得清楚。良慎很是纳闷,明明是那个姓孟的老头,怎么换做黑牡丹一去便成了青年荣禄?莫不是黑牡丹认错了人?     若是认错人,也并非是难事,他日再找到那孟姓老头,另外替他谋个生计也好,只是这荣禄的后路,竟然是她一手铺成,这事实她倒是很难接受。     此后的一段时间,良慎一直在等着修鞋匠再次托梦给她,她好借此问问荣禄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没想到,说来也怪,那修鞋匠竟然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看去,倒真的好像帮助荣禄便是他的要求一样了。     转眼又到了年关,云妃的忌辰已经过了,惜弱的事又摆到眼前。无奈奕詝却不再提这件事,良慎虽多番提点,可奕詝只是拖着不办,直到有一日闹出事来,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     这一日,良慎午睡刚起,外面便闹了起来,常青匆匆跑了进来,附在良慎耳边说道。     “主子,不好了,永寿宫闹出事来了!”     “永寿宫?”良慎皱眉。     “叶答应打了徐官女子!”     “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良慎问道。     “听说是因为午膳的时候,御膳房不知哪个糊涂东西送错了菜,将徐官女子的一盘豆腐错送到永寿宫叶答应那了!”     “她们位分相差不多,菜品也有些相似,御膳房一时送混了也是有的。送错了倘或哪一边发觉了再送回来也就罢了,或者没发觉,徐官女子午膳少吃一道,也不算什么大事。”良慎沉吟着。     “若人人都像娘娘这样想,宫里哪里还会有事?”常青说道:“偏生这两个主儿都不是善茬,徐官女子发觉了,差人去永寿宫取,谁知叶答应却说不知为何多了一道,她懒得吃,教人倒了!”     良慎一听,倒吸一口冷气。     “叶答应那嘴有多损,娘娘自来也是知道的,不知她跟徐官女子说了什么,徐官女子脸上挂不住,便去永寿宫吵了起来!”     良慎脸色发灰,惜弱以前便有些厌恶叶答应曾经老是欺负死去的云妃,只是那时云妃懦弱怕事,遮遮掩掩幸而没闹出大事来,现今叶答应沦落为答应,惜弱又得皇后的势力,自然更加不愿忍耐,豁出去撕破脸皮也是有的。     “去永寿宫看看!”良慎起身,批了一件杏黄毛领披风,拿了手炉便匆匆赶去永寿宫。     一踏进永寿宫的门,便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再往里一看,主子奴才闹作一团,实在不像话。     “皇后娘娘驾到!”常青见这些人依旧闹着,便大声通报了一声。     里头闹事的人,为首的有叶答应,徐官女子,慕双,慕爱和伺候徐官女子的小丫头小顺。永寿宫其余的太监宫女都站在一旁看着,有的人还窃窃私语,不知编排着什么。     一众人看见皇后驾到,纷纷跪地迎接,唯有叶答应和徐官女子气鼓鼓的看着彼此,并不下跪,叶答应与皇后自来有嫌隙,徐官女子也与皇后有仇,两人又互相看不上,谁也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在皇后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     常青刚要说话,被良慎按下来,良慎一言不发,目若冰霜的看着眼前人。     终于,在皇后冷漠威严的注视下,徐官女子先是绷不住,她紧咬着嘴唇,狠狠的瞪了叶答应一眼,实在无法,作势要跪下去,叶答应见她先要下跪,自然也不愿做一个炮灰,便也拎了裙角,跪了下去。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徐官女子说道。     “答应叶赫伊尔根觉罗氏见过皇后。”叶答应说道,她始终不愿再皇后面前自称奴才,因为无论她沦落到何种境地,在自己心中,她依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只因她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出身。     良慎依旧不说话,傲然站立着不理会她们,叶答应与徐官女子面面相觑,不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足足等了半天,叶答应和徐官女子几乎都要跪不住了,皇后终于开口说话。     “都起来吧,本宫不过让你们都静静心!”     叶答应与徐官女子虽然都心里不满,可谁也不敢说出来,刚才皇后的盛威已经镇住了她们。     “永寿宫旁边就是养心殿,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心中没有本宫就算了,难道连皇上也没有?”良慎怒道。     徐官女子先是梨花带雨起来,伸着手指责跪在一边的叶答应。     “是她欺人太甚!御膳房送错了菜,我派小顺来取回,谁知她一把摔在地上,还说了许多折辱人的话!”     这话说出来良慎再相信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叶答应的性子太暴烈,又常常瞧不起人,说出什么话来她连想都不用想。     “叶答应,为何要将菜倒掉?一羹一饭都来之不易,你出身大户人家,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良慎问道。     “皇后,我的确出身大户人家,因此那样的饭菜,我竟不知是给人吃的,如此简薄,我看着生气,便倒掉了!早知道是给徐官女子准备的话,我便不倒了!”叶答应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依然话中带刺,字里行间透着对徐官女子的鄙视。     良慎冷笑一声,并不理她,继续问道:“那为何徐官女子派人来了,你不但不认错,反倒奚落她们?”     “徐官女子?”叶答应轻蔑的哼了哼,“不过是个奴才而已,竟敢跑到永寿宫来要东西,说到哪也没有奴才去跟主子理论的道理吧!”     “徐官女子虽尚未册封,可也是皇上的人了,你怎可这样轻贱于她?”良慎越发生气了,徐官女子大概出来的匆忙,也没批件厚衣裳,在寒风中气的瑟瑟发抖。     “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贱皮贱肉的奴才罢了!以为用那样下作的手段爬上龙床,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样的女人皇上怎会看得上?就是封了位分,宫女出身也不过是个答应!”叶答应说道。     “你也不过是个答应而已!”徐官女子气的指着她嚷起来,“你还以为是当年那个横行霸道的玉妃呢?早前你可没少欺负皇后和死去的云主子,你早晚要遭报应的!”     良慎听了徐官女子的话,又想起刚刚进宫时,当时的玉妃是如何凌辱她的,心中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答应与答应能一样吗?就算同为答应,我也比你这个奴才爬出来的答应尊贵的多!”叶答应趾高气扬的说着。     “叶答应!即便是奴才也是人,何况是同样服侍皇上的姐妹,你如此出言侮辱,不怕皇上听见怪罪于你?”良慎冷语说道。     “皇上?”叶答应一声冷笑,“皇上岂会理会一个小小的官女子?皇后这样维护徐官女子,我看是心中有鬼吧!你自己毁了身子不能生育,便忙不迭的往皇上床上塞女人?从婉贵人到眼前这个贱婢,皇后可真是贤德,不知以后还会给皇上送上什么样的货色!”     “你——”良慎怒火中烧,刚要出言指责,却被忽然走进来的奕詝打断。     “叶答应!”奕詝龙颜震怒,吓的在场的人们纷纷跪下去,唯有良慎只是略微屈身行礼。     “皇上——”叶答应久不见皇上,忽然发觉他比之前消瘦了一些,心中自是有些心疼。     “永寿宫自午后便吵吵嚷嚷,是要造反么?”奕詝怒言。     “皇上,不过是叶答应和徐官女子起了一点小争执,并无大事,皇上不必挂心!”良慎上前,替奕詝掸去肩头的浮尘,他龙袍上的金线有些起毛,良慎以指腹按了按,寻思着待会儿要拿去补一补了。     叶答应最见不得皇上与皇后夫妻情深的样子,不由又燃起妒火,仇恨的看着良慎,恨不得马上拿到杀了她!     “朕已然听到她出言侮辱皇后,还不算大事?”奕詝摘下良慎抚在自己肩上的手,握在手里。     良慎一笑,装作心中并不在意,实在不愿他为这些后宫琐事烦忧。     “皇上,徐官女子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这才被叶答应羞辱,如今云妃忌辰已过,也该给她晋位分了!”良慎软语温言,她已打定主意,要狠狠的打叶答应一记耳光。     奕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虽然不认同她的看法,但她却愿意无理由的支持她。     “就依你所言,只是皇后以为该给徐官女子晋个什么位分妥当?”     “徐官女子父亲是热河行宫领催徐诚意,徐诚意当时救驾有功,徐官女子多年来在宫中勤勤恳恳,秉性纯良,本宫认为应当晋为常在。”良慎莞尔一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叶答应。           第132章 玫常在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叶答应听了皇后的提议,认为不公,立刻出言阻拦。     “区区一个小小领催的女儿,不过宫女出身就可封为常在?凭我的出身,现在也不过是个答应,她凭什么要一跃成为常在?”     奕詝横眉微皱,面露不悦之色:“叶答应,你到如今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成为答应!”     叶答应凄凄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过是因为我父兄官位虽高,却对抗击粤贼毫无贡献,皇上才毫无顾忌的如此对待我!不然,丽贵人那个贱人也一样多事,她为何能屹立不倒?不过是因为我任性乖张,不愿意像这个贱人一样曲意逢迎,婉转承宠……”     “够了!”奕詝大怒,叶答应的话直直的戳到他心里的痛处。     “皇上不要与叶答应一般见识,叶答应近日郁郁不得志,恐怕是憋出病来了!关于晋徐官女子为常在一事,皇上可应允?”良慎见皇上生气,少不得上前劝解。     “听凭你做主罢!”奕詝无意再留在这里,冬日天寒,外头站久了又怕冻着良慎,便草草答应。     “皇上,徐官女子出身低微,宫中多有人不满,常常欺凌她,她娘家无权无势,皇上总要多给些恩宠,才能平衡,也省得后宫中人生事!”良慎又说道。     奕詝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对徐惜弱并无好感,不过是看在良慎的面子上才愿意晋封她,良慎却没完没了的替她争宠,他的耐心也是有限。     “皇后又想如何?”奕詝问道。     “请皇上给徐常在赐个封号!封号我已拟好,当日徐常在忠心护主,甚至有殉主之心,如此刚烈的女子,品性如玉,至坚至贵,不如赐封号为玫,有美玉的意思!”良慎不等皇上拒绝,便说出自己的提议。     叶答应心中更加愤恨,之前她的封号为“玉”,现今徐氏的封号为“玫”,虽不同字,意思却相差无几,这分明是皇后借着徐氏的事情再打她的脸。     奕詝咬着牙,下颚的棱角更加硬朗,微风乍起,明黄色的袍角随风掀起,是人都看得出来,奕詝并不愿意接受皇后的提议。     “皇后,你真以为这样妥当么?”奕詝一字一字钝钝的问道。     良慎知道自己的提议却有些过了,只是她已决意如此,不禁要狠狠的打击目中毫无皇后威严的叶答应,也算是给徐氏一个交代,让她以后不要再生事。     “奴才以为妥当!”良慎亦是一字一字钝钝的说道。     奕詝知道她心意已决,每当她自称为奴才的时候,都是赌了一口气的,也罢,奕詝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与她生了嫌隙。     “皇后决定吧!”     奕詝扔下这句话,转身扬长而去,良慎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她知道他的不满。     “都听见了吧!日后徐官女子就是玫常在了!”     “谢皇后成全!”惜弱跪地叩头,心中却没有半分感激。     “玫常在择个好日子迁出钟粹宫吧,依旧住回咸福宫,也是对云妃的一个念想。”     “是。”惜弱答应着。     “先回去吧,本宫有一句话对叶答应说。”良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打发走了玫常在。     叶答应愤恨的看着良慎,她对她的羞辱恰到好处,既合乎情理之中,又如一把喂了毒的剑直直的插进她胸口,让她痛苦难当,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后还有什么好说?”叶答应漠然的问。     良慎看着眼前的叶赫伊尔根觉罗·落玉,她一身秋香色蝴蝶花纹厰衣,是宫中最普通的款式,用的料子也是最普通的贡缎,头上梳着小两把头,只是簪了一对蝶恋花珠花,两侧是淡蓝色短流苏,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答应模样,只是那俊美的容颜和犀利的眼神依旧,时刻提醒着人们她不甘于做一个普通的答应。     良慎想起她入宫选秀时的落玉,那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六宫之首玉妃,头上镶金点翠,步摇轻摆,身上也是最好的料子最时鲜的款式,衣裳上的绣样不是牡丹便是凤鸟,用色也大胆张扬,那时的玉妃与现今的叶答应简直恍若天上地下。     “我不记得史书上的你,不知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看样子,你的下场,是控制在我手里的!”     良慎走上前两步,盯着叶答应一双杏眼。     “你说什么疯话?”叶答应迷惑的看着她,齿如编贝,朱唇每每启开总是这样伤人的话语,也许这便是叶答应不得人心之处。     “没什么,好心劝你一句,你若不明白你为何会输,你会继续输下去的,而且会输的很惨!”     良慎说完,转身离去,空留下叶答应站在空旷的永寿宫中,回味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知道自己斗不过皇后,可斗不过又怎样,难道就要屈服在她的威严之下么?她宁死都不要这样。     “钮祜禄氏,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消停一天!我已沦落成这样,还在乎什么?”叶答应朝着良慎离去的方向大声喊着。     良慎回了钟粹宫,脱下披风,搁下手炉,呆呆坐在暖炕上,一言不发。     “主子怎么了?还为叶答应生气?她是个糊涂人,犯不上与她一般见识。”常青小声的凑到一边劝着。     “就是!只是主子为何要为徐氏争取那么大的恩典?玫常在,她配么?她心里眼里可有半点对主子的敬重?”金铃子想想惜弱得到的好处,心里便忿忿不平。     常青不停的朝金铃子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下去,金铃子看了出来,撅着嘴牛头去了。     “皇上生气了……”良慎喃喃着。     常青心中立刻明白,她为何而神不守舍。     “皇上一定以为我是个工于心计、得寸进尺的人,他一定很失望……”     “皇上知道您是皇后……”常青侧身坐在一旁,递过去一只精美的手炉。     “可是我心里明白,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也没有哪个帝王喜欢皇后……”良慎呆呆的望着手炉上的景泰蓝雕花。     “后宫的皇后与皇上的慎儿,本不冲突啊。”常青温馨一笑。     良慎忽然茅塞顿开,又笑了起来,是啊,她还是可以做好皇上的慎儿的,她还是可以做好那个需要他帮助和疼爱的小女人的。     “常青,可否帮我送一封信到养心殿?”良慎兴致勃勃的拉起常青的手,常青自然是欢喜的点头答应。     良慎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行小字,“请四哥到钟粹宫小酌”,写完便折成一只鹤的形状,交给了常青。     常青拿了信,匆匆走到养心殿,见曹公公正在门口搓着手徘徊,似乎心中不爽快,便走上前去,指了指门里,问道。     “曹公公,怎么了?”     曹德寿啧啧嘴,无奈的说道:“万岁爷生气了,咱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正想什么法子呢,可巧你就来了!依咱家看,怕是白天皇后让爷不痛快了。”     “可不?白天皇后没跟皇上商量就做了主,皇上向来不喜受人控制,可不就为这事儿生气呢!我们那位主子心里也不自在呢!”常青小声说着。     “唉!这俩主儿都跟小孩子似的,真真教人操碎了心,这可怎么好?”曹德寿冻得跺着脚,不时把手放到嘴边哈着气。     “公公别急,那一位已经先低头了,这不,奴才是过来送信的!”常青笑着说。     “哎呦,你可真是雪中送炭的好孩子!你等着啊!”     曹德寿的脸笑开了一朵花,赶忙清了清嗓子,朝着门里通传道。     “万岁爷,钟粹宫常青求见!”     “让她进来!”奕詝的声音从殿内响起。     常青朝着曹德寿点点头,推门掀帘子走了进去,看见皇上歪在暖炕上胡乱翻着一本书,便走过去跪在地上。     “皇上吉祥!启禀皇上,奴才是来替皇后送信的!”     说罢,常青从袖口拿出那只纸鹤,跪着走到皇上跟前,规规矩矩的低头双手呈上。     奕詝坐直了身子,看见了她手心里那只俏皮的小纸鹤,这倒是像慎儿的作为!不知她要说些什么!     奕詝堵着一口气,从常青手上接过小纸鹤,轻轻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展开,直到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一行小字,“请四哥到钟粹宫小酌”,落款处竟然还画了一个圆圆的小脸。     “画的真丑……”奕詝忍不住笑了一下,想到常青还在,又收起笑容板着脸。     “你回去吧,朕稍后会过去。”奕詝朝常青摆摆手,常青一看便知道皇上的意思,欢喜的扶着膝盖站起来,答应着出去了。     奕詝又看了看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忍不住小心的展平,走到书案前,压在砚台之下。     “这个女人……”奕詝小声唠叨着,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曹德寿!”     曹德寿一听有门儿,赶紧搓着手闪了进来。     “皇上有什么吩咐?”     “叫御膳房备一桌锅子,送到钟粹宫去!还有,今天送错菜的糊涂东西打二十板子,送到杂役房去!”     “嗻!”     奕詝想到那个倒霉的太监就有气,若不是他,哪来的这场乱子,恐怕自己也不会生这么一场气!           第133章 祭灶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在钟粹宫安安静静的等着奕詝,她知道,他是一定会来的。果不其然,他不进人来了,还带了一桌涮锅子来,良慎自然喜笑颜开。     “皇后派头越发大了,连朕都要越过去了!”奕詝板着脸酸溜溜的说道。     良慎不理会他的故作冷淡,依旧笑着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软软的说。     “我只在小事上过过当家的瘾,大事自然还得听皇上做主!”     “晋封嫔妃难道还算小事?那在你的心里,这偌大的后宫,什么事算大事?”奕詝从她怀里抽出手臂,反过来两手扣着她的肩膀,问道。     “挨着皇上的都是大事,不过是常在而已,有她不多,没她不少,皇上当真为了她生我的气?”良慎撅起小嘴,不满的仰视着奕詝。     奕詝实在不忍看她这样,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饱满的额头。     “这次暂不与你一般见识,下次若在这样,朕可真生气了!”     良慎扑哧一笑,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她忙不迭的拉着奕詝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可是早就馋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皇后带着一众嫔妃以及皇室宗亲的福晋们燃香祭灶,祈求灶王爷来年保佑大清国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恭亲王福晋九琪的肚子已经看起来很大了,宽大的衣衫已遮挡不住她笨重的身子,甚至连下跪上香都看着很困难。     良慎看着不忍心,毕竟关爱老幼病残孕,是她在现代就已经接受的教育。     “六福晋,若身子不方便,不必行这样繁复的礼节了,磕个头也就完了,想来灶王爷也能领会你的心!”     “多谢皇嫂!”九琪乐得如此,她本就讨厌这样的繁文缛节,加上有了身孕,更加懒怠动弹了。     “不过才不到五个月,六福晋的身子就这么显了!看这身形,像是个女孩儿呢!”丽贵人行完大礼,从彩衣手上接过手炉,上下打量着就九琪的身子。     良慎瞪了丽贵人一眼,毕竟在那个时候,说别人怀的是个女孩,可不是什么好话。九琪自然也听出来了,王爷在家早就跟她说过,丽贵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她九琪也不是好惹的,丽贵人的阿玛是瑞祥又如何?她阿玛还是兵部尚书呢?     “丽贵人这么好的眼力呵,难道你生过?”     “我是没生过!”丽贵人骄傲的扬了扬头,“不过,我要是生,就一定是个小皇子,不像有的人,怀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娇贵的?”     九琪气的瞪圆了眼睛,要不是自己怀着身孕,早就扑过去揍她一顿了!     良慎依稀记得恭亲王确实是先有女儿,后有儿子的,便上前安慰九琪。     “不管是儿是女都是恭亲王嫡亲的骨肉,都是皇上与本宫的侄儿,相信不仅是王爷爱不释手,连皇上也会垂怜膝下的!”     九琪感激的看了良慎一眼,经过这段时间,奕?虽然有时会神不守舍,可大多数时间还是好好的和她过日子,并没生出什么猫腻,她对皇后的敌意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我倒不在乎是儿是女,反正我和王爷又不会只有这一个孩子,王府里的女人就我一个,我没必要母凭子贵!”九琪说着这话,眼神却挑衅的看着丽贵人。     丽贵人自然不悦,刚要说话,便被皇后压了下来。     “灶王爷前这么多是非言语,你们也不怕不吉利?”良慎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些不安分的女人们,继续说道:“今日的祭灶大典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宫去吧!六福晋,你难得进宫,到本宫那里去坐坐吧,也跟本宫说说宫外的事情!”     “是!”皇后挽留,九琪更有面子,喜气洋洋的答应了。     皇后带着九琪回了钟粹宫,嘱咐常青在她背后多垫了一个靠垫,以免她坐着不舒服。     “多谢皇嫂垂爱!以前九琪小心眼儿,还曾误会皇嫂,对皇嫂多有不敬,没想到,皇嫂竟是个第一等的好人!”     九琪抚着隆起的腹部舒服的靠在座椅上,满面春风的说道,她是个性情中人,无论时好时坏都是要说出来的。     “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六爷近日忙着什么?”良慎微微一笑,取过剥好的核桃仁,给九琪递了过去。     九琪也不虚假客气,接过来便拿了一颗送进嘴里,甚是香甜。     “王爷忙的都快不知道王府的门儿朝哪边开了!”九琪嚼着核桃说道。     良慎心中咯噔一下,他在忙着什么?该不会是忙着暗箱操作什么事情,对皇上不利吧?     “你有身子,正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怎么这样不懂事?”良慎继续旁敲侧击的与九琪聊着奕?。     “他日日忙着会洋人,要么就是与那几个积极对抗粤贼的大臣会面,哪还有功夫管我们呢?”     良慎更加有种不祥的预感,又怕问多了引起九琪的疑心,便一笑岔开了话题,又问了许多孕期的事情,坐了一会子,九琪也便告辞了。     良慎反复想着奕?的事,近日以来,奕?深得皇上的宠信,似乎兄弟二人之前的嫌隙也都淡了,只是奕?心中到底怎样,却是不得而知。     奕?心高志大,恐怕取皇上而代之的想法还是有的,连日他与洋人和皇上倚重的大臣们一起,恐怕生不出好事来。     良慎忧心忡忡,无奈自己身处后宫,手再长也伸不到前朝去,前思后想,终于想到一个并不算好的计策。     这一日,良慎去养心殿求见皇上,提议要将热河行宫的徐诚意调到京城来任职。     “你为何这么想?”奕詝放下奏折,问道。     “我不懂朝中之事,也知道皇上维护四方安宁,何其艰辛。粤贼步步紧逼,洋人又心怀叵测,请问皇上,朝中能抵抗粤贼的得力干将有谁?”     奕詝抚着朝珠沉思了片刻,说道:“恭亲王通晓洋务,与其岳父桂良合璧,倒是一对好智囊。还有丽贵人的父亲瑞祥带领其好友曾国藩训练湘军,也是头功一件。另有左宗棠等忠臣,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皇上,这些臣子之中,可有皇上完全掌握得住,完全信得过的?”良慎又问。     奕詝陷入沉默,心中盘算了这些人,有人倚老卖老,有人仗势欺主,十成忠心的人确实为数寥寥。     “皇上该培养一个听从指挥的人,一来可分得他们的势力,各方均衡,二来又完全忠心于皇上,以备不测。”     奕詝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朕也早有此想法,只是没有合适的人。”     “皇上,热河行宫徐诚意为人老成,有勇有谋,当日救驾有功,我以为可以担当重任!”     “徐诚意……”奕詝反复回想徐诚意在行宫的表现,确实是一个沉稳可用之人。     “玫常在是徐诚意的继女,不如将他们父女双双抬起来,他们定能感皇上恩德,忠于皇上!”     “你真以为玫常在能知道感恩?”奕詝不无担忧的看着良慎。     对于玫常在,良慎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只是她毕竟是奴才里头拔出来的,能有今日全靠皇后提拔,唯一的误解便是云妃之事,假以时日真相大白,玫常在的本质还是信得过的。     “就算她有任何违逆之心,有皇上在,一个小小宫嫔还能闹出什么事情去?何况,若将玫常在的位分提起来,在后宫,她能与丽贵人抗衡,在前朝,她父亲能与瑞祥抗衡,岂不是两全其美?”     奕詝想想也是,现今宫里丽贵人虽然位分不高,可仗着她父亲的势力也是无人敢惹,甚至闹出人命来,连他这个皇帝都要避讳三分,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那便依你所说。”奕詝同意了良慎的提议。     赶在年前,徐诚意便被调到京城任职,职位不算高,却也是抗衡粤贼事务中的要职。因为曾有救驾之功,皇上还格外恩宠,为其抬旗到满军正白旗,赐姓徐佳。玫常在因父亲的缘故,再加上又是宫中新晋的妃嫔,以皇上宠爱为由,加封为玫贵人。     小小宫女一跃成为贵人,才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宫中人谈及无一不唏嘘。丽贵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奴婢出身的人竟然与她平级瓜分宠幸,更可恶的是她父亲又与自己的父亲势力抗衡,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玫贵人自然也知道丽贵人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常常欺负她,如今自己得势了,自然也要时时到她跟前去显摆一番,故意刺她的眼。     皇后知道她二人自来不睦,也乐得看她们斗来斗去的样子,只要不是闹得忒不想了,她也懒得管。     玫贵人虽在外趾高气昂,自己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虽然封为贵人,可皇上自始至终都没再召幸过她,也从未正眼看她一眼,她的荣宠不过也都是皇上巩固政治的工具而已。     凑巧的是,皇上因为云妃一事厌恶了丽贵人,也不再召幸丽贵人,丽贵人和玫贵人半斤八两凑在一起,越发爱生事。不过,横竖日子也是照常过着,有了叶答应的先例,皇后的威严也立下了,也没人敢闹出出格的事情。           第134章 思周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咸丰四年初夏,恭亲王嫡福晋瓜尔佳氏诞下一女,恭王府上下喜气欢腾,小格格甫一满月,皇后便与太妃同辇而行,亲到恭亲王府道喜。     凤辇还刚到恭王府门口,皇后掀开垂帘,便看见奕?和九琪已经带领一众家丁出门跪迎。     “奕?携家人恭迎皇后,恭迎太妃!”奕?深鞠一礼,九琪也随着叩头。     良慎挑帘下车,常青早已上前伸手,稳稳的将皇后搀扶下来。     “恭亲王免礼平身!”良慎微笑着抬手,身后太妃也已下来,可太妃的脸上却看不出来有多高兴,大概是嫌弃九琪生了个女儿。     “请皇嫂和额娘移驾寒舍,福晋已备好了茶,恭迎皇嫂与额娘!”奕?朝门内一伸手,良慎略点点头,奕?打头,一群人便都跟着进去了。     良慎边走边四下里看着恭亲王府,虽然不比皇后,可庭院也是层层进进,雕梁画栋,奢华无比,院落里更是鲜花造景,曲水流觞,趁着这初夏的节气,美不胜收。     “六弟太过谦逊,你这可不是寒舍!这院子住起来一定身心舒畅,难怪你都乐不思蜀了呢!”     良慎故意这样说,偏要含沙射影的点一点奕?,正因为他贪图荣华富贵,才执意要留在这里的。     “皇嫂这话臣弟不敢当!”     奕?红了脸,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露出了一刹那的窘态,良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在说什么。     “皇后,这里本是老六的家,你怎么说是乐不思蜀呢?”太妃诧异的问道。     “额娘,是我用错了词语,见笑了!”良慎不动声色,依旧随着奕?向前走,只有他们两个人对刚才的含义心知肚明,九琪也一头雾水的看了看奕?,终究也没闹明白。     一行人走进一间恢弘的大殿门前,良慎仰头一望,上面一副鎏金大匾,上书着“银安殿”三个大字。良慎内心感叹,恭王府果真是除了皇后以外最体面的府邸了,不愧曾居住了和珅这样的人物。     奕?将皇后和太妃让进殿内,安顿在主位上坐下,便对身边的九琪说道。     “让乳母把孩子抱来。”     九琪应了一声,便叫身边的侍女去找乳母,不过片刻,乳母抱着一个红锦被的襁褓走了进来。     “恭王府和硕大格格叩见皇后娘娘,叩见皇贵太妃!”乳母抱着襁褓跪地,代替襁褓中的婴儿请安。     良慎一看见孩子,欢喜的站起身走上前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红彤彤的锦被里裹着一只粉嫩嫩的婴儿,撇着小嘴似乎要表达什么不满,原本哼唧了两声,到了良慎怀里,便一声不哼了。那孩子有一对圆圆的大安静,和九琪一样,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着良慎,忽然,不知想起什么,笑了。     良慎更加高兴,忙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又抱给太妃看。     太妃并未接过孩子亲近一番,只是朝着襁褓里看了一眼,有些勉强的一笑,说了一句:“嗯,不错,长的很像她额娘!”     九琪为太妃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觉不满,可也没说什么,只是也一样不冷不热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孩子的名字可起了?”良慎抱着孩子问道。     “起了,王爷起的,乳名叫做思周。”九琪热情的回应道。     “是取思虑周全,谦德慎行之意。”奕?补充解释道。     良慎心中闪念,思周,她的名字不是就曾叫做周良慎吗?难道这思周中的“周”,指的是她吗?良慎询问的看了奕?一眼,奕?迎上她询问的目光,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原来,他还未死心!良慎想到。     “毕竟是女孩子家,王爷何必给她戴上这么多沉重的束缚?女孩子家还是该养尊处优一些的,等他日王爷与福晋再添了小世子,再赋予他重任也来得及。”良慎说道。     “奴才也这么觉得,这名字听着太沉闷,只是毕竟是阿玛起的,便叫起来吧!”九琪也说道。     良慎心中被思周的名字牵绊的竟有些伤感,她送出了自己给孩子准备的见面礼,一个羊脂玉的项圈,九琪欢天喜地的收了,又说了许多谢恩的话。     回宫之后,皇后稍稍歇息了一下便直接去了养心殿,湘军已成势头,于抵抗太平军上也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尤其是曾国藩,更是智勇双全,居功甚伟。     奕詝见良慎回来,便将手头的事情放了放,过来陪着她坐着。     “老六的家的孩子如何?”奕詝问。     “粉团团的,十分可爱。”良慎想到那孩子见她便笑,甚觉有缘,不禁又笑了起来。     “嗯,老六有了孩子,可是个喜事,朕实在抽不开身,不然也是要贺一贺的!”     良慎看着奕詝,觉得有些心酸,他看起来是很喜欢孩子的。     “皇上既然喜欢孩子,也该要一个皇嗣了!”良慎说道。     “朝事繁琐,朕也无心子嗣之事。”奕詝唯恐提起孩子的事良慎又要伤心,平日里是绝口不提的,这次也是因为恭亲王的孩子才扯出孩子的话头。     “皇上,龙嗣与军国大事一样重要!”良慎却不想再逃避这个事实,她抓起奕詝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朕知道,只是……”奕詝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身子怕是不行了,皇上常来钟粹宫,可还是毫无消息,太医也不敢说有没有希望,皇上该雨露均沾,毕竟皇嗣要紧!”良慎说道。     奕詝听她说着话,心中甚是酸楚,他也悔恨的很,如果当日她怀有身孕的时候,不冤屈她,或是稍稍对她好一点,也许那个孩子就不会走,良慎也不会心灰意冷,那样糟蹋自己。     奕詝静静的看着良慎的眼睛,她想让他有一个孩子,是真诚的渴望,并非口头说说而已。     “朕常常召幸婉儿,只是不知为何,她也一直未孕。”     “那皇上就该多召幸其他嫔妃,总有人能为皇上开枝散叶。”     良慎也实在是无法,她自己没有孩子,退而求其次最好的便是淑婉的孩子,可不知为何,淑婉也迟迟不孕,总不能看着皇上一直无子,还有一层,她想看看除了杏贞以外,还能否有人先于她生下皇子,如果是这样,不管这孩子的母亲是谁,以她作为孩子的嫡母身份都可完全掌控局面,可如果是杏贞的孩子那就难说了,那个女人太聪明!     “朕知道。”奕詝按下不再说,“天又要热起来了,千万避着暑气,别伤了身子。”     良慎会心一笑,心中暖暖的,“皇上也要注意,国事如山堆积,一时半刻是忙不过来的,若累坏了身子,不仅我要心疼,后宫这些女人们可都要心疼了!”     奕詝扑哧一笑,捏了捏良慎的脸颊,她已经十八岁了,可有时候还是这样孩子气。     “朕才不管她们,只要你心疼,朕就心满意足了!”     良慎撇撇嘴,来到这里两年多,她早已完全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幸运的是,眼前这个帝王,经历两个春夏秋冬,他的心果真丝毫未变,对她的爱也一丝未减。     “慎儿,朕有一事要和你商量,近日朕从未召幸丽贵人,曾国藩又屡建奇功,惹得瑞祥尾巴翘上了天,朕若一直冷落丽贵人,瑞祥……”     奕詝不再说下去,良慎早已心知肚明。     “皇上要召幸自己的妃子,还跟我商量什么?”良慎翻了翻眼皮,“我若拦着,又该有人说我是毒后了!”     奕詝但笑不语,摇开折扇徐徐扇着凉风。     “慎儿,朕是皇帝,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皇上少得了便宜卖乖了!”良慎白了奕詝一眼。     两人又在养心殿说笑了一阵,良慎心里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皇上召幸别的嫔妃,当夜,皇上召幸了翊坤宫丽贵人,丽贵人就为承宠,自然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梳洗装扮,妍媚极致。     次日一早,丽贵人便在后宫中耀武扬威起来,惹得人人恼火,却人人不敢出言。皇后自来知道丽贵人自恃貌美,她母家在朝中又得势,本来就有些目中无人,一朝又重得盛宠,更加嚣张跋扈,平日里也懒得理她。     良慎本以为宠幸丽贵人只是皇上应付瑞祥不得已而为之,谁知,事情偏偏赶巧,丽贵人竟然因为这次的宠幸而有了身孕。     其他嫔妃虽然都嫉恨丽贵人的嚣张,可谁也无法否认她是个有福之人,能够先人一步怀有皇嗣,这是皇上头一个孩子,为了让孩子平安落地,皇上自然也会多多照拂她。     奕詝一面为自己要有孩子而欢喜,一面又为了这孩子的生母是丽贵人而忧心,丽贵人和其父瑞祥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被丽贵人这一胎是个皇子,那日后他们会否借这个孩子之名生出反义,谁也说不准。     瑞祥得知自己的女儿有了身孕,更加上蹿下跳不得安生,屡屡侧面劝谏皇上,大意不过是嫌丽贵人位分太低,也该给日后的小皇子一个体面的出身。     皇上无法,只得准备晋一晋丽贵人的位分,可放眼宫中,除了皇后以外再没有一宫主位,若丽贵人封了嫔位,恐怕她更要生事,因此,对于丽贵人晋封一事,一直谨慎犹豫。           第135章 三嫔册封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这一日,奕詝难得空闲,一大早来了钟粹宫,正赶上众嫔妃清早来向皇后请安,许多嫔妃已经许久没见皇上了,都十分欢喜的向皇上请安。     “都起来吧,朕今日得闲,来看看你们!近来天气炎热,你们都好生将养,千万不要被暑气所伤。”     虽是清晨,可依然能感觉到天气闷热,皇上脑门上已经热出了一层汗。     良慎忙吩咐宫女去将湃在冰里的西瓜切好呈上来,又教人用凉水绞了帕子,亲自为皇上擦拭着额上和颈上的汗水。     “皇上皇后真是鹣鲽情深,这大暑天的,皇上从前朝过来看我们,真是辛苦了!”婉贵人摇着团扇说道。     “切。”坐下下手的叶答应嗤了一声,“婉贵人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皇上是来看你的?不过是来看皇后,凑巧稍上你而已。”     叶答应自被降为答应后仿佛受了刺激,越是人多的时候越要出口伤人,见谁咬谁,好像这后宫谁也对不起她一样。人们知道她的脾性,自然也知道皇后看不上她,都不与她一般见识。     “不管怎样,贵人说话也轮不到你一个答应插嘴吧?”玫贵人冷冷一笑,惜弱依仗自己贵人的身份,最喜爱欺负的就是叶答应,她可不管出身不出身,人得势的时候没几年,还是要趁着这几年将新仇旧恨都算计清楚的。     “朕大老远过来可不是听你们在这嚼舌头的!”奕詝露出不悦的神色,良慎看在眼里,刚要出言劝说,谁知丽贵人却护着小腹站了起来,走到皇上身边,她的肚子还没大起来呢,一举一动却都骄矜起来,无时无刻不拿着架子。     “皇上说的对,你们这样吵来吵去,连我腹中的孩儿都听的烦了!”丽贵人委屈的说道。     “丽贵人多虑了,你的胎儿尚不足两个月,本宫估摸着还听不见呢!”良慎揶揄的看了丽贵人一眼,直言说道,她做皇后的再不说些什么,丽贵人直接就快爬到天上去了。     “朕知道你有孕辛苦,快些坐回去吧,仔细累着。”奕詝大热的天也嫌腻烦,不停的摇着扇子,朝丽贵人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回答自己的座位上去。     钟粹宫殿内人多,比别处更加热起来,一个风轮根本不顶用,奕詝的脑门上还是不停的溢出汗来。     “皇上有事就快说吧,不是奴才撵皇上走,这里人多闷热,皇上本就体热,在这里也是受罪,若想见哪个嫔妃,直接宣进养心殿就好。”良慎看奕詝不停摇扇子的样子心中疼得慌,便催促着他快走。     “皇上畏热,不如试试奴才这把扇子。”久不出言的兰贵人起身说道。     奕詝新奇的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淡然如水的表情,朴素可人的衣着,衣裳上还是兰花的样式。     “呈上来。”奕詝一笑,“朕看看你的扇子有什么不一样。”     杏贞答应了一声便走到皇上身边,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那是一只六角宫扇,扇面上绣着一株英气的剑兰,看着清新淡雅。     扇子轻摇,果然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袭来,比普通的扇子扇出的风要清凉许多。     “果然不一样,你在扇子上用了什么心思?”奕詝接过扇子左右翻覆的看着,十分好奇。     “回皇上,奴才只是在扇面上熏了薄荷香,绣兰花的丝线也煨了薄荷汁液,因此扇出的风凉爽一些。”杏贞低眉顺目的说道。     奕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她,心里十分满意,说道:“难为你这样奇巧的心思!”     良慎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计算,这个杏贞沉默了两年多,她终于要走进皇上的视线里了么?皇上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是皇后,只好也做一个顺水人情。     “兰贵人,你就在皇上身边为皇上打扇吧!”良慎说道。     杏贞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点头答应了,便站在离皇上半步的地方,轻轻的为皇上打着扇子,扇了一会儿,奕詝果然感觉到一种醉心的清凉,出汗也少了。     “其实朕今日过来,本是有事要与皇后商议,正好赶上你们都在,不如说出来,你们也听一听!”奕詝坐直了身子,朝着下面花团锦簇的女人们说道,那些女人里,他熟的没几个,甚至有的人他竟然毫无信仰,自己想想,辜负了这么多少女的青春,也是罪孽一桩。     “是。”女人们都点点头,洗耳恭听。     “这一二年,宫中能称为一宫主位的嫔妃一直寥寥无几,近些日子更是一个也没有了,皇后一人统理六宫,无有得力之人帮衬,也是辛苦,再者各宫主位空悬。于后宫稳定无益,叫外人看着也不好,因此,朕决意要晋一晋有些人的位分!”     丽贵人闻言更加精神抖擞,若说晋位分,她肯定是头一个要晋的,身怀龙嗣是其一,她父亲瑞祥的功绩也是摆在那里的,皇上不能老是冷着她,也该给她一个公正的待遇了。     “朕头一个要晋的就是丽贵人,丽贵人有了身孕,朕正是要多加照拂的时候,因此,朕有意要封丽贵人为丽嫔,皇后以为如何?”奕詝看着良慎。     良慎毫不意外,端庄的笑了笑,说道:“皇上的提议很是妥当,本宫也这样想。”     丽贵人喜笑颜开的起身行礼,“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后!”     奕詝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先起来吧!朕还有话没说完的,等朕说完了,你们一同谢恩才好。”     丽贵人听了这话,心下犯起了嘀咕,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她,皇上还要晋封其他人么?     奕詝继续说道:“朕先想到晋封丽贵人为丽嫔,后又想到了婉贵人和兰贵人——”     淑婉和杏贞一听提及了她们,都讶异的抬起头,尤其是杏贞,连手上摇着的扇子都停了下来。     “婉贵人性格谦和,德行兼备,常伴随朕和皇后身边排忧解难,心无二意,朕决意要封婉贵人为婉嫔。”奕詝说完,又看了看良慎,良慎依旧笑着点点头。     “兰贵人自入宫后便一直是贵人,兰贵人恬淡好静,谦恭有礼,从未违逆朕与皇后,堪称嫔妃典范,在热河行宫,又曾为皇贵太妃侍疾,替朕尽孝,功不可没,因此——”     众人心中早已酸甜百味,若说婉贵人封嫔,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婉贵人天天跟在皇后屁股后面,迟早都是要得益的!只是兰贵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也未见皇上多召幸,怎么她也轮上了这样的好事。     “皇上。”不等奕詝说完,良慎便站起身,拦下了他后面的话,旁人只道是她要拦着皇上晋封兰贵人,心中竟然有些爽快,就连杏贞刚刚充满希冀的眼神也随着皇后的打断而晦暗起来。     杏贞知道,皇后是个真正聪明的女人,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天生是排斥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山难容二虎,皇后自从进宫就一直在防范着她,她心里一清二楚!因此,她一直随分从时,收敛锋芒,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她还是如此忌惮她!     “皇上。”良慎莞尔一笑,说道:“兰贵人确实如皇上所说,厚德稳重,堪当嫔位。只是,皇上当初给兰贵人定的封号乃是花草之意,太小家子气了!若是个贵人的封号还勉强说的过去,若是嫔位,甚至哪日晋了妃位,可就不好听了!”     奕詝点头称是,又问皇后可有什么好的封号可选。     良慎说道:“不如将兰贵人的封号改为“懿”,赞颂兰儿德行美好,如何?”     “好!”奕詝自然没有不愿意的,他对这些嫔妃们的封号并不在意,她们的身份与荣宠都是他巩固江山的工具而已。     “那兰贵人从此便是懿嫔了!”良慎笑着看了看杏贞。     杏贞的眼神由晦暗变成了惊喜和感激,她没想到过,皇后竟然这样抬举她,不仅支持她晋封嫔位,还给她改了体面的封号。“懿”这个封号可是比“婉”和“丽”都要好的!     “奴才叩谢皇上,叩谢皇后娘娘!”杏贞感激的跪地叩头。     丽贵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本以为晋升为嫔位,虽然位分不高,可在这后宫中依然仅仅屈居皇后之下而已,也算是个佼佼者,如今皇上又要封了婉贵人和兰贵人,岂不是又显不出她来了?     这本是皇上和皇后商定的一计,既然晋封丽贵人是势在必行,那么不如一同大封六宫,将几位贵人一同封了,又将几个没名的嫔妃也晋了一级。     “玫贵人才刚晋封不久,这次暂且不晋封了。本月十八乃是吉日,丽嫔、婉嫔、懿嫔的册封礼一同举行!”奕詝说道。     嫔妃们都答应了一声“是”,略坐了一会儿就都散了。     十日后,丽嫔他他拉氏、婉嫔索绰罗氏及懿嫔叶赫那拉氏封嫔册封礼同日举行,三人同时接了册封诏书,聆听了皇后的教诲,自此后,三人分别迁居翊坤宫、景仁宫及储秀宫的正殿,成为了一宫主位!           第136章 幽兰清香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杏贞封为懿嫔,也算是苦熬了两个年头,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凌月欢喜的打点了储秀宫所有的太监宫女,人人都高高兴兴的帮着新主子移居到储秀宫正殿。     杏贞站在院子里看着正殿的匾额上“茂修内治”四个字,心中顺遂畅意之余,又筹谋着以后。     “主子,咱们总算熬出来了!”凌月拍着手走到杏贞身边,高兴的说道。     “这算什么?不过才是个开始!我本意也是时候该崭露头角了,没想到皇上皇后先晋封了我,倒让我省了好些事!”杏贞眯起眼睛迎着太阳看着金碧辉煌的正殿,微微一笑,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凌月也跟着进了正殿,左右看看,更加欢喜,说道:“主子,这正殿就是比偏殿强上许多,以后咱们可算是有好日子过了!”     杏贞偏头看了看凌月,说道:“你可真有出息!”     杏贞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软藤编的箱子,她轻轻拉开箱子的上盖,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笺,这纸张都是她闲来亲手做的,仿照薛涛的薛涛笺制成,纸上瞄着淡淡的兰花纹样,最美妙的是,纸面浸了花枝,散发着淡淡的兰花气息。     “懿嫔娘娘要写什么?”凌月凑上前去调皮的说道。     杏贞白了她一眼,提笔写到: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凌月凑在跟前看着一个又一个娟秀的小字从她比下流泻出来,她不认识字,只看到四个一组四个一组的,排列的倒煞是整齐。     “主子写的是什么?”凌月挠着头问道。     “你少操心吧!”杏贞一笑,将手中的花笺仔仔细细的折起来,收进一个信封里,递给凌月,“送到养心殿去,请小安子帮忙递给皇上!别忘了给小安子些好处!”     凌月虽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大概也能猜到几分,笑着收起来。     “主子,您可算知道为自己争争恩宠了!”     “时候到了!叶答应落魄潦倒,婉嫔虽然得宠,却一直无所出,丽嫔先怀上了龙种,皇后想必正是挠头的时候,她自来与丽嫔不睦,身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只有这时候出头,才不会惹皇后厌烦。”杏贞认真的说道。     “主子不是说皇后一直忌惮咱们吗?皇后身边还有玫贵人啊!”凌月不解。     “玫贵人出身摆在那呢,再说她又何尝是个省油的灯?恐怕平日里没少给皇后找麻烦!皇后虽忌惮我,可我若一直对她毕恭毕敬,想必她的疑心也早晚会消了!反正我无意于皇后之位,叶赫那拉氏自古为皇族忌惮,我也不愿做那出头之鸟,我只盼着能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罢了!”杏贞说道。     凌月听了半天,似懂非懂的说道:“虽不明白,也知道主子的决定想必是对的,我去养心殿了!”     杏贞点点头,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去了,心中很是欣慰,今年她已经整整二十岁了,放在平常人家早已成了老姑娘,而在这深宫之中,她的春天才刚刚到来!     安德海收到了凌月的托付,乐呵呵的答应一定递给皇上,当然,也同样乐呵呵的笑纳了赏银,先前懿嫔曾经救过他,他自然知道感恩,懿嫔的事儿格外上心。     安德海想了想,将那信笺小心的插在皇上案头的一大摞奏折里,想想皇上看奏折正看得头疼的时候,冷不丁出来这么个香气宜人的信笺,一定会赏心悦目的!     果然,奕詝后晌伏在案边批阅奏章,国事依然堪忧,他甚至有些后悔要当这样一个皇帝了!如果当初是老六做了皇帝,不知道局面会如何。转念又一想,若是老六做了皇帝,估计他就得不到慎儿了。奕詝无奈的摇摇头,用笔杆敲敲脑门,提醒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奕詝伸手去拿下一个奏折,不想一个白色的信封随着奏折带了出来,飘到了眼前的书案上。奕詝很是疑惑,自己的书案上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边想着边下意识的拆开信封,一股兰花的幽香扑面而来,轻轻展开这页别致的信笺,一页秀丽的小字跃然眼前,是《幽兰操》。     奕詝看着信笺上若隐若现的兰花纹样,闻着清幽袅袅的兰花香气,轻声吟诵着纸上的《幽兰操》,忽然觉得这样寂静的午后很有意境。     “曹德寿,这是哪来的?”奕詝问伺候在一边的曹德寿。     曹德寿抬起头近前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奴才不知,也许是哪个小崽子送进来的,又没长眼,混在这奏折里了!”     奕詝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信笺发呆,曹德寿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好又问道。     “奴才去外头问问?”     “不必了,这一定是储秀宫懿嫔送来的。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朕好像自她入宫一直没有召幸过她……”奕詝回想着。     曹德寿也回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没记错,懿嫔应该确实没被召幸过,都两年多了,可难为她怎么熬的!”     “后宫中是不是有许多朕从未召幸的嫔妃?”奕詝问道。     “也不算多,总是有那么几个的!咳,历来后宫不都是这样么?”曹德寿也为这些如花的女孩子惋惜,只是后宫女子众多,而皇上只有一人,当今皇上偏又是个痴情种,一心只有皇后,自然六宫更加受到冷落。     “朕误了她们!”奕詝忽然有些愧疚,低头叹道。     “皇上别这么想。只是这懿嫔,既然已经晋为了嫔位,出身虽不算高,可也是说得过去的,皇上晾着些常在答应倒是没事,若是连嫔位都晾着,可说不过去呢!”曹德寿从旁进言。     “既然如此,今夜宣懿嫔来侍寝吧!”奕詝淡淡一笑,将那兰花信笺轻轻放到旁边,继续翻阅起奏折来。     当夜,懿嫔杏贞第一次被抬进了养心殿,奕詝低头看着躺在红色锦被中浅笑吟吟的杏贞,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愧疚,杏贞容貌并不出众,可烛光朦胧,今夜的她竟然格外美丽。     “皇上,奴才姓叶赫那拉,因此奴才从来不奢望宠冠后宫,能晋为嫔位已是皇上恩德,奴才不知如何报答皇上,只有卑贱之躯,如皇上不弃愿伴皇上左右。”     杏贞躺在床上看着皇上,这样仰视着,显得他分外高大,后宫多少女人将他视为自己终生的依靠,而杏贞却没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他一人之躯岂可承担这么多女子的终身?一入深宫,终身便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奕詝听了杏贞的话,心中感慨颇多,她向来态度谦卑恭谨,龙榻之上,有人娇羞不语,有人故作媚骨,唯有她,寥寥几句话,却说得都是感谢皇上的恩德。     “兰儿放心,朕不会因你的姓氏而有失偏颇,你只需做好自己,该给你的朕会给你。”奕詝说道。     很快,杏贞便被奕詝发现了她的另一个好处,这女子虽面容不十分出色,可周身肌肤雪白,幼滑如婴孩,真真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奕詝虽心有痴情,可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恐怕天下无人能抵得过这样魅一样的女子身躯。待到外头伺候的太监将杏贞抬走时,奕詝肚子躺在床上有一瞬的愧疚,刚才他竟然忘我的迷恋懿嫔的身体,与别人,他向来是为了雨露均沾而例行公事,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愧疚自己对不起良慎……     懿嫔被抬到养心殿一旁的偏殿内安寝,她一夜未眠,一直在笑,她终于完成了重要的一步,而且完成的相当成功,她能感觉到刚才皇上对她身体的迷恋,皇上不会忘了她的。     次日一早,妃嫔侍寝后要向皇后请安,懿嫔到了钟粹宫,皇后才刚起身,略等了片刻,才见到皇后。     良慎昨夜一夜无眠,并非完全是为奕詝宠幸他人而嫉妒,更多的是叶赫那拉氏封嫔又侍寝,恐怕她得宠的时候要来了!良慎有些担忧,甚至说是恐惧,她知道,这对于皇上的后宫格局绝对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改变,那个宠冠后宫的懿贵妃已经不远了!     “奴才懿嫔叶赫那拉氏叩见皇后娘娘!皇后万福金安!”杏贞见皇后过来,先是双腿跪地,拂鬓三次。     良慎端端正正的坐着受了她的大礼,等她行完礼才缓缓说道。     “起来吧!懿嫔昨夜侍寝,今儿个起这么早,也是辛苦。”     杏贞低头答话:“无论如何,不可耽误给皇后请安。”     “若人人像你一样懂得嫡庶尊卑可好了,日后服侍了皇上,又做了一宫主位,更要为下面嫔妃做个好样子,可别学丽嫔一样娇贵的没了分寸!”良慎说道,现如今丽嫔仗着有孕,连来向皇后请安都免了。     “谨遵皇后教诲。丽嫔腹中有皇嗣,自然恃宠而骄,皇后不必生气。”杏贞从旁开解良慎道。           第137章 婉嫔的秘密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提及丽嫔,皇后与懿嫔都是一脸不悦,懿嫔见皇后脸上似有担忧之态,进言道:“丽嫔现在便这样跋扈,不知腹中孩儿落地又当怎样。”     良慎心中一动,抬眼看了看懿嫔,懿嫔面色沉静,看似只是一句平常之语,细长的眼眸里好似又存着杀机。     “若是皇子,便是皇上的长子,前途不可限量。”良慎摘下护甲把玩着,故意这样说道。     懿嫔下意识的眉心一蹙,瞬间又恢复了淡然,如果丽嫔诞下皇长子,以她和她母家嚣张跋扈的品性,前朝后宫一定会成了她一家独霸,到时皇后虽然高高在上,可身后无嗣,恐怕也难与她相与。     “宫里孩子们的前途怕是都在皇后手中呢!”懿嫔旁敲侧击的提醒皇后,是否要有些作为让丽嫔的孩子不要顺利落地。     良慎焉能听不出来?只是装作听不懂,平静的说道:“本宫与孩子无缘,后宫的孩子对于本宫来说是一样的。”     “这些孩子的生母能为皇后所用,还是专与皇后为敌,这怎么一样呢?皇后宅心仁厚,可也要防着有些人有鸠占鹊巢之意。”懿嫔说的更明白了些。     “丽嫔先有孕,这便是天意,孩子已经来了,便要珍惜,生母再糊涂,孩子也是无辜的。”     “恐怕不是人人这样想。”懿嫔渐渐挑破窗户纸。     “皇上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本宫不会让皇上再受丧子之痛!谁要伤了皇上的孩子,本宫第一个不会善罢甘休!”良慎虽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可语气中的笃定却不容置疑。     懿嫔只好也笑着点点头,皇后不会出手伤害丽嫔的孩子,那就由着丽嫔的孩子顺利出世吗?到时丽嫔一定会晋封为丽妃,她还是要屈居丽嫔之下饱受欺凌?     二人正说着话,后宫诸嫔妃都来向皇后请安,这个话题也只好岔开。     各位嫔妃陆续而来,鱼贯而入,打头的便是丽嫔,丽嫔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小心的以手护着,一脸张扬之态。     “哟,懿嫔来的可够早的!”丽嫔先是扬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懿嫔,没想到她侍寝后还是这样穷酸气十足的打扮。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丽嫔向皇后请安,并未行大礼,只是微微屈膝,便算是行礼了。     后头婉嫔带着玫贵人和其他嫔妃规规矩矩的跪地请安,单显着丽嫔有种鹤立鸡群之态。     良慎也懒得理她,便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众人不过是聊了一些宫中的家常,没说两句外头常青就来禀报,说是恭王府福晋带着思周格格来了!     良慎高兴的连连说着快请,欢喜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他嫔妃自入宫也没见过孩子,一样觉得很新鲜。     不一会儿,九琪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进来,后头跟着乳母怀里抱着思周。     “奴才瓜尔佳氏给皇后请安!”九琪喜气洋洋的行礼。     “快起来!快让我看看思周!”良慎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思周,数日不见,又白净可爱了许多,如初次见面一样,原本忙着吃手的思周看见良慎,便放下嘴边胖乎乎的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     “思周与娘娘真是有缘!”九琪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甚至都有些嫉妒,平日里思周除了对着她这个亲娘笑,对旁的人还没笑过呢!     “思周这样可爱,真叫本宫爱不释手!”良慎慈爱的看着怀里的婴孩说道。     “才刚从额娘那来,额娘看见思周不冷不热的,十分无趣,我们便来看皇嫂了!”九琪心中有怨,全然不顾妃嫔们尽数在场,照旧表达着对太妃的不满。     “太妃一直盼着得个小世子,结果却生了个小格格,也不怪太妃心中不自在。”丽嫔抚着肚子鄙视的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九琪本就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旁人置喙她的事尚且不肯容忍,何况是置喙她的女儿了!     “丽嫔怎见的你肚子里就一定是个小阿哥呢?”九琪回头怒气冲冲的瞪着丽嫔,“依我看,不如早些给腹中的孩儿多积些口德!”     “六福晋说话好不客气!”丽嫔牵了牵嘴角,说道:“本宫的福气自然是你所不能比的!再者说,本宫毕竟是皇上的嫔妃,你一个亲王福晋,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本宫说话?”     九琪一听更加来气,不由得双手叉腰,嚷道:“我管你什么嫔妃不嫔妃?我可是爱新觉罗家的嫡妻,而你,不过是个妾室!”     良慎无奈的笑了笑,天下也就九琪敢说这句话,实在是因为她的丈夫恭亲王与她的阿玛桂良摆在那里,人人也都得敬她三分薄面的,偏偏丽嫔要跟她找不痛快!     丽嫔一听动了气,豁的站起身正要反驳。     “皇嫂,你这里太吵了,我怕吵着思周,改日再进宫拜访皇嫂!”九琪不等丽嫔说话先说道,见良慎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乳母便走了,独留下丽嫔怒视着她的背影气的直咬牙。     “丽嫔你也不必动怒,动怒对胎儿无益,恭王福晋向来是这个脾气,以后记着少招惹她!”良慎象征性的劝了丽嫔两句,丽嫔无法,也只得将胸中的怒气咽了下去。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婉嫔留下,本宫有话同你说。”     良慎打发走了嫔妃们,不顾片刻,嫔妃们纷纷退下,只留下婉嫔用帕子捂着嘴憋着笑。     “你笑什么?”良慎哭笑不得的看着淑婉,自己也忍不住要笑出来。     “阿弥陀佛,总算有个人能制住丽嫔了!早知道她有这样的肝胆,倒不如也让皇上选进宫好了!那这宫里可就热闹了!”淑婉边说边笑。     “少胡说八道!”良慎嗔怒的瞪了淑婉一眼,“瓜尔佳氏是先帝赐婚给六爷的,根本不能参加选秀,我看你这纯属是看热闹不闲事大!”     “我也看不惯丽嫔平时行事嚣张,前儿个还借机教训了玫贵人一通,最会欺软怕硬!”     “唉,她欺软倒是真的,要是真怕硬也就好了!”良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在皇上身边也伺候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肚子还是没动静?”     淑婉红了脸,收起了笑容,低头不语。     “皇上除了我以外,召幸你最多,怎么反倒丽嫔先有了,你却迟迟没有消息呢?”良慎遗憾的看着淑婉,若有孕的是淑婉,她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挠头了。     “大概,丽嫔比我有福气吧!”淑婉低头说道。     “唉,虽说这有孕也不是次数多少能决定的,可若是你有孕,你我是知心人,比她们要好得多!”良慎说道。     淑婉依旧低头不语,反复的揪着帕子的一角。     “你可要上点心了,若你我都没有孩子,将来谁是个依靠?”良慎有种直觉,淑婉根本不想要孩子,可她每次这样想,都会第一时间否定自己,淑婉有什么理由这么想呢?     回到景仁宫,墨砚就愁眉苦脸的看着婉嫔,只有她知道婉嫔的秘密。     “主子,皇后娘娘不发现了吧!”墨砚恐惧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不会。”淑婉饮了一口茶,想了想,摇了摇头。     “主子,不如咱们别吃那药了!毁身子不说,您图什么啊?您已经晋了嫔位,若再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在这后宫中就站稳脚跟了。”墨砚蹲下身伏在淑婉膝下,诚恳的劝解。     淑婉摇摇头,站起身不理会墨砚,走到床前,取下了挂在床帐里的一只紫玉笛,细细的抚摸着。     “主子,你别想那个人了,那个人自始至终从没看过您一眼!抓住皇上给的恩宠才是正经的啊!”墨砚又说道。     “你以为皇上就看过我吗?皇上不过也是为了皇后,才勉强宠幸我,我不过是皇上和皇后的一个附属而已。”淑婉不无感伤的说道。     “可您不是说过只要一点点恩宠就好吗?您不是只愿在宫中但求一隅,平稳度日吗?”     “那是在我遇见他之前……”淑婉忧伤的看向窗外。     “可是,您已经是皇上的嫔妃了!”墨砚不忍看着主子在错爱中挣扎,这根本就是铤而走险,若被皇上皇后发现,必死无疑,而且,这是毫无意义的铤而走险。     “我这一生被当做棋子任人摆布也就罢了,我不愿我的孩子也陷在这深宫之中,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左右,天家富贵又何尝不是万重枷锁。”淑婉将笛子细心的收在了枕下。     她本以为,这一生都是这样,安居在后宫一个角落,有皇后这样一个靠山,总算也可安稳度日。她本以为,自己的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不会有意外,不会有任何人再闯入自己的世界。她本以为,她可以说服自己依赖皇上偶尔施舍的一点温情便可知足常乐。     可是,她错了,自从那个人一个出现,一切都变了,连自己都变了!     他白衣胜雪,缥缈如仙,横眉绝尘,遍身曲高和寡的孤凉。曾经他傲视一笑,眼中没有皇上,也没有一切俗事权贵,那样的笑容瞬时夺了她的芳心,她再不能忘记那样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并不是对着她的。     从此,她开始幻想,幻想他的一颦一笑,期盼着能多见他一次,虽然即使想见,他也不会和她说话,但只是看一眼,便足够了!     “也许不是我变了,而是你唤醒了我……”淑婉对心中那个人说。           第138章 丽嫔早产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咸丰五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丽嫔的身孕已过了八个月,这一日,她本是要去养心殿,谁知却在经过永寿宫之时,忽然想到了叶答应,不知当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的便叫奴才将轿撵停到永寿宫门口去。     永寿宫早已今非昔比,由宫中最热闹最奢华的宫殿沦落为最冷落最萧条的所在。丽嫔放眼看着永寿宫的凄凉,不由想起当年自己屈居玉嫔之下的日子,那时的自己为了寻一个靠山让自己快些出头,可没少受她的气!     丽嫔想到当初许多事情,不禁自嘲自己当年真是愚蠢,竟然想到假借玉嫔的势力对付当时的贞贵妃,也就是当今的皇后,没想到皇后屹立不倒,玉嫔却先自作自受成了叶答应。日后,她再也不需要依附于谁,她有腹中的孩儿,一样可以凭自己与皇后抗衡。     叶答应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摆弄着棋子,远远看见丽嫔走了进来,虽有身孕,却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口上的胭脂红艳照人,仿佛要吃了谁。     “叶答应真有闲情逸致啊。”丽嫔一笑,护着肚子缓缓走了进来。     叶答应冷笑一声,默默的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五步之遥,互相对看着,眼中刀光剑雨,将之前的过节尽数全想了起来。     “叶答应,见了丽嫔为何不下跪?”彩衣见叶答应只管直愣愣的站着,便上前说道。     “我犯了腿疾,不能下跪。”叶答应淡淡的说。     彩衣刚要发火,丽嫔摆了摆手。     “罢了,不跪便不跪吧!叶答应出身尊贵,一时虎落平阳,自然心中不肯屈就!”丽嫔说道。     “丽嫔知道就好,可别做了欺虎之犬!”叶答应笑着说道。     丽嫔自来在这些文绉绉的用词上不得当,这次又将自己绕了进去,不免气恼。     “叶答应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这样牙尖嘴利的,小心性命不保!”     “皇上若要杀我,早就杀了!我确实做错了事,可是你呢?他他拉氏,你的手上也不一定干净!”     丽嫔气的咬着牙,早前她曾做叶答应的谋士,为她出了许多坏主意,借用她对皇后的嫉妒算计皇后,更何况她还亲手设计杀死了云嫔,并栽赃的皇后头上!     “怎么不说话了?”叶答应抓起一只棋子摩挲着,“云嫔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吧!他他拉氏,你手上可是有人命官司的!再说,皇上早晚会知道,谁是受指使的车,而谁是后头出坏主意的帅!”     叶答应伸出手,手中握着的棋子上正写着一个红色“帅”字,那猩红的大字刺了丽嫔的眼睛,她有些害怕,这个叶答应知道的太多了!     丽嫔瞪着眼前的叶答应,她虽不曾上妆,可依然难掩绝色之容,忽然,她打定一个主意。     她咬了咬牙,张口骂道。     “叶答应,皇上真该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说罢,丽嫔竟然大步上前掐住叶答应的脖子,叶答应自然是要还手的,谁想到她刚刚出手一推,丽嫔竟然夸张的倒在了地上,片刻之后,捂着肚子痛苦的叫喊起来。     “我的肚子!快去叫皇上!”     彩衣吓了一跳,赶忙去通知外面的小太监去养心殿报信,丽嫔还在地上翻滚着喊痛,叶答应诧然一愣,很快也识破了她的阴谋,丽嫔故意用孩子来栽赃于她,可叶答应却毫不畏惧,只是如同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丽嫔。     “他他拉氏,你是疯了吧,竟然用孩子来做筹码!你腹中的孩子竟然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不幸!”叶答应鄙视的看着丽嫔,丽嫔并不管她这些话,还是自顾自在地上翻滚着。     永寿宫与养心殿很近,皇上不过片刻便到了,后头曹德寿跟着跑得跌跌撞撞,皇上一进来,便看到丽嫔还躺在地上哭喊,叶答应如同看笑话一样看着她。     “还不快将丽嫔抬到屋里去!都愣着干什么?”奕詝高声说道,“传太医了没?”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太医院了!”彩衣揉着眼睛说道,     后头上来两个小太监将丽嫔抬到永寿宫正殿,奕詝也匆匆跟着进去,叶答应一动不动,只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奕詝,奕詝横了她一眼。     “跟进来伺候!你的账朕稍后再跟你算!”     叶答应凄然一笑,他果然选择误会她,他总是选择不相信她,哪怕相信巧言令色的他他拉氏!叶答应也跟着人群转身走进正殿,这个正殿还是每日有宫人打扫,除了撤了许多奢华的摆设,一切还是老样子,而叶答应,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进来了!     “皇上,救救咱们的孩子!皇上,叶答应推了奴才,她想害死咱们的孩子!皇上一定要为奴才做主!”     丽嫔在床榻之上疼的翻来覆去,脸色惨白,死死的抓住奕詝的手,声声血泪的控诉着叶答应。     “你放心,朕会为你做主!朕——”奕詝紧急之下,也拉着丽嫔的手出言安慰,丽嫔的生死他本不在乎,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十分珍贵的。     奕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丽嫔的裙下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丽嫔似乎也有感觉,忙伸手摸了一下身下,一片潮湿,再看手掌之上,沾满了鲜血!丽嫔吓得没了魂,又抓住奕詝的胳膊,奕詝明黄色袖管上印上了红色的血迹,十分刺目!     “皇上,孩子不会出事吧?”丽嫔本想着做做样子便罢了,可谁知道真的落红了,只是这时候,后悔也晚了!     叶答应冷冷的看着丽嫔慌乱的样子,阴郁的说道:“你后悔了吧!”     丽嫔忽然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叶答应,她将对孩儿性命的担忧都转化为对叶答应的怨恨。     “皇上,都是她!”     奕詝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叶答应,叶答应看出皇上眼中的凌厉,冷笑着退了回去,不再说话。     太医匆匆赶了过来,在门口遇到了同样匆忙赶来的良慎,良慎得了消息连整装都顾不上,风风火火的赶来,太医见了良慎要跪下行礼,被良慎拦了回去,只说是救人要紧。     太医免了礼跟在良慎身后赶忙进了内殿,只看见丽嫔脸色已经疼的雪白,身下也不断有鲜血涌出,暗叫不好。     “请各位主子到外间等候,微臣即刻为丽嫔诊治!”太医朝奕詝拱拱手,奕詝点点头,看了一眼良慎,良慎轻叹一声,满面愁容的跟着皇上走到外间。     “出了什么事?”良慎看奕詝脸色凝重,赶紧问丽嫔的宫女彩衣,又看了看倨傲的站在一侧的叶答应,心中也猜了个大概。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主子本是区养心殿看皇上,经过永寿宫偶然想起之前曾与叶答应交好,便想过来看看,谁知与叶答应没说上几句,叶答应竟上前撕扯,主子一个站不稳,便摔倒了,怕是摔着肚子了!”彩衣抹着眼泪跪地回禀。     良慎一听果然与自己猜想的一般无二,此事果然与叶答应脱不了干系!     “叶答应,她说的可是真的?”良慎转身严厉的看着叶答应。     叶答应玩味的一笑,说道:“她确实摔了,可我若说不是我的错,你们会信吗?”     奕詝闻言大怒,说道:“大胆贱婢!死到临头还嘴硬,朕的孩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朕一定将你五马分尸!”     叶答应心中如被利剑刺穿,他终是说出要她死的狠话!     她凄然一笑,说道:“皇上果然不信我!”     这时,太医忽然跑出来禀报:“丽嫔娘娘恐要早产!快接宫中服侍生产的嬷嬷来!”     一时外面乱作一团,奕詝忙命人去准备预备生产之事,急的额头出了一层汗,良慎看着不忍,抽出帕子轻轻为他擦去。     “完了完了,听人说七活八不活!娘娘刚过了八个月……”彩衣吓得慌了手脚,脱口而出。     “闭嘴!”良慎上前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长长的护甲划过,彩衣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红,“皇上不必担忧,八个月的孩子落地,若好生照料,一定能平安无事!”     奕詝虽表面上点点头,可心中还是万般紧张,手中紧紧的捏着一串珠子,力气之大,手面上都暴起了青筋。     “若孩子有个好歹,朕不会放过你!”奕詝转头狠戾的对着叶答应说道,叶答应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并不回话,一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平静。     良慎看这局势便知道此事一定是丽嫔设的局,以丽嫔的蛇蝎心肠,她才不会好心来探望叶答应呢!叶答应虽不稳,常常言行无状,可害人性命的事情她倒不一定做得出来,在者,以叶答应的暴烈性子,她做过的事情若东窗事发她不会不承认的。     “皇上,此事还需细察,现在任何事都不如孩子重要!”良慎上前劝解奕詝。     叶答应已沦落到这个地步,若以折损皇嗣之罪过,要害死她已不是难事,也正是因为叶答应已经落魄如此,对丽嫔的地位构不成威胁,她为何还要抓着不放?除非,叶答应知道些什么……           第139章 荣安公主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宫中的稳婆进去殿内伺候丽嫔生产,里里外外忙做一团,奕詝与良慎在外面不时听着里间丽嫔凄厉的喊声,也跟着揪着心!宫中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皇上膝下凉薄,这个孩子若再出事,恐怕皇上的心就灰了!     “皇上,娘娘出血太多,恐要难产!”一个稳婆满手鲜血的跑了出来,“若有不幸,请皇上旨意,是保娘娘还是保皇子?”     奕詝双眉深锁,一言不发,生死关头,良慎也不好说什么。     “嫔妃的存在就是为了替皇上开枝散叶,诞育皇嗣的,自然是皇嗣重要!这样的糊涂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叶答应于众人之后冷冷说道,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她更盼望让丽嫔去死!丽嫔的每一声惨叫在她听来,都如同美妙的乐声,令她身心舒畅!     稳婆听了这话,可毕竟是叶答应所说,算不得数,又看着皇上,无奈皇上只是板着脸一句话不说,自然,稳婆也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足足又等了一个时辰,丽嫔的叫声忽然戛然而止,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寂静。     “皇上,生了!哭声嘹亮,想必平安!”良慎欢喜的抓住奕詝的手臂,奕詝也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     果然,不一会儿里头的嬷嬷便抱着明黄的襁褓出来,一脸喜气。     “恭喜皇上皇后,是位小公主!”     听到丽嫔生了女孩,良慎心中一颤,幸而她生了女儿,以后丽嫔便是个不足为患的人了!转念又一想,看来事件正在按照历史的轨迹一点一点的发展,怕是皇上的长子还是懿嫔所生,慈禧还会是慈禧,逃是逃不掉的!     “女儿?女儿好!”奕詝欢欣的接过嬷嬷怀里的襁褓,喜不自禁的对着粉嫩的小婴儿说道:“你便是皇阿玛的女儿?”     “皇上,小公主是早产,身子娇弱,要格外悉心照料!”嬷嬷见皇上高兴,也跟着高兴的合不拢嘴,先前还担忧皇上听到是女儿会不高兴,现在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     “是!朕的女儿一定要悉心照料!找最好的乳母和嬷嬷伺候小公主!”奕詝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撒手,似乎手重了,那粉嫩的小东西鼻子一拧,哭了起来,奕詝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先把公主交给奴才吧!”嬷嬷伸手接过孩子,“这里血腥气重,皇上还是先行回宫吧!”     “丽嫔如何了?”良慎看了看孩子,那孩子虽小,可眉眼依然能看出如奕詝一模一样,不禁心生怜爱。     “回皇后,丽嫔娘娘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究竟也没有大事,日后多多进步,好生调理便没事了!今日虽是早产,可是母女平安,都是受皇上福泽庇佑!”嬷嬷说道。     “今日丽嫔在永寿宫产女实属无奈,等丽嫔醒过来还是小心挪回翊坤宫为好!幸而两宫距离不远,千万记得不可受风着凉!”良慎看了看永寿宫萧条的环境说道。     “是。”嬷嬷应道。     “皇上,叶答应如何处置?”良慎看了看淡漠的站在一旁的叶答应,丽嫔生了女儿,她似乎很高兴,可丽嫔活过来了,她又似乎不高兴。     奕詝愤恨的看了叶答应一眼,说道:“朕的女儿刚刚出世,朕懒得与她计较,先圈禁在永寿宫,容后再议!”     奕詝说完转身而去,因喜得千金,步步生风,良慎跟在后面看他高兴的样子,不禁也高兴起来。     “慎儿,朕有女儿了!朕做阿玛了!”     到了养心殿,奕詝终于逃离了奴才们的眼线,不必再拘着一个皇帝该有的稳重,一把抱起良慎,举着满屋里转起圈来。     “快放我下来!”良慎捶了半天,奕詝才肯放下她。     “慎儿,朕从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那样小!”奕詝惊奇的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瞪着眼睛用手比划着那孩子的大小,“老六的思周刚出生时也是这么小吗?”     良慎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在眼前摆活,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个帝王的尊崇,而只是一个初为人父的年轻人,满脑子被欢喜冲击的毫无一丝逻辑和理智。     “小孩子那还不都是一个样的?小公主是早产,自然更小一些。”良慎说道。     “朕要给朕的公主拟一个什么封号呢?”奕詝拍着手转着圈,要给小公主想一个最好的封号。     “皇上太急了些,该先起个乳名叫起来,再拟封号!”良慎无奈的说道。     “你来取乳名,朕来拟封号!如何?”奕詝依旧兴致勃勃。     “皇上这样喜欢孩子,若是我们的——”良慎看他激动的样子,忽然觉得很伤感。     奕詝看她落寞的眼神便知道她想到自己那个孩子,立刻伸出手抵在了她的唇间,不让她再说下去。     “是朕得意忘形,惹你难过了!”     “没有。”良慎低头看着衣摆上的花纹。     “朕说过,朕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你是公主的嫡母,帮朕照顾她长大。”     “皇上置丽嫔于何地?”良慎问道。     “丽嫔腹中没有二两墨水,只知道阴谋算计,怎可让她教导女儿?”奕詝一提到丽嫔,立刻冷下脸。     “皇上也看出叶答应今日受了冤枉?”     “落玉的性子朕了解,她能有那样的反应便是没有做过!只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今日毕竟丽嫔在永寿宫出的事,无论怎样,叶答应总也脱不了干系,怕是皇上要小惩大诫做做样子的。只是,皇上千万别伤了叶答应的性命!”良慎说道。     “她先前可没少折磨你,你不是恨她入骨吗?怎么现在倒护着她了?”     “她虽做过糊涂事,可也是因为太过在乎皇上而致,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况且皇上处死嫔妃不是小事,皇上还是慎重为好。”良慎说道。     “容朕想想吧!你这做母亲的也该为孩子取个名字。”奕詝又将话题拉回孩子身上。     良慎想了想,说道:“她生母曾做了错事,乳名便叫恕儿吧,愿她能宽心恕人,不学她母亲心胸狭窄,与人不善!”     “嗯,也好。”奕詝满意的点点头。     三日后,宫中传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丽嫔诞育大公主有功,晋封为丽妃,大公主册封为和硕荣安公主,因公主早产娇弱,圣上格外垂帘,不忍送到阿哥所,留在皇后宫中教养。     第二道则是叶答应于丽妃早产有责任,着降为官女子,发配御茶房当差。     丽妃得了圣旨心中极其不悦,虽晋封为妃,可自己拼死生出的女儿却要交给皇后抚养,不仅如此,叶答应竟然没有被处死,而只是降位发配而已,这样一来,叶答应的威胁还是存在的。     丽妃又求了皇上两次,让皇上务必要处死叶官女子,可奕詝只是置之不理,反倒更加认为丽妃心狠手辣,之后索性也不再来看她。     丽妃生气,加上思念孩子,每每午后便哭上一场。     “主子,您再哭要哭坏眼睛的!”彩衣在一旁劝解。     “叫本宫如何不生气?本宫辛苦怀胎生下的女儿,还没见过几面呢,就送到钟粹宫里头去了,竟然便宜了皇后!”     “主子宽宽心,送到钟粹宫总比送到阿哥所好吧!以后娘娘出了月子,常去钟粹宫走动走动,不一样能见到公主?”     丽妃一想倒也是,横竖老祖宗的规矩,孩子是不能在自己生母跟前养着的,哪怕是女儿,除非皇上恩准特例,也要放在阿哥所寄养。     “可皇后会好好照顾公主吗?”丽妃转念又担忧起来。     “奴才悄悄去打听了,公主在钟粹宫好着呢,皇上也常去看望!看起来,公主很得宠,等日后公主大了,一定能称为娘娘的靠山!”     “要一个公主做靠山有什么用?”丽妃气愤的说道:“正经还是靠皇子立足的!本宫这次没有一举得男,实在是遗憾,以后还是要争取添个皇子要紧!”     “只要娘娘养好身子,日后不愁没有好福气!”彩衣说道。     丽妃虽心里这样想,可还是解不开心头这口气,气的一掌拍在床上,吓了彩衣一跳。     良慎知道叶官女子脾气刚烈,唯恐她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寻了短见,便叫常青叫叶官女子来了趟钟粹宫。     “皇后找我何事?”叶官女子依然是寡淡的表情,木然的跪下请安后,起身问道。     “你降为了官女子,又要到御茶房做事,心里是怎么想的?”良慎开门见山问道。     忽然,叶官女子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皇后,冷声一笑,说道:“皇后这话问的好没道理,我有什么好想的,皇上被贱人迷惑,即使要将我送到辛者库,我又有什么办法?”     “当年你是玉妃,高高坐在堂上,而本宫只是一介小小秀女,彼时本宫受你侮辱清白,若当时本宫一时情急,以死明志,恐怕也就没现在你我反转之局势!”良慎苦心说道,她想告诉叶官女子,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机会争取。     “皇后再向我炫耀您多么成功,而我多么失败么?”叶官女子说道。     “本宫向来不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只是,丽妃机关算尽想让你死,本宫便不想让你死,你可否知道些什么?”良慎点破了窗户纸,说明了话。           第140章 圆明园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叶官女子似是知道了皇后到底想说什么,心中更加鄙视。     “我的确知道,可我并不会告诉你!”     良慎一笑,抚了抚衣摆的滚边,说道:“你不告诉本宫不要紧,可别带着这些秘密进了棺材,如果那样,最得意的人恐怕还是丽妃。”     “我若死了还怎么看你们倒霉的一天?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坐山观虎斗,何尝不是一种惬意?”     良慎看她没有寻短见的意思,终于放下心,笑着看着她,叶官女子已换上了上等宫女的青色服饰,头上没有头饰,脚上也脱下了花盆底,只穿着普通的软底布鞋。     “本宫知道你对皇上之心,可你始终不知道怎样爱一个人……”良慎不禁唏嘘,若不是她爱的太强烈,太想要占有,也不会由当初高贵的玉妃沦落至此。     “你暂时不适合面对皇上,就在御茶房晾晒茶叶吧,等哪日心里静了,若再有缘,皇上还会看见你的!”     叶官女子丝毫不为良慎的话感到任何感动,依然冷面冷心的站在那里,微微牵着一侧嘴角,虽低垂着眼帘,却能看出眼里的不屑。     “皇后若没别的话,奴才——”叶官女子说到奴才的时候,喉头一梗,可还是咬着牙说了下去,“告退了!”     叶官女子转身而去,良慎愣愣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许,经此波折,她会彻底变一个人也说不定。     丽妃的册封礼尚未举行,宫中就传出另一个好消息,懿嫔杏贞有了身孕,侍寝一年,懿嫔终于不声不响的成了后宫中最受关注的对象。     丽妃产下公主,尘埃落定,那么后宫中人人盯着便是懿嫔的肚子了,若懿嫔这一胎是个男孩,那便是皇上的长子,前途无限。     得知有孕之后,懿嫔便百般小心呵护腹中胎儿,整日闭门不出,除了每日晨起向皇后请安以外,再不见任何人。     良慎算着日子,懿嫔这一胎一定就是未来的同治帝载淳,虽然心中有数,可也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每日晨起请安后都要留下懿嫔多问两句。     这一日,良慎照旧留下了懿嫔,说了两句话。     “近日胃口如何?看你又瘦了些。”     “回皇后,近日天气暑热,奴才又害喜,吃的尚且不如吐的多。”谈及这些,懿嫔也是满腹苦恼。     “这可不好,太医怎么说?”良慎听了心思沉重。     “太医也说无法,只给开了些解腻开胃的药膳,说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懿嫔说着,忽然以手捂嘴,看似又要吐,良慎忙叫常青递上痰盂,可吐了一阵子,终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本宫看恭王福晋和丽妃有孕的时候,虽也害喜,却不像你这样严重。”良慎愁苦的看着她。     懿嫔刚刚缓过劲来,从金铃子手里接过茶水漱了口,又抚着胸口好一阵子。     “奴才失态了。”懿嫔说道。     “无妨。依本宫看,你与她们孕期症状不同,她们生的皆是女儿,你这一胎,一定是一个小皇子!”良慎说道。     懿嫔苦恼的摆摆手,说道:“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奴才真是日夜忍受,只求快些熬过这十月怀胎之苦。”     “近来宫里时气不好,太妃又病了!你就好生在储秀宫呆着,安心养胎就是!”良慎嘱咐道。     “是。娘娘,奴才不知是因为有孕还是什么,常常觉得周身燥热,今年咱们还去热河避暑么?”懿嫔问道。     “今年怕是去不了了,你有着身孕,不易挪动,太妃又病着,皇上必不肯走远,荣安公主又极小,更加怕旅途劳顿。不过前日本宫听皇上说要去圆明园一阵子,到时你跟着过去,兴许好过许多。”     懿嫔感觉又看到了希望,欢喜的点点头。     慈宁宫太妃连日来病着,皇上也常常过去请安,恭亲王也卸下了一些朝中之事,常去探望侍候。     这一日,太妃将下人都遣走,只留下奕?说了许多体己话。     “老六,哀家怕是时候到了!”太妃面如槁灰,唯一一双眼睛囧囧有神。     “额娘不要灰心,不过是小病而已!”奕?虽对太妃没什么感情,可母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面上还是要做到的,不仅出言宽慰,还亲昵的为她掖了掖被子。     “老六,你不是不知道额娘的心病!”太妃伸手握住奕?的手腕。     “额娘放心,儿子已有了计划。”奕?信心满满。     “你现在位高权重,还是引人注目,恐怕他还是防范着你的,额娘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可额娘总是不放心。”     “额娘放心就是,儿子自有分寸。”奕?已被她再三嘱咐的有些烦躁了。     “额娘身后,为你留了可用之人,今日额娘将他交付于你,你有人和事不便自己出面,都可找他!”太妃自得的一笑。     这倒是出乎奕?的意料,他本以为太妃只是一个坐在深宫里异想天开的老太太,没想到,她暗地里还有人手。     太妃轻咳了一声,寝殿里头便闪出一个人影,那人一身太监装扮,可身形挺拔,面相英俊,看着却不是个太监。     奕?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可他脸上遮着一块白布,无法辨认五官,却也认不出是谁。     “主人!”那人上前朝着太妃拱拱手,此人骨骼强健,一看便是有功夫之人。     “哀家怕是时日无多了,哀家身后,王爷便是你的新主子,你只需效忠于他,要比对哀家还忠心才好!”太妃看像那人的眼神冰冷异常,甚至有些嫌弃。     那人看了看旁边的恭亲王,眉头深锁,似有不能言说之痛苦,却还是依旧拱拱手,说道:“谨遵主人指示!”     “把面纱拉下来吧,都不是外人!”太妃不耐烦的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拉下了面纱,见了他的真容,却叫奕?更加吃惊,甚至叫了出来。     “是你?”     那人无奈的报以一丝苦笑,什么都没说。     “老六,此人向来忠心耿耿,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他的能耐可不是你平日里见的那么些,尤其三教九流之事,交给他办即可!”太妃又扫了一眼那人,眼露寒光,“他若有不忠之事,杀无赦!”     那人伟岸的身躯震颤了一下,他绝望的看着病榻之上的太妃,太妃对他的决绝令他无异于受着凌迟之刑。     “主人自幼抚养我长大,我的命自然是主人的!请主人不要怀疑我的忠心!”他开口说道,声音无力,似乎在哀求。     “你下去吧,哀家与王爷还有话要说!”太妃丝毫不理会他的苦楚,依旧冷冰冰的说道。     那人无法,只得答应着又退到暗处。奕?看着他离去,心中震撼不已,若不是亲眼所见,借他十个脑子他也想不出,那竟是太妃的人!     “动手之前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若无十成的把握万不可冲动行事,一步迈出去便回不了头!”太妃犹自叮嘱着奕?。     “儿子用的是借力打力之计,不必自己动手。额娘放心养病,不必想这些事情了!儿子服侍完额娘喝药,就要回去了。”奕?实在不愿再听太妃婆婆妈妈。     “也好,下次把思周给哀家带过来,哀家想看看她了!”     “额娘不是不喜欢思周么?”     “混账话,自己的孙儿岂能不喜欢?哀家不过为着你的大业,想着若是个男孩,更好些。”     奕?果真等伺候完太妃服药,便出宫回了王府。     没过多久,奕詝便带着良慎以及几个宫中体面的嫔妃去了圆明园绮春园住下,太妃因在病中,没有挪动,说不得皇上皇后辛苦一些,常回紫禁城探望。     每每见到皇上,太妃总要旁敲侧击的提及册封太后一事,令奕詝甚为头疼,渐渐的,也懒得去了。     自从住进园子里,懿嫔的害喜之症倒是好了很多,只因园子里景色宜人,空气凉爽,连太医都说懿嫔的胎象越发稳固了。     住进园子里后,荣安公主依旧和良慎住在一起,为了荣安,奕詝更要一天往良慎的住处多跑好几趟。     奕詝进门常常高声喊着:“朕来看看荣安又长大了没有?”     良慎哭笑不得的说道:“皇上,那孩子就算是个见风就长的树苗,也总得有时辰吧!您这隔两个时辰来一趟,也忒勤谨了些!”     “朕就是忍不住,一得空就想来看看她!”奕詝眼睛直往摇篮里瞟,看了看荣安安稳的睡着,眼睛又瞟到良慎的身上,“也一得空就想来看看你!”     “皇上少花言巧语一些吧。”良慎疲惫的歪在榻上扇着风轮,“昨夜荣安哭了一夜,我也闹着没睡好,这会子好不容易她睡了,我可要歇歇了!”     奕詝看她确有疲态,也于心不忍,上前将那风轮移到一边去。     “睡觉若着了风,又该嚷身上疼了!”奕詝嘟囔着,“荣安不是有嬷嬷和奶娘照看么?你何必这样累肯自己?”     “嬷嬷和奶娘不过是当差,倘若不真疼她,岂不可怜?孩子的事,还是要事必躬亲的!”良慎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以为当娘那么好当的?哪一个不是夙兴夜寐,操碎了一颗心……”           第141章 太后大丧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看良慎说着说着竟然睡了过去,便安静的坐在卧榻边上,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良慎刚才的话。     做娘的对孩子都是百般不放心,唯有自己日夜看着才能安心,一个母亲照料大一个孩子,该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想他幼年生母就离世,一直是太妃教养,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果真是无法报答的。     太妃虽心中偏向奕?多一些,可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之前是他太敏感太脆弱,才惹得母子生了嫌隙,无论后来太妃是否对他动过狠心,当年将他从无知幼儿养到这么大,又看着他登基为皇,这些年的母子情谊总是不该变的。     奕詝开始动了心,是否真的该全了太妃毕生所愿,将她封为太后?也许,她不过是想和先帝葬在同一个陵寝而已,自己何必顾虑那么多?     奕詝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太妃,次日便去太妃的寝宫探望,正走到门口,恰好迎见奕?匆匆走了出来。     “给皇兄请安!”奕?躬身抱拳。     奕詝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额娘怎么样了?”     奕?愁眉苦脸的摇摇头,说道:“怕是不行了!额娘不过等着皇兄封她为太后,才摒着一口气,若皇兄肯让额娘如愿,额娘就死而瞑目了!”     奕詝听闻这事,心中更加悲凉,只说了一声“哦!”,便不再理会奕?,大步走了进去。     进了寝殿,看见太妃躺在床上,比前两日看着更加衰弱,竟露出了末路之态,太妃只是闭着眼睛,呼吸微弱,面色如灰,奕詝看了,心里更加难受,不禁红了眼圈。     “额娘!”奕詝走上前去轻轻的喊了一声。     太妃似是听到了,挣扎着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皇上……”     “额娘前两日还不这样,怎么这一病越发严重,真好不起来了么?”奕詝鼻子一酸,哽咽出来,又恐太妃看见难过,忙背过身去擦去眼泪。     “皇上……”     太妃看奕詝落泪,想着究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因不是亲生,当初照料他比照料老六更费心血,怎么她们母子就走到今天这一步田地,她甚至后悔自己安排好的身后之事,只是,再后悔也无法改变,无人能拦得住奕?!     “额娘,再叫我一声老四吧!”奕詝抓起太妃枯黄的手贴在脸上,再难控制泪水涌出。     “老四……”太妃仿佛又看到刚刚失去母亲时那个无助的孩子,脸上努力的做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而这样的慈爱,是她很久都没有给过他的了……     “朕知道额娘要的是什么,额娘等着朕!一定要等着朕!”     奕詝忽然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步朝外而去。奕詝本要让军机处传旨,册封康慈太妃为康慈皇太后,谁知曹德寿去了一趟,又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万岁爷,军机处的谕旨早就下来了!这会子礼部都开始筹备册封礼了!”曹德寿急忙奏报。     奕詝一听便龙颜震怒,喊道:“是谁不经朕的允准假传的圣旨?”     “万岁爷,您别生气!”曹德寿心知不好,眨眨眼睛,说道:“是恭亲王传的皇上口谕!”     “果然是他!也只有他这个军机领班有本事干得出来这种事!”奕詝气的格格直咬牙。     “爷,那这谕旨是撤回来还是怎么着?”曹德寿试探着问。     奕詝虽本意也是要封太妃为太后的,可被奕?已这种形式先斩后奏,心中自然不畅快,可想想太妃毕竟身在弥留之际,圣旨既然传了便照着办吧。     “圣旨不必撤了。”奕詝说道:“把恭亲王给朕叫过来!”     曹德寿答应着刚要出去传旨,谁知奕?自己来找皇上坦诚认错,恰巧走到门外。     “不用叫了!臣弟已经来了!”奕?说着,大步迈了进来,毫无愧色的单腿跪地,“臣弟假传圣旨,请皇兄责罚!”     “老六!”奕詝看他明明做错了事,还如此不卑不亢,不禁更加生气,拿起桌上的镇纸重重一拍。     “你可真有本事!做出假传圣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敢堂而皇之的来见朕!如今你胆敢假传圣旨,他日你是否也敢谋朝篡位?”     “皇兄,假传圣旨是臣弟的错,可臣弟也是为了额娘,皇兄难道愿意看着养育了我们的额娘死不瞑目?额娘不过想做个太后而已,臣弟不以为额娘哪里不配做太后!”奕?据理力争。     “你做出这等混账之事,还在这里振振有词,朕是否平日太过惯纵于你?”奕詝怒气冲冲的指着跪在堂下的奕?。     “为了额娘,臣弟豁出去了!冒死也要让额娘心满意足的上路!”     “好!好!你是额娘的好儿子,朕是忘恩负义的是不是?”     “皇兄,臣弟斗胆问一句,你登基五年,不是不知道额娘心心念念要做太后,你为何迟迟不册封?臣弟若再等下去,额娘恐怕就进棺材了!”奕?声声控诉,实为故意激怒奕詝。     奕詝气的说不出话,只是冷着脸孔瞪着奕?,曹德寿见状,赶紧上前说和。     “王爷,其实皇上本来也是要下旨的,跟您前后脚!您看这事儿闹的!”     奕?一听,实在出乎意料,他倒没想到皇上有这样的心胸,究竟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可若不心急在这一时,恐怕就成不了明日之事了。     “原来皇兄早有打算,是臣弟愚不可及,误会了皇兄,还做出这样的蠢事,求皇兄责罚!”事已至此,奕?也只好这样说。     “你——”奕詝刚要说话,门口便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高声喊着皇上。     “皇上!皇上!太妃,不,是皇太后,薨了!”     “额娘!”奕詝闻言,再也顾不上奕?,三步并作两步往太后寝宫跑去,奕?见状,也佯装哭着额娘跟在皇上身后。     奕詝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幸而曹德寿及时扶稳,一时在他脑海中,满满都是小时候康慈太后对他倍加疼爱的样子……     太后灵前,一身素服的奕詝忽然满心悔恨,她不过是关键时刻更加疼爱自己亲生的儿子而已,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为何,为何之前自己迟迟不肯原谅?     奕詝哀恸至极,不食不寝,整日跪在太后灵前反省,相比奕詝,奕?则淡定的多,虽然他也一度被眼前悲凉的气氛所感怀,也泪湿眼眶,可他对康慈太后毕竟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     人所不能见之处,还有一个人为太后的死去而难过异常,他冷冷的看着灵前这些人,看着皇上也看着恭亲王,不禁叹道。     “主人,您的选择真的对吗?”     终于,奕詝不眠不休,身子本就有些先天不足,加上内心悲痛,实在支撑不住,亏的良慎日夜照顾服侍,这样一来,良慎又顾不上荣安,只得将荣安托付给常青照料。     太后出殡前一夜,良慎唯恐奕詝坚持不住,特意熬了安神汤,想让他睡个好觉。     奕詝端着那碗安神汤,手腕竟有些颤抖,甫一张口,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朕,小时候常常梦魇,额娘每晚都会亲自喂朕喝安神汤……”     良慎看他难过的样子,不禁心酸,也跟着抹起眼泪,生前母子二人都不珍惜,死后再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朕刚刚失去皇额娘,朕不知再去哪里讨母亲的温暖,后来,额娘曾给了朕这样的温暖,可是,朕又没了额娘,朕该怎么办?”     奕詝的脸上极尽委屈,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良慎实在不忍,放下手中的药碗,将奕詝搂在怀里。     “皇上,你以后还有我!”她说。     说完这句话,自己又陷入悲凉,她能陪皇上走到人生的尽头,可是谁又能陪她走到生命的尽头?人常说,夫妻两个人,亏欠对方的人要走的晚些,独自品尝岁月的孤凉,我果然亏欠皇上的!     太后出殡,举国同哀,除了礼部安排操持外,良慎作为一宫主母,自然也少不得辛苦打点。     懿嫔一身素服,白色的厰衣上隐隐有些松花暗纹,头上也只是簪了一朵白花,未带首饰,也未上妆。     “皇后娘娘,可有需要帮衬之处?”     良慎一看是她,疲累的摇摇头:“你有身子,还是少沾染丧事为好,这里有我!行过大礼就回去吧,若想做些什么就给皇上备些可口的糕点,别叫皇上饿着。”     懿嫔无法,也只得点点头。     婉嫔见皇后劳累,自然也要上前帮忙,没想到,也被皇后婉言谢绝。     “我一人尚且顶得住,若叫你们帮忙,势必要叫丽妃插手,毕竟她位分在你们之上,我不放心她!”良慎说道。     “那我便帮姐姐暗暗瞅着些,哪里不妥悄悄的告诉姐姐,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婉嫔说道。     “那也好。”良慎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若真要帮我,早日生个龙种才是好的!”     婉嫔听了这话,低头不语,良慎也不好再说什么。     良慎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国丧,幸而旁边又曹德寿常常提点,大面上的事情又是礼部操持,自己不过操心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饶是这样,还累了个半死!           第142章 罢黜奕?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国丧期间,皇上独居,又免了每日请早安,宫中许多下等嫔妃每日除了灵前行礼吊唁之外,再无其他事情可做,竟空闲起来。     皇太后出殡之后,皇上思念母亲,皇后忙着照料皇上,后宫中竟松动了许多。     一日,内务府太监孙来福在长长的宫道上匆匆而行,整个紫禁城眼睛所见之处,一片素白,人人皆不敢大声调笑喧哗,肃穆安静。     凑巧,玫贵人也要出去,碰见了孙来福,在咸福宫做奴才时她便与孙来福熟识,孙来福比不得各宫的大太监,时常闷在内务府做事出不来,这一晃,俩人也许久未见了!     近日也是因为太后大丧,人手忙不过来,这才调出来传递些东西,这一眼看见玫贵人,孙来福便呆住了!     玫贵人一身重孝,通身雪白,衣裳上是银色的梅花暗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只有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因是常年带着的,一时脱不下来,头上点缀着三朵零星的栀子花。一张俏脸上虽无妆,却显的更加白净透亮,樱桃小口盈着自然的粉嫩,宫中其他主子他是不敢抬头看的,唯有这玫贵人之前打过交道,还敢壮着胆子看一眼,没想到,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     “孙公公,你要往哪里去?”玫贵人问道。     孙来福只是不说话,玫贵人只觉得纳闷,只好又问道。     “你看什么呢?我同你说话呢!”     孙来福一愣,回过神来,竟然忘了国孝期间,咧嘴竟笑了起来。     “惜弱姐姐——”刚一叫出口,便察觉自己叫错了,只好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哎呦,您瞧我这满嘴胡吣!玫贵人吉祥!”     “你刚才看什么呢?我哪里不妥当吗?”     玫贵人刚刚被他看的疑了心,恐怕自己的身上哪里不妥,自己也慌得上下打量了一番。     “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贵人并无不妥,好看着呢!”孙来福嬉笑说道。     “少胡说八道!”玫贵人一听孙来福夸赞自己美貌,不由也洋洋得意起来,口中虽嗔怒的骂了一句,脸上却难掩欢愉之色。     玫贵人不想再与孙来福说话,二人皆转身要走,谁知一转身,却吓丢了魂,双双跪在地上。     只因奕詝和良慎正站在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不声不响的看着他们,皇上脸上满是怒色,可见刚才说的话,全被皇上听到了!良慎忧心忡忡的看着玫贵人,今日她算是倒了霉了!     自从太后仙逝后,奕詝为表孝心,出来进去不再乘坐肩舆,以劳身来惩罚自己,以表对太后的愧悔之情。今日刚出养心殿便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怒火中烧。     “太后大丧期间,玫贵人身为后宫嫔妃,不仅不哀恸沉思,却大庭广众之下与太监调笑,目中无朕,心中无太后,实在可恶!今日起降为玫常在,以观后效!太监孙来福,杖毙!”     奕詝说完再不想看这两个人,也不想听他们哭喊饶命的丑态,转身便走。     “皇上,国孝期间,皇上手下留情!”良慎追在后面替玫贵人与孙来福求情。     “皇后不必再说!今日无论如何,朕也要重罚这样目无主上的东西!”     良慎知道皇上心意已决,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由他而去,此事也确实是玫贵人一时不稳,玫贵人受她照拂太多,一路走的虽不算平坦,却也没遇见什么大波折,这才养成了这样自以为是的性子,也是该教训教训!     七月二十这一日,太后的丧仪已处置完毕,太后也安稳的葬入陵寝,奕詝的忧思情绪也渐渐好转,终于腾出空闲和精力去计较恭亲王假传圣旨一事。     奕詝罢去了奕?军机大臣、宗令、都统等重要职位,奕?再次成为一个备受冷落的闲散王爷。     “朕的处置,你可有不服?”奕詝盛怒犹在,质问奕?。     奕?反而十分平静,一笑置之。     “臣弟心服口服!”     奕?卸下一身重任,心中并不失落,反而却轻松畅快,甩着手里的念珠串子,大步流星的走到军机处,取回他寄放在军机处的几件衣裳和几方好砚台。     “爷,咱都拿回去么?”吴城抱着一抱东西,沮丧的说道。     “都拿回去,一件不留!”奕?却不以为意。     “王爷这就不来了?”军机处几个年老些的大臣看着恭亲王和随从来拿东西,心中也猜到了一二。     “不来了,你们可多保重身子,好好的为皇兄效忠!”奕?笑着说,“各位大人,小王尚且喜笑颜开,你们怎么倒愁眉苦脸的?”     几位大人都摇头不语,唏嘘慨叹的看着恭亲王收拾了东西转身走了。     “王爷与皇上是至亲兄弟,朝中内外受困,恭亲王又有才华,又是一家人,皇上怎忍舍弃?”一位大人叹道。     “自来皇帝与众亲王哪朝哪代不生嫌隙?”     “可这次王爷是为了向皇太后尽孝,虽然所行无状,可论起亲情之道,也无可厚非!”     “皇上疑心重,可不一定这么想……”     奕?快步登马回府,恭王府早已得了消息,王爷得宠没几年,看来又要沉寂下去了,恐怕日后的恭王府就没有现在的热闹繁华了。     “王爷回来了!”九琪早已抱着思周在门口迎接,她想让王爷在最落寞的时候第一时刻便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奕?看见她们更加喜笑颜开,伸手接过思周抱在怀里,思周已满一周岁,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一见到阿玛,便欢喜的将小脸贴在阿玛的脸上,两只小手紧紧的搂着奕?的脖子。     “福晋辛苦!今日叫厨子多做几道好菜,王府里要热闹热闹!”奕?说着,抬腿迈进大门。     九琪本以为王爷会郁郁不得志,没想到却是这样精神勃发的样子,心内不禁纳罕,嘴里却欢笑着答应了,随奕?一同进去。     皇宫里,良慎陪伴着奕詝,这几日奕詝人前人后都是淡淡的,批阅奏折也不似先前勤谨,似乎有些灰心。     “老六近日如何?”奕詝问起曹德寿。     “回皇上,六爷似乎过得很好,王府里常常饮酒作乐,他还对人说,娇妻爱女,赛过神仙!”曹德寿哈着腰回话。     “他就是故意气朕!”奕詝闻言更加生气,若奕?有任何悔意,他心中还平静一些,可这老六偏偏净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万岁爷,六爷向来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不是故意要气您!”曹德寿宽解道。     “他近日跟谁走得近?”     “王爷最近跟朝中大臣都疏远了,倒是跟洋人常常走动!”     “正应了他鬼子六的名号了!”奕詝没好气的说,“太后薨逝,朕前段时间无心国事,粤贼趁人之危,又攻了上来,这几日闹得朕不可开交!”     “智者劳心!皇上肩挑江山社稷,最是辛苦!”曹德寿说道。     “朕算什么智者?自打先帝把江山交付给朕,就无一日安宁!夜深人静时,朕常常思考,朕到底是不是一块做皇帝的料子?”     曹德寿看着皇上长大,自然也知道皇上不为人知的难处,除了皇上的亲人,他便是最疼爱皇上的人了,此刻看皇上灰心,心中也是不忍。     “皇上怎么不是智者?要不先皇当年怎么册封您为智亲王呢!”     奕詝闻言忍不住一笑,回头看着曹德寿满脸的皱纹,不禁心中感慨。     “曹谙达,你始终向着朕!”     曹德寿心中一激动,曹谙达是皇上小时候对自己的称呼,自从登基以后便没再叫过了,也不能再叫了!     “皇上可不能再叫谙达了,您是当今圣上,奴才不敢承受啊。”曹德寿赶忙跪在地上。     “而今朕身边的老人就只剩下你了,也就只有你在朕耳边说些絮絮叨叨的话了!”奕詝仰头长叹。     “只要皇上不嫌弃,老奴到死都愿陪着皇上。”曹德寿被这话一说,眼中也浸满了浊泪。     “起来吧!陪朕去皇后那里走走!”奕詝站起身,对曹德寿笑道。     “嗻!”曹德寿抹了一把眼泪,跑出去安排轿撵。     良慎跟着忙了好几天,身上乏得很,晚上荣安又老是哭闹,更让她支撑不住,不管白天黑夜,有功夫就歪在床上睡一觉。     奕詝进来的时候,恰逢良慎又在小睡,奕詝不忍打扰,拦住了刚要通报的太监,只是蹑手蹑脚的走到良慎床前,挨着她坐了下去。     太后薨逝,皇帝尚且需戴孝百日,皇后则更不必说,良慎的寝宫中将明日里花花绿绿的摆设都收了,显得整个屋子空荡荡的。     良慎依然是素服,就连小荣安都换上了青白色的肚兜,为着荣安弱小,宫中连香炉都撤了,看着一点都不像一个皇后住的地方。     奕詝静静的看着良慎的睡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瘦了一圈,脸上只施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却掩盖不住疲惫之态。     “跟着朕,你受苦了!”奕詝心疼的低声说道。     不想,这样细微的声音却吵醒了良慎,她惺忪着睁开眼,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是荣安醒了么?”           第143章 玫常在之祸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梦中惊醒,睁开眼却是奕詝坐在身边。     “皇上多早晚来的?怎么没让她们叫醒我?”良慎拢了拢压乱了的头发,说道。     “朕看你难得偷闲睡一会儿,不忍打扰。”奕詝也伸手帮我抿了抿鬓边的碎发。     “这几日确实乏得很,人也变得贪睡了。”良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朕撤了老六的官职,你可听说了?”奕詝问道。     “能听不见么?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都是您和王爷的事儿。”良慎伸了伸懒腰,跻鞋站了起来,拉了拉裙角。     “这几日朕心里有些嘀咕,不知这样是对是不对。”奕詝见她起来,反倒自己歪在榻上,看着她走来走去更衣整装。     良慎听见这样的话,手上一顿,转身看着他,说道。     “恭亲王当日假传圣旨,确实犯了欺君之罪,委实该罚。只不过近日朝中不太平,人人想着恭亲王有勇有谋,又是皇上的家人,皇上却弃之不用,那些糊涂人便怨皇上为了一己私怨耽误了国事。”     “那你怎么想?”奕詝又问。     “皇上不必管那些人的风言风语,朝中之事自有定数,哪里是多一个恭亲王就能改变局面的?我倒认为皇上处置的得当,当日恭亲王毕竟曾被先帝议储,凡事就应当更为谨慎,前段日子恭亲王权倾朝野,他竟做出来这样大逆不道之事,难保不是风头太盛恃宠生娇,皇上冷一冷他没什么不好!”良慎平心而论。     “你真的这样想?”奕詝闻言感怀心中,果然良慎是最懂他的人。     “嗯。”良慎点点头,说道:“我虽身居后宫,也听说今日长毛体贼又占了上风,皇上不必忧心,他们不过是草莽之辈,不过凭着一腔热血和不平行事,并不懂治国之道,迟早是要没落的。反倒是恭亲王,朝中越来越多人支持他,恭亲王心中再忠贞,也敌不过这些人的蛊惑。皇上不如早些断了恭亲王的念想,对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好事!”     “慎儿,你越来越有女诸葛的风范了!只是朕心中有时也怀疑,若是今日做皇帝的是老六,也许大清国会比现在更兴盛……”奕詝长年被国事折磨,心中已经越发不自信起来。     良慎也意识到这一点,立刻认为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人若连自己都不相信,那还能依靠什么?     良慎走到奕詝身边坐下,轻轻的挽住他的手,近日皇上心里不自在,常常得空去练习骑射,手掌也比之前粗糙了许多。     “皇上为何要这样想?世界上本没有如果,皇上已经做了皇上,再想这些假设都是无意义的。我也知道朝事繁重,皇上身心疲累,可皇上万万不可灰心,若连您都灰心了,天下万民该如何是好?”     奕詝仔仔细细的听着良慎的话,已经很久没人鼓励过他了。     “皇上不必仰慕历朝历代的千古明君,每个皇帝历经的状况都不同,历史乃是大势所趋,若将那些千古明君放到咱们这一朝,也未必就还能名垂千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朝朝也都有难办的事,只要皇上尽心而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心即可。朝中虽有恭亲王的支持者,可我相信普天之下皇上的支持者更多些,若不是这样,恐怕皇上早就不在这个皇位上了!况且,皇上难道不相信先帝的选择?”     良慎一席话,奕詝心里舒畅了许多,有困难需得迎刃而上,若连当今皇上都有了逃避之心,天下万民还要依赖谁?     “朕知道了!”奕詝用力的握了握良慎的手,轻松一笑,“许久不见懿嫔了,她身子怎么样?胎儿可好?”     “好着呢!我不让她多出来,连早晚请安都能免则免,皇上膝下稀薄,什么都不如皇嗣重要。”     “朕的后宫多亏有你!”奕詝感激的笑了笑。     “我这一生多亏有皇上,不然,该有多无趣?”良慎也回报以一个暖心的微笑,“我悄悄的看着,懿嫔这一胎与恭王福晋和丽妃都不同,说不好是个小皇子呢!”     奕詝一听说是皇子,心里更加高兴,刚要说话,门外便吵吵嚷嚷起来。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脸上这张嘴是喘气的?难道连句话也不敢说了?走,我偏让你去见见皇后,看你能说回一个公道不能?”隔着门,依稀听得出这是金铃子的声音,似乎还有人抽泣的声音。     “我的小姑奶奶!你给我小点声,皇上在这呢!”又传来常青的声音。     奕詝和良慎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良慎朝门外喊了一声:“常青,外头吵什么呢?”     “回主子话,是金铃子和玫常在的侍女小顺!”     良慎一听便知道没什么好事,刚要拦下,奕詝却先听了出来,喊了一声:“让她们进来!”     常青挑帘子进来,后头跟着金铃子和一个普通宫女打扮的女孩子,正是小顺,金铃子难掩一脸怒气,小顺确实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     “奴才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三人齐齐跪在地上磕头请安。     良慎远远看着小顺脸上似乎有些红肿,可因她低着头,看不真切。     “小顺,抬起头来。”良慎柔声说。     小顺壮着胆子慌张的抬起头,果然,左右两边的脸颊都红肿的老高,眼睛也是肿肿的,似乎刚刚哭过。     “怎么回事?”奕詝只看了一眼,便拉下了脸,宫中竟有人私自体罚宫女。     小顺被这一问,不知是吓的还是委屈的,失声又哭了出来。     “皇上面前别哭哭啼啼的,好好回皇上的话。若有委屈,皇上会为你做主的!”良慎说道。     小顺张口想说,又不敢说,只管继续哭着。     金铃子是个急脾气,见小顺只哭不说,便自己开口说道。     “回皇上,回娘娘,玫常在因被皇上责罚心中不顺,便拿宫女撒气,小顺脸上的伤不过是九牛一毛,皇上请看!”     金铃子抓起小顺的手臂,撸起她的袖子,只见那细白的手臂上斑斑点点,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着血,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看到小顺身上的伤,良慎也吓了一跳。     “这些伤都是用簪子扎的,新伤旧伤这么多,玫常在动用死刑怕也不是第一次了!”金铃子气鼓鼓的说道。     “小顺,玫常在到底是为何罚你?”奕詝问道。     “今儿个坪常在去了咸福宫,是我给坪常在倒的茶,坪常在走了,主子就说我伺候的不好,没见过世面,丢人现眼……”小顺哭泣着说道。     “坪常在时常喜欢说些人情长短,怕是说了些挤兑玫常在的话,不然玫常在也不会动怒!”良慎说道。     “后宫嫔妃之间的确免不了口舌之争,可就因为这个便体罚宫女,这便是失德!玫常在本就是奴才出身,却不懂体恤奴才,云舒为人最为和善,怎么身边竟出了这样的东西?”奕詝本就有些看不上玫常在,更看不上谁恃宠生娇,见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怒火中烧。     “皇上别把奴才出身挂在嘴边了,后宫中若人人听了去,人人看不起她,也正因为这个,她才变得敏感易怒!”良慎说道。     “皇上说的本就是事实!做出事来还怕人说呀!”金铃子不顾常青一直在拉扯她,自顾自说道。     “金铃子!”良慎瞪了她一眼,“这里头又有你什么事?”     “主子且看小顺身上的伤,便知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个小顺来问奴才借金疮药奴才才看见,大家都是奴才,物伤其类,奴才看不过眼!”     “这里有皇上做主!你少咋呼!”良慎怒道。     金铃子见良慎真的生了气,便低头不再言语。     “朕要去趟咸福宫,看看朕的玫常在到底是如何过日子的!”奕詝咬着牙说道,自从云妃故去之后,他没再去过咸福宫。     “任何人不得过去提前通传!皇后陪朕一起去!”     良慎无奈,只得应了下来,惜弱近来确实有些行事不稳重,今日又被金铃子这丫头一闹,直接闹到皇上这里,可见再想劝是劝不住了,只盼着这会子惜弱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才好,不然想必是躲不过这一劫的!     奕詝起驾往咸福宫而去,良慎陪在身边,金铃子心中痛快,也跟去要看看玫常在到底如何应对。     奕詝和良慎刚走到咸福宫外,便被门外的太监看见,曹德寿上前拦下,不让他们往里通传。奕詝扫了一眼咸福宫,倒是还同玉妃在世时一样萧条。     一行人又往里走了走,已到了西偏殿的门口,忽然里头传来低声啜泣的声音,接着便是玫常在的辱骂声。     “都打量我好欺负是么?连你个狗奴才都来欺负我?这么烫的茶水是给人喝的么?你要烫死我不成?”     “常在饶了奴才吧,奴才知道错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求饶声响起。     “常在常在,你生怕人人忘了我被将为常在,还要时刻挂在嘴边表白着?”玫常在更加生气。     接着便是花盆底走在地上咚咚的声音,随后便传来那宫女的惨叫声。     奕詝气的脸色铁青,上前一脚踹开了偏殿的门……           第144章 懿嫔临产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踹开门,只看见玫常在正在抓着一个宫女的手臂,手中拿着金簪子狠狠扎了下去,疼的那宫女大声哭叫。     懿嫔临产“住手!”奕詝怒不可遏,上前一脚踢开玫常在。     玫常在被掀出去老远,等她反应过来时却看见皇上正背着手站在那里怒气冲冲的看着她,玫常在吓了一跳,赶紧爬过来请安。     “皇,奴才叩见皇上!”     那宫女抬起头一看是皇上,也吓丢了魂儿,慌忙低头伏在地上,这宫女正是原来咸福宫的小宫女甜杏。     “奴才!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朕以为你早忘了自己是奴才了呢!”奕詝恨恨咬牙说道。     “奴才不知皇上驾临……”玫常在想辩解什么,又不知如何辩解,说了一半只好停下。     良慎走上前来打量了一下甜杏,只见她除了手臂上有刚刚的扎伤以外,身上还有一些茶渍,许多茶叶末子挂在衣裳前襟,看着狼狈不堪,想是玫常在将那滚烫的茶水全泼到她身上了!     “金铃子,带她下去检查检查,看是否烫着了。”良慎说道。     “是!”金铃子挺着胸脯走上前拉起甜杏,走过跪在地上的玫常在的时候故意白了她一眼,她自来看不上惜弱,这次看她倒霉,自然心中舒畅。     没过片刻,金铃子又回来禀报,再回来时眼圈有些微红。     “启禀皇上,甜杏身上烫的出了一圈水泡,惨不忍睹。”金铃子说道。     奕詝闻言更加生气,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玫常在凄然一笑,她知道皇上这次来本就是来抓她的错处的,眼前证据确凿,再反驳也是无用之功。     “奴才无话可说。”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怨不得朕无情了!玫常在苛待宫人,滥用私刑,你既然瞧不上这些奴才,也不配有人伺候,从今日起,撤了你身边所有的太监宫女!”奕詝说道。     良慎一听,立刻上前说道:“皇上,后宫嫔妃岂可没人伺候?这不合礼制!”     “皇后不必多说!朕看她似乎忘了做奴才时的日子了,说不得要替她回想回想,玫常在褫夺封号,降为官女子,以儆效尤!”     良慎一听便凉了心,本想劝劝皇上,没想到却越劝越乱,皇上在气头上,只好不再说话,由着他发落吧。     “在皇上心中奴才一直只是奴才罢了……”玫常在叩头谢恩领了罚。     奕詝与良慎出了咸福宫,良慎心情沉重,不过几日功夫,玫贵人就成为了官女子,她走的路与叶官女子像极了,可说到底,也都是因为她们自己。     “皇上,徐佳氏的惩罚是否过重了?毕竟也要顾虑诚意的面子!”良慎说道。     “朕能留她做个官女子,而没有贬为普通宫女,就算给她留着面子呢!难道要朕再惯出来一个丽妃不成?”奕詝没好气的说道。     良慎不再说话,皇上的话是有道理的。     玫常在又成了官女子,两年之内从官女子升到贵人又降为官女子,令人觉得如同一场大梦。降位后的徐佳官女子在宫中备受冷落,毕竟她得宠时就常常为人不齿,何况是失宠后了……     相较于国事的繁重波折,后宫中却一反常态的陷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丽妃虽不服气皇后的管制,可无奈自己的女儿在皇后手上,为了能多看荣安几眼,她也做出一副与皇后要好的样子,这样才好隔三差五的到钟粹宫去看看。每每丽贵人造访,良慎也毫不吝啬,大方的抱出荣安让她们母女享受片刻的团聚,丽妃看到荣安在皇后的照料下健康可爱,对皇后的敌意也渐渐淡了些。     懿嫔身怀有孕,肚子渐渐大起来,先前的害喜之症也全然没了,胃口越发的好,几乎每日都要让御膳房加一餐。皇后要求懿嫔在储秀宫静养,自己得空也亲自去储秀宫看望,生怕懿嫔这一胎有什么闪失。     婉嫔却成了一个难得的闲人,太后已经薨逝,便少了到慈宁宫的应酬,皇上守孝期间,不召幸任何嫔妃,也不必应酬皇上,就连皇后都忙着照看荣安,也不怎么找她了。婉嫔已经很久不得见心中那个人了,每日郁郁思念,竟成了心病,食不知味,也不安寝,渐渐的竟然瘦了下去……     叶官女子果真在御茶房当起差来,良慎为了保全她的面子,特意安排她不必到主子们跟前伺候,只在御茶房照料那些茶叶,不知是因为接连被贬灰了心,还是日日受茶香洗涤,叶官女子渐渐少了尖锐之气,变的沉默寡言起来。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次年春天,一转眼懿嫔即将临产,明明过了生产的日子,可懿嫔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就连最好的太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良慎的心越来越慌,生怕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     可懿嫔却不慌不忙,还是日日好吃好喝,还常常和人打趣肚子里怀的是个哪吒,人人听了也是置之一笑。虽然面上没人说什么,可人人心里都犯了嘀咕,甚至有人说当日懿嫔并非有孕,这孩子是日后才怀上的,因此超了日子也是自然。     一夜,皇上到钟粹宫过夜,春夜静谧,奕詝和良慎很快便相拥着睡了过去。     等到夜半时分,良慎忽然发梦,只见一个白嫩的小婴儿正对着她笑,这孩子她有孕的时候曾梦到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断定自己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良慎大喜,想跑过去抱起那孩子,谁知就是挪不动脚步,那孩子还在那里开心的笑着,舞动着胖乎乎的小手。     “孩子!”良慎一急,便从梦中惊醒过来,醒来时已是一身冷汗。     奕詝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看着良慎,他国事缠身难得睡个好觉,谁知今日刚刚睡沉又被良慎吵醒。     “皇上,我看见孩子了!咱们的孩子又回来了!”良慎失控的抓着奕詝的胳膊,满是汗水的手心浸湿了奕詝寝衣的袖口。     奕詝直愣愣的看着她,确定她是做了梦,便清了清嗓子将她搂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你刚刚做梦了,再睡吧!”奕詝轻轻的拍着良慎的后背,安抚着她。     “不,皇上,我真的看见他了,就是那孩子!”良慎从他紧箍着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一本正经的反复强调。     奕詝也奇怪,虽然当年小产后她也曾痛不欲生,可之后她也没说过再梦到过孩子,现在是怎么了?难道是每日盯着懿嫔的大肚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好好好,你看见他了!说不定,他快回来找我们了呢?”奕詝柔声宽慰着良慎。     良慎将信将疑的坐在床上发愣,此时身上的汗渐渐退了下去,竟感到一丝冷意,不禁抱着胳膊搓了两下。     忽然,院子里聒噪起来,似乎有人过来禀报,被曹德寿拦了下来。     “万岁爷这会子睡着呢,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么往里闯啊!”曹德寿怒骂道。     片刻,外头响起敲门声。     “万岁爷,娘娘,储秀宫来人了!”曹德寿在外面小声喊道。     “皇上,是储秀宫!”良慎一听是储秀宫,生怕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奕詝点点头,朝门外喊道:“朕醒着呢,储秀宫有何事要夜半求见?”     “回万岁爷,储秀宫懿嫔娘娘要生了!皇上要过去么?”曹德寿又说。     “去!”奕詝一听懿嫔终于要生了,精神一震,因宫里本来就孩子少,他是一定要过去看看的。     良慎闻言更加激动,立刻从床上下来,换上夜的奴才过来伺候更衣,穿戴好了便和奕詝一同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生产与当时丽妃产女时大有不同,储秀宫的奴才们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切看起来都是有备而行,放眼望去,毫无任何慌乱之态。     太医和产婆都已经伺候着了,懿嫔的贴身大宫女凌月操持照应,看起来甚为妥当。     “皇上皇后请到这里先歇着,娘娘曾说过,生产怕不是一时而就的,恐时间长了累着二位主子!”凌月将奕詝和良慎引到正殿平日里懿嫔会客的地方,这里茶水点心都已摆放妥当。     “主子不必担心!产婆已经看过了,说娘娘一切平安,并无异象,只是孩子个子有些大,恐怕生的慢些,奴才会时时过来禀报情况的!”凌月说道。     “嗯,将朕的话告诉懿嫔,朕希望她和孩子都平安,朕等着封她做懿妃呢!”奕詝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因为储秀宫有条有理的安排也平静下里,凌月的稳妥让她甚为满意。     “是,奴才一定将皇上的恩德告诉娘娘!”凌月闻言喜笑颜开。     “凌月,怎么听不见你主子的叫声?”良慎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看见人家生孩子都是乱喊乱叫的,叫的人心惊胆颤,怎么到了懿嫔的身上却听不见什么喊叫声呢?     “娘娘听产婆说若能忍住便忍着,大喊大叫只会耗费体力,于生产无益。”凌月说到此,也是心疼自己的主子,眼圈有些发红。     “难为她忍得住……”良慎轻声叹道。     “难为她自己生孩子,还将一切安排的这样妥当。”奕詝也忍不住感叹。           第145章 皇长子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与良慎坐在殿内等候懿嫔生产的消息,奕詝倒还好,良慎可坐不住,时不时的要站起来往门外望一望,看着外间的奴才们进进出出,可却无一人大声喧哗,依稀只能听见产婆在殿内教懿嫔怎样用力的声音。     “你别再走来走去了,朕看生这个孩子不仅要累坏懿嫔,恐怕还要累坏你!”奕詝终于忍无可忍,说道。     良慎尴尬的一笑,又回到座位上,刚刚本来在床上就觉得有些冷,春寒露重,又迎着寒夜走了这一趟,越发觉得浑身有些冷,一时没忍住,竟打了个喷嚏。     “冻着了?”奕詝着急起来,良慎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娇憨的笑着摇摇头。     “还不承认?刚刚出了汗又吹了风,冻着了也是有的!”奕詝立刻让曹德寿吩咐人去钟粹宫拿件披风过来,唯恐冻着皇后。     “叫太医煎些风寒药过来罢。”奕詝说道。     “皇上快些算了吧,这里一个懿嫔生孩子还不够忙的?再添上一个我,储秀宫可就真热闹了。即便是真受了些寒也不是什么大事,等懿嫔的孩子踏踏实实生出来,风寒何时吃药不成?”良慎赶紧拦住了奕詝。     “那便让养心殿的奴才熬一碗姜汤送过来,幸而不远,也不麻烦,先喝了暖暖身子,如何?”     良慎点点头默认了奕詝的办法,奕詝即刻派人去养心殿传话。     奕詝与良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里头还是毫无动静,奕詝着急起来,趁着凌月来禀报便问道。     “怎么还没生?懿嫔身子如何?”     凌月磨了这一个时辰也有些慌乱,神色不似先前淡定,可也没做出什么失当的举动,只是疲惫的说道。     “产婆说快了,娘娘说她还撑得住!”     “吩咐太医,将太医院最好的参片给她含上,一定要吊起力气才好。”良慎赶忙说道。     凌月答应着匆匆回去伺候,足足又等了一个时辰,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良慎只觉得越发的冷,眼前也有些模糊起来,只是在奕詝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     忽然,里头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便是婴儿的啼哭声,懿嫔整个生产过程只叫了这一声,伺候的宫人和太医无一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良慎都感叹,毕竟曾是站在巅峰的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恭喜皇上!懿嫔娘娘诞下小皇子!”一时道喜的声音随着涌进来的奴才声声传来。     奕詝乍闻是个皇子,自己的江山后继有人,心中狂喜,大喊一声,“赏!”     在储秀宫伺候懿嫔生产的一众人等,都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这规格明显比丽妃生产时高出许多,翊坤宫与储秀宫本前后相邻,翊坤宫自然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丽妃听闻懿嫔竟然生了个皇子,这样的好彩头竟被她讨了去,不禁气愤!     良慎知道此时此刻嬷嬷怀中抱着的便是以后的同治皇帝,心中感慨万千,不顾皇上的狂喜,握了握颤抖着的双手,让它们平静下来,从嬷嬷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孩子。     这孩子不看则罢,一看便叫良慎再也移不开眼,他不似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弱小,却像已有几个月的孩子一样白净大方,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竟与她今夜梦中的孩子一模一样,也与她曾有孕时梦到的孩子一模一样。     “孩子,你真的回来了?”良慎抱着孩子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相信,人世真的有往生轮回,她坚信这孩子就是她当日失去的孩子!     “我的孩子!”良慎抱着襁褓失态的哭泣,很快便引起了殿内人们的注意。     “皇后,皇后?”奕詝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良慎本不是不稳重的人,此番有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皇上!”良慎抬头泪眼迷眸的看着奕詝,“你说的对,他真的回来了!我今夜梦里见的便是他!”     尽管良慎说的信誓旦旦,可奕詝本身并相信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虽然内心疑惑,以为良慎只是太过思念那个孩子所致,可口中却未提出半分质疑,只是轻柔的说道。     “朕知道了。你看孩子饿了,让奶娘报下去喂奶吧!”     良慎疑惑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他不停的砸吧着小嘴巴,似乎真饿了,虽然依依不舍,也只好将他交给奶娘。她从没想过,那个孩子真的还会回来,而且会成为懿嫔的孩子!     奕詝与良慎不顾太医的劝阻,还是到内殿去看了懿嫔,懿嫔面色惨白,无力的躺在床上,头上已经包了头巾,可脸上却带着胜利的微笑,从此后,她叶赫那拉·杏贞才算真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了!     “兰儿!”奕詝上前唤了一声。     懿嫔见皇上皇后驾到,受宠若惊,刚要挣扎着起身,便被奕詝按了下去。     “好生歇着吧!你为朕生了皇长子,朕会好好嘉奖于你!”奕詝说道。     “多谢皇上,能为皇上绵延子嗣,也是兰儿的福气!”懿嫔虚弱的说道,“只是,兰儿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奕詝豪爽的回答。     “请皇上如同垂帘大公主一样垂帘大阿哥,别将他送到阿哥所去!还请皇后多辛苦些,亲自抚养大阿哥!”懿嫔说道。     这样的请求令奕詝和良慎都感觉十分诧异,她刚刚生了孩子,便自请将孩子交给皇后照料,而不是像一般人一样哭哭啼啼的求皇上多让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几天。     懿嫔是聪明而理智的,皇子不可能跟随生母长大,若是送到阿哥所怎比得上交给皇后更妥当?皇后没有孩子,若以后小皇子与皇后生出母子深情,这孩子日后的出息便更大些,她这个做生母的自然也更得益!     懿嫔见帝后都不说话,又说道:“若阿哥所有其他兄弟姐妹作伴奴才也不会说这话,只是若阿哥所只有他一人,又不常见父母双亲,岂不孤单冷清?”     奕詝喉结抖了抖,说道:“朕答应你,朕福薄,膝下子嗣甚少,自然要更加爱惜!”     “多谢皇上!”懿嫔感激的点点头,算作叩头,又请求的看着皇后,“又要辛苦皇后了!”     良慎心中算计着些事情,只是报以一笑敷衍了懿嫔,她想着懿嫔这样主动的将小皇子交给她,她虽喜欢那孩子,但还是稍稍起些防范好些,毕竟太主动的也许是陷阱也未可知。     “作为皇子的嫡母,照料皇子成长自然是本宫分内之事!只是本宫今夜着了凉,恐要得风寒之症,怕不能更好得照顾皇子,因此,皇子还是暂且先留在储秀宫较好,等本宫身子好了,再来接皇子!”     良慎借着自己偶感风寒暂且推了这事,只是舍不得那孩子,可保险起见,也要有一个过渡期较好。即便懿嫔没什么计谋在里头,平白能让孩子多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她自然不仅乐意,还要感谢皇后的恩德!     果然,懿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若皇上肯恩准,奴才自然愿意暂且照看小皇子!”懿嫔说道。     奕詝见她二人打太极一般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他不忍将小皇子送到阿哥所是真的,良慎确实感染了风寒也是真的,奕詝只好说道。     “那就依皇后所言,小皇子先留在储秀宫,等皇后身子好了再接过去!你们二人都是极为稳妥可靠又懂事之人,任是谁教导小皇子朕都放心的很!”     “如此甚好!皇上,咱们走吧,让懿嫔好好将养着。”良慎说道。     奕詝点点头,与良慎双双离去,懿嫔终于舒了一口气。     “主子生产耗尽体力,这碗参汤是西洋参熬制的,最是滋阴,您喝了再睡吧!”凌月进来伺候。     懿嫔支撑着要坐起来,凌月赶紧上前扶住,等到懿嫔坐起来后,在她身后小心的放了一个靠垫,又以手压了压确认很舒适,这才让主子靠上去。     懿嫔接过参汤慢慢的喝着,似乎在筹谋什么事情。     “小阿哥呢?”懿嫔问。     “乳母抱去喂奶了!娘娘怕是还没仔细看小阿哥呢吧!小阿哥一脸有福之相,奴才从没见过生的那样好的孩子!”凌月高兴的说。     “你见过几个孩子?就说出这种话!”懿嫔白了她一眼,继续喝着参汤。     “主子,刚刚皇后娘娘不知怎么了,抱着小阿哥竟哭了起来,那眼神看着就像是她的亲骨肉似的!”凌月说道。     懿嫔一愣,放下汤匙,思来想去,却也想不出来到底皇后因何会这样,关键是刚刚她主动提出将小阿哥由皇后照料,皇后也没有立即接受,这才是奇怪之处!     “主子真是好福气!这次诞下皇长子,看以后宫里那些碎嘴子还能编排什么不能?”凌月得意洋洋的说道。     “能生儿子还不算好福气,给儿子谋个好前程才是认真的!”懿嫔暗暗下定决心,“今夜你辛苦了,你做的很好,皇上想必已看出我与她人不同之处!”     懿嫔说完这话,便叫凌月撤下了背后的靠枕,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146章 载淳满月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喜得皇子,举国欢庆。     奕詝亲自为大阿哥取名为载淳,取质朴敦厚之意,由于皇后风寒,载淳依旧在储秀宫教养,这让翊坤宫丽妃更加不快。     “凭什么本宫的荣安就要在皇后宫里教养,她却能留着大阿哥在身边?”丽妃气的柳眉倒竖,在宫里骂道。     “娘娘消消气!大阿哥在生母身边也是一时的,等皇后身子好了,自然也是要送到皇后宫里的!”彩衣从旁劝道。     “皇后既然身子不爽,怎么不把荣安送回来?日后若将荣安和大阿哥安置在一处,人人自然围着阿哥转,本宫的荣安若是受了委屈怎么好?”丽妃生气之余,自然更多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     “皇上虽疼爱阿哥,可也一样疼爱女儿啊!奴才看着皇上可一直将大公主视为掌上明珠呢!”     “那又如何?不在本宫身边,本宫就是不放心!偏生叫那个贱人一举得男,什么好事什么福气都让她沾走了,连老天爷都向着她!”     丽妃自从选秀时就是鄙视叶赫那拉氏的,在她心中叶赫那拉氏和自己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可谁知这叶赫那拉氏相貌一般,出身一般,却步步稳扎稳打,一路与她齐头并肩,从未落下一步。     此番产子,恐怕又要晋封为妃,又有皇子撑腰,以后这后宫岂不是成了她叶赫那拉氏的天下了?     “娘娘,咱们也还有机会,日后也为皇上诞下皇子便是了!大清朝并无立嫡立长的规矩,她先生了也不见得一定就有出息!”彩衣说道。     丽妃摘下手上一只玛瑙扳指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心里的决断也越来越明晰。     “本宫可等不了那么久!”丽妃阴狠的说道:“孩子生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养大成人可是另一回事!”     ……     转眼大阿哥载淳迎来满月之喜,良慎虽在病中,可也为载淳操持了一场十分体面的满月宴,皇室宗亲皆来朝贺。     满月宴同时又是懿妃的册封礼,懿嫔因诞育皇长子自然是要晋封为妃的,奕詝不仅晋封其为懿妃,还大行封赏了储秀宫上下的一概主仆。当今皇上行事向来低调简朴,这样的荣宠却是不常有的!     向来默默无闻,幽居储秀宫的叶赫那拉氏真正成了后宫中的风云人物,后宫中人人只道懿妃是因为运气好而爬上顶峰,可无人知道她的隐忍与锋芒都是一步步安排好的,在局势不清时懂得收敛与忍耐,在机会来临时又恰恰好好的制造了承宠的机会。     载淳的顺利出生本是令懿妃意外的事情,她也没想过老天爷会如此眷顾她,只是一次承宠便有了身孕,且第一胎便是一个男孩儿,这倒是让她省了许多心血和算计。     载淳满月宴当日的懿妃一改往日素净的装扮,既是她们母子的好日子,她也是时候该张扬张扬了!     一身嫣红色妃位吉服上绣着腾飞的凤鸟,头上簪着五尾凤钗,耳铛是三等东珠所制,眉如远山,口点嫣红色的胭脂,谁也不曾见过叶赫那拉氏如此高贵美艳的样子!     大宴自然少不了戏班助兴,南府戏班再次进来搭台唱戏,各宫嫔妃与宗室家眷齐聚一堂,婉嫔也在其中。     今日是大喜,安排的戏也都是喜庆热闹的戏,台上大汗淋漓,台下的贵眷们人人叫好,其乐融融。     良慎一直等着黑牡丹登场,谁知等到戏已散场之时,也没有见到黑牡丹的影子,心中很是纳闷,平日里这样大日子的戏都有黑牡丹撑场的,怎么今儿个却独独不见他?     “皇后娘娘,今儿个戏没黑牡丹吗?”婉嫔本不与良慎在一张桌子上,特特的从后头走过来贴在良慎的耳边问道。     “本宫也纳闷呢。”良慎嘀咕了一句,伸手唤了戏班子在台下打杂的一个小厮过来。     “你们戏班子里的角儿黑牡丹呢?今儿怎么没见他来?”良慎问道。     小厮年虽不大,第一次被这么高贵的主子问话,紧张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回娘娘话,黑爷有快一年没登台了,说嗓子毁了,不唱了!”     良慎一听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     “不唱了?本宫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嗓子怎么毁了?”     “自从太后仙逝以后,这还是宫里头一遭要戏班子,平日里黑爷是不同我们一起练功的,这快一年也没见他开过嗓,前两日得了宫里的消息,说今日要唱小皇子的满月宴,黑爷就说自己唱不了了!”     良慎想想,可不是么,自从太后仙逝以后便举国守丧,宫里自然也闻不得鼓乐声响,戏班子便闲下来了,可就因为这个黑牡丹就说嗓子坏了不唱了,她总觉的其中有端倪。     “那这会子黑牡丹做什么呢?他既不唱了,南府戏班还呆的下去吗?”婉嫔不无忧虑的说道。     “黑爷神通广大,就算南府戏班想留也未必留得住啊!黑爷的行踪,小的们是无从知道的。”那小厮诚恳说道。     “你下去吧!”良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摆摆手让那小厮忙自己的事去。     黑牡丹的本事她是见过的,她倒并不因此而担忧黑牡丹,只是老感觉这里一定有什么曲折,黑牡丹不可能无缘无故罢唱的。     良慎抬起头,刚刚一时失神,竟没看到淑婉还站在自己身边发呆,主子们都是好好坐在座位上的,唯有她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十分突兀,而她本人恰好也在出神,不曾发觉。     “婉嫔?”良慎轻轻的唤了一声。     淑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处境之尴尬,脸上立刻做出不自然的笑容。     “我本是想回宫去更衣的,过来知会娘娘一声,这就走了!”     淑婉慌乱的收起眼神,匆匆转身而去,良慎诧异的看着淑婉快步离去的背影,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     “今儿个婉嫔怎么怪怪的?”常青站在一侧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良慎抬眼看了一眼常青,“本宫也这么觉得!”     “婉嫔向来不问世事,怎么今儿个倒关心起黑牡丹的事来?”常青嘟囔着。     良慎的疑虑和常青不谋而合,婉嫔似乎与黑牡丹没有什么交情,以前对戏也未见她有兴趣,怎么今日会一再问起黑牡丹的事?     “或者只是觉得黑牡丹没来,有些奇怪吧!”良慎姑且这样想,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婉嫔怎么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常青说道。     “这个日后再慢慢看吧,若有问题一定会再有蛛丝马迹的。今日你我的疑虑,千万不可跟别人提起!”良慎叮嘱常青。     “奴才有数。”常青说道。     大宴之后,宗亲家眷纷纷归府,宫里也都一一打点了回礼。     懿妃款款走到皇后面前,嫣然一笑,今日的懿妃确实很美,之前人人以为她容貌平常,可谁知打扮起来却别有一番高贵之态。     “皇后娘娘!”懿妃双手交叠在小腹,墩身行礼。     良慎心中很是满意,今日她虽惊艳四座,可也没忘了恭敬皇后的本分,有分寸是极好的事情。     “懿妃请起!可是有话要说?”良慎给常青使了个颜色,常青上前搀扶起懿妃,皇后近身侍婢搀扶而起,良慎也给了懿妃应有的尊重。     “奴才听太医院说,皇后风寒已好多了,从昨日起已经不吃药了,所以奴才还是想将大阿哥送到皇后身边去。”懿妃扶着常青的手站起,诚恳的说道。     良慎闻言一笑,说道:“你的消息倒灵通,本宫的意思也是抽个时间将大阿哥接过来,只是想着你们母子情深,唯恐你不舍得,一直不忍开口!”     “奴才虽不舍得,可也知道老祖宗的规矩,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岂可毁在我手里,何况宫中的姐妹们人人看在眼里也不像,日后其他姐妹有了孩子,倒叫皇上难办了!”     “懿妃,你总是这样克己复礼,难为你了!”良慎一笑,自从在选秀时认识她,就从未见她做什么逾越规矩的事,也从不曾见她使小性子,她当真与宫中这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不一样!     “皇后过誉了,实则是因为违背规矩而行,奴才日夜惶恐,且看皇后将大公主抚育的这样好,大阿哥若得皇后凤泽庇佑,一定比跟着奴才要好!”     懿妃言辞恳切,良慎虽心中尚有疑惑,可却不知如何拒绝。何况在场还有许多未散去的嫔妃和宫人,丽妃和几个贵人都在场。     “既然如此,皇上也是允准了的,明日本宫便派人去储秀宫接大阿哥!”良慎同意了懿妃的请求。     “有劳皇后娘娘!”懿妃屈膝含胸再行一礼。     “只是本宫在此可要说清楚,大公主与大阿哥本该送到阿哥所教养,只因皇上膝下凉薄格外疼惜,这才托付给本宫。日后你们要多多为皇上绵延子嗣,以后若宫里再有了孩子,可要都送到阿哥所了!这样才合规矩!”良慎说道。     “是。”众嫔妃齐声应道。           第149章 茶韵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丽妃站在不远处不满的看着懿妃与皇后,她们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耳中,良慎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丽妃的不满,丽妃的风头还没出够一年,便被懿妃抢了个精光,良慎与她本有人命官司梗在心中,她不如意良慎自然爽快。 “丽妃看起来并不为大阿哥的出生感到喜悦啊?”良慎缓缓走到丽妃面前,今日她穿的鞋子是玉质的花盆底,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都像在为丽妃此刻的落寞而鼓掌。 丽妃见皇后朝她走来,说不得也要福一福身以尽礼数,可脸上却冷若冰霜,连一丝微笑都没有。 “岂敢!”丽妃生硬的说道。 “丽妃不必过虑,皇上对公主和皇子一样喜爱,本宫也不会为了维护皇子而薄待公主!她们姐弟二人一处长大,想必感情一定会极好!”良慎说道。 “皇上自然不会委屈公主!只是,皇后娘娘,您一人要教养两个孩子,顾得过来么?”丽妃斜着眼睛刻薄的说道。 “当年康慈太后不也是一人抚养了皇上和六爷吗?也未见太后有任何不妥之处!”良慎说道。 “横竖这是皇后自己的事,奴才只关心公主过得好不好,若公主过的不好,奴才虽人微言轻,也是不肯屈就的!”丽妃甩下这几句话,便行礼告退了。 “丽妃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些,她竟如此不相信本宫!”皇后叹了一口气,看着懿妃说道。 “皇后娘娘放心,奴才绝无此想法!”懿妃立刻低头做出乖巧的样子。 “本宫知道你懂事,若思念载淳,可随时到钟粹宫坐坐,本宫定会告诉载淳,他有一个极为深明大义又聪慧过人的母亲!” 懿妃一笑,说道:“载淳的母亲唯有皇后一人!” 良慎愕然,她竟能做到连儿子都可以拱手让人,即便只是说说而已,可能说出这种话,作为孩子的生母心中总是痛楚的!叶赫那拉氏,你的心想必是极高的,站在高处,连亲生儿子看上去都是极为渺小的! 次日一早,载淳便被抱到了钟粹宫,懿妃与丽妃不同,她并不会频繁的来看望载淳,若有人问起,她边说皇子与公主不同,皇子的生母更要多避讳才是。 近日奕詝常常熬夜,有些上火,口角干燥,时常暴躁的发起脾气来,养心殿的奴才们算是倒了大霉,常常还不知到底为什么呢,便披头盖脸被骂一顿。 良慎要抚养两个孩子,尤其是载淳,偏偏与她梦中的孩子一模一样,她便认定载淳是特意来投胎来找她的,疼爱载淳比疼爱荣安更甚,这才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一来,良慎很少去养心殿关心皇上的饮食起居,也顾不上开解他的烦躁了! 奕詝虽常拿奴才发泄,可往往事后后悔,也是苦不堪言。只是,不知为何,渐渐的,竟有了一些好转,嘴角也不起皮了,也不是那样烦躁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曹德寿,朕的脾气是不是变好了?”奕詝发觉自己的变化,甚为惊奇,毕竟没有吃药调理,自己便好了! 曹德寿前几日饱受折磨,小太监小宫女们被吓得不敢上前,少不得还是他在中间支应着,听了皇上这话,几乎激动的老泪纵横。 “皇上已经两日没发脾气了,奴才都觉着受宠若惊了,都不敢信是真的,常常站着站着就掐自己大腿一下,以为自己做梦呢!” 奕詝白了曹德寿一眼,没好气的说:“有那么夸张么?瞧你说的朕跟阎罗煞星似的!” “您以为呢?暴君与阎罗煞星有啥区别?”曹德寿可怜兮兮的看着奕詝。 “还敢说朕是暴君?”奕詝拿起手里的折扇朝曹德寿砸了去,曹德寿嬉皮笑脸的接住。 奕詝虽想不通是为何,但所幸是个好事情,便决意不去计较了,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印了一口茶。 茶到口中,忽然品出一股别样的味道,奕詝掀开茶杯盖,依旧是日常喝的碧螺春,没见有什么不同,可再喝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又确实与平日里喝的碧螺春不大一样。 “曹德寿,这茶似乎与平常不一样!”奕詝立刻戒备起来,若是有人在茶水里动了手脚,那可就麻烦了。 “啊?”曹德寿也慌了神,端起茶盏端详了半天里头的茶水,看成色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比平日里的颜色略微重些。 曹德寿唤来小太监拿来银勺,插到茶水里试了片刻,也没见有任何不妥。 “万岁爷,没事儿啊!您喝的茶都是御茶房打点的,出不了错啊!” 奕詝狐疑的看了看那银勺子,还是觉得有问题,便说道。 “这残茶朕赏你了!你尝尝,味道似乎不对!” 曹德寿点头答应着,饮了一小口,反复咂摸咂摸,确实与碧螺春不太一样,因常年伺候皇上,宫里的贡茶曹德寿也是常常喝到的,若有不妥,他自然也能品出一二。 “还真有点不对劲!”曹德寿说道。 “传令御茶房,教给朕备茶的奴才过来见朕!”奕詝说道,他倒要看看,这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曹德寿答应着传令下去,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却是叶官女子从外头摇摇走了过来。 “原来是叶官女子?”曹德寿在门口打了招呼。 这要是搁叶官女子以往的脾气,是断然不会搭理曹德寿的,可今日,她却认真的看了曹德寿一眼,莞尔一笑,温和的说道。 “有劳曹公公了!” 曹德寿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叶官女子,只见她一身素青的宫女服,头上簪了一朵小巧的西府海棠,眼神没有了当年的凌厉逼人,看着倒温婉了许多。 “哎,哎,您跟老奴来吧!”曹德寿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 叶官女子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见过皇上了,皇上伏在案上批阅着奏折,与以往一样,只是看着瘦了些。 “奴才叩见皇上!”叶官女子跪地请安。 奕詝只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抬眼一看,竟然是她! “是你?”奕詝愕然。 “正是奴才。”叶官女子五味杂陈的笑了笑。 奕詝看她全无以往的戾气,也去了以往穿金戴银繁复的妆饰,就这样安安静静、清清爽爽的跪在地上,忽然愿意与她多说两句话。 “御茶房的差事可辛苦?” 叶官女子也未曾想过皇上还会关心她,不禁抬起头看着皇上的脸,往日时光中的一幕幕明明已被压在心底最深处,可这一刻,不知为何却全都冒了出来,皇上的脸越来越模糊,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泪眼模糊了皇上的脸。 “回皇上,奴才在御茶房很好,日日茶香缭绕,清心静气。”叶官女子察觉到自己的僭越,赶忙低下头悄悄抹去眼泪。 奕詝看她这样子,自然也想起了许多之前的时光,从前她虽然骄奢跋扈,常常蛮不讲理,可对他的关心却从来都是至纯至真的。 “朕的茶是你备的?” “是,这半年以来,皇上的茶一直是奴才备的。” “那怎么从来不见你来养心殿送茶?” “奴才没脸来见皇上。” 奕詝哑然,经历了此番变故,也许她真的改头换面了! “朕突觉今日的碧螺春味道不似从前,你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叶官女子这才知道为何皇上会想到召见她,舒心一笑。 “皇上可否觉得进来平心静气了许多?” “正是。”奕詝说道。 “这便是这茶的功劳了!奴才知道皇上只爱喝碧螺春,若换了别的茶恐怕不喝。因此,便将菊花和金银花熬成水,已这样的水为皇上沏茶,驱邪降火,解毒除烦。” “你怎么知道朕近日上火烦躁?”奕詝又问。 “给皇上备茶的人,岂可不知道皇上的身子如何?那便是失职了!”叶官女子一笑。 “你从何时开始这么做的?怎么之前朕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这法子奴才已经用了七日了,大约是之前皇上心烦气躁,才没感觉到这细微的差别吧。” 奕詝忽然很感动,她虽然被她贬到那样见不得人的地方,却还是如此细水长流的在暗处关心着他。时移世易,叶官女子曾犯过的错已经在奕詝脑海里渐渐的淡了,而她此时的好却清晰的印在她脑海里。 “落玉,你可有怨朕?”奕詝走下来,轻轻的将跪在地上的叶官女子扶了起来。 “奴才不敢。”叶官女子听到他再次叫了她的闺名,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虽有错,可有些时候,也是朕委屈了你!” “不,奴才宁愿承认是因奴才犯错皇上才惩罚奴才,而不是因为皇上厌恶奴才……”叶官女子不再说下去。 “你可愿再回到朕身边?”奕詝又问。 “奴才不敢。”往日骄奢跋扈的她今日却当真是畏缩不前。 “怎么只会说奴才不敢了?”奕詝有些心疼。 “奴才是怕,若是皇上再厌弃奴才,奴才就当真没有活路了!”她说。 第150章 奉茶女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看着落玉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生出想要怜惜的冲动,他伸出手轻轻的摘下她头上的西府海棠,放到鼻下嗅了嗅,清香宜人,海棠花中唯有西府海棠是有淡淡香味的,因此西府海棠被称为海棠花中的上品。 “落玉,日后常到养心殿为朕奉茶吧。”他说。 “皇上以后还要抛弃奴才吗?”她说,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只要你不犯错,朕便不会弃你!” “奴才记住皇上的话了!”落玉点点头,一滴泪从眸中掉下来,顺着脸颊淌了下去。 “先回去吧。明日再给朕送茶来!”奕詝轻柔的声音如同初夏的风,温暖暧昧。 落玉转身离去,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宫道,她竟走的毫无方向,脚上也不稳,再回御茶房的路上,少说有三次走错了路口。 落玉依然觉得今日的遭遇恍若梦中,她曾以那样高贵的身份站在皇上身边,可皇上却丝毫看不见她!而如今她接连被贬,瑟缩在御茶房里做一个低微如尘的小宫女,她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接近他了,恐怕他以后的人生都不会想起这世上还曾有一个叫做落玉的女子曾那样痴心的爱过他! 她早已接受了这悲伤的一切,抓在手里的沙子,越是想握紧,便流失的越快,也许皇上的心本就是不属于她的,再死命强求又有何用?她已经退而求其次,他既然不爱她,却阻挡不了她去爱他,她只要在暗处默默的关心着他就好! 虽然自己的权利范围不过也只有一盏茶而已,可哪怕一盏茶她也要融进去自己对他全部的关心,每日再清洗他用过的茶盏之时,那残茶中遗留的龙涎香味便是她度过漫漫长夜唯一的依赖! 她早已放下,他又要拿起,谁知这样的重逢到底是福是祸,她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糟蹋了…… 钟粹宫,良慎正在院子里看荣安摇摇晃晃的学走路,常青和金铃子也都在伺候在一旁,乳母抱着载淳也欢喜的看着小心翼翼迈步子的荣安。 “荣安,来,到皇额娘这里来!”良慎朝着荣安拍拍手,荣安天真的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乳牙,努力的往良慎的方向移动。 “公主果真要走起来了!再过两个月,就会叫阿妈额娘了!”乳母高兴的说。 良慎欣慰的看着小荣安,不过一年的时光,她已从一个襁褓中的初生婴儿长成一个会自己走路的孩子,这一年,良慎可没少受累,自然,看到荣安的成长,她便是最舒心的一个! “可不是?明年就看我们载淳的了!”良慎站起身舒了口气,走过去又逗弄了一会载淳,逗得载淳咯咯咯直笑。 门外的太监过来禀报,说丽妃和懿妃一起来了,良慎纳闷这俩人平时谁也看不上谁,今日怎么赶到一块儿去了? “请进来。”良慎淡淡的回了一句。 丽妃和懿妃双双下了肩舆,齐齐从宫门走了进来,见着良慎又一同行礼问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良慎看了她们一阵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什么风一下吹来你们两个?花红柳绿的,往本宫这院子里一站,比这院子里的花草还热闹呢!” 丽妃和懿妃不明就里的看着对方,旁的人倒是一眼便看出端倪,丽妃今日穿着绯色的衣裳,偏偏懿妃穿着一件碧色的衣裳,二人一红一绿站在一起,果真是够热闹的。 懿妃明白过来,先是一笑,说道:“倒真是够巧的,可见是缘分!” 丽妃却并不买账,丢开手不搭理这一茬,而是径直走到荣安跟前将她抱了起来。 “我的好荣安,额娘来了!” 看着荣安与丽妃亲昵的样子,良慎心中有一丝酸涩,孩子,毕竟还是与亲娘最亲,虽然是她日夜照料,可每每见到丽妃,那双稚嫩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她从来也看不见的! 那么,载淳呢? “你也去与载淳亲香亲香!”良慎看懿妃站着没动,便主动让她过去抱抱孩子。 “乳母抱着很好!我看见他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皇后娘娘,咱们坐过去,我要讨杯茶吃!”懿妃婉拒了良慎的好意,这让良慎更加诧异,可也正因为这样,她心里反倒好受一些! 若人人来了都抱起孩子亲亲热热,那她这个皇后不是太尴尬了吗? 良慎笑着叫常青去端茶,引着懿妃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假惺惺的!”丽妃冷眼瞟了一下懿妃的背影,轻声嘟囔了一句。 良慎与懿妃闲聊了一会儿,不过也就是一些宫里日常的事情,过了一阵子,丽妃与公主亲近够了,又唯恐皇后与懿妃说些对她不利的事情,便放下公主也凑了过来。 “皇后娘娘与妹妹说什么体己话呢?”丽妃坐下便问。 “本宫依稀记得丽妃的芳龄比懿妃还要小一岁,你们这是怎么论的姐妹?”良慎不喜欢丽妃妄自尊大的样子,便出言敲打敲打。 丽妃听了这话便堵了一肚子气,宫里的姐姐妹妹几时是按年龄论的?向来势弱依附势强,自然势强的则尊为姐姐了!若论年纪,皇后可比她们二人都小,可那懿妃还不是腆着脸叫了这几年的姐姐? 可此时此刻,能这样想却不能这样说,毕竟她和懿妃同在妃位,说不出谁高谁低。 “只因当年同为贵人的时候,懿妃曾叫过我一声姐姐,我便记下了!” 按着懿妃以往温顺的性子,想来也不会争执分辨,丽妃便这样搪塞了一句,谁知今日之懿妃却改了往日的脾性。 “当年我愚钝,不知丽妃的年纪,只好尊称一声姐姐,如今知道了年纪,可不能再这样叫了!丽妃以容颜出众傲立后宫,若被我叫老了可不好!” 懿妃看似是一句玩笑话,可话中却隐隐露出,她再不会尊称丽妃为姐姐,她再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良慎闻言心里倒很痛快,握着茶盏看着她们你来我往争风吃醋。 丽妃狠狠的瞪了懿妃一眼,懿妃却并不在意,依旧面色自如。 “皇后娘娘日日辛苦照料公主与皇子,只怕已有一段日子没见着皇上了吧!”懿妃忽然转换了话题,想必是要说什么。 良慎点点头,她也确实有日子没去见皇上了,皇上偶尔来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和他说话,最后也都讪讪的走了! “你去见过皇上?”丽妃戒备的看着懿妃,虽然看不上她,可却渴望听到她后面要说的话。 “我也是昨个儿个闲来无事,便去养心殿看看皇上,我运气好,正赶上皇上得闲便问了我几句载淳的事儿!” “你还真是够闲来无事的?”丽妃嫉妒,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睛。 “娘娘猜猜看,我在养心殿看见了谁?”懿妃忽然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 “谁?”良慎知道她早晚会说,也懒得猜,便直接问道。 “叶官女子!”懿妃一笑,一脸讳莫如深。 “是她?”良慎一愣,还真是出乎意料,叶官女子不是好好在御茶房么?什么时候又到御前伺候去了? “皇上又宠幸她了?”丽妃远比良慎更加紧张,叶官女子与她的过节不是一点半点,叶官女子知道她曾做过的害人勾当,也是拜她所赐,她才会被贬到御茶房去做奴才! “那倒看不出来,只是在皇上身边伺候茶水之事。”懿妃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过那么一个可人儿日日陪在身边,召幸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本以为她这一年多不声不响的闷在御茶房,已经不能再构成威胁了,谁知她怎么又冒出来了? 这人绝对不能留着了!丽妃暗暗下定决心。 “本宫见过一次叶官女子,看样子受了这一年的苦,她那烈火性子也磨没了,人看着温顺了许多!”良慎回忆着叶官女子绝美的容颜,若她没有了之前的固执和暴烈,到真的是个可人儿! 皇上真的要再度宠幸她?不知为何,良慎忽然有一种自己的爱人找回了初恋情人的错觉,心里酸酸的。 “是。我看着也很是乖巧温顺,说话细声细语,连眼神都柔和了!”懿妃说着这话,眼睛却一直瞟着丽妃的情绪。 “皇后娘娘怎么看?”丽妃将问题抛给皇后,毕竟,叶官女子得势时也曾陷害过皇后。 良慎并不是糊涂人,自然不接她这一招。 “若她真能改过自新,不再想着歪门邪道,不再惹怒皇上,皇上要宠她也并非坏事。”良慎做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清高样子。 丽妃咬咬牙,说:“那也说不准是为了迷惑皇上做出来的样子呢!” “皇上自己要宠她,咱们有什么法子?”懿妃说道。 丽妃心中可不这么想,既然皇后不准备与叶官女子为敌,那就算只靠自己,她也不能让叶官女子重新得宠! 丽妃心事重重的告辞而去,懿妃又坐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也就走了。 良慎玩味的看着两个人先后离去的身影,缓缓的饮净杯中的茶水,暗暗的笑了笑。 第151章 画上公子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常青送走了丽妃和懿妃,忧心忡忡的回到良慎身边。 “主子,说来也怪,她们两个向来不对付,今日怎么凑到一块儿了?”常青疑惑不解。 “储秀宫挨着翊坤宫,自然翊坤宫有什么动静,懿妃是最清楚的!”良慎说道。 “主子是说,懿妃是故意要和丽妃赶在一块儿的?”常青倒没想到这一层,十分吃惊。 良慎浅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向来是个聪明人,难道连这也看不明白?” 常青恍然大悟道:“懿妃是故意要将今日的事说与丽妃听!” “你总算想明白了!”良慎一笑。 “懿妃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她知道叶官女子若副宠于稳固宫中局势不力,可她向来是不露锋芒的,那么对付叶官女子的事儿还是借丽妃之手更为稳妥,毕竟丽妃与叶官女子有过节!” “这个懿妃,还真是一副七窍玲珑心肠!”常青啧啧感叹。 金铃子可懒得管她们斗来斗去的事情,她只关心叶官女子若成了皇上的新宠,皇后可怎么办,毕竟,自打皇后进宫以后,皇上还从未主动喜欢过谁呢,这是头一遭! “皇上若真心喜欢叶官女子了,咱们怎么办呢?”金铃子忧愁的说。 “什么怎么办?皇上要干什么岂是你我能拦得住的?他要做什么,随他去吧!”良慎一提皇上,立刻拉下脸,自然,皇上的行为也让他不高兴了! 良慎说完,转身便回了寝殿,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若是以前奕詝宠幸别人,大约是为了绵延子嗣雨露均沾,或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还头一遭是为了自己高兴,又将之前贬了的叶官女子唤回身边的呢! 良慎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吃饭,不说话,也不去看望荣安和载淳。宫人们只道她是生皇上的闷气,可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她更多的是在想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 是像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样宽容以待,还是像普通的女人一样捍卫本应专一的感情?假如她一直都生活在大清朝,也许这算不得问题,她会安心做一个本分的皇后。可偏偏她的爱情观和婚姻观形成的时候,是生活在现代的,若屈服于这可笑的封建制度,她又觉得不甘心! 奕詝曾对她许诺此生只爱她一人,可他真的做得到吗?他毕竟是皇帝,轻而易举就可获得弱水三千,他还能坚持只取一瓢饮么? 更有一层,她的态度直接回改变后宫格局,身在皇后之位,她的一喜一怒都牵动后宫风云变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恣意任性的小女人了!若她容不下叶官女子,自己身背毒后的骂名暂且不说,这正中了懿妃和丽妃的下怀,她们就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消除叶官女子这个威胁! 可若她容得下叶官女子,局势便明朗多了,现在后宫中丽妃和懿妃是两大势力,若这两个势力哪天勾结到一处,对于皇后来说,便是威胁!因此,若能形成三足鼎立的态势,局势则稳定的多! 思前想后,似乎只有容下叶官女子才最是妥当,可心中的不甘却一阵一阵涌出来,苦涩酸楚。良慎烦躁起来,起身随意装扮了一番,便只带着常青去了景仁宫!若是婉嫔争气,那这叶官女子是有是无便丝毫不重要了!只可惜,近日婉嫔看着总是心不在焉的,不知每天都忙着什么…… 钟粹宫挨着景仁宫,没走两步也就到了,太监一看皇后来了,赶紧进去禀报。因素来与淑婉亲密,良慎也没等着里头传出话来再往里走,径自就走了进去。 刚刚走到廊下,就见淑婉慌里慌张的迎了出来,请安跪迎。 “奴,奴才恭迎娘娘!” 良慎看她那样子,便觉奇怪,问道:“你慌什么?” “没有。”淑婉面露尴尬之色,“皇后突然驾到,我这里都没有准备,因此有些慌张。” “你我同别人又不一样,还用准备什么?”良慎一笑,迈步就要往里走,又看见淑婉袖口上有一处污点,像是墨水粘上去的痕迹。 “是写字呢?还是画画呢?”良慎笑着问,携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啊?”淑婉吓了一跳,神色更加慌张。 “喏!”良慎指了指淑婉袖子上的污点,一笑。 淑婉将良慎让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粘了墨水的袖子背了过去,便叫墨砚去倒茶。 “闲来无事,随意画画的!”淑婉遮遮掩掩的说道。 “就你这一句闲来无事便能气死我!我那里忙的四脚朝天,你却在这偷闲躲懒!”良慎嗔怒的看着她。 “姐姐能者多劳,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呢?”淑婉笑的极其不自然,还一直站在良慎对面,不肯就坐,好像在挡着身后的书案似的。 良慎自然也有所察觉,她老早就觉得淑婉有古怪,只是一直拉不下脸深问,可最近她对宫中的恩宠越发不上心了,教良慎心中恨铁不成钢,今日说什么也要弄清楚她到底瞒着什么…… “你可是丹青大家!我要去看看画什么好东西呢?”良慎忽然起身,越过淑婉便要靠近书案。 “姐姐!”淑婉果然心中有鬼,立刻伸开两手拦住良慎,“不过是随意胡画的,入不得姐姐的眼,等我他日画了好的,亲自装裱了送到姐姐宫里!” 良慎见她越拦着越断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我偏要看看!”良慎使劲往前一闯,淑婉自然也拦不住她。 良慎立刻凑到书案前,只见案上乱七八糟,许多空白的宣纸散乱的铺在上面,良慎将那些宣纸一张一张的卷起来拿到一边,淑婉早已吓坏了,胆战心惊的准备迎接噩梦的到来! 待到那些宣纸都收拾好以后,一副画浮出水面,当那幅画出现良慎眼前时,她的大脑竟然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恰如一阵晴天霹雳一般击中她的心! “是他?”良慎惊愕的拿起其中的一幅,努力分辨着,希望自己只是眼花缭乱看错了,可事实最是无情,那顾盼神飞的眉眼不是他还是谁? 淑婉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等待即将而来的暴风骤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良慎颤抖着拿起那幅画,转身质问淑婉。 那幅画上赫然一位衣袂翩跹的男子,那样遗世独立的姿态,不是别人,正是黑牡丹! 淑婉早已瑟缩着跪在那里,泪如雨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慎放下这一幅,又从书案上翻出好几幅,无一例外,全都是黑牡丹,有他在戏台上的不同扮相,也有一袭白衣的卓绝风姿,一颦一笑,唱念做打,每一幅都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难道说……”良慎疑惑的看着淑婉,难道淑婉一直悄悄的钟情于黑牡丹,因此她才毫不在乎皇上的宠幸? 两人正僵持着,正好墨砚从外面端茶进来,看见屋里这一幕,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说话,又被良慎瞪了回去。 “出去!把门关上!”良慎严厉的说道。 墨砚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出去,照着皇后的要求,小心的关好门。 “你可知后宫嫔妃与外头的男子有私情,是要诛九族的?”良慎气的将那些画都扔到淑婉面前。 “姐姐……”淑婉无助的叫了一声。 “你这样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他和你母家的所有人啊!” “姐姐,淑婉知错了!”淑婉跪着爬到良慎跟前,哭诉道:“可是,这只是淑婉的单相思罢了,他,毫不知情!求姐姐不要责罚他!” 良慎心痛如绞,说:“事到如今,你却只知道护着他!你自己的性命和前途还要不要了?” “姐姐,是淑婉一时糊涂,真的与黑牡丹无关!” 良慎无奈的抬头看着屋顶,这屋子已经困住了后宫女子的身子,这宫墙却困不住这些女子的心! “从何时开始?”良慎无奈的问。 “从当年姐姐禁足钟粹宫时,御花园传来的那段笛声……” 良慎惊讶不已,竟然从那时便开始,算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了,而她竟然毫不知情…… “可我记得,你和他并没有说过什么话啊?”良慎不解。 “是没说过话……”淑婉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他的话都是同姐姐说的,可即便是在旁边听着,也是好的……” “你怎么这样傻?他哪一点比皇上强?” “姐姐,若说他不如皇上,姐姐难道不拿他当知己么?恐怕他对姐姐的感情也并非一般的主子与奴才吧!”淑婉也是破罐破摔,被人撞破了心事,也顾不得许多,将良慎的秘密也抖落出来。 良慎听她这样说,心里更加生气。 “我的确视他为知己,可我从未想过跟他有任何越距之事!” “我也没有呀!我这身子是皇上的,难道连心也要交给皇上吗?皇上又何曾对我付出过什么真心?我于皇上而言,不过是御花园万紫千红中的一朵而已,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可我却要将皇上视为我唯一的天,这对我公平吗?” 淑婉的话惊醒了良慎,曾经,她与淑婉有一样的见识,为什么经历了这几年,自己反倒成为了封建男女关系的卫道士了? 第152章 画上公子(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面对着淑婉的眼泪与执着,良慎反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想大骂她一顿,让她知难而退,谁知看着她可怜的样子,那些责备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半晌,良慎才发此一问。 “我又能作何打算?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淑婉依旧心灰意冷的坐在地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又能怎样?” 良慎看着她,更加心软,静了静心神,这才说道。 “无论如何,这些画是不能留的!倘若被旁的人看见了,你就没有活路了!” 良慎胡乱卷起那些画,一把塞到香炉中。 淑婉看着她全部的依赖都被燃成了灰烬,更加绝望,她只觉得周身发冷,甚至连脸庞上挂着的泪滴都是冰凉的。 “你心里要想着他,我也是管不住的,可是表面上你千万不要被人看出端倪,像大阿哥满月宴那天的行为以后要切忌!”良慎苦心劝导着淑婉,宫里的女人一旦心中装了别的男人,无异于在刀剑上跳舞,稍有不慎随时都会要了性命! 淑婉含着泪点点头,感激的说道:“多谢姐姐不杀之恩!” “在这宫里,我只信任你,怎忍心将你置于危险之中?”良慎怜悯的看着淑婉,小心的将她搀扶起来。 “婉儿,他本无意于你,你为何要这么傻?即便你不爱皇上,也该与皇上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你后半生的依靠啊。”良慎扳着淑婉的肩膀说道。 “我何尝不知道他无意于我,只是,身为皇帝嫔妃,除了这些我再也不能为自己的感情做些什么了,一辈子求之不得,本就不是幸事,有没有依靠还重要吗?”淑婉神色落寞,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那个闷热的午后,她没有去钟粹宫,没有听见那段摄人心魄的笛声…… 这样她便可以还做那个简单快乐的小常在,只期盼着皇上能给她一丁点的宠爱就好,她甚至不懂得去索取一个男人全部的爱,只是奢望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就足够了…… “你真的做决定了?”良慎遗憾的看着她秀丽的双眼。 淑婉点点头,坚定的说道:“是,我不愿勉强自己生一个孩子!之后又将它作为自己邀宠和傍身的工具,这对谁都不公平!” “哪怕是为了我呢?”良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知道,丽妃和懿妃的孩子,我都不信任!” 淑婉满含歉意的看着良慎,依旧摇了摇头,说:“我对不起姐姐,有负姐姐这么多年的提携和眷顾,我愿为姐姐肝脑涂地,只是——” “罢了!”良慎知道她要说什么,伸出手打断了她,“我知道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我们交好本就不图对方的什么。你多次救我性命,我能做的,也只有在这深宫中保你无虞了!” “多谢姐姐!” “幸而现在皇上朝事繁重,又有懿妃和丽妃在风头上,大家都顾不上你,不然以皇上的智慧,很容易便可看出你的破绽!日后,你要谨言慎行,知道吗?”良慎谆谆嘱咐着。 “淑婉让姐姐费心了!”淑婉惭愧的低下头。 “唉!”良慎只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得长叹一声。 “我走了,你要好自为之吧!” 良慎说完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仰头看了看景仁宫上方的天,今日的天气不知是什么了,昏昏沉沉,让人感觉闷得慌。 “恭送皇后!”身后响起淑婉的送别声,更觉有些萧瑟怆然。 这边良慎去景仁宫无意间窥见了淑婉的心事,那边金铃子实在担心主子真的生了皇上的气,趁着主子出去,悄悄的跑去养心殿找曹公公打探消息。 午后奕詝正在小睡,曹德寿也在廊下倚着栏杆打盹,金铃子凑到她耳边叫了好几声,他竟然全然不觉。 “曹公公!”金铃子急了,使劲捏住曹德寿的鼻子让他不能呼吸,曹德寿只觉得憋得难受,这才一急睁开眼,却是金铃子着急上火的小模样。 “你这个作死的小东西!这样没大没小!”曹德寿又气又喜,伸手不轻不重的打了金铃子的脑袋一下。 “公公睡得也太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金铃子噘着嘴揉着头顶说道。 曹德寿立刻板起脸,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没人看见,便义正言辞的说:“谁说咱家睡觉了?咱家不过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耳朵可警醒着呢,刚刚不过是逗你玩呢!” 金铃子见他不愿承认自己偷闲打盹,忍不住一笑,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刚刚是我看错了,还误以为公公在睡觉!” “这还差不多!”曹德寿晃了晃脑袋,醒醒神说道:“你来做什么?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要交代?” “今儿个是我自己来的,不是听差。我特地来看看公公。”金铃子嬉皮笑脸套着近乎。 “甭跟我扯没用的,有事快说吧,回头皇上醒了我可没工夫听了!”曹德寿知道金铃子必是有话要说。 “都这时辰了,皇上今儿睡的倒很安稳呢!”金铃子不知如何开口说叶官女子的事,只得先找一个话口。 “那是自然。自从叶官女子给皇上献了中岳仙茶,皇上的睡眠便好起来了,不仅晌午这一觉能睡沉些,夜里睡的也很是踏实呢!”曹德寿高兴的说道。 “叶官女子真到御前伺候了?”金铃子瞪大了眼睛。 曹德寿见自己说走了嘴,叶官女子到御前伺候的事,他不敢跟钟粹宫的人说,唯恐皇后听了不悦。 “公公打眼看着,皇上对叶官女子还有心思吗?”金铃子急切的看着曹德寿。 “这怎么说好呢?”曹德寿很是为难,刚才说漏嘴也就罢了,若再私自多加评判,就更不好了。 “照实说呗!不瞒公公,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叶官女子的事了,我看着这几日性情不稳,怕是多心了!” “娘娘已经知道了?”曹德寿诧异的问,不知是哪个长舌妇乱嚼舌头。 “公公在宫里大半辈子了,岂会不知道再厚的宫墙也挡不住各宫之间的小道消息?”金铃子说道。 “要说皇上对叶官女子还有心吧,倒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可毕竟叶官女子早年间就服侍皇上,要说一丝旧情都没有,那也不可能。”曹德寿平心而论。 “可当初叶官女子骄横无礼,做了多少错事啊!从妃位一路被贬到官女子,这也得赖她自己性子太烈!” 曹德寿听了啧啧摇头,说道:“现在的叶官女子和当初的玉妃简直是判若两人,现在她很是乖巧懂事,从不张扬矫情,因此,皇上格外看重!” “听公公话里的意思,叶官女子复宠还是有希望的?”金铃子一颗小心肝都揪在了嗓子眼上。 曹德寿一脸不可说的表情,缄口不语。 金铃子见曹德寿三缄其口,知道他大概也不方便说什么,只好悻悻的转身离去。 待到奕詝醒来,曹德寿到跟前伺候时有意提了提这一件事。 “万岁爷,听说皇后娘娘知道叶官女子到御前伺候的事儿了!” 奕詝楞了一下,又想了想,这也不是能瞒住的事情,事实上也没有瞒着皇后的必要。 “皇后怎么说?”奕詝问。 “倒没听说皇后说了什么,只是奴才听说皇后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曹德寿看近前无人,小声说道。 奕詝听了这话,面上没做什么表现,可却暗暗记在了心里,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良慎因为这样的小事不高兴。 奕詝本想着当晚能去钟粹宫看看良慎到底如何了,谁知两广总督叶名琛送来急报,说英美两国在广东边境蠢蠢欲动,恐生坏心云云。奕詝只好又留在养心殿与诸位大臣连夜商议应付英法两国的计策。 次日一早,奕詝刚下朝,昨夜一夜未眠,只觉得眼睛干涩的很,也懒得再去钟粹宫,依旧回养心殿歇息。 落玉归来送茶,她早听闻皇上昨夜操劳一夜,又像上次一样,用菊花水冲泡茶叶,以求为皇上清火明目。 “搁下吧!”奕詝揉着太阳穴,以手支额靠坐在暖炕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是。”落玉虽看着心疼,却一句话不多说,她这样不言不语的恬静深的奕詝之心。 “怎么还站在这?”奕詝听不见落玉出去的脚步声,便睁开眼一看,只见她正垂首站在一旁,看着如清水芙蓉般安静。 “奴才想等着皇上饮了茶,将茶具收走。”落玉说道,而事实上,她本不介意为了收茶具多跑一趟,只是想多留在他身边看看他而已。 奕詝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奏报,说是皇后娘娘来了,奕詝心中有些懊恼,他还没得及去解释,她偏偏就来了,而且落玉现下又在屋子里,恐怕她看了又要生气。 果然,良慎一踏进殿内,便看见跪在地上的叶官女子,果然很久不见,她看和温顺乖巧的很。 第153章 人闲生是非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走进养心殿,与奕詝见了礼,自然第一眼便看到看到跪在地上请安的落玉,说起来这倒是她第一次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给良慎行礼。 “你来了,朕本想去钟粹宫看你,谁知广东又出了事,一直没得空!”奕詝自书案后走出,亲自迎上来。 良慎并没理会奕詝走过来的热情,而是转而看着跪在地上的落玉。 “起来吧。”良慎说道,“本宫听说你调到御前伺候了,看来传闻倒是不假。” 落玉抬眼看了皇后,心中五味杂陈,若没有眼前这个金碧辉煌的女人,恐怕此刻站在六宫巅峰的人便是她了!只是,她已不是之前的落玉,败了就是败了,空守着可笑的尊严不过让自己更加可笑而已,倒不如豁然开朗,也给自己多一条生路! “是,奴才只是在皇上跟前奉茶而已!”落玉的声音平和如水,毫无一丝怨怼。 “自古品茶可静心,看来御茶房的茶香倒是让你的心平静了不少。你可还恨本宫?”良慎问道。 “奴才的路是奴才自己走出来的,岂敢怨恨皇后?”落玉不卑不亢,似乎看破了宫里的荣辱兴衰。 奕詝以为良慎要为难落玉,便打断了她二人的对话,借口要支走落玉。 “叶官女子,你先退下吧,朕和皇后有话要说!” 落玉亦知道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答应着转身便要走。 “慢着。”良慎却出言留住了落玉,“皇上,既然叶官女子在这,我正好要提一件与叶官女子有关的事情。” “你有何事?”奕詝以为良慎要再贬落玉,面露不悦。 “本宫听闻曹公公说了,叶官女子在茶道上做了许多功夫,于皇上平日养生有功,有过当罚,有功是否也当赏?” 奕詝和落玉听这话口似乎要赏赐,可毕竟皇后曾与叶官女子有怨,皇后并没有提拔叶官女子的理由。 “皇后要说什么?”奕詝问。 “叶官女子本是康慈太后的外甥女,其母家也曾是有功之臣,叶官女子入宫比本宫还早,虽因性子张扬犯了错,可被贬以后一直潜心思过,皇上一向宽厚仁德,自然会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我提议,升一升官女子的位分!” 落玉惊诧不已,不明皇后为何要帮自己重新回到皇上身边。 “落玉虽现在性子沉静了许多,可朕以为还需再考验,不急于这一时。”奕詝说道。 “皇上也说她有进益,既然有进益便要奖赏,日后进益大了便再奖赏。”良慎坚持说道。 奕詝看她已打定主意,便也懒得再阻拦,若说对现在的落玉半分好感都没有,那也不是真话,乖巧温顺的可人谁不喜欢,何况又是曾经的枕边人。 “后宫是皇后做主,皇后要怎样便怎样吧!”奕詝摊手一笑,依旧回到书案上坐着。 “那我可当真做主了。叶官女子晋封为常在,赐封号为容,愿你能彻底改了之前骄奢的脾性,受益惟谦,有容乃大!你以为如何?”良慎微笑的看着落玉,落玉本以为皇后会斥责她,甚至将她从皇上身边赶走,没想到皇后竟然抬了她的位分,还重新册了封号,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猜不透,只是皇后从来不是简单的女人,她做这样的安排必有道理。 “奴才谢皇后娘娘抬爱!”落玉叩头谢了恩,不管怎样,能再回答皇上身边,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她再也不需要隔着人群遥遥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说句话了! “既然皇后这样决定,朕自然也赞成,落玉先回去吧,明日朕会下旨昭告六宫,你依旧回永寿宫居住便可!”奕詝说道。 “是。”落玉起身乖乖离去,虽明日就可离开御茶房,可她还是小心的将茶具收了起来,当好奉茶女史的最后一班差事。 落玉走出养心殿,舒心一笑,容常在,常在之位虽低微,可至少是个位分,也免了她之前在御茶房服役的戴罪之身,她又可以做皇上的嫔妃了! 只是,这样的欢愉只维持了片刻,落玉又陷入了悲伤,成为皇上的嫔妃又如何,众所周知,皇上不怎么召幸嫔妃,恐怕皇上的妃子们见到皇后的几率比御前伺候的奴才还要少,且又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后宫争斗之中,细想想倒还真的不如安安静静的做个奉茶宫女,还可常常服饰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 “朕以为落玉到朕跟前伺候,你会不高兴!”奕詝饶有兴味的看着良慎,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本来就不高兴!”良慎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里头,坐到窗下的暖炕上,倚着炕桌朝窗外看去。 奕詝轻声一笑,站起身舒展舒展筋骨,也一路尾随她,坐到她对面,看着她并不高兴的脸。 “看起来还真的是不高兴呢!不高兴便不用理她,打发了也就完了,何苦巴巴的册封了呢?” 良慎转过头,状似恼怒的看着他,半晌不言不语。 “我替皇上做成了心中所想,皇上倒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哎,朕可没想着要册封她啊?朕不过当她是个普通的宫女罢了!”奕詝连连摆手,想要撇清自己。 “皇上最好摸着良心说这句话!”良慎略微含着下巴,深邃的看着奕詝,那眼神好像透过奕詝的眼睛看到他心里去,在她炯炯的注视下,奕詝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毕竟曾服侍过朕,确实与其他宫女略有不同……” 良慎白了他一眼,继续看向窗外。 “皇上该去看看荣安和载淳了,荣安天天喊皇阿玛,皇上也该去听听!” “朕何尝不想天伦之乐,只是国事不稳,心力交瘁。”奕詝长叹一声,歪在暖炕上,“你一人照顾两个孩子,也着实辛苦你了!” “我日夜忙着照顾孩子,他们的生母也别闲着才好!人闲着容易闲出事儿来!”良慎阴阳怪气的说道。 “所以你给她们找了个事情做,便是容常在?”奕詝一笑。 “知我者,皇上也!”良慎赞许的看了一眼奕詝,“这也只是其一,容常在心中是真的有皇上,她若真能改了以往的性子,也算皇上身边多一个可信之人!” 奕詝意味深长的看着良慎,回想四年前她曾是那个莽撞懵懂的小秀女,一心只想着逃跑,受了委屈便要发泄出来,时而还要拈酸吃醋的撒泼一阵,可现在,她以成为一个沉稳有节的皇后,腹中尽是隐忍和权谋,她能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自己股掌之中,而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 “皇上想什么呢?”良慎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打断。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不安分的你,这几年,你真是成长不少!”奕詝笑的有些无奈。 “那皇上以为当年的我和现在我,哪个更可爱?”良慎故意发问。 不用问,连她自己都知道自然是当年的自己更可爱几分,男人不都喜欢简单的女子么?就如同在宫斗中落败的容常在,却能露出楚楚可怜的一面给皇上怜惜。而她向来是赢家,早已没了当年的率真可爱,是从什么时候没有的呢?大概就是从知道自己彻底回不去的时候吧! “只要你是你,在朕心中都是可爱的!”奕詝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是我呢?”良慎忽然心中一动,她本就不是当初他深爱的慎儿,过了这几年,甚至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奕詝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安,立刻说道:“又说胡话了,你怎会不是你呢?” 良慎一笑,也不再与他掰扯下去,有些事问那么清楚又有什么用呢?还是难得糊涂好一些。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人闲着容易闲出事儿来?”奕詝忽然闻到。 “是啊。人闲生是非!”良慎也顺势歪在暖炕上,悠然说道。 “朕是不是让老六太闲了……”奕詝小声嘟囔了一句。 良慎一听说道奕?,立刻坐直身子,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张起来,唯恐奕?生出什么事来害人害己。 “一提他,你就急的这样?”奕詝揶揄的看着良慎。 良慎被戳了痛处,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又歪了下去,一声不问。 “有人说,广东洋人闹事,是老六挑唆的!”奕詝说道。 “他一个亲王,能跑到洋人那闹什么事?”良慎不解。 “洋人近日对朝廷多有不满,又说通商口岸不够多,又说沿海百姓排斥外族,又说粤贼叛乱有损洋人在中国的利益,如此种种,竟然化成了对朕的埋怨,甚至扬言要拥护恭亲王称帝!” “洋人凭什么管咱们的国事?谁做皇帝与他们何干?”良慎气结。 “你不懂。”奕詝苦笑说道:“不同的皇帝对洋人自然有不同的政见,洋人自然要拥护对他们最有利的人做皇帝,虽说咱们的朝政他们不该插手,可中国的事他们插手的还少吗?” “那是哪里传出是恭亲王挑唆这样的消息?”良慎皱眉问道。 奕詝一笑,讳莫如深,良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细想想,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暂停更新两天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因御前侍奉尽心尽力,又改了往日暴烈的脾气,重得奕詝看重,良慎为了平衡宫中局势,平衡丽妃和懿妃的势力,也为了彰显自己宽仁待下的皇后风范,自请将叶官女子封为容常在。 容常在的复宠令丽妃多有不满,懿妃杏贞深知丽妃有把柄在容常在手中,乐得看她们互相撕咬,静观其变。丽妃几次到皇后宫中进言容常在的不是,甚至多次提起容常在先前得宠时曾经对皇后的迫害,以求唤起皇后的仇恨,谁知,良慎却毫不以为然,一月后,又将容常在晋为容贵人。 丽妃自然与容贵人杠上了,处处不给她好脸色,可容贵人却一改往日之态,处处忍让谦卑,她深知,自己能有今日是为的什么,而自己当日失宠又是为的什么,久而久之,奕詝对容贵人格外刮目相看,自然更愿意垂怜一二,而丽妃,虽然身处高位,却枕畔凄凉,从不得宠。 自从那日听了奕詝说恭亲王似乎与洋人勾结,良慎心中便再难平静,她迫切的想要设法见到奕?,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良慎让金铃子往宫外捎信,谁知却丝毫得不到回应,这让良慎更加心急如焚。 “实在不行,我便去一趟恭亲王府,只说是去看看思周!”良慎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便想到了这样一个计策。 “恕奴才多嘴,这法子不好!”常青知道良慎的难处,但还是出言劝阻,“您是中宫皇后,若没有什么大事自己去亲王府,容易遭人非议。人家会说,想看思周格格,让恭亲王福晋进宫就好了,何必以皇后之尊踏足王府?何况皇后入宫前毕竟与王爷……” “我知道了!”良慎不愿再听下去,“那么,我们偷偷去王府,人不知鬼不觉怎样?” “主子,这就更不行了!宫里有千百双眼睛看着暂且不说,王府里还有福晋呢!福晋那性子您是知道的,若被她发现蛛丝马迹,闹了出来,这可怎么好?” “那可如何是好?”良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昨日她便听说,前几日广东水师在“亚罗号”上逮捕几名海盗和有嫌疑的水手,英国领事巴夏礼偏要说“亚罗号”是英国船,捏造中国兵曾侮辱悬挂在船上的英国国旗,要求送还被捕者,赔礼道歉。两广总督叶名琛拒不道歉,两方正在僵持。 她深知,亚罗号事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索,战火已经不远了,虽然战争不可避免,可她不希望这战火的挑起中有奕?的“功劳”…… “奴才想,王爷耳聪目明,一定知道此刻主子想要做什么,王爷不回应也不露面,是故意不想见主子!何况主子身份尊贵,是风口浪尖的人,稍有行动便会被注意到,若是有个得力之人能做主子暗中的眼线就好了!”常青忧心忡忡的说道。 “如果还能找到黑牡丹就好了!”良慎想到了黑牡丹,“可是他罢唱了,便不能再以听戏为由见他,难道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么?” 良慎陷入了悲伤,倒不是因为此刻没有得力之人,而是想到黑牡丹曾为她付出那么多,日后却不知该如何相见,若是他不来,恐怕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主子别心急,以前先生总在主子需要的时候自己现身,说不准这会子先生正在暗处看着主子呢,见主子为难,先生便会再次现身的!” 常青怕良慎太过担忧急出病来,便笑嘻嘻的安慰道。 良慎无奈的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想,让自己宽宽心了…… 是夜,良慎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奕?啊奕?,难道你真的做了卖国求荣的事?虽知道历史不可改变,虽知道整个中国整个朝廷的噩梦已经不远了,可还是不愿面对,只因这一切已不再是史书的一段话,这历史漩涡之中,已有了太多自己在乎的人…… 忽然,外间的窗棂有一丝微弱的响动,夜半醒着的人本就警醒,刚想叫上夜的宫女去看看,话还没出口,自己的床帐已被掀开,夜色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的眼前。 “是你?”良慎喜不自禁的坐了起来。 那人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微弱的火光霎时照亮了两人的脸,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盈着火光,依旧是那样清逸绝尘的笑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站在光晕之中,如仙人降世,正是黑牡丹! “是我!”他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全然不似台上的高亢嘹亮,如他在台下的为人一样,低调隐秘。 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后,他一口吹熄了火折子,以免被其他人注意到。 “又遇到难处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起来格外温暖。 “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无助。 “哪一次我不来了?连这都想不到,便是你不对了!”黑牡丹轻声笑了笑,一点不客气的坐在她床边。 “话说回来了,你怎么次次都知道我遇到难处?难道我宫里有你的眼线?”良慎疑惑的问道。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黑牡丹起身,从衣架子上拿下她的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夜深了,别着凉!” 良慎只好放下这一段不提,可另一个疑问又冲到脑海中,让她不得不得脱口问出来。 “你为何要罢唱?难道嗓子真的坏了?” 夜色中,她依然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本来奕奕有神的眼睛有了一丝闪躲的神情。 “因为她死了,我不想再唱给其他的人听……”他说。 “她是谁?”良慎很是疑惑。 “她……”黑牡丹叹了一口气,“是真心喜欢听我唱戏的人!我本不喜欢在台上搔首弄姿,只因她,除了唱戏,我再也没别的本事让她高兴了……” 良慎似懂非懂,但大概也能猜到那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是你最爱的人吧……”她小声问道。 “算是吧……”黑牡丹忧伤的低着头。 “那我以后再也听不见你唱戏了,真的太遗憾了!”良慎惋惜的说道。 “若是你想听,他日有机会,我单独唱给你听!”黑牡丹迅速的调整了情绪,依旧恢复了笑容。 “别再说这这些了,我可不是大罗神仙,进来一次可不容易,你不同我说说你的难处?我好帮你啊。”黑牡丹说。 “我只想知道恭亲王在忙着什么?此番亚罗号事件是否与他有关?他可有做大逆不道之事?”良慎连发三问,心中的焦急与困惑可想而知。 一听是这事,黑牡丹便沉下脸,他本以为她要做的还是平衡后宫各嫔妃的事,亦或是自己的一些女儿私事,不想,却是这样的国家大事! “广州的事已经这样了,战事怕是不能避免,这里头有没有恭亲王的事还重要吗?”黑牡丹问。 “当然重要!我不想他一步踏错,成为千古罪人!” “你还在乎他?” 良慎并不理会黑牡丹的问题,依旧问道:“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王爷的心思我一个闲散之人如何知道?若你想知道,我倒是能打听出来!只是,将来这江山是谁的,我看着,后位都是你的!”黑牡丹说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轻松。 “他果然有不臣之心?”良慎一听,以为他话里有话,心里更加焦急。 “我只是随便说说。” “这江山只能是皇上的!我也只能是皇上的!若他真做了这样的事,便是断了我的生路!” 黑牡丹看着她眼中的坚决,沉吟了片刻。 “若是恭亲王比皇上更适合做皇帝呢?” “先帝已经把帝位传给当今皇上,皇上登基数年,一直兢兢业业,虽无大功,亦无大过,内忧外患皆是大势所趋,大清朝已经数百年,哪有一个王朝能长盛不衰的?恭亲王的确才华横溢,可谁又知道他若做了皇帝,国情又会比现在好多少呢?反而,若朝政出了亲王夺位之事,必定又是一番混乱,到时难说不被外国列强趁虚而入!” 良慎说的头头是道,她没说出口的是,若奕?真的一失足改变了历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恐怕到时就真的是千古遗恨了! 黑牡丹听她说的有道理,可这样的说法与自己得到的命令却是相悖的,帮助她和执行主人的命令,看起来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我也有个难处,不知你可否有解?”黑牡丹问。 良慎诧异的看着他,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一个最有本事的人,他到底还有什么难处? “你可有最在乎的人?可有至死都要效忠的人?” “自然有!”良慎肯定的回答,因为那个人便是皇上。 “若他让你做的事是错事,该如何是好?” 良慎皱起眉头,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皇上,从没要求她做过什么事,一切都听凭她自己主张,若是错了,他也不言不语帮她平息错误。 “若事情本就是错的,又于他无益,我大概是不会做的!” 良慎想了想,说道。 第154章 夜半造访(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因御前侍奉尽心尽力,又改了往日暴烈的脾气,重得奕詝看重,良慎为了平衡宫中局势,平衡丽妃和懿妃的势力,也为了彰显自己宽仁待下的皇后风范,自请将叶官女子封为容常在。 容常在的复宠令丽妃多有不满,懿妃杏贞深知丽妃有把柄在容常在手中,乐得看她们互相撕咬,静观其变。丽妃几次到皇后宫中进言容常在的不是,甚至多次提起容常在先前得宠时曾经对皇后的迫害,以求唤起皇后的仇恨,谁知,良慎却毫不以为然,一月后,又将容常在晋为容贵人。 丽妃自然与容贵人杠上了,处处不给她好脸色,可容贵人却一改往日之态,处处忍让谦卑,她深知,自己能有今日是为的什么,而自己当日失宠又是为的什么,久而久之,奕詝对容贵人格外刮目相看,自然更愿意垂怜一二,而丽妃,虽然身处高位,却枕畔凄凉,从不得宠。 自从那日听了奕詝说恭亲王似乎与洋人勾结,良慎心中便再难平静,她迫切的想要设法见到奕?,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良慎让金铃子往宫外捎信,谁知却丝毫得不到回应,这让良慎更加心急如焚。 “实在不行,我便去一趟恭亲王府,只说是去看看思周!”良慎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便想到了这样一个计策。 “恕奴才多嘴,这法子不好!”常青知道良慎的难处,但还是出言劝阻,“您是中宫皇后,若没有什么大事自己去亲王府,容易遭人非议。人家会说,想看思周格格,让恭亲王福晋进宫就好了,何必以皇后之尊踏足王府?何况皇后入宫前毕竟与王爷……” “我知道了!”良慎不愿再听下去,“那么,我们偷偷去王府,人不知鬼不觉怎样?” “主子,这就更不行了!宫里有千百双眼睛看着暂且不说,王府里还有福晋呢!福晋那性子您是知道的,若被她发现蛛丝马迹,闹了出来,这可怎么好?” “那可如何是好?”良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昨日她便听说,前几日广东水师在“亚罗号”上逮捕几名海盗和有嫌疑的水手,英国领事巴夏礼偏要说“亚罗号”是英国船,捏造中国兵曾侮辱悬挂在船上的英国国旗,要求送还被捕者,赔礼道歉。两广总督叶名琛拒不道歉,两方正在僵持。 她深知,亚罗号事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索,战火已经不远了,虽然战争不可避免,可她不希望这战火的挑起中有奕?的“功劳”…… “奴才想,王爷耳聪目明,一定知道此刻主子想要做什么,王爷不回应也不露面,是故意不想见主子!何况主子身份尊贵,是风口浪尖的人,稍有行动便会被注意到,若是有个得力之人能做主子暗中的眼线就好了!”常青忧心忡忡的说道。 “如果还能找到黑牡丹就好了!”良慎想到了黑牡丹,“可是他罢唱了,便不能再以听戏为由见他,难道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么?” 良慎陷入了悲伤,倒不是因为此刻没有得力之人,而是想到黑牡丹曾为她付出那么多,日后却不知该如何相见,若是他不来,恐怕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主子别心急,以前先生总在主子需要的时候自己现身,说不准这会子先生正在暗处看着主子呢,见主子为难,先生便会再次现身的!” 常青怕良慎太过担忧急出病来,便笑嘻嘻的安慰道。 良慎无奈的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想,让自己宽宽心了…… 是夜,良慎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奕?啊奕?,难道你真的做了卖国求荣的事?虽知道历史不可改变,虽知道整个中国整个朝廷的噩梦已经不远了,可还是不愿面对,只因这一切已不再是史书的一段话,这历史漩涡之中,已有了太多自己在乎的人…… 忽然,外间的窗棂有一丝微弱的响动,夜半醒着的人本就警醒,刚想叫上夜的宫女去看看,话还没出口,自己的床帐已被掀开,夜色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的眼前。 “是你?”良慎喜不自禁的坐了起来。 那人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微弱的火光霎时照亮了两人的脸,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盈着火光,依旧是那样清逸绝尘的笑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站在光晕之中,如仙人降世,正是黑牡丹! “是我!”他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全然不似台上的高亢嘹亮,如他在台下的为人一样,低调隐秘。 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后,他一口吹熄了火折子,以免被其他人注意到。 “又遇到难处了?”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起来格外温暖。 “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无助。 “哪一次我不来了?连这都想不到,便是你不对了!”黑牡丹轻声笑了笑,一点不客气的坐在她床边。 “话说回来了,你怎么次次都知道我遇到难处?难道我宫里有你的眼线?”良慎疑惑的问道。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黑牡丹起身,从衣架子上拿下她的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夜深了,别着凉!” 良慎只好放下这一段不提,可另一个疑问又冲到脑海中,让她不得不得脱口问出来。 “你为何要罢唱?难道嗓子真的坏了?” 夜色中,她依然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本来奕奕有神的眼睛有了一丝闪躲的神情。 “因为她死了,我不想再唱给其他的人听……”他说。 “她是谁?”良慎很是疑惑。 “她……”黑牡丹叹了一口气,“是真心喜欢听我唱戏的人!我本不喜欢在台上搔首弄姿,只因她,除了唱戏,我再也没别的本事让她高兴了……” 良慎似懂非懂,但大概也能猜到那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是你最爱的人吧……”她小声问道。 “算是吧……”黑牡丹忧伤的低着头。 “那我以后再也听不见你唱戏了,真的太遗憾了!”良慎惋惜的说道。 “若是你想听,他日有机会,我单独唱给你听!”黑牡丹迅速的调整了情绪,依旧恢复了笑容。 “别再说这这些了,我可不是大罗神仙,进来一次可不容易,你不同我说说你的难处?我好帮你啊。”黑牡丹说。 “我只想知道恭亲王在忙着什么?此番亚罗号事件是否与他有关?他可有做大逆不道之事?”良慎连发三问,心中的焦急与困惑可想而知。 一听是这事,黑牡丹便沉下脸,他本以为她要做的还是平衡后宫各嫔妃的事,亦或是自己的一些女儿私事,不想,却是这样的国家大事! “广州的事已经这样了,战事怕是不能避免,这里头有没有恭亲王的事还重要吗?”黑牡丹问。 “当然重要!我不想他一步踏错,成为千古罪人!” “你还在乎他?” 良慎并不理会黑牡丹的问题,依旧问道:“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王爷的心思我一个闲散之人如何知道?若你想知道,我倒是能打听出来!只是,将来这江山是谁的,我看着,后位都是你的!”黑牡丹说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轻松。 “他果然有不臣之心?”良慎一听,以为他话里有话,心里更加焦急。 “我只是随便说说。” “这江山只能是皇上的!我也只能是皇上的!若他真做了这样的事,便是断了我的生路!” 黑牡丹看着她眼中的坚决,沉吟了片刻。 “若是恭亲王比皇上更适合做皇帝呢?” “先帝已经把帝位传给当今皇上,皇上登基数年,一直兢兢业业,虽无大功,亦无大过,内忧外患皆是大势所趋,大清朝已经数百年,哪有一个王朝能长盛不衰的?恭亲王的确才华横溢,可谁又知道他若做了皇帝,国情又会比现在好多少呢?反而,若朝政出了亲王夺位之事,必定又是一番混乱,到时难说不被外国列强趁虚而入!” 良慎说的头头是道,她没说出口的是,若奕?真的一失足改变了历史,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恐怕到时就真的是千古遗恨了! 黑牡丹听她说的有道理,可这样的说法与自己得到的命令却是相悖的,帮助她和执行主人的命令,看起来他只能选择其中一样。 “我也有个难处,不知你可否有解?”黑牡丹问。 良慎诧异的看着他,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一个最有本事的人,他到底还有什么难处? “你可有最在乎的人?可有至死都要效忠的人?” “自然有!”良慎肯定的回答,因为那个人便是皇上。 “若他让你做的事是错事,该如何是好?” 良慎皱起眉头,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皇上,从没要求她做过什么事,一切都听凭她自己主张,若是错了,他也不言不语帮她平息错误。 “若事情本就是错的,又于他无益,我大概是不会做的!” 良慎想了想,说道。 第155章 夜半造访(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黑牡丹听了良慎的答案,陷入了深思,事实上,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也一直不知道她临终前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为何想起问这个问题?”良慎不解。 “没什么。”黑牡丹遮掩的笑了笑,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好容易遇见一个可以说两句的人,又不舍得就这样放弃。 “依你看,康慈太后是更爱皇上?还是更爱王爷?”黑牡丹问道。 这问题让良慎吃了一惊,他怎会问起太后之事?虽如此,她还是依着自己本心,回答了他。 “自然是更爱王爷!” “皇上也是她亲自抚养成人,难道皇上就不爱了么?养大的孩子虽不是亲生,难道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么?”黑牡丹眼里闪烁着一丝不甘。 良慎看不懂了,这本是皇上与王爷的事,他黑牡丹为何会有如此不甘心的神色? “皇上自然也是爱的。好比我现在抚养着荣安和载淳,他们虽不是我亲生,可天天在我身边长大,我岂会不爱他们?只是若我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血,难保不会更疼爱他些。”良慎笑笑,说道:“这话,当着别人的面我是万万不能说的,哪怕是皇上。太后当年抚养皇上,越不是亲生的便越要格外上心,生怕落人口实,恐怕对皇上比对王爷还要劳心!” “如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否伤害大公主与大皇子,来成全自己的孩儿?”黑牡丹追问。 “必然不会。”良慎毫不犹豫的回答,“人之常情,虽难保不厚此薄彼,可终究,都是口口声声叫着自己额娘的孩子!” “哦!”黑牡丹忽然冷冷一笑,心中的寒凉透彻骨髓,一切,只是因为他从未叫过她一句额娘罢了! 良慎心中万分疑惑,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太后生前,黑牡丹十分得太后的宠爱,常常出入慈宁宫,太后死后,黑牡丹再也没有以戏子的身份进宫过,甚至对外声称自己罢唱! 多年前的那一夜,她在慈宁宫外遇见了一袭黑衣的他,这皇宫中的利益纠葛,他必然是牵扯其中的;当初在热河,他的那只跛足雁,是她错误的判断刺客最重要的诱因,现在想想,他的行为与他当时诡异的态度,一切真相仿佛都显现出来,他在与太后和恭亲王里应外合! “你是太后的人?”良慎沉着脸问道。 黑牡丹眼眸闪烁,神情由惊诧慢慢转为泰然,说道:“你冰雪聪明,我又岂能瞒得住你?” “恐怕,你也没想瞒着我吧!”良慎依旧冷冷的看着他,自从在热河,她便知道他与自己是对立的阵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太后的棋子! “的确,我太寂寞了,我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我死了,也没人知道我是谁……”黑牡丹苦笑一声。 “那你到底是谁?”良慎问道,他到底是谁,出入后宫如履平地,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这世间,恐怕都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自打我有了记忆,便生活在南府戏班,我除了学唱戏,还要学习武功,甚至一些奇门异术,班主告诉我,我是太妃安置在戏班的,只因太妃不便将我养在宫里,无奈之下,这才安置在戏班!” “那班主有没有告诉你,康慈太后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良慎问道。 黑牡丹摇摇头,说道:“没有。太后曾说我是宫女与侍卫偷情所生,我的生身父母已经因愧疚而自裁,她不愿看幼小的我飘零孤苦,便给我寻了一个出路。” 良慎听了黑牡丹悲惨的身世,心中唏嘘不已,原来黑牡丹幼年竟是这样的境遇…… “从小,我便将她视为唯一的亲人,我努力学习她为我安排的一切,只为有朝一日能靠近她的身边,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才能随着戏班子当时的角去她宫里,那时,她还是静贵妃呢……” “所以,事实上,是她养育了你?”良慎问道。 “是,我虽不能时时见到她,可能见到的时候,她都对我百般关怀,那时,我甚至幻想她若是我的母亲该有多好,我曾多么羡慕当时的四阿哥和六阿哥,他们不必避讳任何人便可投进她的怀里,我却不能!即便是这样,我也很满足了,她一直在暗地里关照我,除了学艺辛苦,我几乎没受什么委屈……” “没想到,你与她是这样的渊源!”良慎叹息着说道:“她这样照料非亲非故的你,可见,也是一个慈心之人!” “不!”黑牡丹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我只是她的工具而已,十六岁那年,她告诉我我的任务,帮助六阿哥奕?称帝!那时我才知道,她一直养育我,让我学了那么多本事,不过是为了帮助她的儿子而已!甚至有几次任务,我随时会面临死亡,她也毫不顾惜!” 良慎看着黑牡丹眼里的绝望和苦楚,心里如同被针刺了一样痛苦。 “我的心渐渐寒了,可她毕竟给了我生的希望,如同我的再生父母,即便为了这份恩情,我也要帮她。后来,我不再叫她娘娘,而改口叫了主人……” 黑牡丹的眼睛在夜色中晶光闪闪,良慎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你们筹谋了这么久,还是失败了……”良慎叹道。 “是啊,筹谋了这么久,几乎为六爷铺平了所有的路子,可是谁继承大统,最终也不过是先帝的一句话而已,虽然六爷的呼声最高,可先帝还是选择了四爷,我们又能怎么办?”黑牡丹无奈的摊摊手,说道:“我依稀记得,新皇登基之后我第一次见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那耳光明着是打得我,事实上打得是她自己!” “既然新帝已经登基,你们何苦还要逆天而行?”良慎问。 “我也曾这样劝她,国家根基不稳,怎可自乱阵脚?六爷虽做不成皇帝,可也绝不委屈,先帝封的恭亲王,连当今皇上也不可随意薄待他!何况,皇上与王爷本就兄弟情深,皇上一度猜忌王爷,也是人之常情,日后,王爷若安心辅佐皇上,兄弟二人必能摒除嫌隙!可是,她说,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置喙主子们的事?”黑牡丹冷笑一声。 “所以,你们还是要让这大清国江山易主?” “六爷本不是安分之人,六爷不安分,太后心疼爱子,又岂会安分?我秉承太后遗言,自然不敢违背。只是,当日太后大丧,灵前哀哀痛哭之人只有皇上,我便怀疑,太后生前是否看错了人……” 良慎心中明白,皇上虽然怨念太后的一些做法,可毕竟母子情深,自然悲痛,而奕?虽是太后亲生,可灵魂却是穿越过来的金亦鑫,他对太后本就没有感情,自然不会觉得哀伤…… “可否听我说一句?”良慎听完了黑牡丹的故事,庆幸他尚在怀疑之中,并非愚忠之人。 “如今,天下也就只有你能与我说一句了……”黑牡丹一笑。 “皇上和王爷都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孩子,她不会愿意任何一个受伤害的。正是因为此前六爷一直受皇上排挤,太后心疼六爷,才做出这样的打算。可是试想,如果受委屈的人是皇上,太后见了就会高兴吗?”良慎说道。 黑牡丹静静的听着,她说的话总是有一番道理的。 “既然大局已定,若皇上是皇上,王爷是王爷,只不过王爷受些委屈而已,皇上仁厚,王爷至少能保住平安富贵。可若王爷做了皇上,那么现在的皇上连保命都是问题。太后若还活着,见了这样的局面,相信也未必能安度晚年。身为母亲,一定愿意看到兄弟阋墙吗?据我所知,太后临终前对皇上依依不舍,她并非不爱皇上啊!” 黑牡丹当日就潜伏在慈宁宫,自然也听到了太后与皇上诀别时的对话,他又岂会不知太妃临终也许有了悔意? “她爱皇上,爱王爷,却丝毫不爱我……”这才是黑牡丹一直的痛苦,她视为母亲的人,却一直视他为工具! “你不必伤心……”良慎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仿佛说的再多也是枉然,谁能弥补他一直以来的苦楚呢? “你也是这样……”黑牡丹抬头看着她,说道。 良慎一时不明白,片刻之后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她如同太后一样,爱皇上,也爱王爷,唯独不爱他…… “我并不视你为工具!我真心将你当成朋友!”良慎辩白着。 “主子跟谁说话?”今夜外头上夜的是常青,常青依稀听着里头有人说话,还有男人的声音,便在外头轻轻喊了一声。 良慎立刻定了定心神,说道:“常青,进来伺候!” 片刻,常青小步踱了进来,果不其然,正是黑牡丹! “果然是先生来了!”常青欣喜的说道:“主子与先生说话,怎么不点灯?”说着便要去点灯。 “不必了!我已知道娘娘的意思,定会为娘娘打探消息!”黑牡丹说着起身便要走。 “我说的话,你要上心!”良慎赶紧说道。 黑牡丹点点头,迅速一闪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第156章 载淳受害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几日后,黑牡丹从宫外传回消息,说广州的事情与恭亲王无关,请皇后不必挂怀,良慎才稍稍放下心。可转而一想黑牡丹本就是奕?阵营的,又担忧他的消息是否真实,加之奕?久不露面,更加让她心神不定。 咸丰六年冬,英国军舰炮轰广州城,英军打入广州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战火一直绵延到咸丰七年,英国不仅向法国政府提出联合出兵,组成英法联军侵略中国,还联合了美国进行外交支持,俄国外交代表更是假以调停人的面目出现在北京,表面是为了调停中国与联军的战事,实际不过是为了趁机渔利而已。 清政府常年受太平军和捻军困扰,兵力空虚,根本无力抵抗强势而来的洋枪洋炮,奕詝应付内忧外患已心力交瘁,长年居住在养心殿,日夜召见忠臣良将,无奈外敌来势汹汹,大清却没有精兵抵抗,连丢城池无数…… 良慎心疼奕詝为君的艰辛,日日到养心殿端茶送饭,生怕奕詝因国事忧心急出病来,可往往空等着茶冷了、饭凉了,奕詝还是伏在案边,无心服用。 “皇上,吃些点心再看吧,人不是铁打的,总得吃饭啊!”良慎端着御膳房新送来的点心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因皇上早已不按时辰用膳,御膳房只得时时备着热汤热饭,以备皇上得空了随时可用。 “放下吧!”奕詝只是抬了抬笔杆,连看都没有功夫看良慎一眼。 良慎无奈的看着奕詝,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瘦了一圈,唇色也变得苍白,令人见之不忍。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容贵人端着茶从外头进来,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皇上,又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将手中的茶盘递给皇后。 良慎叹息着接过茶盘递了过去。 “皇上不肯用膳,好歹喝口茶润润吧!” 奕詝依旧没抬头,只是伸出手去接过了茶盏,眼睛依旧盯着桌上的奏折,他本是最爱品茶的人,这会子却只是一扬脖灌了下去,恐怕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容贵人日日陪着皇上,不眠不休的在养心殿烹煮参茶,只要皇上醒着,她便从来不睡,只为皇上桌上的茶永远是热的。 “万岁爷,桂良大人来了!”曹德寿走进来通报。 “快传!”奕詝抬头说道,又对站在一侧的皇后和容贵人摆摆手,示意她们暂且避出去。 皇后和容贵人双双行礼退了出去,出门前,良慎轻轻的拍了拍容贵人越发瘦弱的肩膀,曾经倾城绝色的红颜,现在熬得也不成样子了。 “有劳你了!”良慎沉重的说了一句。 “只求娘娘常来劝劝皇上,再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就毁了!”容贵人红了眼圈,骄傲如她,若是之前断然不肯这样低下的哀求皇后,只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没有皇上重要,皇上看重皇后,也许他会格外珍视皇后的话,也许会因为皇后的挂怀而稍微珍重自己! “唉!”良慎叹息着摇摇头,转身回了钟粹宫,留下无助的容贵人依然守候在养心殿里煮茶。 钟粹宫里格外热闹,荣安已经两岁多了,已能说一些简单的话语,载淳也已满了一周岁,每日咿咿呀呀个不停。 良慎近日常常到养心殿伺候,有些顾不上她们,每每看到良慎回宫,荣安便一口一个“皇额娘”的跑过来抱住良慎的膝盖撒娇。 “荣安乖!”良慎摸了摸荣安的头,吃力的将她抱了起来,也唯有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才觉得这宫中尚有一丝生机。 “常青,孩子们都还好吧?”良慎放下荣安,问了问这几日一直在宫中主事的常青。 “都好!只是常常闹着要见皇阿玛,奴才们实在没法子!”常青说着将良慎扶进寝殿,良慎无力的躺在床上揉着脑仁。 “他们的皇阿玛我看是非要累死自己不可,连我都劝不动,这可怎么好?” “南边的战事,连我们奴才们听了都惊心动魄,何况是皇上了?恐怕唯有战事平息了,皇上才能安心。”常青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良慎的腿上。 良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战事平息,恐怕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翊坤宫丽妃看着载淳一天天长大,心中不平,自打载淳出生那天起,她就打定主意要这个孩子夭折在襁褓之中。 无奈,皇后将他视若珍宝,让她找不到任何机会下手,等着等着便等到了现在。 近日皇后的心思都在皇上的身上,顾不上大阿哥载淳,正是好时机! 丽妃原本已经部署好,让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彩衣去办,谁知彩衣胆怯,唯恐弑杀皇子要株连九族,便悄悄的将这消息传回了丽妃的娘家,瑞祥府中。 只因瑞祥曾格外叮嘱女儿,进来时局不稳,太平军已开始内讧,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大势已去,不必抵抗太平军,皇上也就不必像从前那样依赖他的势力,自己嚣张跋扈的日子怕是也该到尽头了! 瑞祥听闻女儿的计划,吓的变了脸色,立刻请旨进宫探望女儿,皇上让着瑞祥的三分薄面,竟恩准了! 丽妃在翊坤宫欢欢喜喜的迎接了父亲,谁知当头便遭了父亲一阵呵斥。 “为父听闻你要对大阿哥下手?”瑞祥严厉的问道。 丽妃这才知道原来是为着这事,恼怒彩衣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怒目瞪着彩衣,吓的彩衣低头不语。 “你不必拿奴才撒气!大妞儿,为父在家里对你百般宠爱,没想到却惯得你成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人!你若敢动大阿哥一根毫毛,休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瑞祥气的吹胡子瞪眼,一点面子不给女儿留。 “阿玛!叶赫那拉氏那贱人母凭子贵,我看不惯!她有什么?凭什么越过我的威风去?”丽妃气愤的说道。 “她什么都没有,她就是有大阿哥!为父问你,你肚子里可有二阿哥与她抗衡?” “没有。”丽妃恨恨的说道,皇上根本不搭理她,她去哪找二阿哥去? “既然没有,你若害了大阿哥便是断了自己的生路,你知道不知道?” 丽妃很是诧异,不明白父亲的话,但看父亲如此生气,也不敢追问,只是垂头听着。 “外头支持恭亲王夺权的呼声越来越大,恭亲王若真称帝,你想想你的下场!”瑞祥拍着桌子说道。 丽妃只顾着自己嫉妒心强,倒没想过这一层,若是恭亲王称帝,后宫就成了恭王府那些女人的了,她恐怕连找一条活路都难! “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于江山稳固至关重要,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要断了皇室的香火,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为父警告你,除非你为皇上再次诞下皇子,否则,万万不可动大阿哥!” “是。”丽妃虽心有不甘,可父亲说的有理,也只得依从。国事动荡,若皇上遭遇不测,好歹还有大阿哥,至少她还有太妃之荣,如没了大阿哥,皇位则非恭亲王莫属! 丽妃庆幸自己悬崖勒马,若已经动手,恐怕后悔也晚了! 几日后,钟粹宫闹出事来,大阿哥载淳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太医也束手无策,皇上心急如焚,命皇后好生照料大阿哥,不必再到养心殿支应。 良慎查了几天,依然无有头绪,大阿哥身子越来越虚弱,却查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大阿哥平日里用的东西也都查了一遍,也没被人动什么手脚。 “到底是谁算计我的载淳?”良慎看载淳被病痛折磨都已脱了相,心疼不已,自己却毫无办法,抓起手边的茶杯便砸了下去。 “娘娘息怒……”常青轻声劝解着,“茯苓和连翘都在大阿哥房里伺候,相信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我的载淳哪里还等得了那么久?”良慎愤怒的说道。 “主子,懿妃娘娘来了。”金铃子从外头进来报了一声,还未等良慎说话,懿妃就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皇后娘娘,请恕奴才鲁莽,只因奴才太过担忧大阿哥!”懿妃红着眼圈跪在地上请罪。 “你起来吧!是本宫无用,护不住载淳!”良慎心中正是烦躁的时候,也懒得多说话,便叫她起来说话。 “娘娘,大阿哥到底是病,还是?”懿妃焦急的问。 良慎沉重的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但本宫以为,怕不是病!” “二位娘娘,大阿哥又吐了!”茯苓匆匆来报,良慎闻言匆忙起身,带着懿妃去了大阿哥房里。 只见载淳面色如纸,无力的躺在小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前几日还活泼欢实的孩子,竟然被折磨成这样,良慎心疼的泪水连连! “茯苓,大阿哥都吃了什么?”懿妃问道。 茯苓自然知道懿妃的意思,想了想说道:“以前大阿哥已经能吃些软饭了,这几日虚弱,只给吃了乳母的奶和米糊。娘娘放心,凡大阿哥的饮食我们都用银针试过的,无毒!” “为今之计,咱们只能从饮食上下手,虽试着无毒,可也难保有事,先断一样看看,皇后娘娘以为如何?”懿妃说道。 良慎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些事情,片刻不说话…… 第157章 寒水石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第158章 谁是凶手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第159章 搜查翊坤宫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第160章 懿妃参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大阿哥在太医的调理下身子渐渐好转起来,人也活泛了许多,只是太医嘱咐经过这次劫难恐怕损了根基,以后更要格外保养身子,切莫再受损伤! 良慎刚刚舒了口气,太平日子没过几天,养心殿便传来消息,说皇上因为连日操劳患了眼疾,眼睛不仅干涩疼痛,出门迎风还要流泪,且视物模糊,根本无法再批阅奏折。 良慎匆匆赶到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正在训斥太医,两位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医院真真是养了一群废物!不过区区眼疾而已,怎么几天了也治不好,再这样下去,这堆成山的奏折朕何时能看得完?”奕詝怒指着地上的太医,骂道。 “启禀皇上,非是臣等的药无效,只是皇上的眼疾是因劳累所致,皇上一时半刻也不肯歇歇,光治不养,事倍功半啊!”其中一位太医乍着胆子说了一句。 “大胆!你是在怨朕吗?”皇上抓起一摞奏折朝堂下砸了下去,“朕倒想歇歇,你问问外面的战火能否歇歇?” 良慎看两位太医被质问的可怜,赶忙上前解围。 “皇上吉祥!皇上何必跟太医置气?又要生气又不肯歇息,这病多早晚能好?” 奕詝见是良慎来了,只是她的容颜看着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越想看清楚一点,却越是模糊。 “怎么皇上连我也看不清了?”良慎没想到他的眼疾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又不忍说的太重,还是要宽慰两句的,“这下好了,皇上眼皮子底下可清净了!” 奕詝闻言忍不住一笑,良慎见他笑了,嘴角也勾出一抹笑容,朝两个太医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两位太医当然乐见此事,赶忙悄悄退了下去,良慎笑着走到奕詝跟前站定,说道。 “这下皇上可看清我了?” “朕连看都不必看,你的样子都在朕心里印着呢。”奕詝说笑着,偷偷伸出手在良慎的后腰上捏了一把。 良慎一吃痛,恼怒的打下他的手,正要说什么,容贵人端着茶盘从外面走进来,正看见他二人打情骂俏的这一幕,眼中既有酸涩又有安慰,她虽然不喜欢皇后,可毕竟,只有皇后能让皇上笑起来。 “有劳你这段日子照顾皇上,人都瘦了一圈,一看便知辛苦!”良慎看着容贵人慢慢从茶盘中拿起两杯茶放到桌上。 “能看着皇上,是我的福气。”容贵人满眼爱意的看了奕詝一眼,说道。 “皇后,载淳身子可好些了?”奕詝边喝茶边打听后宫的事。 “已经好了,载淳小小年纪便历次劫难,希望能为他积些后福吧。”良慎叹了口气,说道;“此事经查是丽妃所谓,我已惩治了丽妃。” “朕知道了。丽妃虽留着位分,可终究也是废人了,这样一来,后宫就更显得稀薄了……”奕詝说道。 良慎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一侧的容贵人,只见她一身浅紫色厰衣,星星点点绣着一些合欢花,头上别了两朵小巧的珠花,双耳垂着浅紫色的短流苏,看着娴静喜人。 “皇上,容贵人这段日子照顾龙体有功,也该晋晋位分了!”良慎说道。 “朕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再晋位分便是容嫔了,近日琐事繁多,唯恐内务府无暇筹备封嫔礼。”奕詝说。 “皇上糊涂,册封礼若无暇大肆操办也可从简,岂可因为这样的事情委屈了有功之人?”良慎说。 这样的决定有些出乎容贵人意料之外,晋位分虽是好事,可是不得宠幸又有何意义呢? “多谢皇上皇后,奴才,不觉得委屈。”容贵人退开两步蹲下行礼。 “落玉果真是越发懂事了!”奕詝满意的看着容贵人,说道:“的确当得起容嫔这样的身份!” “奴才只有一事相求,若进了嫔位,还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茶水吗?”容嫔说道。 良慎心中震撼不已,如今的她,已经全然不在乎什么富贵与尊荣了,她只在乎皇上。 “论理嫔位伺候茶水确实不合规矩,只是,想必皇上喝惯了你的茶,换了别人怕不习惯,你想留便留下吧!”良慎十分开明的答应了容贵人的要求。 容贵人赶忙跪下磕头谢恩,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她便觉得此生足矣。 “皇后,朕的眼疾让朕甚为恼火,天天这么些奏折送来,若看不完,不定要耽误什么军国大事,这可如何是好?”奕詝看着桌子上高高一摞奏折,虽有些模糊不清,可看着那一堆便觉得心情沉重无比。 良慎愁得也正是这个,忽然,心中一亮,想了一个法子。 “皇上何不找个可信的人帮皇上批阅奏折?” “放肆!”奕詝还没容她说完便立刻喝住,“岂有假借他人之手批阅奏折的道理?” 良慎吓了一跳,立刻闭嘴,不再说下去。 “再者说了,现下正是乱世,朕去哪里找一个可信的人呢?”奕詝察觉自己刚才话说重了,又缓和了语气说道。 “皇上若不用这个法子,您的眼睛若彻底毁了,那日后这些国家大事可就真的没人做主了!再说这也不过是暂时的,等皇上好了依旧是皇上批阅!” “朕刚才不是说了么?去哪里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现在内忧外患,朕都有些分不清朝中哪些大臣会变成老六的人了……若说信得过,也只有你信得过!”奕詝上下打量了良慎一番,又说:“可是后宫事情大大小小亦不比前朝少,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若没你日夜警醒着,再发生谋害朕的儿女这样后院起火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良慎叹了口气,看来这也确实不是个办法。 “皇上,皇后,奴才有个人选——”容贵人站在一旁,看皇上忧心忡忡,不免心焦,一念之间,想到了一个人。 奕詝抬眼看了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懿妃。”容贵人小声说了一句。 良慎忽然想起史书中曾说慈禧为妃的时候曾帮助咸丰批阅奏折,处理政事,难道就是从此刻开始的么?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咸丰帝是懒惰的昏君,才会让一个女人提起朱笔处置朝政,却没从没想过,竟是在这样无奈又无助的境遇下,一步一步被现实逼到如此的! 不,但凡有别的选择,不能用懿妃! “皇上,皇后,懿妃是除了皇后外位分最高的嫔妃,况且懿妃聪明通透,必然会与皇上一心,不会做出违背皇上意愿的事情!”容贵人继续说道,“所以,奴才以为,除了皇后娘娘以外,懿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你为何偏偏推荐懿妃,宫中妃嫔有的事,仅仅是为了懿妃位分高么?”良慎不甘心,追问道。 “不是,是因为懿妃有儿子,所以是宫中诸位嫔妃中最不可能背叛皇上的人!懿妃的命运系在大阿哥的身上,而大阿哥的命运则系在皇上身上!”容贵人说道。 “正是因为懿妃有儿子,更有牝鸡司晨的风险!”良慎说。 “牝鸡司晨的事确实难保会有。可是大阿哥年龄太过幼小,尚不知人事,皇上又正当壮年,况且叶赫那拉家族并无担任要职的外戚,等皇上眼疾好了,懿妃便也卸下了此任,所以,应该没什么风险。” 奕詝听到这里,更加对容贵人刮目相看,不禁竖起大拇指。 “落玉向来莽莽撞撞,没想到,这次却成了心思灵巧之人,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看落玉的提议甚好!” “皇上不再想想了?”良慎不甘心事情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若弄一个虚有其表的蠢东西不够惹朕生气的呢,宫中能当此任的需得是有些学识的聪明人,除了懿妃,便只有婉嫔了!” 良慎一听婉嫔,更加苦恼,婉嫔满脑子都是黑牡丹,心里早就没了皇上,若论起忠于皇上,恐怕还不如懿妃呢! “那还是懿妃吧!婉嫔向来在书画上用心,于国事也是一知半解,倒叫皇上累心!”良慎只好这样说。 “曹德寿!”奕詝朝外头喊了一声,曹德寿应声而来,“去请懿妃过来!” “嗻。”曹德寿立刻出去传令,良慎心里备受煎熬,没有什么比看着事情越来越坏,并且知道最终的结果,却毫无办法可改变更痛苦的了。 “奴才先告退了。”容贵人知道稍后主子们要谈论的是大事,自己乃是小小贵人,连一宫主位都算不上,还是不掺和为妙,便找了个机会退了出去。 约莫半柱香的工夫,懿妃从储秀宫应召而来,拜见了皇上和皇后,便垂手站在一侧听候指示。 “懿妃,可看得懂奏折?”奕詝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折朝懿妃递过去。 “奴才不敢!”懿妃不敢接奏折,反倒吓的双膝跪地,不敢抬头。 “朕准你看!”奕詝又觉得眼睛有些疼,眨了几下觉得干涩的很,只好闭起来舒服一些。 懿妃狐疑的看了皇后一眼,良慎只好点点头,懿妃这才敢伸手去接奏折,打开之前她再次用眼神看向皇后确认了一遍,这才敢打开奏折逐行看去。 “念给朕听!”奕詝闭着眼说道。 懿妃无法,只得依着上头的文字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遍,心里依旧是疑惑不解,不知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61章 笔下江山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静静听懿妃念完奏折上的内容,从她的语气起伏来看,她是能看懂上头的大概意思的。乐文移动网 “你可敢代朕朱批?”奕詝又问。 “奴才不敢!”懿妃更加惊慌,吓的再次跪在地上,“不知奴才犯了什么错,皇上只需惩罚便是,请不要再惊吓奴才!” 良慎看着懿妃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来她也有这样战战兢兢的时候,忍不住上前将她搀扶起,缓缓说道。 “皇上患了眼疾,需得将养双眼,可这奏折又不可不看,只好生出这样的法子,让你代替皇上看奏折,再在这奏折上写下皇上的批示!” “为什么是奴才?”懿妃困惑的看着皇后,在她心中,后宫女子接触朝政有百害而无一利,那时的杏贞,最大的野心也莫过于宠冠后宫,她从没想过凭自己一介女子去干涉朝政中事。 良慎刚要解释为何要选定她,奕詝却抢先开颜,将良慎的话挡了回去,他同懿妃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只因他不想将事实上的无奈告诉懿妃,以免她仗着皇上的信任而生出僭越之心,失了本分。 “朕之所以选定你,无他,只因朕看过你模仿乾隆爷笔迹写的一幅字,你既能仿乾隆爷笔体,想必也能仿朕的笔体,朕不希望众臣看出朕的朱批与之前不同,以免生出是非!” 懿妃恍然大悟,她的确擅长模仿他人笔体,可她并不想因此而惹上这样的事情。 “奴才愚钝,怕辜负皇上的信任!老祖宗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奴才不敢!” “兰儿,为了载淳,这事情你必须要做!”奕詝起身走到懿妃面前,虽眼中的她尚有一丝混沌,依旧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兰儿,现在前朝正值乱世,皇室若有一丝纰漏,传扬开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朕不敢想象,朕也承担不起!你懂吗?朕惟愿在有生之年能将这些纷乱都平息,留给载淳一片安稳祥和的河山!” “奴才,懂了!”感受到皇上温热的手掌,懿妃有一时的失神,今日之事,怕是不能推辞了。 “懿妃,此事千万不可传扬出去,最好连你贴身的婢女都不要告知,外人只需知道你在养心殿服侍皇上就好,其他的,是你和皇上关上门的事情,也是咱们天家关上门的事情,务必切记!”良慎郑重其事的对懿妃说。 “奴才谨遵皇后教诲!”懿妃点头称是,面色凝重。 “后宫有我,我会竭尽全力护六宫平安,护阿哥与公主平安!”良慎说道。 “兰儿,来,仿着朕的笔体写几个字给朕看看!”奕詝拉过懿妃的手,拿起砚台边的朱笔递给她。 懿妃接过朱笔时手腕有些颤抖,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握着皇上朱笔,可真当笔尖划过纸面时,她的心倒平和下来,稳稳写下四个大字:江山永固。 “皇后,朕眼睛不好,你看看如何?”奕詝说道。 良慎走上前去看了那四个鲜红的大字,明明红的触目惊心,可不知因何又有一丝欣慰。至少,现在,他们三人是一条心的! “恭喜皇上,与皇上所书如出一辙,必可以假乱真!”良慎说道,奕詝虽秉性平和,可字体却雄健有力,能仿出这样笔体的女人,想必也是有着男人般胸怀的! “若能顺利过关,不被那帮臣子置喙,朕必加封兰儿为贵妃!”奕詝微微一笑,击掌两次以表心中愉悦。 自此后,懿妃便陪着皇上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处置国事,容常在被封了容嫔,虽然位居一宫主位,可依然谦卑和善的在养心殿里端茶送水,曾经失去皇上的彻骨落寞让她警醒,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什么骄傲和自尊都是可以不要的!哪怕她每日都要屈身给叶赫那拉氏那个出身和容貌皆不出众的女人请安! 最初懿妃只是照本宣科的给皇上朗读奏折的内容,皇上告诉她批示的内容,她便照着写上,久而久之,聪明的她很快就抓住一些其中的关窍,渐渐的,她不必再照着奏折上的内容读给皇上,而是会从中精简出事实的重点和上奏大臣的看法,直接将这些告诉皇上,而皇上也不必再一板一眼的告诉她盖在奏折上如何批示,而只需简单说说自己的决断,她便能在奏折上作出准确的批示。一来二去,两人批阅奏折的速度快了许多。 懿妃由最初的胆怯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爱上了这纸面上的杀伐决断,她喜爱自己一支细细的朱笔便可决定江山命运的感觉,甚至有时她很想背着皇上写上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每次看到奕詝冷峻的脸庞,都不敢下笔。 良慎因前日里载淳被害一事而日日忧心,顿觉宫里只有一个皇子实在太过风险,如果按照历史脉络发展,载淳以后会顺利登基成为同治帝,可她不能将一切都寄希望于历史本身的样子,因为一旦因为某些人的作用,历史偏离了轨道,那时必将天下大乱,这样的赌博,她输不起! 因此,良慎想着,若是皇上再有其他的子嗣局面是否会好一些,至少也有一个孩子能分散载淳身上的压力,最起码,不敢有人再做出害死唯一的大阿哥皇上便后继无人,早晚会大权旁落这样的妄想。 于是,良慎与奕詝商议好,从今起,不可再偏宠谁,而要轮流宠幸宫里的诸位嫔妃,上至妃位,下至官女子,每个人的绿头牌都挂在敬事房,轮着往养心殿送,因为保不齐谁的肚子就大起来了! 奕詝虽不乐意,可实在拗不过良慎,加上良慎的担忧也确实有道理,只好依从。此事一出,后宫的女人们可高兴的很,不再担心因为皇上记不得或者不喜欢而寂寥一辈子了!嫔妃们日日梳妆打扮着,只盼着敬事房的太监能来传她们去侍寝,暗地里都感谢皇后娘娘的恩德! 懿妃日日在养心殿陪着皇上,自然生出许多情愫来,可皇上对她却一直是淡淡的,虽然偶有宠幸,可究竟也算不得是偏宠,每日从养心殿出来,看着其他的嫔妃被抬进去,心里格外落寞。 没过多久,良慎的法子便起了作用,沉寂一时的官女子徐佳·惜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徐佳官女子本是宫女出身,曾伺候被害身亡的云嫔,现已被追封为云妃,因良慎格外关照,自己巧心设计一朝蒙幸,成为了主子。 出身低微的徐佳官女子本就不得圣宠,奈何起初心思也不算端正,老是惹恼皇上,最终因在太后灵前不敬被贬为官女子,从此一蹶不振,渐渐被宫中人所遗忘,过得甚至不如体面的奴才。 听了这样的消息,宫中人人背地里唾骂徐佳氏,称她为狐媚子投胎,早年就以奴才的身份爬上龙床,这次人人都有蒙幸的机会,偏偏她就能有孕,恐怕她风光的日子又要来了! 良慎却欣喜的很,虽然徐佳氏先前有些心术不正,可本质上却是善良之人,当初也不过是因为旧主惨死而心有不满才做了一些糊涂事,可她的那些心思也不过是些小聪明,较之懿妃和丽妃,实在是太好掌控了! 良慎欢天喜地的去禀告皇上,可皇上听了却是淡淡的。 “原来是她?”奕詝踱着步子毫不在乎的说道:“朕险些将她忘了。” “皇上怎么不高兴呢?徐佳氏身怀龙裔,万一又是一个小阿哥,皇上膝下多填一位皇子,该是多好的事情?”良慎不满奕詝的冷淡。 “她的出身不好,有了皇子也怕皇子生下来受人鄙薄。”奕詝说道。 “皇上怎么这样说话?雍正爷的生母不也是宫女出身么?这也碍不着雍正爷登基为皇啊!”良慎不高兴了。 “罢罢罢,你喜欢就好,多一个孩子,宫中热闹些,朕岂会不高兴?”奕詝见她沉下脸,只好又哄了两句。 旁边的懿妃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康熙爷德妃的先例令她不得不惊醒,说不准徐佳氏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妃位,更说不准她的儿子日后会抢了载淳的江山,那样载淳岂不是太可怜了?她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上,徐佳氏有孕,官女子位分低微,吃穿用度皆和宫女无异,若这样下去,怕委屈了腹中的皇子,因此,我想着给她晋晋位分,也让她能安心养胎,为皇上延绵子嗣!皇上以为如何?”良慎问道。 “甚好。”奕詝点点头,说道:“既然有了皇嗣,便越过答应和常在,直接晋为贵人吧!封号还是沿用她之前的便好。” “是。”良慎欢喜的谢过皇上,又关怀了皇上的眼疾,得知皇上的眼疾已经好多了,相信就快痊愈,心里更加顺意。 次日,官女子徐佳氏再次成为了玫贵人,良慎为保住她这一胎,直接将她接到钟粹宫偏殿,以便照料,也是为着防着其他有心人,保护皇嗣。 第162章 玫贵人产子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当懿妃已经习惯帮皇上处理奏折之时,皇上的眼疾却痊愈了,懿妃虽不舍得,还是放下手中的朱笔,回到了储秀宫。皇上信守承诺,将懿妃封为懿贵妃。 懿贵妃风光一时,人人见面都恭恭敬敬,谁也没想到,这笑到最后的人竟然是出身和容貌皆不出众的叶赫那拉氏,她竟成了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懿贵妃却并没有多高兴,皇上不再需要她,让她日日觉得闲散的很,有时去钟粹宫看看载淳,可每每碰见有孕的玫贵人都觉得甚为刺眼,只好常去御花园打发时光。 “还是主子聪慧,那些个人早年间趾高气扬,今时今日看到主子您还不是要点头哈腰,就连当年的玉嫔都沦落成了现在伺候茶水的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凌月得意洋洋的玩弄着御花园新开的秋菊,说道。 “别胡说八道,她现在也是嫔位,只是喜爱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罢了!”懿贵妃白了她一眼。 “虽然也是嫔位,可康慈太后没了以后,她的气势可大不如前了!”凌月辩解着。 懿贵妃看凌月一直摆弄那几朵开的正艳的秋菊,便叫她折几朵拿回宫里赏玩。 “这秋菊好比主子,开头不显眼,可真正的荣光在后头!”凌月欢欢喜喜的折了几朵。 “以花喻人,是闺中小女才做的蠢事,花怎可比人?花落了便是落了,人落了若用心还会再起来,本宫有现在的地位也没什么好张扬的,宫中局势多变,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就难了!”懿贵妃叹了口气,说道。 “娘娘,天色将晚,咱们回宫吧!”凌月上前扶住懿贵妃的手腕,指了指天边已经泛起来的晚霞。 “走吧,只是回宫以后,又不知时间该如何打发了……”懿贵妃无奈的起身,随凌月回了储秀宫。 “或者,咱们去皇后那里看看大阿哥?”凌月说道。 “罢了,我不想看见玫贵人的大肚子……”懿贵妃烦躁的说。 “若玫贵人的肚子里是个阿哥,那宫里就有两位阿哥了……”凌月小声说道。 “我不会让别人抢了本该属于载淳的东西!”懿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咸丰七年冬,英法联军再次炮轰广州城,并于次日占领广州,奕詝花费大半年心血压制住的战火终于再次爆发,且一发而不可收拾。清政府被太平军和捻军搅扰多年,耗费大量兵力和军饷,根本无力抵抗英法联军的进攻,奕詝本想息事宁人,以免生灵涂炭,无奈列强早已打定主意割去中国一块肥肉,且已积蓄力量,做好准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咸丰八年二月初五丑时,钟粹宫偏殿有了动静,玫贵人徐佳氏临产,按理说,徐佳氏还有一月才到生产的日子,只因白天听了些关于战事的消息,心中胆怯,导致胎气逆转,这才早产。 良慎自然十分谨慎小心,立刻起来守在偏殿看护着玫贵人生产,太医刚刚进了玫贵人寝宫,懿贵妃与太医前后脚也来了钟粹宫,良慎见懿贵妃也来了,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说,宫中嫔妃生产,其他嫔妃不必过来照看,她怎么半夜三更的也跟着来了? “妹妹怎么也来了?玫贵人生产,有本宫照应着,应该无大碍。”良慎说道。 “本来也没睡着,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原来是玫贵人要临产,反正醒着也是醒着,便过来看看也好,毕竟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说不准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懿贵妃很自然的答道。 良慎见她说话诚恳,眼神也十分淡定,里头玫贵人又叫的凄惨,心里慌乱,也没再细想这一茬。 “着人去请皇上了没?”懿贵妃问了一句。 “皇上朝事繁重,这时辰想必也刚睡不久,还是等生下来再去报喜吧,叫皇上在这干等着也不好。”良慎说道。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懿贵妃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因玫贵人是早产,胎儿个子不大,不到半个时辰便生下来了,只听里头产婆欢欢喜喜的报出来一个襁褓。 “恭喜皇后娘娘,又是一个小阿哥!” 良慎终于舒心一笑,满意的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说道:“玫贵人如何?” “贵人早产,失了些气血,现下睡着了,等醒了好好补补,没什么大碍。”太医拱手回禀道。 懿贵妃眉心一跳,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笑吟吟的走过去看了看刚出生的孩子。 “皇上又得麟儿,真是喜事一桩!我定要亲自去请皇上,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 说罢,不等良慎阻拦,便高高兴兴的出门而去,良慎虽不解她为何这样高兴,可看起来却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也就没去管他。 懿贵妃匆匆赶到养心殿,果不其然,皇上刚刚睡着,容嫔正红着一双眼睛收拾茶盘,最近,皇上没日没夜的待在书房,她也跟着没日没夜的伺候在书房,他困了便倚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她困了便倚在炉火旁打个盹儿。 曹德寿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个熬法,身子越发不好,当不得夜差了,夜里便多是安德海伺候,这几年安德海也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不稳重,许多差事曹德寿也敢放心的交给他了。 “贵妃娘娘,奴才要不要叫醒皇上?”安德海自来很听懿贵妃的话,只因当年她为贵人时曾为自己解围,以后又对他打赏不断,他自然对她忠心耿耿。 “不必了,现在没有什么比皇上的龙体重要,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有儿子,等天明醒了再见也是无妨的。”懿贵妃摆摆手,阻止了他去叫醒皇上。 “只是宫里有个规矩,皇子出生后皇上要见一面,将自己的福泽之气传给皇子,保皇子健硕成长。”安德海有些为难的说。 “今时不同往日,连日来皇上的辛苦你最清楚不过,难得睡个安稳觉,还是不要打扰皇上好!本宫倒有个权宜之计,请一件皇上的贴身物事过去,权当是替皇上去看小皇子了,此物身上有皇上身上的龙气,想来道理是一样的!” “娘娘此法倒也不是不可以,可奴才也不敢擅自去拿皇上的东西啊,皇上若知道了非得打断奴才的腿不可!”安德海苦着脸说道。 “那倒也是。”懿贵妃也作出为难的样子,说道:“看来还是只有叫醒皇上了!” “慢着!”容嫔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见他们果然要去叫醒皇上,她于心不忍,皇上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这才刚刚睡了一会儿,怎能残忍叫醒。 “贵妃娘娘。”容嫔走上前行了个拂鬓礼,说道:“请娘娘不要打扰皇上休息!” “本宫也心疼皇上,只是——” “娘娘不必忧心,我去拿一件皇上贴身用的东西,怎样?”容嫔淡淡的直视着懿贵妃的眼睛。 “皇上最忌讳别人私自碰他的东西,连本宫都不敢,你——”懿贵妃吃惊的看着容嫔。 “是,我敢!区区惩罚与皇上的龙体比起来,不算什么……”容嫔微微一笑,鄙夷的看了一眼懿贵妃,说道:“皇上用的那把扇子如何?上头的玉坠子皇上日日抚摸,应该有你们说的龙气吧。” “有!有!”安德海立刻点头如捣蒜。 容嫔连看都没看他,即刻转身回了皇上的寝殿,拿了那柄扇子又匆匆走了出来。 懿贵妃一笑,伸手要去接那扇子,容嫔忽然觉得懿贵妃笑的有些诡异,怎么看怎么像不安好心,忽然警觉起来,这女人能熬到现在,虽然与诞育皇长子有直接关系,可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善茬,别中了她的奸计才好。 “等等!”容嫔收回即将递出去的扇子,说道:“此扇关系我的性命,我怎可轻易交给你们?待我亲手拿去钟粹宫见过小皇子,再亲手拿回来才能放心!” “怎么容嫔连本宫也不放心?”懿贵妃不悦。 “我是受过大起大落之人,若时至今日还要轻易相信他人,岂不是太蠢了?”容嫔冷笑一声,说道。 “好!你要不嫌辛苦,去便是!”懿贵妃拉下脸,转身登上肩舆。 按理说,容嫔也有资格乘坐肩舆,只是她平日哪里也不去,只是偶尔去御茶房看看新到的茶叶,因此她的肩舆也不是时时备着的,此刻半夜三更,再去临时准备肩舆实在费事,便只带了几个引路挑灯的奴才,步行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已由刚刚的混乱架势渐渐转为平静,玫贵人安稳的睡了,产婆也退下去了,只留下一名太医在外间伺候,小阿哥已由乳母抱到了另一个房间,安放在小床上,喂过奶也已经睡了。 良慎本想等着皇上过来,顺便与皇上说几句话,谁知这边刚刚落停,公主房里伺候的奴才急匆匆过来传话,说公主忽然嚷着腹痛,不知什么原因,已经传了太医,请皇后过去看看。 良慎一听荣安有事,这边小阿哥已经安稳出生,便安顿了一遍,立刻又去看荣安了。为了以防万一,良慎留下了常青和连翘,带着茯苓去了荣安那边。 第163章 小皇子早殇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第164章 痴心错付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第165章 玉落而碎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走出宗人府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不过片刻,遍铺了满地的雪白。 常青搀扶着良慎小心的走着,良慎长叹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了一句“二月飞雪,恐是凶兆!” 谁知,往前走了不过百米,远远看着一个人影跑了过来,风雪中身影有些模糊,走近了才看出原来是金铃子! “娘娘!娘娘!可算找着您了!”金铃子口鼻里呛了雪,哈着腰累的喘着粗气。 “何事这样惊慌?”良慎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娘娘,昨夜关到慎刑司的乳母今早发现已经咬舌自尽了!”金铃子匆匆说道。 良慎一颗心忽然提了起来,未经审问,她竟然自尽,还选了这样残忍的自裁手段,这乳母摆明了有问题,只是如今死无对证了,怕事情的真相更难查起了! “皇后娘娘!” 正思忖间,身后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喊声,良慎回头看去,白茫茫飞雪中跑来的正是宗令大人! “皇后娘娘,叶官女子碰壁而亡!” 最后四个字一直反反复复在良慎脑海中盘旋,叶官女子,那个美丽而痴心的女子,一面竟成永别! “你为何要这么傻?”良慎喃喃说道,“为何这么傻?” 宗人府监室内,叶官女子含泪倒在地上,头上汩汩流出鲜血,素白的衣衫上染上了点点鲜红,带着她对皇上的怨怼永远的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这世界有太多的九曲回肠,而她只愿与一人相爱相守,却频频与人相妒相杀…… 落玉,一生如玉,出身至贵,品性至坚,却一生没有遇到珍惜她的主人,最终,玉落而碎,终成定局! 落玉的血似乎蔓延开去,那片令人惊心动魄的鲜红顺着天际氤氲开,整个大清国已彻底走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时代! 咸丰八年四月,英法联军炮轰大沽炮台,驻守各炮台的清军奋起还击,与敌鏖战。但谭廷襄等毫无斗志,弃守逃亡,加以炮台设施陈陋,孤立无援,大沽失陷。英法联军溯白河而上,侵入天津城郊,并扬言要进攻北京。 “慎儿,朕真的打不赢了吗?” 养心殿内,奕詝痛心的看着面前的大清版图说道,奕詝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可连日来呕心沥血,又遭受兵败失城的挫折,鬓边已经生了几丝华发。 “皇上,咱们兵力武器皆不如人,这才让敌军侵入天津,扼住喉咙,若再打下去,除了生灵涂炭,恐怕也别无益处!”良慎很想解救她,可面对着这糜烂的大清江山,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况且,她也不敢下手,她不知自己此时的一念之差,会否导致历史更严重的改变,不知还会不会有自己曾生活过的中国…… “可,朕不甘心!朕真的不甘心!”奕詝忽然暴躁的抓起良慎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大清版图上。 “祖宗舍命打下的这大好河山,就要败在朕的手里吗?朕该如何去见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 “皇上,这不是你的错,割疆弃土,从先帝爷时就已经开始了……”良慎含泪说道。 “就是朕的错!朕没有练好兵,没有打好仗,朕有负万民,有负祖宗!”奕詝垂头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犯了大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皇上,咱们还有机会,暂时的失败不必害怕,只要举国上下汲取教训,教习洋务,再练精兵,失去的领土还能夺回来!” “洋务?若是从一开始就是老六当家,也许大清不会败落至此,可现在,八年了,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奕詝绝望的看着头上“中正仁和”的匾额,说道。 “皇上,如此积贫积弱,内外忧患的国家,凭恭亲王一人之力又能好转多少呢?”良慎无奈一笑。 “大清没救了?”奕詝低头看着她,他从没想到,她的皇后竟对这个国家如此的没有信心! 良慎无言以对,她该说什么,她总不能说整个封建制度已经不再适应历史的车轮,这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她不能像康有为梁启超一样,大说特说引进外国种种制度,因为她明明知道,那些西洋的制度并不能完全适应现在的中国,历史已经有人走了弯路,她又何必再走弯路呢? 罢了,若救中国,必得改天换地,她不过一小小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雨?她知道,她与皇上的日子不多了,又何必再浪费时光做那些无畏的挣扎? “罢了,多说无益,朕已经命桂良与花纱纳前去天津议和了,算算时候,也该有消息了……”奕詝无力的坐在台阶上,茫然的看着门外…… “报!启禀皇上,桂良大人从天津传来消息!” 奕詝猛然站起身,夺过卫兵手中的奏折,匆忙打开一看,寥寥数行,不过三两眼便看出结果。 奕詝忽然仰天长啸起来,“丧权辱国!丧权辱国啊!” 说完,“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猝然倒地!良慎一步跑过去将奕詝搂在怀里,大声叫着皇上,却怎么样也叫不醒了…… 太医诊断皇上伤了心脉,必须要静养,皇上本就根基不稳,再这样劳心,唯恐难以支撑…… 良慎心中彷如针扎,皇上,载淳还太小,求你不要将这一切丢给我,求你撑下去,无论如何屈辱都要撑下去! 奕詝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了过来,看见孤灯重影之下,良慎正倚着窗栏怔怔的盯着他,见他终于睁开眼睛,一时许多话凝在喉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空留下两行泪…… “朕,身后必将是臭名昭著……”奕詝回想起那奏折上的内容,胸中如烈火焚烧,又一阵甜腥涌了上来,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臭名昭著又如何?在我心中,皇上是最好的人!”良慎含泪握起奕詝素白的手,放在胸口。 “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恐怕也做不得一个好丈夫了,朕怕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了……”奕詝伸出手抚摸着良慎的脸颊,他不想负她,更不想负天下人,最后却落得一个谁也对不起的下场。 “皇上正值壮年,不过一时生病而已,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让皇上好起来的!” “会吗?”奕詝用手指肚轻轻抹去她眼下的泪水,无力的问。 “皇上执意将我留在这里,怎可丢下我一个人?”良慎的眼泪却是擦也擦不完的。 奕詝想了想,这样一个烂摊子,连他自己都处置不好,又凭什么丢给她呢?幼帝登基,不是没有先例,可顺治爷有多尔衮,康熙爷有鳌拜,载淳又有谁,奕?吗?这些摄政大臣哪一个又不是狼子野心?慎儿并非孝庄太后,世间又能有几个孝庄太后?何况开疆辟土之日强之国与丧权辱国的示弱只邦,又如何相提并论? “朕不会丢下你们!”奕詝告知自己,就算再没脸活着也不能去死,死了的容易,活着的却艰难。 “慎儿也不会放弃皇上!” “这宫里时气不好,荒凉的很,朕懒得住了!”奕詝想想这段日子,小皇子夭折,叶官女子自戕,实在是令人心中憋闷的很。 “好,等皇上能挪动了,咱们去园子里住!”良慎赶忙说道。 “玫贵人如何了?”奕詝问道。 “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见人,也不说话,听奴才说日夜在佛堂念经……”良慎惋惜的说道。 “唉,她是个可怜人,明日传了朕的旨意,册为玫嫔吧!” “是。皇上别说话了,歇歇吧!”良慎帮奕詝拉了拉被子,说道。 “朕知道你事情多,忙去吧,不必陪着朕了!”奕詝挤出一丝笑容,见良慎点头答应离去,方才闭上眼再次睡去。 良慎忧心忡忡的回了钟粹宫,皇上的身子以后该怎么处理国事呢?难道还要向之前一样依赖懿贵妃吗?可懿贵妃只是女流之辈,总该有个外臣襄助,才是道理,可是去哪找这么一个信得过的外臣呢? 玫贵人被册封为玫嫔,可丝毫没有减轻她丧子的痛苦,她还是照旧不问世事,每日青灯古佛相伴,良慎想,这人的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良慎差人将叶官女子的遗体接回宫,恢复了她容嫔的封号,好生下了葬,虽然这样的谅解看起来毫无道理,可她始终坚持相信,容嫔是无辜的,不该接受那样不公的待遇。 若不是容嫔所为,那便是懿贵妃的计谋,良慎在一个午后去了储秀宫,有些话,她要与懿贵妃挑明,即便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该说的若不说,心中总是不甘! 良慎进了储秀宫,看见懿贵妃穿着胭脂色的衣裳,头上更是金光闪闪,美艳不可方物。 “宫中丧事频出,国家危难之际,懿贵妃倒有心思梳妆打扮!”良慎揶揄的说了一句。 “妹妹以为,越是低谷,越该穿些明艳的颜色振奋自己!”懿贵妃笑着说。 良慎并未就此与她辩解,本不是国丧,确实没必要人人垂头丧气的。 “本宫恢复了容嫔的封号,以嫔位礼制下葬,妹妹以为如何?” 良慎眼神犀利的盯着懿贵妃,努力从她的眼眸中看出哪怕一丝丝的闪烁,可懿贵妃的眼睛如深潭寒水,毫无波澜…… 第166章 精心部署(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懿贵妃自然知道皇后话里有话,不动声色的向皇后看去,她亦定定的看着她。 “姐姐是皇后,姐姐以为该给她死后的尊荣,自然有姐姐的道理,妹妹不过是妃子,自然听姐姐的!” “这并非死后尊荣的问题,本宫以为她生前有冤,虽然已经死无对证,可本宫坚持本宫的判断,容嫔并非杀害小皇子的凶手!”良慎笃定的看着懿贵妃,只有她有这种本事,四两拨千斤。 懿贵妃一笑,亲手斟了一盏茶,双手递给皇后。 “姐姐相信容嫔,怕是怀疑妹妹我吧?” 良慎不语,也不伸手接茶,倒叫懿贵妃有几分尴尬,只好又将茶盏放下。 “姐姐刚才说了,这事情已经死无对证,既不能还容嫔清白,自然也不能还我的清白了!姐姐要怀疑我,我控制不了姐姐的意愿,自然也无计可施!”懿贵妃说道。 “是不是你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本宫只想告诉你,小皇子的出生是本宫费心筹谋而得,既要保皇上江山后继有人,又要保载淳不成为众矢之的。现下本宫的愿望落空,不管是容嫔还是你,总要有个人弥补本宫的损失,容嫔已死,那便由你来吧!” “好!”懿贵妃自得的笑了笑,“我与姐姐本是一条战线,妹妹相信,无论养母还是生母,都是真心为着载淳。我虽不及姐姐与皇上情投意合,但我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所以,我必不负皇上!不负载淳!” “但愿你说到做到!”良慎目光如炬,却面色如霜,“你若违背今日之言,形同此钗!” 说罢,良慎摘下鬓边一只白玉钗,一折两段,扔在地上,铿锵有声,随着残钗落地,良慎转身离开…… “娘娘,皇后娘娘一向仁德,从未这样发过狠!”凌月小心的伺候在一旁,看着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碎片,说道。 “她本就有发狠的本事!皇后的心思绝不在我之下,只是她顾虑太多,未必有我的决绝!”懿贵妃看着门口,皇后倔强而单薄的背影久久留在脑海之中。 “她厉害,还不是靠着皇上的恩宠?”凌月毫不在意。 “那我还不是一样靠着有大阿哥的机会?” “他日大阿哥登基,想必她就没这么厉害了……” “大阿哥是她抚养长大,母子情深,又岂会让她晚年受半点委屈?何况,恭亲王一定会护着她的……”懿贵妃说道。 “那娘娘就永远斗不过皇后么?”凌月很是沮丧。 “她是皇后,我只是妃子,我从未想过与她相争,人可以想往高处走,可若高的没了章法势必会摔的分身碎骨。我是叶赫那拉氏,能做个荣宠一时的贵妃已经足够了,何必贪心不足,成为众矢之的?” “就为这个姓氏,娘娘连大好前程都不要了?” “大好前程?”懿贵妃笑了笑,“载淳的大好前程便是我的大好前程。不知为何,皇后总是对我充满敌意。事实上,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我们应该是很好的姐妹才对……” 懿贵妃从未想过与皇后发生争斗,皇后毕竟是皇后,既得帝心,又得民心,皇后无子,必全力保护她的儿子载淳,更奈何皇后冰雪聪明,最善权衡各方势力,维系事态平定。皇后,对载淳的长大成人将起到至关宝贵的作用,她与皇后本该守望相处,何必争个你高我低? 这是懿贵妃的智慧,自然,也是之后两宫太后和平同治的基础。 咸丰八年,清政府与英法联军议和后,签订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之后再皇后的鼓舞之下,奕詝并未灰心,他将最善用兵的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调往天津,把守大沽口,再练精兵,随时抵挡列强再次袭击。 奕詝自上次吐血之后,身子大不如前,稍稍好转一点,便挪到了圆明园居住。因宫中嫔妃不便一齐都挪过去,良慎只安排懿贵妃随行服侍,因皇上身子亏空,懿贵妃又曾在养心殿伺候批阅奏折,有了她,也许皇上会少劳累一些。玫嫔因看淡世事,开始带发修行,园子里静谧恬淡,最适合修养,良慎便将玫嫔也挪了过去。 良慎本想自己也跟皇上过去,可无奈宫中琐事繁多,荣安公主又患了时疾,不便挪动,良慎一来要留下照顾公主,加之后宫诸事也需妥善安排,恭王府又新添了一位小世子,少不得宫里备下满月礼,良慎便更加走不开了! 良慎想着,怎么也要用这次看小世子的机会见奕?一面,皇上的日子应该不长了,到时还需要奕?襄助,至少不能再让他有篡夺皇位之心! 一日快入夜的时候,良慎去了景仁宫,见了婉嫔,婉嫔还是老样子,懒怠梳妆打扮,每日恹恹的。 “姐姐怎么这会子来了?”见良慎入夜而来,婉嫔诧异的很,忙迎上来。 “没打扰你歇着吧!”良慎无力的笑笑,随着她走进去二人坐在暖炕上。 “没有。墨砚,倒一杯牛乳来!”不论如何,见到良慎,淑婉还是高兴的,“姐姐别喝茶了,省的晚了睡不着。” “怕什么,反正是夜夜睡不着。”良慎自嘲的笑了笑。 淑婉看良慎黄黄的一张脸儿,她的辛苦,她感同身受。 “我知道姐姐近日辛劳。皇上挪到园子里去了,姐姐过些日子一定也是要跟去的,这样苦心劳力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怕是到死也没有头了……”良慎忽然觉得乏得很,顺势歪在炕上。 “姐姐说什么?”淑婉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良慎笑了笑,遮掩过去,“你还想着那个人呢?” 淑婉被戳到了痛处,尴尬的低下头,“几年没见了,可不知为什么,他的音容笑貌却在我心里越来越清晰……” “若你有机会见着他,得知他心里没你,又当怎样?” “我早知道他心里没我,可是那又如何?我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又一个痴人!宫里有个容嫔那样的痴人还不够么?”良慎苦笑。 “姐姐有皇上两心相悦,怎知我们这样人的苦楚?若心里不存着些念想,又如何熬过这宫里的漫漫长夜呢?我与容嫔不同,我只是想着而已,并不奢望得到,只是给自己后半生的孤寂找一丝慰藉罢了……”婉嫔拢了拢鬓边的头发,说道。 良慎无言以对,后宫女子的命运果然都是这样寂寥冰冷么? “婉儿。”迟了片刻,良慎终于开口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愿帮我一个忙?除了你,我不知该托付谁了!” “姐姐是要将这后宫交给我?”婉嫔问道。 “聪明如你,不该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虚度后半生……”良慎赞许的说。 “可我向来不问世事,怕辜负姐姐的信任!”婉嫔赧然一笑。 “又不让你做皇后,现在宫里嫔位以上的就只有懿贵妃,懿贵妃需得跟着皇上去园子里,丽妃又是那个样子,能顶事的就只有你了!你只需盯着宫里别乱就好,若真出了大事情,修书给我,不过半日,我也就回来了!” “既然姐姐信得过,我便试试!姐姐护我这么多年,也是我该回报姐姐的时候了!”婉嫔伸出手握在良慎的手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良慎欣然一笑,回想起当年选秀的时候,一身青白色衣裳的淑婉,笑起来眉眼弯弯,还自然的便觉投缘,因此在这后宫中,两人关系最好。一转眼,六年多过去了,淑婉笑起来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只是那笑再不是单纯无邪的样子,多了许多岁月沧桑在其中…… “淑婉,你说,等我们老了会是什么样子?”良慎有感而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 “若死在皇上前头还好,若死在皇上后头,不过就是一群成日里无事可做打发时日的老寡妇呗!”淑婉咯咯一笑,打趣了一句。 良慎见她笑起来,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恍然发觉,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转眼到了恭王府小世子载澄满月之喜,良慎一早便换了吉服,登车去了恭王府。 九琪为王爷再填一子,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自然心意顺遂,两颊也丰满了许多,见人笑语殷殷,因年岁大了,也不似先前那般莽撞,看着也有了几分端庄持重的样子了。 “六福晋一看便是有福之人!”良慎少不得夸赞几句。 九琪一笑,将皇后让进内室,又屏退了左右,与皇后比肩而坐,说道。 “皇后虽高高在上,与妾身也是至亲的妯娌,别怪妾身僭越了!” “哪里!国难当头,咱们一家人一条心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良慎说道。 “若说福气,前两年还好,自打我父亲出面签了《天津条约》,多少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们瓜尔佳氏一族?”九琪叹道。 “身处高位,一个不留神就会摊上骂名!皇上又如何不是?只怕这骂名要背到百年之后了!朝野中多少人说皇上是昏君,若是这江山给了六爷——”良慎不再说下去。 九琪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说:“王爷要见皇后!” 第167章 精心部署(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九琪悄悄告诉良慎奕?要见她的消息,让良慎吃了一惊,心中说道,本就是为了来见他,之前还怕他避而不见,没想到,他倒主动要求要见面!也好,省得自己麻烦了。 “那就请福晋带路吧!”良慎微微一笑,抬了抬手。 九琪点点头,带着良慎穿廊过路,走到恭王府后头一个小别院,那小别院地处极偏僻,一看便是寻常人不得进的地方。 九琪指了指里头一处三间的小屋,说道:“皇嫂去吧,王爷就在那里,妾身要支应亲贵们,就不跟着去了!” 良慎狐疑的看看九琪,她不是没有怀疑这会否是一个圈套,因为刚才九琪说事关重大,她将随行的常青也留在了主院,此时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踏进这没有人烟的小院,危险也是可以想见的。 九琪却丝毫不觉得什么,神色凝重的朝里头努努嘴,示意她赶紧进去。良慎踌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罢了,毕竟是一国皇后,浩浩荡荡的来了恭王府,想必他们也不敢让她出什么事情。 良慎踏进小院,九琪就从后头掩了院门,因为这里是王府里极为机要的地方,平日里任何人都是不得进入的,往日,她只见过父亲和王爷进去过,连她自己都从没到过里面。 良慎独自踏着院子里的青石子路一步步向前走,寂静的院落里能清楚的听到花盆底踩在上面“咯噔咯噔”的声音,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心上,明明不长的一条路,可良慎走起来却十分漫长与煎熬。 “良慎!”奕?大概从窗外看见了她,推开房门笑着喊了一声。 良慎一看果真是奕?,脚下快了几步,赶紧走到门口,奕?侧了侧身子让她走了进去,随后又掩了房门。 “国家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倒在这里躲清闲!”良慎没好气的说道。 奕?一身烟青色箭衣,腰上配着宝剑,十分英武,面色红润,英姿勃发,更显的一个清闲王爷的日子想必十分滋润。 “我躲清闲,不是正合他意?”奕?抖抖袍子,坐了下去,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良慎也坐。 “许久不见你了!以往想见你的时候,你为何躲着不见?”良慎瞪着奕?,怒气冲冲的问道。 “我若见了,你又能说些什么?还不是三句不离他,句句怀疑我?”奕?说。 “那为何今天又要见?”良慎又问。 “他已走入绝境,我不忍看着你也跟着他走入绝境,良慎,我虽然不见你,可你做着什么我都是一清二楚,我心疼你这样难为自己!”奕?急切的剖白着自己的真心。 “你说绝境就是绝境了?”良慎不服气的说。 “是不是难道你不清楚?我知道你对他有了感情,可感情就可以不要所有的理智吗?回到我身边吧,我一定会许你一世安稳!” “安稳?”良慎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安稳是毁在谁手里的谁心里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勾结洋人做的那些扰乱朝纲的事情!” “良慎!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你以为这段历史的结局我不知道吗?我只需要等着就好,何至于去卖国求荣?”奕?似乎气急了,猛地站起身拍了桌子。 良慎心中有些动摇,无论怎样,她愿意相信奕?没做过这些事情,她愿意她们的到来和离去都是清清白白的。 “九琪刚给你生了儿子,你就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九琪吗?”良慎顿了顿,又说。 “九琪是恭亲王福晋,而恭亲王未再纳其他的侧福晋,这还不够吗?九琪是属于恭亲王的,而你是属于我的!她再灵动可爱,骨子里都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可我不喜欢,你才是我真正欣赏和喜爱的女子!”奕?说。 “好一张灵巧的嘴啊,真能狡辩!”良慎鄙夷的牵了牵嘴角。 “无所谓,反正他就快死了,到时候,你还会是我的!我只需要等着就好……”奕?见良慎说不通,咬咬牙不再说下去。 “你够狠!只可惜算盘可别打得太好!”良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算了,我今日看来是白来了,后会有期吧,恭亲王!”说完,良慎起身要走。 “白来不白来,总要说出来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奕?叫住她,问道 “我本想让你帮他一把,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太傻!” “帮他?我会有什么好处?”奕?走到她面前,笑着说。 “你也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良慎强逼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似乎在滴着血,“载淳还小,若得皇叔辅佐——” 不等良慎说完,奕?先仰头大笑起来,“怎么?想给我个摄政王坐坐?不过也好,我可听说多尔衮之所以肯踏踏实实给顺治辅政,都是因为孝庄太后大玉儿!若你也肯——” “无耻!”良慎气不过,挥手打了奕?一耳光,她想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奕?出门去,无奈他却像个雕塑一样不能被撼动分毫,一气之下,良慎打算绕过他出去。 谁知,刚刚一转身,便看到房间角落里的条案上放着一只笛子,良慎立刻走过去拿起那管笛子,这东西就是烧成灰她都认得,这是黑牡丹的东西! 忽然,一个不祥的念头浮现脑海,早知道黑牡丹是太妃的人,她以为上次自己一番话能让他觉醒,没想到,他还是在为奕?做事! 笛子在这里,那么人一定也在这里!良慎匆匆满屋子找了起来,丝毫顾不上奕?一直在后头叫她,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听黑牡丹给她一个解释! “别找了!我在这里!”黑牡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良慎循声望了过去,黑牡丹茕茕孑立,一身月白色衣衫,不得不说,他的存在,让这个有些简陋的小房子立时蓬荜生辉。 他知道良慎要来,特意求了王爷藏在这里,只为悄悄的看她一眼,谁知,竟将笛子落在了外面,被她看见了! “你怎会在这里?”良慎定定的看着他,问道。 “早与你说过,我是康慈太后留下辅佐王爷的。”黑牡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据实说道。 他知道,经过今日的事情,她亲眼看着他与她是如何对立的,从此,她再也不会信他!虽然早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可若真到了梦醒的那一天,还是辛酸无比的! “所以你说的帮我,实际都是再骗我?”良慎无法相信,她最为信任的朋友竟然是敌人! “是。”黑牡丹冷峻的吐出一个字,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做任何解释了,让她彻彻底底的恨吧,总比在爱与恨之间纠葛要好受的多,“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是,我是早该知道……”良慎紧紧的揪着胸前的衣裳,哽咽着说:“我以为,上次你问我那样的问题,你会听我的话,可你——” “抱歉,她对我如同母亲一样,我不能辜负她!”黑牡丹冷冰冰的说道。 “告诉我!”良慎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心神,“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 “良慎,问这些还重要吗?他有他的使命,你何必要自戳心伤呢?”奕?上前想要在阻止良慎,有些事情,知道的越是清楚,便越是伤心。 “你真想知道吗?”黑牡丹问。 “想!为什么不想?我要将你看个清清楚楚,让你我的友情死个明明白白!”良慎决然说道。 “好,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不愿隐瞒和欺骗你一分一毫。”黑牡丹惨白着脸笑了笑,“那年热河行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后来白月光惊马一事也有我的份——” “你别说了!”奕?朝黑牡丹怒吼,“本王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你别说了!” “主人,我想听从你的命令,只是,我的心总是在蠢蠢欲动。”黑牡丹的睫毛濡湿了,他说:“若心上长了毒瘤,即使再疼,也要狠心挖了它,不是吗?” 黑牡丹又说:“与洋人勾结的人也是我……还有毒害大阿哥的人,也是我……还有许多记不清提不起的事情,都有我的份!” 良慎听他说着,曾经充满希望的心一片片碎裂,落在地上摔成了粉末,她曾经以为,无论何事,黑牡丹都能替她做到,无论何时,只要她有需要,黑牡丹都会像天神一样出现,可现在,这些希望都化为了灰烬…… 良慎浑身颤抖着,忽然她看见了奕?腰间的佩剑,脑中一热,豁的伸出手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一剑向黑牡丹刺去! 她可以原谅一切,但她不能原谅他竟然对载淳下手,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剑尖刺进黑牡丹的肩窝,鲜血立时涌了出来,黑牡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满目深情的看着她,过了此刻,怕他再也不能这样看着她了…… 良慎刚刚本是气急了失手,见他真受了伤,既害怕又难过,可想到可怜的载淳,她依然选择一言不发的瞪着他。 “解恨了?”黑牡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全然不怨她刚才的凶狠…… 第168章 四春娘娘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愤恨的看着黑牡丹,一字一句的说出:“即刻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说罢,她扔下手中的剑夺门而去,黑牡丹凄然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自己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这伤口可以治,可心上的伤该如何治? 奕?懊恼的追了出去,恰恰看见良慎因跑不稳摔在地上,他赶忙上去扶住,看她被泪水洗刷的脸,无比心疼。 “你只需要改变一下选择,这一切就不会这么痛苦……”他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 “你真的不帮?”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哀怨的看着他。 奕?低下头,咬咬牙,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放弃,我们筹谋了许多年,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连我求你也不行?” “良慎……”奕?为难的看着她。 “好,我知道了,其实你从六年前就给了答案了!告辞!”良慎失望的站起身,发觉右腿疼痛异常,怕是刚才摔坏了,可她依然推开了奕?扶过来的双手,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良慎推开院门,却发现五步之外,九琪正孤独的站在那里,原来,她一直都没走,只是不敢进去…… “皇嫂!王爷!”九琪先后看见皇后与王爷从院里走出来,皇后一瘸一拐满面泪痕,王爷紧追慢赶似乎十分揪心,看到这样出来的两个人,九琪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她已不是小时候的九琪了,依旧强忍着心里的怨恨朝二人见了礼。 “你带皇嫂回去吧。”奕?看九琪在那里,便说:“皇嫂走不惯石子路,刚刚摔了腿,你找府里的大夫先给看看,我与义弟还有事要商议。”说罢,奕?看了一眼良慎又转身回了院里。 “是。”九琪答应着上前搀扶住良慎,良慎正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泪。 “皇嫂随妾身去看看腿上的伤吧,府里的大夫虽不比太医,可总要先看看伤到筋骨没有。”九琪说。 “不必了,本宫在王府受了伤,也不是什么好事。”良慎冷淡的拒绝了九琪的好意。 “那怎么也要洗把脸重新上妆,皇嫂脸上的妆哭花了,放心,去妾身的房间便可,除了我的贴身丫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良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必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只好跟着九琪去了。 到了自己的房间,九琪先是亲自蹲下身挽上良慎的裤腿,只见膝盖处已经破了皮,渗出血来。 九琪“咝”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忙叫自己的贴身丫头拿来上好的金疮药,亲手给良慎涂上,又用白绢布仔细缠好。 “幸好,没伤到骨头,皇嫂记着,伤好之前不可碰水。”九琪说道。 “竟要辛苦你亲自替我包扎,实在是有愧。”良慎看着九琪,心里柔软起来,奕?一直惦记着自己,那最苦的莫过于九琪了,当初她还会叉着腰瞪着眼大声说出自己的委屈,而现在,怕是只剩下委曲求全了…… “我小时候喜爱舞刀弄枪,自然少不了受伤,所以对这样的跌打外伤还是应付的了的。”九琪笑了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六弟好好对待你的……”良慎真诚的说。 “王爷对我,已经很好了。”九琪苦苦一笑,的确,在外人眼中,他对她是最好的,好过一切王爷对他们的福晋,只是,他心里怎么想的,她却心知肚明,他不能忘了皇后…… “这是妾身的胭脂水粉,皇嫂匀了脸再走吧。”九琪又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递给良慎。 “谢了!”良慎笑着接过来,想了想黑牡丹的伤势,还是于心不忍,又说:“你叫丫头送些金疮药去那个小院吧。” “王爷受伤了?”九琪立刻紧张起来。 “不,不是他,是——”良慎连连摆手。 “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丫头送过去。”九琪的心放了下来,受伤的想必是王爷那个神秘的义弟。 良慎从恭王府回来,了了一桩心事,便搬去了圆明园。 谁知,多日不见奕詝,此番一见他好像更瘦了,脸上渐渐显出末路之色。良慎陪皇上用了膳,伺候皇上安置了,悄悄问了问太医皇上的情形,太医讳莫如深。良慎严厉逼问,太医才肯说出,是因皇上近日纵欲过度所致。 良慎一气之下去了懿贵妃的住处,懿贵妃已换了寝衣,石榴红色的寝衣映着她的脸红润娇媚,良慎一看这身寝衣,便知懿贵妃定是一个富有风情之人,想必也是深谙床笫之事的人。 “本宫将皇上交给你,不是让你贪床笫之欢的,你难道不知道皇上的身子么?”良慎恼怒的训斥道。 懿贵妃本不知为何皇后夜半来访,这一问便明白了皇后恼的是什么,立刻跪在地上。 “奴才冤枉!这段日子服侍皇上批阅奏折虽是奴才,可侍寝的可并非奴才!” 良慎不解,厉声问道:“跟来的妃子只有你和玫嫔,难道你要让本宫怀疑玫嫔?” “皇后明鉴,跟来的是两个,可现在皇上又纳了新人……”懿贵妃小声说道。 “什么新人?”良慎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皇上纳了新的嫔妃,竟然没有告诉她这个皇后,皇上之前可从没做过这样的糊涂事。 “娘娘别怪皇上没有知会娘娘,只因她们还未正式册封,只是皇后口头上的应的,所以还算不得主子!”懿贵妃自然之道皇后心里想的什么,不等她问便先说了出来。 “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良慎皱眉,说道:“你起来吧,与本宫说清楚。” “是。”懿贵妃乖巧的站起身,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皇后。 原来,皇上新收了圆明园四个模样俊俏的宫女,分别是那拉氏、察哈拉氏、王氏和索绰罗氏,这四人不知怎么都到了御前伺候去了,因四人容貌极美,又各具风情,竟迷住了皇上。四个女子不仅得蒙皇上宠幸,皇上兴之所至,还提笔刺了她四人每人一个名号,曰为牡丹春、海棠春、武陵春和杏花春。 这四春因皇上宠幸,在圆明园里横行霸道,连懿贵妃也不放在眼里,尤其当众的海棠春察哈拉氏,容貌堪称绝色,又善舞蹈,为四春之最。 “原来是这四个狐媚子,难怪缠的皇上这样,只是你身为贵妃,怎么不知劝谏着皇上些?就由着她们掏空皇上的身子?”良慎恍然大悟。 “我哪里不提?我劝谏了皇上几次,谁知皇上竟以为是我妒忌,口头上安慰我一番,又将我的寝殿赐了个天地一家春的匾额,寓意我的地位高于四春之上,就草草了之了!”懿贵妃无奈的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良慎抬头看去,果然是天地一家春五个大字。 “既然皇上不听,就该派人传信给本宫,怎么放任他们胡闹呢?”良慎又说。 “我曾传过,可被皇上给拦了下来,还责备我不该将这些琐事告诉皇后,惹得皇后操心……” “唉,皇上不像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这次是怎么了?”良慎知道责备懿贵妃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去解决,可是皇上这次的行为令他大为不解。 “姐姐莫急,其实我有些怀疑这四春的来历,宫女一般都是包衣人家长大,哪里有这样能歌善舞又柔美动人的呢?有也罢了,还一齐来了四个!这就颇为蹊跷了!”懿贵妃说道。 “你是说,她们是有人特意安排进园子的?就是为了接近皇上而培养的女子?”良慎忽然心惊。 懿贵妃点点头,说:“皇上本不是贪恋女色的人,这次却如此反常,轻易被几个浅薄的宫女迷惑,这其中一定不简单!” 良慎深觉懿贵妃说的有道理,这四个女人一定是有人安插在皇上身边的,该不会又是黑牡丹所为吧…… 是夜,良慎回到寝宫已经很晚了,正欲卸妆,外头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常青开门一看,却是曹德寿。 曹德寿比之前更加显老了,头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背也越来越弓。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曹德寿要跪下行礼,被良慎拦住。 “曹公公辛苦,漏夜前来,是有什么要是么?” “四春娘娘的事不知您听说没有?”曹德寿知道此事必瞒不住皇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四春娘娘?”良慎扬了扬眉,“谁封她们做娘娘了?” “老奴该死,奴才们都悄悄的这么叫,老奴也跟着混嚼起来。”曹德寿立刻说道。 “无妨,曹公公想说什么?” “求娘娘想个法子,这四个人不能留在皇上身边了,皇上身子本就弱,哪里禁得住她们这么折腾?”曹德寿愁眉不展。 “她们做什么了?” “唉!老奴真是羞于启齿。”曹德寿是个太监,说起这样的事情自然觉得很不自在,可为了皇上,再难也要说下去…… 第169章 媚春香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曹德寿对皇后秉明了连日来四春娘娘侍寝的事,他说:“这四个丫头极会讨皇上欢心,歌舞器乐,服侍说笑,无所不精,老奴冷眼看着,她们四个倒不像宫女,倒像……”曹德寿顿了顿,似乎难以说出口,“倒像八大胡同的卖笑的姑娘!” 良慎忍不住一笑,“公公这话实在有些刻薄。” “娘娘见笑了!”曹德寿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这四个人每每一起服侍皇上,一夜不出,直至天明,实在是……皇上那身子哪经得住她们这么糟蹋?” “皇上自己没个克制,怨谁?”良慎没好气的说,虽然这四个女人来历不明,可想到奕詝的表现,还是让她生气。 “正是这个事儿!奴才豁出这张老脸劝了皇上几次,皇上白天答应的好好的,可一见了他们便把持不住,奴才就纳闷了,皇上岁数小的时候尚且没这么不稳重,怎么大了却被几个丫头迷惑?”曹德寿忧心的说。 良慎从曹德寿的话里听出了些端倪,立刻令她警觉起来。 “曹公公,你好好想想,这四个人平日里或承宠时可有什么异样?”良慎问。 曹德寿红了脸,他年岁大了,本不愿意管皇上的床笫之事,可无奈眼看着皇上的身子一天天亏空下去,小安子只顾着收取四春给的好处,为她们觐见皇上大开便宜之门,全然不顾皇上的身子,他真的着了急。 “若说异常,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老奴记得她们身上有一股异香,老奴自幼便在后宫,女子喜爱的香料老奴皆能识得一二,可她们身上的香味老奴大半辈子了,从未闻过!”曹德寿谨慎的说。 良慎听了心中暗暗记下,明日便从这香味上查起,看到已经年老体衰的曹德寿还一心护着皇上,心生感激,遂起身道谢。 “曹公公虽老迈,却心系皇上,一片忠心,我替皇上谢过曹公公了!”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曹德寿连连摆手,“只要皇上好好的,老奴死也瞑目了!娘娘早些安置吧,老奴叨扰了!” 良慎吩咐常青将曹德寿送出去,宽衣卸妆躺在床上,开始盘算着该如何整治这四个女人! 次日一早,皇后召见四春,在场的还有懿贵妃和玫嫔,明着是皇后初到圆明园,将皇上的女人们召集到一起议事,实则不过是为了给传说中的四春过过堂。 良慎初见这四春,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都别有一番风味,难怪皇上难以抗拒。 牡丹春那拉氏体量微丰,脸若银盆,唇红齿白,眉目端正,观之可亲,着粉红色衣衫;海棠春察哈拉氏身形柔软轻盈,个子较其他三人高些,恍若画中走出的人,着海棠红色衣衫,一看便知是个心思灵巧的机灵人;武陵春王氏身形瘦削,皮肤白皙,如上好的白瓷一般清透,只是眉间似有颦颦之态,别有一股西施捧心的味道,着丁香色衣衫;杏花春索绰罗氏容貌最不出众,难得是长了一张讨喜的团圆脸,左右脸颊各一个深深的酒窝,笑语殷殷,令人垂帘,着青色衣衫。 这四人盈盈站在堂上,如四朵娇花一般,良慎不禁赞叹,单单挑出哪一个并不是绝色的人物,比丽妃和死去的容嫔差得远了,只是不知为何,这四人站在一起,便有了环肥燕瘦的韵味,令人看也看不够。 难怪皇上不忍放手,既然你们要在一起凑成一副四美图,我便偏要将你们拆开,让你们形单影只,良慎心想。 “本宫乍到园子里,便听说了你们的事,皇上对你们恩宠有加啊!”良慎高高在上,意味深长的说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们本在园子里服侍,这次得蒙皇上宠爱,能够侍奉在侧,奴才们深感深感荣幸!”武陵春察哈拉氏说道。 良慎把玩着长长的护甲,说道:“虽然本宫很是好奇,皇上是怎么一下子看上你们四个的,可是本宫也懒得问了,既然皇上看上了,便是皇家的女人,皇上可许了你们位分?” “皇上说,等皇后娘娘回宫,便赐与我们常在的位分!”察哈拉氏又说。 “姐姐,虽然没有正式册封,可她们四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常在了,一律份例礼制都是按常在的位分走的。”懿贵妃恰到好处的插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良慎脸上露出鄙夷的笑,“皇上还真是心疼你们!不过,依本宫看,这还是委屈了你们!本宫意欲将你们四个册为贵人,你们以为如何?” 四春面面相觑,她们本以为皇后可能会为难她们,没想到皇后非但不生气,还要晋她们的位分! 懿贵妃拈起帕子挡了挡嘴角溢出的笑容,她看得出,好戏就要开始了! “多谢皇后娘娘!”海棠春立刻给其他三春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行礼道谢恩。 “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这两日本宫想了件事,虽然在圆明园不比宫里,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在哪里都不能废了!因此本宫想把宫里侍寝的规矩挪到园子里来,皇上宠幸嫔妃须得翻牌子,且不得在皇上寝宫整夜留宿。妹妹们,以为如何?”良慎缓缓说道。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皇上龙体是国之根本,妃嫔不过是为了绵延子嗣,若伤了皇上的身子,可不好了!”懿贵妃自然随声附和。 “那便这样了!回头告诉敬事房的人将四位新贵人的绿头牌挂起来!”良慎莞尔一笑。 四春面色都有些尴尬,本以为是喜事,可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皇后这一招先甜后苦,规矩一旦立起来,怕是她们再也不能一起缠着皇上了!而且,一旦将她四人拆分开,写在绿头牌上,日子久了,皇上还能否想得起她们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但皇后已经说出口,便由不得她们反驳,只好依从。众人散去之后,唯独玫嫔还留在那里,玫嫔依旧不着脂粉,一身缟素,在她内心深处,还无法从失子的痛苦中走出来…… “惜弱,你打算后半生就这样度过了么?”良慎看见她,便觉得愧疚,回头想想,仿佛惜弱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响。 玉妃当日惨死虽不是她所为,可也是在别人陷害她的时候做了牺牲品,惜弱接近皇上,她又全力保她,将她一步步擢升为皇上的贵人。 终于,惜弱因错被贬为官女子,事实上,她只是个宫女,踏踏实实做个奴才未尝不是一世长安的好归宿,可又是自己将她再次推到皇上面前,让她怀有身孕,却又没保住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毁了她的一生…… “这样也未尝不好,只要佛祖保佑我的孩儿在极乐世界能没有痛苦,我便也不会觉得痛苦。”玫嫔抚摸着手中的佛珠,淡然说道。 “我总想向你道歉,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良慎仰面唏嘘。 “罢了,你我之间,谁对不起谁也难分得清楚了。”玫嫔说:“今天我留下,也并非想和你叙旧。四春之所以得宠,能让皇上欲罢不能,是因为她们用了媚春香的缘故。”玫嫔说,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天外之事。 “媚春香?”良慎皱眉,一听便是春药的名字,只是为什么玫嫔会知道这些? “媚春香是一种奇特的春药,平日里闻不出什么味道,一旦与龙涎香混合,便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令人意乱情迷,不知天地为何物……” “你为何会知道这样的东西?”良慎急切追问。 “因为,当初我就是凭借这样的东西,靠近皇上的。”玫嫔轻轻的自嘲了一句。 良慎惊愕,难怪,她曾怀疑为何皇上会宠幸她,又为何看不起她,却始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原来,她那日承宠竟是用了这样的手段…… “很可笑吧……这便是典型的自掘坟墓呵……”玫嫔笑了,笑的十分凄凉。 “只是,既然无味,你是怎么知道她们身上有的?”良慎又问。 “我从海棠春的指甲缝里看到了香料的粉末,猜的。”玫嫔站起身,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去,“这是我最后一次涉足红尘之事了,但愿能帮你一二,以解你我耿耿难消的纠葛……” 说罢,玫嫔轻轻离开了良慎的寝宫,只留下满腹感慨与唏嘘的的良慎,她并不为自己马上便可抓到惩治四春的关键而高兴,更多的是对惜弱流离凄惨的半生的悲悯…… 几日后,皇后作主,将圆明园四春都封了贵人,牡丹春那拉氏封为璷贵人,海棠春察哈拉氏封为禧贵人,武陵春王氏封为吉贵人,杏花春索绰罗氏封为庆贵人。 四位新贵人的绿头牌挂了起来,每次皇上只可召幸一人,起初皇上偶尔还召幸几次,渐渐的,也就淡了。 良慎曾问奕詝为何宠幸四春,奕詝竟也说不出为什么,清醒的时候觉得她们不过是些以色侍君的浅薄女子而已,也没什么可牵挂的,可每每她们侍寝的时候,便能享与别人不能享的人间极乐。 良慎便更加坚信玫嫔说的话,决意等到皇上淡忘了她们,便以此事为由打发了她们算完。 第170章 大宴风波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咸丰九年六月,英、法政府远不满足从《天津条约》攫取的种种特权,蓄意利用换约之机再次挑起战争。奕詝预料英法联军势必还要来袭,便修书僧格林沁,调兵遣将,做好一切防御,随时准备抵抗外敌的进攻。 果不其然,英法联军再次进攻大沽炮台,清军在僧格林沁的指挥下,英勇抵抗,发炮反击,战斗异常激烈。直隶提督史荣椿、大沽协副将龙汝元身先士卒,先后阵亡。由于清军火力充分,战术得当,英法联军惨遭失败,这也是鸦片战争以来,清军唯一—次的胜利。 前线传来捷报,奕詝喜不自胜,在园子里大摆宴席,恭亲王奕?、醇郡王奕譞等朝臣与亲贵悉数参加。奕詝与外臣把酒言欢后,一高兴又将后宫几位嫔妃请来共饮。论理来说,外臣与亲贵男子不得与宫中女眷同席,只因这次是在园子里,奕詝也懒得拘礼,只想带着大家一同乐一乐。 良慎带着懿贵妃,以及圆明园四春一同入席,外人只看到她仪态万方的走到皇帝身边,谁也没看到她正用眼睛的余光扫着恭亲王奕?,果不其然,奕?的目光几次逗留在圆明园四春身上,看来这四个人极有可能是奕?一党安插在皇上身边的。 “本宫服侍皇上许多年,却是第一次与诸位大人同席,虽于理不合,也是本宫的荣幸。本宫在此敬诸位一杯,多谢诸位呕心沥血辅佐皇上,多谢诸位与皇上共谋,为我等天下各家的女眷们谋一份平安!”良慎举杯慷慨说道。 “多谢皇后娘娘!皇上有您这样贤德的皇后,是天下万民的福气,是大清江山的福气!”大学士桂良率先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各位大臣与亲贵也都纷纷道谢举杯。 奕?自然也随大流起身仰头干了杯中酒,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良慎一眼。 “久闻皇兄身边有圆明园四美人,传为一时佳话,今日难得一聚,何不让我们也见见?”醇郡王奕譞年纪尚轻,自然口无遮拦一些,开口说道。 奕詝脸色有一瞬的凝滞,毕竟,一国帝王贪恋宫女传出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老七!”奕?暗地里瞪了奕譞一眼,示意他失言了,可话一出口,收是收不回了。 奕詝朝四春使了个眼色,四个人便齐齐站起来朝众人浅浅的施了一礼,算作见了。 “确实别有一番风韵,换做是臣弟,恐怕也难以把持……”奕譞又说,话还没说完,便被奕?给瞪了回去。 “七弟年龄渐长,心性还是小孩子一般。”奕詝如此说,想缓和一下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说起这四位贵人,本宫一直有个疑惑,她四人本是宫女出身,熟悉的理应是针黹洒扫之类的事情,不知为何,却都能歌善舞,笙箫琴笛,无所不精。本宫愚昧,难道如今包衣人家养出的女儿都要学些这个吗?”良慎见四春的事儿被扯了出来,自然要顺着这个说下去。 “本宫也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这四个人就像是单为了讨好皇上而生的似的。”懿贵妃掩口一笑,“这话好说不好听,皇后娘娘自是不好说,本宫向来有话直说,便说出来,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话虽如此,奕詝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本身众人面前提四春的事已让他有些下不来台,现在皇后和懿贵妃又揪着不放起来,自然让他更加难看。 可皇后和懿贵妃一来二去这两段话,也让人人心里都存了一个心思,这四春虽表面是宫女,实际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有人安插在皇上身边的。许多反应快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奕?的方向,见奕?一抬头,又赶紧做贼心虚一般转移了目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怕是有人要揣测这四个人的来历了吧……”良慎说着瞥了一眼四春,四人皆是慌乱的眼神,牡丹春和杏花春额头上甚至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本宫也做过不好的揣测,不过并没去调查,有人敢将她们送进来,自然也能剪断她们身后的牵绊,大抵,本宫查也是无用之功。” “皇后娘娘明鉴,奴才姐妹真的只是园子里的宫女,皇后说的话,奴才们一句也听不懂!”海棠春硬着头皮反驳。 “皇后,此事适可而止!”奕詝不想皇家的丑事扯到外臣眼前,出言阻止。 “皇上莫以为家丑不可外扬,奴才倒觉得这不是家丑,弄不好是国丑!”懿贵妃阴阳怪气的说,“所以,还是有必要然后诸位大人看个明白的!” “懿贵妃多嘴!”奕詝厉声责备了懿贵妃,懿贵妃却不以为意,依旧笑吟吟的坐着。 “皇上向来以国事为重,从未沉迷过女色,却被这四个宫女迷惑,实在是匪夷所思!”良慎全然不管奕詝的阻拦,自顾自说下去,“本宫孤陋寡闻,倒没见过这样有本事的宫女!” 正说话间,茯苓从外头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的朝皇后深鞠一礼。 “皇后娘娘,您让奴才查四位贵人的寝宫,奴才在四位贵人的寝宫中都发现了这个!”茯苓说着将手中一个青瓷的浅钵举过头顶。 常青上前接过浅钵,打开一看,里头是青色的粉末,以手指蘸取一些撵开,放于鼻下闻了闻,又呈给良慎。 “这是何物?”良慎故意问道。 “回娘娘,此物名媚春香,闻之无味,与龙涎香的香味混合后会独独生出一股异香,能操控男子的*!此物在前朝后宫曾出现过,为一些嫔妃争宠使用,因此物手段卑下,又有损圣上龙体,因此被列为后宫禁物!”茯苓说道。 “来人,取些龙涎香来!”良慎说道,她要当场私下这四个女人的脸皮,也算给操控她们的人一个下马威。 奕詝一见此物,心下便有了分晓,难怪他每每宠幸四春,都觉得殿内弥漫一股异香,此后便再难控制自己……再看四春的脸色已经惨白,杏花春胆子小,已开始瑟瑟发抖。 龙涎香很快送来,茯苓在香炉中点上龙涎香,又在自己手上揉了些媚春香,不过片刻,茯苓身上便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令人闻之欲醉,立刻心神飘渺起来,在场的男子皆开始面部发红,眼中只有女人,哪怕平时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普通宫女,此刻在眼中都如同天仙一样美。 茯苓见效果已见,便端起一盆水泼灭了龙涎香,又洗掉了手上的媚春香,香味渐渐转淡,男人们都慢慢回过神来,心中无不赞叹此香的神奇! “此物的功效已经坐实,你们还有什么好说?”良慎目光凌厉,如一把剑一般凌迟着四春。 四春吓的皆跪地求饶,连平日巧嘴凌厉的海棠春都不再狡辩,而只剩了含泪跪求。 “尔等四人竟用宫中禁物争宠,实在可恶至极,朕身边断然不能留这样下作的女人,都给朕拖出去,杖毙!”奕詝见此事证实,龙颜震怒,拍案而起,三言两语发落了曾经名噪一时的圆明园四春。 “皇后与贵妃所言有理,但朕不愿再深究这四人的来历,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朕心中有数,朕只有一句话,妄想凭借这样下作的手段算计朕的江山,实在是愚蠢之极!朕劝他还是好自为之!” 奕詝说罢,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奕?,奕?自然知道他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自己,便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站起身。 “皇兄怀疑我吗?”他坦然问道。 “朕从未说过怀疑你,难不成六弟心虚了?”奕詝看着他说道。 “臣弟一心辅佐皇兄,今日却第一个被皇兄怀疑,实在伤心!若皇兄对臣弟疑心到这般地步,恐怕皇兄单单罢免我的一众职务尚且不足安心,不如顺带削了我亲王的爵位,让宗人府撤了我的黄带子!” 说罢,奕?摘下头上的官帽,重重的摔在桌上,转身愤然离席。 “六哥!六哥!”坐在一边的奕譞起身追了上去,边跑着边朝皇上拱拱手,示意请退,嘴里嘟囔着:“好好的喜事儿,怎么闹成这样?” 奕?这一闹,大臣们又开始同情起备受冷落的恭亲王,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朕今日是为天津大捷而宴请群臣,奕?对大沽口战役本无功绩,走了就走了,诸位爱卿继续欢饮便是!”奕詝举杯说道。 宴席虽继续,可经过连番的波折,气氛已是大不如前,撑了不过半个时辰也就散了…… 事毕,良慎去向奕詝请罪,奕詝身子不好,近日饮酒又多了些,大喜大怒,又添了眩晕之症,勉强撑到宴席结束已数艰难,此刻,再也没力气责怪谁,便回寝宫歇着了。 奕詝只同良慎说了一句话,他说:“你是朕的皇后,做一切自然都是为了朕,既是为了朕,无论对错朕都不忍苛责。朕先前不爱惜自己令你痛心,是朕的不对,还望慎儿莫要挂心!” 良慎听了这句话,千言万语便也觉得都再不必说,家国乱世,没什么比信任和理解更珍贵的了…… 第171章 被迫离京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胜利的喜悦还未被时光冲淡,便引来了英法两国大规模的报复。咸丰十年初,英法联军大规模侵华,连续占领舟山、大连湾、烟台,封锁了渤海湾。奕詝本以为那次胜利会被敌军带来震慑,却未想到招来了列强更为疯狂的入侵。大清连年内战,兵力空虚,火力不足,边疆多有弃城逃跑的将领,一时渤海湾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奕詝痛心之极,眼见这场战役,大清是打不赢的,便生出退而求稳之心,以免再荼毒这大好河山上亿万生灵。然而,英法联军经历上次失败早已恼羞成怒,并不接纳清政府罢兵言和的意图,依然一味进攻,甚至扬言要占领京城。 僧格林沁镇守大沽口,却忽视了北塘,最终,联军从北塘登陆,占领了天津,并一路长驱直入,迅速占领通州,即刻便要占领北京城。 御前大臣景寿、协办大学士肃顺会同多为朝中要臣见敌军来势汹汹,恐怕京城难保,立刻劝谏皇上暂时撤离北京,以北狩为由撤到热河避暑山庄。 奕詝闻言大为恼火,断然拒绝:“朕不做逃跑的皇帝,老祖宗一路从东北将都城定在这里,朕虽无能,无力保护京城,也势必要同京城共存亡!” “皇上虽是血性男儿,也要为大局考虑,逃跑固然不好看,可被洋鬼子围困在北京,万一他们再以此相要挟,就好看吗?”肃顺说道,“皇上,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若能抵得过,也不会让他们一路从海上杀到北京,权宜之下,保住龙脉才是最重要的,大丈夫能屈亦能伸!” “你不必多说,朕以安排人将皇后与懿贵妃并阿哥公主护送到热河,朕若遭逢不幸,你们即刻护大阿哥载淳登基便是!”奕詝怒言。 “奴才冒死说一句,皇上糊涂!大阿哥年纪尚幼,而皇后与懿贵妃年轻,主少母壮,本就不是安稳之计。何况这是乱世,且不说列强虎视眈眈,单说这朝中有几人觊觎皇位,皇上难道猜不出吗?要是京城乱作一团,大阿哥尚远在热河,怎知不会被别人钻了空子?”肃顺又说。 奕詝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双拳,眼里尽是不甘。 “皇上,不可逞一时意气而坏了大事啊!”肃顺老泪纵横,见皇上依然不为所动,便跪地哀求。 “臣等求皇上为社稷着想,移驾热河!” 其他几位大臣见肃顺如此,也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你们这是在逼朕!你们这是在将朕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你们这是在为朕博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奕詝怒道。 “皇上这一走,确实难保为后世子孙诟病!只是向来指责前人容易,于危难中求生则无比艰难。试问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今时今日若换做他们,他们又当如何?微臣不信,以他们之力便可拯救大清江山与垂危之中,微臣不信,他们能选择留在京城,以匹夫之勇便可敌洋枪洋炮!”军机大臣杜翰最善言辞,见皇上犹豫不决,便说道。 “皇上何苦为了这些人无关痛痒的评论而将自己置于绝境?将大清江山至于绝境?皇上难道真的想看到帝王英年早逝,皇族同室操戈的景象吗?” 奕詝承认,他们所言皆是有理的,只是,他正当三十壮年,如何能忍下这样的屈辱? 此刻,皇后与懿贵妃正在后室看着前厅的皇上与诸位大臣,良慎知道,历史上遗臭万年的皇帝弃城逃跑一事即将发生了,心如刀割,双目垂泪,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过是后世子孙中辱骂咸丰帝之人中的一员,可现如今,她才深深知道,会有哪个皇帝愿意丢弃自己的江山,走这样屈辱的一步?即便是生性再懦弱的皇帝,但凡再有一点办法,也不会选择弃城逃跑…… 懿贵妃阴沉着脸,长眉紧锁,细长的眼微眯着,江山没落,作为皇族的女人,作为皇储的母亲,她又当如何?如今被世人诟病的是皇上,数年之后恐怕就是载淳了,亦或是,连皇后和自己都会成为被人歪曲辱骂的对象…… “姐姐,去劝劝皇上吧,你的话,皇上肯听……”懿贵妃缓缓的说。 “要我说什么?”良慎哽咽道。 “我小时候母亲曾告诉我,好死不如赖活着,撤离虽难看,可也是保存实力的唯一办法。咱们不能看着皇上走上绝路……” 良慎深吸一口气,拭了拭眼底的泪水,看了眼懿贵妃,懿贵妃郑重的朝良慎点点头,良慎挑开帘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众臣见是皇后,都有些诧异,纷纷跪地请安。 奕詝眼神复杂,看着良慎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江山破碎,连一个本该安于后宫的皇后都不得安宁,奕詝的眼中有绝望更有疼惜,直到良慎走到跟前站定,强逼着自己笑了笑,似要开口说话。 “不必劝了,朕,走便是!”奕詝说出这话,极尽一生哀恸。 良慎松了一口气,皇上终于答应要走,可看着皇上的眼睛,却知道他说出这句话该是多么艰难。 “这样的话,朕说就好,你不必这样为难自己!”奕詝强笑着伸手替良慎理顺了鬓边的流苏,他只是不愿她强逼着自己说出劝他走的话,他只是不愿她为难自己,他只是不愿她去承担这个千古骂名,因此,不等她开口,他便一口答应下来…… “皇上能想通,再好不过!实乃皇室之福祉,社稷之福祉!”肃顺喜极而泣,说道。 “这样的话朕不想再听了!”奕詝摆摆手打断,“朕这一走,京中总要有人处理事务,尤其是与外敌交涉的事情,该派谁合适?” “奴才以为,恭亲王奕?最为合适!”肃顺说道:“恭亲王是皇上的至亲兄弟,高居亲王之位,理该为皇上分忧,况且恭亲王位高威重,有他镇守京城他人必不敢忘加微词!” “肃顺大人言之有理,恭亲王素来喜爱与洋人结交,与洋人议和本是个臭名昭著的差事,人人道恭亲王有骨气,这次便将这个差事与他当当看!”杜翰说道。 “还有什么比逃跑更臭名昭著的么?”奕詝斜了杜翰一眼,冷冷说道:“也罢,就依你们所言!军机处拟个折子,封奕?为全权钦差大臣,处理京中事务!都散了吧!” “皇上,奴才有一事忧心。若恭亲王全权处理京中事宜,难保不会趁人之危,皇上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肃顺说道。 “这件事本宫自会处置妥当,诸位大人不必担忧!”良慎说道。 “既然皇后娘娘有良策,臣等便可心安了,臣等告辞!”众大臣纷纷告退,安排皇上迁出京城事宜。 “慎儿,你有什么法子牵制老六?”奕詝不解的问。 “皇上别问了,交给我便是!皇上只需将养好身子,再将这大好江山夺回来!”良慎本知这些都是妄谈,可还要尽力去鼓舞他,人最怕的是灰心,只要心不灰,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当初选你进宫,本想着照顾你一生,许你一生安稳时光,却不想,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慎儿,是朕对不住你!”奕詝握着良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沦落至此,他最为愧疚的便是他曾想照顾的女人! “皇上别说这些,皇上不知道,在我最为无助迷茫的时候,是皇上给了我温暖,在我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也是皇上将我救了回来。只要皇上在我身边,无论如何颠沛流离,于我心中都是安稳的!或许皇上曾以为的举手之劳,对我来说都如同救世灵药,皇上,你永远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慎儿,你又如何知道你对朕有多重要?朕的生命,哪怕一个帝王的尊严,尚不及你……” 懿贵妃在帘子后头悄悄看着这对落难夫妻,虽落难,可其情越发感天动地,看着她们,她有些心酸,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深爱的感觉!她又有些庆幸,也许不爱才是最大的幸运,至少不必像他们如此绝望和悲伤。 次日,恭亲王府便收到了皇上册封奕?为全权钦差大臣的消息,这差事于别人而言是烫手的山芋,恰恰在奕?眼中却是香饽饽,他本以为这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好机会,看皇上的样子,恐怕命不久矣,即使苟延残喘,也必不能亲临政事。他完全可以趁这次监国的时机,取皇上而代之! 可奕?手中的圣旨还没攥热乎,心中的算盘还没打清楚,门外又传来皇后娘娘的懿旨,将他的一切美梦尽数打碎…… 懿旨上说,皇后与思周格格有缘,又怜惜载澄为恭亲王独子,不忍她姐弟二人留京受战事惊吓,特封思周格格为荣寿公主,封载澄为辅国公,暂接到皇后身边抚养,一同前往热河行宫。 奕?紧紧的拿着懿旨,咬牙切齿,良慎,你果然心中只有他,如此费尽心机为他筹谋,甚至不惜想出这样不光彩的法子,用我的女儿和儿子作为质子,原来竟没想到,你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第172章 与君长诀(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当夜,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便将思周与载澄送进了圆明园,临行前,她含泪求奕?,说道:“王爷,求您去求求皇上皇后,不要带走妾身的孩子!不要!” “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求又有何用?”奕?抱起自己刚刚两岁的儿子,不忍的抚摸着。 “圣旨只说封王爷为钦差大臣,并未说要带走妾身的孩子!王爷去求求皇后吧,王爷与皇后年少时曾有相交,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九琪哭着说。 “你聪明一世,这时候怎么这么傻?”奕?无奈的看着九琪,“他们让我做钦差大臣,自然要手中握着我至关重要的东西,这样才好操控我啊!”奕?无力的抬头,皓月当空,也许,故事的最后,他还是会输给良慎。 “她竟是如此狠毒的女人!她若不是当朝皇后,我必与她不共戴天!” 九琪恨极了,深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甩下这样一句话,愤恨的登车而去…… 当九琪见到皇后,将自己的一双儿女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是要以妾身的孩子作为人质么?皇后娘娘怎可作出这样的事情?皇朝纷争与稚子何干?枉我曾那样敬重皇后娘娘!” 九琪说完转身便要走,思周已经六七岁,自然知道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以后怕再难生活在母亲身边,只是不言不语的怯怯的看着皇后。而载澄还不知人事,一味哭喊着要额娘,一出母子分别,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你等一下!”良慎擦着眼泪叫住了九琪,“来人!带大公主与小世子下去休息!” 常青上前将思周与载澄带到了荣安和载淳的寝宫,小孩子到了一起,载澄立刻不哭了,与载淳一起玩闹起来。 “都下去,本宫与恭王福晋有话要说。”良慎将殿内服侍的人都喝了下去,只留下她和九琪两人。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好说的?”九琪愤愤的说。 “我知道,要你们母子生离是很残忍的事情,只是,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对不起!”良慎愧疚的说。 “皇后娘娘既然有懿旨,臣妇又岂敢不从?皇后娘娘高高在上,犯不着跟我道歉!” “你放心,若六爷肯帮皇上度过难关,等事态平静,我一定会将孩子们还给你!” “皇后,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你这样做又是为什么,我都不想听!你为了江山社稷也好,万千子民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孩子不在我身边!” 九琪说完愤然离去,良慎想拦却拦不住了,只得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满心惆怅…… 咸丰十年,咸丰帝携皇后、懿贵妃等人前往热河。英法联军侵入北京,进入圆明园烧杀抢夺,抢了所有能抢得走的东西,最后,又防火烧了圆明园,成千上百的太监和宫女被活活烧死在园子里,中国古代园林的杰出之作圆明园最终化为了灰烬中的断壁残垣! 圆明园被焚的消息传到热河,奕詝当即吐血晕厥,众人无不扼腕叹息,提及英法卒子,皆是满腔愤恨却无计可施。 唯有良慎相较他人却淡然许多,她早知道圆明园会被火焚,临行前她已将许多稀世珍宝着人装车带到了热河,藏在避暑山庄的地下密室里。无奈,仓促而行不能带走更多的宝贝,只得眼看着它们沦入敌手。 当时,没有人比良慎更痛心,临走前,她完完整整的在园子里转了一遍,只为记住那曾经绝世的美丽。之后,她将能打发走的宫女太监都打发走了,希望能免除他们一死…… 奕詝受此打击,挣扎着跪在勤政殿整整三天三夜,却难赎自己败坏祖宗江山的罪过。 奕?在京城代表清政府与英、法、俄签订了《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中俄北京条约》,当一众不平等条约送到热河请皇上用玺的时候,奕詝含泪看着那上面一行行的字迹,明明每一个字都认得,可却看不懂它们组成一起的意思,或者,是不愿明白,不想明白…… “皇上,用玺吧。”懿贵妃捧着玉玺走来,将玉玺拿出沾了印油,递到皇上手中。 奕詝看着手中自己用了无数次的玉玺,心中悲凉至极。 “当年皇阿玛将玉玺叫到朕手上,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 奕詝双手颤抖着接过玉玺,当玉玺在合约上落下的那一刻,奕詝口中涌出鲜红的血,双目紧闭仰了过去…… “皇上!皇上!” 他耳边忽然充斥了很多人的呼唤,仿佛是良慎,又仿佛是兰儿,只是,那些声音越来越远,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自此后,咸丰帝一病不起,朝中之事多委托肃顺及各位军机大臣处理,如有难决断之事报到烟波致爽殿,也是皇后看过,懿贵妃用玺,奕詝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终于几尽油尽灯枯…… 咸丰十一年夏,大清皇帝爱新觉罗·奕詝已到了弥留之际,他深感自己时日不多,开始为身后之事筹谋。他在烟波致爽殿寝宫内召见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御前大臣景寿、协办大学士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等,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又派这八位大臣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 之后,奕詝又连夜召见了皇后与懿贵妃,将“御赏”之印交由皇后保管,将“同道堂”之印交由懿贵妃保管,日后新皇帝所批示文件,务必有这两个印章才能奏效。 “慎儿,兰儿,你们都是载淳的母亲,务必同气连枝,教导载淳,万不可党同伐异,作出令朕寒心的事情,切记!切记!” 良慎知道皇上命不久矣,含泪答应。 “兰儿,皇后永远是新皇的嫡母,永远是朕的妻子,无论你将来如何风光,都不可对她有半分不敬!”奕詝又对懿贵妃说。 “兰儿知道。”懿贵妃低眉顺眼,眼圈泛红。 “你先下去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奕詝虽虚弱至极,却要强撑着与良慎道别。 懿贵妃起身告退,却依依不舍的看着皇上与皇后,她总觉得这是她最后一眼看皇上了,虽然他们互不相爱,却有了共同的孩子,他要死了,她也是难过的。 难过之余,她尚有一丝担忧,皇上此举是让她和皇后互相制衡,可言辞之间,分明露出更在乎皇后,恐怕他单独留下皇后是要说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与防范她有关的事情…… “慎儿,朕要走了……”奕詝伸出苍白的手指,抚上良慎同样苍白的脸颊。 “皇上,别这样说……”良慎难以抑制的哭出声来,她一直当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而现在,她就要失去他了…… “慎儿。”奕詝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朕还记得你大殿选秀的时候,倔强的低着头,似有千般不愿意,朕知道你那时心仪的是老六,可知朕看到你不愿嫁给朕,有多伤心?” “那时,皇上总爱问我,朕哪里不如老六?”良慎哽咽的说。 奕詝无力的笑笑,笑容里满是宠溺。 “朕自小被人拿来与老六相比,老六出尽风头,朕皆不在意,唯有你也心仪他,朕的心无比失落,朕从小便立誓,一定要得到你!看看,老天爷对朕不薄,朕终究还是得到你了……” “若可再来一次,我一定不那样任性,我一定会从见皇上第一眼开始,就把自己的心交给皇上。”良慎是真的后悔,他的一生这样短暂,自己却曾任性的挥霍了他的情爱与时光。 奕詝挣扎着坐起身,良慎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他才能倚靠着坐稳,奕詝伸手将良慎揽在怀里,想起之前他曾轻而易举的抱起她,现在,他连这样揽着他都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慎儿,现在已经够好的了,朕已经觉得老天眷顾,无奈朕福薄命短,无福再消受,即使这样,朕也无怨。你嫁给朕快十年了,这十年若没有你,朕的一生该是怎样无趣?若不是你陪着朕,朕该如何度过这漫漫十年辛苦的岁月?” 良慎紧紧的依偎在他尚且温暖的怀抱中,她的手抚着他寝衣柔软丝滑的布料,那布料滑的抓不住,如同他即将逝去的生命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抓不住的…… “朕命不好,幼年丧母,就连这皇位朕都没有一天是坐的安稳的,幸而有你,朕的一生才不至于太过悲凉。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慎儿,朕算一个好丈夫么?”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说道。 良慎咬着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却被哀恸抑制着说不出话,只好用力的点点头。 “你总是愿意包容朕!”奕詝笑了笑,继续说着:“朕知道,朕算不得一个好丈夫,朕有太多的女人,也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朕这一生,太多的身不由己。慎儿,若有来生,你还肯选择朕,朕必还你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良慎将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这一生都是误打误撞偷来的,我哪还敢奢求来生呢?” 第173章 与君长诀(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奕詝将怀里的良慎搂的紧了紧,说道:“慎儿,朕这一去,于朕是解脱,你不必难过。只是,朕去了以后……”奕詝欲言又止。 “皇上放不下皇太子吗?”良慎抬头问道。 “儿孙自有其命数,朕不担心他。朕担心的是你,懿贵妃并非性子安稳的人,有她在,载淳自然不会被外臣威胁欺负,只是,若朕不在了,再有难处谁能替你做主呢?怕你这后半生都要如履薄冰了……”奕詝疼惜的抚着良慎的脸颊,若他这一走不是死亡,而只是一场远行该多好,便可带上她。 “皇上……”良慎又哭了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哭的哀伤至极。 “别哭了,朕又不缺金豆子赏人……”奕詝似乎累极了,口中强装精神打趣着她,眼睛却疲惫的闭了闭,似乎又不甘心,片刻又睁开了。 良慎看在眼里,知道他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忽然想起她还未坦白自己的身份,她要说出来,不能欺骗他一辈子!她已经骗了他太久,她享用了所有他要给钮祜禄·良慎的宠爱,至少,她总要告诉他,自己究竟是谁! “皇上,你不要睡!你听我说——”良慎急慌慌的说道。 奕詝嘴角浮起极细微极无力的微笑,强打着精神睁开眼宠溺的看着她。 “我并不是你的慎儿,其实我是——” “不必说了。”奕詝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摇摇头,以手抵在她的唇上。 “慎儿,朕知你不是她,然朕这一生有你,足矣!” 说完这句话,奕詝抵在她唇上的手无力的落了下来,那双已经失了神的眸子即使再舍不得眼前的人,也终是闭上了…… “皇上……皇上……” 良慎彻底崩溃,高声喊着皇上,可终究唤不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她无力的跪在地上,眼泪如泉般不停的涌出来,她想哭出来,可嗓子似乎被人施了咒术,就是哭不出,最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尖叫,如闪电一般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众人听到这样的动静便知道不好,匆匆走进烟波致爽殿,打头的正是懿贵妃,懿贵妃走到皇上身边以手探了探鼻息,双目含泪转过身,向众人宣布。 “皇上驾崩了……” 众人皆跪地叩头痛哭,举哀之后,顾命八大臣便着手为大行皇帝治丧事宜。良慎久久不愿离开烟波致爽殿,她不愿离开皇上,也不愿离开这个曾经留有他们欢笑的宫殿,她怕这一走,就再也看不见皇上了,就永远失去那些美好的记忆了…… 懿贵妃无法,只得留在一边陪着她,良慎直哭的再也没有力气哭,晕了过去,才被懿贵妃派人送回自己的寝宫,好生安顿好。 懿贵妃派人取来早就为载淳量身做好的龙袍,小小的载淳尚且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便被推到龙椅之上,他看着自己这身新衣裳,欢喜的对懿贵妃说:“额娘,我要去告诉皇阿玛,我有件跟他一样的衣裳了!” 懿贵妃忽然倍加伤感,紧紧的将载淳搂进怀里,她可怜自己的孩子,他这样小便失去了父亲,还要承担起父亲留给他的残破江山,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懿贵妃紧紧的搂着载淳,暗暗的说:“载淳,无论再艰难的路,额娘都会陪你走下去,有额娘在,什么都不要怕!” 良慎因忧思过度,一病不起,不论是醒着还是梦里,她总感觉皇上一直在他眼前晃,对她笑着,叫着她“慎儿”…… 良慎病倒,宫中安顿的事情就都落在杏贞的身上,杏贞本就是个稳妥有决断的人,正因为有她在,宫中不至于乱作一团。 杏贞到良慎寝宫送药,这个节骨眼儿,比起外头那些心思叵测的大臣来说,她们姐妹二人才是真正的盟友,杏贞决不能看着良慎消沉下去,得空便来安慰。 “姐姐,皇上终于摆脱了这内忧外患的朝政,咱们该为他高兴才是啊。”杏贞一勺一勺的亲自将汤药喂给良慎。 “是,皇上亲政这些年,没有一天好过的日子……”良慎双眼空洞的喃喃着。 “我知道姐姐与皇上夫妻情深,只是未亡人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姐姐略宽宽心,现在时局尚不明朗,咱们不能一味难过,当心被人钻了空子!”杏贞苦口婆心的劝着。 良慎依旧是呆呆的样子,早知道皇上不会陪她终老,可真当失去的时候,还是承受不住的! “兰儿,我恍惚听见谁一头碰死了,是谁?”良慎说。 杏贞叹了口气,说道:“是曹公公,曹公公说除了他谁也不能伺候好皇上,就那么去了!” 说罢,杏贞低头抹着眼泪。 良慎心中又是一击,眼中又浮现出曹德寿弓着腰一笑的样子,满脸褶皱,却满是慈爱,他是最关心皇上的人,默默打点着皇上的一切。只因皇上喜爱她,连曹公公都向着她,将她视为自己的孩子一般…… “看,连曹公公都知道殉主,我连曹公公都不如……”良慎无力的嘲笑自己。 “姐姐,你可别钻进牛角尖出不来,朝廷还需要你,载淳也需要你,难道你连载淳也不顾了吗?”杏贞急了。 “载淳……”良慎忽然想到还有载淳,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怜的孩子……” 这时,常青进来通传,顾命大臣求见二位太后。 “姐姐,你且歇着吧,我去应付他们!”杏贞起身要走,却被良慎拉住。 “我跟你一起去。常青,更衣梳妆!” 常青面露喜色,答应着将良慎的丧服拿来为她穿好,又将她已散乱的头发抿整齐,又打了水洗了脸,总算收拾整齐。 杏贞搀扶着良慎缓缓走了出来,几位顾命大臣很随意的拱了拱手,算作见礼。 怡亲王率先不耐烦的说道:“二位太后行动如此缓慢,可知外头有多少大事等着裁决?肃顺,快快将圣旨递给太后!” 良慎见他们这样不尊重的态度,皱了皱眉。 杏贞说道:“姐姐病着,自然要收拾妥当才能出来见人,怡亲王论辈分还需叫我们一声婶子,怎么说话这样无礼?” 怡亲王更加不悦,“二位太后快快盖印,我等急着去办事呢!” 杏贞接过圣旨,大致看了看,都是对大行皇帝丧仪的处置问题,只是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变相要权的要求,杏贞略懂些朝政之事,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看完又将圣旨递给良慎。 良慎草草看了几眼,也觉得其中不简单,恐怕这几位顾命大臣狼子野心,要玩弄她们妇道人家。 “诸位爱卿辛苦,这圣旨哀家姐妹需商议商议,才能盖印,诸位爱卿暂且请回吧!”良慎不轻不重的说。 大臣们一听立刻不满起来,有人说:“二位太后不懂朝政中事,若一味拖延,势必误了大事!” “太后,大行皇帝的丧事等着办呢,这圣旨上的内容臣等已经推敲商榷,并无无礼之处!”肃顺也说。 “诸位大人莫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先皇既将印章交给我们,我们自然要看明白其中利害再做决断,若什么都由你们做主,那这印章干脆给你们好了!”杏贞字字夹枪带棒,一句不肯落人之后。 “还看什么看?”怡亲王又咋呼起来,刚要说什么便被御前大臣景寿拦下。 “既然两宫太后要看看,也是理所应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太后看明白了,盖了章再走。” 良慎倒吸一口冷气,她从未想过,这顾命八大臣竟是这般难缠,她扫了这八个人一眼,一个一个一副狼子野心的嘴脸,一气之下,拿着圣旨转身回到内殿,杏贞见状,也跟了上去。 “姐姐,皇上尸骨未寒,他们便这样对待咱们,这样的人能倚靠么?若载淳倚靠他们,势必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杏贞怒气冲冲的说道。 “怕是皇上早想到了!”良慎冷冷一笑,“兰儿,去取载淳的同道堂印章来吧!” “姐姐,咱们真要依了他们?这里头可存着不少坏心思!”杏贞不可思议的看着良慎。 “咱们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只得先依了他们!若没有他们,外头的事情咱们虽懂些,可也远远不够维系政局稳定。现在咱们奈何不了他们,日后再找机会想办法吧。”良慎说道。 “姐姐!这伙人狼子野心,若等他们羽翼丰满,大局已定,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趁着现在时局不定,要动手就要早筹谋!”杏贞咬着牙狠狠的说。 “单凭你我之力么?铲除了他们,朝政之事又当如何?”良慎狐疑的看着她。 “单凭你我之力断然不够,姐姐难道忘了么?京城还有恭亲王,若以恭亲王之力与咱们里应外合,势必能成事!至于朝中之事,可由恭亲王辅政,你我姐妹垂帘听政!” 良慎上下打量着杏贞,垂帘听政,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这便是她爬向权力顶峰的开始么? “法子是好,只是,恭亲王其人,靠不住!”良慎淡淡的说。 第174章 辛酉政变(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懿贵妃提议借助恭亲王的力量,一举铲除八大顾命大臣,良慎却踌躇不定,八大臣固然靠不住,大行皇帝刚走,他们便对两宫太后吆五喝六,全无一点尊重,恐怕心中也并不敬重载淳作为皇帝,日后定会生出不臣之心。 可是恭亲王就靠得住吗?她可是听到奕?口口声声说出自己的野心的,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是等待这一刻,他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恭亲王的野心不输八大臣……”良慎忧心忡忡的对杏贞说道。 “恭亲王的野心妹妹也略知一二,只是,恭亲王与咱们毕竟是叔嫂一家,他也是载淳的亲叔叔,怎么也比肃顺那帮人要可靠些!况且,六爷的孩子们都在姐姐手里呢?想必他也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肃顺他们,咱们可是一点把柄都没有……”杏贞说道。 “容我再想想……”良慎本就在病中,刚刚又受了八大臣的气,这会子只觉得头晕目眩。 “也好,只是姐姐务必要早做决断,以免悔之晚矣,我这就将回去取印章……”杏贞说着就要走,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似有话要说。 “你还有事?”良慎看她吞吞吐吐,想必是有事,便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事,只是有句话知道不该说,可又不得不说。姐姐与六爷早年便相识,若姐姐肯好好劝劝六爷,晓以大义,想必六爷肯听姐姐的话……” 良慎一听是这事,面上便露出不悦来,并没答话,只是摆摆手,示意杏贞出去…… 大行皇帝入殓后,以新帝的名义,尊孝贞皇后为皇太后即母后皇太后,尊懿贵妃为孝钦皇太后即圣母皇太后,钮祜禄·良慎二十五岁便开始守寡,成为了皇太后。 京中皇族亲贵听说了皇帝崩逝的消息,都觉哀恸,以恭亲王奕?与醇郡王奕譞为首的皇族子弟纷纷要来热河吊唁,八大臣却左右推诿,试图阻止。 良慎一看八大臣这样的举动,分明有造反的架势,无奈之下,便听从了杏贞的建议。 一日午后,金铃子与杏贞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小元子发生口角,小元子说母后皇太后气数长不了,皇帝是圣母皇太后生的,自然应该是圣母皇太后地位更高些云云。金铃子本是个烈火性子,听他这样说,又心焦自家主子日日思念先帝,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心中生气,上去便与小元子厮打起来。 两宫皇太后听到消息,立刻赶来,虽面上都训斥自己的奴才,可旁人看那样子,似乎有些两宫不和的样子。 杏贞自知嫡庶分明,自然要先一步低头,她先是命凌月掌了小元子的嘴,又下令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发落完小元子,杏贞便绷着脸走到良慎跟前略微施了一礼,说道:“姐姐请见谅,妹妹教导奴才无方,惹姐姐生气,妹妹已经惩罚了小元子,请姐姐切勿动气!”嘴里虽这样说,面上却无一丝谦卑和真诚,只是拿眼睛瞟着站在一旁的金铃子。 众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便是我已惩罚了我的人,那么你也该惩罚你的人,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两人打架的事情也辨不清谁是谁非,只好双方都罚才是妥当。 “不必太后动手!我金铃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看不惯小元子那样子!”说罢,金铃子便左右开弓的掌起自己的嘴来,“圣母皇太后,这样你满意了吗?” “金铃子住手!”杏贞出言拦了下来,“姐姐,金铃子是姑娘家,又是自小跟着你的,这样粗鲁的惩罚哀家看了于心不忍!这事儿想必是小元子错在先,妹妹这就将小元子赶出宫去,算是给姐姐一个交代!” “多谢你肯体贴!”良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这事儿总归一个巴掌拍不响,金铃子口里也说了对圣母皇太后不敬的话,母后皇太后也该给圣母皇太后一个交代,这才算公平呢!”凌月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 良慎斜着眼睛看着凌月,她话里有话,自然是也要让她同样惩罚金铃子。 良慎看着金铃子,无比痛心,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说:“事已至此,金铃子,哀家也无法再留你了……” “太后!太后!”金铃子一听立刻哭起来,跪着爬过去紧紧抱住良慎的腿,“铃子知道错了,求太后不要赶我走!求求您了!” “哀家虽舍不得你,可如今你犯下这样的错事,哀家也护不住你了,你且去吧!”良慎含泪不舍的看着金铃子,终于狠心转身离去。 可怜金铃子在后面哀哀哭喊着太后,却已经是无力回天…… 无奈,金铃子只得收拾了随身的东西,哭哭啼啼的被赶出了避暑山庄。人人都私底下说,两宫太后开始闹不和了,而且此事表面上两宫太后是一样的,可事实上却是母后皇太后损失更大些。毕竟,小元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可金姑姑却是母后皇太后从娘家带来的人,堪为左膀右臂。 听了这则消息,八大臣都暗暗欢喜,两宫太后不和是对他们最有利的事情,肃顺等人又觐见了母后皇太后,说了许多挑拨离间的话语,良慎只是沉着脸,大有些默认的意思。 实际上,众人没有猜到的是,那件事不过是两宫太后演的一出“苦肉计”,金铃子被赶出避暑山庄,实则是赶回京城向恭亲王奕?求助! 因奕?与良慎有过交情,金铃子进入恭王府也比旁人便宜的多,金铃子见了恭亲王二话不说便跪地禀明一切,尤其说了八大臣如果无君臣之礼,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又阻止亲贵们前往热河哭灵,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奕?自听说大行皇帝临走前将襄助幼帝的重任交给了那八位大臣,深恨他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家兄弟。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权旁落,等到八大臣护送皇帝灵柩回京,恐怕一切已成定局,对于他来说,那才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奕?本意也是要去热河,夺回大权的,因此,他对金铃子说。 “放心,本王自然不会看见爱新觉罗氏的黄泉落入他人手中,也不会看着太后受委屈。你即是被赶出来的,也不便回去了,先住在王府里吧。其他的,本王自有打算!” “多谢王爷!”金铃子感激的跪下给奕?磕头,自己肩上的重任终于完成,心中又开始担心远在热河的主子。 奕?多次向避暑山庄掌管政务的八大臣上疏,言辞激烈,声称一定要去热河吊唁大行皇帝灵柩,八大臣也知道奕?在朝中的势力,况且又是大行皇帝的手足兄弟,本无道理强加阻拦,无奈,只得应允。 奕?立刻出发,赶到热河拜谒大行皇帝梓宫,醇郡王奕譞留在京中部署接应。奕?在灵前举哀之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化装成萨满,潜入行宫中觐见了两宫皇太后。 杏贞见恭亲王终于降临,便知事情已成了一半,立刻强颜欢笑上前见礼。 “六爷吉祥!” “圣母皇太后有礼!”奕?知道杏贞地位高于他,肯这样见礼,必是有事依赖他,也草草回了一礼。 “皇上走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被肃顺等人多番欺凌,试看朝中,唯有六爷和七爷是可靠的自家人,如今六爷来了,一切都好了!”杏贞泪中带笑,说道。 “母后皇太后可安好?万望节哀才是。”奕?没有接杏贞的话,而只是看着默默坐在里头的良慎,她双眼通红,定是这几日眼泪不绝的缘故。 “兰儿,你先出去吧,哀家有话想单独同六爷说……”良慎缓缓的说。 杏贞知道他们旧日有情,怕是此刻由她来说要比自己说有用的多,便也欣然出去了。 “你还好吧!”奕?摘下帽子凑到良慎身边,她的脸色蜡黄,想必皇上走后形单影只,休息不好。 “现在,你肯帮忙吗?”良慎声音微弱,可看向奕?的眼神却各位凌厉。 “我自然不会让大权落在肃顺那帮人的手里!”奕?坚决的说。 “落在他们手里,倒不如落在你手里,是不是?”良慎说道。 “我的孩子们在你手里,我自会顾及分寸。”奕?眼神闪躲,说道。 “当年你不在乎我,现在倒是在乎你的孩子们了……”良慎惨然一笑。 “良慎,你何必故意这样说!”奕?有些恼怒的看着良慎,他如此不容易,才能避过众人耳目得以与她相见,她却只有怨怼之言。 良慎笑了笑,缓缓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良慎是个爱美的人,而今她这一身素服却竟是褶皱,可见是悲伤过度,什么心思都没了。 奕?心酸的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恭亲王肯襄助幼帝,肯挽救大清江山于水火!” 奕?无奈的仰头叹息,一手抓起她,将她提起来。 “这大清的江山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第175章 辛酉政变(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双目血红,狠狠的瞪着奕?,说道:“但凡他在乎的东西,我都在乎!他用尽生命去保护的东西,我亦会用尽生命去保护!” 奕?抿着薄薄的嘴唇,他的心越来越苍凉,她果然在乎他至此……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先将这一切从他们手中夺回来再说吧!”奕?不想再揪着那个令大家都会心疼的话题不放,他此行艰难,更要抓紧时间与两宫太后做好谋略,这才是要紧的正经是。 “你早就计划好了不是么?”良慎面无表情的说,“只需告诉我,我们该如何配合即可。” “良慎,至少我在帮你吧,你为何要这样冷面相对?”奕?看她这个样子,有些失了耐心。 “你也是在帮你自己啊……”良慎如一个幽灵一样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无声又无息。 奕?看着她,狠狠的咬了咬牙,只说了一声“好!” 一个时辰后,奕?又悄悄的潜出了太后的寝殿,依旧以恭亲王的身份出现在八大臣的眼前。奕?在避暑山庄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一直低调行事,做出一副完全接受八大臣辅政的样子,渐渐的,八大臣也对他放松了戒备。 另一边的京城,奕譞已经暗暗联合一些信得过的要臣紧锣密鼓的部署,开始执行奕?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先是御史董元醇上疏奏请两宫太后权利朝政,简亲王等一二人辅政;后又联合兵部尚书胜保,胜保下令不许各地统兵大臣赴承德祭奠后,自己则奏请到承德哭奠,并率兵经河间、雄县一带兼程北上。 董元醇的奏请自然遭到八大臣的反对,肃顺等人纷纷提及这不符先帝遗诏,且大清朝开国以来素无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言辞拒绝。 八大臣轮番反驳,言辞激烈,怡亲王性子火爆,更是当堂怒斥起来,声震殿陛。 “我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岂容一二妇人指手画脚!” 载淳从未见这样声色严厉之人,吓得立刻钻进良慎怀里,大哭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皇额娘”。 良慎紧紧搂住载淳,抬眼看着面前这八个人,全是人面兽心,仿佛这大殿上站着的是八个妖魔鬼怪。 “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就该由连君臣之礼都不懂的人来指手画脚吗?”良慎愤恨的说,想到皇上一去,皇室江山皆无人庇佑,连这样的人都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跋扈,不禁双眼含泪。 “我等赞襄政务也是先帝遗诏所托,太后出此言,是否质疑先帝?”肃顺奸笑着说道。 “你!”良慎闻言气血攻心,猛地站起身以手怒指肃顺,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反而浑身战栗,气的晕了过去。 杏贞见状,立刻上前搀扶住良慎,开始数落八大臣的不是。 “好一群忠心耿耿的朝中重臣,好一群肩负重任的国之栋梁!先帝嘱托你们赞襄政务,可是叫你们如此当堂叱咤,吓哭皇上,气晕太后的?怕是一句赞襄政务便让你们觉得自己是这大清江山的主子了,因此皇上也不必要了,太后也不必要了,是吗?若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这副嘴脸,哀家不信还会将自己的幼子孀妻托付给你们,敢是你们巧言令色迷惑的先帝,这会子露出真面目了是吗?” “这……”肃顺等人听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竟无言以对。 “哀家也知道大清朝并无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可大清朝也并无目无皇上,目无太后的臣子!如今你们都敢欺负到皇上和太后头上,那太后辅政也算不得多荒唐的事情!”杏贞坚决的说,丝毫不肯让步。 “圣母皇太后三思!这毕竟有违先帝遗诏!”肃顺立刻出言阻止。 “先帝遗诏是说了让诸位辅政,可并非说不准皇太后听政!哀家与姐姐各自保管两枚印章,只见先帝对哀家姐妹的信任!何况——”杏贞忽然停下,而是目光犀利的瞪着肃顺,直瞪得肃顺脊背发麻,才继续说下去。 “曾辅佐圣祖爷的鳌拜正是因为目无君主、妄自尊大而死!可见,对于这样的人,遗诏和礼制都是可权宜的!各位大人方才的行径,若传出去,不知朝野上下又当如何考量?” 杏贞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的脸色冷的可怕,细长的眉眼里似乎随时都会发生刀光剑影和生杀予夺,八大臣忽然才发觉她并非寻常女子,深为后悔自己竟小看了她……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怡亲王和郑亲王见太后丝毫不肯让步,愤怒的夺门而去,其他人有的追去劝两位王爷,有的则留下试图再劝说皇太后。 此时,良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面色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说:“此事不必再议!若你们肯对哀家母子以礼相待,此事到还罢了,今日你们这样对待皇帝,真叫哀家寒了心!哀家与皇帝,绝不让步!” 众人见事已至此,便知多说无益,纷纷都散了。 杏贞朝良慎一笑,说道:“姐姐,今日这出戏,咱们唱的好!” “是他们搭的好!”良慎牵起嘴角冷冷一笑,又温柔的抚摸着载淳的头,“这里头,也有我们载淳的功劳!” “皇额娘,我是真的害怕!”载淳小声的说。 “载淳,以后你是皇帝,今日之事只是九牛一毛,你可不能再如此胆小了!”杏贞将载淳从良慎怀中拉出来,一本正经的说。 “别这么严厉,他还只是个孩子……”良慎不忍,又将他拉回来搂住…… 垂帘听政一事,八大臣与两宫太后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因八大臣当堂咆哮,对皇帝和太后不敬在先,且两宫太后手中保管签批圣旨的印章,八大臣也不敢彻底激怒两宫太后。七日后,八大臣暂时同意了垂帘听政的奏请,事实上,他们不过是想暂且答应两宫太后,他日回京再作打算。 同时,当日以新帝的名义发出圣旨,上母后皇太后为慈安皇太后,上圣母皇太后为慈禧皇太后,并宣布了先帝灵柩起驾回京的日子。 先帝灵驾回京前这段日子,慈安与慈禧细细梳理了朝中局势,并密切配合,削减了八大臣身上的权力,而将更多权力赋予了醇郡王奕譞,奕譞向来不引人注目,不似奕?是朝中风云人物,因此,此次计划以奕?的顺服为幌子,实则慢慢扩充奕譞的实力。 终于到了先帝灵柩返京的日子,灵驾浩浩荡荡从避暑山庄出发,预计六日便可抵达京师。 小皇帝与两宫皇太后陪灵驾走了一日,便推说皇帝年幼,母后皇太后又一直病着,两位太后又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妇道人家,不宜长时间奔波在外,要绕道先行返京。 八大臣并未警觉,而是欣然同意了两位太后的提议,并派肃顺护送先帝灵柩返京,其他人等则护送小皇帝与太后先行返京。 由于连绵阴雨,道路泥泞,灵驾行进的异常缓慢,小皇帝与两位太后足足比灵驾提前四天抵达了京城。 回宫后,两宫太后立刻召见恭亲王奕?与军机大臣文祥,第二天一早,奕訢手捧盖有玉玺和先帝两枚印章的圣旨,宣布解除了肃顺等人的职务,当场逮捕了载垣、端华;又命令将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等撤职查办,严加看管。并派醇郡王奕譞在京郊密云逮捕了护送梓宫回京的肃顺。 当奕?再次踏入紫禁城长长的宫道上之时,仰头看着这双目所及的红墙金瓦,他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想进入这里便进入这里,不必再看谁的脸色,他终于可以想看见良慎便可看见良慎,不必顾忌什么叔嫂有别,有一刻,他甚至觉得,这紫禁城几乎是他的了,若他在肯努力一点,一定会是他的! “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黑牡丹一袭白衣立于秋风之中,遍身孤凉。 “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一切变成是我的?”奕?眯着眼睛迎着阳光,说道。 “事实上,这里不已经是爷的了么?”黑牡丹叹了口气,以恭亲王在这次政变中的功绩,以现在朝中的局势,恭亲王一定会成为议政王,到时候这江山实际上掌握再谁手中,不言而喻。 “我自然知道,只是这样的掌握并不稳妥,有朝一日,皇上会长大,而且,皇上的母亲却也并非寻常妇人。” “你说,她?”黑牡丹眉心一跳,心中疼了一下。 奕?摇了摇头,良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慈禧,他真的要看着这江山落入慈禧手里么?他年他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斗过她…… “也许这话我不该说。”黑牡丹随手抓了一片被封吹过来的秋叶,抚着枯叶上的脉络,说道:“残破如秋叶的江山,爷要来有何用?若这一切是爷的,他日史书工笔,遗臭万年的可是爷了……” 奕?沉默了片刻,虽然知道大清王朝已是日落西山的破船,他真的要做这个江山的掌舵之人么?可是若做到这个地步便放弃,又实在舍不得。 良久,他说:“我不想放弃!” “好,爷要出手,我便襄助爷,只是,又要对不起她了!”黑牡丹苦苦的一笑。 第176章 黑牡丹身世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是夜,月黑风高,良慎辗转难眠,忽然外面传来尖叫声,“有刺客!” 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良慎立刻一翻身爬起来,顾不得披件衣裳,匆匆便向外跑去,当她确认声音是从载淳的寝殿传出来的时,更是吓丢了魂,疯了一样的跑到载淳的房间。 只见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正与一名身着蒙古服的老妪打得不可开交,良慎一眼便认出,那男人正是黑牡丹!而那老妪,便是先帝的乳母博尔济吉特氏! 因先帝卒于避暑山庄,博尔济吉特氏也在跟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哀伤自不必说,见载淳年幼,又像极了他父亲咸丰帝,便执意要回到皇宫,亲自照顾载淳。 今夜,忽然有刺客闯入,直奔载淳而来,幸而她有一身好武功,才能护住载淳未受伤害。 “住手!”良慎绝望的扶着门大喊一声,她不敢相信,黑牡丹竟再次出手伤害她的孩子,她也不愿面对,奕?竟然还是坚持要夺走这一切。 她话音刚落,便听“咝拉”一声,原来是博尔济吉特氏趁机一挥刀,割破了黑牡丹的衣裳,露出了里头的皮肉。 良慎趁大家都在愣怔之间,猛地冲上前抢过黑牡丹手中的剑,横在自己肩上。 “不要!”黑牡丹情急之下,要出手阻拦,见她又将剑锋离自己的脖颈近了一分,剑锋已经各开了皮肉,渗出殷红的血来。 “我早同你说过,我将载淳视为生命,你既然能向载淳下手,想必是已不在乎我的命了!”良慎决然的说道。 “不是!我——”黑牡丹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他生怕自己哪一句话刺激了她,惹她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皇上死了,若不是为着载淳,我又岂会苟活?你们这分明是要断我的生路!既然如此,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了结了便是!”良慎说着,做势便要自刎。 黑牡丹死死的盯着她,用力的摇了摇头…… “等等!”博尔济吉特氏一直盯着黑牡丹腰间露出的皮肉看,忽然她失魂落魄的喊了出来,“原来是你?” 她甚至失去了理智,忽然上前扒开黑牡丹残破的衣衫,一眼便看到了他腰间一个六角形的红色胎记! “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良慎和黑牡丹都发觉此事非比寻常,尤其是黑牡丹,他顾不上良慎,立刻抓起博尔济吉特氏,逼问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博尔济吉特氏却不再说话,而是双手颤抖的捧着黑牡丹的脸,仔细看着,看着看着又泪湿了双眼。 “她是先帝的乳母。”良慎放下手中的剑,说道。 “你认得我吗?”黑牡丹很是诧异,因为他从没见过这个老妇,可为何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隔世重逢的样子。 “可怜的孩子,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博尔济吉特氏含泪说道。 “我,是黑牡丹,一个戏子而已。”黑牡丹迟疑的说。 “你怎么会是一个戏子?”博尔济吉特氏苦笑着摇摇头,“你怎么会是一个戏子,你更不是别人的工具,孩子,你可知道你的出身是有多高贵吗?” 这话说的良慎和黑牡丹皆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得要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快些直说!”黑牡丹急切的问道。 “不,我不能说,我若是说了,哪怕到了阴曹地府,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博尔济吉特氏忽然一脸恐惧的样子。 “快说!”黑牡丹出手极快,一把便锁住了她的咽喉,逼迫道。 “额吉,你若知道他的身世便告诉他吧!”良慎上前却说道:“您忍心看着他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博尔济吉特氏怜爱的看了看黑牡丹,又低下头踌躇着,似乎确实有难言之隐,一直做着强烈的心急斗争。 最终,博尔济吉特氏在良慎的劝说下,决定告诉他们真相。 “你可知你的父母是谁?” 黑牡丹看着她,无助的摇摇头。 “你的生父是道光爷,你是先帝的亲兄弟啊!”博尔济吉特氏抹着眼泪说道。 黑牡丹闻言,如遭雷击,他的生父是道光爷,不是侍卫么?他不是宫女与侍卫通奸生下的孩子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黑牡丹近乎咆哮起来。 “你的生母是孝静成皇后身边的侍女,这里头可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也正是因为这个阴谋,我才会躲到避暑山庄去,并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将此事说出去,才能苟活至今……”博尔济吉特氏缓缓讲述起那段故事。 原来,道光帝年间,当时宫中极为得宠是全贵妃,也就是咸丰帝的生母,而奕?的生母时为静妃,也颇为得宠,静妃野心极大,命却不好。静妃先后生下皇次子奕纲与皇三子奕继,不幸的是,这两个孩子均幼年早殇。 而全贵妃所生的皇四子奕詝却茁壮成长,眼看奕詝成为实质上的皇长子,又深得皇上宠爱。同年,祥嫔又生了皇五子奕综,虽不聪颖,皇上也常常看望。彼时,膝下无子成了静妃最大的威胁。 静妃虽拼命缠着皇上承宠,却只得了一个公主,且皇上开始渐渐冷淡她,越发宠爱全贵妃,并有意加封其为皇贵妃。 静妃心内焦急,自己却迟迟不再有孕,无奈,便找了身边一个最为可靠的侍女送到皇上的龙床之上,并多番算计让皇上宠幸了她几次。 果然,那侍女果真有了身孕,静妃便对外宣称自己有孕,买通了御药房的太医,此事便谁也无从知晓。谁知,不足月余,静妃真的有了身孕,欢喜之余,她更是胜券在握,两个孩子总该有一个是男胎吧! 那侍女被静妃藏了起来,九个月后,产下一子,那孩子刚刚出生便白净可爱,一看长大了便非同凡响;十天后,静妃生产,巧的是,静妃也产下一子,便是现在的六爷奕?。 静妃让信得过的太医仔细看了,皇六子不同于她以往的两个孩子,并无任何先天不足之象,哭声嘹亮,若好生抚养,一定养的大。 静妃看了看两个孩子,侍女生的儿子长了十天越发好看,与小他十天的六阿哥摆在一起,若说是双生子是一定混不过去的。无奈,静妃放弃了侍女的孩子,将他送了出去…… 黑牡丹听了心内的震撼自不必说,这样一段传奇一般的故事,就是他的身世么?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黑牡丹声音颤抖。 “我与静妃本是同族之人,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她出身显贵,而我却是个奴才。算起来,我可算是她族中的姐姐。我进宫做乳母也是她一手安排,我不必说你们也该猜出她为何将我安排在全贵妃身边吧?” 博尔济吉特氏眼中浑浊的很,似是无法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一般。 “谁知道,我进了钟粹宫后,却与全贵妃十分投缘。全贵妃在南方长大,并无满清贵族的跋扈之态,对我极好,我不再受静妃的控制,不肯做伤害全贵妃的事情……” “那日,她找到我,说既然我在全贵妃一事上不肯帮她,她也不勉强。只是有一件事,我务必要帮忙,否则如何对得起她苦心安排我进宫?我不想太愧对她,便答应了……” “原来,她说的事情,便是去给侍女生的孩子哺乳。刚巧,那时四阿哥刚刚断奶,我便悄悄喂了十天那孩子。也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了她的安排……” “我清楚的记得,那孩子后腰上长了一颗六角形的胎记,这样的胎记极为少见。”博尔济吉特氏说着看向了黑牡丹,黑牡丹自然知道自己这块奇怪的胎记,他无力的摇摇头。 “不,我不信!你以为你编一个这样的故事,我就会信你?”黑牡丹夺过良慎手中的剑横在博尔济吉特氏的肩上。 “你冷静点!”良慎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信不信由你吧,我说出了这个秘密,违背了我的誓言,命不久矣!”博尔济吉特氏说,“只是,孩子,你才是真正的六阿哥……” “我不信!”黑牡丹丢了剑,蹲在地上颤抖着,良慎从未见过这样慌乱无助的黑牡丹。 “那侍女叫什么名字,还活着吗?”良慎问。 “她是静妃身边的绿扇,不知还活着没活着,静妃告诉我们的是,将她打发出宫了……”博尔济吉特氏说。 “可是,皇上宠幸了绿扇,怎会不册封?怎么会就这么忘了绿扇?”良慎又问。 “绿扇生的极美,岂会被轻易忘记?可是皇上身边女子无数,又政务缠身,等他记起来要册封绿扇的时候,绿扇已被静妃毁了容貌,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是不能成为嫔妃的,皇上只得放弃了!大约,那时候的绿扇已经有了身孕吧……” 良慎揪心的想,这个叫绿扇的女子能生出黑牡丹这样姿容卓绝的孩子,一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命运竟这样的凄惨…… 第177章 岁月无情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黑牡丹实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他曾经以为是恩人是母亲的人,却是无情的害了他的母亲,又剥夺了他一切的人! 如果博尔济吉特氏所言是真的,那么他该是皇子,又岂会是一个被人鄙夷连奴才也不如的戏子?如果博尔济吉特氏所言是真的,那么他本该也是有父母疼爱的人,又岂会在戏班里孤苦无依的长大? “不!不可能!”他绝望的摇摇头,依旧浑身战栗着。 良慎心有不忍,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阴谋,他生来竟然只是为了做一个替身,当别人不需要替身的时候,他便被无情的抛弃,沦为了一辈子的奴隶!做不成她儿子的替身,便做她儿子的奴才,康慈太后这一招实在狠毒! 良慎走上前轻轻的抚摸着着他的背,黑牡丹立刻抓住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你告诉我,她是骗子!她是骗子!” “你冷静一下,她是先帝的乳母,一生坦荡磊落,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良慎无奈的说。 “你们是不是为了让我和六爷反目,故意这么说?”黑牡丹眼中喷射着怒火。 “你疯了?”良慎不满的松开他,“我又怎会知道你今夜会来行刺?我又怎会知道你身上有胎记一事?” “不,一定是你们设计的,一定是!”黑牡丹不知该如何反驳,却坚持不肯相信。 “好!你连我都怀疑!”良慎最恨别人怀疑,尤其是她曾信任的人,“你路子那么广,以你的手段,想要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并不困难。即使当年的事情不能水落石出,总能查出个蛛丝马迹。你不信,大可自己去查!” 黑牡丹站起身,执拗的看着良慎,如同一个赌了一口气的孩子,他就是不愿相信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信仰都是错的,是愚蠢的狂仙! “你走吧!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他再敢动这样的心思,他就再也休想见到我,更休想见到他的儿子和女儿!” 良慎捡起地上的剑塞给黑牡丹,推搡着让他离开,黑牡丹却依旧看着博尔济吉特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再不走,我便将你交给禁卫军!”良慎狠狠的说。 黑牡丹无奈,只得迅速离开了皇宫内院,良慎拦住了追上去的大内侍卫,黑牡丹虽该死,可应该给他时间让他查清楚自己的身世。 自此后,黑牡丹便消失在人间,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连奕?也没再见到他,南府戏班的几个老人曾说,黑爷曾回来问了些许多年前的事情,之后便杳无音讯了…… 奕?失去了黑牡丹这个臂膀,加上良慎的决绝,奕?暂时放弃了夺取皇位,良慎刚刚失去了丈夫,若再让她失去孩子,恐怕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原谅他! 数日后,两宫太后发布懿旨,将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圆明园被焚掠、皇都百姓受惊、咸丰皇帝出巡的政治责任全扣到载垣等八大臣头上,处置了八大臣。 三日后,载淳于太和殿正式即为,行登基大典,改国号为同治,封恭亲王奕?为议政王并任军机大臣领班,辅佐朝政,封醇郡王奕譞为醇亲王,政变中有功之臣皆加官进爵。 半月后,拟定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制度,皇太后垂帘听政正式施行。 垂帘听政之所设在大内养心殿东间,同治皇帝御座后设一黄幔,慈安皇太后与慈禧皇太后并坐其后。恭亲王奕?立于左,醇亲王奕譞立于右。 慈禧曾于咸丰帝病中代为批阅过奏折,略懂些朝中之事,便由她代同治帝批阅奏折,每有不懂之处,便请教议政王奕?,每做出裁决,都要谦恭的与慈安商议后决定。 虽如此,但毕竟是两个妇人,慈禧文化程度有限,批阅奏折常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或错别字,慈安能看出错处,便悄悄告诉她,她也虚心学习。然而慈安对于朝中各部门各官员都管理何事一窍不通,也并不懂得治国之道,许多事情还是要依赖议政王奕?。 奕?的议政王身份令他很快便权倾朝野,许多大事的裁决尤其是涉外之事,必须要由恭亲王出面。 两宫太后越来越担心奕?会在朝野上下的追捧下再次生出不臣之心,便加紧学习,命南书房、上书房师傅编纂《治平宝鉴》,作为给两宫太后的教科书,仿照经筵之例,又派翁同龢等定期进讲,治国水平日渐提高。 慈安对治理国事毫无兴趣,却常常沉湎于对咸丰帝的怀念中,无论走到这皇宫的哪里,都觉得有先帝的影子在这里徘徊,精神越来越恍惚。 加之,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慈禧并非人们传言中大奸大恶之人,她只是个女人,只是喜好政治喜好拔尖而已。她做这一切也并非为了什么爬上权力的顶峰,只不过因为丈夫早死,儿子又做了皇帝而已…… 关键是,慈禧并未因此对自己有任何的不敬,她还是每日晨起去钟粹宫请安,从不怠惰。虽慈安懒得管朝中之事,她还是会每日来与她商议,听她的意见。 “你我都是皇太后,不必每日来给我请安了。”慈安总是这样说。 “姐姐曾是皇后,我只是妃子,姐姐是妻,我是妾,理该给姐姐请安到老!”慈禧总是这样回答。 慈禧令慈安不满的唯有一件事,先帝丧期未过,慈禧便穿红着绿打扮的花枝招展,她的衣裳总是最时兴的样式,还发明了更高更华丽的大拉翅,这些都不算什么,她用人乳净面,珍珠粉敷面,肌肤越发光洁照人,惹得宫中女子纷纷效仿其妆容一招毙命最新章节。 慈安曾以寡居女子不宜太过奢靡为由,劝了她几次,她竟完全不听,令慈安渐渐对她不满起来。 一日,凌月伺候慈禧净面时说了一句:“太后保养的好,竟比小时候还细嫩。倒是东太后日日素服素面,看着竟有几分显老的样子了……” “她想不开,我也没有法子。饶是这样,奕?还不还是对她念念不忘?”慈禧净了面,满意的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近日宫中有些老朽的人也有了些说三道四的语言,说太后您虽年轻,却是个寡妇,不该这样花枝招展……” “让她们说去吧!女人若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了,那还活个什么劲?”杏贞毫不在乎的说道。 “奴才还听说,小安子与几个太监赌钱输了,气的打了那几个小太监,还罚他们去做苦役——” “先帝死后,他一直追随哀家,人又机灵,立了不少功劳,哀家这才封他做总管太监,只是他最近越发乖张,闹的有些不像样子了……”杏贞叹着气摇摇头,可话语间却并不重视此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说的就是呢,偏偏他打的是钟粹宫的太监,不定那几个太监在东太后面前怎么学舌呢!”凌月替慈禧拢了拢头发,便开始用刨花水替她梳头。 慈禧听到说钟粹宫的太监,立刻皱了眉拉下脸。 “你去告诉他,再怎么折腾哀家都可由着他,只是钟粹宫的人,碰不得!”慈禧严肃的说。 凌月答应着,也不再言语,而是默默的服侍慈禧梳妆。 日子还算安稳的过了一年,次年咸丰帝的忌日,宫中宝华殿颂了一天的经,为先帝祈祷。而慈安却独自去了畅音阁,畅音阁一景一物与十年前并无差别,戏台子还搭在那里。 十年前,他就是坐在这戏台下看着她婉转高歌,他还曾为她做了一只美人风筝,她亲手剪断了那风筝的线,看它飘飘摇摇飞出紫禁城去。风筝飞走了,而她,在这高墙中一待就是十年,虽然这十年她都是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很寂寞,自从他死了,她觉得流淌过身边的时光都是冰冷冰冷的,冷到骨髓里,短短一年的时光,她觉得比以往十年都漫长。 剩下的岁月,除了熬着日子等待死亡的那一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到任何能带给她温暖的希望…… “皇上,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慈安的眼泪顺着腮滑落,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他那一句“朕在”了。 慈安缓缓的踏上戏台,一转身,恍惚间又看到那一桌子人笑盈盈的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戏。皇上,云嫔,玉嫔,丽贵人,婉贵人,兰贵人…… 岁月无情,时光不再,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现在的后宫,再也看不见那样花团锦簇的美景了,到处都阴沉沉灰突突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良慎含着泪轻轻唱起那一折《梨花颂》,曲中皆是悲凉。 “此处风大,太后该珍重才是!”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良慎蓦地转身,果然是他,黑牡丹又回来了…… 他依旧白衣飘飘,腰间别着那只长笛,只是这一年想必历经沧桑,眼角竟有了细细的皱纹,眼神也似先前更加淡漠。 第178章 权力之争(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欣慰一笑,说道:“你回来了?你回来太好了,我总算不至于太过孤寂……” “太后不问我去了哪里?”黑牡丹抽出腰间的长笛,拿在手上灵活的耍弄着。 良慎笑着摇摇头,对于他,她不需要知道太多,人生难得“懂得”二字。 “这次回来,还会走吗?”她问。 “不走了!”黑牡丹说:“我回了南府戏班,只要你想听戏,随时传我便可。当然,陪你说说话也可。” 黑牡丹说完便笑了,如同他最初的笑容那般出尘,他又成了那个无论天地只论我心、放浪形骸的黑牡丹了…… “好!”良慎笑着点点头,这样的回答便足以证明,他依旧是那个黑牡丹,只是一个伶人,不再是恭王府的工具! “那个姓博尔济吉特的老嬷嬷,还在吗?”黑牡丹问道。 良慎眼神一滞,忧伤的回答:“她死了!在说出那件事情后不久,就死了。” “真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谢她,若不是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黑牡丹虽心中遗憾,可面上却依旧是坦然的笑容。 “你恨吗?你的人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良慎知道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身世,很是替他难过。 “恨过,可现在不恨了!”黑牡丹依旧笑着,笑的令人心酸,“我前半生已糊里糊涂度过,后半生若再糊涂下去,岂不是太傻?我哪里是那么愚蠢的人?” 良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还好,他走了出来,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接受了这件事情,终究,他熬过来了! “你这一年过的怎样?”他问。 “不过行尸走肉,勉强度日而已。”良慎自嘲的说。 “我知道你必然思念先帝,你与先帝情深恩重,一年半载走不出来也是有的。只是,我劝你别只顾着伤心,该多防范着西太后才是。最近她风头似乎要盖过你了,她又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醇亲王奕譞,攀上了这一门好亲,日后势力便更强了!你虽有六爷襄助,可她亦有了七爷辅佐,他日——” “不说这些了,既带了笛子,便不要辜负,吹奏一曲吧!”良慎打断了黑牡丹的话,说道。 黑牡丹无法,只好点点头,拿起笛子放在嘴边,一曲《天涯吟》缓缓流出,此曲是赠予知音的,时而温暖时而孤凉,曲调辗转,配着入夜的寒风,别有一番韵味狂神进化。 良慎听着笛声,向前走了几步,扶着戏台的边栏,忽然,她想起了自己跳楼的时候,曾经,在她以为快要摔死的时候,皇上一跃而起将她揽在怀中。 后来,他说:“无论如何,朕都会选你!” 那时,她觉得他那样可怕,那样不可理喻,现在想来,他的爱霸道却卑微,张扬又怀疑,正因为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奕?,所以他心虚,他怕自己得不到,唯一的办法,便是做出强势的样子去生抢! 原来,他曾经爱的那样煎熬,甚至他从不敢奢望能得到她的心,所以,当他确定自己也被爱着时,该是何等的受宠若惊?一个帝王,在爱情中竟也卑微如尘,当得知她心中有他之后,他太过欢喜,什么都宠着她由着她,他以为这是老天爷的恩赐,不可不珍惜! 最终,他是知道她并非最初的慎儿的,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从未向她表述过一丝怀疑,将所有的疑窦与否定都压在自己心中,直到他说服自己,拥有现在的她也是一种福气!或许,老天爷可怜他得不到慎儿的心,便又派一个慎儿来满足他吗?也许,他就是这样想的,也许…… 他将这一切都带进了坟墓,却将那段永无可能忘却的爱留给了她,让她在悲伤中度日如年…… 一曲终了,黑牡丹才发觉良慎以满面泪痕,他将笛子别进了腰间。 “若这曲子只会让你难过,以后,尽可不必吹了!” 良慎笑着拭干了脸上的眼泪,说道:“好生收着你的笛子吧,既能让人哭,便也能让人笑,日后定有大功绩!我累了,回宫了!” 良慎转身离去,黑牡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月华洒落,他雪白的身影耀着月光,在黑夜中光亮异常。 黑牡丹的回归,成了良慎漫漫长夜中的一盏孤灯,他的开导与守护让良慎渐渐走出丧夫的阴霾,他知道自己亦是皇族血脉,可事已至此,也不想再争些什么,只想这样陪着她,看着她的年华在岁月中逐渐老去,也不啻为一种福报! 同治四年,慈禧与恭亲王的矛盾积压了四年,终于爆发。经过四年的磨砺,慈禧对朝政之事的把控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对权力的接触令慈禧逐渐爱上了权力,她渐渐习惯了慈安对朝事的冷淡,却被恭亲王的尽忠负责所困扰。 终于,在同治四年三月,慈禧借着有言官弹劾恭亲王的时机,罢免了恭亲王的一切职务。 次日,奕?便闹到了钟粹宫,急赤白脸的与良慎分辨起来。 “良慎,当年你劝我让步,可曾想过今日的局面?”奕?说道。 “叶赫那拉氏的确喜欢权力,我对朝事没有兴趣,她又将你踢了出来,这样下去,想来不久之后朝中之事便成为她的一言堂了!”良慎也甚为忧心。 “两宫太后势力越发不均,她又将我逐出军机处,若他日将军机处也换了她的人,后果不堪设想!”奕?说道。 良慎沉吟片刻,说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是先帝的江山,在皇帝长大成人之前,谁也不可染指不属于她的权力。” “怎么?你终于决定出手了?”奕?脸上颇显欣慰之色。 “我懒得做的事情,并不代表我不会做!”良慎清冷的说道。 “你准备如何做?”奕?问道。 “自然是再把你推到权力的中心,有你与她互相牵制,我方能安心美利坚之山林称王最新章节。”良慎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奕?,多年过去,她依然不肯信任他。 因为,他和叶赫那拉氏一样,都是有野心的人,也都是骄傲的孤独者! 奕?冷冷一笑,说道:“没想到,我这么多年辛苦经营,还是唤不回你的心!” “也许得民心靠的是经营,可得我的心靠的却是真心!你有真心么?”良慎抬头看着他,目光泠泠如水。 “良慎!”奕?咬了咬牙,“好,我们不说这个,几年的时间确实不够长,那我便等上十几年,几十年,我看你这铁石心肠几时能被感化!” “你走吧!”良慎丝毫不为所动,“哦,你可将载澄接回去了……” “太后娘娘放心了?”奕?冷笑着说道。 “载澄早就封了多罗贝勒,长年住在宫里也不妥当,不过他和皇帝感情甚好,以后要常常进宫陪伴皇帝。”良慎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么,思周呢?” “荣寿公主很得圣母皇太后的喜爱,已经收为义女教养在膝下,恐怕此生,除了出嫁,是离不了这皇宫了……” “她是真心喜欢思周?还是为了牵制我?”奕?愤愤的说。 良慎沉默了片刻,说道:“至少我从她对荣寿的一点一滴看出,她对那孩子是存着真心的。荣寿性子很是沉稳,不似荣安灵动,却很对她的脾气,那孩子跟着她,不会受罪的。” “那,臣弟告退!”奕?知道回天乏术,也只得先行告退,可临走之前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了出来。 “我有一事不明白,当年大局初定,你为何要将荣禄举荐到朝中,你明知道他以后会如何与慈禧狼狈为奸!” 良慎想到荣禄一事,心中也有些窝囊,荣禄狠得慈禧的喜爱,频频晋升,在朝中一派春风得意。 她又何尝想将荣禄送到慈禧的身边?只是,想到那个修鞋匠,她的心中总是不踏实,她总觉得那人有些秘密,他能洞悉这些时光长河中的机密之事,想必也有一些凡人没有的本领,这人,迟早有用! 正因为有用,才不可得罪,因此,他交代的事情,骨子里,她不敢不办。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自有道理,不用你管!”最终,良慎生硬的回答了奕?的问题。 奕?讨了个没趣,摇摇头,悻悻的走了…… 常青见恭亲王气冲冲的来了,又灰溜溜的走了,虽没伺候在一旁听到他们说什么,可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太后,您与先帝虽情深,可现在毕竟先帝早已仙去,或许,六爷也是一个不错的依靠……”常青虽知道这句话不该花,可太后还不到三十岁,却已遍尝岁月孤寂,她看着心疼。 “你如今已经是姑姑了,该为宫女们做好的表率,这种话,哀家以后不想听见!”良慎生气的说。 常青也知道她还是不肯忘了先帝,便住了口,转换了话题。 “太后,六爷被削了官,您似乎要帮六爷?您不担心六爷野心太大了吗?” “他虽有野心,可却过了最好的时机,我为什么还要担心?”良慎毫不在意的说,“去醇亲王府请七爷过来!” “七爷?”常青十分不解的问道。 第179章 权力之争(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常青依照良慎的吩咐将醇亲王奕譞请到钟粹宫,奕譞不明就里,与太后见礼后便问道。 “不知太后叫臣弟来,所为何事?” “七弟,圣母皇太后罢免了老六的一身职务,不知你有什么看法?”良慎开门见山的说道。 “臣弟愚昧,本以为这是两宫太后商议后的裁决,虽有些委屈了六哥,但臣弟不过为人臣子,不敢多有置喙!”奕譞为人较奕?恬淡很多,不好争抢,以为平安是福,性子也较为圆润。 “哀家前几日犯了胃疾,对于此事起初并不知晓,但哀家以为此事处置的并不妥当。”良慎亮明了自己的想法。 “两宫太后都是主子,这……”奕譞犯起了难。 “圣母皇太后天资聪颖,又肯用功,于朝事也肯用心,不似哀家一般,身子不好,性子也怠惰,近两年朝中之事多半是她做主,哀家看着没什么大纰漏,便也认可。只是,我们毕竟是妇道人家,不过几年的时间,对于朝政的处置上自然比不上老六和你醇熟,再者,后宫干政本就容易被人质疑,因此,哀家以为罢免老六并非好事!” 奕譞垂头听着,并不接下话茬,良慎见他不说话,便自己说下去。 “七弟的福晋与圣母皇太后是亲姊妹,七弟与老六又是亲兄弟,于家来说,本都是一家人,何必争个你高我底?于国来说,圣母皇太后与老六都是有治世之力的人才,理应携手同心才是!” “太后所言有理,只是,一山难容二虎……”奕譞为难的说道。 “七弟糊涂!国家社稷怎可与草莽之事相提并论?”良慎正色说道:“七弟可曾想过,圣母皇太后和恭亲王他们都是信任七弟和倚重七弟之人,而他们之所以如此看重七弟,是因为他二人本是平分秋色之态,谁拉拢到七弟谁的筹码便多一分!” “太后的意思是?”奕譞似乎有些明白良慎的话了。 “若是没有了恭亲王,圣母皇太后一人独大,恐怕会生出大权独揽之心,到时,七弟的地位可未必及得上现在,甚至,会成为第二个恭亲王……”良慎看似悠闲的摆弄着花瓶里的几株春梅,说道特种兵之战狼出击全文阅读。 奕譞恍然大悟,立刻拱手说道:“多谢太后指点,臣弟如醍醐灌顶!” “七弟言重了,你朝事繁重,没想到这一层也是有的!”良慎回首一笑。 “之前以为太后久居深宫,只有妇人见识!今日方见识到太后的天资,实乃四两拨千斤的大智慧!”奕譞甚为佩服。 良慎笑了笑,说道:“七弟知道下面该做些什么就好!哀家不过是为着好好守护先帝留下的江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臣弟告退!”奕譞抱拳离去。 一月后,因多位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都持反对意见,慈禧太后迫于各方压力,恢复了恭亲王奕?的职务,只是罢除了议政王的名号,恭亲王奕?依旧是军机处重臣。 事实上,慈禧与奕?都是颇有胸怀和远见的人,奕?精通洋务,慈禧也并非故步自封,二人在朝政上许多见解是一致的,二人配合执掌权力几年,也颇有建树,先后平了太平军叛乱、捻军叛乱,让疮痍遍布的大清江山度过了一段平稳的时光,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同光中兴”! 而但凡有才华的人都是相妒相斗的,羽翼渐丰的慈禧总想甩掉奕?,而奕?自己并非省油的灯,加上慈安往往从中调停,苦心维持着奕?的地位,借以牵制慈禧。 奕?本就有执掌江山的抱负,只是当年一念之差顾及良慎,错失了最好的时机。而今大局稳定,慈禧渐渐扩充实力,以后怕再想扳倒这个女人,是难上加难。 而在慈安的辅助下,奕?以恭亲王的尊贵地位,和军机大臣的重要职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没有坐上那把龙椅被人山呼万岁以外,他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 逐渐的,奕?不再幻想着在名义上拥有这大清江山,他更加醉心于对权力和荣华的实际掌控,如同当年黑牡丹所说,他又何必要披上那身龙袍背上千古骂名呢? 慈安太后在垂帘听政中依旧较为淡泊,无关痛痒的事情她也懒得过问,若有大事她也不过是看看,经慈禧与奕?双双认可的事情,一般她也都无异议。 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在教导同治帝载淳和荣安公主,因此,同治帝对慈安太后的感情甚至强过对其生母慈禧太后,而慈禧忙于朝中琐事,难得与载淳共处也都是言词严厉,令载淳渐渐生了反叛之心。 同治八年,皇帝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俊逸明朗,颇有了帝王之姿,十四岁的同治帝已有了许多自己的想法,他越来越想摆脱母亲和皇叔的管制,做一个真正能亲政的皇帝! 初春的一早,阴雨绵绵,同治帝依旧一大早便赶来钟粹宫请安,良慎看着他一举一动像极了当年的咸丰帝,既欣慰又欢喜。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载淳恭敬的行礼,问安。 “天气还冷的很,又下着雨,皇帝穿的这样单薄,跟着的人也不知道给添件衣裳!”良慎心疼的拍了拍载淳的肩,想是打伞的奴才没打好,肩上有些湿了。 “皇额娘总当朕是个小孩子!”载淳咧嘴一笑,两步跳到暖炕上,顽皮的荡着腿,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看看你的样子,有几分像大人?”良慎慈爱的笑着打趣他,“去给你额娘请安了么?” “懒得去!”载淳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去了额娘又要问朕书读了几卷,文章做了几篇,让朕将史书中的典故讲给她听,烦也要烦死了!” “你额娘这样辛苦都是为了你,你却这样不知好歹白银之轮!”良慎嗔怒的瞪着他。 “皇额娘,您就让朕好生坐一会儿吧!”载淳撒娇似的说道:“这几日阴雨天,六叔的腿疾又犯了,不能上军机处,额娘格外忙了起来,哪有功夫搭理朕这个儿子?” 良慎忽然想起,自那年奕?在漫天大雪中跪了一天一夜后,他的腿虽治好了,却落下了毛病,每到阴雨天便疼痛难忍,总归,他得这病是为着她…… “皇额娘?”载淳见她呆住,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良慎忽然回过神来,看着他。 “朕听说,六叔的腿疾是早年间因为皇额娘……”载淳小声的试探着说道。 “皇帝!”良慎制止了他说下去,她不想提当年的旧事,时至今日,许多事情已成定局,早已回不去了,再说也是枉然,“你六叔辅佐你有功,他犯了腿疾,你该下旨问候问候!” “朕知道了。”载淳知道母亲不想提这件事,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从小到大,他听到了太多关于皇额娘与六叔的传闻,长到现在十四岁,他渐懂了男女之情,每每见到六叔,他都会问皇额娘平日里是否欢喜,身子是否康健,都会嘱咐他务必要关心皇额娘,多多孝顺陪伴她。 直觉告诉他,六叔对皇额娘非同一般,可似乎,皇额娘却一直淡淡的…… 正当母子二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忽然金铃子哭着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太后为金铃子做主!” “怎么了?”良慎吓了一跳,这几年金铃子稳重了许多,今日不知是怎么了。 常青赶紧跑过来扶起金铃子,金铃子在雨中跑来,浑身都湿透了,常青赶紧脱下自己的坎肩披在她身上。 “金姑姑,你怎么了?”载淳也颇为诧异,立刻问道。 “太后,皇上,奴才金铃子誓死服侍太后,绝受不了这样的委屈!”金铃子愤怒的说道。 “你先别急,慢慢说!常青,叫人去煮些姜汤给她,莫要着凉!”良慎说道。 “太后,奴才刚刚碰见了西太后身边的安德海,他竟然下流的调戏奴才,还说,还说……”金铃子秉性刚烈,实在羞于启齿。 “还说什么?”载淳沉下脸,问道。 “还说,要纳奴才为对食之妻!”金铃子咬着牙说道。 “什么?”载淳一听便恼怒起来,“这个安德海,平时无法无天也就罢了,现在连皇额娘身边的人都敢觊觎!朕即刻去问罪于他!” “皇帝且慢!”良慎叫住了载淳,想了想:“金铃子,你看他是说说而已,还是真有此意?” “奴才不管他是说说而已,还是真有此意,奴才宁死都不会嫁给一个太监!”金铃子坚决的说道。 “怎会是说说而已?这个安德海虽是阉人,却喜好女色,仗着额娘的宠信,在宫外私藏了许多女子,以饱自己的私欲!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平日里连朕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载淳说道。 “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些宫外的事?”良慎问道。 “这都是载澄告诉儿子的!载澄还说,当年罢免六叔,安德海出了不少坏主意,所以,六叔也恨极了他!” 第180章 诛杀安德海(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回想起初入宫的时候,安德海只是一个口齿伶俐的孩子,如今,快二十年了,他已经成为历史上那个肆无忌惮的大太监了! 安德海长大后长相俊美,身形挺秀,又善于察言观色,巧舌如簧,哄的慈禧对他极为宠幸,日日留在身边伺候,连他在宫外娶妻慈禧不仅不责怪,还大行封赏,惹得朝野上下很是不满,甚至生出许多不雅的言论…… 慈安之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为同为年轻寡妇,她深知慈禧内心的孤寂,有个安德海在她常常玩笑一两句宽宽心也并非坏事,毕竟,安德海是个太监,宫外的传言大多言过其实。 一个人在宫里的日子非一般的冰冷寂寞,就连她自己,也会时常传黑牡丹来听段戏,或是说笑几句,黑牡丹是她的知己,安德海又为何不可是慈禧的知己?若论起身份来,一个戏子又比一个太监高贵多少呢? “安德海已经嚣张至此了么?”良慎轻轻的叹了一声。 “太后有所不知,这个安德海仗着西太后的宠爱无所不为,视宫规于无物,离了两位太后,他便是个霸王!”常青忿忿的说道。 “青姑姑说得对,他平日连朕也不放在眼里,朕说他几句,他非但不听,还要告到额娘那里,额娘竟然向着他来责备朕!可见,他已不是一次两次挑拨朕与额娘的关系了!安德海以功名利禄为钓饵,培植党羽,广交朝臣,现在他可算得上权倾朝野了!”载淳怒言。 “有这等事?”良慎一听便生了气,太监只需服侍好宫闱内的事,若伺候好了主子若张扬些也无可厚非,可置喙朝政中事,离间帝后关系,这便是犯了大错。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安德海连六爷都不放在眼里,除了咱们钟粹宫,谁没受过他的委屈?如今更好了,连咱们钟粹宫的人他都敢下手了!”常青搂着浑身湿透的金铃子说道。 “看来,这安德海,留不得了……”良慎低声说道。 “皇额娘若真要除了安德海,朕第一个赞同,朕早就有除了这狗太监之心,只是苦于有心无力!”载淳神采飞扬的说道。 “太后可要三思,安德海是西太后最宠信的人,太后若想除之,西太后势必阻拦,恐怕难以成事啊……”常青忧心说道。 “那便要看哀家能不能找到好机会了!”良慎深深的一笑,“眼下最重要的事,首先要护住金铃子!不管安德海是否真的要求娶金铃子,为保万无一失,都不能给他到哀家跟前请求赐婚的机会!” “从未听说过太监要请求赐婚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载淳鄙夷的说道闪来的暖婚最新章节。 “去年冬天他大张旗鼓的娶了徽班的一个女子,这样的先例一开,恐怕他又生出三妻四妾的野心,安德海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良慎正色说道。 “哼,他求娶太后不允也就是了!金姑姑是太后娘家带来的人,从小伺候太后,岂是一般宫女,怎容一个太监玷污名节?”载淳怒言。 “金铃子是哀家最宠信的宫女,安德海亦是她最为宠信的太监,若当真论起来,也并无不配……”良慎说道。 “太后!”金铃子一听立刻闹起来,“太后难道真的要将奴才嫁与那无耻阉人?” “你闹什么?哀家自然不会委屈了你,也不会再这个时期给他们离间两宫皇太后的机会!”良慎笃定的说道:“哀家自有办法!你们都先下去吧,皇帝也回去歇着吧!” 众人虽不解,也都纷纷散去,次日,良慎便将黑牡丹召来,黑牡丹穿着精白的长袍,外头罩着牙色的毛领坎肩。 良慎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了?还穿着毛衣裳呢?” “连日阴雨,今年的倒春寒厉害的紧,你也需注意保暖才是!” 黑牡丹进到内殿,又觉得热了,便信手解了坎肩拖下来扔在一边,说道。 “越发胆子大了!”良慎朝着他拖下来的坎肩努了努嘴,“被下人看见传了出去,哀家可当不起这些流言蜚语!” “若想生事情的人,看不见也是要嚼些舌头的!连安德海一个太监都背了祸乱宫闱的名声,我一个堂堂男儿,背了这个恶名总也不亏!”黑牡丹仰头笑了起来。 “你也知道安德海的事了?”良慎问道。 “满大清国,还有谁不知道安德海吗?如今安德海可是朝中的红人,多少人巴结他,连卖官鬻爵的事都做出来了,人人都说,他可比魏忠贤了!”黑牡丹说。 听了黑牡丹的话,良慎更加肯定,安德海此人若不除,朝纲必乱! “今日找我来为的何事?”黑牡丹问道:“是听戏呢?还是听听宫外的新鲜事?” “找人!”良慎抬眼看着他,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谁?”黑牡丹一笑,问道。 良慎掀开茶杯盖,以食指蘸取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是他?”黑牡丹疑惑不解,问道:“找他做什么?” “你只说能不能找到?” “此人生死不明,需得时间查访!”黑牡丹有些犯了难。 “务必要快,若慢了,恐来不及!”良慎立刻说道。 黑牡丹见良慎如此紧张,便知她必有大用,只要她需要的事情,无论再怎么艰难他都会尽力完成。 “若此人还活着,五日内,交给你!”黑牡丹沉吟了一下说道。 良慎莞尔一笑,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有你在,没有办不成的事!” 黑牡丹朗朗一笑,说道:“我若真有你说的这样神通广大,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人,那就好了!” 良慎看他盯着自己看,便知他话里有话,她不再回他,而是端端正正的坐着,目不斜视武导韩娱全文阅读。 “原是我不对,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像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黑牡丹见她不说话,又笑了起来。 “若无其他事,我走了!”说着,黑牡丹拿起脱下的坎肩,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既然天冷,又为何不穿好了回去?”良慎叫住了他。 “也是,若这样出去,定会被人猜忌。”黑牡丹住了脚,又将坎肩穿好在身上,这才迈步离开。 出了宫,一阵冷风袭来,黑牡丹拥紧了身子,心中自嘲似的暗叹,再暖和的衣裳也温暖不了孤独呵…… 五日后,皇帝在钟粹宫斥责了宫女金铃子,只因金铃子仗着自己姑姑的身份怠慢皇帝,皇帝执意要下旨惩罚,闹到了慈安太后跟前。 “宫女金铃子仗着自己是太后宠信的人,便目无帝王,对朕苛责怠慢,实为大不敬!念在金铃子这些年服侍太后也算尽心,朕不忍施以重罚,金铃子已年满二十五岁,勒令其离宫返乡!因其是因过遣返,故不能带走宫里的任何财物!太后以为如何?”载淳怒气冲冲的说道。 众人皆以为太后断断不会依了皇帝的意思,毕竟,当今皇上并无一丝实权,金铃子又是伺候太后二十多年的贴身宫女,若没了金铃子,太后如同断了一边臂膀,其损失可想而知。 为此,慈禧太后特地赶过来劝解,以为做个和事老,便可平息此事。 慈禧太后劝道:“皇帝切莫太较真,金铃子毕竟是母后皇太后的近侍,为着太后的颜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额娘此言差矣!若顾及皇额娘姑息金铃子的恶行,那此后但凡有脸面些的奴才都能爬到朕的头上来?朕的皇威何在?”载淳据理力争。 “皇上,容奴才劝一句。”安德海见金铃子要受罚,便也想出言劝解一句,因为他确实早就看上了灵巧秀气的金铃子,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太后开口而已。 “金姑姑是太后用惯了的人,乍然没了太后定然多有不便,为着对太后的孝心,皇上就别与一个奴才计较了……” “朕与太后说话,岂容你一个奴才插嘴?”载淳怒目圆睁,瞪着安德海,安德海见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立刻沉下脸,虽十分不服气,但鉴于两宫皇太后在此,便也乖乖闭上了嘴。 “都不必劝了!”良慎说道:“哀家虽不舍得金铃子,可她不尊重皇帝便是不尊重哀家,无论皇帝做出任何判决,哀家均无异议!” “姐姐,她一时犯错,教训一顿改了也就罢了,何苦非要赶走,让姐姐不便呢?”慈禧说道。 “皇帝不过一时年幼无法亲政,可这大清江山是皇帝的,若仗着是哀家身边的人便不敬皇帝,便是置哀家于不义!此事听皇帝的,皇帝说如何便如何!”良慎郑重说道。 这句话一语双关,今日她与载淳合演这一出戏,便是要告诉有些人,皇帝就是皇帝,既是为新帝立威,又给在场的某些人敲了一次警钟! 最终,金铃子被送出宫,谁知,刚刚出了顺贞门,便看到一辆朴素的乌篷马车,坐在车上的正是黑牡丹! “先生,您怎么在这里?”金铃子十分诧异。 “出来了?”黑牡丹一笑。 金铃子正要答话,却见车篷里钻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你?” 第181章 诛杀安德海(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马车里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青山!太平天国败落后,宋青山侥幸逃过一劫,一直隐居在京城一个大杂院里,以为自己的一生将不会再有任何希望,每日浪荡度日,虚度时光…… 直到,有一日黑牡丹找上门来,他知道,原来他后半生的日子还是能美好起来的! “金铃子,你长大了!” 看到面前的金铃子,他的眼睛濡湿,她长大了,也长高了,转身回眸间都比小时候清冷了许多,想是被这些年深宫的岁月浸润所成。 只是,她的眼睛还是如以前一般黑亮,声音还是如以前一般清脆动听…… “十年多了,你的国败了,你去了哪里?”金铃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常常想起他,那个惊艳了自己豆蔻年华的惊鸿一瞥,可她从没想过,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他…… “我……”宋青山刚要说话。 “罢了,活着就好,我以为你活不成了呢!”金铃子笑了笑,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铃子,上车随他走吧!若逗留久了被人看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苦心……”黑牡丹指了指马车。 “太后?”金铃子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这是太后为你铺好的去路,唯有这样,太后才会放心让你出宫,她说,唯有宋青山是你看得上的人!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若有盛开的机会为何不盛开?她不忍你还未绽放过,便陪着她的衰败而衰败……”黑牡丹说。 “太后……”金铃子闻言泣不成声,太后该是怎样苦心想出这样的法子,既让她逃过了安德海的魔爪,又为她寻了后半生的依靠…… 不管宋青山以后会否负了她,至少,太后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可以尝试拥有爱情,尝试不负青春,不负生命…… “奴才金铃子拜别太后!”金铃子哭着朝宫门叩了一头,心中回想起她自小伺候她的点点滴滴,泪如泉涌。 “走吧!”黑牡丹拉起金铃子,说道。 金铃子依依不舍的看着那扇朱红的宫门,从此,她们主仆便天涯永隔了! “先生,请守护我家主子!”金铃子恳求的看着黑牡丹。 “放心,在我心中,她永不会衰败!”黑牡丹深情的望了望宫门。 金铃子登车而去,一跃上车的时候,腰间叮当作响,宋青山向她身上看去,原来是当年他送她的金铃子! 大概戴了许多年,已经失了光泽,响声也不似先前清脆。 “你还留着它?”宋青山眼底涌出泪水,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丝帕,那帕子上还是金铃子送的一岳青山。 “你也还留着?”金铃子小心的抚摸着已经有些褪色的丝线,感慨万千。 十数年后的重逢,恍如隔世,幸而,都是痴心不变! 送走金铃子,良慎便开始合计该如何铲除安德海,等了半年,终于等来一个绝佳的时机! 因皇帝已长大,朝堂上便有大臣将皇帝大婚的事情提上议程,虽慈禧以皇帝尚且年幼,不足威震朝纲为由将皇帝大婚推拖过去,可眼见也不过是二三年内的事情了,安德海灵机一动,为饱自己的私欲,自请到江南去采办皇帝大婚时的龙袍,慈禧虽觉得不妥,可无奈他软磨硬泡,便鬼使神差的依了他! 安德海一出宫,良慎便召见了奕?,问了安德海出宫后的情形。 “哼,从未听说太监擅出宫禁一说!慈禧聪明一世,怎么偏偏宠信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奕?早就厌恶安德海嚣张生事,甚至连他的风头都敢抢。 “但凡是人,总有糊涂的时候!安德海又是个人精,迷惑了慈禧也没什么奇怪的!”良慎平淡的说。 “你呢?你有糊涂的时候吗?”奕?忽然*辣的看着良慎。 良慎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茬。 “安德海一路出宫,表现如何?” “大张旗鼓,铺张靡费,百姓怨声载道,地方官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奕?说道。 “那便是自己作死了!”良慎冷哼一声,“照他出行这一路,可有秉性刚正之官员?” 奕?想了想,答道:“山东巡抚丁宝桢!此人刚直不阿,只认理,不认人,或许可用!” “可用不可用就看王爷你的本事了!” “好!包在我身上!”奕?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这次,是扳倒安德海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决不能错过!”良慎笃定的说,既是说给她自己,也是说给奕?! “只是,慈禧一定会庇护的,到时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在历史上,安德海的确是折损你我之手,只要咱们不是太笨,倒是不愁不能成事!”良慎说道。 奕?点点头,赞许的看着良慎:“良慎,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我不会知道,原来你是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曾经,我以为你只是一个会编故事的女人……” “人的性格是会受后天环境影响的,在这个世界,若是不聪明,恐怕连活着都难。”说到此,良慎也感慨万千,若不是他提起,她都忘了在现代世界曾经的自己了…… 二十年,一个女人的一生该有几个二十年,在那个世界里,她都没有经历过在爱恨纠葛中真真切切的活二十年! “咱们真的回不去了么?”奕?的眼神有些涣散。 “那个世界的我们已经死了!不过那修鞋匠曾说,若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也死了,也许时空又出现什么奇异的事情,回不回去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怎么,你不是不舍得回去么?” “不知为什么,这几年格外怀念那时候的时光,若是有幸能再回去就好了!”奕?叹了一句。 “你不是十分看重这里的荣华和权力么?” 奕?苦笑一声,说道:“曾经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些,可现在看起来,我最珍惜的,还是你……” “可是,已经晚了……”良慎无情的打断了他,“若是从来求而不得,尚且值得同情,若是拥有过而不知珍惜,这样的失去便也是活该……” “良慎……”奕?痛苦的叫住她,说道:“你真的那么愿意一个人吗?这么多年了,一个人的日子不冷吗?” “恭亲王要求娶皇嫂么?恭亲王想看到天下大乱?”良慎故意这样问。 “至少,你应该试着让我再走到你的心里……” “所以,便是偷偷摸摸的宫闱丑事么?” 奕?被她激的有些愠怒,说道:“就算天下大乱又怎样?只要你说一句愿意,我敢立刻带你离开这里!” “抱歉,我不愿看这天下大乱,我心中有先帝,我不愿看着他留下的江山出任何纰漏!”良慎的眼睛沉静如水,面上无一丝情意,只有清冷。 奕?又一次寒了心,步履沉重的走了出去,甚至,连告退的力气都已没有…… 数日后,安德海和随从大摇大摆的进入山东,在泰安县被当场擒住,连夜押送到济南,交由丁宝桢处置。 丁宝桢立刻拟了一道密折,痛陈安德海的不法行径,其罪有五:一为大清二百余年不准宦官与外人交接,更不准宦官擅离宫禁;二为龙袍系御用之衣,自有织造谨制,不用太监远涉糜费,且皇太后、皇上崇尚节俭,断不须太监出外采办,即使实有其事,亦必有明降谕旨并部文传知,而地方并未接到任何有关于此的谕旨,可见此太监所言不实;三为太监往返照例应有传牌勘合,而此太监则任意游兴,漫无稽考;四为擅用龙凤旗帜,这本是御用禁物,若真是内廷供使的太监,自然知道礼法,不会如此胡作非为;五为此太监出差携带女优,实在不成体制。因此,丁宝桢不得不截拿审办,以昭慎重。 密旨送入朝中,正巧赶上慈禧太后微恙,由慈安太后亲理朝中琐事。 军机处多位大臣都对安德海素日来的行径多有不满,只是顾及慈禧太后威严,不敢擅自在太岁头上动土,此事一出,便都看向恭亲王与慈安太后。 慈安太后看了密折,想都没想,便淡然的说道:“这样的事情若能容忍,那我大清还有何法度体制可言?丁宝桢所陈此人的罪过,条条是死罪。著丁宝桢迅速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拿,令随从人等指证确实,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饰!” 朝臣听闻此言,心中无不赞叹慈安太后杀伐决断,乃是女中豪杰! “圣母皇太后那边,是否需请示?毕竟谕旨需得两宫太后落印!”有人说道。 “额娘在病中,实在不应打扰!”出人意料,皇帝载淳发了话:“何况处置一个六品太监,并非撼动朝纲的大事,更加不必惊动圣母皇太后!朕以为母后皇太后的判决十分妥当,六叔,你以为呢?” 奕?拱了拱手,说道:“回皇上的话,此太监确实当诛!” “好!皇太后与六叔都与朕想到一处,同道堂之印原是皇阿玛留给朕的,不过朕年幼,由额娘代为保管,现额娘病着,用印之事,朕便可做主!” 说着,载淳伸出手,手中握着的,正是“同道堂”之印! 第182章 皇帝亲政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赐死安德海的谕旨上盖上了“御赏”和“同道堂”两个印章,即刻经军机处发往了山东,丁宝桢接到圣谕,将安德海验明正身,立刻斩首,没有留给他任何分辨的机会,此时,据安德海被擒不过五天时间! 名噪一时的大太监安德海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长久以来,太多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丁宝桢此举被广为传颂,丁宝桢赢了个“丁青天”的名号! 良慎听说安德海之事已经了结,很是满意,经过此事,她对皇帝有所改观,他真的长大了! “皇帝,未经你额娘许可,你便用了印,不怕她责备于你?”良慎问道。 “朕为何要怕,那印章本就是皇阿玛留给朕的!”载淳十分坦然,“皇额娘,朕已经长大了,知道是非黑白,安德海之事放在任何一个帝王身上都会诛之而后快!” 良慎见载淳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且为人正直磊落,不免欣慰,终于她没有辜负先帝,将他唯一的儿子教养的妥妥贴贴。 “皇额娘,朕有一事相求!”载淳忽然双腿跪下,殷切的说道。 “皇帝,你乃九五之尊,岂可轻易下跪?”良慎赶紧弯下腰去扶。 “儿子跪母亲有何不可?”载淳拿开良慎的手,“皇额娘,朕想亲政!” 良慎心中百感交集,皇帝已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可是他越长大,她便越心慌,因为,这个孩子如同他父亲一样,都活不长…… “等过了此事,哀家便与你额娘商议你亲政之事!”良慎扶起载淳,答应了他。 那一边,当慈禧于病中知道了安德海被杀一事,立刻怒火冲天,砸了药碗。 “哀家不过病了几天,出了这样大的事,竟然没人跟哀家说一句!难道都不知道小安子是哀家的人么?” 凌月吓的赶紧跪在地上,急急说道:“太后息怒!太后还病着,请顾及凤体!” “息怒息怒,小安子都死了,哀家却毫不知情,叫哀家如何息怒?”慈禧咆哮道,“说!小安子到底是折损谁手?” “是山东巡抚丁宝桢!”凌月说道:“安公公行到山东地面,便被丁宝桢的人擒了,五日后,斩首……” “区区一个小小的巡抚,敢如此杀伐决断?哀家不信,此事难道没有上报到军机?” “报了,东太后与六爷都主张杀了安公公,便下了旨!” “果然是他们!小安子不过平日里张扬些,怎么就得罪了他们,一定要他的命不可?”慈禧怒道。 “回太后,早两年六爷被贬一事,您让安公公参与了不少,前些日子,安公公曾说要纳东太后身边的金姑姑为对食夫妻,兴许从那时起,便结了梁子!”凌月说道。 “这个小安子!哀家说了多少遍,哪怕闹出大天去,钟粹宫的人都动不得!他怎么就是不听!”慈禧听到这话,更加痛心疾首。 “既是下旨斩首,为何没人到哀家这里来请印?”慈禧想到此,又困惑的很。 “奴才说了,太后可别生气,是皇上拿了太后的印鉴……”凌月小声说。 “皇上?”慈禧诧异的很,“皇上竟有这样的胆量……他连知会都未曾知会我这做母亲的一声……” “太后,据说,皇上当时说同道堂之印本是先帝留给皇上的,皇上自然可以使用。以奴才看,说到底,皇上还是受了东太后的蛊惑,这才作出这样的举动!”凌月说道。 “什么?他真这么说?”慈禧闻言更加伤心,“他明明是我生的,为何处处向着她?” “太后别伤心了!皇上年龄尚小,大些想必便知道亲疏有别了。只是,安公公没了,宫里的总管太监之位空了,该提拔谁?” “唉!”慈禧长长的叹了一声,“可惜了小安子,那样乖觉灵巧的人儿,说没就没了,日后,这深宫内院的,谁能陪哀家说笑呢?” 慈禧怔怔的,失神的坐了一会子,落了两行泪,想到安德海的惨死,又咬咬牙,说道。 “哀家断不会让小安子白死!是谁害的他,哀家一个一个的记在心里,他日,必要讨回来!” “若不是太后过于顾及嫡庶尊卑,那一位怎么是您的对手?”凌月旁敲侧击说道。 “切莫小看了她,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 经过安德海一事,慈禧与慈安之间生了嫌隙,没了安德海,慈禧将二等总管李莲英升为总管太监,李莲英虽也是机灵人,可却不似安德海嘴甜心巧,慈禧每每孤寂的时候,都会陷入对小安子的怀念之中…… 同治九年,皇帝已经十五岁,慈安令奕?鼓动军机处大臣将皇帝亲政之事提上议程,奕?起初不愿意,以为皇帝亲政后恐不把他这个做皇叔的放在眼里,慈安便出言劝解,皇帝年轻鲁莽,身边更需要皇叔的辅佐提点。 奕?转念一想,皇帝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总比老谋深算的慈禧好应付的多,便照着慈安的嘱咐做事。 慈禧听了大臣的意见,未置一词,而是将载淳叫到她的寝宫问了几个问题。 “皇帝,你真的准备好亲政了吗?” “朕已经长大,早就准备好了!”载淳信心满满的说。 “你真的能与那些老臣周旋,真的能与你六叔七叔等亲贵们周旋?” “六叔七叔都是朕的至亲,臣子们也都是为朕效力,与他们相处有何难?”载淳完全不以为意。 慈禧无奈的笑了笑,又说:“那么,皇帝亲政后打算如何治理国家?” 载淳昂首挺胸的说了许多自己内心的规划,而这些青涩的想法在慈禧眼中,都是十分幼稚的,若按着皇帝的意思来,朝野上下必将乱作一团,可见,皇上亲政的时候还未到。 “皇帝,执掌江山并非下一盘棋、比一场武那样简单,每走一步都必须思虑周全,各方势力都需顾及权衡,若有一丝的行差踏错,败了祖宗的江山,那便是不可挽回的错误!”慈禧语重心长的说道。 “谁天生就会做皇帝?额娘说这些,无非就是贪恋权力,不肯撤帘归政罢了!” 载淳听母亲对自己的都是否定,叛逆之心骤起,怒气冲冲的说道。 “皇帝,谁教你说这样的话?”慈禧闻言怒火中烧,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处处不向着自己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这样与她说话,曲解她的一番苦心。 载淳不再答话,而是气冲冲的夺门而去。载淳从小在慈安身边教养长大,慈安对她娇惯慈爱,而慈禧则对他严格要求,鲜有夸奖之语,因此,慈禧与载淳的母子关系十分冷淡,载淳更是处处与慈禧对着干,这才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最终,慈禧太后以皇帝“典学未成”为由拒绝了皇帝亲政的提议。 因为载淳闹脾气,慈安劝了几次,以往任何事只要慈安开口,慈禧都会顾及她先帝正妻的身份与脸面,没有不听从,而这次,慈禧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松口。 无奈之下,皇帝亲政一事便一拖再拖,一拖便又拖了三年! 载淳因年龄已到却不能亲政,心中怨气难平,渐渐顽劣起来,口中说着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太后都看不上,更是以此为由逃学,日日与载澄厮混在一起,甚至作出了不上早朝这样离谱的事! 一日,慈安太后得到密报,说皇上又化装成小太监偷偷潜出宫了! 慈安拍案大怒,这已不是第一次,黑牡丹曾告诉她,这两个混小子流连的净是眠花宿柳之地,良慎心中失望至极,她实在想不出为何一个好好的孩子,不过短短几年就长成了一个登徒子! 良慎立刻起驾到皇帝寝宫等着,她在皇帝寝宫做了一日,未食一口饭,未饮一口水,终于,赶在宫门下钥之前,皇上和载澄嘻嘻哈哈从外面走了进来。 载淳一进门,便看到皇额娘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 “皇、皇额娘……”载淳吓的嗫嚅着,垂着手低下头。 “奴才载淳叩见太后!”载澄机灵,立刻跪地请安。 “皇帝一早离宫,去了哪里?”良慎冷着脸问道。 载淳低头不语,满面通红,载澄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说道:“回太后,皇上去了奴才家里!” “是吗?”良慎立刻横了一眼载澄,“你阿玛才刚派人传话,问你是否在宫里呢!” 载澄没想到撞到了枪口上,吓的缩缩脖子,低下头。 “皇帝,告诉皇额娘,这一天,你去了哪里?”良慎又转头看着载淳。 “朕、朕去了八、八大胡同……”载淳羞愧至极,声音小的如同蚊子一般,载澄见载淳招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可真是你皇阿玛的好儿子!大清朝的好皇帝!你是什么人?岂可被那些龌龊女子近身?”慈安气的狠狠的拍了桌子。 “皇额娘息怒,我只是去看看热闹,什么都没做……”载淳立刻说道。 “对对,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载澄见状也赶紧剖白起来。 第183章 同治大婚(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闭嘴!”良慎怒吼一声,吓的载淳于载澄俱是一凛。 良慎两步上前,解开载淳外衣的领扣,一枚鲜红的胭脂唇印赫然印在载淳的脖子上,载澄见状,心中大呼倒霉。 “皇帝不仅眠花宿柳,竟然还学会了谎话连篇!”良慎怒斥载淳。 “太后……”载澄又要说话,无奈一开口便被太后喝了回去。 “你是要替他求情?哀家看还是先管好你自己为妙!来人,送澄贝勒回府,告诉六爷,哀家请他好生管教自己的儿子!” “太后饶命!阿玛知道了会打死奴才的!”载澄一听吓白了脸,连连磕头如捣蒜,可再怎么磕头也是无益了,很快他便被两个小太监拖了出去…… “载淳……”良慎伤心的坐回椅子上,看着载淳说道:“你为何要这样?养不教,父之过,你父亲死得早,我唯恐你长大不能成人,费劲心血,可你为何还要这样辜负我?” “皇额娘,儿子知道错了!”载淳见母亲真的伤心,心中更加愧疚,“儿子只是一时郁闷,听了载澄的蛊惑,才做了错事,儿子不会再犯了!” “想是我无能,不能管教好你……”良慎无力的说道:“也是,我连孩子都没生过,又如何懂得管教孩子?常青,去请圣母皇太后来吧……” 常青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青姑姑别去!”载淳立刻上前拦住,说道:“皇额娘原谅儿子这一次吧,求皇额娘不要告诉我额娘,她若知道了,一定会骂死我的!” “孩子,先帝死得早,你又不是我亲生,你可知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将你教养长大?你若成一个昏君,我又有何脸面面对先帝,面对你的生母?你这是置我于不义!”良慎苦口婆心的说道。 “皇额娘,儿子知道错了……”载淳痛哭流涕的跪下,抱住良慎的双膝,哀哀祈求着。 “是我太惯着你纵着你,是我不对……如今只有将你交给你额娘,让她对你严加管教……” “不要大器宗!皇额娘不要丢下儿子,儿子知道错了,以后决不再出宫,也决不再贪恋美色!”载淳跪起身,指天发誓,“我若再惹皇额娘生气,便叫我不得好死!” 良慎闻言,想到同治帝势必也英年早逝,心中如针刺一般,立刻伸手捂住载淳的嘴,霎时泪如泉涌。 “罢了,你虽不是我亲生,可骨子里却早已是我的儿子了!我又忍心将你怎么样呢?往后不可起这样的毒誓了,你是帝王,是国本,要爱惜自己!” 载淳哭着点点头,又拿下良慎手中的帕子替良慎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儿子本该让母亲颐养天年,却让母亲为我操心落泪,实在该死!” 一听“死”字,良慎心头又是一阵痉挛,紧紧的将载淳搂在怀里,她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她失去了这个儿子,还有没有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活下去…… 此事一出,有一个念头在慈安心中扎下了根,那就是,皇帝该成家了…… 寻了个机会,慈安与慈禧两宫皇太后商议了此事,皇帝大婚后便面临着亲政,慈禧依然认为皇帝不够成熟,不能担当起大清江山。 “有谁天生就会做皇帝呢?咱们刚听政的时候不也是乱作一团?皇帝已经十七岁了,论理早该大婚亲政了,如今朝野多番议论,说你我垂帘听政已久,贪恋权力,这才拖着不肯撤帘归政。”慈安说道。 “姐姐,咱们姐妹命苦,年少守寡,他们只道我们贪慕权力,谁又知道我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这不该女人担得起的担子……他们知道我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我生怕这江山在我们手里有分毫的闪失……”慈禧说道。 “既如此,咱们早日将这江山交给皇上吧,若他行事有不妥,你我在稍加指点,朝中许多忠贞的老臣,想也出不了大岔子!”慈安说。 慈禧想了想,若再不肯让皇帝亲政,恐怕朝中又该有人进言,确实是不能再拖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听慈安的,若皇上有不妥,再稍加修正。 “既如此,那便教人操持选妃吧!”慈禧说。 “兰儿,载淳要大婚了,以后这宫里又有许多新鲜面孔,咱们就这么老了……”慈安心有戚戚。 “是啊,只有儿子一娶妻,才会立刻觉得自己老了!咱们这些老人们可没剩几个了,丽太妃去年疯了,宫里除了一些不要紧的人,就剩下婉太妃了……” “说起丽太妃,便想起荣安,可怜荣安出嫁一年便死了,我总是梦见她小时候的样子,怎么这样短命?临出嫁前,她抱着我哭了一夜……”良慎说着,便抹起眼泪。 “她的生母做了太多错事,不想却报应到她的身上……”慈禧亦是唏嘘不已。 “先帝的孩子只剩下皇帝一人了……”慈安心中浮出了一片不祥的阴云。 “我定要用我这一生,护皇帝的周全!”慈禧坚定的说。 为同治帝选妃如火如荼的操持起来,各家优秀的女子均争先恐后的送进宫,选来选去,只剩下四位,正好符合一后一妃两嫔,问题的关键就集中在选谁为皇后上。 慈禧看中了员外郎凤秀家的女儿富察氏,富察氏是正经的满族正黄旗,刚刚十四岁,便生的一副美人胚子,富察氏虽小,可一颦一笑皆能看出来是个机灵聪慧的女子;而慈安则看重了清朝唯一的蒙古状元崇琦家的长女,阿鲁特氏,阿鲁特氏长载淳两岁,今年十九岁,虽容貌不及富察氏艳丽,难得是十分稳重,气质既有蒙古人的豁达,又有状元门第特有的高贵,据说,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我和纸灵有个约会全文阅读。 两宫太后因为选后一事僵持不下,慈禧以为皇后一位还是用血脉正统的满人为好,且富察氏钟灵毓秀,而阿鲁特氏太过普通,不配皇上的人才;慈安则以为皇后者必得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容貌再其次,德行稳重才是第一位的。 在载淳正式选妃的前一晚,两宫太后召见了皇帝,交代明日选妃的事宜。 慈安先是开口说道:“遴选出的四个女子,皇帝可有中意的人?” 载淳满不在意,说道:“皇额娘以为谁好些?” “选后是为你选妻子,该你自己做主。若是问哀家,哀家觉得阿鲁特氏很不错,端庄持重,很有皇后的样子,又是状元门第出来的,想必家教错不了!阿鲁特氏长你两岁,凡是能多照料提点你些……”慈安说道。 “姐姐看着阿鲁特氏好,可阿鲁特氏毕竟是蒙军旗的,大清自康熙爷两百年来,从未再有蒙军旗的皇后。富察乃是满军旗贵族大姓,乾隆爷的原配皇后便是富察氏!哀家以为还是富察氏好,且富察氏容貌极美,颇有姐姐年轻时的风范!”慈禧这样说,又将慈安也说了进去,慈安若贬低富察氏,便是连带着贬低了自己。 “妹妹说笑了,我竟从来不知道,当年先帝封我做皇后,原来只是为着我这张脸!若真是如此,当年的玉妃与丽妃容貌皆在我之上,看来先帝册封皇后时竟是看走了眼的!”慈安冷冷的一笑,绵里藏刀。 “皇额娘虽美,可容貌之美只是表面,皇额娘母仪天下的品德和平衡后宫的智慧才是最该称赞的!”载淳见两位太后暗地里较起劲来,恐怕不好,便出言缓和。 但载淳历来与慈安母子情深,却专门与对他要求苛刻的慈禧对着干,因此,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皇额娘做过皇后,自然更能看得准谁适合做皇后,明日朕会好好看看阿鲁特氏的!” 慈安满意的点点头,那边,慈禧却气白了脸。 “自然,也会好好看看富察氏!”载淳见慈禧生了气,立刻又补了一句。 “立后乃是国家大事,皇帝要慎重考虑!”慈禧以命令的口吻说了一句,转头便走了。 回了寝宫,慈禧犹嫌气的慌,忍不住唠叨起来。 “不就是看我没做过皇后么?” “没做过皇后又如何,现如今还不是和她平起平坐的太后?”凌月小声劝着。 “哼,那还不是因为我命好,生了个儿子?可生的这个孽障却处处向着外人说话,真是气死我了!”慈禧气的直咬牙。 “太后气糊涂了?哪能说皇上是孽障呢?”凌月忍不住一笑,“太后不必动气,现在皇上是这么说,明日殿选可不一定选谁!” “他摆明了向着阿鲁特氏!可惜我都与凤秀说好了,谁想到当儿子的不听母亲的话,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太后想想,富察氏长得俊,人精似的,那个阿鲁特氏长相不及富察氏,年龄又大,这两个人若摆在一起,皇上年少,您说他会选谁?”凌月说道。 慈禧一想也是,自古少年爱美人,皇帝也不例外,保不齐明日他看见富察氏的美貌就会改变主意了呢? 次日一早,皇帝选妃正式开始,殿中设一铺着明黄色桌围的御案,御案上摆着一柄代表皇后的如意,一对代表妃子的大红彩缎的荷包,来作为皇家的定亲信物,皇上看中谁,便将定亲之物交给谁。 第184章 同治大婚(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皇太后与皇帝一一就坐后,宫人将入选的四位女子领进来,一字排开在皇帝面前站好。 果然富察氏是容貌最美的,艳艳的海棠红色衣裳,高高梳着大拉翅,团圆脸儿,双眉似远山,两眼发亮,如同熠熠的珍珠,十四岁的年纪,嫩的如同一把能掐出水来的水葱似的。 而她旁边的阿鲁特氏却容貌一般,五官皆不出众,衣服也素雅,只是有些眉目带笑,观之可亲。 慈禧将玉如意交到载淳手中,最后一遍叮嘱道:“皇帝,若瞧上了谁便把这如意交到她手里,选后可是大事,务必要慎重!”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其严肃,似乎是叮咛,又似乎是命令。 载淳点点头,走进了一个个仔细看了一遍,最终停在了富察氏的面前,慈禧心中大喜。 岂料,载淳问了一句,“两位太后,朕可以问她们一句话吗?” 慈禧本就高兴,以为富察氏必定中选,便想都没想的答应了,慈安见载淳肯用心选后,可见并非拿大婚做敷衍,心中也是欣慰,自然也无异议。 “好,你们都抬起头看着朕!”载淳说道。 众女子纷纷抬起头,富察氏见皇上姿容出众,心下既羞涩又欢喜,不禁羞赧的笑了笑,而阿鲁特氏却神色淡然,抬头上下打量了皇上,不知为何,竟微微有些皱眉。 “你们看出了什么?”载淳又问。 “皇上一表人才,俊逸非凡,果然人中之龙!”富察氏欢喜的说。 载淳笑着点点头,其他二人见富察氏这样说皇上很是高兴,便都仿着她的意思将皇上夸赞了一遍。 “你以为呢?”载淳又问阿鲁特氏。 阿鲁特氏眨眨眼,说道:“请恕奴才冒昧,皇上的龙袍似乎紧了些,想必穿着难受,该叫宫人给换了大的!” 阿鲁特氏此言一出,殿内哗然,此女子竟敢公然品评皇帝的着装,以为她必然会受到惩罚。 岂料,载淳出门前特意叫随侍的太监换了去年的龙袍,载淳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龙袍一年一个尺寸,去年的虽长短差不多,可腰背间都显瘦了,载淳故意拿龙袍来测试,就是想看看这些女子是否都一样是流于表面的女人,没想到,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你心思细腻,为人稳重,不肯人云亦云,何罪之有?”载淳微笑着看着阿鲁特氏,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玉如意交给了她。 慈禧脸色十分难看,慈安立刻给载淳使眼色,载淳又将那大红彩缎的荷包递给富察氏,意为选富察氏为妃。 “皇帝选妃即已完成,便早日准备大婚事宜,哀家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宫了!”慈禧心中不爽快,朝慈安略行一礼,起身便走了。 慈禧的心中空了一大半,婚姻大事,连寻常人家都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皇帝却丝毫不听他的话,可见心中没有她这个母亲,长久以来,她一直对他疏于管教,看来,他早已成了慈安的儿子…… 慈禧走着走着便留下了泪,又怕人看见赶紧偷偷抹了去,她忽然觉得她拥有的一切权力都是虚无的,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失去了儿子! 可是这都是她的错吗?当年将载淳交给慈安教养她是无能为力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后来先帝一死,她要为载淳守住江山,夙兴夜寐,呕心沥血,她学会了她之前根本就不会,寻常女子也学不会的东西,可到头来,她却失去了儿子…… 慈安见慈禧落寞离开,自然知道她恼的是什么,人都散去之后,便将皇帝叫到跟前。 “皇帝,为何要选阿鲁特氏?” “皇后是朕的妻子,朕可以有很多女人,妻子却只有一个,古人云,贤妻美妾,能看到朕的身份和容貌的人会有很多,可能看到朕的艰辛,与朕共担风雨的人,恐怕只有妻子一人!朕想要一个真正懂朕,将朕视为丈夫一般关怀的女子做朕的皇后!”载淳说。 慈安听了,欣慰的一笑,看着已经高出她一头的载淳,红了眼圈。 “载淳真的长大了……” “皇阿玛在世的时候,朕虽小,却能感受到皇阿玛与皇额娘之间的夫妻情深,皇额娘对皇阿玛的关怀,就如同一般人家妻子对丈夫的关怀,没有对皇帝的敬畏和盲从,朕也想要这样的夫妻之情!”载淳挽着慈安的手臂,似乎撒娇又似乎在安慰她。 良慎抬头看着载淳,泪水模糊了双眼,眼前这明黄的身影和笑看着她的脸庞,像极了奕詝…… “载淳,你很像你皇阿玛!”良慎说着,眼泪滑落。 “是吗?”载淳高兴的笑起来,伸手帮母亲擦去眼泪。 “笑起来更像……”良慎抚摸着载淳双鬓的棱角,说道。 “那皇额娘思念皇阿玛的时候,朕便来看皇额娘!”载淳说。 良慎收了收心神,说道:“好孩子!刚刚你没有依你额娘之言选富察氏,你额娘似乎不高兴了,你该去哄哄她!” “从小到大,但凡朕做什么额娘都要管,似乎朕做什么都不对,朕若连选皇后都不能自己做主,那不是太窝囊了?”载淳苦着脸说道。 “胡说,你额娘在乎的不是你选了谁做皇后,她在乎的是你不听她的话!哪个儿子不听母亲的话,做娘的不伤心?”良慎说道,“她是你的生母,没有她这世上就没有你,你可不要没有良心!” 载淳闷闷的答应了一声,照着良慎说的到储秀宫给慈禧赔了罪,慈禧看着儿子,终于疏解了些心结。 同治十一年九月,同治皇帝大婚,迎亲仪仗将皇后阿鲁特氏浩浩荡荡的从大清门抬进了宫,在坤宁宫举行了婚礼,皇帝皇后在坤宁宫住了两天,便搬去了养心殿后的体顺堂。 之后,皇帝又册封了富察氏为慧妃,另两位入选的女子,赫舍里氏为愉嫔,阿鲁特氏为列嫔。 自此以后,紫禁城的后宫真正更新换代了,这里又将生出许多新的故事,但终究慈安与慈禧成了这些故事的旁观者…… 同治十二年,两宫皇太后正式撤帘归政,同治帝开始亲政。 撤帘之后,慈禧与慈安便清闲起来,慈安尚好,慈禧忙惯了,乍然闲起来便觉得手足无措,常常询问皇帝前朝政事,起初皇帝便汇报一二,可每每谈及处置措施,慈禧都以为皇帝所处不妥,勒令皇帝按照自己的法子来。 久而久之,慈禧的指手画脚令同治帝身为恼火,母子常常就一件小事争论不休,慈安多番劝解,慈禧便以皇帝处事不妥,需得长辈提点说事。 终于,同治皇帝年轻气盛,忍无可忍,大声说道: “额娘既以撤帘归政,就该好好在后宫颐养天年!若实在闲得慌,便看看后宫可有不妥之处,太后到前朝指点朝政之事,并无此道理!若额娘不放心,朝中有六叔七叔,难道额娘连六叔七叔也信不过?” 慈禧一怔,没想到向来表面还算温顺的皇帝竟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皇帝说的是!哀家真是闲得慌!” 慈禧怒气冲冲的甩手回了后宫,深恨皇帝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还一味猜忌误解她!再想想他对慈安从未如此无礼,她说什么他都肯听进去,心中更加不痛快…… 既然前朝之事不许她插手,慈禧便将眼光转移到后宫之中。 一日,慧妃富察氏请安的时候,向慈禧太后委屈哭诉皇上只与皇后住在一起,平日里难得宠幸她,现如今,连愉嫔得的宠幸都比她多! 慈禧太后怒言:“这还了得?皇帝就该雨露均沾,岂可偏宠一宫?传皇后过来!” 皇后阿鲁特氏不明就里,刚刚请安回去便被叫了回去,不知太后到底有何话要说。 “皇后,你乃中宫之主,理应多劝谏着皇上雨露均沾,顾及后宫,怎的自己霸占着皇上,这成何体统?”慈禧毫不顾忌皇后的脸面,训斥道。 皇后耳根通红,这话说的轻薄露骨,她本是读书人家出身,哪里经得住这一句,立刻羞愤的红了眼圈。 自从嫁进宫里,便与皇上夫妻情深,皇上准予她与他一起居住,可见其感情非同一般。 可这一切,本不是她的错,她劝过皇上也该去宠幸别的妃子,皇上听了话便去宠幸愉嫔和列嫔,只是单单冷着慧妃富察氏。 “奴才劝过皇上,皇上也时常宠幸愉嫔和列嫔……”皇后小声回道。 “那慧妃呢?”慈禧厉声问道,“只因哀家曾看重慧妃,她曾与你竞争过皇后之位便如此薄待她吗?定是你挑唆皇帝如此的!” “额娘明鉴,奴才真的没有!”皇后吓的有了哭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若不是你挑唆,那便是皇帝自己不理富察氏,你的意思是说皇帝如此不把哀家这做额娘的放在眼里,连我看重的女子他都不要吗?”慈禧越发疾言厉色。 皇后自知难以辩解清楚,便不敢再说话。 “传令下去,皇后搬离体顺堂,闭门思过去,别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没有哀家的旨意不许她进入养心殿!” 慈禧看着阿鲁特氏,皇帝所有对她的不尊敬都涌上心头,更多的是对慈安的嫉妒,连带着慈安看重的女人她都不待见,甚至,看见阿鲁特氏,她便不高兴,因此狠心将她打发了…… 第185章 重修圆明园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阿鲁特氏哭哭啼啼的从储秀宫出来,往养心殿的方向走,正巧遇见良慎从养心殿回来,迎面便看见她似乎受了委屈,抹着眼泪。 “皇后怎么了?”良慎站住脚问, “皇额娘吉祥。”阿鲁特氏哽咽着说:“额娘说奴才霸占着皇上,让奴才搬出体顺堂,不许见皇上!” “什么?”良慎心中很不赞成慈禧这样的做法,皇后与皇上本是夫妻,怎可这样生生拆散,这说出去不像话,可当着阿鲁特氏的面,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慰了她几句。 “没事,想是她这几日心中烦闷,大约也不是真的怪你,过几日她气顺了哀家便去劝劝她,到时想必就没事了!” “谢皇额娘垂怜!”阿鲁特氏抹着眼泪说道。 “别哭了,你是皇后,该仪范六宫,不可轻易落泪,无论发生什么事,心中再苦,面上都要撑得住!”良慎语重心长的说道。 “皇额娘教训的是!”阿鲁特氏为难的说道:“只是,刚才额娘只说让奴才搬出体顺堂,没说让奴才去哪儿……” “既如此,便跟哀家去钟粹宫住着吧!”良慎看她可怜见的,便说道。 “多谢皇额娘!”阿鲁特氏感激涕零,“奴才愿跟随皇额娘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后!” 良慎诧异的很,问道:“你说哀家是个好皇后?” “朝野上下都说您母仪天下,垂范后宫,是个好皇后!” “若没有先帝,我什么都不是……”良慎笑了笑,喃喃着,转身走了。 载淳听闻慈禧太后教训了皇后,还令皇后搬出体顺堂,又斥责他偏宠一宫,冷落了慧妃,不成礼法,气的勃然大怒,与慈禧太后闹了一场。 母子俩的关系越闹越僵,慈安从中多番劝解,二人还是互相较劲,都不肯让步史上最牛穿越。慈禧不肯松口,偏不让下旨解了阿鲁特氏的禁足,而载淳更是个倔强性子,越是这样,越不肯宠幸慧妃,索性一个人在养心殿独居起来。 后来,载淳不知听了哪位大臣的建议,认为慈禧这样对后宫过于严苛,实际是一位乍然撤帘归政,心中有了失落感,多插手前朝中事自是不妥,这才在后宫里鸡蛋里挑骨头。于是,载淳想了个办法,重修圆明园,让两宫太后都要圆明园去颐养天年,既能免了太后在宫中兴风作浪,又显得皇上孝顺。 载淳与恭亲王奕?商议了修园一事,奕?认为现在国库空虚,朝中百废待兴,不适宜大肆修建皇室的休养场所,慈禧却很是赞同,慈禧素喜园子里的风光,自从成为懿贵妃的时候,她便暴露了铺张奢靡的本性,吃穿用度皆不比良慎这个正宫的水准差,既然已经撤帘归政,她也不愿在宫里待着,还是去园子里享乐好。 无奈,奕?只得与良慎商议,良慎劝了载淳几次,载淳却坚持己见,又以自己亲政以来唯一的大事为由,哀求太后支持,良慎虽觉得不妥,碍于皇上的面子,便勉强同意了。 奕?便让户部拨款两万两,户部一拨款,朝野震动,都纷纷斥责皇帝此举不妥,载淳却吃了秤砣铁了心,斥责了上疏直言的大臣们,修园工程照常开工! 载淳虽亲自主持修园之事,为了讨好慈禧,便将验看图纸的大事交给了慈禧,慈禧欣慰的很,自然也解了皇后阿鲁特氏的禁足。 修园开工不久,发生广东商人李光昭自称“圆明园李监督”,借购修园木料诈骗白银30万两的事件,引起朝臣反对,载淳依旧不理会,照常施工。终于,奕?忍无可忍,联合大学士文祥等十人,共三位亲王郡王、三位御前大臣、三位军机大臣以及一位师傅联名上疏,奏请停止圆明园工程。而载淳却急于表现自己,明知错误,偏偏不肯悔改,还要革去十位大臣的职务。 一日,慈安太后、慈禧太后、婉太妃及皇后阿鲁特氏及同治帝几位嫔妃同坐于畅音阁听戏,恭亲王奕?怒气冲冲的闯入后宫,因这两日皆是阴雨天,奕?犯了腿疾,虽杵着拐杖,却急色匆匆。 奕?撑着拐杖强跪在地上,悲声说道:“奴才奏请两宫皇太后,奴才不能再为大清江山效力了!”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良慎变了脸色,立刻起身扶起奕?,招呼太监为奕?赐了座。 “太后颐养天年,可知朝中都发生了什么?朝中都已天翻地覆了!”奕?大声说着。 良慎从未见过奕?这样生气的样子,一看他便知朝中发生了大事。 “六爷,朝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是否皇上又与诸位大臣因修园子的事儿争执起来了?”良慎忙问道。 慈禧本就厌烦他们阻止修园,园子一开工,皇帝常常就修园一事来问她的意见,图纸绘制、材料采购,五一不经过她首肯,她不仅找回了昔日当家做主的存在感,也感觉与皇帝的关系近了许多。 慈禧见恭亲王做出这样痛心疾首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依哀家所看,皇上要修园子也没什么不好,如今朝中外事繁多,皇上要接见许多外国大使,可自从老园子毁了以后,京中还没有一座能当得起皇家体面的园子呢,修园子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情!” “圣母皇太后所言虽有道理,可国库空虚,这几年虽太平,可外夷依旧虎视眈眈,修园子虽是维护皇家体面,可并不是紧迫的事宜,眼下,岂可因面子之事动了国本?”奕?说道。 “若只是争执,毕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不会如此疾言厉色,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良慎看情形似乎不对,便问道。 “母后皇太后,皇上削了我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改为郡王!太后,我亲王的爵位可是道光爷亲封的,多少年了,连先帝都未曾改变过吾皇万万岁最新章节!今日被一个晚辈革了去,我真是心寒至极!”奕?涕泪交流的说道。 “什么?”良慎拍案而起,她没料到皇上竟然做出如此离谱的事情。 “岂止是我?其余九位一同上疏劝诫皇上的大臣也将被革职了!皇上如此为君,朝中将再无忠臣,国家将再无栋梁!” “皇上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慈禧也深为震撼,其他人倒也罢了,恭亲王的地位自前朝便无人敢撼动,两宫太后都需礼让其三分,皇帝年幼,竟如此不知轻重,险些坏了国家大事! “王爷生气寒心,哀家感同身受,哀家在此替皇帝给王爷陪个不是!” 良慎说着起身,朝奕?福了福身,奕?立刻干起来拦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太后无需这样,奴才生受不起!” “六爷,你是皇帝的亲叔叔,万不可与小孩子家一般见识,皇帝虽亲政了,可不过还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做事没有轻重,六爷多多海涵!”那边慈禧也站起身赔不是。 见两宫皇太后都如此真诚,奕?的怒火也消减了些,说道: “奴才自知两宫皇太后为朝廷已鞠躬尽瘁,难得撤帘归政颐养天年,若无大事断断不会扰太后清修,只是,皇上在这样闹下去,朝中要出大乱子的!” 良慎侧头望着慈禧,因为修园子一事她自始至终都不赞成,可慈禧却十分支持皇帝,若无她的支持,皇帝也不会倔强成现在这样。 慈禧知道良慎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不痛快,可嘴上却不得不说:“既然如此,那园子便暂时不修了!不可因为园子的事让皇上众叛亲离!” “王爷先回去吧,哀家姐妹自会教导皇上,皇上年轻莽撞,以后还需得王爷多多襄助提点!”良慎说道。 “该襄助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皇上心中要还有我这个叔叔才行!”奕?没好气的说道。 良慎看他拗着脾气不肯原谅,便吩咐宫人们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慈禧以及恭亲王三人,说道:“下人们都撤下去了,王爷还想我们如何赔礼,说便是了!” “二位是皇太后,岂敢要求皇太后给我一个小小郡王赔礼?”奕?说道。 “我看王爷是拿住了我们姐妹,罢了,我去备一盏谢罪茶,姐姐亲自敬给王爷,这样可好?”慈禧见机行事,打了句哈哈便也走了。 良慎横着眼睛看着奕?,说了一句:“你到底要怎样?别没完没了的!我倒不信你真能丢下这遮天的权力,就为了耍性子!” “你非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要是真撒手不管了,你不怕两手抓瞎?”奕?坏坏的笑了笑。 “管我什么事?载淳又不是我儿子,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是母后皇太后!”良慎翻着眼睛故意这样说。 “周良慎,你就不能在我面前示弱一次?”奕?凑上前来,直视着她。 良慎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他一阵子,心中依然平静如水。 “周良慎早就死了!恭亲王你最好自重些,快四十岁的人了,别被下人看见编排出好文章!” “你这个女人!”奕?站直身子,恨恨的咬了咬牙,转身要走。 “年纪不小了,下次再犯了腿疾,哀家准许你乘肩舆觐见!”良慎冷言冷语,可这句话落入奕?耳中,心里却立刻暖了起来…… 第186章 同治帝之死(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慈安与慈禧再也坐不住了,恭亲王走了以后,立刻将载淳叫到长春宫。 载淳刚刚进门,慈安便重重的拍了桌子,喝到:“逆子!还不跪下!” 载淳一看情形不对,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皇额娘这样愤怒,又看了看慈禧,慈禧面色也极其凝重,朝着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跪下。 载淳什么都没说,走上前一掀袍子端端正正的跪在屋子正中,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位太后。 “听说你革了你六叔的亲王爵位!你好大的胆子,你六叔的爵位是道光爷亲封的,连你皇阿玛都未曾质疑过,你才亲政多长时间,何以敢如此?”慈安厉声说道。 载淳一听,原来是为这事,心中便不服气起来。 “原来是为这事,皇额娘,大清律例并没有规定,前朝封的亲王,现任皇帝不得削爵的!” “你这个逆子,犯下大错,还敢如此强词夺理!哀家苦心孤诣将你养到这么大,没想到却养出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慈安更加生气。 “皇帝,这十余年来都是恭亲王殚精竭虑辅佐你,若没有他,何来这十年的太平盛世?到头来你因为修园子的事与他意见相左,便这样对他,朝野上下会说咱们母子没有良心!”慈禧也说道。 “额娘这话又不对了,因为是有功之臣便能目无君王,对朕呼来喝去,还联络朝臣一起反对朕,这不是又一个鳌拜又是什么?”载淳梗着脖子反驳。 “皇帝,鳌拜是有了逆反之心,自然要除,康熙爷除了鳌拜天下大快人心。可是你六叔与鳌拜一样么?你六叔阻止你修园子是为了国家,哀家虽不管修园子的事,可哀家也有所耳闻,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你若因为这事惩治你六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慈安痛心的说:“这是昏君误判忠臣!” 昏君二字一出口,载淳的心被重重一击,试想,有哪一个皇帝愿意被人说成是昏君? “皇额娘说朕是昏君?原来皇额娘一直都看不上儿子,难道您之前说相信儿子会成为好皇帝的话都是假的吗?” 慈禧冷眼看着慈安与载淳越谈越崩,她作为皇帝的生母,反倒什么都不说了逍遥派。一则是因为她毕竟是先帝妾室,并无资格指责皇帝,当时为皇后的慈安才是皇帝名义上的母亲;二则是因为载淳从小到大,她都在唱黑脸,慈安则唱红脸,导致载淳与慈安比与她亲近的多,今日,看着她们母子大吵,内心深处,她竟有了一丝爽快! “哀家曾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可你令哀家太失望!”慈安红了眼圈,载淳成了这个样子,只图一时爽快而毫不顾全大局,倔强叛逆又心机不足,很明显,他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皇额娘句句向着六叔说话,当年朕虽年纪小,但朕也知道六叔不是没动过造反之心!而且,朕也知道六叔当初为何放弃,而现在皇额娘又为何袒护六叔!”载淳一怒之下,脱口而出,话虽然没说破点明,但稍微知道些当年旧事的,都知道话中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你是皇帝!哀家是你的母亲!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良慎气的浑身战栗,慈禧立刻上前劝慰。 “姐姐消消气,不必与这逆子争执!”慈禧说道:“皇帝,你别忘了你的今天是从何而来!” “罢罢罢!朕收回成命便是了!”载淳气极,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次日,皇上发出圣谕,收回了昨日的诏书,恢复了奕?的亲王之位和世袭罔替的待遇,这段风波才算过去。 这事情之后,载淳也得了些教训,处理政事稳重了许多,亲政期间与奕?君臣配合也做出了些成绩。 正当两宫皇太后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之时,忽然又一晴天霹雳,皇帝忽然发病,且一病不起…… 慈禧慌了手脚,宫里的太医都看了个遍,最终确定皇帝所得乃是天花之症,恐怕不好。 而慈安心中却十分明白,载淳这一病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慈禧命人将皇帝寝宫隔离起来,任何人无太后口谕皆不得入内,只每日安排固定的人进去伺候,两宫皇太后偶尔进去探视。 皇帝病危,朝政之事又无人处置,虽有恭亲王暂襄,可为防朝中势力一人独大,没有牵制,便又有老臣提议请皇太后垂帘听政。 载淳一病,慈安便将朝事全都推给了慈禧,全新照顾载淳,她知道,朝政之事还有奕?撑着,只要她保住奕?,奕?便是她的手眼,慈禧便不敢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对于载淳来说,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了,他从小跟随她长大,最后这一段路,作为母亲,她也要陪着他…… 载淳于病中昏昏沉沉,稍有清醒的时候,便看到皇额娘守在他身边。 “皇额娘,我是不是要死了……”载淳虚弱的说。 “不会。”良慎慈爱的笑着摇摇头,说道:“载淳,皇额娘已经失去了你皇阿玛,孤苦无依,等着你养老送终呢!” 载淳咧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说:“皇额娘,我不想死,我想做个好皇帝……” “载淳乖,好好吃药,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良慎轻轻的抚摸着载淳的脸颊,如同小时候哄着他睡觉一样轻轻的拍着他。 载淳笑了笑,无力的闭上眼,又混沌的睡了过去…… 过了几天,载淳的病还是毫无一丝好转,一夜,慈禧红着眼圈来看了载淳,一个人对着昏迷中的载淳哭了一会儿,又将良慎叫出去说了几句话我的姐姐是傲娇最新章节。 “姐姐,载淳怕是不行了……”慈禧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 “是要立新的储君了吧……”良慎漠然的说。 慈禧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大臣们以为早立储君于国家安定有益,可我不信载淳就真的不行了!先帝英年早逝,若载淳也如此,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到底是怎么了……” “大臣们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早作打算好。”良慎叹息着说道。 “皇帝没有子嗣,先帝这一系已经绝嗣,唯有从宗亲中选取合适的孩子过继给皇室,军机大臣与各位亲王郡王都在暗中挑选。”慈禧说道。 “你有何看法?”慈安虽知道以后的继位者是谁,却还是问道。 “我暂时一筹莫展,此人需得是皇室近亲,年龄又不可太大,若已经懂事的孩子,在外面野惯了,乍然进宫,恐怕没有皇帝的样子。再者,毕竟是过继,需得从小带大的才真正以皇室为家,以天下为已任!”慈禧说道。 良慎笑笑,她自然知道慈禧会选谁,现在只不过是在做舆论基础而已,既然史实如此,她也不会阻拦,最终,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载淳若真的走了,她便觉得这个世界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不管以后是谁做皇帝,她的心早已死去,又哪有力气再从头培育一个孩子呢? 谁知,过了几天,载淳的病情又好转了,竟然能下床走动走动,只是不能出门,慈安很是欢喜,每日陪着载淳说笑,忽然一日,载淳说想见皇后了! 慈安想想,毕竟是年轻小夫妻,便将阿鲁特皇后召来陪伴皇上。 慈禧听说载淳病情好转,心中也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什么样的继承人都不如自己亲儿子来的可靠。 一日,慈禧见过军机,便去探望载淳,走到宫门口,发觉守门的小太监正在日头底下打瞌睡,因刚才与军机大臣议事疲累的很,也懒得数落他,便径自走了进去。 谁知,正巧看见载淳与阿鲁特氏和衣躺在床上,似乎浓情蜜意的,她一看阿鲁特氏的笑模样便觉得生气,立刻喝道。 “皇后!皇帝尚在病中,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阿鲁特氏一惊,立刻从床上滚下来,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额娘,您怎么来了?”载淳一看也恼的很,边系着前襟的纽扣边匆匆说道。 “哀家再不来,你这个皇帝恐怕就要毁在她手里了!”慈禧怒道。 载淳冷笑了一声,说道:“额娘不是忙着前朝的事么,生死关头,也未见额娘过来看看儿子,儿子只当额娘眼中只有权力,没有儿子了呢!” “混账!”慈禧听了十分生气,他从小到大都是慈安照顾,有慈安照顾在侧她最是放心,可朝中之事总要有人撑起来,若人人都来照顾病中的皇帝,那等皇帝病好以后,江山怕是早已物是人非! 载淳竟然这样不理解她,让她痛苦至极,心酸至极,等她处理完朝中琐事,他早已进入梦中,多少次她看着昏睡的他暗自垂泪,可现如今,他却这样质疑她这做母亲的心! “哀家不与你说话!”慈禧将怒气都发在阿鲁特氏身上,“皇后!你可是大清皇后,岂可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国体?皇上龙体刚刚好转,你便这样不尊重的勾引他做这样的事,皇上的身子经得住你这样糟蹋吗?” 第187章 同治帝之死(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阿鲁特氏出身诗书簪缨之家,又是刚烈有节的蒙古女子,如何能受得了慈禧这样刻薄的语言攻击? “额娘,媳妇没有!”阿鲁特氏急切的出言反驳。 “额娘,是朕叫她来的,额娘有气,便拿朕来撒气,不必难为她!”载淳立刻说道,大约是气急了,本就虚弱的身子有些掌不住,略微喘了起来。 慈禧闻言更加发怒,伸出手指着阿鲁特氏,厉声说道: “来人!皇后不顾惜皇帝龙体,又出言忤逆太后,实在有违妇德,处于笞刑,以儆效尤!”慈禧不理会载淳的话,他越是袒护这个她不喜欢的女子,她便越是生气。 “额娘,媳妇毕竟是大清门抬进来的皇后,请额娘给媳妇留些脸面!”阿鲁特氏实在不堪忍受这样屈辱,含泪说道。 没想到,这句话更加激怒了慈禧,慈禧一生因为不是正宫皇后而处处居于慈安之下,她虽年纪大,可还是要口口声声叫慈安姐姐,她虽生了儿子,却要交给慈安抚养,如今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也做了太后,可颁布诏书号令群臣的事,慈安永远比她名正言顺! 她虽然表面敬重慈安,永远不肯错了侧室对正室的礼法,可内心深处,又如何没有委屈和不甘? 阿鲁特氏这句话戳中了她的痛处,慈禧狂怒。 “皇后又如何?皇后更应该知礼守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皇后更是如此!拖下去!” 两个侍卫上前左右架住阿鲁特氏,阿鲁特氏立刻推开了他们。 “放肆!本宫乃当朝皇后,岂可由你们动手动脚!” 两个侍卫不知如何是好,都犹豫的看着慈禧,阿鲁特氏则求助的看着载淳,若今日她当众因为此事受了体罚,那明日她便可不必活着了! “额娘,你果真不肯放了皇后么?你就那么看她不顺眼?”载淳站起身,脸色发红。 “还愣着干什么?把皇后拖下去!”慈禧冷着脸站着,丝毫不为所动。 侍卫只好又上手架住皇后,阿鲁特氏双目含泪,叫了一声:“皇上!” “朕看谁敢动朕的皇后!”载淳怒吼,只觉得双目有些眩晕,急忙扶住桌角,而慈禧盛怒之下,并未看出载淳有什么不对劲。 “拖下去美女市长老婆最新章节!”慈禧说道。 侍卫一看,得罪太后可比得罪这个病恹恹的皇帝要可怕的多,便交换了眼色,上手架住皇后,不过眨眼之功,便将皇后拖了出去! “你!你……”载淳看见皇后跌跌撞撞的被拖了出去,急火攻心,便觉得喘不上气,抚着胸口愤怒的瞪着慈禧。 可惜,他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终于再也支撑不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载淳这次倒下,便再也没起来…… 圣母皇太后鞭笞皇后,皇上再次病倒的消息传到慈安耳朵里时,她正在看着先帝的画像发呆,听了这样的消息,慈安便知不好,立刻飞奔过来…… 看了躺在床上面色铁青的载淳,她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将慈禧斥责了一顿,自入宫到现在,她与慈禧一直和平共处,从未向现在这样激烈的争吵过! “你是疯了吗?”慈安抓着慈禧的袖子,疯狂的喊道:“你一定要看着他小小年纪就去死吗!” 慈禧愣愣的站着,双目失焦,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是要保护载淳的,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 “他身子不好,不能受刺激,你这样对他的皇后,这不是拿刀子戳他的心吗?” “载淳……”慈禧的嘴唇颤抖着,双眼越来越模糊。 “先帝在位时,你曾那样聪慧睿智,为什么换了载淳,你要连连作出那么多伤害他的蠢事?他明明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慈安怒道。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慈禧心中绷紧的弦突然断裂,一切理智与克制均一瞬崩塌,她顾不得一直顾及的嫡庶尊卑,朝着慈安吼了起来。 “他明明是我的儿子,却最听你的话,跟你最亲切!选妃他不听我的,朝事他不听我的,一切他都不听我的,他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你的儿子啊!”慈禧痛心疾首的说:“他与你母子情深,与皇后浓情蜜意,却唯独对我剑拔弩张!唯独对我这个生母像一个外人……” 慈禧哽咽着,心痛的似乎喘不过气来。 “你可知道,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他,却要将他亲手送给你,我的心有多痛!你可知道,在他承欢你膝下的日日夜夜里,我有多孤单寂寞!我这一生,从未得到先帝的爱,载淳是我唯一坚持下去的依靠,可是,载淳却变成了你的儿子!我真想剖开我的心给你们看看,看看它已经破碎成了什么样子!” 慈禧的哭诉令慈安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以前,她总是大方得体循规蹈矩,从未说出过她心里的苦楚。 的确,二十多年,她一直因为她是慈禧,便对她处处提防,只想着压制她的权欲,却从未想过体察她的痛苦。 她是慈禧,可慈禧的凶恶嘴脸和心机叵测都是世人以讹传讹揣测出来的,实际上,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是聪明了点而已!她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这漫长的一生都活在这四角方方的后宫里,她又岂会没有自己的为难和痛苦? 咸丰一朝,她那样聪明睿智,万事皆是点到为止,只因为她从来不爱皇上,皇上宠幸谁她从不在乎。女人一旦爱上,就会便的愚蠢,对丈夫如是,对儿子亦如是,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爱这个儿子! “启禀二位太后,皇上怕是不行了,该教人准备后事了……”太医老泪纵横的前来回禀。 “怎么可能?皇帝刚才还是好好的,他刚刚还与哀家说话!”慈禧双眼透出杀气,一把揪住太医的领子。 “微臣无能,不能为圣上续命武导韩娱!”太医重重的以额叩地。 慈安知道载淳大限已至,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滑落,自此,她在这个世界已再无牵挂…… 年仅十九岁的同治皇帝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临走之前,他没有再醒来,也没有再给这世界留下只言片语,带着他对生母的怨恨和误解,匆匆而去…… 载淳去世之后,慈禧与朝中重臣一同商议由谁来继位,载淳已走,慈安便不想再费心参与任何事,她没有参与他们议定下一代君主之事,而是哀哀欲绝的守着载淳的遗体,静静的看着他…… 这时,在养心殿西暖阁,一场决定清王朝未来命运的争论正在进行着…… 先是有军机大臣提议为大行皇帝立嗣,并提出了两个人选,“载”字辈的下一代为“浦”字辈,宗亲中有两个幼子溥侃、溥伦,皆聪明伶俐,堪为储君人选。 此话一出,五爷惇亲王奕誴立刻出言反对。 “溥侃与溥伦虽好,可与皇兄一脉并非近支,皇兄为大行皇帝一子,现已不幸绝嗣,要过继也需得是近支,方可保皇室血脉之纯正!” 慈禧思索了一阵,说道:“五爷说的有理,新的储君论理该从咸丰爷的至亲兄弟之后人中寻找,这样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只是,这样一来,似乎浦字辈的孩子,没有合适的了!” “浦字辈的既没有合适的,那便退而求其次,从载字辈中遴选也可。”有军机大臣说道。 “可若选了载字辈的,便是为咸丰爷立嗣,大行皇帝膝下无嗣,岂不凄凉?”慈禧忍不住垂泪。 “太后,这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请太后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皇室血脉为重!” “那载字辈的孩子里,谁更合适些?”慈禧又问。 “恭亲王长子载澄贝勒机敏聪慧,臣以为可以塑造!”一位向来支持恭亲王的御前大臣说道。 慈禧一皱眉,看了奕?一眼,奕?只是低头垂手站着,看不出来其心中所想。 “不妥!”慈禧断然说道:“载澄那孩子虽机灵,可却喜好玩乐,况且已经成人,恐难以束缚!” “太后言之有理!”一位素来不支持奕?的大臣趁机说道:“况且,为咸丰爷立嗣,所立之人需以咸丰爷为父,澄贝勒已成人,心中认定的父亲乃是恭亲王,恭亲王又是朝中权臣,所以,微臣以为立澄贝勒为嗣,甚为不妥!” 奕?只是微微一笑,未置一词,他知道,慈禧是不会允许立载澄为嗣的,当然,良慎也不会允许! 爱新觉罗·奕詝留下的江山,她又岂会让他做了太上皇? “既然如此,哀家有个人选!”慈禧见群臣不语,便说道:“七爷多年来一直辅佐朝政,劳苦功高,七爷家的次子载湉很是聪明活泼,年纪又小,哀家以为载湉很是合适!” 选定载湉,是慈禧早就想好的,若选择恭亲王家的孩子,势必长大后还是与慈安亲近,而醇亲王家的孩子,是她的亲外甥,自然长大后会与她更为亲近,她实在不愿载淳的悲剧重演! 而载湉既是先皇近支,年纪幼小,自小接近宫中,离了亲生父母,自会以皇室为家,醇亲王为人中庸豁达,不似恭亲王锋芒毕露,因此,选定载湉,众人提不出什么异议! 唯有奕譞听闻自己最爱的儿子被立为皇嗣,一声哀嚎,瘫倒在地,大哭不止。亲贵纷纷伸手相搀,但谁也拉不动。 第188章 二度垂帘(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慈安一直守在载淳的灵前,称病没有参与择定新君一事,她一直无声的坐在那里,看着身穿丧服的宫人们来来往往,回想着载淳从小大的事,心中酸楚至极,却哭不出来。 “太后,回宫歇歇吧!”常青服侍在侧,见太后如此哀恸,不免担忧。当年咸丰爷过世之后的那段日子,太后也像现在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呆呆的坐着…… “不。”良慎无力的摆摆手,疲惫至极,“载淳没走远呢,我想再陪陪他!” “太后……”常青不忍再劝,只得由她而去。 良慎坐着坐着,双眼干涩酸楚,脑中越来越混沌,恍恍惚惚,似乎睡了过去。 忽然,良慎看到眼前十分明亮,白光一片,她眯着眼睛使劲看,那白光里似乎有个人影,明晃晃的,又实在看不清楚,只是被白光晃的眼睛生疼。 “慎儿!朕来了!”白光之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良慎再熟悉不过,却已经十余年没有再听见,这是奕詝的声音! “皇上?”她尝试着叫了一声。 终于,那白光中的人影渐渐清晰,果真是他!他还是老样子,有些瘦削,穿着家常的衣服,他笑起来还和之前一样,带着温暖与欢畅。 “皇上,你还是老样子,可惜我已经老了!”良慎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她快四十岁了,哪怕在现实世界,也已经不年轻了…… “你我夫妻,同生同长,同归同去,你活着便是朕活着,你老了便也是朕老了!”奕詝依旧是那样宠溺的笑着,似乎面对的还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皇上,这么多年了,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你如此狠心!”良慎怨怼的看着他。 “不是朕不来看你,是朕不想惹你伤心,朕以为,忘了朕,你会活得自在些!谁知……” “忘了你?”良慎无奈的笑了笑,“我也想忘,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朕终于知道老六哪里比朕强了,至少他命比朕长,能护你一生无虞!”奕詝自嘲的说。 “最不该命长的是我,我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要安排我到这里,受这丧夫丧子之苦……”良慎痛苦的说。 “不必为载淳难过,他会回到朕的身边,这对他来说,是解脱!”奕詝轻声安慰着她,“慎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的确辛苦,真的不能再辛苦了。”良慎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父子都解脱了,那我呢?为何不解脱我?” “慎儿,以后朕会夜夜来看你,陪着你,朕不会再让你孤单!朕的一生都给了大清,连朕的妻子和儿子都给了大清,够多了!朕不会再为了大清托付你任何事,从此,你只是朕的妻子!”奕詝深情说道。 “皇上说话可要算数!”良慎笑了笑,恍然之间,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在钟粹宫与他相处的时光…… “以后,我再也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四郎,如何?”奕詝柔柔的声音拂过耳边,良慎忽然醉了心神,嘴角悄然噙上一抹幸福的微笑。 “慎儿,我走了,明日我会再来!”奕詝说完,朝她粲然一笑,转身又消失在白光里。 “四郎!四郎!”良慎慌乱的喊了两声,忽然睁开眼,看看周遭,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梦境而已! “太后做梦了?”常青听见她梦中喊了两声“四郎”,便知必是梦见了咸丰爷。 “嗯。”良慎面无表情的回答。 “太后,皇后求见!”常青躬身说道。 良慎想了想,淡淡的说:“传。” 阿鲁特氏抹着眼泪从外头走进来,一身素服,小脸蜡黄,眼睛肿的很厉害,走路似乎小心翼翼,想是那日受刑身上的伤还没好。 “媳妇给皇额娘请安!”阿鲁特氏缓慢的跪了下去。 “皇帝走了,你要节哀!”良慎看她十分可怜,语重心长的劝慰。 “皇额娘,媳妇已没有活路,特来向大行皇帝告别!”阿鲁特氏双眼泛泪,说道,“媳妇听闻,圣母皇太后已选定七叔的次子载湉为储君,媳妇不明,圣母皇太后为何不为大行皇帝立嗣!立载湉为君,便是咸丰爷的儿子,媳妇成了新帝的寡嫂,试问媳妇如何在这宫中自处?” 几句话触动了良慎,的确,这样的处置,是逼着阿鲁特皇后自绝!若为载淳立嗣,她还可以皇太后的身份立足,可现如今,她的处境之尴尬确实令人不堪忍受! 只是,慈禧怎会让她做了皇太后呢?到时候抚育新帝,乃至垂帘听政的大权都会是她的,那么,还有她慈禧什么戏唱呢? “可怜的孩子,你才是这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良慎悲悯的看着阿鲁特氏,说道。 “大行皇帝已去,媳妇死不足惜,只是不能再孝敬皇额娘了……”阿鲁特氏亦是啼哭不止。 “孩子,听皇额娘的话,不要轻易选择去死,比如哀家,也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便失去了丈夫,后来我失去了荣安公主,现在,又失去了皇帝,可是哀家还是好好的活着呢!” “媳妇怎能与皇额娘相比?皇额娘高居母后皇太后之位,可媳妇马上什么都不是了,甚至,媳妇会成为整个皇室最碍眼的人,媳妇宁愿去死,也不愿这样屈辱的活着!”阿鲁特氏秉性刚烈,决意要去死。 “若是不舍得皇帝去死,哀家尚且理解,可若是为了那些无谓之人的口舌置喙,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不是太愚蠢了吗?或许有的人正等着你去死,你又为何让他们正中下怀呢?”良慎说道。 “可是……”阿鲁特氏有了一瞬的犹疑,“媳妇已无立足之境!” 良慎慈爱的笑了笑,说:“怕是从此后,哀家的日子会清静许多了,你若不嫌闷得慌,就来钟粹宫陪伴哀家,不必介怀新帝寡嫂的身份,在你我心中,你是哀家的女儿,然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真心为大行皇帝祈福,不也很好么?” 阿鲁特氏有些动摇,静静的思考着刚才太后的话。 “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活活看,兴许日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熬呢?只要有哀家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若实在没了出路,再死也不迟。” 终于,阿鲁特氏选择听从良慎的建议,活活看,她深深的叩了一头。 “多谢皇额娘指点迷津!只是,媳妇苟且偷生,深觉愧对大行皇帝,大行皇帝身后无子嗣,实在孤凉!” “你是个明白人,却说的都是糊涂话!若是你死了,难道你会想看着载淳也陪葬吗?” 阿鲁特氏不说话了,可心中却豁亮了许多,她搬去了钟粹宫偏殿居住,从此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为同治皇帝祈福,以为这样,便可不问世事,了此残生! 夜半时分,紫禁城所有的正门均大敞四开,年仅四岁的载湉从醇亲王府被送进了皇宫,成为了新的皇帝,大清的年号,也于年后改为了光绪元年。 慈安依旧是母后皇太后,军机大臣皆以为新帝的抚养还是应由母后皇太后亲理,毕竟,光绪皇帝是过继给咸丰爷为子,而慈安是咸丰爷的正宫皇后! 没想到,慈安却主动招了慈禧,推卸了此事。 她说:“先帝逝后,我很是悲伤,身子大不如前,恐无法抚育好载湉。不如这样,载湉由你我二人共同抚育,你若得空,多管一些。我不过是挂个名头而已,省得那些大臣们以嫡庶为由,唠叨个不停!” 慈禧自然乐得如此,便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常青想不通,问道:“太后为何不亲自抚育小皇帝?若被圣母皇太后抚育,小皇帝长大后恐怕就与她亲近了,到时咱们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良慎却说:“我抢了她一个载淳,不能再抢她的载湉了!” “这怎么是您抢的呢?大清组制,自古如此啊!” “总之,我不能再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力了!况且,我早没了心力再养大一个孩子,抚养荣安和载淳已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自此后,除了嘉顺皇后,这皇宫中我再也不为任何人操心!” 良慎说完,挑开厚重的棉门帘,看外头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都开春了,怎么还下雪呢?”她喃喃着。 自此后,慈安与慈禧又开始了二度垂帘听政,她们又像几年前一样,并排坐在黄幔之后,看着宽大的龙椅上,那个身穿龙袍的娇小身影。 看着看着,慈安总是觉得恍惚,感觉在那坐着的不是光绪帝载湉,而是同治帝载淳! 此次垂帘与之前不同,慈禧的野心更大了,她对权力越来越热爱,失去了载淳之后,她努力的想在载湉身上找到做母亲的感觉,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总是不能平衡。 于是,失去了亲情的慈禧,开始将她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用在追逐权力上,只是,受慈安的名分和奕?的才华牵制,她总是感觉自己的欲求无法满足! 第189章 二度垂帘(二)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一月之后,忽然阿鲁特氏神色凝重的来见慈安。( 800)/ 她说:“皇额娘,媳妇月信迟迟未来,近日又有些恶心干呕,所以,媳妇怀疑……” 阿鲁特氏未再说下去,慈安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立刻叫来茯苓为阿鲁特氏诊脉。 茯苓的手指一搭上阿鲁特氏的手腕,立刻便觉了出来,“太后,皇后有身孕了!” “什么?茯苓姑姑,是真的吗?”阿鲁特氏欣喜万分,“原来,原来先帝并非绝嗣!实在是苍天垂怜!” 慈安眯着眼睛看着阿鲁特氏的肚子,那里面果真是载淳的孩子,是咸丰爷的亲孙儿!她觉得很是欣慰,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孩子身上留着的是咸丰爷的血! “太后,您得想个法子,皇后是皇帝寡嫂,肚子里又有了先帝的遗腹子,虽是好事,可也是灾祸!”常青忧心忡忡的说道。 “为何是祸?我肚子里是先帝的子嗣,是正经的皇室血脉!”阿鲁特氏抚着小腹说道。 “皇后,新帝已登基月余,大局初定,您这肚子里冒出来个先帝的遗腹子,若是男孩,那将来这皇位该谁做?横不能到时候让现在的皇上退位吧!总之,势必又是一番惊天动地!”常青说道。 阿鲁特氏低头不说话了,常青看得出,她是不甘心! “皇后,恕奴才直言,这孩子的事若露了出来,恐怕会有许多明枪暗箭!到时,这孩子还能不能平安落地,可就说不准了!”常青又说。 “那可如何是好?先帝身后有嗣,皇位却让旁人坐了……”阿鲁特氏小声说道。 “皇位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做一个傀儡皇帝,载淳怕是更希望他的孩子做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良慎缓缓的说道,她已下定决心,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而且绝不让他在和他父亲一样,生活在权力的阴影之下! “皇后,若你真的爱这个孩子,别把他推到皇位上去。哀家一步步走过来,看着咸丰爷,又看着先帝,他们没有一个过的开心的!”良慎说道。 阿鲁特氏没有言语,可她细细想着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西太后根本不肯为先帝立嗣,她又怎么会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安心做一个太皇太后呢? “你若信哀家,哀家告诉你,幸而这个孩子在新帝登基之后才被咱们悄悄的发现,若这个孩子早出生一年,做了皇帝,日后必定不得善终导演巨星全文阅读!” 良慎想着光绪皇帝的下场,阴郁的说道。 [800] 阿鲁特氏浑身一凛,慈安太后一直是她最佩服的女人,历经三朝,太后说的话,她由不得自己不信。 “皇额娘,那怎么办呢?难道要我放弃这个孩子吗?”阿鲁特氏双目泛红,抚着肚子说道。 “放弃?为什么要放弃?他是咸丰爷的亲孙,哀家一定会护他周全!”良慎说道:“为了这个孩子,你可愿意假死离宫?” “假死离宫?”阿鲁特氏闻言震惊。 “这孩子不能出生在皇宫里!哀家一定会为你们母子谋一个好去处,让你们平安度过这一生,你可愿意?” 阿鲁特氏连想都没想,立刻跪在地上,说道:“多谢皇额娘再造之恩!这宫里本就没有我们母子的活路,若不假死,恐怕就只剩下真亡了!” 良慎笑着点点头,难得阿鲁特氏是个聪明人,若她生要闹着凭这个孩子争什么荣华富贵,恐怕她也护不住了! 翌日,良慎将黑牡丹请来,自从载淳死后,黑牡丹更是成了钟粹宫的常客,慈安太后好听戏,这是合宫都知道的事情。 黑牡丹已经有四十岁了,眼角眉梢已有了些细细的皱纹,只是,俊逸的容颜历经时光的雕琢却风姿更显,四十不惑,黑牡丹的眼眸越发淡然如水,没了年轻时的张扬不羁,不过,一袭白衣却一如当年! “听戏?”他与她的交流越来越简单,去了繁复的礼节,甚至连一些铺垫的话都懒得再说。 “有事。”良慎淡淡一笑。 “必不是什么好事。”黑牡丹说笑着坐下。 “多少年了,自打咸丰爷走了就再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唯有你,果真是戏子难养!”良慎白了一眼。 “养了半辈子了,戏班子里的角儿早就换人了,这会子才说难养,晚了!”黑牡丹自顾自喝着茶,因常来常往,钟粹宫甚至常备着他喜欢的茶具和爱喝的茶叶。 “懒得与你饶舌!”良慎没好气的说道,又将阿鲁特皇后有孕之事告诉了黑牡丹。 黑牡丹先是一愣,复又一笑,“好事啊,论起来,这孩子该叫我叔祖!” “那便有劳叔祖您保住您的侄孙!”良慎笑了笑。 “放心,你只管安排好宫里头的事情即可,外头的事,交给我去办。”黑牡丹正经起来,说道:“这孩子与我命运倒是相仿!” “等他长大了,别告诉他他是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也别让他与皇室有任何瓜葛!”良慎郑重说道。 “我知道。”黑牡丹会心一笑。 “我来到这里,幸而遇见了你,不然我该怎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良慎看着黑牡丹感激的说道。 “我这一生,一无所成,唯一有意义的事,便是帮了你,或许,这便是老天爷让我留在这个世间的使命?”黑牡丹自嘲的笑笑。 “我可怎么谢你呢?”良慎问。 “我想要的东西,你早就给了别人,那便欠着吧天国游戏!我相信,人有前世今生,我必有讨债的机会!” 此刻,黑牡丹的笑容又如同年轻时一样活泼,良慎看着黑牡丹,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回忆了…… 十日后,两宫皇太后谕内阁:“嘉顺皇后于同治十一年作配大行皇帝,正位中宫,淑慎柔嘉,壸仪足式。侍奉两宫皇太后,承颜顺志,孝敬无违,上年十二月痛经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毁伤过甚,遂抱沉疴,遽于本日寅刻崩逝,哀痛实深。” 慈安太后早已安排妥当,将嘉顺皇后化妆成宫女送出了宫门,而棺椁中躺着的,乃是嘉顺皇后身边的侍女,新帝登基后,嘉顺皇后变成了皇宫中一个笑柄,渐渐被世人冷落,在众人眼中,她唯有死了,才合天理法度,因此,嘉顺皇后的死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追究她的死因,甚至没人去验看死的究竟是不是她! 黑牡丹将嘉顺皇后送到了京郊一个农庄里,那农庄本是黑牡丹的产业,是至为安全放心的所在。 一年后,阿鲁特氏产下一子,黑牡丹将此事禀报给慈安,请慈安赐名。 慈安想了想,以后的大清皇帝都没有子嗣,这孩子实际上是大清王朝最后一位阿哥了,便金口一开,为这孩子取名为“末”,愿这孩子结束所有的皇权斗争,自他之后,奕詝这一脉子孙都踏踏实实做一个普通人…… 嘉顺皇后离去之后,良慎的生活忽然变的简单了许多,无非是每日早起坐在帘子后头听那些大臣奏秉一些她本不在乎的事情,凡有人问她,“母后皇太后以为如何?” 她便淡淡的说:“甚好。” 奕?以为她丧子心灰,找机会便安慰她两句,可她却笑笑,问他:“你还在乎这里的权力吗?” 奕?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早不在乎了,我只想回到我们的世界,只是,不知还有没有回去的机会!” “你连权力都不在乎了,我为何还要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慈安笑着说。 她来到大清朝,遇见了奕詝,有了丈夫和儿子,她曾为了他们殚精竭虑,极尽所能的部署安排,可最终,她没有改变什么,只不过依旧是漫长史书中的寥寥几笔而已。 她一个又一个送走了她在乎的人,最终在冰冷的皇宫中,只留下她自己…… 每日午后,良慎都会在院子里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之上,一点一点的看着日头慢慢落下去。 有时,黑牡丹过来,会轻摇着扇子给她唱上一曲,他从没再唱过唐明皇,只是挑些《牡丹亭》之类的昆腔唱给她听,只因,他不想她想到任何跟皇帝有关的事情,不管是关于奕詝的,还是关于载淳的…… 有时,黑牡丹会从腰间抽出玉笛,背对着她吹上一曲,良慎看着他依旧挺拔的身姿,总是有些恍惚,他到底是二十年前的黑牡丹呢?还是现在的黑牡丹呢?到底是梦中的还是真实的? 有时,在这样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时候,她会糊里糊涂的睡过去,自从载淳离去的时候开始,她每一个梦里都会有奕詝,因此,她爱上了睡觉与做梦…… 当光绪帝一点点长大,与同治帝很是不同,不知因为惧怕还是因为亲近,他很听慈禧太后的话,于是,宫中西太后的风头渐渐压过东太后,西太后宠爱荣禄,东太后宠爱戏子,朝中老臣痛心疾首,皆以为大清朝要走往末路了…… 而良慎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她唯一存在的价值,便是顶着母后皇太后的身份稍稍牵制慈禧的野心,慈禧虽越来越嫌她碍眼,可朝中有恭亲王制约,她不敢随意生事,况且,慈安已不怎么管事,载湉的事情她也从不关心,这样灰了心的慈安也不值得她生什么事…… 第190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 清宫慈安传 - 桐花少爷 良慎常常想,有一个词语叫做平淡如水,果真是有道理的,当日子平淡起来就真的和水一样,流淌的快着呢…… 光绪七年的一个午后,良慎还和往常一样睡着,睡梦中又看到了奕詝,然而这次梦境却一反常态,奕詝笑吟吟的拉住他的手,说:“慎儿,跟我走吧!” 良慎激动的流出眼泪,说道:“这么久了,你为何现在才说?” “总要时候到了才行!”奕詝的手指微凉,抚上她的脸颊。 良慎笑着依偎进他怀里,似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忽然,从当年选秀之日起到现在,有关他的一切都涌现在脑海之中。 奕詝与良慎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任三十年时光如逝水般在身边淌过,三十年,无论生死,他们的心都未曾分离过,三十年,逝了青春,老了红颜,终于,他们又能在一起了! ———————————————————————————————————————————————— 慈安太后于睡梦中突然发病,全身失去知觉,牙关紧闭,太医看了皆说不好,恐怕慈安太后大限将至! 慈禧听了这样的消息,心中五味杂陈,这世界早已改变了一番天地,若说还有些关于年轻与过往的瓜葛,便只有慈安了名门枭宠。若是连慈安也走了,她便更孤独了,既没了敌人,也没了朋友…… 虽如此,可慈禧依然暗示太医院,东太后的急症既然来势汹汹,想必也回天乏术,太医院得了授意,对东太后的病症也便稀里糊涂起来…… 慈安太后病了两日,正巧赶上恭亲王不再京中,倒是黑牡丹每日来钟粹宫探望。 黑牡丹知道她真的要走了,可他却并不难过,她早该解脱了,他自己也早该解脱了…… ———————————————————————————————————————————————— 良慎依旧沉醉在梦中,忽然,奕詝放开她,柔声说道:“慎儿,你该去跟他告个别……” “说的是,他可是我唯一的好朋友了,他陪了我一辈子,这样的恩情,岂可不告而别?”良慎点点头,说道。 ———————————————————————————————————————————————— 慈安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落寞坐在床前的黑牡丹,顽皮的笑了笑。 “你是回来跟我告别的么?”黑牡丹一笑。 “等我走了,把常青送去阿鲁特氏的身边,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良慎无力的眨眨眼睛。 “好。”黑牡丹依旧满是包容的看着她,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我还能再求一件事吗?”良慎又想到些什么,扁着嘴问道。 “好。”黑牡丹又说。 “再给我唱一折《梨花颂》吧,许久不见唐明皇了……” “好,不过,需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黑牡丹说:“若有来生,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疼爱你一生一世?” 良慎不说话了,片刻的安静,让黑牡丹看出了她的为难,他释然的笑了笑,开腔高声吟唱起来。 “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只为你彩衣织就红罗裙,只为你,只为你轻舞飞扬际,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 良慎看着他,眼角滑过一滴泪,喃喃了一句,“黑牡丹,谢谢你……” 从此,慈安太后溘然长逝…… “若有来生,你不愿选我,我也仍要追着你,哪怕只是如同今生一样护你帮你,也比寻一个寻常女子潦草一生要好得多……”黑牡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可惜,她再也听不见了…… ————————————————————————————————————————————————————— 听到慈安太后薨逝的消息,慈禧立刻赶到钟粹宫,坦然的操持慈安的丧仪,东太后去世,朝野悲痛震惊。 奕?在回京的路上听到讣闻,霎时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顷刻间便从马上跌了下来…… 待到他回到京城,慈安太后已经入殓,此后,他再也看不见活生生的良慎了,三十年前,他们一起来到这里,而今天,她却先他一步离开…… “你真的这么恨我,连走都要趁我不在的时候么?”奕?抚着宫门痛哭流涕。 当年他年少轻狂,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才华在这里实现一番作为,为此,还欺骗了她,委屈了她,将她的心伤的体无完肤…… 时光流逝,浮华散尽,年过不惑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争来争去,到头来不过是为别人活了一场而已重任! 这些年,他一直渴求着被她原谅,奢望着能够再次被她接纳,同样,等到她死了,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可笑,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来到这里,我们就错过了,我错过了你,也错过了本属于我的最好的风景,良慎,我不知你这一走会去哪里,还会不会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若是能回去,一切还能不能和之前一样,你还是我的……” 奕?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悲凉至极,“你怎么会是我的?我还留在这里,守着这无用的权力,你看,我又错过了你……” 慈安太后去世后,奕?在政治上孤立无援,良慎的去世又让他萎靡不振,政绩上无所作为,正好被慈禧抓住了把柄。光绪十年,慈禧革去了他所有的职务,连同奕?集团的所有大臣都被一众赶出了军机处。 自此后,奕?度过了十年郁郁寡欢的日子,十年的沉沦让他灰了心,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混吃等死而已。直到光绪二十年,他才再度被重用,终究也没什么作为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良慎走后不久,黑牡丹安排好所有她生前牵挂着的人,终于卸下一肩重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晨起,扮上了唐明皇的扮相,独自唱了一出《长生殿》,轰然倒地,死在了戏台之上! “我庆幸自己有一身皇家血脉,让我不必在你面前感到十分卑微。我庆幸自己有戏子的身份,让我能时时见到你,而不必避讳伦理纲常,我庆幸那一日与你同台,更加庆幸之后对你的言语轻薄,我庆幸与你有关的一切……” —————————————————————————————————————————————————— 当良慎的灵魂脱离肉体的那一刻,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与奕詝双宿双飞,可事实并非如此,飘飘渺渺之间,只觉四周一片雾气昭昭,她喊着奕詝的名字,可非但没有奕詝的半个影子,更加没有一句回应! 正在良慎无比困惑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那个修鞋匠,他还是一身破烂肮脏,笑起来带着几分鄙夷和不怀好意。 “丫头,来了?”他毫不客气的说。 “是你?”良慎只有片刻的诧异,很快便想通了,每当生死之际,她都会遇见这个人,“什么丫头,我都一把年纪了!” “喏,你自己看看!”修鞋匠递给她一面镜子。 良慎接过镜子一看,吓了一跳,她又恢复了二十多岁的容貌! “神奇吧?”修鞋匠很是洋洋得意的样子,说道:“你这些年在大清朝表现还算乖,没做出什么改变历史的事儿,又帮了我的忙,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回到你之前生活的时代,我靠谱吧?” “你到底是谁?”良慎觉得这人不仅什么都懂,还能随意穿越时空,更可怕的是他还能与人的灵魂交流…… “这就不乖了!”修鞋匠立刻拉下脸,不悦的说道:“不该问的千万不要瞎问!” “好吧!”良慎泄了气,“能告诉我皇上在哪吗?我想找皇上!” “你找他?他去投胎了!”修鞋匠不怀好意的眨眨眼。 “那他去了哪个时代?你能把我也送去吗?”良慎一激动顾不上修鞋匠肮脏,死死的抓住他的袖子幻想降临时! “不能!”修鞋匠不高兴的摇摇头,“我只能送你到你之前生活的时代!” “你这算帮我?”良慎不悦。 “那又怎样?总比你在时空隧道里瞎撞,不定又撞到哪辈子里去受苦要强吧!快点快点,再不决定来不及了!还有,如果你觉得这一世的记忆太痛苦,可以选择遗忘,你忘还是不忘?”修鞋匠不耐烦的催促道。 良慎没了办法,这个节骨眼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除了听他的,别无其他办法。 “好吧,那你送我回去吧,可是,我不想忘了这里的一切!” “早说不完了?费这么多话!”修鞋匠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走你!” 良慎直觉的被他重重的推了一下,便跌入了黑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看似是一个普通小旅馆的样子。 她觉得现在的环境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是那年那月的事情了,她只好起床下楼,先出去看看再说。 在楼道里,她碰见了一个自称是这里老板的女人,那女人操着一口唐山口音,说:“早上好啊!” “请问,这是哪儿?”良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个人,睡懵了吧!”那女人大喇喇的一笑,“这是遵化,你不是来看清东陵的吗?” 忽然,良慎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她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来清东陵旅游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工作,甚至,还没有认识金亦鑫!这是她离开那一刻的三年前! 清东陵,那里面不是有奕詝的陵寝吗?良慎红了眼圈,立刻跑下楼,奔赴清东陵! 清东陵门口,良慎匆匆买了一张票要进去,忽然一个人拦在了她的前面,那人说:“您好!您来的这么早啊,还没什么游客呢,我带您坐观光车游览吧!” 良慎纳闷谁这么没礼貌,一抬头,却霎时愣在了那里,这人的容貌与身材都和奕詝一模一样,连似笑非笑的样子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是谁?”良慎颤抖着问。 “这儿的工作人员!”那人指了指身后的建筑,一笑一脸阳光明媚,“我看你一个人,里面大得很,用走的可一天也走不完!” 良慎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奕詝,真的是你吗?这一次,换你来到我的世界了吗? “走吧!一会儿人多了,我可不能破例带你一个人了!”那人不由分说将良慎拉上了电瓶车…… 电瓶车沿着旅游线路一路走着,那人一直唠唠叨叨给她讲解每一处景点,可良慎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当走到咸丰帝定陵、慈安陵、慈禧陵几处的时候,良慎忽然泪如雨下…… 那人看着她哭了一会儿,不知为何他的心疼了一下,刚刚只是看她长得漂亮,随意搭讪的,可现在,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她哭会这么难受…… 他默默的递给她一包纸巾,良慎抽泣着说:“我可以在这待会儿吗?” 那人点点头,停下电瓶车,静静的陪着她坐着,待到良慎平静下来,他才问:“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良慎含泪笑着说,“我给你讲一个关于咸丰帝和慈安的故事……”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