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弟弟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小姐...小姐你慢些,等...等等奴婢,奴...奴婢跑...跑不动了...” 匆忙但却轻巧的脚步声率先在狭长的走廊里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没有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深深压抑着的呼喊声,此时的知州府小花园还算是个赏景的雅致之地。 此时的知州府小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往日这个时辰,小花园是一定有人的。 小花园靠着府中东南角的小门,童家三小姐偷悄悄溜出府必选此处,倒不是此处守门的婆子好说话,而是知州夫人日日要来小花园散步歇息,好打掩护。 今日照常偷溜出府到酒楼里给厨子厨娘们开会的童清妍怎么也想不到才离开自家娘亲一个时辰就接到了娘亲破水的消息。 撂下酒楼里的一干人等,童清妍带着微胖的丫鬟珍珠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回府里。两人都穿着府中小厮的服饰,一路低头疾行,因着此处早就被母女俩打点妥当,这个时辰倒是一点阻碍都没有。 顺利回到菡萏园,才刚出现在园子门口,就看到一个在原地转圈的婢女双眸一亮,疾行几步上前一手拉住一人往正屋奔去。 “小姐总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夫人还不让往前头送信,说是得等小姐回来了再去。” “我娘还好吧?怎么这么突然就破水了,前天大舅母不是才来把过脉说还要一周的么,可去传信给大舅母了?” 三人边说边往正屋走,进了内屋的童清妍和珍珠在双喜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换回女子的装束。 双喜最后检查两人的装束是否和出府前一致,确认无误后还颇为自豪的点了点头,自己的记性真的是全府丫鬟里最好的了。 “已经派人去温府了,温大太太前天把脉时可是叮嘱过夫人的,情绪只要保持平和,饮食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再过一周就能瓜熟蒂落了。” “是呀是呀,那日奴婢也在啊,也听到温大太太说的话,今日陪小姐出门前夫人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就...” 珍珠虽然平时憨憨傻傻,关键时刻脑瓜子也转的挺快。 “奴婢被夫人支去小厨房拿点心,回来就看见夫人匆忙间往榻下藏话本子,发现被奴婢察觉了夫人索性也不藏了,转而央求奴婢不要告诉小姐,说还有最后一章就看完了。奴婢没法子拒绝...小姐是知道的夫人撒起娇来真的是...然后...然后夫人就定定心心的看完了那话本子,接着就气炸了,然后就破水了...” 听到自家娘亲看话本子的时候,童清妍秀气的小山眉就已经挑了起来。 自从温兰女士成为高龄产妇,所有的话本子已经被童三小姐没收了,并严令禁止自家娘亲能接触到的下人偷渡话本子,就是怕一看话本子必情绪波动的娘亲影响安胎。 府中诸人尤其听兰居的人十分清楚童大太太这一胎的重要性,大齐国民风开化,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女子也可传家立业,但那毕竟是少数。 像童家这种官宦之家还是重子嗣的,但童大老爷唯有一女,童大太太的肚皮自从生下童三小姐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谁料童三小姐十二岁生辰刚过没两天就传出大太太有孕的喜讯,府中诸人过了个极其开心的年。 阖府上下对童大太太这一胎都极为上心,童老太太更是早早的搬去长春府香火最鼎盛的天宁寺寺内居住,在寺内潜心礼佛求佛祖保佑童大太太这一胎。 府中庶务在童大太太有孕初期就都由童二太太周氏接手,可以说整个孕期温氏都过的极其舒心,连最初以为会有的害喜都没怎么发作过。 每天安心养胎除了没话本子看有点无聊,但至少是安安全全的养到了足月,所以童清妍实在是想不通娘亲的话本子是哪儿来的。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娘亲话本子呢。看到自家小姐挑起的眉毛,双喜就知道小姐要问什么,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奴婢在夫人回听兰居后,收拾小花园才晓得那话本子是小姐老早以前写着玩的,当时还拿给夫人点评过。夫人还夸小姐有天赋,鼓励小姐接着写的,您还真就耐着性子把那故事写完了,后来夫人诊出有孕您就没拿出来给夫人看,连着没收来的话本子一起收起来了的,不知夫人怎么就拿到了,还看完了,并且...生气了。” 童清妍抚额哀叹,内心无数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那个话本子不过是拿现代狗血剧提炼了一下写出来的,比如今市面上卖的话本子精彩。 实在是因为童清妍在现代看过太多了,这种深闺妇人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真要写,她可以写很多。 就是因为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所以不敢在她有孕期间给她看,怎么就被她偷到了呢。 童清妍所住的菡萏园离听兰居不过半盏茶的距离,当主仆三人搬着小板凳在正房外的廊下坐定的时候,童二太太才携着童家大小姐二小姐到了听兰居。 “婶娘安,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奴婢见过二太太大小姐二小姐,给二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请安。” 童清妍主仆三人站起来给童二太太三人见过礼,也不好再坐下,就陪着童二太太站在廊下。 看着伺候生产的奴婢有条不紊的进出,手里稳稳的端着盛有热水的铜盆,清水进血水出的,看的人心惊肉跳。 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谁也放松不了,童大老爷从衙门里翘班赶回听兰居,就看到廊下站着的众人都紧盯着起起落落的门帘,顾不上见礼大步迈上台阶张口直问。 “如何了?怎么还没什么动静?温家嫂子怎么还没来?安姐儿你母亲怎么就突然破水了呢?” 看着满脸焦急的父亲,童清妍抿了抿干涩的唇,平心静气的回答。 “父亲放心,母亲这胎已足月,大舅母说过孩子康健母亲身体也很好,不会有事的。母亲一发作就派人去外祖家报信了,大舅母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禀报温家大太太到了,站在正房门口迎人肯定不合适,一行人都疾疾去了听兰居正厅迎接温大太太。 温大太太的父亲曾是宫中太医院御医,早年不知何故辞官归隐来到长春府,白御医一生无子,一身医术皆传授给了温大太太。 是以温大太太的医术在整个长春府都是出了名的,有温大太太看顾,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有知情温氏突然破水缘由的几人多少有点担心,还不能明说。 温大太太先安抚了众人几句就直奔正屋,将正屋作为产房是温大太太提议的,世人愚昧之说女子产子污秽血弱易招鬼魅,都会另准备产房。 在温大太太眼里正房宽敞舒适作为产房产子坐月子最为合适,产子后清洗干净即可,无需另辟屋舍,好在童家家风开明,童大老爷又爱重妻子,童家上下都盼着这个孩子自然无人置喙。 温大太太在正房外做完清洁进去时就看到躺在宽大的床上的小姑子,双手各抓着两条缠绕在床头的粗布,紧抿着唇跟随着稳婆有力的指挥,频率极快的吸气与用力,没有大喊大叫,极为听话。 当年生童清妍时不听医嘱大声呼痛随意发力反而拖长了产程,坚难万险的生下了孩子,自己也吃足了苦头坐了四个月的月子才养回来,还委屈的控诉“太疼了,哪听得进你们当时说的话呀。”今日产子表现极佳,温大太太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还有兴致跟小姑子唠嗑。 “你们家怀远一向兢兢业业,今天翘班回来守着你,你开心吧?” 说罢也不用温兰回答接着笑吟吟的说“安姐儿也在外面守着呢,模样很是沉稳,倒是个胆大的,才十二岁瞧着倒比她两个已经及笄的姐姐还要稳重,你有福啊。” 温兰听着长嫂夸自家闺女很想回以笑容,奈何实在太疼,忍着不大声叫嚷已经用尽全力,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第几遍吸气用力之后,突觉身体一松,整个人犹如骤然泡进了温泉般浑身舒泰,疼痛尽消。 孩子的哭声在温大太太接手清除完口鼻里的羊水以后渐渐拔高,包裹上包被后的孩子被抱到了床上,白灵仙一边伸手解温兰的衣襟,一边将孩子侧向温兰。 “快喂你儿子喝奶,之后的照着我当初教你的就行了,你好好坐月子,我要赶紧出去报喜了。” 听到孩子哭声的众人都喜上眉梢,童怀远直勾勾的盯着门帘,总算盼到温大太太出来了,明明进去不过盏茶时间,却仿佛过了百年。童清妍看着大舅母的笑颜便知母亲安好,整个人如沐春风。 “恭喜知州大人,喜得麟儿。” 在众人欢喜的奔走相告的空档儿,白灵仙吩咐贴身丫鬟回温府报喜,接着在童清妍的陪同下去了听兰居正厅坐镇。 产后大出血是产妇死亡的一大原因,幼时的清妍一有机会便爱缠着温大太太要她给讲故事,尤其治病救人的故事。 温大太太毕竟不是挂牌行医的大夫,治病救人也基本是深宅大院妇人之间,尤以妇人怀孕生子居多,这一讲故事倒总结出了产后看顾产妇的一些更专业的经验,产后一个时辰的观察很有必要,今日小姑子产子,更该亲自坐镇了。 童清妍安安静静的陪坐,端着茶盏也不喝,眸中点点光彩皆是喜意。我有弟弟了,娘亲以后终于不用再盯着我一个人了,有弟弟真好! 第二章 老太太的心头好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长春府地处江南,直属南直隶,下辖四县:武进、无锡、宜兴、江阴。 自大齐建国至今百余年共出过1546名进士,其中状元9名,榜眼8名,探花11名。长春府在大齐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超然,赶考路上自报出身,“长春府”三个字能带来的便利远非其他州府可比。 童怀远便是这九名状元之一,能外放回长春府做知州,真的算得上是皇恩浩荡了。外放官员每五年回京述职一次,考绩优者留京任职,在这点上,童怀远大抵是大齐朝最特别的存在了。 知州夫人诞下男婴的消息在四县广为传播,但孩子的洗三礼依旧秉持着童知州低调的作风,来的都是至亲好友,算不上多隆重,但每个来的人添盆礼都是不差的。 童老太太从一早开始笑弯了的眉眼就没放下来过,嘴里直念叨着好好好,这喜悦的模样和十来年前长子高中状元时别无二致。 知州府此刻的厨房里虽然忙碌但却井然有序,厨子们今天只需准备三两桌的菜肴,任务并不繁重,只是童家三小姐此刻的坐镇令他们头皮都有点发麻。 其实都是每日做惯了的事情,但遇到对菜肴较真的童家三小姐,每个在厨房做事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笑眯眯端着茶盏目光逡巡的童清妍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现让众人压力山大,只要看着自己指定的菜肴被完美的呈现出来,心情就好的像是中了大奖。 上辈子...不对,准确的说是穿到这里之前,童清妍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背着行囊到处吃,在自己的微博分享每一处的美食美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死在了吃上。 在那个网红遍地开花的时代,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就看网红直播吃云南某种菌菇并大呼鲜美后手贱的去下了单,价格不菲量还极少的一小包菌菇炖了一只竹鸡以后,那香气在揭盖的一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那锅汤像极了蛊惑人心的潘多拉魔盒,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干完一整锅菌菇竹鸡汤醒来后,自己就已经变成了童知州的嫡女童清妍。 温软不失伶俐的江南商户之女温兰成了自己的娘亲,诗书满腹为官勤恳但就是没能留京任职的朝野奇谈童怀远是自己的父亲。 还有早早放弃读书科举一心只愿经商的长春府大奇葩童怀山童二叔,因为走了商路所以娶妻也早过当大哥的,二叔二婶的双生女儿比童清妍大了三岁,如今已及笄,及笄前想来求亲的人家就多的周氏婉言推拒了好几场宴会。 及笄礼已过三月,童漫娇童漫姈的婚事依旧按下不提,如今童大太太顺利产下嫡子,想来等老太太一回来这朵双生花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听兰居主屋里温氏娘家人陪温兰闲聊着,童怀远毫不避讳的抱着肉嘟嘟的嫡子平哥儿跟着说笑,读书人讲究抱孙不抱子,觉得距离产生威信,为了家业传承对儿子要严苛些。 不过童怀远从来不是个严父,虽眉眼略有别于江南人常见的圆润饱满,稍显棱角,但骨子里却是个极温柔的男子。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安姐儿啊?”目光慈祥沾着掩饰不住喜意的温老太太忍不住问起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话是对着童怀远问的,目光却依旧黏在自己女儿身上。 虽然大儿媳医术了得,断言这一胎没有损伤自己小女儿半分,但当母亲的都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的心理,此刻亲眼见到唯一的掌上明珠气色红润,胸腔里那股喜悦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温兰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这个孩子来的意外,自己也花了好久才接受老蚌怀珠这种事落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夸张了些,但当年生童清妍身子亏损极大,当时长嫂就已告知可能再也无法有孕了。 即便坐了四个月的月子补回了身体的亏空,也只能保证不落下什么月子里的病症,再度有孕这种事过了十来年从未想过。 婆母宽宥平和,从不曾当面提及子嗣传承这类的话,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妯娌周氏,都没有半点怨言,总念叨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婆母大字不识一个从北边逃难来了江南,嫁给了当时家徒四壁的公公,公公一心读书科举却屡屡不中,家中艰难全靠婆母一人做面食贩卖维持生计,还要供公公读书。 后来公公凑巧救了京城南下游玩的一位贵人,自己却伤重不治,死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求贵人庇护孤儿寡母,许他们一世富贵。 婆母知道后婉言谢绝,只要了一千两白银,买宅子买田地买铺面,剩下的就打算当作两个儿子将来的老婆本,自己依旧起早贪黑的支摊子做面食。 再后来两子渐渐长大有了各自的想法,老太太很开明,愿意读书的继续读,不愿意的就帮着经营家中的两三个小铺面。 也亏得童二爷有天赋,生意越做越大,老太太看小儿子有能力就果断放手开始深居内宅。 当时还只是江阴县一户殷实人家的童宅,从出了个状元郎后便陡然上升到了一个最高的阶层,士农工商,商排末尾,童二爷经商多年也不及童大老爷一朝成为状元郎的声名显赫。 童老太太没有因为长子得中状元便毁了当年的婚约,依旧坚持大儿子迎娶武进县的商户之女温兰,两县毗邻来往也方便,圣上旨意童家大爷外放回长春府任州府之长,更是个大喜讯。 当时自己即将临盆,听到这个消息全家人都很高兴,大家都喜欢江南这片土地,谁也没有生出要离开故土去京城闯名头的野心。 童二老爷生意做得再大也没想着往北边发展,大家都谨遵老太太的教诲,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真。 至于刚入朝野便从州府之长起步,虽说童大老爷才学能力的确过人,但也都清楚还是因着童老太爷当初救的那位贵人,至于那位贵人是谁,没人知道,童老太太也说当时太过伤心痛苦没顾得上细问。 想起陈年往事就跟做梦一般,一转十来年,如今自己儿女成双,便再无所求,笑盈盈地替自己夫君回答道。 “安姐儿您还不知道嘛,今天她弟弟洗三宴,可不就是她显身手的时候了,再者婆母在天宁寺茹素为我儿祈祷了这许久,如今回来了,安姐儿要亲自下厨做老太太的心头好啊。” 老太太的心头好府上众人无人不知,那就是——肉。老太太极爱吃肉,年轻时都省着给了两个儿子,把童大爷和童二爷养的身段极为高挑挺拔,在整个江南州府都是数一数二的。 后来家境渐好却总觉得厨子烧的肉不够好吃,府中厨子换了一波又一波,还是五岁那年,童家三小姐偷溜进厨房玩耍,顽皮性起给小炉子上炖着的红烧肉加了些料,老太太误打误撞吃到了惊天大美味,才惊觉小孙女在厨艺上的天赋。 自那以后童家三小姐俨然成了府中一厨之长,隔三差五下厨房视察指导,给府中诸人改善伙食。 要不是温氏这一胎极要紧,老太太才舍不得委屈自己住到天宁寺里去,那日一听说长媳顺利产子,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坐着车带着王妈妈连夜就赶了回来。 一进门就嚷嚷“安姐儿,安姐儿在哪儿!快,快去给祖母弄点肉吃,祖母在天宁寺这几个月快憋死了!” 之后还是童清妍以茹素太久骤食肉腥会得病为由稳住了老太太,只先从清淡的鱼肉粥开始慢慢让老太太吃上了肉,今天更是一早就去厨房准备给老太太做新菜,叫什么百福包的,听着名字就觉得一定很好吃。 此刻在厨房犹自不知被人念叨着的童清妍,正仔细的切着透着清雅豆香的百叶。 一张张厚薄均匀的百叶皮切成大小相同四边相等的形状,早已拌好的肉馅在珍珠一手勺子一手捏的动作间变成大小一致的浑圆肉丸子,童清妍熟练的把肉丸子用百叶皮包起来,最后用细葱扎紧还系了个蝴蝶结。 一屉二十个百福包包好后由双喜端到灶台上,先上锅蒸两盏茶的时辰,再下到煮了一早晨的奶白色的鱼汤里。 珍珠的眼珠子都快掉锅里去了,双喜看着眼冒绿光的珍珠,伸手过去捂住她的眼睛。 “快别看了,再看,你口水都要掉锅里了,小姐还能不给你留啊,这些都是小姐做给老太太吃的,你别想了啊。” 珍珠恋恋不舍的转身,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吐槽“老太太脾胃也太好了吧,一屉二十个呢,真吃的完?” 童清妍看着嘻嘻哈哈玩闹的两个丫头,自己心情也很好,美好的事物若无法与人分享,那快乐终将是有限的。 在童家的这些年,自己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有好口腹之欲的老顽童祖母,有很好很开明的爹娘,二叔二婶大姐二姐也都很和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再过几年自己的婚嫁问题。 在这里女子终身不嫁的不是没有,但是太少太少,自己从没想过能成为其中的一个,那么嫁到什么样的人家,能不能再像闺中这般恣意安乐就是自己要努力的目标了。 相信祖母和爹娘都会帮自己好好把关的吧,如果不靠谱那就再也不给老太太做肉吃,那样,她会哭的吧...... 第三章 表亲婚姻的悲剧色彩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八月的秋老虎威力十足,即使双喜撑着油布伞亦步亦趋跟着,童清妍还是觉得热辣辣的阳光笼罩了全身。 虽然端着食盒,脚步却走的越发的快了,毫无迟疑的穿梭在温宅错落有致的庭院间。 弟弟的洗三礼一过,童清妍便不出意料的被温老太太接到了温府小住。 之前的人生中温兰仅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她离开身边太久,是以每回童清妍来外祖家小住就真的只是小住,这次来温家小住却是温老太太发话最起码住上半个月。 童家上下倒也没有多不乐意,唯一面露难过之色恨不得大哭出声的大概就是童老太太了,不过到底也没真的拦着童清妍不让走,就是以送小孙女东西为由把人叫到了自己的松桦园,一叮嘱就叮嘱了半个时辰。 又和蔼可亲的搂着小孙女的肩膀,捏着宝贝小孙女白嫩细腻的手,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温府的马车拐了两个弯看不到半点影子了还不肯回转。 箱笼里收拾了四五身衣裳和配套的首饰头面,住上半个月的话应该是够了的,但童清妍知道外祖父外祖母肯定会给她再添置很多新的。 小的时候偶尔到外祖家小住,每到吃饭的点外祖父总要把自己抱坐到他身侧,那个位置原本一直是大表哥温琪的,但只要她一去,大表哥就没了往昔地位,但凡面上流露出一丝丝不满,都会被祖父劈头盖脸训斥一顿。 祖父是个粗人,训来训去大概中心思想就是跟女孩子计较的男人不算男人,但那个时候的温琪也不过比童清妍大一岁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被突然区别对待了总会不习惯,为着要做个“男人”,次次都是装着大度与平和坐到远离童清妍的座位。 但实际上童清妍余光观察下来,每次吃饭温琪的目光都落在祖父给她不停夹菜的筷子上,所有不管他爱吃的不爱吃的,祖父都会全部夹到童清妍的碗里,好几次吃味的光啃筷子,自己都没发现。 跟一个小孩子争宠,这种事童清妍是做不出来的,但也不可能明着让,那样只会暴击温琪的“男人自尊”。 所以在外祖家吃饭并不是件太愉快的事情,好在温家规矩更浅,没有固定的进食时间,想吃东西了可以随时去厨房叫吃食,从五岁那年借童老太太的红烧肉显露厨艺天赋开始,童清妍就再也没委屈过自己,在温家时每天都大摇大摆的进出厨房,折腾各种各样的美食。 温琪因为“旧恨”,本着能不靠近表妹一步就少靠近一步的想法,冷眼旁观扎着两个小鬏鬏的童清妍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婢女在厨房里瞎折腾。 内心十分不屑但又无比好奇,天人交战的让小厮盯紧了厨房的动静,给的理由就是“我家的厨房,万一被她们烧着了,我们温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吃什么。” 小厮一听深以为然,这童家三小姐在温家的厨房折腾,折腾坏了她可以回童家吃饭啊,我们怎么办啊,不行不行,得仔细看着。 这种念头在后来尝到了童家主仆仨做好美食所剩的边角料后,小厮石头打了自己三嘴巴,以后再也不敢质疑童家表姑娘的能力了,甚至盼着童家表小姐每次来温家可以多住些日子。 自家少爷虽然依旧对表姑娘能避则避,但分到卧竹苑的吃食每次都是吃的,并且吃得极慢极干净。 如今表小姐有了亲弟弟,脸上的喜气直往外冒,据说这次可以住十天半个月,石头开心的就像软脚虾一样靠着围栏望着厨房的方向嘿嘿傻笑。 这副傻样落在温琪的眼中,简直傻的人起鸡皮疙瘩。 “哎哟...” 刚想骂出口的话在看到自家公子寒着一张脸举着折扇站在自己身后的样子时,默默的咽了下去,转而嬉皮笑脸极致殷勤的凑上去问道。 “公子是不是饿了,小的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那个...”边说还边抬起下巴怼了怼某个方向问,“童家三娘又去厨房折腾了?” 石头顺着温琪下巴的方向看了眼,回头笑眯眯的说:“是呀,小的之前就去打听了,表姑娘说秋老虎威力太大,得吃些降噪的点心才好,今儿煮了绿豆莲子百合汤,还做了薄荷牛乳冻。啧...那个薄荷牛乳冻据说漂亮的像羊脂玉雕刻出来的摆件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卧竹苑送来,奴才在这儿守着,公子您继续去温书吧。” 温琪长着一张娃娃脸,偏偏爱板着脸装深沉,圆圆亮亮的眼睛就像一只小奶狗,即便龇牙咧嘴看上去也毫无威慑力,石头并不怕自家公子。 温琪被石头的话语勾出了好奇心,既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这个童家表妹做的吃食特别感兴趣,又实在静不下心来看书,想着每次童清妍都是亲自送做好的吃食去温老太爷的院子,想了想回屋换了骑装拿了弓箭就往外走。 青草轩中,温老夫妻俩享受着外孙女做的美食,同步发出满足的喟叹。 面容有些夫妻相的温老太爷和温老太太看着身高远超同龄女孩的童清妍,心里都在感叹着童老太太的好福气,不用问也知道那老太太有这样的孙女承欢膝下每天五脏庙有多愉悦。 可惜了老两口一年只有那么点日子可以和外孙女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能长长久久相伴多好! 那些戏文里老是唱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阿呸!都是负心汉骗年轻小姑娘的!要是不喜欢那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愿意相对,但若是喜欢的人喜欢的物,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挨着都嫌不够呢。 童清妍被两个老人打量的目光看的心中一紧,总觉得有些像珍珠看到牛肉丸子的模样,忙抿唇一笑,接过右手边温老太太吃完的碟子,为了搭配薄荷牛乳冻她特意选了一套青瓷桃花碟,两相得宜煞是好看。 “外祖父外祖母既然都吃完了,那就歇着吧,这日头出去容易晒着了,不如在屋里翻翻麻将牌玩。” “爷爷,您有空吗?去演武场看看孙儿的箭艺是否精进啊。” 童清妍侧身看向踏进屋中的少年,外面的日头太过毒辣,就这么一会儿就把少年的脸上晒出了红痕,这个大表哥有一点让人很羡慕,就是永远晒不黑。 男孩子小时候调皮捣蛋,不像姑娘家爱在屋里躲太阳,就想出去野,偏外祖父又是个武夫,年轻时在战场上右腿受了伤行动不便便被退了回来,拿着安抚费回了武进盘了铺面经营,然后娶妻生子这么过了大半辈子。 对于儿孙武艺上的教导却从不懈怠,温老太爷的固执概念就是男儿就该有男儿血气方刚的样子,最见不惯身体柔柔弱弱和女人一般的男子。 温琪因为天生的娃娃脸更是成了祖父教导的重点对象,他倒也肯吃苦,天天跟着祖父学拳脚功夫,还不能落下学堂里夫子布置的功课,吃的苦头比寻常读书人家的孩子多的多。 大舅母二舅母都生的儿子,二舅舅因病早逝,二舅母所有的爱都释放在了二表哥温玚(yáng)身上,恳求外祖父不要太过严苛。 面对二舅母声泪俱下的恳求,外祖父无法,对温玚的骑射武艺要求就低的多了。想着外面的日头,再想想外祖父这腿伤后遗症若是染了热毒,那滋味...童清妍遂转身正对着温琪施了一礼。 “表哥勤学不辍本是好事,可我今日做的薄荷牛乳冻不可久放,不如随我去小厨房拿些回卧竹苑慢慢细品。如今这日头太毒,明日晨起再同外祖父一起去演武场如何?我明早会做牛肉鸡蛋馅的包子,一口一个的那种,练完武就着甜豆汁一口一个岂不美哉。” 本来就不是真的想顶着烈日练习箭术的温琪想了想放在青瓷桃花碟里的薄荷牛乳冻,再想了想明早的甜豆汁和牛肉鸡蛋包子,大眼睛里的光彩就有点掩不住了。 故作正经的垂眸以拳掩口咳嗽两声,抬眸看向祖父,看着祖父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才转身走至门边对着童清妍做了个请的手势,待童清妍跨出门槛后才举步跟上,还得抑制住想要跳跃的双脚。 看着两人相偕走远的背影,温老太爷放下摩挲下巴的手看向老伴。 “老婆子,你说...要是琪哥娶了安姐儿怎么样啊?” 温老太太一副你才想到啊的表情看着温老太爷,两人相视一笑,觉得这是个好的呱呱叫的亲事。 等到第二天一早,童清妍才刚起床,大舅母就迫不及待的冲进里屋,直截了当的问童清妍对温琪表哥的看法时。 童清妍默默的咽下了嘴里用来漱口的清水,一脸懵逼的看着双眼闪着“你肯定喜欢你琪表哥的对吧”的雀跃神采的大舅母。 她觉得有必要把所有知道的历史上极具悲剧色彩的表亲婚姻的故事讲给大舅母听,比如汉武帝刘彻和陈阿娇,比如陆游和唐琬,再比如达尔文和他的表姐艾玛,这些悲剧的表亲婚姻可是真的哎呀妈! 第四章 姻缘天注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因着老太太喜静,松桦园里做事的下人都轻手轻脚的,老太太一向睡的浅,谁也不敢搅扰了老太太。 二太太周氏带着一双女儿坐在厅里等着给老太太请安,说是请安也不是日日都来。 老太太出身不显,所以不讲究那些规矩,早就放话睡眠充足身体才好,不用晨昏定省那一套。 皆已及笄的童漫娇童漫姈此刻保持着端庄的坐姿,时不时碰撞到一起的眼神泄露了彼此忐忑不安的心情。 比起活泼一些的妹妹童漫姈,童漫娇要稍显稳重,今日随母亲来给老太太请安是为着什么,昨晚就已经被母亲叫去跟前透露了一二,一想到一会儿姐妹俩的婚事要被说起,童漫娇的内心不是没有憧憬的。 从小在知州府里长大,童漫娇就知道姐妹二人与堂妹童清妍的差别。 父亲于读书科举一路无甚天赋,又实在提不起兴趣,祖母宽宥不忍相逼,所以父亲才有机会做他喜欢做的事,这些年打点家里的生意也是极有成就的,如今府中这般优渥大半都是因着父亲。 但长春府文人雅士辈出,读书人一多酸腐气也就随之而来,母亲出身商户,虽然伯娘亦是商户之女,但大伯是天子门生,顶风光的状元郎,长春府也治理的井井有条,两相一对比总是能显出差距来。 那些早早托人上门求亲的人家不过是冲着大伯的名声来的,祖母尚在自不会分家,靠着大伯的名声,姐妹俩的亲事选择也不是没有好一些的人家可选。 但自己什么条件还能不清楚么,嫁去商户之家母亲肯定不愿,读书人家多多少少对父亲的行当有些轻视。 之前听壁脚听来的几户有意来求娶的读书人家也不过中庸之资,族中子弟出息者甚少,最高的也不过是个翰林院编修,虽是个京官,但只有七品。 母亲一点都不满意手里头的人选,所以这几个月来一直拘着姐妹二人,轻易不让外出,一直在等好时机跟老太太商议,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周氏手里的茶上到第三遍的时候,老太太终于起身了。 听到屋内的动静,周氏接过丫鬟捧着的衣服,亲自进屋服侍老太太穿戴妥帖,深褐色的衣裳仅双袖上绣了老太太最喜欢的山茶花,裙摆更是简单,只有仙鹤的暗纹隐约闪现。 水色上乘的翡翠祥云簪在黑白相间的发里显得异常亮眼,早年间虽然辛劳,但老太太心境开阔身体康健,倒比同龄的老妇人年轻的多。 被周氏伺候着穿戴完,老太太精神抖擞的步入小花厅准备用早膳,童漫娇童漫姈早已候在那儿。 一大早就看到容貌相似容颜姣好的姐妹花,老太太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毕竟不管人事物,美好的一面瞧着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姐妹俩虽是双生,但性格喜好却是截然相反。姐姐沉稳妹妹活泼,一个喜静一个喜动,唯一差不多的爱好便是颜色上,为了区别开,差不多色系的服饰总是有明显的区别。 今日姐妹二人都穿着浅杏色的衣裙,童漫娇的裙摆上绣着满圈的鹤望兰,而童漫姈的则是绣的灵兔山水纹。两人都带着珍珠做成的首饰头面,珍珠耳坠流光溢彩,衬着二人年轻白嫩的肌肤更是柔光流转。 家底丰厚的体现大多在日常穿戴上,童漫娇童漫姈姐妹二人的衣料都出自织锦阁,首饰只要巧银楼的,胭脂水粉这些也只有全长春府最贵的天芳斋才买得到。 放眼整个长春府,单论家底的话,没有一家周氏看得上眼,如今给两个女儿挑选婆家,看重的自然是家中底蕴和名声地位。 王妈妈把小厨房送来的早膳摆上桌,看着老太太明显被打击到了模样想笑不能笑。 自从童三小姐住去了温家,老太太一到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表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拴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拴住男人的胃,这话太片面了点,应该说不管想拴住谁的心,做好吃的给他吃就对了。 “又是粥又是酱菜,就没点别的吗?安姐儿不是教老李家的做新奇点心了吗,怎么还是这些,是要逼我老婆子也住到温家去?” 老太太垮着脸瞪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酱菜,十分不开心。 童漫姈拿帕子装作擦拭嘴角口脂的模样来掩饰笑容,但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盈盈笑意是遮也遮不住。 老太太这胃被堂妹养刁了,日后堂妹出嫁了,老太太估计能哭死。 王妈妈极富技巧性的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很有耐心的安抚任性的老太太。 “老夫人您忘啦,老李家的按三小姐写的食谱做出来的点心您都说味儿不对,还不如清粥配酱菜。” 童老夫人哪里会忘呢,其实也不是味道真差别很大,只要想着温家那两个老东西日日可以吃到童清妍亲手做的美食,心里就不爽。 人就是这样,拥有美好事物的时日一长,就会慢慢变的理所应当,突然有一天失去了就会毫无道理的嫉妒别的拥有的人,觉得其他人都不配,唯有自己才最适合。 心态要是摆不正,就会从嫉妒变成嫉恨,更有甚者会慢慢的滋生出更阴暗偏激的想法,然后就会犯错直到毁灭了自己。 所以佛经中也说了“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世人修禅理佛者众,但真正能少欲无为的又有几人,所以众生皆苦,一切源于欲求不满啊。 周氏看着老太太无可奈何的模样,清浅一笑,主动给老太太盛粥,陪着用完了早膳又伺候着老太太漱了口,端着新沏上来的碧螺春,看着清亮的茶汤里浮浮沉沉色泽银绿的茶叶内心默默叹了一声。 这一早上的茶喝的有点多啊,午觉又睡不踏实了…但一想到自己两个如珠似宝女儿的将来,又打起了精神,陪着老太太喝了小半杯茶才开口。 “前日大哥下衙回来吩咐府里收拾南边的望月楼,说是晚些有贵客要来,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老太太眼皮都没撩一下,依旧看着袖口的山茶花,仿佛今天的这件衣服袖口上绣的山茶花与以往有什么大不同似的。 “老大跟我提过一句,我一个深宅妇人,又大字不识一个的,也没那精力去管外面那些事儿。如今老大媳妇要自己带平哥儿,府里有你管事,要怎么收拾你拿主意就是了,拿不准的去问老大去。” 周氏磨了磨牙,她提这事儿可不是要找老太太探讨怎么收拾望月楼的,见老太太全身上下抗拒交流那位贵人的模样,周氏觉得还是不迂回的好,为了女儿们豁出去了。 “是,儿媳省的,望月楼必定收拾妥帖。只是那贵人听说是南下祭祖,必经咱们长春府所以咱们才有机会招待人家,儿媳想着若是招待妥帖了,得贵人一声赞,这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那娇姐儿和姈姐儿往后谈及婚嫁也能沾沾光不是。” 一直低垂着头一副认真研究绣鞋上花样模样的姐妹二人听到母亲终于说出口的话,都不约而同的稍稍抬起些头,微微转向老夫人那一侧,俱是紧张又期待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娇姐儿姈姐儿是你十月怀胎吃了大苦头生下来的,她们俩的婚事你自己做主便是,我一个隔了辈的老婆子只盼着她们好,能做的无非是添妆给的多些,至于人选...门当户对就成了,偌大的长春府,好的人家不是没有,耐心选选就成。” 一番话犹如霜降,童漫娇姐妹俩的肩膀顿时垮了。童老夫人虽然不理俗物,甚至不插手孙女婿的人选,但这番话便是框死了人选的范围。 一个门当户对一个长春府,说白了不就是手里那点人选了么。 要说门第,就长春府来说还有谁家比得上知州府,虽然两人不是知州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但好歹知州大人是两人嫡亲的大伯。 童府虽然底蕴不够,但架不住童怀远天子门生一州之长的朝廷地位,长春府有名望有底蕴的几户人家真要结亲也不是结不成。 依着自家商户出身嫁个嫡幼子还是没问题的,但周氏很明显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嫁出去,高嫁女低娶媳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要老太太点头,自己就可以去运作了。如今这般求上老太太不过是想走明路,让女儿们脸上实实在在的有光。可谁想到老太太这般不配合,竟一心只要两个孙女平平淡淡了此一生。 哪个当母亲的不盼着儿女有出息,就老太太自己当年不也铆足了劲供大哥读书考中了状元么,怎么到了自家这儿就这么偏心,对!就是偏心! 周氏面上依旧维持着清浅的笑意,内心实则已经火烧火燎。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同样是儿子,早早的让童怀山经营铺面生意供长子读书出人头地。 什么做自己喜欢的事,说得好听,还不是当时家境清寒,只能供一人读书所以选择了功课更优秀的大哥么,如今更好,还要打压自己的两个孙女,绝了她们的出路。 老太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放下已经凉了的茶盏,看向目光中毫无笑意只剩一脸勉强维持的假笑的小儿媳妇,轻轻叹了口气。 “姻缘天注定,我知道你想为了娇姐儿姈姐儿找个高些的人家,但你要知道那样的人家家里的日子不见的多舒心。咱们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儿女,本身也不差,到哪儿都能过出好日子来,何必去到所谓的高门大户里,在厉害的婆母手下讨生活呢,还是门当户对近在身边的好,看得见摸得着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 周氏听了老夫人的教诲,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放下茶盏站起身行了个礼,童漫娇童漫姈看母亲这般,便也跟着起身行礼然后告退。 出了松桦园,童漫娇还没什么,活泼一些的童漫姈快步上前挽住母亲的一侧臂膀撒娇道。 “祖母说的也对,母亲可得给我选近些的人家,若是将来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我要第一时间回来找爹娘撑腰。”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张口闭口婆家的,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啊。” 被童漫姈这么一插科打诨,周氏的心情算是好上了一些,反正贵人来还要些时日,还可以再仔细盘算些日子。 至于老夫人那边,得不到帮助也没什么,不添堵就是最好的帮忙,老太太能真的不插手就行了,一切自有办法,至于老太太所谓的姻缘自有天注定,呵呵,不争取一下,谁能说自己一双女儿命里注定就不能有更好的前程呢。 仿佛看到了女儿们风光无比的将来在向自己招手,周氏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春风拂过湖面。 看着母亲的笑容,童漫娇也受到了感染,母亲这般自信的笑容,肯定是有好的打算的对吧。 就像她说过的,从小到大都是按照极高的标准培养的一双女儿,就是赶上京里选秀也是不输那些京城的小姐们的,以后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好的,一定...... 第五章 直男表哥的伟大志向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京城淮王府最近很是热闹,王妃和世子南下祭祖,剩下个淮王和一后院的莺莺燕燕,绸缎首饰胭脂水粉铺子全忙活开了,日日流水般在淮王府进进出出。 正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面容肃立天天拿着祖宗礼法教训人的王妃不在身边,淮王觉得自己每天都处于人生巅峰。 今天这个侍妾捶腿明日那个侍妾捏肩,府中庶务全由纪侧妃掌管,好吃好喝的管够,也不用上朝,户部那里也没人敢质疑淮王不按时点卯,这神仙日子过的,淮王巴不得王妃祭祖之后直接在南边住个一年半载。 侧妃纪氏极守规矩,往常王妃在时府中如何运作,如今照旧,只不过纪侧妃比王妃要知情识趣一些,但凡淮王交代的事务必定不折不扣的完成,绝无异议。 就因着这点,淮王府后院除了王妃最有体面的就是纪侧妃,纪侧妃的肚皮也争气,进府十数年生了两子两女,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 金丝楠木制成的贵妃榻上斜躺着一名女子,梳的整齐的妇人发髻上戴的是一整套成色极正的红宝石头面。 光洁的额头上在一双柳叶眉间贴着鸳鸯花钿,衬的妇人多了丝少女的俏皮。眼尾微挑透着几丝精明,略薄的朱唇在听到奶娘回禀的事情时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李侍妾这几日仗着王爷的宠爱越发没个形状了,娘娘不管管吗?” 奶娘邓氏对纪氏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看着纪氏把侧妃的位置坐的稳稳的,又有儿女傍身,在整个淮王府后院真可说的上是一人之下数人之上。 就是淮王贪色的毛病这么些年越发过了,弄回府里的女子越来越多,好在王妃有手段没有弄出一堆庶子庶女。 如今除了王妃唯一的嫡子也就纪侧妃有两子两女和陈侧妃有个女儿,陈侧妃在淮王府又是个透明人,成天吃斋念佛,所以王妃一不在掌权的就只有纪氏。 “一个小小的侍妾有什么好在意的,王妃在时她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王妃南下祭祖这些时日还能让她们翻了天去?那传出去我不得被全京城的贵妇人笑话死。” 纪氏不以为然的很,就淮王那性子要没王妃这些年管着,淮王府怕是早不像样子了,自己日日小心伺候着在王妃手里学到了不少管家本事,所以这次南下祭祖王妃才这么痛快的跟着世子走了。 “话不能这么说,那李侍妾接连承宠,避子汤也不是万全之策,万一......” “有了就有了呗,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有本事怀上了也得有本事护住生下来才行,再说了沐儿泽儿都已长大成人,还怕一个侍妾的子嗣?就算越过了我们母子,前头还有世子在呢。” “是,老奴愚钝,不如娘娘想的通透。” “我知你忠心,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后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沐儿泽儿快下学了吧,赶紧去小厨房看看,哥俩爱吃的点心做好了没有。” “是。” 淮王府的热闹这么几日下来京城中人茶余饭后都嚼烂了,一路走走停停把沿途风光看的再也没了新鲜感的淮王府世子宋湛却是有点后悔答应陪着母妃南下祭祖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在京城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一等侍卫,本来说的好好的自己南下祭祖,后来母妃提出跟着一起,就这么走走停停了小半个月还没到禾城,带着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在温府住了半个月即将回知州府的童清妍此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自从那日被大舅母轰炸过后,童清妍觉得温府上下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小姐,你看这身衣裳多衬你啊,老太太的眼光是真的好。” 双喜捧着温老太太派人送来的新衣裳,凑到童清妍面前献宝。 不得不说这织锦阁的新品着实绚丽夺目,烫金面料的对襟衫搭配着红色藤蔓花纹,裙头绣着白鹤展翅,配以云纹松枝。 这白鹤便仿若在仙境中翱翔,宽大的裙摆上绣着零星的合欢花,衬着白鹤,这么一身若是穿在身上定美得像仙子下凡一般。 哪有女子不爱美,若是以往看到这么好看的衣裳,童清妍定然是开心的,然而这几日见多了大舅母和外祖母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总是在温府的角角落落意外撞上大表哥,童清妍觉得再好看的衣服都不想穿,巴不得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 双喜看自家小姐兴致缺缺的样子,扁了扁嘴把衣裳收拾起来塞进箱笼。珍珠是个心大的,这几日的变化竟然完全没感觉出来,只知道要回知州府了,就很开心。 温府虽然也很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原本的窝,最关键的是老有个跟自己抢饭吃的王八蛋——卧竹苑的臭石头! “表小姐,大少爷院里的小厮求见。” 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童清妍懒洋洋的挪了挪身子,却半点没有想从美人榻上起来的意思。 珍珠一听卧竹苑的小厮,眼前就晃过那个饭桶石头贱兮兮的笑脸,磨了磨后槽牙自告奋勇出了屋子。 石头站在月洞门左侧仰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想起自家主子交代的话和当时别扭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来干什么,嫌我们走的慢来赶人啊。” 珍珠一出来就看到一脸猥琐笑容的石头,顿时没好气的呛出声。 石头一看出来的是胖乎乎的珍珠,有点失望,但牢记自己身上艰巨的使命,还是强打起殷勤的笑容凑了上去。 “珍珠姐姐......” “叫谁姐姐呢!谁是你姐姐!瞎攀什么亲戚,我可没你这样的饭桶弟弟。” “......” 看着难得吃了瘪的石头,珍珠心情大好,脸上不自知的就带出来了那么点和石头如出一辙的贱笑。 “没事我就进去了,姑娘的东西快收拾好了,马上就走,不用你催,哼!” 说罢便要转身进屋,石头一个箭步蹿上去拦住了珍珠的去路。珍珠猛的捂住了自己的胸脯,一脸警惕的瞪着石头,石头默默的对天翻了个白眼,努力扬起一个自认为友好亲切的笑容。 “是这样的,我家公子说表小姐这些时日在温府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想邀请表小姐出去逛街……” “回去告诉表公子,多谢好意,我家小姐不爱逛街。” “我家公子还在如意楼订了一桌......” “准备马车去吧。” “......” 无视石头呆愣的傻样,珍珠利落的转身进屋。表公子要去如意楼消费做贡献,干嘛不去,小姐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必须好好宰表公子一顿,反正除了老爷夫人没人会知道如意楼是小姐开的,不去的是傻子。 两盏茶后,温琪看着男子装扮的童清妍三人很是无语,吃个饭有必要这么谨慎么,又不是已经及笄的女子。 童清妍无视娃娃脸表哥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迈步走到马车前,双手一撑轻轻松松上了马车,看着举止豪迈的小表妹,温琪的嘴角抽了抽。 一路直奔如意楼,此时的如意楼虽还没到饭点,但大厅里已坐满了人。这个去年突然开业的酒楼,生意火爆的让人惊叹。 不仅营业模式有别于长春府各县现有的各大酒楼,而且菜式也是十分新颖美味,难以超越。 温琪一行人在小二一路引领下穿庭跨院到了酒楼南侧的一栋楼里,这栋楼里的包房都需提前一周预定,每间包房都有最低消费的要求,包间不同最低消费的标准也不同。 温琪定的是顶楼最大的一间,童清妍微微侧目瞄了眼一脸轻松笑容的温琪,突然有点后悔答应来吃这顿饭了。 这间包房当初设计时自己是以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概念来布置的,所以最低消费标准就足够让人咂舌。 小叔叔在外应酬在如意楼订包间也从来没想过定这间,温琪一个月零花钱才多少,哪有这能力定这么豪华的包间,莫不是大舅母撺掇的吧? “其实楼下的包间也不错......” “这间看到的景致最好,能完全俯瞰如意楼庭院的景致,这如意楼的东家心思是真的巧妙,表...弟快进去吧。” 温琪率先走入宽敞明亮的包房,走到窗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庭院。童清妍向等候着的小二颔了颔首,小二立刻会意下楼去后厨叫菜。 珍珠和双喜都很好奇表公子是打算吃霸王餐还是留下来洗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付得起这顿饭钱的样子。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小丫鬟小看了的温琪,此时才回转身走至桌边坐下,看了看男装扮相也掩不住面容精致秀美的童清妍,突然摇了摇头。 “我娘跟我说你对我有意思,让我好好跟你吃顿饭......” “......” “......” “......” 童清妍三人三脸懵逼的看着温琪,唯独石头无奈的翻眼望天,为自家公子爆表的情商感到绝望。温琪略感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接下去说自己的心里话。 “我知道我娘八成是忽悠我的,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与你说清楚。我是不会那么早成家的,我打算北上去京城考武试,将来参军戍守边疆,不论娶谁都是对女孩子的不负责,所以我今天老老实实听我娘的安排请你吃饭,就是为了给你赔罪,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娘和祖母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这番话说完,懵逼的就不只是童清妍三人了。 “公子你要离开长春府?!什么时候走啊,小的怎么办啊?小的要跟公子一起走!” 童清妍握了握手里的扇子,看着一脸释然表情的温琪,就明白这个想法不是他临时起意,听到直男表哥的伟大志向后,童清妍嘴唇嗫嚅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既早有此决定,定个便宜的包厢,把剩下的钱偷偷攒下来当盘缠不是更好?难不成你打算跟舅母表明你的志向,问她要盘缠,然后被她打断腿?” “......” 对哦...温琪一脸的恍然大悟,日!这个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话说现在退包厢还来得及吗?  第六章 一个赌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弃船上岸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到想哭,宋湛瞥了眼码头,为了说服母妃同意自己先行去长春府,其中所费口舌银钱真的是思之落泪,好在总算能自在的欣赏江南美景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进入江南地界,一下子仿佛置身桃花源。外祖家祖籍虽是禾城人,但土生土长于北地京城的宋湛,为人处事没有遗传到南边一点点婉约。 在京城做了一等侍卫的贵族子弟们很是横行无忌,只要皇帝不发话,谁也不敢真的管教这帮熊孩子,好在宋湛这个从小就是熊孩子领头人的人如今也慢慢懂事收敛了,没有早几年那般的任性胡来。 站在清洗干净的青石板路上看着四周的白墙黑瓦,宋湛觉得那些江南风景画还是画的不够好,完全体现不出江南真正的美来。 之前郁郁了好几日的心情此刻明媚如朝阳,甩了甩刚刚在摊头讨价还价买下来的山寨扇子,宋湛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大步走向打听来的千果街。 为什么一口咬定扇子是山寨货?废话,那卖扇子的说扇子上的字是颜卿真迹,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他。 幼时在上书房陪读,跟大皇子打赌赢了,按照赌约大皇子偷偷去把他皇帝老爹最爱的那把扇子撕成了八瓣,那把才是真的颜卿真迹。 为了这个大皇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当时一众要早起读书晚上赶功课的皇子和陪读子弟们羡慕的不行,但也都不愿意像大皇子一样丢脸的屁股开花。 千果街早在晨光微露时就有了商贩的吆喝声,摆摊的一面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店面那一侧也都已开门营业。 千果街是整个长春府最繁华的街市,地租也是最贵的,能来这条街摆摊的,本身家境就不算差了,更不要提那些有铺子的,那更是不得了。 宋湛上身着白色直领对襟衫,衣身前后绣着精致独特的草书,下身搭配黑色袴,时不时装模作样摇两下扇子,还真有点风流才子的架势,走在街上的小媳妇娘子们眼角余光都若有似无的瞟向目中满是新鲜好奇之色的宋湛。 回到知州府后,童清妍三人念着温琪那顿封口饭,都明智的闭了嘴。温兰看着脸蛋不见丰盈反倒好似还瘦削了些的童清妍,很是自责。 “安儿这半个月在温府可是吃不惯?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弟弟倒是越来越压手了,才几个月呀娘就抱不动他了。” 童清妍明白这是母亲自责有了平哥儿以后,精力都被牵走无暇顾及自己这个大女儿了。想了想温家的事一时也没想到有合适的解决办法,索性不提出来让母亲为难了。 “我在温府一天吃五顿呢,哪里会吃不惯,外祖父一家对我宽容的很,我天天琢磨吃的哪里会瘦,大概肉都长身上了吧。娘亲顾着弟弟就好,将来出嫁了还得指望弟弟给我撑腰呢。” 温兰听到女儿的话顿时就笑了,又感叹于女儿的厚脸皮,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等你出嫁,也就两三年的功夫,指望那个时候你弟弟给你撑腰?他会什么,尿床还是玩口水。你都还没及笄呢,倒是比你两个堂姐还着急出嫁啊。” 说到童漫娇童漫姈的婚事,温兰伸长脖子看了眼屋门的方向,压下声音拉着童清妍说起听来的八卦。 “我跟你说啊,往后几日可得小心着些,你爹爹让我转告你,过些日子最好别再乔装偷溜出府了,如意楼那边暂时放一放不碍事的。等京里来的贵人走了,你再出去。你那个婶婶,最近兴致可高了,那个望月楼被收拾的不比驿站差。” 童清妍本来对京里的贵人毫无兴趣,但现在听着父母的叮咛,这个贵人的到来妨碍了她的事业,浑身上下立刻散发出浓浓的不爽气息。 温兰还在碎碎念,想着自家老爷睡前泡脚那会儿的长吁短叹,觉得还得再多叮咛一下女儿。 “晚点贵人来了,除了必要的见礼和陪同用膳你得露面,其他时候你都窝在菡萏园里别出来,哪怕称病也好。” 听到这里,童清妍的思绪终于从不能去如意楼的不爽里抽了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娘亲皱起的眉头。 “娘怎么这么说,那贵人有何不妥?” “不是不妥,你爹看府里的做派又从老太太那里得到了点消息,估摸着你婶婶想让娇姐姈姐的婚事靠着贵人更上一层楼。她们想表现肯定得拉着你,毕竟你才是知州府正经的大小姐啊,爹娘都不希望你踏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你平平安安一辈子比什么都强,贵人住进咱们家以后,你就称病吧。要是可以,娘都想你住在外祖家直到贵人走了再回来。” 童清妍想了想两个出众的堂姐,再想想一心只爱美食的自己,怎么也想不通她们能拉着自己表现什么。 不过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自己不是原住民,不精通的情况下听话总是没错的,不让出门就不出吧,趁现在贵人还没来,赶紧去如意楼安排妥帖才最重要。 秉明了母亲,回到菡萏园收拾妥当,照旧带着珍珠出门去了。这次得把蟹宴的菜单都确定好,之后几日不能出门,就得靠如意楼上上下下的伙计努力赚一大票这个时鲜钱。 去年如意楼开张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赏蟹时节,可是因为几大酒楼联合订空了蟹户手里所有的淡水蟹,如意楼还是错过了办赏蟹宴的机会。 童清妍和母亲商议另辟蹊径,决定绕开蟹户养殖的淡水蟹,去到海宁县寻经验老道的渔民合作收购海蟹。 今年好消息传来,用了童清妍提供的法子成功的将软壳蟹从海宁县急送到了长春府的如意楼冰窖里。 在现世里品尝过新鲜软壳蟹的童清妍深知用千年寒冰急冻住的软壳蟹是比不上新鲜软壳蟹的,但比起这里只知道成熟蟹滋味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个绝佳的商机了。 因为早早的放出风声,今年如意楼的蟹宴吸引了许多饕餮之客,软壳蟹的稀少和独特也注定了价格不菲而且供不应求。 不管在什么时代,为了口腹之欲肯一掷千金的人总是有的。 宋湛慢悠悠的走在千果街上,内心隐隐的失望,若单论街市的喧嚣热闹,这里哪里比得上京城,不过听着不同于京城粗犷豪放的温吞叫卖声,感觉还算新奇。 眼看即将走至千果街的尽头,突然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栋恢弘大气的酒楼,宋湛眨了眨眼睛,以为看到了海市蜃楼,谁把酒楼开在街尾,能有生意吗…… 蹲在如意楼门口的几个看上去是叫花子的人看了眼傻愣愣的宋湛,交换下眼神,其中一个领头人上前晃了晃五指。 之所以说看上去是叫花子,是因为这几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但是身上的衣物明显不是叫花子买得起的。 “喂,外乡来的吧?今天天气不错,五两银子给你号牌吧。” 宋湛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不得不仰起脏兮兮脸庞的叫花子,很是不解。这货是谁,张口就要五两银子,还号牌,谁要啊…… “我我我,我有五两银子,我有,嘿嘿嘿。” 一个穿着灰扑扑小厮服的长脸男子殷勤的递上五两银子,低姿态的模样讨好了叫花子,叫花子看了眼还在状况外的宋湛,撇了撇嘴,伸手拿了长脸男子二两银子,就递过去一个刻着十号字样的楠木牌。 看着长脸男子欣喜地拿着木牌转身飞快跑走,宋湛转回视线拦住要走的叫花子。 “你问我要五两,为什么只拿他二两。” 叫花子被拦住本就不爽,听到宋湛的问题,露出一脸“你是傻子吗”的表情。 “这号牌明码标价,最高售价不得超过十两,最低不能低于二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我收他二两又没破坏规矩。至于为什么收你五两,那是因为......我乐意。” 说完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走了,这人看着挺聪明的,原来是个傻子。 宋湛还是一脸懵逼的站在酒楼门口,酒楼尚未开门,边上零零散散或站或坐着一些身着下仆衣裳的男子,原有心去问个究竟,可看到他们都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摇了摇头准备离去,忽听一声“壮士请留步”,宋湛循声望去,一个个子很矮的小伙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胖胖的小厮,两人正望着自己。 童清妍看着王阿大奚落了一通宋湛,想了想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慢吞吞走到距离宋湛五步的位置站定,看向一脸疑问的宋湛,好心的解释。 “刚才的人叫王阿大,他手里的号牌是这家酒楼的号牌,有了号牌的人在酒楼开门营业后便可先行入座,没有号牌的人就得排队等先行入座的人吃完了再进去。花二到十两的银子免去漫长的排队,可以第一时间吃上美食,还是很值得的,对吧,至于号牌的实时价格还是王阿大说了算。” 宋湛一脸不可思议的又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如意楼,消化了一下童清妍的话后,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并不难理解,连珍珠都听出来了其中的不屑和嘲讽。 “多谢这位小兄弟解惑,都说无奸不商,在这文人辈出的长春府,居然有这么个酒楼,也是一稀奇之事。这样用手段诓人的酒楼居然还没关门?” 珍珠的小宇宙在听完宋湛的话后都快炸了,可是自家小姐没有指示,自己只能憋着。 童清妍眯了眯眼睛,对于面前这个傻大个有了新的想法。 “兄台何出此言?” “呵呵呵,这酒楼的手段你看不出来没什么,毕竟你尚且年幼。在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奸商没见识过,像这个如意楼找几个托演几出戏,把自家酒楼衬托的超凡脱俗,供不应求,引起众人的好奇心,也算是有点小聪明。” 童清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中透着期待的样子,宋湛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 “即便这家酒楼的饭菜再难吃,可是就这一点就能抢走其他酒楼不少客源。人嘛都是对难得到手的东西趋之若鹜,像这样的戏码多演几场,总会有冤大头上钩,觉得自己花十两银子买到先入场的号牌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即便饭菜再难吃,他也会出去告诉后面排队的人,这家酒楼的饭菜好吃的终身难忘。而后面排队进去吃到饭菜的人就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晚进去,所以吃到的饭菜不如花了银子买号牌的人,接下来,你懂了吧。” 宋湛觉得自己很好心,阻止了一个很有可能犯傻的孩子,看童清妍主仆二人的穿着,家境应该还不错,要是被奸商坑了有点可怜。 珍珠垂眼看了看快被自家小姐捏变形的扇子,同情的看了眼宋湛,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童清妍缓慢的做了个深呼吸,露出一脸质疑的表情,目光在宋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酒楼招牌上来回落了落,最后缓慢一笑。 “兄台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这家酒楼的饭菜是你从未吃过的好味道。” 宋湛一脸“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伸手拍了拍童清妍瘦削的肩膀。 “小兄弟,你......” “兄台是不敢吗?” “......” “不敢也没关系。” 不等宋湛回答,童清妍就转身迈步离开,方向正是如意楼的大门。宋湛喊了声“等一下”,童清妍好整以暇的回眸望向宋湛。 “赌什么?” “我赢了的话兄台请我吃只如意楼的黄金烤鸭。” “成,要是我赢了呢?” “你赢不了的。” “......” “嗯……兄台赢了的话,随便你提要求便是。” “好,一言为定。” “小...公子啊,如意楼哪来的黄金烤鸭?” 珍珠看着跨步走向酒楼大门的宋湛,压低声音问童清妍。 童清妍拿折扇挡住忍不住笑开花的嘴脸,微微侧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道。 “马上就会有了,莫急莫急。” 第七章 夜太美鸭太贵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如意楼门口镶着两块牌子,一块上面写着营业和打烊的时间,不过据说就快改了,因为东家决定开始做早点生意,另一块牌子上则是写着进店忠告。 宋湛站在台阶上,看着进店忠告的内容,表情很是奇妙。 “小本经营概不赊账,先结账后吃饭,若嫌难吃,全单包退,还嫌不够,欢迎砸店。恶意中伤者,断腿自费。” 宋湛一字一句念完进店忠告后,磨了磨后槽牙,这奸商口气还不小。 瞄了眼营业时辰,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该开门了。 宋湛看了眼干净无尘的台阶,就那么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双眼放空。 童清妍主仆二人虽然此刻扮成男子,但还是做不到像宋湛这般恣意。 挨着如意楼门口的一根大柱子,两人窃窃私语着。 珍珠听完自家小姐的嘱托,郑重的点了点头,从腰间系着的锦囊里掏出十两银子走向在一边伸长了脖子观望的王阿大。 借着拿银子买号牌的便利,珍珠简明扼要的交代完自家小姐的嘱托,王阿大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表示明白,趁着珍珠转身回去时朝身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会意举步离开,走向如意楼后院。 知州府周氏的院子里,时不时飘出阵阵笑语声。 童漫姈看着一个个托盘里各式各样崭新的衣裙发钗璎珞项圈,觉得睡落枕了的脖子都没那么难受了。 “都是新出的,铺面里都没摆上,就送来给你们两个选了,快看看可有看得上眼的。” 周氏笑看两个女儿挑选,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屋门处,终于看到派去菡萏园请人的贴身丫鬟蕊心回来了,不过她身后并未跟着自己想见到的人。 蕊心看着周氏略显阴沉的脸色,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回禀。 “奴婢到了菡萏园外求见三小姐,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双喜说...说三小姐正在研究食谱孤本,谢二夫人好意,不过她对衣服首饰无甚兴趣......” 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蕊心的头都快垂到地下了。 自蕊心进屋后,时刻关注着母亲动静的童漫娇看到周氏脸色变得极不好看,想了想随手拿起托盘里的玛瑙手串走到周氏面前。 “母亲您瞧这玛瑙手串,配那身月白色的衣裙可好?” 周氏僵硬着面容,本不欲让女儿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转念一想,两个女儿都已及笄,早晚要嫁到人家执掌中馈,也该学着些。 打定了主意,周氏整了整衣衫,挥退了屋内众人,招了招还在挑选首饰的童漫姈。 “很快淮王妃和世子就要到咱们长春府的地界,今日让你们选这些就是为了晚些见礼所用,想着叫你们三妹妹也来选一些,她却不肯来。” “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三妹妹醉心美酒佳肴,她何时对这些感兴趣过。再说了大伯娘还能不帮她操持吗?母亲也管太多了。” 童漫姈快人快语一通说完才发觉气氛不对,童漫娇摇了摇头示意童漫姈别再说话。伸手递过温热的茶水,柔声细气的劝慰自己的母亲。 “母亲也是好意,只是堂妹大概真的在忙,所以没空过来吧,不如现在就让人将衣物首饰送去菡萏园,我们可以晚些再选看。” 周氏气恼归气恼,又哪里真的舍得委屈自己的女儿呢。 想了想便也不气了,就着童漫娇递来的茶水下了台阶,撇开不提。 等到如意楼开门,按照号牌进入酒楼坐定后的童清妍,心情甚好的打量着大堂。 如意楼开张也有一年了,还是第一次以食客的身份坐在这大堂里。 看着眉眼具是喜意的童清妍,宋湛便知道这人是第一次来这酒楼,对于此前信心满满要跟自己打赌,宋湛很是好奇,这货哪来的信心。 小二立秋甩了甩手中洁白的棉帕,脸上挂上标准化的微笑走向宋湛一桌。 “二位客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酒楼用饭吧?不知二位酸甜苦辣咸喜食为何,小的立秋可代为推荐。” 如意楼共二十四个跑菜小二,以节气为名,每五日一轮,今日立秋从包房轮值到了大堂。 宋湛听着立秋的话语暗暗点头,奸商归奸商,这酒楼装修的不错,小二选的也好,很有眼色。 “我们就三个人,吃不了太多,就两菜一汤吧。我喜食辣,至于这位......” “在下姓宋,我不吃辣,捡你们店里最好的上。” 宋湛捏了捏荷包,这一路行来都不用自己解决饭食,这如意楼贵也贵不过京城的玉春轩吧,那可是京城排行第一的酒楼了。 “客官今儿好运气,有道时鲜菜今日刚上,味道鲜美无比,是从海宁县用千年寒冰镇着快马加鞭送来的软壳蟹做的,名为至尊蟹宝。辣菜就来个辣八仙,再来个本店的招牌竹荪乳鸽汤和一壶荔枝酒,如何?” “行,就这样吧。” “好的,本店规矩先付款后上菜,一共八十两。” “多少?!八十两!你们不仅是奸商还是个黑店啊!” 宋湛陡然拔高的音量吸引了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坐的近的大约听全了,看着宋湛的眼神就很微妙。 什么人啊,穿的还挺体面,吃不起如意楼的饭菜还敢进来,还说人家是奸商黑店,太上不了台面了。 这如意楼的价格也不是一般人家日日消费的起的,能时常来的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点菜也很小心,不敢大声吆喝上最好的。 当初如意楼新开业进来尝鲜的人个个吐槽过抢钱一样的菜价,等吃过之后都觉得实在是太值了。现在以过来人的身份看宋湛,内心的优越感隐隐冒头。 “宋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今日不如我做东。” 童清妍很是平和的看着炸毛猫一般的宋湛,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宋湛咳嗽了一下,双眼紧盯笑容丝毫未变的立秋。 “两菜一汤一壶酒八十两?” “是的呢,客官。” “不好吃可以全退?” “是的呢,客官。” “好吧。” 立秋利索的去厨房下单叫菜,童清妍和宋湛交换了下各自的基本信息。 宋湛说自己是镖局的,走南闯北第一次来长春府。童清妍说自己是长春府江阴县的绸缎庄严家三公子,对如意楼闻名已久,今天第一次来。 几句话闲聊的功夫,至尊蟹宝就上来了。两人客气推让了一番,最后一起下筷子。 软壳蟹最鲜美的时候是蟹蜕壳的第十至第十二次,蜕完壳半个时辰之内冷冻住,才能锁住最多的鲜味,热油炸过即可出锅,省去了剥壳剔肉的繁琐,又有一般硬壳青蟹没有的鲜味。 宋湛荷包里就只有一百两,交完八十两,打定主意要退款的。 谁知道第一道菜就把自己征服了,这可比这么多年在皇宫里蟹宴上吃的任何菜都要好吃。 宋湛一边吃一边分神想严兄所说的黄金烤鸭得多好吃多贵,还要想想等会儿愿赌服输拿什么交钱买鸭子,不知道这如意楼收不收玉佩。 珍珠被童清妍拉着一起坐下吃菜,虽然软壳蟹也是第一次吃,但是看这姓宋的也没什么钱再点第二份了,为了让自家小姐多吃些,在尝了一筷子后就忍着不吃了。 两菜一汤一壶酒分量也不算少,至少宋湛七分饱是吃到了。除了辣八仙,宋湛忍不住吃了一筷子就被辣的直摇头外,其他菜大多数进了宋湛的肚子。 看着一脸餍足的宋湛,童清妍朝立秋招了招手。立秋笑嘻嘻的走上前,微微躬身听候吩咐。 “之前是我见识短浅,愿赌服输。”宋湛正了正神色,对立秋说道,“黄金烤鸭多少银子一只?” “二百两,现杀现烤,客官能等吗?” “一个烤鸭二百两?!京城玉春轩鼎鼎有名的烤鸭一只也才二十两,你们这黄金烤鸭有多精贵啊,从小给它吃金子吗?” “客官有见识,还真就是从小吃金子一般的精贵。我们如意楼的鸭从小每日吃的都是上佳的海棠果和金丝南瓜制成的泥糊,所以鸭肉自带果香,细腻鲜甜,烤鸭用的炭也是完整的银霜炭,最后出炉后要刷上一遍本酒楼秘制的桂花蜜,烤鸭通体金黄,故名黄金烤鸭,您说说值不值二百两?” 宋湛听完立秋生动形象的讲解,眼皮直抽抽。好么,京城里皇族贵人们当稀罕物的金丝南瓜和海棠果在这儿都是喂鸭子的。二百两值不值?!这鸭子叫价两万两好像都不过分。 童清妍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想再故作大度的刺激一下宋湛,却看到他突然伸手入怀掏摸出一块通体乌黑形状怪异的玉佩。 看着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黑玉玉佩,童清妍不解的看向宋湛。 “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想来这酒楼也不是当铺,不会收这个,就给你当作那烤鸭的抵偿吧。” 童清妍从善如流的接过还带有一丝体温的玉佩,示意珍珠拿出二百两递给宋湛。 “这玉佩我暂时收了,这二百两你拿着,来都来了总得尝尝烤鸭吧,三日后我会再来如意楼,届时你再拿二百两来赎回这玉佩可好?” 这玉佩是祖父老淮王临终前指明了留给自己的遗物,现在拿出来也是无奈之举,圣人言,君子言而有信。对于童清妍的提议,宋湛一百个赞成。 最后三人在如意楼的庭院里找了处亭子坐下闲聊,等黄金烤鸭现烤出炉。 宋湛讲讲京城的风貌,童清妍谈谈江南的特色美食。到的最后,两人甚至有点相逢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三人在亭子里吃完了美味的黄金烤鸭还顺便又点了一桌菜解决了晚饭,饭钱童清妍付了,但宋湛坚持三日后连同二百两一起奉还。 从如意楼出来慢慢走回客栈的路上,宋湛仰头看了眼即将圆满的明月,由衷的感叹这江南的夜有京城比不过的美,江南的鸭子也是真的贵! 第八章 天塌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淮王妃一行人抵达长春府的码头时,童怀远率领一干官员正在码头边的茶棚里坐着。 一人一个粗瓷碗,却都无心喝茶,目光都投注在江面的一艘艘船上,忽然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童怀远瞬间思绪归拢,是的,自己走神了。 “大人,您看那艘船上下来的是不是淮王妃?”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童怀远眯眼细瞧,还真的是!站起身略微修整了一下衣襟,昂首阔步向外头走去,身后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样学样。 淮王妃陈氏一下船就看见一大群身着官袍的男子,码头人员繁杂,此刻却都在官差的控制之下退到了两侧,中间空出条路来供人行走。 陈氏看着打头阵的那名男子,目露赞许之意,自己一行人临时派人告知今日抵达,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收拾好来码头见礼,可见是个能干之人。 童怀远可不知道淮王妃内心对自己的高度评价,甚至还有点分神想着赶紧把两尊大佛请回府里,这样今天的午饭顺便可以在府里解决。 虽说如意楼每日都有人扮作府中下人前来送饭,可味道到底不如堂食。 在府里吃午饭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己的院子里各吃各的,这个时候的宝贝闺女可是一点不藏拙的,那味道比如意楼大厨烧的还要好吃。 早膳因为淮王妃派来的报信人给打断了,就吃到了一口千层饼,此刻越想午饭童怀远就越感到饥饿。 迅速而沉稳的朝淮王妃拱了拱手,示意对方看向早已停候在路边的马车。 “请王妃移步,从这里到微臣的宅邸大约要走半个时辰,车内备了些小点心和茶水,王妃请自便。” 啊...越说越饿了,真想插上翅膀飞回府里啊。 童怀远的热情在陈氏看来很正常也很得用,远离皇权中心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想攀附权贵呢,若是这两三日呆的舒心,回京以后需要美言几句的地方,还是可以帮帮忙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带着更多的人浩浩荡荡走了。 百姓们就当看了回免费的戏,贵人们一走,码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人更愿意活在自己已然适应的舒适的环境里,外来的东西再好,总会有些排斥。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除了穿得好些吃得好些住得好些,也无甚特别,同样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 只要自己的小日子安稳和谐,哪个贵人来都一样,所以淮王妃一行人看到的井然有序,也并非都是童怀远等众官员打点妥当的功劳,更多的是百姓们并不关心,八卦还是有的,但也只是一时的私下交流。 知州府一得到消息,全府的人早膳都没吃安稳除了菡萏园。 童清妍看着镜中帮自己梳发,速度明显慢于平日的双喜,咬着涂了薄薄酱汁的千层饼笑弯了眉眼。 “双喜,你是不是在紧张?” “奴婢没有。” “哦。” “好吧,奴婢很紧张,不对,是非常紧张!” 在第三次编错发辫的时候,双喜终于松开童清妍的头发,双手揉搓了一下面皮,试图让自己放轻松。 童清妍慢悠悠吃完手里的千层饼,拿帕子擦去油脂。 打开妆奁挑了只喜鹊登梅桃木簪对着镜子比了比,满意的插入发髻中。 无视双喜不认同的眼神,童清妍站起身在屋里慢悠悠的转圈。 双喜无语望天,每当自家小姐吃撑了又不愿意出去消食,就会这样在屋里转圈。 “父亲这会儿应该带着贵人往府里来了,晚点听前院传信便可。见完礼陪着用完膳,就回菡萏园。母亲交代过的事你们都记住了吧?” 珍珠和双喜都嗯嗯嗯的直点头,实在是佩服自家小姐的沉着冷静。 面对淮王妃这种级别的贵人都毫无怯懦之心,小姐果然是小姐。 其实她们都高估了童清妍,一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还只是个婴孩,又在童怀远和温兰以及童老太太的呵护下轻轻松松过了十二年,府中无人敢欺。 在外又有如意楼这个产业,一干人等都是仔细筛选耐心培养起来的,可以说这十二年童清妍过的极为顺风顺水,基本没感受到这个时代上层人士的威压。 只闻名未见面的淮王妃,对于童清妍来说跟早上烙的千层饼一样,无可无不可,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反正也住不了几天。 平稳行进的马车里,淮王妃陈氏的纤纤素手中捏着软糯的糕点。 这糕点不像京城里的那样皮质酥脆,反倒是像冰块般透明,口感软糯,一咬开来清香阵阵,让自诩高贵不凡的陈氏大感好奇。 “看不出来长春府小小地界,糕点倒是做的别出心裁,回头问问这个知州,做这糕点的厨子是谁。” “是。” “世子呢,不是说好了会在码头汇合的么,怎么今日没见到他,粟裕可有找到他?这孩子也真是的,居然独自出行,连粟裕都不带着。” 听着淮王妃吐槽世子,正在沏茶的明月微微一笑。 “王妃还说呢,世子缠磨了您几日啊,您就允了他出行,粟裕是世子的护卫也是奴才,怎么敢拂逆世子呢?” 陈氏就像任何一个母亲那样,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说都可,若真有人说道,那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听着明月打趣实则维护的话,陈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明月是王妃陈氏乳母的幺女,自小便在王妃院中,调教至可堪一用之时便被提拔到了王妃跟前,做了一等大丫鬟。 陈氏是很满意这个大丫鬟的,模样好,性情也好,是朵容色姝丽的解语花。 年岁又与宋湛相当,淮王世子侍妾之位足以担得。 “本妃知道,你是个好的,等这次回了京,你就去湛儿的院子里伺候吧。” “王妃....明月谢王妃恩典。” 明月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眼眸中的狂喜。 拉着粟裕在如意楼吃完了美味的午膳,算了算时辰,宋湛才慢悠悠边走边逛的走向知州府。 粟裕在找到宋湛的那一刻就一直在催促着宋湛去码头和王妃汇合,直到被宋湛拖进如意楼吃了几口菜,嘴巴才闭上。 知州府中收拾妥帖的童老夫人童大太太和童二太太均站在大门处等候,童清妍举着书卷在菡萏园的荷花池边,边看书边撒鱼食逗弄池子里的锦鲤。 “三妹妹好兴致啊。” 童清妍回首看着正迈步进来的童漫娇童漫姈,放下书卷起身颔首行礼。 “大姐姐二姐姐好,大姐姐二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前边有消息了?” 童漫娇瞥了眼未合上的书卷,果然又是游记之类的杂书,自然的收回目光笑看向童清妍。 “祖母他们都在大门处候着呢,还没有消息来,就是因为没消息,才想着索性来你这儿讨杯茶喝,省的报信的人跑两趟。” 虽然如今府里还是二太太当家,但都知道凡事还是得把童大太太放前面,童清妍这里当然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宋湛和粟裕一人一把炒瓜子,就那么蹲在知州府旁边的巷子里,看着大门处的动静。 最后一粒瓜子吃完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童怀远,身后侧是知州府标记的马车。 宋湛直起腰整了整衣襟,从粟裕手中拿过包好的糕点,大大方方的向刚下马车的明月走去。 “明月,这是我给母妃买的糕点。”宋湛将糕点递给明月,接替明月稳稳托住陈氏伸出车帘的手。“母妃,孩儿来迟了。” 童怀远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淮王世子,有些无语。 之前在码头就有些好奇怎么就淮王妃一人,跟之前传来的消息有出入啊,现在知道了,肯定是偷跑出去玩了。 偷跑出去玩并且玩的很开心的宋湛,此刻俨然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守礼持重的站在淮王妃身侧。 站在大门处等候许久的童府众人,等王妃和世子拾级而上站定以后,在童老夫人的带领下纷纷下拜见礼。 童老夫人满头银发,下拜速度慢了些,淮王妃刚想发话免礼,宋湛却已抢先一步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臂。 “小子当不得老夫人这一拜,老夫人快请起。” 宋湛今天特意仿照江南学子的穿着,去成衣店买了件竹青色长袍,还顺便给山寨扇子挑了个成色尚可的玉坠子,此刻学着江南语调跟老太太打招呼,倒还真有文人学子的气韵。 明月满心满眼都是世子挺拔修长的身姿,想着回京后就可以当世子的第一个女人,胸腔里那颗心仿佛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般。 在人堆里的童清妍和珍珠下意识的都弯了弯腰,两人目光相触,发现对方眼中同样是惊天大写的卧槽。 “这货不是走镖的吗?!怎么一转眼成了世子!” “小姐怎么办啊……” “一个世子吃个饭还要借钱,真的假的啊?!”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这个大骗子,那块丑了吧唧的黑玉佩不还他了,他之前还骂我是奸商来着对吧。” “小姐我们真的完了吧......” 就在两人眼神交流的天雷勾地火时,双喜拉了拉二人的衣袖,示意二人跟随众人的脚步往正厅走去。 童清妍装作整理衣裙,略慢于众人,乘机拉着珍珠和双喜闪到了一边。 双喜刚才看小姐和珍珠的样子就觉得奇怪,此刻看着珍珠满头大汗,抬眼望了望秋高气爽的天。 “珍珠你怎么了?病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啊对,我不舒服!”珍珠难得的反应迅速,听到双喜的问话,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我肚子疼,小姐恕罪,奴婢要去趟茅房,双喜陪着您呢,不会有事的,告辞。” 在童清妍和双喜还未开口说话之际,珍珠拔腿就跑。 双喜震惊的看着珍珠远去的圆润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脸色也不好看的小姐。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天塌了。” “......” 第九章 面熟的姑娘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淮王妃和童老夫人各坐一边,世子为表谦逊,坚持不肯上坐,亲自扶着童老太太坐上去,自己拣了陈氏下手的位置坐下。 老夫人一脸皱纹,眼睛微眯着看不出什么,倒是童怀远暗暗点头,这个年轻人不错。 童清妍三人是没的坐的,都乖巧安静的站在各自母亲的身后。 童清妍从进屋后便低垂着头,坐在温兰对面的周氏打量了好几眼,觉得奇怪却也不好发问。 双喜小心翼翼的将热茶端给温兰,趁人不备迅速的在温兰手心里划了一下。 温兰抬眸不解的看去,双喜眼睛瞟向童清妍。 上首的淮王妃和童老夫人正在打官腔,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这边,温兰想了想倾过身子同童怀远小声交代了几句,便站起身带着童清妍出了正厅。 出了正厅远离了宋湛,童清妍不自觉的长吐出一口气。 温兰却是有些着急的牵过童清妍柔白的双手,女儿的性子自己知道,若非紧急,不会这般。 “母亲,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点重要,您听完要冷静。” “你这么说我就冷静不了了,你别安慰我了,快说吧,到底怎么了?” “我见过世子。” “柿子?见过就见过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温兰突然愣住了,不可思议的回转眼眸看向童清妍,“你说的世子,是为娘想的那个柿子吗?” 童清妍一脸平静的和温兰对视,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娘亲想的是哪个,但我说的那个是此刻正厅里坐着的那个。” “娘,娘......娘你别吓我呀娘!” 童清妍看着完全愣住了的温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也没反应,这比刚知道宋湛的真实身份还要让自己紧张。 温兰总算从极度震惊中缓了过来,可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女儿怎么就跟那位世子结识了。 这次童清妍不敢再卖关子,老老实实都不用温兰发问,把自己和宋湛结识的全过程一字一句全部交代了。 “你是说你不仅教训了一顿淮王世子,还让他欠了你二百两烤鸭钱?” “准确的说是二百两烤鸭钱外加一顿晚饭钱,总共是三百四十两。” “哦对对对,最后的晚饭钱也是你给结的,我女儿真厉害。” “......” “娘跑题了,对不住,嘿嘿。” 温兰歉疚的笑了笑,搓了搓手,想了想前因后果。 毕竟女儿是女扮男装,当时也没被人认出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引起淮王世子的怀疑,万一再去查探如意楼那就更糟了。 童清妍和温兰想的差不多,今日还要一同用膳,虽说按理要男女不同席,可童家男丁稀少,就怕最后还是会一桌而坐。 真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等母女二人回到正厅没多久,老夫人就发话开席。 宋湛一看男桌就自己和童家二位老爷,顿感冷清。 最后在宋湛的提议下,大家抛开繁文缛节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用膳,为此童清妍内心对宋湛的厌烦又多了一层。 王妃自然还是坐主位,众人依次落座,淮王妃和宋湛看着眼前摆放的八道凉菜,都愣了一下。 大家中摆膳的规矩都是一上来便摆满一桌的,像童家这样的吃饭规矩,可以说是很奇特的了。 周氏看着王妃的神情,微微一笑,张口解释。 “王妃莫怪,今日这接风洗尘宴本该按着王府的规矩来,可小女说膳食早早制好放在蒸笼里虽能保证温热,却难以保可口。”周氏观察着王妃和世子的表情,顿了顿看王妃的视线扫过来,脸朝向童漫娇姐妹俩,才继续开口,“今日的宴席为了让王妃和世子吃的可口,便取巧让厨子现烧现上,王妃勿怪。” 童漫娇虽然低垂着头,但感觉得到有陌生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忍着紧张颤抖硬是拿出了平时里教养妈妈教导的大家闺秀的范来。 淮王妃含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看了眼杯中清亮的酒,鼻尖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就是杯中飘出来的。 “这杯中酒是荔枝酒,今日方起坛,味道极佳也不会醉人,王妃尝尝。” 陈氏身后的明月刚想拿银针来试毒,却看到宋湛已经一饮而尽,惊讶之声还未出口,宋湛却惊疑出声。 “这酒竟和如意楼的一样,是从如意楼买来的吗?” 童清妍早在入座之时就知道今日是一定逃不了的了,要是早知道宋湛就是淮王世子,今天一定会交代好厨房那边。 听到周氏讲荔枝酒,童清妍便悄悄注意宋湛的反应,果然这货喝完就开始问话了。 周氏没想到一杯果酒竟吸引了淮王世子,顿时喜从心生,却也端着贵妇人的样子恭敬和善的回答。 “这荔枝酒是府中酿制的,如意楼的酒菜味道的确上佳,可我们府里的厨子也不差。” 像周氏这种的大多数人对于食物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分,但宋湛的舌头可精多了,他敢肯定这荔枝酒和如意楼的一模一样,如果周氏没撒谎,那如意楼和知州府肯定有点关系,至少厨子之间肯定有关联。 宋湛听完周氏的话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一点不显,礼节性的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反倒是明月的眼神中多了丝好奇,世子提到的如意楼是怎么回事,好像很在意。 一桌人因为荔枝酒打破了沉闷和尴尬,尤其周氏十分热情,几乎每上一菜便要讲解一番其中的用心之处。 王妃和世子也没有怪罪周氏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世子偶尔还会问上一两个问题,这让周氏更加得意了。 童清妍的心随着周氏和世子的你来我往越来越沉,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真搞不懂有这么好吃的饭菜怎么还堵不住这两个人的嘴。 宋湛一道道菜吃下来,再加上童二夫人的讲解,可以完全肯定知州府的厨子跟如意楼的厨子说是同一个人也不为过,但又明显不可能。 本来特意拉着粟裕去如意楼吃午饭,就是想着普通厨子烧的饭菜味道肯定一般,又是提前烧好放在蒸笼里保温的,味道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想到从荔枝酒开始,这知州府的厨子就给了自己惊喜,随着陆陆续续上上来的菜,宋湛越吃眼中的光芒就越亮,完全不觉得吃撑了很难受。 “没想到知州府的厨子手艺这般好,不知可会做黄金烤鸭?” 周氏一听世子的话刚想说大话打包票,突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目光转向自己身侧的童漫娇,忽然反应了过来,目露迟疑,但想着贵人问话不能不回,眼中的迟疑便消退了。 “这...不知世子所说的黄金烤鸭是?” “哦,也没什么,就是昨日在如意楼吃过了一次,觉得甚是美味。今日得知贵府厨子厨艺丝毫不逊色于如意楼,便想问问是否也能做得出黄金烤鸭,若是可以,那这两日宋某算是有口福了。” “那......” “那有何难,世子既然这般喜爱如意楼的黄金烤鸭,这几日只要世子想吃,便让如意楼送来。” 温兰突然抢白,周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童怀远也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夫人,明明两人早就商议好了。 不在贵人面前过多表现,哪怕周氏要博得贵人的欢心,只要不过分就不去打断,免得伤了和气,这是怎么回事? 温兰强撑着笑容看着宋湛,内心祈祷宋湛揭过黄金烤鸭这个话题,别再深究,可惜老天爷听不到温兰内心的祈求。 “如意楼的黄金烤鸭价格不菲,若是因为本世子而令知州府劳民伤财,传出去可就不妙了。” “不......” “今日有幸在贵府吃到和如意楼一般无二的珍馐美味,私以为贵府的厨子和如意楼的大厨师出同门呢,童大夫人觉得在下说的可对?” 被宋湛毫不留情地打断,话语中审视意味分明,温兰虽年长宋湛许多,此刻竟半句场面话也说不出口了。 正在内心慌乱之际,突然垂在桌下的左手被童怀远握住,感受到童怀远在自己手心划拉了几下,顿时心念急转想起了开如意楼前一家三口商量好的说辞。 “世子谬赞了,府中厨子怎会与如意楼的大厨师出同门呢,味道之所以能做的这般接近,还是因为小女顽皮,平日里就喜好个吃食,每每在外尝到了美味便在家中琢磨用材用料,时日久了,府中厨子也就练出来了。” 温兰说完目光扫视了一圈,见家中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内心大安。 宋湛看着童大夫人此刻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怀疑更深,面上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目光调转向坐在童大夫人下手的少女。 少女垂着头看不清样貌,乌黑亮泽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和童二夫人的两个女儿满头珠翠相比,这位少女就简单的有点朴素了。 那支喜鹊登梅簪通体木制,喜鹊的眼睛和梅花的花蕊处镶嵌了红宝石,虽然小但胜在工艺精湛成色佳,此刻流光璀璨,倒也添彩,宋湛眼中兴味更甚。 “童三小姐可否抬起头来?” 童清妍听到宋湛的问话,咬了咬嘴唇。这个可以算是轻薄无礼的要求,在宋湛这样的身份下,却显得很自然。 放松心神抬起脸后,眼眸依旧下垂。宋湛看着满脸娇羞惶惑神情的稚嫩少女,心头掠过一丝失望,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想着这之间的巧合和童大夫人前后的反差,宋湛本已收回的视线又投注到了童清妍身上。 童清妍没想到宋湛会再度看过来,本能的偷瞟一眼却被逮了个正着。 在与宋湛的目光接触后立马收回目光低垂下头,却已是来不及了。 “咦?” “怎么了?” 一直安安静静斯文进食的王妃听到自己儿子要求人家小姑娘抬头的时候,就已经难掩震惊的看向宋湛,现在看他再三打量还惊疑出声,便忍不住发问了。 “童三小姐很是面熟啊,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不可能!” 温兰语气急促的反驳,席间众人都诧异的看了过去。 童怀远捏了捏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微笑的替自己妻子打圆场。 “世子勿怪,小女这几日都未曾出门,即便外出也有仆妇跟随。想来世子是不曾见过的,下官觉得应该是小女面善,所以给了世子似曾相识的错觉吧。” “是小子唐突了,童大人见谅。” 宋湛和童怀远互敬了一杯,算是揭过不提,至于个人心中所想为何,大概也就自己清楚了。 第十章 无聊的世子一家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听兰居里童怀远端着茶盏愣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叹一声缘分真奇妙啊。 一顿饭吃的童清妍消化不良,此刻窝在菡萏园的小厨房里,咬牙切齿的揉着面。 双喜看着拿面团发泄的童清妍,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姐,信送出去了,应该今晚就能收到温大公子的回信。” 珍珠在菡萏园里一点不舒服都没了,仿佛这菡萏园带着特殊的保护,屏蔽了外界的危险。 童清妍对宋湛的戒备等级上升至了巅峰状态,虽然中午饭桌上糊弄了过去,但是想着枕头底下那块烫手的玉佩,童清妍觉得还是不能轻忽。 原本的三日之约是肯定不能去了,还得解除宋湛对知州府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货真价实的替身。 想要偷偷北上的温琪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帮手,童清妍笃定他会帮自己,毕竟温大表哥还指望自己接济他,给他和饭桶石头准备充足的盘缠呢。 望月楼在周氏的精心收拾下,从一个冷清的院子变成了皇家级的简易行宫,所以说有钱能解决很多问题。 陈氏在饭桌上变得极其微妙的心情,在踏入望月楼以后变得十分愉悦。 明月看着陈氏的表情,暗暗咬牙,本来还想借王妃的嘴打听清楚世子和那个童三小姐之间的情况呢。 宋湛住在望月楼的前院,后院是个三层小楼,算是望月楼的主体。 将王妃送到小楼下,宋湛就准备请安告退,却被陈氏叫住了。 “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过比母妃先到长春府一日而已,怎么就和知州府的姑娘有了联系?” 陈氏在明月的揉捏下放松了臂膀,斜倚在贵妃榻上,目光锁定长身玉立的宋湛,不想错过他一丝表情变化,可惜注定要失望了,宋湛装起正经来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的。 “母妃也听到了,那个小丫头没有出去过,所以儿子就是认错人了,再说了儿子那日结识的是个男子。” 男的?陈氏和明月的心中都一松,看着宋湛坦荡的神情,陈氏也没想再多问细节,摇了摇瞌睡上涌的头,在明月的服侍下起身往屋内走去,宋湛赶忙告退。 粟裕明面上的身份是宋湛的贴身护卫,但也没少替宋湛做暗卫的事,简单来说,宋湛最信任的人只有粟裕。 回到望月楼前院的书房,宋湛立在窗边看着院墙一角的海棠树,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粟裕就像宋湛的影子一般,安静的立在他身后。不知过了多久,宋湛终于动了。 “跟我去趟江阴县,不必掩人耳目,最好只让童大夫人一家知道。” “是。” 从自家夫人那里知道了童清妍和宋湛的纠葛后,童怀远觉得在这几日内还是得小心应对。 京城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如果仅因一顿饭就自认为淮王世子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在得知宋湛主仆二人借走了府中的马匹,去了江阴县,童怀远不敢耽搁,直奔菡萏园而去。 这边童怀远父女俩一边吃着新鲜出炉的椒盐麻糕一边商议对策,另一边周氏母女三人却是欣喜若狂。 “娘,今日王妃和世子应该很满意您。” 童漫娇想到王妃暗含赞许的目光,心头就像吃了蜜一般。 童漫姈虽然不像姐姐那般看重王妃的好感,但是母亲和姐姐开心,她就开心了。 周氏喝着消食茶,揉了揉今日吃撑的肚子,回忆了一遍自己在饭桌上的应对,确认无误的点了点头。 “虽然大伯娘一家抢了些风头,但大体没有出什么错,王妃对你们印象不错,之后两天你们好好表现,王妃对外美言几句,应该是没问题的。” 童漫娇没有周氏那么乐观,想到淮王世子说的话,总有些担心。 虽然自己所求只是王妃的几句夸耀,但是如果堂妹得了世子的青眼,往后自己就越发抬不起头来了。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个世道上,更多的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如果两家女儿今后地位差不多,那大家表面上的和谐还是可以维持的。 若是差距大了,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屈居一等,那还有何颜面对外交际。 母亲虽然还是嫁给了经商的父亲,可是背靠知州大伯,外祖家谁人敢小觑自己,每回回去,外祖家的表姐妹们甚至表兄弟们都是极尽恭敬之意。 童漫娇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周氏的笑容僵了僵,按照自己对温兰这个嫂子的了解,抢风头的事她不会做的,可今日饭桌上又的确有异。 思量再三,周氏还是吩咐心腹盯牢菡萏园和听兰居的动向,这才打发两姐妹回各自的院子里准备下午的课程。 周氏就像这个世界大多数殷实人家一样教养着自己的女儿,到了开蒙的时候便请了夫子住进家中,上午下午都安排了各类课程。 童漫娇姐妹俩也乖顺的按照母亲的安排学习各种技能,童清妍本来也是跟着学的,但是后来坚决不肯再跟着夫子学习,坚持自学。 温兰因为生产时吃的大苦头,坚决不愿意自己费力生下的女儿受一点委屈。 当小小的软软的童清妍红着眼眶求到自己面前时,满口答应了下来。 童怀远就更不要说了,虽然熟读四书五经并且一路考到了头名状元,却天生豁达不羁,十足妻女奴。 在周氏看来,两个不着调的爹妈惯出了一个不着调的女儿来,如今外头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童知州的女儿是个不学无术的吃货。 不参加诗集也不加入学社,偶尔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交,在席上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任何碍于身份想去攀谈的人最后都会被童清妍用吃的带偏,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知州大人的嫡女只爱吃不爱风花雪月。 童清妍在听到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时,只是莞尔一笑,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人活在世短短数十载,为了外人的一丝半点赞美与认同,放弃自己真正喜欢的去迎合,不觉得太浪费自己的美好人生了吗? 童清妍的豁达连带着双喜和珍珠都很通透,每天开开心心的陪着自家小姐研究吃喝有什么不好,可以说如果没有世子出现,双喜和珍珠根本不知道烦恼愁绪为何物。 另一边宋湛和粟裕在江阴县打听了个遍,可以确定根本没有绸缎庄严三公子这个人。 宋湛其实早就猜到是假的,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跑马来确定一下也好。 “主子,接下来该如何?” 粟裕恭敬的给宋湛倒茶,看着宋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觉得还是要多嘴问一句。 宋湛想了一下那个三日之约,觉得那天大概是见不到严小弟了。 “回去吧,知州府的晚饭可不能错过。” “是。” 珍珠知道此刻宋湛不在童府,对于小姐要派人到松桦园给老夫人送奶茶的任务很是期待,双喜看珍珠那么想“将功折罪”的模样,便也不忍与她争抢。 珍珠欢欢喜喜的抱着包着棉巾的白玉酒壶出去了,壶口虽然塞着木塞,但香甜的奶味还是若有若无的在鼻尖缠绕。 闻着奶香,珍珠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早点给老夫人送到,也好早点回菡萏园喝小姐煮的奶茶,里面放了自己最爱的红豆。 明月趁王妃歇午觉的功夫安排好值守的小丫鬟,就借给王妃准备下午点心的理由去了趟童府的大厨房。 简单定了两三味点心,又装亲切的与厨房里的老婆子们套了几句话,打听到童家三小姐每日只爱研究吃食,倒是童家的大小姐二小姐琴棋书画每日不辍的学习。 大概了解了自己想了解的,明月拂了拂衣袖离开了厨房。 那种烟熏火燎的地方,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要不是世子对童家三小姐的态度有异,才不会委屈自己跟粗使婆子道长短。 出了厨房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个胖胖的丫头在跟一个老妈子说笑,嗓门大的自己想不听见都难。 “王妈妈快给老夫人送去吧,这奶茶还是热乎的时候最好喝,小姐特意把糖换成了蜜,说是口感更好,老夫人爱喝的话明天小姐还做这个奶茶。” 眼看着老妇人从胖丫鬟手里接过了东西转身进了园子,明月才从假山后走出来,悄无声息的去追赶那个胖丫鬟。 珍珠是快到菡萏园时被明月叫住的,看着面前扶腰直喘气的明月,珍珠不解的挠了挠头。 “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我是王妃跟前的贴身侍婢,你...你...” 一听是王妃跟前的人,珍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真是倒霉,王府的人不在望月楼好好呆着,出来晃荡什么,吓人吗?! 内心吐槽归吐槽,珍珠却是不敢在明面上造次的,甚至很是恭敬地低垂着头,等待明月喘匀了气。 “我听说你家小姐厨艺不错,王妃午歇醒来爱吃些点心喝些牛乳茶,让你家小姐准备一下,送去望月楼吧。” 说完也不等珍珠回应,就利索的转身离开了。 珍珠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直到回到菡萏园跟自家小姐说了这事儿,在双喜的怒骂下才知道哪儿不对了。 “呸!什么王妃的贴身侍婢!还有没有半点规矩!我们家小姐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在她那儿成什么了,厨娘吗?!居然敢这么使唤小姐,还有你!”双喜修长的手指直戳珍珠的脑门,“这么无理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吗?这是在知州府,你怕什么!大家同为奴婢,你照事实怼回去就好了呀,你怎么就......” “我...我没反应过来嘛,我一听是王妃身边的人,我就吓懵了...” 珍珠委屈的摸了摸被戳出红印的额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坐在窗边矮榻上的童清妍。 童清妍看着双喜教训珍珠,难得的没有开口阻拦,珍珠和双喜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她们在外行事有所欠缺就得改,不然以后吃亏的依旧是自己主仆三人。 珍珠也知道的确是自己应对有误,小心翼翼的瞄着童清妍的脸色也不敢说话,还是双喜看不下去了,问童清妍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那是王妃,她们提了要求咱们全府上下谁敢不尊,更别说只是要个奶茶和点心。” “那......” “给她们送去,就送珍珠那一份,珍珠你可有异议。” “奴婢不敢。” 童清妍看着老实的像个鹌鹑一样的珍珠,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了,圣人还有犯错的时候,这次记住了就好了,奶茶和点心还是你去送,不过有几句话你得这么说,附耳过来。” 双喜看着低声耳语的珍珠和童清妍,也不发问,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继续打络子。 倒是珍珠听完童清妍的交代和安排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拍了拍胸脯保证。 “小姐放心,奴婢这次保证做好。” 看着珍珠重又欢欢喜喜的出门去的模样,双喜终究忍不住好奇的问了问。 “也没什么,不过是叫珍珠带几句话给王妃,让她喝奶茶喝的更有料些。” 既然世子一家这么无聊,那就给他们添点事做。 第十一章 坑的就是你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望月楼布置的再舒适,也毕竟不是熟悉的环境,陈氏午觉歇的并不踏实,小半个时辰就清醒了。 “王妃您醒啦?奴婢进来服侍您梳洗。” 候在外间的明月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刻吩咐小丫鬟去端热水清茶,自己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作为王妃的贴身丫鬟,明月对王妃的了解可谓是整个淮王府除了王妃的奶娘,无人能及。 王妃别的都好,就是起床气太大,醒过来的半个时辰里很容易发作,近身伺候的明月就更得小心了。 小心伺候好王妃梳洗,明月时不时望向窗外,思忖着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正当明月急的咬牙时,有小丫鬟来通禀,菡萏园来人了。 “谁在外面?” 陈氏听到明月和外面的丫鬟嘀嘀咕咕半天,也不见人进来,便开口相询。 “禀王妃,是童家三小姐派人送东西来了。”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明月心中一喜,等到王妃不咸不淡的招呼声响起,略弯着腰的明月直起身,收敛了眸中的得意之色,对珍珠略点了点头,引着她进入了内室。 内室里熏了陈氏最爱的莲花香,香气清新好闻,珍珠不自觉的动了动鼻子。 四平八稳的端着奶茶和点心学着明月的样子给陈氏行了礼,珍珠便自觉的起了身。 陈氏的眼睛微微一眯,还未训斥,身侧的明月便已开了口。 “大胆奴婢,王妃还未请起,你怎么就自己起来了?你家小姐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珍珠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小姐说的果然不错,这个女的没安好心。 看着柔柔弱弱的人,心思最深。当然了自家小姐除外,小姐看着柔柔弱弱,内心也是很善良温柔的。 明月一通训斥完,没有看到珍珠露出半点惶恐之意,直觉自己被下了面子,刚想再发作,却被陈氏出言阻止了。 “好了,她不过一个小丫头,规矩上不及王府也是有的,你何必与她计较?”陈氏的眼睛正盯着珍珠手中的托盘,点心看着和马车里的相似,倒是那青色瓷瓶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你家三小姐派你来干什么?” “王妃果然和善,我家小姐说了,王妃看着慈眉善目的,就像观音菩萨,不会为难奴婢的,让奴婢只管来。” 珍珠虽然生的不算美貌精致,但是圆圆的脸盘喜气十足,笑嘻嘻的模样甚是讨喜,再加上一脸真诚的拍马屁,陈氏那点强自压抑的不满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被彻底忽略了的明月抿了抿唇,呵呵,看你等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回禀王妃,我家小姐听说王妃午歇醒来会进食些点心,特命奴婢送来,还有小姐今日特意煮了红豆奶茶,也一并送来给王妃尝尝。” 陈氏是禾城人,嫁到京城淮王府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适应京城的吃食。 京城贵族圈子里喝的牛乳饮是更不能接受的,那股子腥味闻了就觉得上头,一听到珍珠说的奶茶,陈氏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十分不舒服。 珍珠手脚利索的放下托盘,拔开木塞,一股甜丝丝的奶香立刻飘满了屋子,陈氏刚想说出口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明月也是一愣。 身为陈氏的贴身侍婢,明月当然知道王妃反感什么,一听说这奶茶就是拿王妃反感的牛乳所制,当下就有了想法,所以才会紧赶慢赶的追上珍珠,交代了那么一番话。 现在看一屋子的奶香令王妃好奇,甚至未曾呵斥,明月的眉心紧簇的可以夹死苍蝇。 “这奶茶是拿牛乳做的吧?怎么竟然这般好闻,一点腥味都没有呢?” “这是我家小姐自己摸索出来的配方,小姐说了,王妃爱喝的话,她愿意把方子献给王妃,这样王妃就算回了京城,依然可以喝到好喝的奶茶。” 上位者最喜欢的就是底下人的知情识趣,听着珍珠的话,陈氏极为满意的端起盛了奶茶的汤盏。 散发着甜香和红豆香的奶茶,是自己在京城从未见过的,就冲一点腥味都没有这一点,便胜过了京城任何一家所制的牛乳茶。 如果有方子在手,回到京城后,淮王府可以出次风头,要是能顺利攀上太后,那湛儿的世子妃人选...... 思及此,陈氏眼中的喜悦之意更浓,看着珍珠一脸隐隐的骄傲之情,陈氏垂眸喝了口香浓醇厚的奶茶,心思转了转,再抬头神色已然转淡,话锋一转,却是开始训斥。 “本妃岂会惦记区区配方,童三小姐这般行事未免太过轻浮。” 听着陈氏刻薄的言辞,珍珠胸中的怒火直蹿脑门。 想着童清妍的交代,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珍珠一脸不解的看着陈氏。 “原来王妃不喜欢啊?那那位姐姐特意追上奴婢,说王妃最爱午觉起来喝奶茶吃点心,命我家小姐准备好给您送来。”珍珠短小圆润的手指直直的指着一脸错愕的明月,不等她反驳,又加了个猛料,“我家小姐说太过突然,今日准备的材料不够了,便把我家夫人那份给您送来了。” “放肆!” 陈氏的一声厉喝,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地。 珍珠也跟着跪下了,明月微微抬眸看向珍珠,眼中的怨毒就像淬了毒的利箭。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我家小姐……” “你胡说!”明月打断珍珠的话语,对着盛怒的陈氏磕了个响头,再开口已是带着哭腔,“王妃明鉴,明月深知王妃不喜牛乳,明月怎会跟这个贱丫头说那样的话。” 陈氏怒喝完以后就后悔了,堂堂王妃这般易怒,对着个粗鄙的小丫鬟都这般沉不住气,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 听着明月的申辩,陈氏对童清妍主仆更是不满至极。 “你们两个各执一词,让本妃信谁?” “王妃,明月一向忠于王妃,怎么会这般......” “王妃若是不信,大可查一查这位姐姐的衣袖,当时追上奴婢时,不小心沾染了我家小姐院门口种的浆果,留下了紫红色的汁液,那浆果满府只有我家小姐的院子有种。” 明月一听珍珠的话语,下意识的卷起自己的衣袖,一看衣袖处干干净净,紧张的心神顿时一松。 “你这个丫头不仅粗鄙不堪,还满口谎话,实在可恶。”说着将衣袖高高举起,让屋内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得意的瞥向珍珠,“我的衣袖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沾染什么浆果。”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追赶过我了?” “.......” 明月一时语塞,恨恨的咬了咬唇,这个丫头看着一脸蠢笨,居然这般牙尖嘴利。 “你再怎么胡搅蛮缠也没用,我没有跟你说过那些话,也没有沾染上什么浆果!” 明月笃定珍珠拿不出证据,腰杆挺得笔直,一脸坦荡的看着珍珠。 珍珠暗暗摇了摇头,这京里的人果然不一样,不仅无聊而且脸皮特厚。 “你还有何话可说,攀咬本妃身边的人,你可知罪?!” 陈氏自觉颜面有损,一想到吃的是本该送去知州夫人那儿的奶茶,就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哦,是奴婢记错了,王妃恕罪。奴婢记岔了季节,如今的季节,那丛浆果还未结果,正是开花的时候。那浆果花开花时,花朵呈现少见的金黄色,煞是美丽。那位姐姐当时手扶着腰直喘气,衣袖沾到的应该是浆果花的花蕊,衣袖上没有浆果汁,但一定有花的香气。” 明月本已放松的心弦在珍珠的话语下又一次提了起来,顺着珍珠的话语,脑海中迅速闪过自己当时的模样,突然惊叫出声。 “你还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金黄色的浆果花,明明就只有一块山石。。。” “是诶,小姐一直说奴婢蠢笨,记性差。竟是忘了前阵子老爷吩咐把浆果掘了换了块太湖山石,王妃娘娘身边的人果然好记性。” 陈氏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明月,此刻的明月是一脸的惊慌失措,这般不打自招,还有什么好说的。 珍珠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憨厚模样,此刻看着表情难看的像吃了屎般的明月,内心狂笑不已,活该,让你招惹我家小姐。 明月该受什么处罚,珍珠不知道。 陈氏以奶茶好喝的名义赏下去了一根雕刻蝴蝶梨花的攒珠玉步摇,珍珠乐颠颠的谢了恩,带着战利品回了菡萏园。 菡萏园里童清妍看着兴致高昂的做实况转播的珍珠,好笑的摇了摇头,看着案上精致的步摇,示意双喜把它收起来。 “珍珠,你把这个给望月楼送去。” 拿过墨迹已干透的纸张,童清妍笑眯眯的向珍珠招了招手。 “啊?小姐真要把方子给那人啊?” “什么这人那人的,那是尊贵的王妃。你今日得罪了王妃眼前的红人,下了王妃的面子,给对方个台阶下,好让王妃不计较你以下犯上,你说这方子该不该给?” “该该该,奴婢这就去。” 珍珠脚程很快,也是实在不乐意再跟望月楼里的人有什么纠缠。 送完方子就准备离开,却被明月拦住了去路。 明月脸上的红痕还未褪去,此刻目露不善的紧盯着珍珠。 王妃给自己留颜面,看自己掌嘴了几下,就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两句。 此事就算揭过,可自己跟这个粗鄙的胖丫鬟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敢来。 “你干什么!” 珍珠的一番应对都是童清妍提前教的,顺顺利利的过了关,很是庆幸自家小姐没有直接跟这个坏女人对上。 此刻被明月拦住,内心虽然难抑恐慌,但也牢记着小姐说过的话。 小姐说过,自己是知州府的丫鬟,无需惧怕王府的丫鬟,只要有理,就不怕。 想到此处,珍珠挺了挺腰杆,对着明月抬了抬鼻孔。 看着趾高气昂的珍珠,明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更厉害了些。 “你故意在王妃面前坑我?” “对啊,坑的就是你啊,有问题吗?” “......” 珍珠一脸“你是白痴吗”的眼神,明月感觉此刻不光脸上疼,肺管子也疼的厉害。 第十二章 变态了的世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望月楼和菡萏园的你来我往迅速的在整个童府传播开,但是传播开的版本是:童三小姐孝敬了淮王妃一杯奶茶,淮王妃很是喜爱,赏赐了一根玉簪,童三小姐感恩淮王妃赏赐,奉上了奶茶的方子,最后以淮王妃一句“童家三姑娘很好”为结束语。 这个版本传到周氏母女三人那里的时候,童漫娇急哭了。 “母亲!我就说今日饭桌上,婶娘帮堂妹出了风头,一定有安排。您还说婶娘是无意的!如今,难道这奶茶也是无意的吗?!嘤嘤嘤......” 周氏面对大女儿的哭诉,觉得自己脸很肿,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童漫娇。 “姐姐急什么,堂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厨艺了,难不成淮王妃选世子妃是看厨艺的?” 童漫姈看着姐姐梨花带雨的哭样很是无语,这明摆着只是得了一根簪子一句赞赏的事儿,怎么到了姐姐这里就好像堂妹稳坐了世子妃的宝座呢。 “对啊,还是姈儿有远见!不过是一根簪子一句夸赞,我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怕得不到么!莫哭了,哭肿了眼睛晚膳就不宜出席了。” 周氏最后一句话成功止住了童漫娇的哭泣,想了想妹妹和母亲的劝言,在听到童清妍得了淮王妃青眼时的悲愤心情终于平缓了许多。 对童清妍母女的心思,自认揣摩透了的童漫娇觉得还是不能轻敌,兀自思量起晚膳时该怎么表现自己。 回到望月楼的宋湛对于自己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出来的新八卦表示很感兴趣,不顾粟裕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不满情绪,还是执意派粟裕去“勾搭”母妃院子里的下人,打听八卦的真实性。 容貌清俊年轻端庄地位特殊的粟裕一直是淮王府下人,尤其是女性下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粟裕一出面,还没怎么想好套话的词,那些婢女婆子就争先恐后的汇报。 弄到最后八卦水分越添越多,越来越离谱,甚至得出了王妃中意童三小姐,要为世子聘为世子妃的结论。 粟裕简洁明了的概括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内幕,基本拼凑出了事情真相。 宋湛听完粟裕毫无感情的回复,觉得有点失策,还不如自己去八卦一圈。 “这么说,那个童三小姐把明月坑了?还坑得这么惨,哈哈哈,真是个妙人。” “世子...属下明明说的是童三小姐的婢女设计了明月姑娘。”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知州府婢女有这胆量跟王府抗争?如果她的背后没有强有力的依靠和指点,那这次明月坑她就坑成了,而不是一败涂地。” 粟裕低眉思索了一番,觉得也只有这种情况了。 想到世子一开始的反应,粟裕掀了掀眉毛,下意识的脱口相问。 “世子好像不喜欢明月姑娘?” 宋湛还沉浸在对童三姑娘的新鲜认知里,对粟裕一反常态的八卦模样反应不及,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也算不上不喜欢,只是每次去母妃那里,都被盯的背后发毛,很不舒服罢了。” “......” 粟裕很无奈,原来明月的暗送秋波在世子眼里是这样的。 整个王府都知道明月姑娘对世子倾心相许,王妃也早晚会把明月送到世子院子里,粟裕觉得以后在世子的感情事上还是多多沉默为好。 菡萏园里满脸红疹的童清妍毫不遮掩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大夫,老大夫又是把脉又是眯眼细瞧,最后得出了童家三小姐过敏的结论。 双喜恭恭敬敬的将老大夫送至二门处,一个来回的功夫把童三小姐不慎过敏满脸红疹的消息传了出去。 回到菡萏园,看到童清妍忍着痒意还往嘴里塞着枣子的模样,双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姐何必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好好的脸蛋成了什么了!” “不怕,细情不大躲不过晚换啊。” “小姐还是吃完了再说话吧……” 好不容易咽下了嘴里的枣子,童清妍擦了擦嘴角的口脂,拿起扇子扇了扇脸上的红疹,感觉舒服多了。 “珍珠才在望月楼赢了一次,人家指不定弄什么歪心思想着赢回来,要是普通装个病哪里躲得掉,几粒花生米罢了,一会儿就好了。” 童清妍一过敏,晚膳自然只能在菡萏园里吃了。 宋湛看着没有出现的人,冷了眉眼。 望月楼没有小厨房,明月今晚没有陪着陈氏出席晚宴,独自一人呆在望月楼等小丫鬟去大厨房领晚膳来。 “明月姑娘,饭菜领来了。” 素云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敲了敲明月的房门,得到回应后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明月的亲娘是王妃陈氏的乳母,在府中很有脸面,这次偏巧伤了风,才没能陪着王妃南下祭祖。 所有人对明月都很恭敬,知道明月早晚成世子的人,都敬称一声明月姑娘。 明月看了眼依次摆上桌的饭菜,毫无胃口。 只要一想到自己丢了那么大的人,而那个蠢笨的丫头完全靠的是她主子的指点才坑了自己,明月就恨不得冲去菡萏园挠花那个童三小姐的脸。 “明月姑娘,奴婢去厨房领晚膳,听说那位童三小姐过敏了,脸上全是红疹子,晚膳都没能去用。” 素云讨好的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一脸郁郁之色的明月,话刚说完,就看到明月喜笑颜开的神情。 明月的确很高兴,巴不得冲去菡萏园好好看看毁容了的童清妍。 此时再看饭菜竟觉得饥肠辘辘,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不用去应付淮王府的人,童清妍主仆三人睡了一个踏实觉,宅在菡萏园里等约定的那一日到来。 温宅卧竹苑里,温琪从石头手中接过没有署名的信封。 “卧槽!” “少爷,你怎么能说脏话呢,你...卧槽!” 石头瞪着温琪从信封里拿出来的票据,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这是盛昌银庄的一万两票据,全国各家分号均可兑现。 “姑姑姑父手也太松了吧!表妹才多大啊,居然有一万两的零花钱?!” “不是啊,公子。”石头指了指随着票据掉出来的纸条,“表小姐说了,不够可以再给,而且今天成事了还有三百四十两拿诶。” 咽了咽口水,温琪觉得自己答应帮这个忙实在太对了。 拿出黑玉玉佩交给石头,再仔细交代了一遍才放心让石头去如意楼见宋湛。 已经喝过三遍茶水的宋湛制止了还想给自己添茶的小二,目光灼灼的盯着如意楼的大门。 石头一进如意楼就看到了宋湛,并不是宋湛长相惊为天人或者气质卓绝,而是整个厅堂只有宋湛一桌没叫饭菜,实在太显眼了。 “宋公子好,小的奉我家公子的命,给您送这个来。” 双手恭敬的递上包裹在素色棉帕里的玉佩,石头弯着腰等着宋湛接过东西。 宋湛端着茶盏的手一动未动,看了眼玉佩又看了看低垂着头的石头,嘴角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冷肃如冰。 “那日你家公子带在身边的可不是你。” “小的那日被公子留下看家护院,公子说小的行事严谨,送玉佩这种事还是要小的来办。” “严三兄弟今日为何不如约前来?” “我家公子今日课业未完,老爷有令,不得外出。” “哦。” 示意粟裕接过玉佩,又从怀里掏出四百两银票甩了甩。 “你家公子还交代了你什么?” “我家公子说那日偷溜出府,遇到宋公子是缘分,日后在长春府若有难处,可去温宅找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姓温单名一个琪字。” 石头开开心心的拿着四百两银票回温府了,心想表小姐也有猜错的时候,不是三百四十两而是四百两。 虽然不知道缘由,不过有钱拿总是好事,将来和公子一路北上也不至于太落魄。 回童府的路上,宋湛吩咐粟裕跟着石头,一路果然跟到了温宅,看着石头畅通无阻的进了温宅后,粟裕才回童府。 宋湛摩挲着光滑的玉佩,起身走到壁橱前,将夜行衣翻了出来。 “世子这是打算夜探温大公子的住处?” “不,本世子决定探一探菡萏园。” “.......” “你该不会以为那日与本世子吃饭的真的是温家大公子吧?” “属下亲眼所见......” 宋湛高深莫测的目光让粟裕说不下去了,想了想还是没想出哪里有问题,粟裕觉得世子在长春府呆了这几日一定是变态了,以前的世子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会太在意。 “和如意楼一样的饭菜,有胆量指使奴婢在母妃面前和明月抗争,又突然过敏。刚查出来江阴绸缎庄严三公子的身份是假的,就有温家大公子的人送上门来,我记得童大夫人的母家便姓温吧,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世子是说那日的公子是童三小姐?” “不确定,所以我打算探一探。” “若按世子的猜测,这位童三小姐心思缜密,选择温家大公子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世子猜到了?” “千万句谎言里有一句接近真相的才更能掩盖真相,与其说对这个童三小姐好奇,本世子更想知道她和如意楼的关系,另外你没发现她有些像一个人?” “属下愚钝。” “她的容貌和圣上的八公主有三分相似。” 第十三章 回归太平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夜幕降临,秋意渐深的夜晚凉风阵阵,双喜和珍珠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童清妍的脸蛋,确认没有留疤才放心。 童清妍大大咧咧的迎窗而立,享受着秋风萧瑟,双喜不赞同的抖了抖披风给童清妍披上。 “小姐太贪凉,现在不担心什么,可等癸水来了,怕是要遭罪了。” 珍珠想着夫人老念叨的那几句,现在也有模有样的学来念叨童清妍,双喜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跟我一般年龄,也都没来过癸水,说的还头头是道。” “小姐不能这么说啊,虽然奴婢没有来过癸水,可也见多了呀。就上个月还看到夫人院子里的那个红羽姐姐疼的下不来床呢,还是夫人知道了给请的大夫,夫人人真好。” 摸了摸母亲亲手做的披风,童清妍老老实实的坐回凳子上。 摸了摸厚实的坐垫,又是心中一叹,还未入冬呢,就各个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隐在夜幕中的宋湛听到这些私房话略有些不自在,但为了解自己心中的疑惑,还是忍着拔腿就走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屋内熄了灯,宋湛才小心翼翼从梁上下来,首先摸去了菡萏园单辟出来的小书房。 一入书房满眼都是小女子的物什,屋里讲究的铺着绒毯,倒是方便了宋湛,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传出去。 桌案上摆着的都是食谱游记之类的杂书,书柜上也是如此。 宋湛咧了咧嘴无声一笑,这个童家三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整个书房一览无余,也没有任何暗门机关,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一个爱吃的普通官家女子? 小心翼翼的从书房出来,关好书房门。这位童三小姐倒是光明磊落,书房这样的地方都没有上锁。 想着主仆三人的对话,可见童家三小姐是个随和的人,身为婢女可以说教主子,这在王府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凉如水,只着了单薄的夜行衣,宋湛微微打了个寒颤,今晚这般夜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去往禾城。 站在童清妍闺房的窗前,宋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呢? 进去了粟裕应该会嘲笑死自己,不进去又觉得有点可惜,反正都已经顶着粟裕那样的神情跑来了菡萏园,索性都探一遍。 思及此,宋湛小心翼翼的挑开窗户,借着丝丝月光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居然连个守夜丫鬟都没有! 童清妍没有被人守夜的习惯,大晚上的自己打呼噜磨牙放屁说梦话都有可能,万一都被人听去了那多尴尬,即便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丫鬟也不行。 双喜和珍珠的奴性没有那么深,都是因为童清妍的做派就不是正常大家小姐的做派,三人说起来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好闺蜜,对外表现的正正经经,关起门来没大没小的时候多了去了。 此时的童清妍脸上的红疹都已褪去,柔嫩白皙的脸衬着月光,就像镀上了一层银霜。 浓密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睡颜看上去很是温柔无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机智过人把明月反将一军。 注视了童清妍的睡颜一会儿,宋湛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普通官家女子。 宋湛按了按眉心,大概是在京城那样的环境里呆久了,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那日相遇相识应该只是巧合,这个童家三姑娘怎么可能认识自己设计结识呢。 童清妍在宋湛走了后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眸,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复了心中的不安,居然会有人潜入自己的房中!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童清妍从来没想到会真的有那种书上写的采花贼。 可今夜此人轻轻松松进入自己的房中,虽然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拿,可是童清妍浑身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童清妍睡觉对光很敏感,因为没有起夜的习惯,每日睡前房中一盏烛火都不留,窗户也关的牢牢的,一丝月光都不要。 宋湛开窗翻窗而入,虽然落地无声,可是因为突然流泻进来的月光,童清妍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深怕自己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童清妍只能竭力保持镇静继续装睡。 好在这个人没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这样一来更显的奇怪,不是采花贼也不是江洋大盗,那这货偷溜进来干什么? 因为宋湛的突然到访,吓得童清妍后半夜根本睡不太实,睡睡醒醒简直是折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天啊!小姐你晚上去做贼了吗?!” 端着洗漱用品进屋伺候童清妍梳洗的双喜,此刻一脸震惊的看着狂打哈欠的童清妍。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双眼下肯定是乌青一片了,任谁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珍珠铺床的时候捏了捏被褥,想了想今晚得给小姐加一床褥子。 一定是床褥太薄睡的不舒服,小姐人好不会抱怨,那作为小姐青梅竹马的大丫鬟,自己一定要做到体贴入微的。 童府下人衣着整齐在前院列队站着,淮王府众人收拾打点好准备继续南下。 童清妍顶着用脂粉修饰过的脸站在人堆里,低着头打着瞌睡。 反正跟王妃世子官方告别用不着自己出面,童清妍乐的补觉。 宋湛的余光在人堆里搜寻,看到那个鸡啄米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站在童清妍左前侧的童漫娇看到世子的笑容,和眼角余光的方向,心中一喜。 世子似乎是在看自己,可惜淮王府一行人只呆了这么几日,自己还只来得及给王妃留下点好印象。 淮王妃这几日在童府呆着心情还算不错,除去明月和珍珠那点口舌争斗,童府上下恭敬有加,身为王妃,自己不介意卖给童府一个面子。 “本妃感念童府上下这几日的尽心尽力,回京后定会替童大人美言。” “下官不敢当,王妃勿需如此。” 童怀远是真的不需要什么美言,陈氏却当成了谦虚,彼此貌似都懂了对方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直到走,宋湛都没能看到童清妍抬头。 余光扫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一截细长白皙的脖子,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很是陌生,想到今后估计再难见面,宋湛紧了紧心神骑上马。 明月服侍着淮王妃上了马车,在进马车前又看了一眼人群中低垂着头的童清妍,抿了抿唇,想着今后世子再无机会见这个女子,便松了松心神,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次。 送走了淮王府众人,童清妍利落的回了菡萏园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回被窝补觉。 童漫娇童漫姈相携着回了周氏的院子,母女三人都有些忐忑。 “娘,您说王妃会承咱们的情吗?” “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啊,不过几句好话的事儿,肯定没问题的。过了今日,你们就等着吧,长春府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一定会派媒人上门的,你们的堂妹年纪还小,就算有人想定她的亲事,那也是少数。” 童怀远心事重重的陪着老夫人回了松桦园,王妈妈屏退了一屋子侍婢,体贴的合上了屋门,站在门外守着。 屋中静若寒蝉的气氛因为点点清雅的茶花熏香略有舒缓,童老夫人闭了闭眼,端起微温的茶水抿了一口。 “老大,今后还是照常做事,不用担心。” “淮王妃回京以后,儿子怕......” 感受得到童怀远深深的不安,童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在得知淮王妃一行人要来时,也是担忧了一阵子。 如今人都走了,大家的生活都回归了太平,想来应该没什么了,苦心经营了多年,平平安安的呆在江南,远离了京城那滩浑水,如今只不过接待了几日淮王府的人,应该没什么的。 擦洗的光可鉴人的玉石台阶上闪过一道人影,太监总管李忠从灰衣男子手中接过一卷纸条,神色恭谨的递到御案前。 嘉康帝看了看案头堆积如山的折子,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放下朱笔拿起放在铺了红色绒布托盘里的那卷小纸条。 “宋家小子看上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嘉康帝不可思议的捋了捋胡须,小纸条颠来倒去的看了半天,确认没有被替换过,才缓缓将纸条凑到火烛旁,亲眼看着纸条被火舌吞噬,转眼间化为飞烟。 “皇上,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银耳红枣汤,喝一些润润肺吧。” 李忠端上精致的琉璃盏,银耳红枣汤炖的清亮,能呈给皇帝的吃食,自然是精品。 看着李忠拿银针试了毒,又拿汤勺舀了一勺子吃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接过来一饮而下。 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了常人拥有的自由,看似金尊玉贵无人能敌,实则是最悲哀的。 当然这种念头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作为皇帝,嘉康帝比起战功赫赫的先帝,只是一个贤明的守城之君。 当然不是因为没有先帝那般一统天下的野心,而是好战的靖成帝连年征战四方,国库被耗的够够的了。 初初登基面对疯狂哭穷的户部,嘉康帝很头疼。 连着几年的安民抚民,总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渐渐充裕,户部那帮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看了。 先帝和淮王府的恩怨到了自己这里基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对淮王府的关注还是在的。 宋家那小子铁树开花了?有意思....... 第十四章 往事不可追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禾城一个小小的县,如果不是昌宗帝时出了位帝师,怕是到现在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县城。 禾城里最大的宗祠就是陈家祠堂,淮王妃陈氏是继那位帝师后,陈家崛起的第二个人物。 一提陈家,禾城里上点年岁的人都能小小的八卦几句。 这个陈家啊真是邪了,出了帝师出了王妃,但陈家还是那个陈家。 族中子弟的读书运道似乎都被那个帝师劫掠了,竟再未出过一位入仕子弟。 而族中女眷也一般的命运,出过那么一位王妃后,竟仍都嫁了普通人,即使有嫁读书人的人家,也是屡试不中,就像有魔咒一般,近些年陈家的女眷越发艰难了。 淮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禾城后,没有想象中的夹道欢迎,只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坐在路边零散的摊位上促膝八卦,偶尔瞟一眼高头大马上的护卫,又匆匆收回目光。 “这就是陈家那个王妃啊?” “肯定是啊,咱们县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大的队伍啊!你看那个马车的车轮上金光闪闪的,我敢打赌,一定是金子!” “哦哟!不得了不得了!这王妃这次回来,那陈家是要发达了呀!” “那可不一定,这王妃都嫁出去多少年了呀,陈家不也就那样么……” “此一时彼一时,我看啊,这陈家的祖坟这回总得常冒青烟了。诶,我说毛胡子,你家侄媳好像就是陈家的姑娘吧?!你那侄子还三天两头去后巷那里呢?快回去拎拎耳朵,让他长点心吧。万一你侄媳在王妃面前告个状,你们家就完了,我可听说这贵人最爱诛九族呢,哎哟,我不跟你说了,免得被你们家牵连。” “你才诛九族,你全家都诛九族!不...不会是真的吧?嘿!你...你别走啊!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跟我家老婆子说说。” 瞬间这个摊位上的人撤了个干净,其他摊位上的人打听到这番言语的都双眼望天仔细掰扯自家亲戚,看看有没有和陈家有关的。 即便拐了无数个弯的亲戚,但凡想起来都要拍大腿,迅速利落的上别人家门好好说道,万不可再得罪陈家人。 一时间街角巷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陈家祖宅,才看到一个佝偻着背手里拿着大旱烟的老头。 老头倚着门口裂纹无数的石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浊的双眼在看到大队人马停驻在自己眼前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马车上下来一个华服女子,几步冲上来抓住自己满是瘢痕的双手,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时,老头才颤颤巍巍的离开倚靠的石狮,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容模糊的女子。 “是嫣姐儿吗?” 破风箱一般的嗓子,干涩的吐露出几个字后便哑然无声。 站在外头许久,现在才觉得口干舌燥,一时竟是再也吐不出字来了。 陈氏本来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在听到这声恍如隔世的嫣姐儿后,终于决了堤一般簌簌落下。 泪水滴落在干瘦黢黑的手上,老头仿佛被烫着了一般,迅速的抽回手。 不安的放在洗的发白的衣角处擦了擦,又伸出手去想给陈氏擦眼泪,伸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又落下,讪讪一笑,努力压抑住想要咳嗽的冲动。 “老...老奴冒犯王妃了,老奴恭候王妃多时,请王妃屋里坐,呵呵,对,那个到屋里坐。” “母妃......” 陈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宋湛及时的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出声示意陈氏跟着老头往里走。 老头行动很是迟缓,陈氏伸出手想去扶一把,却也忍住了,用眼神示意自己另一侧的明月。 明月点了点头,松开扶着陈氏的手,忍着恶心上前扶住老头干瘪的手腕,面庞微侧,展露出一脸恬淡笑容,柔声细气的对老头说道。 “老人家慢些走,我扶您。” 老头连说不敢当,却也没真的抽回手,因为知道就自己这模样要领着王府众人进屋,怕是得走上半个时辰。 在堂屋等的心急如焚的陈家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却谁也不敢踏出正厅跑到外头去。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厅内众人都正襟危坐,低头看茶的看茶,看衣袖的看衣袖,都没啥好看的就看地砖,好像那灰扑扑的地砖上开出了花。 “咳咳——” 陈老族长的咳嗽声响起,众人纷纷抬头,抑制着喷涌而出的情绪,挨个站起身朝老头施礼。 待老族长在一个锦衣女子的搀扶下走回人群里,转身朝向淮王府一行人,众人才朝着淮王妃陈嫣和淮王世子宋湛行大礼。 陈嫣看着记忆中陈家的中流砥柱如今皆已垂垂老矣,一时感慨万千,硬生生受了族中众人的叩拜大礼,才忙不迭的吩咐请起。 相对于淮王妃的激动,宋湛很是冷静,眉眼都没动一下,就看着一屋子老老少少跪下磕头再起来。 随着母妃在上首坐定,宋湛略略扫视过厅内站着的众人。 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南下的一路上才听母妃说起过陈家众人,但也是母妃二十年前记忆里的陈家众人,今日对着这些面孔,要对上号实非易事。 陈氏和宋湛坐下后,陈老族长带头先坐下,后面拉拉杂杂一堆人有资格坐的坐,没资格的年幼的都站到各家代表后面。 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陈家王妃,二十年来第一次回来祭祖,满身华服满头珠翠晃花了众人的眼。 禾城县着实算不得什么好地方,这里比起周边县城都要稍显贫穷些,百姓大多自给自足,零星的摊位商铺,都是卖的外头来的便宜货,贵的也没人买。 县城里有一间私塾,还是当年陈家那位帝师告老还乡后出钱盖的,现在的教书先生也是陈家的一个老举人,陈家出了几个举人,却无一人再高中入仕过。 举人的文化水平教幼儿启蒙也足足够了,但奇怪的是即使有人家希望自己孩子考取功名,倾家荡产送去外地求学的,也是大失所望。禾城竟再未出过一个官,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让孩子读书习字也只不过是为了不做个睁眼瞎,或者有个举子的身份在县城里做个人上人。 禾城县县令知道王妃的车马到了陈家祖宅,在县衙里犹豫了半天,最终也没去那个晦气的陈家拜见。 为什么这么说? 还不是当年陈家那位帝师返乡后,自己原以为是抱着粗大腿了,谁知道居然做这个破县令做了这么十几年,上面半点没有让自己挪窝的意思,使上去的银钱最后都退了回来,打听了半天,也只得到了语焉不详的一句“禾城就这样了”。 在自己之前的禾城县令可没有这样,五年上京述职一次,虽然没能留京,可是也是换了地方变相升官了的。 怎么就轮到自己这么倒霉,这一切都是从陈家帝师回乡后开始的,陈家就是个大魔咒,连带着禾城所有人家都出不了头。 本来禾城家家户户敬重那位帝师,虽然那位在朝野多难陈家也没有什么大出息,可毕竟那是朝野中的一面大旗。 后来帝师告老还乡,百姓也都敬畏陈家,果然后来又来了圣旨,陈家出了位王妃,那可是王妃啊! 比起陈家出了帝师,出了位王妃的冲击更大些,世人都默认嫁入豪门的女子提拔娘家的惯例,虽然陈家这位帝师在朝野多年陈家毫无起色,但这次出了王妃,那就不一样了。 谁知这王妃一朝出嫁,竟是再未有音讯。 那些看中王妃好处纷纷和陈家联姻的人家日益没落,族中子弟再未有过高中入仕,二十年来,陈家是个诅咒也就是禾城家家户户默认的事了。 山高皇帝远,陈家众人的际遇也越来越艰难,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淮王妃陈嫣看着饱经风霜的族中长辈同辈亲眷们,心中的苦楚却是梗在喉间,吐也吐不出来,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 “都过去了……陈家,陈家终于熬出头了!” 这句话陈家等了太多太多年,此刻终于等来了,众人却不敢有什么大反应,就怕这是一场梦,稍不留神就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等众人慢慢接受了这个美好的现实,人群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所有人跃跃欲试,淮王妃的目光落在了老父亲下手座位的藏青色长袍男子身上。 “大哥......” “王妃折煞奴才了。” 男子站了起来,恭敬的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样子,即使身上的衣袍上有三四个颜色相近的补丁,也不损其人风骨。 陈家的中流砥柱啊,果然传承了帝师风范。宋湛看着初次相见的大舅舅,内心也有了些感慨。 再看一看堂下面孔稚嫩的陈家亲眷,宋湛暗暗摇了摇头,时间是一把利刃,终究毁了一些东西,又滋生了一些东西。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鉴。希望陈家不要让母妃失望吧。 第十五章 亲疏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家的宅院占地面积甚广,由此可见当年那位帝师是何等风光,荣归故里。 如今的陈家,人口繁杂,住在这陈宅里,竟把院落利用的很透彻,一间闲置的院落都没有。 “王妃的院子在这儿,世子的...世子委屈些,暂住雪梅轩吧,小是小了些,但胜在雅致,呵呵……” 陈家大房大儿媳郭氏不安的搓了搓双手,看着面前锦冠华服的母子,脸带讨好的笑容。 “多谢嫂嫂费心安排,这院子是我未出嫁时的闺房,如今时过境迁,能再住回来,已经很满足了!” 陈嫣满脸动容的看着眼前小小的院落,丝毫没有被怠慢的不满。 宋湛知道母妃又陷入了回忆里,也没多做打扰,带着粟裕去了陈家给自己安排的住处。 雪梅轩是真的很小,听闻此处因为挨着梅园,是当年那位帝师亲自修建用来赏梅作画的。 如今收拾出来供自己居住,人高腿长的宋湛觉得转个身都很困难。 “世子可要歇息,属下去大厨房看看。” 粟裕是宋湛的贴身护卫,宋湛不喜婢女贴身伺候,所以一应起居都是粟裕在管。 望了望天色,离晚膳还要些时间,宋湛便合衣躺下休息。 粟裕收拾好世子的行囊,推开屋门准备去大厨房,刚刚走到院门处,就看到明月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粟裕索性也不走了,就站在院门口等着明月走近。 “粟大哥。”明月端着托盘屈膝行礼,在粟裕清冷的目光中,盈盈一笑,“粟大哥这是要出去?” 粟裕扫了一眼明月手中的托盘,用眼神询问对方来意。 明月习惯了世子贴身护卫的冷言寡语,微笑着揭开托盘上盖着的棉巾。 “王妃命我来给世子送些点心和茶水。” 看了看盘中有些眼熟的点心,粟裕侧身让明月进入雪梅轩。 大步走回屋前,抬手轻敲两下。 “世子,王妃命人送了东西来。” “进来。” 听到屋内略显沙哑的声音,明月的脸微微一红,低垂下头恭恭敬敬的举起托盘走进了屋中。 屋中光线昏暗,陡然从室外走进室内,明月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直到适应了屋中的光线,才看清了屋内的摆设。 雪梅轩真的很小,摆设只能算清雅,精致是不足的,配世子真的是委屈了。 不过这陈家如今的光景能收拾成这样,已是不易。 将托盘放在桌案上,明月素手微扬揭开棉巾。 宋湛此时仍然坐在床榻上,伸手就能够到桌案上的东西。 “世子,娘娘命奴婢给您送些茶点,奴婢伺候您。” “不必,你回去吧。” “啊?” “怎么,听不懂?”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明月本想借机亲近一下宋湛,却被断然拒绝,脸上一片羞臊。 低垂下头遮住满眼的不甘,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出屋外。 明月合上屋门前悄悄抬眼看了下宋湛,见他低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完全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意思,失望的走了。 明月一走,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宋湛定定的看着桌案上的糕点,这些糕点是童府给准备的。 饼皮透明,馅料清甜可口,不爱吃甜食的自己也能吃个三四块,造型很特别,面前这份是枫叶的形状。 看着糕点,宋湛迟迟未动手。脑海里晃过那个立在窗边的女子身影,明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论气度论智谋却已胜过自己所见的万千少女。 “叩叩叩——” “谁!” 宋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未察觉有人进了雪梅轩。 暗暗吃惊于自己的疏忽,身体却已下意识的做出攻守皆可的姿势,门外的人气息陌生,不是粟裕。 此次南下,虽然淮王府的暗卫一个都没带,但是也是一路太平,宋湛都有些陌生于这般警醒的状态了。 才离开京城月余,自己就这般松懈,宋湛觉得很不应该。 “表哥,前面晚膳已经备好,我...我是替母亲来告知表哥一声。” 表哥?! 宋湛英挺修长的剑眉诧异的扬了扬,门外的人称呼自己表哥的话,那应该是陈家的小姐了,至于是哪一位,那得打开门看了才知道。 实在是陈家的亲眷太多了,自己还认不全,尤其当时对一堆女人并未上心,只匆匆扫了一眼。 屋门从里边被推开,立在屋檐下的粉衣女子一脸羞怯的站在那儿,双手无意识的搅动着。 看着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长靴,甜丝丝的欢喜之情如雨后春笋一般细细密密的冒出来。 黑缎长靴上绣着银色四爪龙纹,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精致绣品,更是彰显着无上荣光。 虽然知道姑姑是一品王妃,可是这么多年家中越来越艰难,也不见那位王妃姑姑有所帮衬,以前还会问为什么,自从被父亲严厉呵斥过几次后,就闭口不提这个王妃姑姑了。 如今姑姑亲口说陈家以后会越来越好,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会像那些戏文上的大家小姐一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宋湛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子,一时无言,好像童家那个小丫头也就这么高,她还未及笄,应该还能再长高些的吧? “咳咳......” “表,表哥好,我叫陈佩雯,是你的...是你嫡亲的表妹。” 陈佩雯感觉自己脸蛋越来越烫,羞得不敢抬头。感受着头顶清浅的呼吸,陈佩雯觉得心跳如雷,下意识抬手压了压高耸的胸口。 “贱人……” 躲在暗处的明月将手中的帕子又揉又扯的,很快就将绣工精致的丝帕弄的勾丝报废了。 本要回王妃那儿的明月突然看到粉色的身影,犹豫了一瞬就决定躲在一旁看看是谁来找世子。 没想到看到这么一幕,眼中满含怒火,直直的盯着陈佩雯放在高耸上的手,恨不得烧死她。 表哥表妹,这该死的表哥表妹,王妃才刚刚和娘家走动,就这么快扑上来纠缠世子了?! 明月恨的咬牙,急的额头起了薄汗。才结束了一个官家小姐,如今居然又来了个嫡亲表妹,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你.......”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明月突然出现在雪梅轩的院门口,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世子殿下,奴婢刚要回王妃院落复命,听闻晚膳已准备妥当,奴婢特来请殿下示下。不知世子殿下是去前厅共同用膳,还是奴婢将膳食端来雪梅轩,世子殿下单独用膳。” 明月抚平了呼吸,在单独二字上稍稍加重了咬字。 看着陈佩雯扫来的视线,示威的扬了扬嘴角。 世子殿下果然不负所望,说因赶路深感疲倦,今夜不去前厅了,要单独在雪梅轩用晚膳。 宋湛看着明月和陈佩雯一前一后离开了雪梅轩,两种不同气味的熏香尽皆散去,自己的鼻子总算得到了解脱。 时下女子皆爱熏香,以前没办法躲过每日去母妃院中请安,这段时日外出已经松快了许多。 没想到这次住进陈家,又要开始受罪了,尤其这个陈佩雯,身上熏的香大抵不算名贵,闻起来有点冲,自己忍了半天才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脑中不自觉的回忆了一下那夜夜探菡萏园,好像没有在屋中闻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倒是有一丢丢草药的清香。 不知不觉又陷入回忆里的宋湛,被飞鸟扑棱翅膀,从枝头飞起的声音惊醒,发觉自己竟还站在廊下,而那两位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宋湛觉得自己病了,今日一天里已经是第三次回忆起那个小丫头了,太匪夷所思了! 一前一后离开雪梅轩的明月和陈佩雯,心中对对方的警觉出奇的一致。 明月走在陈佩雯的前面,眼看就到了岔路口,明月要回王妃院子,陈佩雯忍不住开口唤住了她。 明月听到身后的喊声,得意的扬了扬唇角,自觉略胜一筹,心情好的像喝了京城冬宝铺的上等蜜水。 慢悠悠的转身屈膝行礼,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恭敬,只是低垂的眼眸中满是不屑。 “不知陈大姑娘唤奴婢,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明月,是王妃娘娘跟前的一等大丫鬟。” “哦,不过一个丫鬟,竟敢插嘴我和表哥说话!” 明月听到这句毫不遮掩敌意的训斥,抬起头直直的看向陈佩雯。 陈佩雯被看的一愣,完全没想到一个奴婢敢这般直视自己,刚想再次训斥,却被不轻不重的怼了回来。 “明月好心提醒陈大姑娘一句,您该称呼世子殿下,而非表哥。” “你....世子殿下本就是我表哥,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你这般无礼,就不怕我告诉姑姑,让她治你的罪?!” 明明是个丫鬟,身上穿的戴的都比自己好,陈佩雯深觉丢人,却不想在一个丫鬟面前失了威风,索性抬了抬下巴装出趾高气昂的样子来。 “呵呵……”明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满眼同情的上下扫视了陈佩雯一遍,慢悠悠的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陈大姑娘又错了,你该称呼王妃娘娘,而非姑姑。明月听闻陈大姑娘的祖父曾是位帝师,没想到陈大姑娘的规矩这般差,不知府中教导姑娘规矩的教养妈妈是何处寻来的,建议你还是赶紧换一个吧,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你!你放肆!王妃是我的亲姑姑,世子是我的表哥,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现在就去告诉姑姑,看我等会儿不撕烂你的嘴!” 陈佩雯气得直哆嗦,伸手指着明月的鼻子骂完后就跑开了,方向正是王妃陈嫣的院落。 明月看着跑远的陈佩雯,不屑的撇了撇嘴。一个没规没矩的小门小户女子,即便攀上了王妃这样的亲戚,也依旧改变不了底子里的粗鄙。 况且人分亲疏,即便是血脉至亲,这么多年没有来往,怎么会为了一个初次谋面的小侄女而伤了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人的心。 明月笃定陈佩雯今天必须咽下这个闷亏,抬手抚了抚鬓角,施施然的往回走去。 第十六章 护短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明月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下等的丫鬟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同为一等大丫鬟的素云忧心忡忡的走上前,握住了明月的手。 “明月姑娘,刚刚陈大小姐哭着跑来找王妃娘娘,我听到了一两句,似乎...似乎是在告你的状,你要不晚些再进去吧……” 明月看了看素云一脸担忧的神情,视线又在被握住的双手上落了落,缓慢而有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裙像屋内走去。 素云也是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因为自家娘亲的缘故,明月硬生生压过了素云一头。 这么多年,素云一直唯自己马首是瞻,平日里低调到不行。 结果今日不过就是个破落人家的粗俗小姐告个黑状,就让她的心思开始浮动了,呵呵,人心果然禁不住诱惑! 让我晚些进去,让那陈大小姐告完状,让王妃先入为主治罪自己,然后把自己踩下去?想的真美! 屋中啜泣声渐渐平息,陈佩雯哭的一点都不好看,但胜在哭的情感真挚,陈嫣看着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嫡亲侄女,觉得头有些疼。 “这么说,就因为明月说了你几句规矩问题,你就要姑姑惩治她?” 陈佩雯此刻眼睛鼻子都一片通红,脸蛋上还隐隐的有胡乱擦拭过的痕迹,脂粉此刻已经全部都花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听到王妃的问话,陈佩雯抬起那张滑稽的脸愣住了。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不是应该立刻传来那个贱婢,然后斥责甚至杖责的么…… “姑姑......” 陈佩雯还想再说些什么,屋外响起了明月的声音。 陈嫣揉了揉额角,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屋门被缓缓推开。 “明月见过陈大小姐,回禀王妃,茶点已给世子送去。” “嗯,怎么去了那么久?” 陈佩雯刚想张嘴说话,便被陈嫣冷厉的目光慑住,捏着衣角换了个坐姿,目光不善的看着低眉垂眼的明月。 “奴婢正要回返,想起粟裕去了大厨房,又看到陈大小姐来找世子殿下。”说着抬眸看了眼陈佩雯,又垂下眼眸,“奴婢担心陈大小姐冲撞了世子,便折返回去,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奴婢看见陈大小姐也不知道在跟世子说些什么,一脸羞涩,奴婢见世子脸色愈发难看,便问世子在何处用膳。许是打乱了陈大小姐的安排,所以陈大小姐教训了奴婢,奴婢觉得陈大小姐称呼世子殿下为表哥有些不合规矩,便好意出言提醒,谁知竟惹恼了陈大小姐,奴婢该死,请王妃责罚。” 一番话说的陈佩雯脑子都乱了,虽然明月说的很客观,也戳到了自己内心一点私心想法,可是不对呀,不该是这样的。 看着双手交叠跪伏在地上的明月,陈佩雯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不能让王妃姑姑听信了这个贱婢的谗言蛊惑。 陈佩雯站起身冲上前两步,抬脚就踹向明月的背脊。 “你胡说!到现在你还敢污蔑我!”转身直直盯着陈嫣冷淡的眼眸,陈佩雯气的唇色发白,“姑姑,她胡说八道,我只是去告诉表哥一声晚饭已经准备好,我没有做别的。” 被踹倒的明月缓缓爬起来,继续跪好俯下身子,双手交叠额头贴在手背上,背脊因为陈佩雯那一脚而微微拱起,不再是先前那般标准的跪伏姿态。 陈嫣冷眼看着陈佩雯对明月的所作所为,两相对比,陈佩雯的举止简直是不忍直视,还不如自己跟前的一个丫鬟。 明月说的没错,陈佩雯的规矩是太差了,刚想开口训斥一脸倔强的陈佩雯,屋外素云的声音插了进来。 “王妃娘娘,陈大夫人求见。” “快请进来。” “是。” 陈大夫人郭氏一进屋,就看到坐在榻上寒着脸的王妃小姑子,自己的女儿站的笔直,身子微微颤抖,地上还跪着个丫鬟,顿时一脸不知所措。 “王妃,那个...晚膳已经备好,您看......” “嫂嫂快来坐,晚膳不急着用,先把雯丫头的事处理好。” 陈嫣拍了拍身侧的锦凳,那是刚才陈佩雯坐的。 自家娘亲进来后,陈佩雯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此刻听着王妃姑姑的话,又有些不敢妄动,可怜兮兮的看了看郭氏,小声的喊了声娘。 郭氏在进屋前并不清楚屋内发生了什么,在还不清楚王妃小姑子的性子前,郭氏根本不敢派人盯着王妃院落的动静。 能来的那么及时,还是有人暗中相助的缘故,想到那人传来的话,郭氏看向女儿的眼神中就满是指责。 “逆女!还不跪下!” “娘......” 陈佩雯彻底惊呆了,看陌生人般看着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大声跟自己说过一句话的母亲,此刻居然这般吼自己。 “娘?你还有脸喊我娘?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郭氏一把掐住愣住的陈佩雯,将她摁跪在明月身侧,“我怕府中下仆毛手毛脚,惊扰了世子。派你去知会一声晚膳备好了,我来禀告王妃。你倒好,怎么就不知死活的得罪了王妃跟前的红人!” 跪伏在地的明月身子一晃,暗道不好!这个老虔婆一开口就把自己架到了火上。 郭氏扫了眼明月微晃的身躯,眼中闪过讥诮,区区一个奴婢也敢骑到自己女儿头上拉屎,简直不知所谓。 “王妃娘娘见谅,这些年家中境遇实在...实在艰难,雯丫头没有教导规矩的妈妈,所以才这般不懂礼数,往后老奴定多多约束,让她呆在自己的屋里,不会再出来丢陈家的人了。” “娘!” “你闭嘴!” 陈嫣看着郭氏呵斥陈佩雯的模样,之前的不满也淡了,想着毕竟事出有因,便开口劝道。 “嫂嫂也不必如此,明月毕竟只是个丫鬟,说起来她娘还是陈家的家仆出身,当初随我出嫁到淮王府,大哥好意将他们一家子的身契给了我,才有幸成为王府的奴才。雯丫头规矩上是差了些,却也不是一个奴婢能指摘的。” “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那是何等身份啊!雯丫头是被老奴惯坏了,想着大不了在家当老姑娘,嫁不出去也没什么,就没怎么约束她,现在闯下祸事,那是不能轻饶了的。” 郭氏字字句句提醒王妃忆起陈家这么多年的艰难,王妃果然面露不忍和愧疚,想着那人对自己的帮助,郭氏心里有了点想法。 “嫂嫂再这么见外就是还在怪我,如今陈家守得云开见月明,日后只会越来越好。雯丫头的规矩可以慢慢学,学好了今后去了京城也有好处,雯丫头你愿意学规矩吗?” 陈佩雯本来委屈的嘴里直发苦,突然听到王妃说进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倒是郭氏眼睛一亮。 “去京城?这...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哥儿们在这禾城读书能有什么进益,还是京城的皇麓书院更适合哥儿们。” “那真是太好了!我...老奴代哥儿们叩谢王妃恩典!” 郭氏是真的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事,当下就要跪下谢恩,被陈嫣起身拦住。 “谢什么谢,哥儿们是我的侄子,帮他们也是在帮我自己,雯丫头是我的嫡亲侄女,随着进京找更好的婆家也要的。” “那敢情好呀!还请王妃好好教导雯丫头规矩,免得进了京再闹笑话!” 明月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内心满是惶然。 怎么三两下情况就变成了这样?这个粗鄙的陈大小姐要随着一起进京?那世子岂不是.... 知道自己已阻碍不了事态的发展,明月死死咬住哆嗦的嘴唇,努力的降低存在感,可惜天不遂人愿。 “明月自小在王府长大,规矩是极好的,我此次南下没有带教养妈妈,雯丫头的规矩就让明月来教吧。” “我不要!” 一听要自己极为讨厌的人来教规矩,陈佩雯瞬间从要进京的喜悦中抽离出来,脱口而出的反对。 郭氏恨得不成钢的瞪了陈佩雯一眼,看着她闭上嘴,才扬起笑容看向陈嫣。 “王妃这般安排自有王妃的深意,当然是最好的。只是...王妃你也看到了,雯丫头性子易冲动,明月姑娘又是王妃面前得用的人,依老奴看,不如换个人吧?老奴觉得门口那个规矩也挺好。” “门口那个?”陈嫣蹙眉思索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张寡淡的脸,“素云啊?我有四个一等丫鬟,素云是最老实本分的,要说规矩也是不差的,可是素云太木讷了些,嫂嫂不介意的话,也可。” “不介意不介意,木讷些没关系啊,雯丫头性子太跳了,有素云教导,能内敛一点挺好的。” 郭氏达成目的,心满意足,眼中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心中对这个王妃小姑子有了新的评判。 看来,这个小姑子实际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精明。 素云木讷?老实本分?呵呵,自己跟前的一等丫鬟都能看走眼去,这个王妃当的还不如自己这个破落陈家的当家主母呢。 到此为止,明月终于明白了是谁在自己背后捅刀子,面上依旧恭敬,心中却是恨意翻腾不休。 素云!还真是小看她了。 怪道这老虔婆来的这样及时,这郭氏内心的弯弯绕不比京城那些妇人少,还这般护短,看来今后自己是彻底和她们母女对上了。 进京?进京容易啊,可要想在王府站稳脚跟,那就得问问我娘了!护短,我娘也会!走着瞧。   第十七章 梦里故人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天一日比一日亮的晚,却不影响宫人起床干活,主子们尚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睡,做奴才的已经忙碌开了。 “干爹,您再休息会儿,离皇上上朝还有一会儿呢。” “今日是大朝会,皇上一贯会早起,你个小兔崽子让我再休息,怎么的,想让咱家吃瓜落是吧。” “儿子哪敢啊!嘿嘿,儿子伺候您梳洗。” “这还差不多!” 李忠在干儿子顺喜的伺候下穿戴好,掐着点站到了禧瑞宫的寝殿外,刚刚站定,就看到殿门大开,嘉康帝已收拾妥当出来了。 “皇上可要传膳了?” “嗯。” 嘉康帝看了眼微微透亮的天,转身对身后的宫装女子微微一笑。 “天愈发冷了,你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该多休息的。” 宫装女子将手中的手炉扬了扬,眼中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皇上和秋心一样唠叨,臣妾的身子自己还能不清楚么,好着呢,这个天还没冷到要赖床的程度。” 禧瑞宫宫中众人听着自家主子吐槽皇帝,都毫无惧意,显然是习惯了自家主子和嘉康帝这般说话。 李忠看着宫人将早膳一一呈上,再亲自一一试毒,确认无误后朝嘉康帝拱了拱手。 “和我一起用膳吧,等下你再去睡个回笼觉。” 李忠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嘉康帝身后,看着皇帝和贵妃两人如幼儿一般,对着一桌子早膳你抢我夺。 送走嘉康帝后,秋心看着人收拾干净了膳桌。 一桌子早膳量虽然都很小,但种类却是繁杂的,皇上和贵妃你抢我夺的居然都差不多吃完了。 “娘娘,喝些山楂汁消消食吧?” “不用了。” 蒋荣华自嘉康帝走后,脸上的俏皮笑容便消失无踪,眼眸中也恢复了死寂,之前点点神采似乎都是幻影。 秋心看着这样的主子,心里又涌起了阵阵哀伤,自从八公主走后,娘娘的生机也都被带走了,人前的生气不过都是装的罢了。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孩子便是全部的喜怒哀乐,如今的蒋贵妃只是存于世的一副躯壳,真正的蒋贵妃早在八公主走的那一刻一起死去了。 每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六部要汇报的事多而杂乱,嘉康帝登基十余年,兢兢业业为众臣称颂。 君臣一心,在这个太平盛世最好的体现就是大朝会的时长彼此心中有数,都控制在两个时辰内。 为表体恤,大朝会皇帝与臣子共坐,有水有茶点,两个时辰倒也不难捱。 “淮王妃南下祭祖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脱下沉重的朝服冠冕,嘉康帝觉得自己头皮一松很是舒畅,真不知道后宫那些嫔妃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要顶那么多首饰珠钗。 “回皇上的话,今日大朝会时已有消息传来。” 李忠将封了火漆的无名信函从桌案上拿起,嘉康帝挑了挑眉,这次内容看来有些多啊,都用上信封了。 李忠刚想递上小刀,却见嘉康帝已经用手撕开了信封,默默的将开火漆的小刀又放回了桌案,拢了拢手站到一旁。 嘉康帝从信封中掏出一张画像,疑惑的又看了看信封里,确定里面再无一物,才打开手中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名女子,准确的说是一名幼女,眉眼间还带着稚气,画像右下角标了一行小字,是她的生辰八字和一些讯息。 “童清妍......” 薄薄的画像在指尖摩挲,李忠听到嘉康帝的低喃声,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但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李忠。” “奴才在。” “你来看看。” 嘉康帝看着李忠从自己手中接过画像,一言不发的走回桌案后坐了下来,神色平静的看着李忠。 “皇上,这个小姑娘......” “嗯,就是跟宋家小子有些纠葛的那位。” 御书房中针落可闻,李忠低垂着头,嘉康帝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他也看不到嘉康帝的眼眸,不知道嘉康帝已然陷入了回忆里,一时无人说话。 “你说......”不知过了多久,嘉康帝眼中难言的情绪褪去,又看了眼李忠手中的画像,“这是巧合吗?虽然只有三分像,可是出生时辰和喜好都和安阳一般无二。” “皇上......” 看了眼桌案上的奏折,嘉康帝伸手揉了下酸胀的太阳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 “传话禧瑞宫,朕午膳去陪贵妃。” “喏。” 禧瑞宫 蒋荣华让秋心帮着卸了钗环,便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琉璃窗前的软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的琉璃窗,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安阳初见这琉璃窗时说的话。 “母妃,这窗户好漂亮啊。” “是父皇命人做出来的,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吗?” “喜欢!” “那午睡起来,母妃陪你去给父皇谢恩好不好?” “好!” “安阳真乖。” “当然啦,安阳是母妃和父皇的女儿,安阳会一直都乖乖的。” 已经三年了,那么乖巧的女儿离开自己已经三年了,现在琉璃窗还在,可是那个特别喜欢隔着琉璃窗看屋外风景的人已经不在了。 嘉康帝的御辇到禧瑞宫宫门外时,只有秋心率领众宫人下跪迎接。 “贵妃呢?” “回皇上,贵妃娘娘还在睡,奴婢不敢进去搅扰。” “还在睡?那让她睡吧,朕去看看,午膳等贵妃醒了再传。” “喏。” 嘉康帝进到屋里,就看到衣衫单薄的贵妃趴在软榻的小几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 贵妃体弱,地龙在入秋后便烧了起来,此刻屋内温暖如春,倒不用担心这般睡着会着凉,但这个睡姿睡醒怕是得脚麻。 嘉康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披到了贵妃身上,坐到了另一侧软榻上,竟是陪着闭目养神起来。 屋外秋心端着热茶递到了李忠面前,却发现李忠罕见的发了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接茶。 “李公公......” “嗯?”李忠惊醒般回神,看了眼面前的热茶,眯了眯眼,“多谢秋姑姑。” “李公公有心事啊?怎么这般心神不宁的。” “咱家能有什么心事啊,今日大朝会,咱家伺候皇上早起了些,上了年纪了,竟觉得有些困倦,刚才险些睡过去了。” 秋心看了眼紧闭的屋门,刚想劝李忠先去歇一歇,却突然听到一声哭喊。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不敢推门进去,恭恭敬敬的站在屋门两侧,垂下了头,心神却牢牢的守着里屋的动静,深怕错漏了主子们的吩咐。 屋里嘉康帝被蒋荣华突如其来的哭喊吓得猛然睁开眼,眯了眯眼适应了光亮的刺激,看着惊魂未定的蒋荣华,心疼的走过去搂住了她单薄的身躯。 “别怕,我在呢。” 蒋荣华缓了缓梦中带出来的情绪,透过琉璃窗看了眼屋外的日头,再看了看环住自己的皇帝,泪水突然决堤,一时竟泣不成声。 嘉康帝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的抱着蒋荣华,听着她的哭声陷入回忆。 有多久了呢?这般放声大哭还是三年来第一次,自从安阳走的那一晚,哭到声嘶力竭晕过去,醒来后的贵妃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 三年来,贵妃还是从前的贵妃,说笑打闹一丝不变,只是绝口不提安阳公主,每年安阳的忌日亲自打理,也都是笑眯眯的。 蒋荣华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身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皇上,臣妾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 “跟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说了不准说的。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好。” 秋心听到召唤进了屋,看到满脸泪痕的贵妃,低垂下头掩住眼中的惊诧之色,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伺候贵妃梳洗。 李忠安排好午膳便退到了屋外,从始至终都未曾抬头。 等到屋中只剩下彼此的时候,嘉康帝伸手搀扶住蒋荣华,将她带到餐桌前。 “今日的菜是御膳房送来的,不比你的小厨房,将就着吃吧。” 蒋荣华扫了眼桌上的菜,没有像嘉康帝所想的那般,如往常一样说没关系,而是皱起了眉头,无比嫌弃的拿起筷子戳了戳。 “安阳曾说过御膳房的菜跟猪食没区别,难为你能吃得下。” “哪有那么难吃啊,只不过是......你说什么?!你,你......” 嘉康帝震惊的看着蒋荣华,三年来闭口不提安阳,今日居然...... “皇上很奇怪我提到安阳?是不是也很奇怪我刚才哭的那么伤心?那是因为我梦到安阳了。” 蒋荣华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有些泪意上涌,抬头抑制住要掉落的眼泪,朝着嘉康帝微微一笑。 “琅哥,我梦见安阳了!我梦见了我们的安阳!她...她还是当年的模样,她笑着朝我怀里扑过来,叫我母妃。三年了,我终于梦到她了!” 听到久违的称呼,嘉康帝一时感慨万千,拉着蒋荣华的手坐回窗边的软榻,双手环住她,下巴搁在了蒋荣华瘦削的肩膀上。 “跟我说说,安阳她......她在梦里还跟你说什么了,可有说到我?” “有,安阳说她很想我们,说都是她不好离开了这么久,她还说她回来了,再也不走了。琅哥,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安阳说她以后会陪着我,再也不离开了。” 蒋荣华想到梦中的场景,比当初生下安阳被封为贵妃还要开心。 沉浸在喜悦中的蒋荣华丝毫没有发现,环抱住自己的嘉康帝满脸震惊。 嘉康帝觉得此刻袖中的那幅画像重逾千斤,压的自己抬不起手来。 安阳......真的回来了?! 第十八章 无巧不成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家因为王妃回来祭祖,在整个禾城的地位声望突然间水涨船高,之前那些几乎都断绝了来往的人家,纷纷带着跟陈家有关的亲眷登门拜访,一时之间陈家门庭若市。 又应付走了一波人,陈家主母郭氏掸了掸被抓的起皱的衣袖,冷然一笑。 早些年逢年过节想着走动的时候,各个避之不见,如躲瘟神,现在都跟闻到了肉腥的狗一样围上来,什么东西! “娘,我手腕好酸啊……” 陈佩雯揉着酸痛的手腕向郭氏撒娇,却得到了郭氏一个白眼。 “这点累都受不住,就不要指望自己能享受人上人的生活了,我看你京城还是别去了,去了也是丢陈家的人。” “娘,我就是嘴上说说嘛!规矩我天天都很认真在学啊,说都不让人家说,也太霸道了吧。” “霸道?娘现在不对你霸道些,难道你想去了京城被别人比下去,被别人欺辱?” “才不会呢,有姑姑和表哥在,谁敢欺负我。” 陈佩雯不屑的努了努嘴,丝毫不把郭氏的严辞放在心上,想到这些时日王妃姑姑送来的一份又一份礼物,陈佩雯就迫不及待的要去京城。 自己闺房里塞满了王妃姑姑赏赐下来的绫罗珠宝,最简单的一只银簪,那样式都是禾城从未有过的。 京城那么富饶,淮王府那么高贵的门楣,以后自己将来去自如,想想都要从梦中笑醒。 素云略抬了抬头,盯着陈佩雯后脑勺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位陈家大小姐去了京城淮王府,根本不会是明月母女的对手。 郭氏看着陈佩雯的模样,知女莫若母,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自己的女儿变成机敏过人的世家大小姐,但好在有自己帮着谋划,应该不成问题。 离王妃世子上京还有半个月,陈家上上下下除了应付日日登门的客人,剩下要做的事就是听王妃和世子的安排收拾陈家,等待起复。 如今的陈家众人衣食住行均已焕然一新,陈府进进出出的泥瓦匠木匠,将陈家内外宅院重新修建弥补,如今的陈家那就是禾城人眼中的金凤凰。 “世子,京中来信。” 宋湛从粟裕手中拿过鸽子腿上的小竹筒,从中拿出一张小纸条。 “选秀提前?” 宋湛看了眼阴沉的天,伸手拢了拢披风,京中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变天了呀。 无端端下旨提前选秀,宫中竟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当今圣上在想什么。 “世子,选秀提前是大事,属下这就传信回京,让人探查一二。” “不,这是飞鸽传书,我们还有半个月就能回京,用不着传信回去。” “是。” 比起气氛略有凝滞的雪梅轩,长春府菡萏园里,童清妍主仆三人就很轻松自在了,都在蒙着眼罩闲聊天。 “小姐,这次的药味好像比上次好闻。” “上次你嚷嚷药味重,吃东西都感觉在喝药,所以我做了下调整。” “小姐我这个热度感觉差不多没了,可以摘了吧。” “可以了,摘下看看感觉如何?” 七八种中药混合而成的眼罩,在炉子上烘上一小会儿,蒙在眼上股股暖流汇聚眼周肌肤,热度散尽摘下来只觉双目舒爽。 童清妍反复试了配方热度和药效,确认了最合适的一份,指挥菡萏园里会些针线的奴婢连夜赶制。 “这一份给祖母院里送去,这份是爹娘的,这一份送去叔叔婶婶那儿,这一份给大姐二姐。” “是,奴婢们这就去。” 当双喜带着人将眼罩送至松桦园时,童老夫人正在吃着下午点心。 “安姐儿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童老夫人看了看即将吃完的菌菇肥牛卷,咂巴了下嘴,满怀期待的看着屋外。 “老夫人,您这菌菇肥牛卷今日都吃了三份了……” “有吗?我记得才吃了四五个啊。” 童老夫人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边的汁水,意犹未尽的样子让人也想尝尝菌菇肥牛卷有多好吃。 原本的菌菇肥牛卷只是拿牛碎肉压制成肉砖,冰冻后切成薄薄的肉片,卷了时鲜菌菇,放在火上煸烤。 童清妍觉得这种版本的菌菇肥牛卷吃不了几块就嫌油腻了,所以调了些酱汁,将煸烤过后的菌菇肥牛卷浇上酱汁,去了烤肉的油腻,又增加了鲜甜的口感。 所以童老夫人这一筷接一筷的吃,也不觉得自己吃了三份那么多,王妈妈纯粹是担心老太太这下午点心吃的太多会撑住,还要传消食茶会有点丢人。 “老夫人午安,我家小姐做了些眼罩,您睡前让王妈妈帮您烘上一烘,蒙在眼上睡觉,第二日起来眼睛会舒服很多。” “不是吃的呀……” 双喜错愕的抬头,对老夫人满脸失望的表情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这个老太太可真是...... 王妈妈暗暗扶额,定了定心神后走上前接过了眼罩,朝双喜点了点头算是谢过。 双喜走后,童老夫人拿起一个眼罩闻了闻,淡淡的草药香萦绕在鼻尖,眼角的皱纹微微上挑,童老夫人淡然的眼眸亮了亮,这个小孙女是最可爱的。 “这个孩子啊,什么都好,真不知道今后谁家的儿郎有这福气能娶到她。” “老夫人是在说三小姐?老奴觉得此时说这个未免早了些吧,三小姐才十二,翻过年不过才十三。再说了,大小姐二小姐的婚事还没谈拢呢,老夫人要操心也该操心她们俩呀。” 一提到童漫娇童漫姈,童老夫人眼中的喜悦之色便尽皆退去,一直以为两个儿媳都是省心的,这么多年风平浪静,没想到一个淮王妃就激起了某些人心中的风浪。 看着脸色冷淡的主子,王妈妈叹了口气,老夫人这般是真的动气了,可因为那点说不上来的亏欠之情,一直忍着不说,希望童二夫人能早些醒悟吧。 “周氏还想再等等?” “啊?哦,是的。老奴听闻二夫人这些日子外出了几次,都是长春府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二夫人对外口风依旧不曾松过。” “无知,愚蠢,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个周氏心这么大。” “老夫人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为母之心,二夫人希望大小姐二小姐嫁得好一点,也情有可原。” “情有什么可原!嫁好一点没什么不对,我几时阻拦过,可你看看她,淮王妃走后这么多好人家登门拜访邀请赴宴,她还端着,她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指望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啊!” “老夫人......” “好了好了,不提她们了,提起来就堵心,再给我来两份菌菇肥牛卷。” “......” 正在王妈妈准备苦口婆心说服老夫人不要再吃肉的时候,本该在衙上的童大老爷匆匆回来了,而且直奔松桦园。 “怀远来了?完了,这肉是真吃不成了。” 王妈妈伺候着老夫人净了手,将等候着的童大老爷迎进屋后,照旧在屋外值守。 屋内童怀远捏着一张纸条来回踱步,童老夫人看着他转了半天一句话不说,也不催促,定定心心的喝了两口茶。 “母亲,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您自己看吧。” 组织语言失败的童怀远决定递上纸条,让童老夫人自己看,却被无情拒绝。 “我不看,当年把实情都托付给你后,我便言明,此后我就是个深宅妇人,外面的风浪由你给我挡着,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自己处理去吧。” 童怀远摸了摸鼻子,露出有违年龄的委屈表情,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那纸条最终还是收回了怀里。 “说吧,从来没见你这么慌张过,京里怎么了?” “哎,终究还是躲不过了。” “怎么会?!” 童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不可思议的睁着眼眸,看着捏着长须的儿子,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费尽心思偏安一隅这么多年,过了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居然要到头了? “母亲,京中来消息了,选秀提前一年。” “怎么这么突然?” “儿子不知,信上也没有提及。” “那安姐儿的婚事......” “没用的,我要被调回京任职了。不光安姐儿逃不掉,就连娇姐儿姈姐儿也在名单上,母亲,儿子无用,往后还要仰仗母亲,才有把握护住我童府上下。” 童怀远直挺挺的跪下,看着目光深远满头白发的母亲,内心很是沮丧。 原以为自己可以努力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以给母亲养老送终,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觅得良人幸福一生,看着自己新添的麟儿平平安安长大,如今却要到那个危险的京城中。 怔忪了许久后的童老夫人,放下凉透了的茶盏,深深的怀疑自己的嘴巴是不是开了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没必要这般难过,起来吧。等到明旨诏书下来还要些日子,这些时日你仍旧好好当差,不要露出端倪,温氏周氏那边我来说。” “让母亲费心了。” 童怀远离开后,童老夫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人的一生种种际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所谓无巧不成书,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松桦园难得像今日这般热闹,一屋子女眷喝着茶吃着点心,实则都在疑惑老夫人忽然召集大家是为何,但无一人开口相问。 “三妹妹今日做的这个是什么,却是从未见过的花样。” 童漫姈举着手里的薄饼,笑眯眯的看着童清妍,这个三妹妹虽然名声不如自己好听,但有这手厨艺傍身,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童漫娇看了看手中咬了一口的薄饼,内心并不觉得有多新奇,不过就是做得比外头买的要好吃一些,妹妹嘴馋,自己却是能控制这口腹之欲的。 童清妍放下手中的白水,拿起白瓷盘中的薄饼咬了一口,看着内里的馅料满足的眯了眯眼。 “这个是玫瑰饼,我琢磨着做出来的,试了好几种玫瑰,终于找见了一种合适的,是一种重瓣小玫瑰,配上蜂蜜腌制三日,馅就成了。哦对,还有这个酥皮,也是用上等的小麦粉揉制的。这玫瑰饼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吃了能美容养颜,而且不容易胖。” 美容养颜?!不容易胖?!这两句话就像是魔咒,厅内众人突然觉得这点玫瑰饼不够吃呀! 童漫娇咬着嘴唇纠结的要死,刚才还不屑一顾,现在听着这玫瑰饼的功效,又实在舍不得放下,倒是童漫姈开心的欢呼了一声。 “三妹妹心灵手巧,这玫瑰饼还有多的吗?我厚颜多求几份。” 童漫娇听着童漫姈的话,虽然没开口跟着要,但也期待的看向童清妍,要是松口给了童漫姈,总不好意思不给自己吧。 “这次买到的重瓣玫瑰不多,只够做这些,要想再吃,就得跟花农商量扩大种植面积了。” 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了?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女子皆爱重容貌。 “这样啊,那我投钱,三妹妹去跟花农好好说说,我那儿有些积蓄,可以投到重瓣玫瑰的种植里。” 童漫姈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玫瑰饼,甜而不腻满口花香,比往日里吃的那些糕点好吃太多了。 “花就别种了。” 坐在上首的童老夫人,一直端着慈祥的笑容听小辈们闲聊天,听到童漫姈的话语后,终于开口插了句。 童老夫人一向和善,规矩也松,突然这般说话,也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说笑。 “祖母喜欢吃肉,三妹妹给你做了云腿饼,怎的还拦着我们这些吃玫瑰饼的呀,也太霸道了。” 童漫姈笑嘻嘻的回嘴,本以为祖母会玩笑着怼回来,却没想到一贯和善的祖母突然严肃了神情,更是说出了惊呆众人的言语。 “我们要搬去京城了,花别种了。” “什么?!” “真的?!” 温氏和周氏齐齐出声,反应却是完全相反,一个震惊一个惊喜,却是都齐齐看向微微阖目的婆母。 这种境况下,小辈们是没资格说话的,但拦不住彼此间的眉眼官司。 童漫娇思绪乱的很,又是开心又是紧张,童漫姈本能的抗拒离开故土,童清妍更是不乐意了,但都耐下心来听老夫人说话,就怕错漏了重要信息。 “也没什么,怀远治理长春府多年,政绩卓著,上头有旨意调派回京任职。亲眷当然随行,所以要搬家了,花就别种了,另外......”童老太太顿了顿,抬起眼看了看明显欣喜雀跃的周氏,心情复杂的接下去说道,“另外圣上有旨,选秀提前,童家三位小姐尽皆在列。” 众人散去后,松桦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妈妈看着老夫人的样子有些难过,这得心情多不好才会连云腿饼都吃不下。 “小蝶啊......” “老夫人!我都多大把年纪了,怎么突然喊起这名字了。” “去给我把这饼热一热,冷了里边的油就不香了。” “......” 听兰居里气氛有些沉重,温氏急得团团转,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也知道童怀远这个时辰下衙无望,只得叹了口气,好像自从淮王妃来过后,叹气的次数多了起来。 “娘,坐下来歇会儿吧。” 童清妍给自己倒了杯白水,给温兰倒了杯茶。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依旧保留着喝白水的习惯,也依旧是只爱喝白水。 “怎么好端端的选秀提前了呢?” “娘别担心了,其实就算选秀没有提前,不也是一样的么。” “那怎么一样呢,我和你爹都打算好了,给你提前说个人家定下来,什么时候成亲那还不是咱们家说了算么。到时候报上去就行了,还有一年多时间准备,慢慢相看也来得及,可现在这选秀一提前,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你们姐妹三个写上去了,这下惨了。” “娘别担心,参加选秀也不是一定就中选的。”童清妍安抚的拍了拍温兰的手背,“而且这次有全家一起陪着上京,我倒更不怕了。” “嗯?什么意思?” “爹和祖母一贯行事,娘也该清楚才是,有他们在应该能保我平安归家的。” “也对,你爹和祖母向来不屑所谓的高门大户。”温兰心神大定,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哎呀,你婶婶她们肯定希望能中选,看样子你祖母往后的日子没这么清闲了,今后与你两个堂姐保持些距离,免得被拖累。” “知道了,娘放心吧。” 童知州升迁去京城当官的消息,让长春府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些惆怅。 这位知州管理长春府这么多年,彼此都熟悉了,一直都没留京任职,大家都习惯了,这突然要换人来,家家户户都有些担忧。 整个童家在老夫人公布这个结果后,开始陷入清点资产收拾箱笼的忙碌中,童二夫人尤为积极,早早的将二房的生意资产打理好,转让的转让,能带走的就带走。 再怎么不愿意离开这烟雨江南,也到了该跟他说再见的时候。 看了眼大门处的石狮子,童清妍拢了拢厚厚的披风,拿着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手炉,手炉里静静躺着一小片北芪,京城的冬天比这里要冷的多,希望自己能适应。 “小姐,上马车吧,风有些大,别着了凉。” 双喜上前一步扶住童清妍的手腕,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眼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府邸,这次跟随上京的人很多。 主子们心善,不愿意跟着去的可以拿了身契,留在长春府生活,愿意的可以拖家带口一起去,大多数人都愿意跟随旧主,所以这次上京的队伍很壮大。 童清妍在双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看了眼脸上同样是不舍之情的娘亲,童清妍觉得去了京城,全家人大概要适应很久。 从长春府到京城,中间要走很长一段水路,在长春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府中绝大多数人却是第一次坐船,都有些害怕晕船,童清妍也不例外。 “小姐,金陵能买到的药丸都买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治晕船啊。” 珍珠抱着一大摞纸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了一些成药丸,都是各家药铺的私家配方。 金陵码头比长春府的码头大的多,在这里能租到更大更好的船,所以童府众人一路坐马车到了金陵登船,短暂的休整后,童府下人开始往船上搬箱笼。 童清妍主仆三人坐在码头边的馄饨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吃着热乎乎的馄饨很是开心。 “姐姐,我们也去买两份馄饨吃吧?” 童漫姈看着童清妍三人吃的开心,觉得站在冷风里等上船实在太傻了。 “娘怎么交代的,这么快就忘了?” 童漫娇觉得街边吃食不卫生,而且就这么大刺刺坐在摊边吃东西,也有损官家小姐的风度,童清妍从小粗俗惯了无所谓,自己可不行。 被断然拒绝的童漫姈很是失望,可也不敢违逆自己的姐姐,不然又要被母亲念叨,只得咽了咽口水。 “你啊就是嘴馋,等下上了船,想吃馄饨还不简单,让厨娘做就行了,现在忍一忍吧。” 到底是亲妹妹,童漫娇还是舍不得真的说教自己的妹妹的。 “姐姐你看那边,好像是淮王府的车马。” 童漫姈没有纠缠在馄饨上,因为她看到了远远过来的车马队伍,眼尖的发现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不就是曾在童府住过几日的淮王世子么。 童漫娇顺着童漫姈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双眼一亮,居然这么巧?! 宋湛骑在马上,远远的也看见了码头边的童家众人,心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是一脸诧异。 待得车马走近了,宋湛率先下马走向童家众人,此时从船上查看完走下来的童怀远也见到了淮王府的车马。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 “童大人免礼,童大人这是......” “下官调任京城,倒是有缘与淮王府一同上京。” “是挺有缘的。” 童清妍默默的看了眼碗里剩下的三个馄饨,很是难过,早知道吃快一点了。 恋恋不舍的放下汤勺,站起身走到童怀远身后,与童漫娇童漫姈两人一起向宋湛屈膝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三个风姿各不相同的女子齐齐行礼,宋湛也没有端什么架子,略拱手还礼请起后,视线就一直规规矩矩的放在童怀远身上。 坐在马车里掀开了一点帘子的明月,心中很是郁闷,抓着帘子的手缓缓收紧,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此刻的童清妍内心也闪着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冤家路窄! 第二十章 趁人病要人命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三层的船已经是金陵能租到的最好的船了,当然如果没有隔壁四层高的王府船只做对比的话,其实三层的船也是很豪华的了。 童怀远看了看王府面容严肃服饰干练的护卫,再看看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好像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童清妍事不关己的看着平静的湖面,对于宋湛的提议,完全没意见,甚至很想拍手赞成。 坐在马车里养神的童老夫人以及温氏和周氏也听到了宋湛的提议,温氏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是周氏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老夫人,儿媳觉得和王府一船利大于弊。” 童老夫人捏了块桃酥,看了看勉强塞入口中,点头示意周氏继续说下去,受到鼓励的周氏此刻心花怒放,却依旧矜持着浅淡的笑意。 “此去京城,一路山高水长,这租的船虽然不差,但万一遇上水匪,就咱们府的战斗力,恐怕应付不过来。” “这一路沿途都有总兵把守护卫江河水域的安全,即便有水匪,即时通报警情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童老夫人喝了口茶压下了满嘴的甜味,又看了眼张口欲言的周氏,“再说了,咱们这个虽然是商船,只要挂上官旗,区区水匪也敢来招惹的话......” 突然闭口不言的老夫人倒没引起周氏温氏的疑惑,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温氏完全没想过要和王府同船进京,本能的觉得要离淮王府一家子远远的,周氏却是搜肠刮肚子想着怎么说服老夫人,童大老爷最是孝顺,老太太点头了就好办了。 “老夫人所言甚是,但这世子殿下都已开口,若是拒绝会不会太不留情面,想来淮王府也是想着给个顺水人情,毕竟在咱们府住的那几日,咱们可是尽心尽力的呀。” 在周氏觉得老夫人再不答应,自己也实在黔驴技穷,不准备再说话的时候,老夫人居然答应了。 “你说的也对,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太好。既然要与淮王府同船进京,你们俩务必约束好府内众人,切莫冲撞了淮王府的人。” “是。” 得了老夫人的准话,周氏立马掀开帘子跟贴身仆妇耳语了几句,那名仆妇不是周氏院子里的,但也晓得事情轻重,立刻跑去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童怀远。 “既然世子殿下盛情,下官在此谢过。” 童怀远真心实意鞠了一躬,宋湛忙侧身避让,指挥着王府护卫帮童府下人把箱笼都搬去更高大豪华的王府船只上。 宽敞温暖的马车里,王妃还未睁眼,透过帘子小小的缝隙目睹了一切的明月,恨恨的瞪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就知道遇上这个童三小姐准没好事,才说了几句话,就攀上了世子要坐王府的船,想阻止又苦无办法的明月回首看了眼还在睡的王妃,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瘦削的手指捏上马车帘子一角,突然猛的一扬,冷风猛的灌了进来取代了一室暖香,淮王妃一个哆嗦,愠怒的睁开双眼。 明月猛然俯身磕头,颤颤巍巍的请罪。 “王妃恕罪,适才世子殿下派人来告知一声,奴婢没注意让冷风钻了进来,惊扰了王妃,奴婢罪该万死。” 一听世子的名讳,陈氏硬生生忍住了起床气爆发的冲动,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坐起了身子,明月眼明手快的塞了个软枕到陈氏的腰间。 “是可以登船了吗?” “不是,是......” 陈氏看着明月犹犹豫豫的模样,登时极为不喜,皱了皱眉。 “到底怎么了?欲言又止的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世子派人来说,娘娘还得再等等,世子派人在帮童府搬行礼箱笼。” “什么?!” “而且是往咱们王府船上搬,要坐咱们王府的船一起上京。” “来人,来人!给本妃去把世子叫来!” 陈氏扯着嗓子朝马车外呼喝,明月垂下头无声的咧嘴一笑。 正愁宋湛跟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害自己不能坐回去继续吃馄饨的童清妍,余光瞥见往这边奔来的王府下人,心中一喜。 大半心神一直关注着那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宋湛几乎是瞬间就感知到了她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正在疑惑间,母妃跟前新晋的一等丫鬟碧梧来传话,母妃睡醒了,要见自己。 盼天盼地总算把世子盼走了的童清妍,立刻带着珍珠和双喜走回了馄饨摊。 问摊主又要了三份热汤,就着热汤将剩下的馄饨全部吃完,三人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脸上都扬起了个幸福至极的笑。 珍珠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眼翻滚着的汤水,想着一会儿上了船小姐肯定要做好吃的,顿时就忍住了再来一碗馄饨的冲动。 小姐说过,食之一物,厌多不厌精。 像这冷风里的热馄饨再好吃,也不能多吃,那样就破坏了热馄饨带来的最原始的幸福感。 虽然小姐说的话,十句有八句自己听不懂其中的深意,但不妨碍字面理解,这热馄饨吃一碗就够了。 宋湛穿着白色棉袍,冷风吹了一路,身上倒没什么感觉,倒是脸皮略感紧绷,此刻站在马车外也是绷着一张脸。 明月微微掀起帘子,偷悄悄看了心尖上的人一眼,却被冰块脸伤到了。 怎么刚才和童家三小姐站在一起时,那般有说有笑,到了自己这儿就这么冷淡,真是气死人。 “湛儿,你让童府的人上了咱们王府的船?” “是。” “你怎么能这样行事呢,这要是传到皇上耳中......” “传到皇上耳中,知我淮王府有心护卫皇上瞩目的官员,还要褒奖一番。” 宋湛拧着眉,明明关照过等童家上下登了船再请王妃上船,那个时候谁都不好再说什么,是谁嘴巴这么大,提前告知了王妃。 陈氏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不爽了,坐在温暖的马车里,一会儿想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一会儿又实在不愿意出去吹冷风,正纠结着的,突然瞄到了炉子上温着的奶茶,眼眸一亮。 “童家三小姐可随行了?” 马车外的宋湛没想到母妃会突然提到那个小丫头,摸不清对方什么心思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但陈氏想了想邸报上的消息,知道了答案。 “罢了,到底还有三个要参选的秀女在。撇开童怀远的官职,就冲这三个秀女,护送一场也是应该的,你去吧。” “是。” 一场风波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童家上下并不知道,王府两大主子已经小小的争执过了一次。 各个手脚麻利的速度登船后,童府下人牢记主子们的教诲,安分守己,对王府中人敬而远之。 厢房充足,童家三个小姐每人一间,童清妍选择了最里面的一间,一如既往的低调。 珍珠和双喜铺床的铺床,烧水的烧水,买来的晕船药还在桌上,大家并没有吃,都想看看船开起来后自己的身体反应如何。 童清妍食指叩了几下窗台,思索着事情。 双喜看了眼整洁的室内,倒了杯白水递到童清妍眼前。 “小姐是在担心表公子吧?要不奴婢去船舱看看?” 童清妍颔首抿了口白水,再抬头时已经想好了,摇了摇头。 “保险起见,还是等开到中途再让爹娘知晓为好,不然表哥他们极有可能被送回去。” “小姐真的要让表公子住在下人房那么久啊?” 珍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像个小娃娃一样的表公子要在船舱里呆那么久,那个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去京城是他求着我的,吃不了这份苦还谈什么上战场啊,再说了,这样走还省了不少费用,有我的关照,他也不会难受到哪里去,就这么着吧。” 当小姐的拍板了,当奴婢的自然没什么意见了,所以乔装易容混进了童家下人堆里的温琪和石头,收拾收拾铺盖就在船舱里住下了。 童清妍想的很简单,出门在外衣食住行,如今靠着淮王府,住行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剩下的衣和食自力更生的话,大概没人有自己舒坦了,在自己的羽翼下,温琪主仆两个也差不到哪儿去,至少吃的方面完全没问题。 等到船开离了金陵码头,驶入更广阔的江面,童清妍开始剧烈的晕眩呕吐后,一切美好的设想都崩塌了。 温兰闻讯赶到厢房的时候,童清妍已经开始吐苦水了。 憔悴的容颜刺痛了当母亲的心,温兰看了看桌上的药丸,询问双喜和珍珠。 “怎么买了晕船药,小姐没吃吗?” 双喜和珍珠觉得小姐实在太可怜了,晕船药吃了还不如不吃。 “回夫人的话,晕船药小姐都吃了,结果吐得更厉害,这些药对小姐好像没用啊……” 童清妍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了母亲和珍珠的对话,费力的动了动手。 “安儿你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童清妍很想说话,可感觉刚有开口的想法,那股呕吐感又要上来了,赶忙抿了抿苍白的唇。 手指戳了戳床,缓慢的写了几个字,温兰用心的去辨认,终于看懂了。 “橘子水?” 珍珠一听小姐要喝橘子水,立马自告奋勇的跑去了厨房,复杂的东西可能做的不够好,但一个橘子水还是难不倒自己的。 双喜担心珍珠搞砸了,也被温兰遣去帮忙,厢房里只剩下温兰独自守着童清妍。 “你受苦了,父亲去世子殿下那里了,老夫人和婶娘去给王妃请安了,母亲实在放心不下你,才急急赶过来,你该早些报给母亲知晓的呀。” 童清妍现在说半个字都是力不从心,只能歉疚的眨了眨眼,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睡便睡的人事不省,甚至第二日开始高烧不退。 童家大夫人含泪跪求王妃,将随行太医派去诊治,得到的结论却是吹了江风,风邪入体致使高烧不退,偏偏对症的汤药都灌不进口。 然后整个船的人都知道了童家的三小姐病了,病得很凶险。 这江上寒风,还真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第二十一章 抓刺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越往北上,天气越是寒冷,整个人窝在炉火边不愿意挪动。 温琪拢了拢衣领,敲敲碰了下身侧一人的手肘,自己起身端着空了的茶壶出去了。 石头感觉到了身旁人的示意,拿起柴火拨了拨炉子里最底层的灰烬,若无其事的起身去拿柴火,趁人不注意闪出了船舱大通铺。 “公子,放心吧,没人跟来。” 易容后的石头肤色暗黑五官平庸,垂着眼眸遮住眼神中的机灵劲,倒也不引人注意。 “表妹怎么样了,你之前送柴火去厨房,有打听到什么吗?” 温琪扯了扯脸,花了表妹那么多钱去黑市买的人皮面具,虽然很好用,可是戴久了也有些难受。 “表小姐喝不进药,一时半会儿烧是退不了了,但是小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说说吧。” 好端端的晕船演变成了风邪入体高烧不退,童家上下都百思不得其解,温兰更是急的晕倒了,也是自顾不暇。 童怀远又要照顾妻子又担忧着女儿,也愁的胡子掉了好多根。 太医的诊断一出来,童怀远便疑窦丛生,要不是因为顾及王府,早就开始大肆搜查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女儿退烧妻子好起来。 童清妍的厢房里珍珠和双喜都在守着,两个丫头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强撑着精神陪护着。 “小姐,你快醒醒呀,小姐……” 珍珠圆润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下去,每天饭也不怎么吃得下,这在童府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 双喜每隔两盏茶时间就给童清妍擦洗降温,祈求着烫手的温度快些降下去。 温琪和石头出现的时候,双喜仿佛找到了定心丸,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表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外人不太清楚温家大公子的真实能力,双喜和珍珠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温家大太太医术很好,温大公子虽然不及她,但也学了七八成。 石头自觉的上前搀扶起双喜,一个劲的逗趣安慰,直接忽略了珍珠,此刻珍珠也没心思和他计较。 温琪走到床边,端详了一下童清妍坨红的脸颊,伸手捏起她滚烫的手腕。 从小到大这个表妹基本没生过病,身子骨这么健朗的丫头一个晕船能伤成这样,说没隐情谁信! 把脉的结果和太医的结论一致,受了寒导致的高烧不退,如果普通人受寒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偏偏是晕船严重虚弱不堪的时候,这就要命了。 “小姐怎么样了?” “脉息微弱,再这么烧下去就算不死也得烧傻了。” “表公子......” “好了好了,想办法把药给她灌下去,我来是有别的事。” 厢房里暖气充足,窗户定时开关通风,一切看上去很正常,但就是这个风邪入体,耐人寻味。 自从表妹晕船开始,珍珠和双喜总有一人陪着,白日定时开窗通风,晚上紧闭窗户睡觉,按理说表妹没机会吹到寒风才对。 温琪仔仔细细的一寸一寸查看窗户,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点点痕迹,不是刀锋留下的,这个切痕应该是簪子之类的细小物件留下的。 “石头你来看看。” 温琪和石头头挨着头研究窗户,双喜和珍珠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也已经反应过来,小姐高烧不退是有人暗害。 珍珠觉得自己的肺要被气炸了,能在这船上暗害小姐的,说来说去就这么些人,有仇怨的也就王府那个心机婊了。 “表公子,可查到什么了,要奴婢做什么吗?” 双喜比珍珠靠谱的多,知道小姐是被害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帮忙找证据,但是珍珠没这个脑回路,她只知道敢欺负小姐的都是找死。 “双喜你陪着表公子,我这就去找老爷夫人。” “回来!” “站住!” 双喜和温琪同时出口留人,石头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胖丫头,自己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野蛮蠢笨,还真是的。 “只是有了一点线索,还没确定是谁害了你家小姐,你这么急吼吼的去告诉童大人他们,有什么用?搞不好还得打草惊蛇,那不是害你家小姐无处申冤?” 石头虽然易了容,但面对珍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珍珠这个人脾气虽然爆,但关乎童清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耐心的,听到石头这么一说,觉得也有点道理,到底是忍住了。 “现在不去说也没什么,我敢肯定跟王妃跟前那个叫明月的坏女人脱不了干系,她之前就想坑我家小姐。” 温琪用眼神询问双喜,双喜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反复回忆,将明月和菡萏园的过节说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有些不确定的发表了下自己的疑惑。 “其实从一开始奴婢就想不明白,这个明月为什么要跟我家小姐过不去,小姐以前也不认识她啊。” “还能为什么,女人之间有所嫉恨,肯定是你家小姐哪里无意间得罪了她。你们自己想不出来,她也肯定不会说出来,现在只有找到她谋害表妹的证据,才能让王府给个交代,不过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也是活得不耐烦了,连秀女都敢谋害。” 温琪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了些柴火的灰,轻轻的撒了一层在窗台角落的痕迹上。 俯身吹去了多余的灰,拿了双喜随身的素色丝帕沾了些水,覆上去拓了个印记下来。 几条深浅不一的切痕,仔细辨认对比找出簪子来不难,难就难在怎么开这个口去查验女眷的簪子。 童府有姨夫在,不怕折腾,可若是涉及王府,想要查探就没那么容易了。 温琪和石头离开的有些久了,怕遭人怀疑得赶紧走,刚交代完双喜和珍珠,童清妍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屋中四人懵逼了一瞬,瞬间炸开了。 石头和温琪现在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一旦被发现暴打一顿是肯定的,即便露出真容也是完蛋,童清妍的清誉毁了不说,又是个秀女的身份,事情会更麻烦。 从窗户出去不是没想过,可温琪担心遗漏了什么证据,不愿意破坏犯罪现场,最后两人没办法齐齐钻进了童清妍的床铺下边。 两人刚刚躺好,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童漫娇和童漫姈,看着躺在床上烧的人事不省的三妹妹,两人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忧。 童漫姈想的很简单,这个三妹妹厨艺那么好,要是真的去了,以后就没好吃的了。 童漫娇虽然不爽童清妍因为厨艺得王妃世子的青眼,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眼看着要病亡,到底于心不忍。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 “起来吧,妹妹还没退烧吗?” 这话问的也不需要人回答了,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双喜记着刚才温大公子的嘱托,伺候着童漫娇二人坐下,奉上清茶,镇定的开口。 “太医说小姐是吹了风受了寒,热度散了就好了。” 童漫娇端起清茶凑到唇边又放下,倾了倾身子,靠近了床榻。 “不是说晕船么,怎么就受凉了呢?你家小姐出去吹风了?照理说三妹妹出门的话,我和姈丫头肯定会知晓啊,她的屋子在最里面。” “就是啊,三妹妹晕船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去呢?实在太奇怪了。” 童漫姈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今天姐姐提议来看望妹妹,自己没有半点犹豫。 今日二人也照旧去给王妃请安,穿戴都很符合大家小姐的风范,双喜目光在二人发髻间穿梭,没看出任何不妥。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离开,温琪和石头从床底下爬出来,小心翼翼的闪出了屋子回到船舱。 寒风冽冽,船舱里众人裹紧了被子尽可能的挨着彼此睡觉,虽然配了炉子,可这点热量在大通铺里还是不够暖和。 靠着炉子最近的两处床铺是温琪和石头的,两人的身份完全得不到这两个位置,可为了方便起夜,两人散了好些银钱,才让众人心甘情愿放弃争位。 鼾声四起,石头率先起床,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所以挨着自己的王管家醒了。 “起夜方便去,您接着睡。” 不等王管家躺下,石头就出了通铺,一路直奔童清妍厢房那一层。 值守的童府护卫只觉眼前一阵寒风刮过,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北边的风是真的冷啊。 黄昏时分,童清妍被强行灌下去了几大碗药,热度总算退了些,但还是发着低烧,意识好歹有了些,清醒的时间差不多一盏茶。 珍珠和双喜商量好,上半夜珍珠,此刻下半夜轮到双喜了,按照温大少爷的安排,此刻双喜立在窗户旁,双手紧紧拉着窗扇。 突然极其轻微的一个声响传来,这个声音要是平时绝对留意不到,但今晚这个特殊的时候,却像是被无形放大了一般。 “抓刺客!” 隐在暗处的石头甩出去一枚暗器,然后大声叫嚷了起来。 窗边的黑影被暗器击中,痛呼出声,转身就跑,插在窗缝间的作案工具也顾不得了。 石头的呼喊声,惊醒了全船的人,灯火逐一亮起,童府的护卫先闻声赶来,双喜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用丝帕包裹起来的凶器。 指了下刺客逃离的方向,府中护卫纷纷追赶而去,最后居然要追往三层的王府厢房。 众护卫不约而同的在楼梯口止住了步伐,护卫长童琛想了想,命人守住楼梯,自己跑去通禀童大老爷。 这一夜,寒风呼啸,众人注定难以入睡。 第二十二章 给你讲个鬼故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披着衣服坐在床榻上,脸上满是被打扰到睡眠的怒火。 “怎么回事!” “回世子,童府闹了刺客。说是跑到了王府这一层,未敢上楼搜查,童大人已经在书房等候。” “刺客?”宋湛扭头看了眼桌案上跳跃着的烛火,一脸不可思议,“太阳还没起呢,更别说从西边起来了,哪来的刺客。” 虽然完全不相信,但依旧利索地穿好衣服大步走出厢房。 书房里,童怀远一脸淡定的看着守在门口的王府下人,内心冷哼不断。 光鲜亮丽的高门大户,圣眷正隆的淮王府又如何,内里多少污糟谁知道?居然敢欺负到我女儿头上,简直欺人太甚! 宋湛走到书房时,看到两个王府管家门神一般守在门前,伸头看了看脸冷的结了冰一般的童怀远,缩回脑袋压低声音问道。 “谁让你们守在这儿的?” “回禀世子,是...是王妃娘娘。” 两个管家对视一眼,颤抖着抬起衣袖,整齐划一的擦拭了下脑门上的冷汗。 真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边是朝廷命官一边是王府主母,两不得罪当然最好了,非要得罪一人的话也只能得罪这位童大人了。 王妃严令盯守住童家的人,作为下人,除了照做还能怎么办,太难了…… 宋湛冷着脸挥退了两人,努力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缓步进入书房。 童怀远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对着宋湛行了个郑重的官礼后,坦然地坐了下来。 “本世子听闻童府闹了刺客,此事究竟怎么回事?” “世子殿下莫急,下官请世子殿下先看看这个。” 童怀远从袖袋中掏出双喜交上来的物证,宋湛看着童怀远将包裹着东西的丝帕放到了自己面前。 “世子请打开看看,是否认得此物。” 宋湛手一挥打开丝帕,露出里面的物什,是一根银簪。 “这是凶手留下的?” “正是。” 宋湛看着这根银簪陷入沉默,紧紧皱起的双眉。 “童大人可否细说详情,若果真与我王府女眷有关,本世子必当严查。” 童怀远摸不清这个世子是个什么脾性,不论是想包庇还是真的帮忙,此刻自己并没有那个耐心等王府自查出结果。 “下官惶恐,区区小事岂敢劳烦世子亲自出马。下官只需世子将府中女眷请出来,下官的护卫伤了那名刺客,又有作案工具在此,抓刺客应该不难。” 面对这个捏着胡须,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的五品小官,宋湛也只是挑了挑眉。 “童大人深更半夜要见王府的女眷,好像不太合规矩吧?” “下官区区五品,论理不该如此无礼,无奈事涉下官小女,恕下官不能闭口不言。” “童三小姐?!” 宋湛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怎么跟那个小丫头扯上了,不是说都退烧了么? 虽然碍于男女大妨,又有王府和秀女之间的身份尴尬,自从小丫头病倒,自己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但严太医那儿也是叮嘱过要仔细看诊的。 “既然事涉秀女,兹事体大,请童大人稍等片刻。” 宋湛看了眼粟裕,粟裕拱手领命下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王府所有的粗使女婢都集中到了一楼大堂。 童怀远扫了眼不安的众人,强忍不悦的看向身侧的宋湛。 “世子殿下,下官好像说的是全王府女眷。” 宋湛当然知道人不齐,一个眼刀扫向粟裕,后者低垂下了头。 “童大人好大的口气!”淮王妃陈氏冷着脸披着滚边金缕披风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本妃今日真是开了眼界,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以下犯上。” 碧梧扶着陈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将陈氏引到座位旁,放上厚实的坐垫,等陈氏落座后,端上清茶,然后恭敬的退到她身后。 “童大人这动不动就查抄王府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当今天子的龙影卫呢。” 陈嫣揭开茶盖,撇了撇茶,神色冷淡的开口。 面对王妃的讥讽,童怀远没有丝毫动容,恭敬的拱了拱手回答。 “王妃谬赞了,下官要真能成为陛下的龙影卫,那是何等的光耀,想来小女也不至于被人暗害至此。” “你什么意思?!” 陈嫣只知道童府闹刺客,童怀远借机发难要为难王府女眷,却不知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官家小姐遇害,还是个待选秀女,那就不是几句话能打发的了。 “母妃请看。”宋湛上前几步,摊开手掌,“这是童大人府上拿获的凶器。” “一根这么普通的银簪,怎么就认定了是我们王府中人,无凭无据中伤王府,童大人你这是诬告。” 陈嫣看了半天宋湛手里的银簪,也没看出个结论来,自己平时里穿戴的都是上品,这种样式普通成色老旧的银簪,根本不会入眼,就算在王府,稍微有点体面的下人也是戴的包金簪子。 “除了簪子,那名刺客也被我府中侍卫中伤,王妃只需将府中女眷尽数请出,下官自能抓到刺客。” “你若是抓不到呢?” “下官听凭娘娘处置,哪怕上表请辞这官职,也是使得的。” 整个大厅因为童怀远和淮王妃互不相让的强硬气场陷入凝滞,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好!就如童大人所言,来人!将王府所有女眷请到大厅来。” 陈嫣略微上挑的眼尾因为出来的匆忙,眼线画的略长,显得异常冷厉。 童怀远看着陆陆续续走下楼的女子,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居然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伤?!双喜不是说那个刺客受伤了么。 双喜此刻站在童琛身旁,眼睛紧紧盯着那些女子,尤其在看到明月时,下意识的迈出去了一步。 奇怪了,怎么这人一点事都没有?当时明明听见一声破空声,紧接着就有一个呼痛声响起,难道不是她? 厢房中,珍珠急得团团转,连童清妍醒过来了都没发现。 童清妍一睁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群殴了一顿,嗓子也疼的像被钝刀割过一样。 看了眼一直在原地转圈的珍珠,童清妍定了定心神,费力的撑起自己,眼见着要坐起来了,突然手肘一软,整个人跌回了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小姐你醒啦?!” 珍珠听到声音一扭头,就看到皱着眉的童清妍。 “小姐你醒了怎么不叫奴婢啊,奴婢伺候您呀。你跟奴婢还客气什么,表公子交代了,高烧这么多天您就算烧退了也会很虚弱的,还是要多休息......” 听着珍珠的碎碎念,童清妍很想翻白眼,但是发现有些力不从心,费劲抬起手拍向了珍珠的发髻,总算打断了她的絮叨。 “小姐?哦哦,您要喝水啊,奴婢伺候您。” 看着童清妍戳着自己的喉咙,一脸痛苦的表情,珍珠赶忙倒了杯蜜水,伺候着童清妍喝下去,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喝了一大壶蜜水的童清妍,此刻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长长的吐出胸中的郁郁之气,看了眼下巴都尖了的珍珠。 “我生个病,也累苦你们了。” “小姐刚好,省点力气少说话吧。” “说说我为什么病的这么重?害我的人找到了吗?” “有人半夜潜到咱们这层厢房,拿簪子挑开了小姐厢房的窗户,害小姐吹了寒风,本来小姐晕船就快送了半条命了,结果可不就高烧不退差点......” 珍珠捂住嘴不敢再说咒自家小姐的话,童清妍也听明白了个大概,示意珍珠继续说抓坏蛋的经过。 此时的大厅里,童怀远看着王府女眷一个个精神抖擞但都目露不善的模样,转身走到双喜身边,压低声音问询。 “你不是说刺客受伤了么?伤在哪里?” “奴婢当时在厢房里拉着窗扇,只听到声音没看到伤在哪里了。” 童怀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双喜,捏着胡须开始犯愁。 有没有搞错啊,没看清伤了哪里还说那么笃定,现在好了,想靠着受伤这条指认刺客是做不到了,就凭那个破簪子有什么用?! 正在童怀远犯难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我的儿啊———” “是夫人的声音!” 童怀远拎起长袍拔腿就跑,厅内众人都愣住了,双喜也突然惊醒过来,大喊了一声小姐,紧跟着跑走了。 宋湛和淮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沉了脸色,紧随童府中人而去,陈佩雯听着越来越多的哭声传来,也迈开了脚步向童清妍的厢房走去。 明月本也想紧跟着王妃和世子,但一看大厅里的下仆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主持大局。 厢房中温兰披头散发,固定发髻的钗环散落在地上,捏着帕子掩面哭泣。 床上的人此刻脸上蒙着白色的棉帕,一动不动。 童怀远紧紧搂着瘫坐在地的妻子,不肯相信女儿就这么走了,想上前去揭开棉帕,却因为温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拉着自己的衣袖,寸步难行。 双喜此刻也瘫坐在地,不能相信,怎么自己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小姐就死了?不是烧已经退了么,怎么会...... “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宋湛等人赶到时,场面一片混乱,不大的厢房里挤满了童府的人,哭的哭叫唤的叫唤,站在门口往里看,隐约能看见床上那人脸上蒙着白帕子。 “怎么就死了呢,那个丫头......” 宋湛看着那抹刺眼的白色喃喃自语,陈嫣也是一脸震惊,虽然跟自己无关,但到底是一条人命,温兰又哭的那么惨,牵动了那份慈母心肠,陈嫣也拿起了帕子擦拭眼角。 陈佩雯一路牢记母亲的叮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此刻看着宋湛和姑姑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安慰道。 “表哥姑姑,你们别伤心了,咱们王府也派了太医,说出去咱们也尽力了,是这个童家小姐自己无福。” 陈佩雯自认为自己表现的很体贴人意,宋湛听到她说的话回眸瞥向她,突然眼眸一闪,朝着陈佩雯微微一笑。 “表哥......” 陈佩雯看着宋湛突然对着自己笑,双颊飞上绯红,羞怯不已。 “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什么?” “你回头看。” 听到宋湛的话,陈佩雯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在看到站在自己身后长发披散只着中衣脸色惨白的童清妍时,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啊———鬼啊!” 童清妍在陈佩雯发出喊叫声的瞬间就往后退去,躲过了她惊慌失措下乱挥的手,慢一步就该被呼巴掌了。 仰头看了看眼眸里满是亮光的宋湛,童清妍点了点头表示对他配合的感谢。 这个鬼故事讲的不错…… 第二十三章 真相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佩雯惊恐的瘫坐在地上,一时间不敢抬头去看童清妍,却也知道死死咬住嘴唇,将到嘴边的话语全数咽下。 等众人平复了各种情绪后,童清妍绕过众人走到了厢房中,揭开棉帕拍了拍床上人的肩膀。 “戏演完了,起来吧。” 童怀远看着从被窝里利索爬起来的珍珠,又看了看抓着自己袖子冷静擦拭泪痕的妻子,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怀远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双喜胡乱擦掉眼泪,狠狠瞪了眼珍珠,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转而殷勤的扶着童清妍坐下。 “王妃娘娘,世子殿下,爹娘,叔叔婶婶你们都请坐。” 不大的厢房坐满了人,其余人都退到了厢房外,伸着脖子看着此刻跪在主子们面前的少女。 陈佩雯并不想跪,可此刻双腿还是无力站起,内心更是惶惑不安。 “童三小姐,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陈嫣看着跪在那儿的陈佩雯,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直觉没有好事。 温兰听着陈嫣言辞中的不悦,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要不是因为一早答应了女儿不捣乱才给参与的份,现在一定要好好跟王妃掰扯一下故弄玄虚的到底是谁。 童清妍此刻虽然说不上身体虚弱,但后遗症引起的肌无力还是有的,靠坐在椅背上扫了眼跪着沉默不语的陈佩雯,向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回禀王妃,我家小姐大病初愈,此刻身体尚且虚弱,请王妃允准奴婢代为解答。” “准。” 珍珠走到床边,从怀里拿出温琪拓下来印记的帕子,指给众人看。 “我家小姐因为晕船极度不适,这几日都未曾踏出房门一步,而王府派来的严太医诊断我家小姐是吹了寒风,导致的风邪入体高烧不退,在座各位都是知晓的。” 看了眼默默点头的所有人,珍珠双手举起帕子,恭敬的递给王妃。 “奴婢和双喜是小姐的贴身侍婢,自小姐晕船后,总有一人守着,唯独晚上小姐命奴婢们回屋歇息,奴婢们走前也是确认了门窗紧锁。” 说到此处,双喜也站到珍珠身侧,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昨日小姐灌下了药,烧已慢慢退下来,但奴婢始终疑惑小姐这个风邪入体,结果白日里开窗通气时发现了这些痕迹,是以昨晚未遵循小姐之命回屋休息。谁知到了后半夜竟真有贼人偷偷拿银簪挑开窗户的锁,才有了后来的抓刺客。” 说到此刻,大家都明白了,这是趁人之危啊。 众人的目光纷纷扫向跪着的陈佩雯,那些目光就像刀子凌迟一般,陈佩雯满脸愠怒的抬头瞪着童清妍。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无凭无据污蔑我,你这是要打王府的脸!” 童清妍喝完一杯蜜水,舔了舔唇,一脸无辜的看着陈佩雯。 “陈大小姐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你就是那个贼人了?我方才还奇怪你为什么要跪在这儿呢,莫非陈大小姐认识那个贼人?” “我没有!” “那你就站起来啊,跪着像个犯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我可没说你就是害我的人,你别急着对号入座。” “你......” 陈佩雯豁然起立,手指直指懒洋洋坐躺在扶手椅里的童清妍,那个恨不得戳瞎人的架势,让宋湛眼眸骤然变冷。 “雯丫头,学的规矩都忘了吗!” “姑姑......” “嗯?” “王...王妃娘娘,是她先污蔑我的。” 陈佩雯被陈嫣瞪的改了口,却也知道要是再没规没矩的,真的会被送回禾城,那样母亲要被气死的。 “我污蔑你?!从头至尾我一句话都没说,倒是你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分明是你故意装鬼吓我,明明没死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淮王妃认同的点了点头,刚才陈佩雯大喊大叫的,其实自己也吓了一跳,只是修养在那儿,才忍住了没有叫嚷。 “从头到尾并没有人说我死了呀,那为什么我出现的时候,你那么惊惧不安,就好像你知道我死定了一样。” 童清妍气定神闲的看着语塞的陈佩雯,又看了眼同样陷入沉思的淮王妃,对于自家娘亲的演技,童清妍觉得可以夸赞一下,哭的那么伤心,连爹都被唬住了。 “你娘哭成那样,你又让人躺在床上蒙着白帕子装死人,谁都会以为是你死了,我会这么以为有什么奇怪,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当然就觉得吓人了。” 温兰看着还在强词夺理攀扯童家人的陈佩雯,冷笑了一声。 “我哭的是我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身为待选秀女,却为人暗害,我可没说我女儿怎么了,珍珠假扮死人也不过是想着诈一诈,说不定就有人做贼心虚露出马脚,陈大小姐有意见?” “这枚银簪,毫无标识,你不认我也拿你没办法。但是被护卫出手击伤的伤痕却是一时半会儿掩盖不掉的,等下请你见个人,还有点时间,你可以想想推托之词。” 听到童清妍自信满满的话语时,陈佩雯的眼神开始有了些闪躲,这个样子落在众人眼里颇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你少诓我,什么伤痕,什么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姐,人带来了。” 就在陈佩雯故作镇定时,易了容的温琪单手拎着一个狼狈的丫鬟出现在了人群后。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一看情形自觉的分开两侧,让出了一条道,温琪拎着那个还在挣扎的丫鬟走进了厢房。 “小姐......” 被温琪拎进来的丫鬟正是陈佩雯的贴身丫鬟翠香,此刻翠香的右手衣袖被扯掉了,露出了手臂上一块深紫色的淤青。 “陈大小姐,这个人你认识吧,还得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婢女要害我。” 陈佩雯看着被温琪牢牢制住的翠香,抬起头朝着满脸失望之色的陈嫣哭喊。 “娘娘,我冤枉啊,我不知道为什么翠香要如此害人,我真的不知情啊……” 陈嫣现在无比后悔要带着陈佩雯同行进京,早知道就该让她呆在陈家,等大哥大嫂安顿好陈家事务,再一起来京城。 童怀远看了眼明显不愿再说话的王妃,以及拢着双手一直未开口的世子,捋了捋胡须站起身。 “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你,要这般置我儿于死地?” 陈佩雯面对身有官职的童怀远,气势上根本起不来,想说自己没有又嗫嚅着说不出口。 “启禀大人,我家小姐是冤枉的。” 素云站在人群外围大声申辩,人群再次分开一条道来。 童清妍看着走进房间的素云,以及在素云出现后明显激动了些的陈佩雯和一脸绝望的婢女,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子真相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你说你家小姐是冤枉的,有什么证据,现在人赃并获都是指向你家小姐的。” 童怀远神色淡漠的看着垂着头的素云,为官多年,这个婢女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却也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松放过。 “回大人的话,这些日子我家小姐出厢房也只有去给王妃请安,其他地方未曾踏足,晚上睡觉也有奴婢值夜,奴婢可以作证小姐从未外出。” “本官可没说你家小姐作案。” “奴婢知道,大人觉得是我家小姐指使这个贱婢暗害童三小姐,其实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这簪子是小姐旧物没错,但小姐如今根本不用这枚旧银簪,所以丢失了也未及时发现,翠香本就管着小姐的妆奁,要偷取银簪易如反掌。” 陈佩雯刚想应和素云的话,就被她瞥来的眼风阻止了。 “我家小姐与童三小姐无冤无仇,怎会想着要害她呢,奴婢没读过几年书,但也知犯罪讲究动机,我家小姐没有动机。” “照你这么说,雯丫头的这个婢女有动机?” 发现事情有转机,陈嫣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嫡亲侄女,是冤枉的那最好,不然要保她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没错,在素云出现前,陈嫣也没想过要真的放弃陈佩雯,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出了事也没法向大哥大嫂交代。 所以就算真是陈佩雯指使人做的,陈嫣想的也是反正现在也没有真的出人命,大不了王府施个压让童府认了翠香这个替死鬼就好了。 如今素云的出现,居然让事情有了转机,陈嫣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回禀王妃,这个翠香之前与童三小姐的侍女在厨房起过争执,有好些人作证。” “是吗?” 童怀远看向珍珠和双喜,两人对视了一眼,均点了点头。 “回老爷的话,之前小姐晕船吐的厉害,想喝橘子水,奴婢去厨房时正好碰见这个翠香在厨房,因为炉灶的使用起了些争执,后来奴婢退让给了她,是回房间在小炉子上煮的橘子水。”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害本官的女儿?” 翠香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低垂着头语气平静的说了害人的原因。 “当时奴婢去厨房催小姐的燕窝粥,看她一进厨房自说自话的开始用炉灶,奴婢嫌她占了小姐燕窝粥的炉灶,跟她理论先来后到,便起了争执,后来奴婢气不过,便想给童三小姐吃些苦头。” 话说到这儿,翠香便住了嘴,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童怀远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对着宋湛拱了拱手。 “世子殿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这婢女也算是王府的人,下官无权发落,还请世子给下官女儿一个公道。” 一直未曾多言的宋湛,此刻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眼陈佩雯主仆三人一眼,缓缓开口。 “既已认罪,就按王府的规矩办吧,粟裕......” “慢着......”童清妍撑着扶手站起身,平静的看向宋湛,“既然这婢女承认因为泄私愤而害民女,那作为受害者,民女恳求世子殿下将此女交给民女处置,不知世子殿下可否应允?” “一个不知深浅的贱婢,我王府本就容不下这样的人,既然童三小姐要亲自处置,那随你便是。” “谢过世子殿下。” 几句话自己便被交到了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官家小姐手里,翠香抑制不住的升起一丝希冀,觉得自己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素云在童清妍提出这样的要求时,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佩雯在翠香认罪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即便童清妍开口要走了翠香,也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去思索童清妍要走翠香的深意。 温兰从温琪进入房间起,就一直在盯着他看,即便温琪缩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温兰的视线也没移开过。 这个小兔崽子,居然离家出走?!还是混进了童府的下人堆里,看老娘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二十四章 交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众人离开后的厢房陷入沉寂,童清妍穿戴好衣服,看了被五花大绑的翠香一眼。 翠香此刻内心高度紧张,她不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想要干什么,闭口不言听凭发落的低姿态摆出来总归是没错的。 “你在陈佩雯身边伺候多久了?” “奴婢从小伺候小姐,已经......” “小姐?你现在已经不是陈家的下人了,你口中的小姐对你可没有半点留恋。” 被童清妍嘲讽打断后,翠香只得闭嘴低头回到最初的状态。 “会凫水吗?” “会。” “珍珠,把她给我扔江里去。” “好嘞!” 珍珠虽然惊讶于自家小姐的吩咐,但小姐永远是对的,听小姐的肯定没错,一贯如此高标准严要求自己的珍珠,还是麻利的扛起翠香就往外走。 翠香被此刻的状态惊呆了,被珍珠扛在肩头倒挂着的脑袋,在短暂的空白后突然炸裂了一般,拼命挣扎求饶。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饶命啊,小姐......” “珍珠把她放下来。” “好嘞。” 被倒栽葱一般放下来的翠香,侧躺在地上喘了口气,还没彻底缓过来,就听见那个催命般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饶命?你那般害我,凭什么要我饶你的命?” “不......” “你是想说害我不是你的本意,你是奉命行事对吗?” “是。” “我知道,可你也看见了,她让你当了替死鬼,我也抓不到她,既然你犯在了我手里,那我这口气就只能出在你身上了,你说呢?” 翠香听着童清妍的话语,才升起的一丝丝希冀毁灭殆尽,一脸死灰的闭了闭眼,不再吭声也不再反抗。 “珍珠,给她松绑。” “好...啊?” “听不懂啊?我说松——绑——” “哦。” 珍珠利索的给翠香松了绑,翠香一脸莫名的看着童清妍,骤然被松的身子酸疼的缩了缩,又立刻爬起来跪好。 “从你的主子放弃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在我的手里,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由我说了算,所以你记住,今日放过你,不是我不能杀你,而是我不想杀你。” “奴婢明白。” “不日即将进京,于你于我都是一个重新的开始,我不想妄造杀孽,留着你也有些用处,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人,我不会亏待你。” “奴婢叩谢小姐大恩大德,以后必定忠心耿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翠香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身子微微颤抖,激动得不行,居然真的放过了自己,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长春府在我父亲的治理下,太平了许多年,你的年纪应该对洪灾没什么印象了吧。洪灾泛滥,那些牲畜和人的尸体泡在水里,泡发许多倍,那些平日里食虾米的鱼在尸体里钻来钻去的,吃的可都是大荤。” 童清妍一字一句的说着,每多说一句,珍珠三人的脸色就白了一分,尤其惊魂未定的翠香,脸色更加灰白一些。 “日后但凡有些不对的苗头,我一定让你做某条河沟里的大荤菜。”童清妍看了眼忍不住要吐出来的翠香,眯了眯眼,“要吐出去吐,珍珠会给你安排住处,等到了京城你要做什么,听命就是。” “是,奴婢告退。” 翠香忍着呕吐的欲望,匆匆行礼告退,珍珠跟着出去后,双喜白着脸看向童清妍。 “小姐......你好不容易才好,不怕把自己恶心着再吐的昏天黑地啊。” 童清妍倒了杯蜜水递了过去,柔柔一笑。 “大概是这次病狠了些,现在反倒不怎么想吐了。” “所以小姐这是想拉着奴婢们一起难受一次?” 童清妍和翠香做着交易时,温兰和童怀远正在书房里训斥着温琪和石头。 揭开了易容面具的温琪和石头跪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童怀远和温兰叫起,自然也不敢吭气。 温兰没有童怀远沉得住气,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震,看着瑟缩了一下的两人,气咻咻的开口。 “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离家出走了?” “姑姑,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一声不吭的就离家北上。” “还有呢?!” “我不该混在童府的下人堆里。” “还有呢?” “还有...还有......” 看着词穷憋的满脸通红的温琪,童怀远摸了摸鼻子,这个模样很是眼熟啊,有些想笑是怎么回事。 “咳咳......”童怀远咳嗽了两声,算是解围,看了眼鹌鹑一样的温琪和石头,“起来吧,跪的也够久了。” “谢姑父。” “谢童大人。” 温琪和石头站着也不敢抬头,实在是温兰的气场太过强大,温琪实在好奇,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是不是还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 温兰瞥了眼温琪,凉凉的开口。 “侄儿的确好奇,望姑姑赐教。” “你啊,才多大就想着出去闯天下,算你还有点脑子晓得去弄到人皮面具,可你光遮掩了你的容貌有何用,你耳后的胎记怎么不记得也遮掩一下?” 温琪一脸的恍然大悟,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实在是那个月牙形的胎记不算显眼,自己平时都不太上心,哪里会记得着意遮掩那里。 童怀远思索了一下,都到这会儿了,派人把温琪和石头送回去也不太实际,还是写封书信让人送回温府比较好。 童怀远的决定,温琪和石头是开心的,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当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建功立业的心思早就有了,还是要想办法说服家里人让自己留在京城。 王府书房中 宋湛听着粟裕的回禀,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妇人之仁。” “世子觉得翠香留不得?” 随手搁下书册,宋湛站起身推开了紧闭的窗户,冷风猛的灌了进来,炉火都为之一隐。 “不管留得留不得,都与王府无关,如今人已经交到了她手上,她愿意留着那就留着吧,总不至于还能让一个奴婢翻了天。” “那进京后可还需属下安排人去盯着?” “不用,进京后要不了多久,童家三位秀女就会入宫,宫里那边不能露了形迹。” “是。” “去厨房传膳吧,折腾了这么久也饿了。” “是。” 粟裕刚应下,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明月领着一群丫鬟端着好几个托盘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粟裕侧身看向宋湛,等宋湛示下。 宋湛点了点头,示意粟裕将明月等人带到用膳的厢房,看着一溜摆放出来的菜肴,宋湛的肚子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明月布好碗筷,却没有随着丫鬟们一同退下,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棉帕伺候着宋湛净了手,又拿起公筷准备伺候宋湛用膳。 “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双喜看了眼大门敞开的厢房里,宋湛身边挨着明月,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想一走了之,可看了看门边目光灼灼的粟裕,只得驻足大声请安。 宋湛看了眼双喜,有些愣神,这个婢女好像是那个小丫头身边的,她来干什么? 明月同样也奇怪童府的丫鬟来找世子干什么,又有被打扰的不悦,却只能暂时憋着,不过却并未退到一旁,而是依旧拿着公筷站在宋湛身边。 “进来吧。”宋湛看着跟着双喜进来的童府下人,以及他们端着的托盘里的东西,目光中划过一丝喜意,“这是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我家小姐说天冷了适合吃热锅子,所以命府上备了些菜给您送来。” 双喜做好准备,一旦宋湛开口拒绝,就立刻带着烧好的锅子和菜肴转身离开,这么多菜带回去跟小姐一起吃才好。 “放下吧,在此谢过童三小姐。” 嗯?不对啊,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双喜一个愣神的功夫,宋湛本来扬起的嘴角就垮了下来,不悦的扫了眼愣住的双喜。 小丫头挑人的水平不怎么样,身边的丫鬟没一个机灵的,不然也不至于被坑那么惨。 “这......” 双喜看着摆满了一桌的菜肴有些为难,自己带来的铜炉和菜肴没地方放啊。 “你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吧,赏你们了。” 宋湛对着身侧的明月吩咐了一声,完全没抬眼看明月的反应,倒是双喜撩了撩眼皮看了眼脸色发绿的明月。 等到明月又唤来王府的下人将菜肴全撤下去后,双喜使唤着童府的人把烧的滚烫的铜炉和菜肴一一摆放好,看着宋湛举起筷子又放下筷子。 “还有事?” 双喜在宋湛的冷脸注视下,没吭声,大着胆子扬起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眼尾扫了下还没有走的明月和粟裕,宋湛会意。 “你们都下去吧,本世子吃饭不用人伺候。” “是。” 粟裕最后一个走出去,关好门后就站在门口,明月有心留下来听个壁角,看了眼门神一样的粟裕,最终也只能扯了扯帕子,甩袖走人。 屋内只剩下了双喜,宋湛悠然自得的夹起一块切成薄片的粉色肉片,举到鼻尖闻了闻。 “这是我家小姐独门秘制的肉片,将新鲜的猪肉剁成肉糜,加淀粉和香料混合,放于罐中储存,要吃时拿出来切成薄片即可,易储存且不易腐坏。” 宋湛将肉片放入煮沸的汤水中,看着肉片起起伏伏了几下,就在双喜的眼神示意下夹了起来,入口嚼了几下后眼眸中大放光彩。 这种加了粉的肉片口感居然不输新鲜肉片,易储存不易腐坏这点倒是方便了边军将士。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从舌尖滚过,最终说出口的话还是含蓄了一些,毕竟吃人的嘴软。 “你家小姐有什么要交代的?” “交代说不上,我家小姐说想和世子殿下做个交易。” “哦?说来听听。” “这一路波澜已起,我家小姐料想进京后的生活也不会太和谐,所以想请世子殿下日后能力所及之处关照童府一二,另外.......我家小姐私心所请,希望拿秘制肉片的方子跟世子殿下换两个人。” “谁?” “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侍女。” “童府进京后,置宅子买仆从是必需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婢女,你家小姐大可跟家中长辈提及,何需来劳烦本世子。” 宋湛一边悠哉的烫着肉和菜吃,一边跟双喜打太极,双喜忍着腹中饥饿内心狂翻白眼,跟小姐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这个世子就是个无赖。 “我家小姐说了,人牙子那儿买来的不知根底,用起来也不放心,倒是世子殿下的人值得信任,而且我家小姐说了,您一定会答应的。” 宋湛终于从饭碗里抬起了头,摸了摸嘴角的蘸酱,一脸兴味的看着自信满满的双喜。 “你家小姐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一定会答应?” “我家小姐说世子殿下大方善良。” 善良?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宋湛刚想大笑两声,双喜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宋湛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我家小姐还说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您要是不答应,她进京后就到处宣传淮王世子吃了她的肉却翻脸不认人。” 宋湛看了眼已经空盘了的肉片,还有剩下的一桌子菜,硬生生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 罢了,好男不与女斗...... 第二十五章 起风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皇宫狭长的甬道里,贵妃的驾辇匆匆而过,甬道里一时跪满了宫人,一批新进宫的宫女好奇的抬眼偷看着远去的驾辇,悄悄地交谈起来。 “那就是贵妃驾辇啊,真华丽真好看。” “是呀是呀,听说贵妃娘娘很随和,要是能分到禧瑞宫就好了。” “你别做梦了,贵妃娘娘的宫里也是你能肖想的?” “想想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闭嘴,贵妃娘娘也是你们能非议的?!脑袋在脖子上呆腻了想换地方是吗!” 青绿色宫装的姑姑站起身看着交头接耳的小宫女们,板着脸训斥了起来,小宫女们吓得低垂下头,连道不敢。 一阵寒风刮过,站着的姑姑呛了一声咳嗽了起来,离得近的一位宫女,眉眼伶俐,迅速站起身扶住了姑姑,一手帮着抚背顺气,一手递上素色手帕。 “姑姑将就着用,起风了,姑姑小心呛风受寒。” 接过帕子掖了掖口鼻,狭长的眼眸转了转扫了眼扶着自己的宫女,檀柔微微一笑。 “起风?这宫墙内的风何时停过,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容月。” “容月?哪个容?罢了,都不要紧,你这名字冲撞了贵人,换个字吧,从今往后就叫怜月,可好?” “怜月谢姑姑赐名。” 贵妃的驾辇到时,御书房里嘉康帝正在训斥惠妃和大皇子。 “朕让你在户部上差,没指望你做出多大成绩来,只求你恪守本分老实当差,你倒好,居然敢挪用公款!谁给你的胆子?!” 一沓账册疾风骤雨般从桌案上卷到了大皇子身上,嘉康帝满脸怒容的瞪着跪着瑟瑟发抖的长子,余光瞥见揪着帕子满脸不忍的惠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你!慈母多败儿,他身为朕的长子,丝毫没有为兄为长的风范,一天到晚骄奢淫逸,如今都敢打国库的注意了,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朕当初就不该一时不忍,将他放在你身边教养长大。” 惠妃听着嘉康帝毫不留情的指责,捏着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皇上明鉴,臣妾从不敢教导烁儿欺君罔上,烁儿此次确实糊涂了些,如今账面上的亏空已一应补齐,还望皇上念他初犯,从轻发落。” 御书房气氛低迷,嘉康帝不言语,惠妃也不敢起身,哭泣声断断续续又很隐忍。 李忠守在门外看着挥开秋心的手,直接跳下辇车的贵妃娘娘,眉眼一跳,转身进入禀明嘉康帝。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嘉康帝神色一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眼中闪过厌恶。 “起来吧,滚回去好好反省!别以为户部那边银子补齐就没事了。念你初犯,你母妃又替你求情,自己从府库里掏一万两交到户部去,堵住那帮臣子的嘴。还有你,太后凤体微恙,回去抄一个月的经为太后祈福,顺便静静心想想该怎么教导这个逆子。” “是,谢父皇恩典。” “是,谢皇上恩典。” 大皇子率先起身伸手搀扶住颤颤巍巍的惠妃,母子俩相携着狼狈走出御书房,与匆匆进门的贵妃撞了个正着。 “见过贵妃娘娘......” 惠妃再次跪下行礼,神色匆忙的贵妃却理都未理,径直进了御书房。 大皇子赶忙扶起惠妃,惠妃眼中闪过愤恨,却也未敢多言,就着大皇子的手向院外走去。 “你先别急着回府,跟母妃回一趟惠仁宫,你弟弟还在那儿等着。” 一听到同胞弟弟四皇子杨之熠的名讳,大皇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弟弟从小就爱板脸教训自己,偏偏母妃维护他,虽然身为兄长,却难在他那儿占到便宜,本能的不喜与他亲近,要不是因为母妃,更是连见面都不愿意。 惠妃母子走后,嘉康帝喝了半盏茶水,看着火急火燎进来的蒋荣华,无奈一笑。 “你急什么,我不是说了今晚去你宫里用膳么,怎么就跑来御书房了,这么冷的天,你何必跑这一趟,着凉了怎么办?” “皇上万安,臣妾给皇上请安。” 草草行过一礼的贵妃,不等嘉康帝说起就自己站了起来,眼风扫过众人,李忠麻溜的挥退所有人,自己和秋心一起退了出去,顺手合上了御书房的门。 等到门一关上,蒋荣华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冲到嘉康帝身侧,伸手在奏章中翻寻。 “可是有新消息来了?在哪儿呢,我看看。” 嘉康帝放下茶盏,看着被翻乱的桌案叹了口气,有点后悔早早告诉了贵妃那个消息。 伸手握住蒋荣华乱翻的手,拉着人坐到窗边软榻上,端过一碟子点心。 “尝尝看,御膳房新琢磨出的点心。” “我不饿,你快说有什么消息来了。” 蒋荣华看都不看一眼,就将点心推开了,明亮的双眸牢牢盯住嘉康帝的脸,希望看出些蛛丝马迹,悬着的心一点不敢松,就怕听到坏消息。 嘉康帝看着被无情推开的点心,叹了口气,伸手将点心碟子又拉了回来,亲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她手里。 “你边吃边听,我慢慢跟你说,左右人马上就要进京了,又跑不掉,你急什么?这么藏不住事儿,我哪里还敢再告诉你。” 有的时候威胁比规劝管用,嘉康帝这么一说,贵妃几乎是直接吞的把点心咽下去了,吃完以后一抹嘴,豪气干云的赞了声好。 “陛下的御膳房越来越有长进了,这点心做的太好了。” “是吗?那爱妃说说这点心什么馅啊?” “呃......” 嘉康帝看着难得被自己噎住的蒋荣华,心情颇好的哼了声,起身走到一幅画卷前,目光温柔的注视着画中的人。 画上一名女子环抱着一个小姑娘,女子眉眼温柔,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正是贵妃和已经病故的八公主。 画卷掀起后,嘉康帝轻叩了三下墙面,平整的墙面突然向右移了一块,露出一个锦盒。 “这是.....” “你打开看看。” 蒋荣华打开了锦盒,眼前金光闪闪一片,看的险些落下泪来,这个锦盒里装的都是安阳还在时最爱的玩意儿。 鸽子蛋大小的黑珍珠,拇指大小的各色宝石,还有雕琢成小动物形状的上等羊脂玉。 这些都是作为父亲的嘉康帝搜罗来给安阳的,自从安阳走后,这些东西就不见了,原来是被嘉康帝收了起来。 “琅哥......” “那边来消息了,那姑娘生了场病,现在好了。” 蒋荣华的忧伤的情绪一下子退却,满心满眼都是焦急,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生病?生什么病?” “就是晕船然后受了风寒,晕船没什么,受了风寒高烧了几日却是有人暗害的,她很聪明,已经解决了。人就快进京了,晚点总会见到的,你放心,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蒋荣华一心认定那个童家小姑娘就是安阳转世,嘉康帝更理智一些,但对那个和安阳有诸多共同点的小姑娘,也是发自内心的有好感。 回到惠仁宫的惠妃与大皇子,坐在软榻上喝了小半杯热茶,人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母妃,大哥。” 杨之熠给坐着的两人行礼,然后坐在了惠妃大宫女红湘端来的锦凳上,紧挨着惠妃,自然的伸出手替惠妃按摩双膝和小腿。 惠妃看着小儿子,满心满眼的欢喜,老大虽然有些被惯坏了,但小儿子进退有度,很是孝顺。 杨之烁将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喝茶。 “母妃没事的,熠儿不必担心。不过就是跪了小半个时辰,能换你大哥全身而退,这没什么。” 杨之熠看着母妃一脸慈和的笑容,再看了看冷着脸只顾喝茶吃点心的亲大哥,内心的愤怒有些抑制不住,说出口的话也是极为冷硬。 “大哥就缺那点银子吗?要害母妃这般受苦为难,往后要是缺银子跟弟弟说一声就是,弟弟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大哥一把。” “咣当———” 杨之烁猛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盏摔了个粉碎,怒瞪着杨之熠冷喝出声。 “你就是这么跟兄长说话的?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大哥也知道自己是兄长,也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那怎么还陷母妃于如此境地?!” “都给本宫闭嘴!” 惠妃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着状似仇家的两个儿子,很是头痛。 “熠儿,母妃知道你心疼母妃,可烁儿毕竟是你大哥,怎么能这般与兄长说话。这次烁儿也是被人害了,也不怪烁儿,谁知道那个谋士是个暗桩。” “母妃!”杨之熠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惠妃,“事到如今您还要袒护他?如今他都敢往国库伸手了,这次是父皇看在您的面子上,焉知下次父皇还能这般好说话!” “他什么他,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烁儿这次是轻信了别人,往后谨慎些就是了,你也别再说他了。有这功夫,不如去好好查查那个暗桩是谁的,本宫总觉得是贤祥宫那位搞的鬼。” “母妃......” “好了。此事往后不要再提了,烁儿以后缺银钱了就跟母妃说,母妃的私库里还有一些,外祖家也时时有所孝敬,你不方便跟外祖家往来密切,母妃却不用太担心。” “多谢母妃,儿子此次能全身而退,全靠母妃,儿子往后会小心行事。” 杨之熠看着惠妃一脸疼爱的拍了拍杨之烁的臂膀,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又是这样,每次大哥犯错犯蠢,母妃都会为他收拾烂摊子,甚至有时候还要叫自己出马,大哥一次又一次闯祸,母妃从来不舍得责骂半句。 真的是受够了,有这个愚蠢无用的兄长压在自己头上,母妃就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优秀。 杨之烁,你根本不配做父皇的长子,更不配做兄长! 第二十六章 女追男隔片海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子,有些懵,宋湛居然这么有效率? 以童怀远的官职要想进军皇城一环内的房子是不可能的,那么理想目标就是三环内,这个光砸钱还不够,还得关系硬。 童清妍有先见之明的跟一环老住户淮王世子做了交易后,买宅子这件事自然成了关照一二中的重点内容。 在宋湛的护持下,童家顺顺利利的在三环范围内买下了一个带个小花园的宅子,虽然面积远远不能和长春府知州府邸相媲美,但是价格却是可以比一比的。 家具一应齐全,只需换个府邸匾额即可拎包入住,童家上下对此极为满意,宅子虽然不比以前大,但在贵人如云的京城,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是很不容易的了。 童清妍主仆三人刚刚在内屋收拾好存放贴身贵重物品的箱笼,牛饮水的喝完两大壶白水后,院子里二等丫鬟知书就带着两个陌生女子来敲门了。 “奴婢见过小姐。”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陌生女子后,童清妍三人看向一脸笑眯眯的知书。 “这俩谁啊?” “世子殿下送给小姐的,说是补偿啊。” 童清妍懵了,办事效率是挺高的,但是就这么明晃晃的送过来了? 在童清妍愣神的功夫,知书从袖袋里掏出两张纸,递到了珍珠手里。 “还有两人的身契,不过世子殿下派来的人说了,两人没有名字,所以身契上没写,晚点小姐赐名后记得写上去。” 知书退出去后,童清妍示意双喜让两人起来,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就这样送来了?” “不然小姐还想怎样啊?” 珍珠不明所以,看着啧啧称奇的童清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明明是小姐自己开口要来的。 “不是应该安排个什么戏码嘛?比如卖身葬父之类的,就这么明晃晃的送来,不怕别人多心?” 这话说的双喜都惊呆了,无奈的看了眼自家的傻小姐,双喜觉得等下要去请个京城里的好大夫,再给小姐把把脉。 “卖身葬父那是犯法的呀,小姐你忘啦?当今圣上登基后严令禁止非法买卖人口啦。” “那人牙子不是还是照样有么,谁家要买些下人不还是找人牙子啊。” “不一样啊,人牙子都在官府那儿登记造册了,现在不是谁都敢私下买卖人口的。这两个人不过明路,那世子殿下就得先把她们的身契送去登记,再由人牙子给小姐领来,中间倒这么一手,小姐就得花钱了呀,这会拳脚功夫的侍女可贵了,而且很抢手,保不齐就被截胡了,所以还是过了明路直接送来的好。” “那他这样不犯法啊?” “小姐又没掏钱,那这不算买卖啊,当然不犯法。” 法律意识极其淡薄的童清妍觉得自己被两个贴身大丫鬟鄙视了,默默的抿了口白水后,童清妍琢磨起了取名字的事儿。 “你们俩本姓是什么?” “回小姐的话,奴婢们是孤儿,不知本姓。” “那你们喜欢什么花或者什么颜色?” 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还是齐齐摇头,童清妍挫败的望了望天,取名字什么的真的好烦。 “她叫双喜,细心体贴专门照料我的饮食起居。她呢叫珍珠,力气大腿脚快,负责帮我跑腿办事。你们以后和她俩一样是我的一等大丫鬟,但更是我的保镖,保镖懂吗?就是贴身保护我的高手。” “奴婢们一定保护好小姐。” “所以你俩一个叫赤胆一个叫忠心,怎么样?” “......” “......” “说着玩的,你叫飞燕,你叫飞翠吧。” “谢小姐赐名。” 飞燕和飞翠一人一个小包裹,除了两身一厚一薄的夜行衣,居然就没东西了。 珍珠大为震惊,觉得自己这个一等大丫鬟实在是太幸福了,有小姐这样的主子,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世子殿下人看着不错,居然这么抠?! 童清妍听完珍珠对宋湛的吐槽后,哈哈大笑,叫来知书和明理,给飞翠和飞燕量身,吩咐下去给她俩做衣裳打首饰。 双喜看着从始至终不苟言笑的两人,等着看她们欣喜的表情,结果就等来飞翠和飞燕的拒绝。 “奴婢们谢过小姐的美意,侍女服是需要的,但首饰就不用了,带着首饰诸多不便,不如给双喜姐姐和珍珠姐姐吧。” 珍珠和双喜互视了一眼,觉得飞翠和飞燕实在是太客气了。 “飞翠你不用那么客气,以后我们四个就是好姐妹啦。” “奴婢不是客气,带着首饰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 “打架啊。” “......” “......” 珍珠和双喜惊呆了,飞翠和飞燕眨了眨眼,平静的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童清妍,突然有了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不不......”童清妍努力平复了下,非常满意的拍了拍手,“你们觉悟很好,嗯,以后本小姐打不过的就靠你和飞燕了。” “遵命,以后小姐想打谁请务必告诉奴婢们,千万不要自己动手。” “好的,你们下去休息吧,暂时没什么事要你们做。” “是,奴婢告退。” 飞翠和飞燕齐齐转身,走到门口时,一直没说话的飞燕又折了回来,看了眼珍珠。 珍珠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被飞燕看了一眼有点心里发毛。 “那个,小姐...奴婢力气很大的,比珍珠的还大,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奴婢。” 说完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拉着站在门口的飞翠离开了。 童清妍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没想到宋湛手里有这样有意思的女下属。 凤梧宫里 皇后储氏瞪着面前的药碗,撅了撅嘴。 “别看了,你看看你的脸色,几个晚上没睡好了?赶紧喝了就好了,我知道很苦,我有准备糖。” 蒋荣华手里的托盘里放了几粒奶白色的糖块,储舒沫看了那些糖块一眼又一眼,最后端起药碗,一口闷。 “好苦啊!快,快把糖给我。” 蒋荣华将糖放到皇后的右手边,看着她往嘴里塞了三块,眯着眼享受的模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 两个人从手帕交到成为皇后和贵妃,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了,怕苦的毛病还是没变。” 储舒沫瞪了眼蒋荣华,看着她健康红润的脸色,心底都是羡慕。 “怕苦怎么就是毛病了,你喝药难道心情好啊?” 蒋荣华不像皇后储舒沫从小是个药罐子,也就是安阳公主走后,心情郁郁寡欢,三不五时就有些不舒服,换季时分就会病倒,陆陆续续喝了三年的药,如今算是大好了。 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如今治心病的药已经到了京城,很快就能到自己身边了。 储舒沫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一时间没有回应的蒋荣华,瘦弱白皙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最近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蒋荣华听到了皇后的问话,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能有什么好事啊,这不是想着秀女们应该陆陆续续都要抵京了,外面一定很热闹,要是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你又说什么傻话,这宫门从进来开始,就再难出去了。” 储舒沫视线看向屋外灰蒙蒙的天,还有月余就该过年了,储府上下应该已经开始采买年货,可惜那般热闹与自己无关了十几年。 这头上的凤冠那般重,带给自己的除了无上的荣耀就是重重的枷锁,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一个牢笼,在这牢笼里的困兽,只有死的那一天才能真的离开。 蒋荣华听着储舒沫的话,淡淡一笑不再多言,垂下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鸳鸯玉镯。 虽然两人这么多年依然如闺中密友般,但到底身份有了差别,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当年留不住安阳,如今既然上天让安阳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那这一次就绝对要保护好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凤梧宫里两人想着各自的心事,陷入沉默,只有薰笼里的银霜碳偶尔爆出一两个火花的声响。 童清妍想着既然飞燕和飞翠是过了明路的,便没有再特意去跟婶娘周氏说一声,想来以她的为人,给飞燕和飞翠的待遇只怕会比珍珠和双喜还要高,毕竟这可是世子送来的人。 双喜手里理着丝线,帮着童清妍看料子,都是深色的料子。 “小姐这是准备给老爷做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料子看着都不像是女子会喜欢的,应该不是做给夫人老夫人她们的,那只会是老爷了吧。” 不然还能做给谁?这是双喜没说出口的心里话,小姐总不可能给表公子做,好不容易才理清楚关系。 “不是我爹,是给世子。” “就说呢......什么?!” 童清妍看了眼陡然拔高音量的双喜,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笑,这个双喜平日里老端着,一点都不像珍珠那么可爱,难得让她露出这副见鬼了的神情,还是蛮有意思的。 双喜是不知道童清妍在想什么,但此刻自己已经想哭了。 “小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啊。” “小姐你这样...你这样不妥啊,怎么能和世子私相授受呢?” “谁说我跟他私相授受了,我这明明是单方面主动啊,他收不收还不知道呢。” “小姐你......算了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童清妍看着放下理了一半的丝线,转身跑出去请大夫的双喜,皱了皱眉。 这个决定有这么吓人吗?双喜都这样,那宋湛是不是要被吓死? 看样子女追男隔层纱也只是说说而已,自己这儿搞不好就是隔片海了。 第二十七章 我们约会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俊逸男子,姝丽好逑。 北地的雪说下就下,一夜静谧无声,等醒来一睁眼便觉得屋里格外亮堂。 童清妍揉着惺忪睡眼,听着珍珠双喜掀起棉帘子进屋的声音,哑的嗓子问。 “是下雪了吗?” “小姐怎么知道的?!奴婢一起床发现下雪惊喜极了呢。” 珍珠欢喜的凑上前扶起童清妍,双喜也笑吟吟的。 “你哪只是惊喜啊,简直是疯了好吗?小姐你是不知道,珍珠她看到院子里积了的雪,立刻拿着苕帚出去把路扫了出来,然后在路边堆了个四不像。” “什么四不像啊,我堆的明明是个女子,按着小姐的模样堆的呢。” “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去看你堆的雪人了。” 童清妍闻言,跟着双喜打趣起珍珠来。 “小姐,你怎么帮着双喜欺负我啊......” 正当三人有说有笑时,飞翠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里。 童清妍看了看镜中容貌清丽的自己,朝飞翠微微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对珍珠说。 “今日下雪心情好,想吃小米糕和核桃粥,你去小厨房看看,准备一下。” “是。” 支走了脾气直爽心无城府的珍珠,童清妍站起身走到香炉边,将香粉慢慢填入香印中。 “东西送去了?” “是。” “世子殿下让你带话给我了?约了在哪儿见啊。” 飞翠飞快的觑了童清妍一眼,然后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话。 “世子殿下说今日午初三刻,玉春轩天字号五号包间。” 双喜从珍珠出去后,就一直在给飞翠使眼色,眼皮子都快眨断了,也没拦住飞翠“助纣为虐”。 “小姐......你这去了可就是真的私相授受了,你怎么可以......” “又错了,这不是私相授受。”童清妍将香点好,挑了挑眉看了别别扭扭的双喜一眼,“我感谢世子将飞翠飞燕送来保护我的安全,所以制了护膝给他送去,如今他请我吃饭表示对我的感谢和对护膝的认可,这可是圣人所言的礼尚往来,怎么能说是私相授受呢,你说对吧?飞翠。” “是,小姐说的都对!” “......” 双喜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听小姐所言,逻辑完全对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双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童清妍心情极好的等着珍珠将早膳端来,顺便想一想出门的理由。 进京第二天童老夫人就病倒了,咳嗽了好些时日,京城各大医馆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都说是水土不服引发的肺热。 童清妍将自己裹的跟个粽子一样,飞一般的从菡萏园跑到了听兰居,一进屋顾不上说话,直接冲到了薰笼边上烤火。 温兰看了眼还在床上酣睡的儿子,站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了脸颊冻得通红的女儿。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院子里呆着,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杯热水下肚,身体迅速暖和起来的童清妍,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弟弟,眉眼弯了弯,小家伙出生后自己就松快了许多。 “我听说祖母的咳嗽还是没有痊愈,我想今日出去买些东西回来给祖母食疗。” 如果此刻仍在长春府,童清妍想要出府,温兰绝对不会阻拦,最多叮嘱一下安全事宜,但此刻身在京城,局势复杂深不可测的京城,温兰犹豫了。 “安儿,你父亲的官职还未确定,这些时日府中上上下下都拘着,你这个时候出去......” “娘,女儿知道,我只是出去买些东西,即刻就回,有飞燕飞翠跟着,您放心。” “可是......” 温兰还是不愿意童清妍一个姑娘家出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一点点事都是大事,尤其路上还病得那么重,现在脸上的肉还没养回来呢。 “娘,求你了娘,我保证买完我要买的食材立刻就回来。好娘亲,求你了,你最好了.......” 童清妍撒起娇来已经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以前还有些觉得不自在,毕竟温兰这个母亲其实与自己实际年龄相差不过五六岁,但母女日子久了还真的处出感情来了,撒娇撒痴越来越熟练。 温兰最受不住童清妍这般,想了想世子殿下送来的那两个功夫了得的侍女,便也安心了。 一想到那天去菡萏园看到飞燕和飞翠两个弱柳扶风模样的人,一人抡着一把大斧子在那里劈柴,手起斧落砍得飞快,那个震撼感到现在还在。 童清妍收拾利索,披着厚实的裘衣抱着手炉带着飞燕飞翠出门了,双喜和珍珠被留在了府里。 双喜倚着门框看着小姐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扯着帕子,珍珠的反应就直接多了。 “这个飞燕太过分了!仗着力气大抢我的活也就算了,如今小姐出门逛街都不爱带我了,呜呜呜......以前小姐出门买东西,都是我负责拎包的!” 珍珠的苦恼双喜不懂,双喜的担忧珍珠也不知道,双喜实在是想不通小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主动去招惹世子殿下,难道真的烧傻了? 童清妍一路直奔京城最大的医药堂,每月济世堂都会有坐堂大夫免费看诊三日,今日正好是第二日,济世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小姐,奴婢扶小姐下马车。” 飞翠跳下车朝马车帘子伸出了手,马车里,童清妍咽下一块杏仁酥后,拍了拍手中的碎屑,拿着帕子胡乱擦了擦嘴,飞燕一脸淡定。 在最初的震惊后,飞燕开始接受新主子放荡不羁的一面,和京城各家大小姐完全不一样的画风,真的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济世堂里除了坐堂大夫那里很是热闹,药柜处只有两个小药童在称药包药,童清妍取下围帽,朝着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些的小药童咧嘴一笑。 “你好,小师傅,我要买些东西。” 飞翠递过去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好些药材,小药童被童清妍的笑容晃的脸颊泛红,羞涩的抿了抿唇,接过了飞翠手中的药单子。 “川贝母、枇杷叶、南沙参、茯苓、化橘红、桔梗、法半夏、五味子、瓜篓子、款冬花、远志、苦杏仁、甘草、薄荷各一钱。” 两个小药童分工合作,很快就把童清妍药单上的东西都备齐了,此时坐堂大夫中最靠近药柜的那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药单子。 飞燕接过包扎好的一溜药包,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花白胡子的男子,眼见着他激动的站起来直往这边冲,抬手就要出击。 “飞燕。” 童清妍也看到了有人往这边冲来,本能的出声喊住飞燕,她是出来买东西顺便约会的,要是在这济世堂闹事了,估计往后再出门就难了。 飞燕及时收住拳头,目光警惕的盯着花白胡子的大夫,看着他冲到近前收住脚步拱手行了个礼,才勉强退到了童清妍身后。 “先生有事?” “那张药单可否借老朽看一眼?” 花白胡子大夫也不客气,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的请求,看着官家小姐打扮的童清妍拿过药单递到自己面前,低低说了声谢,迅速的拿过单子。 “老朽冒昧问一句,这个单子姑娘从何而来?” “在南边时,遇到过一个大夫,他开给我的,说是有生津补气,止咳平喘之效。” “是是,正是此方!可是好像还少了几味药,少了什么呢?” 眼见着老头陷入自己的沉思,童清妍看了眼药单,示意飞燕飞翠一起闪人。 上了马车,报了玉春轩的名字,车夫慢慢悠悠的甩了甩马鞭子赶起马车来。 “小姐怎么就把药单给了那老头,不用保密的吗?” 飞翠话多一些,知道童清妍性子和善喜欢聊天,被双喜和珍珠带的也爱说话了些,飞燕虽然还是闷闷的话不多,但眼中的神采比之以前,要灿烂许多。 “你们也听见他说的了,这单子里还少了几味药材,让他慢慢琢磨去吧,没什么好保密的,每种药材的分量我都买了一钱,他也不知道具体的配方是什么。” 济世堂到玉春轩只隔了一条街,因着路上还有些微积雪,马车走的并不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宋湛喝着热茶,眼眸时不时地落在针脚细密的护膝上,冷着脸等候那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等到童清妍走进包厢里时,宋湛已经喝完了一壶茶,通身寒气消散殆尽,但脸还是板着的。 “世子殿下这是等了多久,瞧瞧,脸都等臭了。” 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想给自己倒杯热茶捂捂手,一拎起来居然是个空壶,童清妍淡然一笑放下茶壶,转而将手伸到了暖炉旁烤火取暖。 宋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搓着纤细白皙手指的童清妍,一把抓过护膝放到桌上。 “拿回去,以后不要再做些与身份不符的事。” 童清妍依旧笑意盈盈的收回手,看着板着脸的宋湛。 “世子殿下收下护膝约我相见,原来是为了当面教训我?” “是。” “世子殿下就不好奇我到底想干什么?” 宋湛瞄了眼一脸无害笑意的童清妍,忍住了伸手捏她耳朵的冲动,冷着声音反问。 “你总不会是又想跟我做交易吧?” “聪明!” “想的美,老子不上当。” 宋湛被气到了,在军营里听来的语调都飙了出来,瞪着仍然笑眯眯的童清妍,宋湛觉得这个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就是个妖孽。 “世子殿下别急着拒绝我呀,好歹听听我这个交易,说不定让你心动了呢?” “呵——” 宋湛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将脸扭向窗台上的冰裂釉瓷瓶,实则将耳朵对准了童清妍,不安的动了动,总觉得接下来听到话会让自己忍不住掀桌子。 “交易就是我们约会吧,我把我知道的配方都给你。” 宋湛觉得掀桌子有点不够表达自己的情绪,拆了玉春轩差不多...... 第二十八章 请你们吃点甜的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屋外人声噪噪,屋内静谧无声。 宋湛看着研究菜单的童清妍,眉头蹙起,手中的茶杯转了转。 “理由。” 翻看菜单看得津津有味的童清妍,听到宋湛开口不由得松了口气,本来就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能给个机会说服而不是一口拒绝便是个好的开始。 “世子殿下家世不凡,相貌也还算出众,小女子一见倾心有什么问题吗?” “嘁——”宋湛冷笑一声,瞟了眼脸不红气不喘的童清妍,“我以前曾有过婚约。” “哦,既然是曾经,那说明现在是自由身,所以我的提议你考虑吗?”看了眼目光淡淡的宋湛,童清妍也转了转空茶杯,“让我猜猜,那位曾经与你有过婚约的女子,如今怕是入土为安了吧?” 宋湛的目光终于从窗框上收了回来,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童清妍,扬了扬唇。 “何以见得?” “能和淮王世子立下婚约的女子,想必身份不一般,然而现在婚约没了,看你这般淡然的模样,应该不是因你之故。那位女子能与你立下婚姻,想来也没什么理由要闹着解除婚约,那除了死亡也就没别的可能了。” “没想到宋某在童三小姐心中评价甚高啊。” “那是当然,不然我大冷天跑出来在这里跟你闲聊天吗?” “.......” 宋湛本想打趣一番,没想到被这个厚脸皮的小丫头反噎了一把,食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敲了敲,宋湛决定下点猛料。 “那位女子是圣上的最宠爱的八公主,三年前病故了。” “哦。”童清妍依旧一点淡定,“如果我没猜错,我和那个八公主有相像之处吧?” “这你也猜得到?” “不然我实在想不通小女子何德何能可以让世子殿下初初见面便上心。” “嘁——你的脸皮比一般女子厚多了,本世子何曾对你上心过。” “哦?没有吗?那半夜潜入我房间的不是你?” 宋湛一双眼眸闪过冷凝,直直的盯着笑靥如花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你那时是装睡?为什么觉得是我?” “长春府在我爹的治理之下,不说夜不闭户,但也算太平和谐。我生长于知州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遭贼光顾的事情,淮王府一行来了却有人夜探香闺,不怀疑你怀疑谁呢?再者,堂堂淮王世子,对我这么一个五品小官的千金上心到要夜探,肯定不只是因为我女扮男装坑你一只黄金烤鸭那么简单吧?结合你刚才说的,我就大胆猜测我和你前未婚妻有些相像,所以让你上心了呗。” 宋湛有些想为眼前的女子鼓鼓掌,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对自己却如此大胆,还真的是少见。 “我和你前未婚妻很像?” “容貌仅是三分,爱好行事却有七分。” “你是想说我十分像你的前未婚妻?” 宋湛一脸漠然的看了看有一丝丝熟悉的眉眼,算是默认了,然而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沮丧,反而是一脸的欣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你我有缘啊。” “......” “你看啊,我跟你前未婚妻容貌虽然只有些微相似,但幸运的是我们的爱好性情却很是相投,所以你和我相处不会多困难,那我的提议让你接受也没那么难吧?” “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脸皮厚也就算了,怎么心还那么大?!”宋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发懵的童清妍,“是人就有气性,你甘心做一个人的影子吗?” 童清妍收回发懵的表情,低垂下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再抬起头时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你说的没错,是人都有气性,做别人的影子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过......”童清妍看了眼宋湛硬朗结实的身躯,“我和你这是交易,并没有上升到托付真心的地步,所以影子不影子的与我何干?我当然不难过。” “既然要交易,我觉得有必要听到你的真心话。” 宋湛站起身,双手环胸,大有童清妍不说真话就走人的意味。 “真心话很简单,我不愿入宫,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玩不转,嫁给皇子等同于进皇宫。” “我可以帮你落选回家自行婚配。” “不。”童清妍摇了摇头,也站起了身,微微仰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男子,“即便落选,今后婚配门当户对最好也不过是高阶一些的官宦之家,天下读书人如此之多,但官位就那么些,稍有不慎者还会牵连诛九族,嫁到这样的人家又怎么比得上嫁入淮王府这样的门第。” 宋湛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抬手打开窗户,任由冷风灌进来吹着自己的鬓发。 “你不愿入宫也不愿被赐婚给皇子们,便是不愿意卷入这些是非中,你以为我淮王府便是世外桃源的去处?相反,你若嫁进来,只会更危险。” “从淮王府来到长春府那一刻起,我们童家便已经开始卷入其中,淮王府前脚走,后脚便来了圣旨要我们姐妹三人参选,我爹又被提为京官,这可不是一般的巧合。淮王府立世这么多年,历经三朝不倒,没点本事说得过去吗?” “所以你想尽办法要跟我扯上关系,就为了让淮王府护佑你们童家?”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既然女子于世总免不了嫁人,那我选个自己不讨厌的人过一生总好过今后盲婚哑嫁跟一个平凡男子。先不说情投意合鹣鲽情深这些虚妄的东西,至少得有能力护住我们家才行。”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答应你?” 童清妍看了看毫无心动反应的宋湛,维持了许久的笑容也撑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 “并没有,我毫无把握。只不过想赌一把,你要是不答应也没关系,至少我努力过,往后我的结局童家的结局如何,于我而言都没有遗憾了。” 虽然言语坦荡,情感真挚,但是面对今后极有可能的风险,童清妍觉得还是要为自己拉拉票,毕竟淮王府的粗大腿错过了就真的没了。 “你肯定知道进京路上我被人害是为了什么,既然我已经因为你受了无妄之灾,索性坐实了关系,今后的风风雨雨我才能心甘情愿承受,你也不亏吧,至少黄金烤鸭你想吃的话我就可以给你做,哦对,就这个玉春轩的菜单我看过了,不如我的如意楼,你如果考虑我的话,我的如意楼就当作嫁妆之一好了。” 宋湛目中的光茫此刻变得有些深邃,嘴角缓缓展开一抹真心的笑意,看着这个有些倔强的小丫头。 “如意楼远在长春府,你是想在京城开分店?” “你若答应了我的交易,京城的分店你就是大老板,赚的钱除去成本开销,我和你三七分,我三你七。” “我不缺钱。” “我知道,京城这地界寸土寸金,开家如意楼分店的钱我可拿不出来。即便拿得出来我也没那个硬气的背景,所以让你当大老板啊,借着你的威势,把如意楼开好我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好。” 宋湛伸出修长的手,往童清妍面前比了比,看着愣住的童清妍挑了挑眉。 “击掌为誓啊,你不怕我耍赖么?” “怕不怕都拦不住你想耍赖,毕竟你我身份地位悬殊,如今是我有求于你。” 说是这么说,童清妍还是伸出了爪子和宋湛拍了一掌。 感受着掌心触到的一点点温度,宋湛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微微一笑。 “童小姐这句话说错了,我也是有求于你的。” “嗯?” “黄金烤鸭真的挺好吃的,这一辈子有你管饭的话,也不赖。” 童清妍没忍住,咧嘴一笑,宋湛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的好像还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我出来许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送你。” 刚想说不必,宋湛便接了一句,还伸手扶了扶童清妍发髻间的珠钗。 “既然你主动了,我也该有所回应才对。身为男子️,该做的事宋某还是会做的。” 由着宋湛给自己带起围帽,匆匆下楼钻入马车内,宋湛走到马车窗边道了声别,才刚迈步却被马车里的人喊住。 “我冒昧多问一句,你爱你的前未婚妻吗?” 马车外的人久久没有回应,童清妍想了想还是要解释一下。 “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好奇,不方便说也无妨。” “不讨厌,仅此而已。” 宋湛骑上马往王府的方向而去,童清妍盯着马车车窗帘子发了会儿呆,看了看两双满是好奇的眼珠,无奈的撇了撇嘴。 “想问就问,憋着干什么。” “小姐要办的事成了吗?” 飞翠小心翼翼的问出口,飞燕眨了眨眼睛无声的发问,小姐心情好的话今天就有好吃的,心情若是不好怕是只能吃大厨房的饭菜了。 “办成了,饿死了,光谈事没吃饭,回去后请你们吃点甜的吧。” “好的呀。” 飞翠和飞燕很开心,要不是雪天路滑,飞翠恨不得亲自驾马车,好快些回府。 童清妍感受着飞翠和飞燕的喜悦,心里那么一点点不痛快也消散了些。 不了解便不好评论,那位八公主如今已经香消玉殒,如果还活在世上,有这么一个优秀的未婚夫,知道他心中对自己的评价仅是不讨厌,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不讨厌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对于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那个世界,不讨厌便订婚甚至结婚的被催婚男女也不是没有,最后实在处不来也可以离婚,只是对于现在的世界而言,豪门大家里离婚没那么容易。 既然彼此都不讨厌,那便试试看吧,试试看今后能不能变成喜欢甚至爱,不去尝试总不会有进展和结果,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光想不做的人。 第二十九章 柿子饽饽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淮王府自从王妃回来后,下人们都紧了头皮,小半年的松散日子过惯了,突然又要小心伺候,着实有点不适应。 纪侧妃照旧天不亮就起身去了正院给王妃请安,刚走到正院就看到了陈佩雯。 “哟,陈大小姐今日起这么早?” 陈佩雯看了眼容貌精致的纪侧妃,眉头皱了皱,对于这个对姑姑恭敬有加的女人,自己本能的不喜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纪侧妃。” 陈佩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抬脚就往屋里去了,今天赶着来伺候姑姑梳洗,是为了好好表现,之前的日子低调了些是听了素云的话先熟悉王府。 明月回王府后等着王妃将自己安排进世子的院子,等了一日又一日,也不见王妃提及此事,耐心即将耗尽。 陈佩雯一进屋就看到明月的身影立在王妃身侧,正拉着王妃的一缕头发在梳理着。 “姑姑,我来伺候您吧。” 淮王妃看了眼镜中出现的陈佩雯,微微吃惊。 “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姑姑这儿有下人伺候着,哪里用得着你来做这些事,晚点让你娘知道了,可得怪我了。” 话虽这么说,陈佩雯还是拿起了一根簪子照着陈嫣乌黑的头发比了比。 “姑姑这头发养的极好,配这根蜀菊金银簪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姑姑都多大年纪了,要说美艳不可方物还是得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 陈嫣的话让明月和陈佩雯面色都变了变,只不过前者并不愉悦,后者却是喜上眉梢了。 淮王妃穿戴好走到正屋里坐下,明月的娘王妃的奶娘袁氏刚布置好一桌早膳。 “王妃娘娘,纪侧妃在外边候着呢。” “请进来吧。” “是。” 纪氏进了里屋,身上沾染的寒气遇上屋子里的暖气让人抖了个激灵,扫了眼屋里的人,纪氏端起一个亲热的笑容,上前两步行礼。 “行了,这大冷的天赶紧来一起用个早膳吧。” 陈嫣虚拦了下纪氏,奶娘袁妈妈却是半点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纪氏也就老老实实跪下磕头行礼,行为举止半点无错漏。 “王妃仁慈,妾却不可忘本,这该行的礼还要行的,您就别心疼我了。” “这么多年你的好,本妃记在心里,快来坐下。” 陈嫣拍了拍身侧的锦凳,陈佩雯坐在陈嫣另一侧,看着纪氏入座,不屑的轻哼了声。 纪氏就像没听见般,言笑晏晏的拿起汤勺给王妃盛了碗鸡汤。 明月拢着手站在王妃身侧,这么多年只要纪侧妃来请安,早膳必定是纪侧妃伺候着王妃进用,倒省了丫鬟们许多事。 袁妈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王妃另一侧,看了眼神色寥寥的女儿,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太年轻,所以这般沉不住气。 “娘娘,世子殿下翻过年就十八了,也该婚配个好人家的姑娘回来,给王府添个世子妃了吧?” 纪氏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明月和陈佩雯,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明月倒是能忍,陈佩雯段数就差了些,抓着筷子的手都扭曲了,一副恨不得捏断筷子的模样。 陈嫣听到这个话题就愁上心头,未语先叹气。 “湛儿的婚事就是我的一块心病,想当初.......这都三年了,王爷没个主意,就连湛儿每次都给我岔开话题,只有我一人着急似的。” 纪侧妃看了眼陈佩雯,笑嘻嘻的宽慰王妃。 “我听闻世子殿下此次南下祭祖,认识了长春府知州府上的女子,这知州虽然官职低了些,但世子侧妃的位置想来也是够得上的。” “你的消息啊落后啦,这长春府的三个姑娘啊如今都是秀女了,已经进京了。即便不是秀女,就她们家的门第给湛儿当侧妃也有些不够看,那童家竟都跟商贾结亲,我看啊即便调任京官也高不到哪儿去。” 喝了口黄澄澄的小米粥,陈嫣盘算了一下,近日听闻太后的病好些了,看来那张奶茶方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纪氏听了陈嫣的话,眼眸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下手。 “娘娘烦心这世子妃的人选,这提前了的选秀了不就派上用场了?!您想想这京中适龄的贵女不都在秀女之列么,以世子殿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还愁娶不到美娇娘么?”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世子妃的人选当然要看对方的家世背景,容貌不甚要紧。” 袁妈妈自始至终都在盯着纪氏,听到王妃这番言论,纪氏依旧一副和煦的笑意,显然是心机深沉之辈,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么多年王妃受她蛊惑蒙骗对她全心信任,自己这把老骨头却不糊涂,从未相信过这纪氏。 “王妃教训的是,是妾妄言了。既然这世子妃难以选择,那侍妾总是无碍的吧?”扫了眼双手不安的摸着衣裙的明月,纪氏轻笑了一声,“妾觉得娘娘眼跟前这个明月姑娘容颜秀美,伺候娘娘这么多年又尽心尽力很是体贴懂事,若是能侍奉世子左右,也是桩美事呀。” 明月一脸惊喜的看向纪氏,又胆战心惊的看向王妃的侧颜,深怕听到什么不如意的话,反观陈佩雯,此刻是真心实意的恨上了纪侧妃。 “你说的我何尝没想过,回来这些时日也是该安排了,本就打算年前把这事了了。”侧过身拉过明月的手,轻轻拍了拍,“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有她伺候湛儿,我就放心了。” “奴婢谢过王妃。” 明月一脸羞怯的福了福身,抬眼看了眼站在王妃另一侧的娘亲,此刻袁氏的老脸上也是一脸喜气。 陈佩雯觉得心里堵得慌,脑海里闪过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从小到大生活在那个小小的禾城,从未见过这般俊逸男子,不过要说非君不嫁倒也不至于。 来到京城住进王府后,陈佩雯的眼界也在一点点提升,尤其又有素云这个老江湖给自己上了这么多天的课,陈佩雯知道自己最好的归宿不是这小小的淮王府,而是要谋求更高的位置,区区一个世子侍妾的位子也就明月这种低贱的丫鬟视为珍宝,但这也不妨碍她看纪氏和明月不顺眼,当个妾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屋内几人有说有笑正开心,立在门外的宋湛,脸色冷的如这天地间飘荡的寒气一般,垂眸看了看手掌,猛然伸掌出去推开了屋门。 掌风裹挟着寒风将厚重的棉帘子掀起了大半,火炉中的银霜炭猛的爆出一朵火花。 “世子殿下......” “湛儿,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要入宫当值么?” 陈嫣惊讶之余看了眼纪氏,纪氏早在宋湛推开屋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顶替了明月的位置,明月殷勤的上前接过宋湛解下来的貂裘。 “来得及,儿臣顺道来给母妃请安。” 不来请安怎么能听到那么多跟自己休戚相关的事呢,宋湛觉得有些疲累,后宅女子终日无事,天天盘算的就是这些,还是童家三小姐那样的有趣一些。 “你尝尝这是小厨房熬的小米粥,开肠胃益丹田,母妃听闻这几日你用的不香,喝些小米粥吧。” 陈嫣并不知道宋湛在屋外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此刻完全就是慈母心肠,看着俊朗舒阔的儿子,很是骄傲。 “母妃屋里好生热闹,儿臣可是打扰母妃了?” 宋湛接过小米粥,看着黄香柔滑的粥随意的问了一句,陈嫣见儿子难得愿意陪着闲聊两句,当即打开了话匣子。 “哪有什么热闹不热闹的,无非是在说你的事儿。” “哦?什么事啊?” “湛儿啊,过了年你也十八了,你看看你们侍卫队还有金吾卫里那些和你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多少都已经成婚了,这次祭祖回来母妃听说都有好几个当了爹了。” “所以母妃这是打算替儿臣张罗婚姻大事?” “母妃倒是想,可如今选秀提前,京中贵女合适的都在待选之列,母妃还得再多物色一番。”陈嫣一脸遗憾的神情,咬了一口红糖枣糕,看了眼眼神有些空洞的宋湛,接着说道,“世子妃的人选暂且不提,但你那院子冷冰冰的,也该进点人伺候了。” “母妃这话从何而来,儿臣的院子收拾的很是妥帖。” 宋湛一脸莫名其妙的回视了陈氏一眼,母妃待自己的心无可挑剔,就是过于操心离尘轩的事物。 时不时就派人过去送汤送水嘘寒问暖,而这个差事多半是母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明月干的,以前无所谓所以任由母妃院子里的人进出,如今情境不同,当然得趁此机会断了一切不该有的念想。 “你这孩子又跟母妃打岔是不是?母妃说的是你那个离尘轩不是仆妇就是小厮。”伸手拉过羞羞答答站在宋湛身后的明月,朝着宋湛比了比明月的手,“你那院子就缺明月这样体贴的屋里人,你也不小了,不用母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透了吧?” 一双纤纤玉手就在自己眼跟前,宋湛下意识的拿它跟童清妍的手比了比,都是纤细修长的,但童清妍的指甲透着健康粉嫩的血色,明月的手指甲就有些血气不足的模样。 “母妃应该知道,皇上不会乐意见到我屋里多些不该出现的人。” 平淡的语调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无情的,至少明月觉得自己的心此刻就像是屋外廊下的灯笼一样,被寒风吹的左摇右晃即将坠落。 “都三年了,皇上难道还想......” “母妃请慎言。”宋湛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看着容色仓皇的陈氏,说出了更决绝的话,“母妃应该牢记,当今圣上允许陈家起复,已是恩宽似海,儿臣的婚事决然轮不到母妃做主,除非母妃愿意陈家回到从前,更甚者母妃希望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淮王府?” “不!不是的......母妃只是......” 宋湛站起身,扫了眼屋内众人,目光所及之人都不自在的垂下了头,纪氏也被宋湛冷然的气场惊到了。 “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本世子不介意淮王府多几个死人。” 从淮王府的大门出来骑上马,宋湛才吐出了胸中的闷气。 祖父在世时那般殚精竭虑只为保淮王府的基业,如今这重担落到了自己肩上,才知道这看似富贵的王府背后有多么的令人灰心,人人都只为了自己而活,从不曾想一想王府的将来。 骑着马刚刚转过街角,宋湛便勒马停住,拐角阴影里出来一个男子,男子容貌普通,浑身上下的气息却尽数收敛,普通人路过一时也难以察觉。 “什么事?” “童小姐有东西交给世子。” 从灰衣男子手中拿过油纸包,宋湛放进怀里便策马而去。 进了宫中侍卫休息处换衣服时,宋湛将怀里仍然温热的油纸包取了出来,打开来一看,是五个饽饽。 大小比常见的饽饽要小一些,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粘米的香气里还掺杂了些果子的味道,又吃了一口辨识了一下才知道那果子的味道是柿子。 柿子饽饽?这丫头在打什么哑谜...... 童府菡萏园里正吃着柿子饽饽的童清妍,知道东西已经送到,咧嘴一笑。 柿子饽饽,世子是个香饽饽,为了更好地履行协议,童清妍觉得很有必要偶尔提醒一下香饽饽世子,在这京城中可得守身如玉心智坚定啊。 第三十章 缘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菡萏园里,早早起床洗漱好的童清妍选了件红色绣虞美人的衣裙,又挑了杏黄色的貂衣。 “小姐穿这么喜庆去给老夫人请安?” “不好么?” “当然好了,老夫人可愿意看到鲜嫩水灵的姑娘了。” “所以你们也穿的喜庆点,这一身不好快去换了。” “是。” 等到童清妍主仆五人收拾妥当,浩浩荡荡的赶到松桦园时,童漫娇姐妹俩已经等在暖阁里了。 “大姐姐二姐姐,今日怎么也来给祖母请安了?” 童清妍解下貂衣,搓了搓手揉了揉冰凉的面颊。 “听闻祖母用了妹妹治的止咳药膏,如今已然大好,故今日特来请安。” 童漫娇柔柔一笑,端过茶盏抿了一口,解释了来意。 童漫姈扫了眼童清妍的四大丫鬟,看着她们四人皆袖着双手,大为失望,一般不都会做些吃食带来的么,怎么今日没有呢? 自从姐妹三人成为待选秀女,童漫娇童漫姈的功课便更多了,除了日常所学还加了皇宫礼仪,请了出宫荣养的姑姑来家中讲课,课价不菲且要排队,十日才能轮到一课。 看着喝茶姿态完全不一样了的童漫娇和童漫姈,童清妍觉得脑壳有点疼,以后嫁给淮王世子,好像这些自己也得学啊。 从前在江南,童府上下规矩虽然散漫了些,但人心齐生活和乐,如今到了这京城,规矩被重新拎了起来,只为更好的融入这个地方。 童漫娇童漫姈破格成为秀女,周氏激动之余对双生女儿的教养就更仔细了。 如今童怀远官位未定,所以还不好出门走动,一旦官职确定,趁着年节好好走动一番,来年春天选秀何愁没有好结果。 童老夫人起身后知道三个孙女在暖阁里已经等了一阵子,急急忙忙叫了人到了侧厅。 看了眼桌上的早膳,又看了眼稳稳坐在凳子上的童清妍,老太太撅了撅嘴,满脸不乐意。 “安姐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没有呀,祖母您快些用早膳吧。” 童漫姈经过这些时日的皇家规矩的训练,已经收敛了好些率真的性情,但遇到好吃的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如今看童清妍故意不接童老太太的话茬,顿时急了。 “三妹妹,你明知道祖母在说什么,你就快拿出来吧,谁不知道你最孝顺祖母了,大冷的天还亲自去济世堂采买药材回来熬煮止咳药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童清妍浅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意。 自己出去采买药材的事没有刻意遮掩,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自己煮止咳药膏的事,但是能清楚知道去了济世堂,看样子自己的行踪受到了格外的关注。 童漫娇想制止妹妹说话已然来不及,便跟着打趣童清妍。 “好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祖母咳嗽刚刚好,这阵子还是要吃些养肺护嗓子的东西,肉食晚些再吃吧,今日借祖母的小厨房做了雪梨盅,祖母尝尝。” 一听不是肉,老太太心头掠过些失望,不过但凡是小孙女做的,没有不好吃的,童老夫人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雪梨盅,顾名思义就是将雪梨去核挖出黎肉,将完整的梨子作为器皿,内里放进了切成丁的雪梨肉和荸荠肉,加上冰糖蒸制而成。 一碗雪梨盅吃下去,觉得喉咙到心肺整条路都是极为舒爽的,童老夫人看着小孙女的眼中满是慈爱,对于童漫娇和童漫姈,老夫人疼爱也有,但关注很少。 童漫娇比童漫姈更敏感,知道在老夫人的心里,自己姐妹二人是永远也及不上童府的正经大小姐童清妍的,所以同时出现在老夫人面前时,童漫娇永远都是乖巧安静的那一个。 如今三人同为秀女,来年只要自己姐妹二人比童清妍地位高了,那么这个家里,母亲的地位也会高一些的。 抱着这些心思,童漫娇上课极为认真,行走坐卧一饮一啄间都是严格按照宫中姑姑的教导,如今的童家大小姐走出去,颇有些贵族女子的风范。 三人围着祖母亲亲热热的聊天说话,童漫娇眼看着快到上课的时辰了,才拉着童漫姈告退,童清妍在童漫娇关注的余光里也站起身告退,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没多留。 三人前后脚离开松桦园,走到游廊拐角时,童清妍几人趁周围没人闪进了另一条抄手游廊,绕了点路又重新回到了松桦园,不过是园子的侧门。 童老夫人仍然坐在位子上,茶换了一杯新的,看着从侧门进来的小孙女,翻了翻茶盖。 “这么神神秘秘的,遇上事儿了?没有肉吃可没力气想事情。” “祖母......”童清妍搬来个圆杌子坐到了老夫人脚边,伸手揉捏着老人的小腿肚,一脸讨好,“祖母您最好了,等您确诊咳疾不再复发,我给您炸酥肉吃好不好?这酥肉啊要选猪的后臀尖上肥三瘦七的肉,搅拌上蛋汁裹上粉放入油锅里一炸,哎哟,那叫一个酥脆哦......” “打住打住打住!你就故意馋我这个老太婆吧。”童老太太翻了个不慎优雅的白眼,伸出手指点了点童清妍的额头,认命的叹了口气,“说吧,到底什么事啊?” “祖母,您和爹爹不想我入选对不对?” “嗯......你爹都和你说了?” “没有,爹爹最近忙着外边的事,我自己猜出来的。” “就你最鬼灵精。” “我若是落选了,祖母怎么安排我的婚姻大事啊?” 童老太太放下茶盏,轻轻捏了捏童清妍的脸蛋。 “小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哪有你这样直截了当问婚事的?!再说了,这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婚姻大事对于女子那就是第二次投胎啊,这么重要的事我问问有什么不对。祖母您也别吓唬我,您和爹娘肯定不舍得把我随便嫁个人家,是也不是?” 话说到这儿了,童老夫人终于端正了神色,一把将童清妍从圆杌子上扶了起来,看着人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肃着脸沉声发问。 “安丫头,你老实说,是不是牵扯了什么男子?!” “祖母说的也忒不好听了,怎么就叫牵扯......” “说实话!” “孙女与淮王世子有交好之意,求祖母成全!” 童清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直截了当的说了实话,却久久没得到童老夫人的回应,小心翼翼的撩了撩眼皮,却看到童老夫人一脸的震惊,震惊里又掺杂了一丝讳莫如深的意味。 线香燃尽,童清妍觉得膝盖已毫无知觉,童老夫人也没有把人喊起来,就这么彼此安静的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守在外边的王妈妈实在忍不住了,敲了敲门。 “老夫人,可要传膳了?” “传吧——” 含着叹息的一声从老夫人的嘴里吐露出来,看了眼还直挺挺跪着的童清妍,目中的情绪波动恢复平静。 “起来吧。” “求祖母成全。” 童清妍咬了咬唇弯下酸麻的腰,重重的磕在了青砖上。 “为什么是他,你当知道祖母和爹娘的想法。” “孙女明白,如果还在长春府,孙女一定离淮王府诸人远远的。”童清妍直起身,凝视着老夫人面无表情的脸庞,“可是祖母,此刻童家上下已经置身京城,孙女愿意也有这个信心护我童家上下一世安宁,求祖母成全。” “所以......你不爱他。” 童清妍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说,沉思片刻后抬头跟老太太对视,眼中一片清明。 “是,但这不妨碍我做个好妻子。” “哎......你起来吧。”老太太看了眼变得浑浊的茶汤,闭了闭眼,“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祖母不拦你也拦不住你。” “祖母......”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有爱两个人在一起会很痛苦,希望你不要走到那一日。” 童清妍回到菡萏园时,膝盖处才慢慢有了刺痛感,所有的神经开始复苏。 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的童清妍被飞燕扶住,飞燕抿了抿唇,一言未发的搀扶着童清妍到了里屋。 “我想一个人呆着,你们去用膳吧,不用管我。” “是。” 松桦园里,童老夫人看着一桌子膳食,没有动筷的意思。 “老夫人......”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还是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缘分呢还是孽......” “缘分!当然是缘分,老夫人,您别......” 王妈妈一脸疼惜的看着童老夫人,岁月终究没有善待这个女人,容颜老去后残留下来的都是心底永远不想再回忆起的一些伤痛。 “你说的对,安丫头的当然是缘分了,她像我又不像我,他们会好的。” 童老夫人看了眼一桌子一大半都是荤菜的午饭,难得的一点胃口都没有,王妈妈平时管的多,巴不得老太太少吃几筷子肉菜,今天却巴不得她一口气把荤菜全吃了。 “撤下去让大家分了吧,小蝶啊...我困了,扶我回去歇觉吧。” “是,老夫人。” 宋湛拿起暗卫递到桌案上的纸条,扫了眼后放到烛火上焚尽,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手中的珠串随意的拨弄了两圈。 “童怀远的官职,吏部那边还没有消息?” “是,应该是上面的意思,暂时先压着。” “知道了,退下吧。” 书房再一次陷入沉静,宋湛捏了捏发酸的眉间,将手中的珠串随意的抛到了桌案上。 如今这位皇帝的心思,真的是难琢磨...... 第三十一章 进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宫中圣旨到之前,都会派人先行传信,然而顺喜到童府大门口的时候,童家上下均是一副才刚刚睡醒的模样,这些时日因为自家老爷官职未定,全府上下除了张罗过年的事,也没什么大事了。 周氏和温氏共同理事,府外置办田地铺面的事都交给了周氏,但因着童大老爷官职未定,这田地和铺面的买卖租赁事宜就也一直没谈好。 守门的老张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人,斟酌着上前问好。 “请问您找谁啊?” “小的奉命特来传讯。” 老张头愣了愣,这京城的天太冷了,人又上了年纪,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不知您奉了谁的命,又要传讯给谁啊?” “嘿,你这老头有意思啊,当然是奉的宫里主子的命,传讯给谁也是你能过问的?!” 老张头这回反应过来了,一听是宫里的,那还了得,立刻拔腿朝二位夫人理事的素兰苑狂奔而去。 顺喜看了眼腿脚速度和年龄不对等的老张头瞬间消失的背影,再看了看仍然站在台阶上的自己,无奈的摇了摇头。 “得嘞,我自己进去吧。” 素兰苑虽然名字听着大,但实际只不过是个小花厅,两边棉帐子放下来挡住深深寒意,再烧两个火盆子勉强可以理事办公,炭也不是用的最好的银霜炭,来了京城吃穿用度价格都翻了好几番,要还似从前在长春府那样的用度,纵有金山银山也早挥霍了大半。 “大夫人,大夫人!” 老张头跌跌撞撞的进了素兰苑,温氏刚刚从账册中抬头还未说话,周氏便已开口训斥。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大早上喧哗什么?!” “回二夫人的话,宫...宫里来人了!” “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备香案开大门,传讯的人呢?可请到正厅了?” “哎呀,老奴一时情急,把人忘在门口了......” “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 素兰苑一时人仰马翻,童清妍姐妹三人得到消息后,匆匆打理好妆发衣裙,从各自的院子里同时赶到了正厅。 顺喜一看同时步入正厅的三人,立时就被气质卓绝的童漫娇吸引了目光,想起临出宫前,干爹交代提点的话语,顺喜当即扬起一个亲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哎呀,不愧是童大人府上精心教养的姑娘,这举手投足间,小的好像看到了宫里的贵人娘娘,真是不一般啊。” 童漫娇被顺喜阴柔的模样惊到了,但是一听顺喜话,顿时欢喜过望,这不是在认可她这些时日的努力么,当即柔柔一笑福了福身。 “多谢公公赞美,还不知公公尊姓大名。” “小的位卑言轻,哪儿当得姑娘一问啊,姑娘若是不嫌弃,叫小的一声顺喜就行。” “不知顺喜公公今日前来,可是宫中有什么吩咐?” 周氏笑眯眯的将童漫娇童漫姈拉到自己身后,恭敬的将顺喜又迎回了主座,顺喜却只是一拱手,像周氏行了个半礼。 “今日皇后娘娘下旨召见京中各府秀女小姐进宫赏梅,小的先行来知会一声。” 童清妍摸了摸鼻子,觉得奇怪,如果宫里有这个消息来,没道理宋湛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啊,这人情报网没那么弱吧?! “劳烦公公了。” 周氏将一个小锦囊塞进了顺喜的手里,顺喜伸出两指捏了捏,这里面的分量不轻,顿时满意的眯了眯眼,又在心里感激了一番干爹的安排,让自己来这童府传讯果然没来错,可不比那些高官侯府差。 宫中皇后的懿旨传来时,童府上下已准备妥当,温氏带头迎接完懿旨后,又拉着顺喜攀谈了两句,希望能得到些指点。 “大夫人放心,只是普通的赏梅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今日想必也不会出席,多半还是贵妃娘娘主持,宫中人人皆知,贵妃娘娘是最为和善的。” “多谢公公赐教。” 话说着又塞了个锦囊到顺喜手里,顺喜乐的眼睛只剩条缝了。 童家三姐妹利索的上了马车,三人一人只能带一名婢女入宫,童清妍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带飞翠飞燕这种国宝级别的侍女入宫,珍珠被选中的当时恨不得原地转两圈。 童清妍的马车里只有珍珠,尚算宽敞,童漫娇姐妹二人还有两个婢女,同样大小的马车就显得有些挤了。 “小姐,你说二夫人为什么不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坐马车啊,这样四个人挤一辆马车也太难受了。” “婶娘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啊,低调出场也都是因为现在童家没有可以得瑟的资本,毕竟童老爹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官职,日后若是得封高官,就可以扬眉吐气了,现在也只能低调些。 “小姐,你今日第一次进宫就带着奴婢,是不是因为奴婢是四人里面最贴心的呀。” “是呀是呀,你这么纯真,带你进宫玩才没压力啊。” 童清妍捏了捏珍珠脸上养出来的肉,看着小丫头没心没肺的笑容,暗暗羡慕了一下,心事多了心境就再难开阔了,还是珍珠这样好,想的不多快乐也就简单得多了。 童府的马车到皇宫门口时,遇上了其他几家小姐的马车,至于是哪几家,童清妍反正说不上,虽然马车上都有各府的标识,但童清妍之前没有研究过,分不清谁是谁。 童漫娇掀开帘子瞄了一眼,大致看了看,就慢慢放下了帘子,抚了抚过快跳跃的心脏,安慰童漫姈等人也是安慰自己的说了几句。 “进宫后务必谨言慎行,不要单独走动,贵人问话谨慎回答,尤其你,母亲交代过的别忘了。” 被点名的童漫姈撅了撅嘴,却也不敢顶嘴,皇宫里规矩大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自己也不敢造次。 “三妹妹也跟我们一起的吧?” “三妹妹自有伯娘提醒,哪里用得着你操心,你忘了娘怎么说的了?” “知道,娘唠叨了多少遍了,我都知道。虽同为童府之女,但她是她,我们是我们,要分清利害关系对吧,我都知道,姐姐别再念叨了。” 童漫娇深深的看了同胞妹妹一眼,闭上眼睛等着进入那天底下最富丽堂皇之处。 宋湛今日本就当值,也不知是皇帝有心还是无意,此刻被派到了皇宫西南角的梅园里值守。 这里的梅园可比禾城陈家的梅园大了不止一点半点,如今雪后梅花盛放,品种不一的梅花交相掩映间,衬着残雪美不胜收。 今日的一等侍卫被拨来了十人,金吾卫拨来了二十人,一共三十人护卫梅园。 “宋湛。”诚亲王家的四公子杨瑞海搓了搓手,走到宋湛身边,“你说皇上提前选秀到底是为什么呀?我可听我母妃说,这次选秀不是为了皇上自己,众皇子和咱们这些多半都会被指婚赐人。” “我说瑞老弟,你是想媳妇想疯了吧?” 宋湛还未说话,其他几个听到杨瑞海话语的公子哥已经凑了过来。 同为皇氏宗族子弟,身为御前一等侍卫,其他几个亲王家的公子调侃起杨瑞海来就直接的多了,宋湛身为大齐朝唯一的异姓王族子弟,与这些人关系很是微妙,但闲聊两句的交情还是有的。 “我想媳妇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宋湛可比你还大了两岁,人家都不急着娶媳妇,你看你急的,别不是羡慕人家庆国公世子有了个闺女吧。” 被点到名的庆国公世子蒋峥微微一愣,随即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当今圣上偏爱贵妃,如今已是人尽皆知,当年更是极为宠爱贵妃所出的八公主,虽然安阳公主三年前不幸病故,但这三年来贵妃荣宠不衰,连贵妃娘家都被荣封为庆国公,蒋峥前不久得了一女,虽然是妾生子,但也是得了皇上赐名的无上荣光。 “是啊,我羡慕啊,宋湛你呢,你想娶媳妇儿有个自己的孩子么。”杨瑞海用胳膊捅了捅宋湛,也不等宋湛回答,自言自语接着絮叨,“我觉得儿子女儿无所谓,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我母妃老在我耳边叨叨娶妻生子的事儿,她说了这次选秀一定拜托贵妃娘娘给我选个好的。” 宋湛目光悠悠的看了眼从云层里泻出来的缕缕阳光,今天这天气不是赏梅的最好时候,听着杨瑞海絮絮叨叨的话语,宋湛认真的想了想。 童清妍那个小丫头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不过宋湛还是想象不出来那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梳着夫人发髻带孩子的画面。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若是这次赐婚嫁给自己为自己生儿育女,好像有点太早了,这姑娘好像离及笄还有两三年的光景呢。 这么一想,宋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转年都十八了,而童清妍还未及笄...... 宋湛的沉默在其他人眼中却变成了缅怀过去,毕竟当年的婚约在场众人都是知晓的。 蒋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宋湛的肩膀,开口安慰道。 “你也别多想了,皇上那么器重你,你的世子妃人选,皇上和娘娘一定会替你选个特别好的姑娘的。” 蒋峥口中的娘娘自然不是皇后,而是他的亲姑姑当今贵妃蒋荣华,宋湛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蒋峥一脸真挚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语带深意的附和道。 “是啊,我想皇上一定会为我选个好妻子的。” 第三十二章 入梅园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上辈子到处走走看看的童清妍,从来不知道社交恐惧症是什么,但这一世的童清妍觉得自己绝对是资生的社恐人士。 看着眼前一堆又一堆的人,默默的感叹了下上流社会古人的繁殖能力。 “三妹妹......”童漫娇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童清妍面前,伸出了白皙的手,“吓到了吧?跟紧了我,放松些,没事的。” 童清妍看了看一脸担忧的童漫娇,目光又往她白里透红的手掌上落了落,再抬起头时,脸上是单纯至极的笑容。 “谢谢大姐姐,你可得照顾好我呀,我好害怕。” 不是不知道婶娘母女的高远理想,但万万没想到将将进宫,只不过在这空旷的毓琇宫集合,这位优雅大方的大姐姐就要踩着自己出名了。 状若无知少女般扫了一眼四周,果然一众陌生的少女们看着自己这边的目光里,除了审视还有些嘲笑。 嘲笑当然是对自己这个被大场面“吓坏”了的小姑娘,至于审视么,那就是牵着自己走在前方的童府大小姐了,看这走位这无可挑剔的笑容,裙摆摆动的幅度也是精准一致的,可见是下了狠功夫的。 “你们是哪家的姑娘,瞧着眼生的很。” 一个穿着大红色绣金丝鸳鸯藤图案衣裙的女子拦住了童清妍三人走向角落的路,童漫娇淡淡皱了下眉,看着面前倨傲的少女。 “家伯乃长春府知州童大人。” 童漫娇松开童清妍的手,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语速稍慢咬字清晰的回答了那女子的问话,脸上也是温柔的笑意,和刚才的皱眉一对比,显得人越发温润如玉。 “哦,不过一个五品知州。才来京城吧?都没见你们府上女眷出来走动过。” 童清妍垂眸看见童漫娇垂在一侧的手捏了捏拳头,连手腕上的青筋都有些突起来了,暗暗摇了摇头,小丫头定力还是不行啊,人家不过说几句实话,就忍不住了? “大姐姐......”童清妍伸手拉了拉童漫娇的袖子,打破了尴尬,“娘亲不是说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不能粗俗莽撞的嘛,你怎么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呢?” 童漫娇本来有些下不来台,被童清妍这么一搅和,顿时觉得找到了巨大的台阶,侧身握住童清妍热乎乎的手,轻轻拍了拍,又转回头对着那女子温柔一笑。 “我们姐妹三人初来京城,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并没有寒天冻地出门玩耍的本事,再则家中教导严谨,倒叫姑娘看笑话了。” 轻轻柔柔几句话,句句扎心,眼见那红衣女子眼睛一瞪就要发威,童清妍不高不低的叫了一声,紧紧抓着童漫娇的袖子。 “大姐姐,好吓人啊。” “你说谁吓人呢!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红衣女子本来还想找童漫娇纠缠两句,被童清妍这么一叫,殿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了过来,她又说自己吓人,登时忍不住火冒三丈了。 童清妍暗暗撇了撇嘴,真没劲,吵不过就拿身份压人,偏偏好像还真的挺管用,怪道这世间人这么爱争爱斗要做人上人呢。 不过看着面前这个搁上辈子也就是个初中生年纪的女孩子,童清妍还是不乐意惯着她,眨了眨清透明亮的双眼,一脸无辜的开口。 “你也没说你是谁啊?我当然不知道了。而且我没说你吓人,你这叫什么来着?”童清妍翻了个小白眼,状似思考,“哦对!那个词叫对号入座。” “你......” “扑哧——” 童清妍几人闻声看去,一名身穿湖蓝色衣裙,满头蓝宝石头面的女子倚靠在最靠近她们的那根殿中红柱上,那声没忍住的笑声就是她传来的。 “柳沁儿!你笑什么笑?!” “笑你喽,我笑的这么不明显吗?” 这个叫柳沁儿的女子丝毫不惧红衣女子,童清妍大概明白这个柳沁儿的家世背景恐怕也不输这红衣女子。 “柳沁儿,你不就是仗着你爷爷是内阁首辅么,你......” “静柔,你今天这身衣裙真好看,可是天绣坊的新款?” 柳沁儿被身侧的人一把扯住衣袖,不悦的抿了抿唇,却也不再与蒋静柔争执。 蒋静柔知道再争下去,又是给别人看好戏的机会,林玉宁一开口又是夸自己新制的衣裙,当即心情大好。 “是啊,内廷司新供的缎子,贵妃娘娘说这颜色衬我,便让天绣坊赶制了出来,正好今日赏梅宴,穿进宫谢恩。” 蒋静柔轻轻巧巧几句话,却是让众多少女满眼艳羡,内廷司的东西在场没几人能有资格得到一二,而蒋静柔却是司空见惯了。 贵妃失女后,蒋静柔这个外甥女多少弥补了她内心的缺憾,是以在后宫内极为受宠,皇上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对蒋静柔也极为包容。 童漫姈小心翼翼的跟童清妍咬耳朵说悄悄话,童清妍听了也是会心一笑。 “这么凶悍也好意思叫静柔?她爹娘取名时大概没想到日后反差这么大吧。” 字如其人人如其名也是个概率事件,家教的重要性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众少女立时有一大半围着蒋静柔叽叽喳喳恭维起来,少部分家世背景超然的少女冷眼旁观,对于庆国公府这种全靠圣上宠幸起家毫无根基的门第,她们是不屑与之相交的。 “奴婢参见各位小姐。” 清亮高远的一声见礼,众人纷纷朝宫门口看去,一个深紫色女官衣袍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秋心姑姑,你怎么亲自来了?” 蒋静柔扬起一个大笑脸,几步冲到了秋心身边,挽住了秋心的臂弯,秋心忙抽出手弯腰行礼。 “奴婢见过蒋大小姐。” “秋心姑姑快请起。” 秋心扫视一圈,恭敬的开口迎众位官家小姐进入毓琇宫后侧的梅园。 众位小姐有很大一部分与童清妍三姐妹一样,都是第一次进宫,又是忐忑又是兴奋的跟随大部队一路前行。 宋湛等人在众位官家小姐出现前已经在梅园四角戍守之地站好,但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关注着官家小姐们的动向。 坠在人群末尾的童家三姐妹,从踏出毓琇宫开始便商量好,共同遵循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混过这个赏梅宴。 宋湛作为一等侍卫的领头人物,必然是站在梅园入口处的,待大部分人进入梅园后,末尾的童清妍三人便看到了他。 “世子殿下......” “请小姐们入园。” 童漫娇上前两步本想行个礼,没想到宋湛后退一步抱拳行礼,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 童清妍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率先进了梅园,童漫姈随后,只有童漫娇想跟宋湛搭话没搭成,尴尬的转身抬脚步入了梅园。 宋湛直起身看了眼消失在繁杂梅花间的童清妍的身影,困惑的皱了皱眉,她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梅园很大梅花也很好看,梅花映着残雪加上环佩琳琅的众女子,幽幽暗香浮动,低声笑语交谈,今日的梅园格外热闹,即便天气不算好,但有幸见闻者心情却是欣喜之至。 众小姐结伴逛了一柱香的时辰便纷纷往梅园中央的四方亭走去,一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冷,二则四方亭内座位有限,晚了便只能坐在四方亭外布置的座榻处。 四方亭内和亭外布置的席位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亭内温暖如春,亭外虽有屏风阻挡寒风,到底天地相连,寒气还是丝丝渗入。 蒋静柔率先坐在了亭内最靠近几个主位的左边席位,京中贵女不论谁先入亭,都按照家中官职地位自觉的选择座位。 今日进宫的侯爵府第女子唯有庆国公府,其他多多少少皆有皇室血脉,不适宜参加选秀,便不在邀请之列,蒋静柔坐在第一位也算名正言顺。 柳沁儿坐在了蒋静柔的对面,身边坐着的是好友林玉宁,林玉宁的父亲是内阁四辅官之一,是柳首辅的绝对拥护者。 童清妍三人本就是末尾进的梅园,欣赏完梅花跟随大流走到四方亭时,亭内座无虚席,三人本想找靠近亭内的亭外座位坐下,却被其他官家小姐们排挤到了最外围。 “好歹伯父也是五品官,怎么就......” 童漫姈抱了抱凉飕飕的臂膀,不满的嘟囔开,童漫娇掩下眸中的不悦,拉着童漫姈坐了下来,压低声音训斥。 “怎么还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伯父虽为五品知州,但九品的京官也能压半个头,咱们初来乍到,伯父官职还没个说法,你拿什么跟人家争,给我老老实实的坐下。” “二姐姐,吃玫瑰酥吗?” 隔桌独坐的童清妍从袖袋里掏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玫瑰酥,衬着童清妍冰凉白皙的手指,淡粉色的糕点看上去更为诱人。 第一次进宫害怕出恭不便,童漫娇姐妹俩早膳根本没怎么用,一路上茶水点心也没敢吃,在毓琇宫呆的那段时间也无人侍奉茶水,此刻看着玫瑰酥,顿觉腹中饥饿。 扫了眼桌案上冷透了的硬邦邦的点心,童清妍手中的玫瑰酥就显得极为美味了,童漫娇还有些纠结,童漫姈却是不客气的上手捏了两块放到了自己眼前的锦鲤翠碟中。 童清妍小心翼翼的拿了四块出来,将盒子直接放到了童漫娇面前,盒子里还剩三块。 “大姐姐勿怪,来的路上玫瑰酥的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便没忍住吃了一块。” “多谢三妹妹的糕点。” 童清妍三人开开心心的吃着美味的玫瑰酥,在这寒风里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梅林深处,关注着童清妍一举一动的蒋荣华,泪盈于睫。 我的安阳,母妃终于要见到你了...... 第三十三章 见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来了京城后,童清妍做美食的热情并不高涨,一是天实在冷不爱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物价实在是贵。 就这么几块玫瑰酥里的重瓣红玫瑰,童清妍让珍珠买回来也心疼了许久,所以此刻吃玫瑰酥的速度极其慢,不品尝尽玫瑰酥的每一分滋味都觉得是在暴殄天物。 最后一块即将塞进嘴里时,突然听到四方亭里一声呼唤,吓的童清妍一个失手,玫瑰酥摔在了桌案上。 “姨母——” 童清妍顾不得哀痛自己的玫瑰酥,抬头伸长脖子看了眼四方亭里蹦蹦跳跳活像只田鸡的蒋静柔,顺着蒋静柔的视线方向,目光略显沉郁的看了过去。 一大群人在向四方亭走来,领先的那位女子大约就是贵妃了,发髻正中的金凤衔珠簪是六凤,比皇后的少三头凤。 “好美啊......” “好有气势啊......” “穿这么少不冷吗?” 在一片吸冷气的赞美声里,童清妍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别具一格的疑惑,所有周遭听到的人都用一副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童清妍姐妹三人。 童漫娇很想捡起桌案上的玫瑰酥堵住这个年少无知妹妹的嘴,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群,到底忍住了。 “民女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吧。” “谢娘娘。” 拉拉杂杂一堆人跪下行礼请安,为首的贵妃见过礼后,后面跟着的四大妃自然是被次一等对待,屈膝福礼就可以了,四大妃什么心情不知道,但很显然贵妃的心情很是激动,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蒋荣华竭力忍住看向童清妍方向的视线,步入四方亭落座后,立即吩咐秋心将亭内的暖炉挪了两个到亭外。 “这天比本宫预料的还要冷些,坐在亭外的秀女们若是冻病了,倒是本宫的罪过了。” “姐姐果真仁心慈爱,亭内是热了些,本宫这个也挪给外边的秀女们吧。” 惠妃一脸平和笑容的接了贵妃的话茬,有这两人作例,剩下三妃也不好不表示,这么一安排,亭外的姑娘们都活过来了般,敞开了手脚等着侍女们添茶倒水置换点心。 童清妍看着那个叫秋心的掌事宫女带着两个小太监将火盆搬到了自己这边,点了点头算是致谢,童漫娇姐妹二人为显身段穿的要薄一些,有了这个暖炉真的是谢天谢地,对着秋心的笑容就更为灿烂些。 “多谢秋心姑姑。” 童漫娇童漫姈站起身侧身半屈膝做了个福礼,秋心就这么坦然的受了,虽说自己只是个掌事宫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但毕竟是贵妃身边的人,有品级的夫人们见了都客客气气的,更何况两个待选秀女。 童清妍丝毫没有站起身行礼的意思,不愿意坐热了的垫子冷掉,也是为了更好地衬托童漫娇二人。 “奴婢告退。” 秋心躬身告退,转回身前迅速而隐蔽的扫了眼正在惋惜玫瑰酥的童清妍。 贵妃端着花茶看了眼回到四方亭的秋心,秋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走到贵妃身后袖着手低垂下头。 “贵妃妹妹,今日这么多娇花一般的女子,倒是硬生生将这梅园的景致比下去了几分,你说是不是?” 德妃是嘉康帝还是太子时的良娣,生有二皇子七皇子和三公主,在后宫中四大妃首位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德妃最大的心病就是至今二皇子妃都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二皇子府的侍妾们也大都没能生育,即便生下来了一两个也是先天不足不久便夭折了。 今日赏梅宴四大妃会一起来凑热闹,也是因为德妃先开了口,大家都知道德妃是冲着二皇子侧妃的人选来的。 “德妃姐姐说的是啊,这满园梅花好看是真的好看,可再好看毕竟也是死物,哪有这些秀女们有意思。看看这些花一般的容貌,各个千娇百媚的,到底比我这样人老珠黄的人强多了。” 说话极尽附和之意的是淑妃,淑妃性子最是绵软,能当上淑妃完全是靠着聪明伶俐的五皇子,嘉康帝对这个儿子很是偏爱,虽然淑妃娘家不显,但母以子贵,幸运的从婕妤一跃到了妃位。 “姐妹们,可有看着有眼缘的,不妨叫到近前来说说话。皇上说了,此次选秀不是为了后宫,做父皇的为众皇子考虑着呢,姐妹们仔细留意着些。” 贵妃发话,句句说到了四大妃的心坎里,四大妃均有子嗣,即便已有皇子妃的也要考虑皇子侧妃的人选,德妃最为焦急,除了二皇子的侧妃人选,还要替七皇子选皇子妃。 能入四大妃眼的人选当然都在这四方亭里,亭外的姑娘完完全全被忽略了,童清妍乐得自在,童漫娇却心急如焚。 “亭子里好热闹啊。” 童漫姈伸长了脖子看着亭子里吹拉弹唱轮番表演的人,很是羡慕,那里面肯定很暖和,脱的只剩一件春衫薄裙在那儿翩翩起舞了,也没见姿势僵硬出错,肯定一点不冷。 虽然边上也有暖炉,但寒风瑟瑟,总归还是冷了点,不如窝被窝里舒服,童漫姈看了眼吃的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剩的盘子,百无聊赖。 “二姐姐,我吃不下了,给你吧。” 童清妍将自己的点心端到了童漫姈面前,坐回坐垫上双手往兜里一揣脖子一缩,打算放空自己的脑袋挨到赏梅宴结束。 亏的温兰跟顺喜打听,知道了这种级别的皇家宴会,多半不会正经留饭,吃点点心唠唠嗑,看一些人表演完才艺就差不多可以散了,就跟看汇报演出差不多。 童清妍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不过是递个点心的动静,四方亭里贤妃便发话了。 “这亭外的姑娘也各个娇花一般,臣妾看也得给她们一些露脸的机会才叫公平呀。” “不知贤妃妹妹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我能看上哪家的呀,晨儿家的前几天查出来有了身孕了,这侧妃的人选我便做主让她来选,还得求贵妃姐姐开恩,让晨儿家的进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德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二皇子和三皇子成亲相差不过两个月,如今三皇子妃居然有了身孕,不论是男是女,至少三皇子将有嫡子,而二皇子子嗣艰难的谣言本就已经在朝臣中流传,这下一对比怕是要坐实了。 贤妃平日里最是能装的淡泊宁静,如今这脸上的喜意却也是掩饰不住的。 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贵妃,自然乐意见四大妃狗咬狗,很快三皇子妃石氏便被宋湛护佑着进了四方亭。 “儿臣见过贵母妃,德母妃,母妃,淑母妃,惠母妃。” “快起来吧,你母妃说了你已怀有身孕,无需行礼。” “谢过贵母妃。” 秋心搀扶起欲行礼的三皇子妃,亲自扶着她到座位上坐定,才回到贵妃身边。 宋湛将三皇子妃护送到四方亭后便要转身告退,却被人喊住。 “世子殿下喝杯热茶再走吧。”宋湛冷眼看着坐在主位侧边的贵妃,对方举了举茶盏,“怎么?本宫的茶世子殿下不愿意喝?” “臣不敢,谢贵妃娘娘赐茶。” 宋湛坐到了三皇子妃的下首,秋心亲自斟茶,贤妃扫了眼贵妃和宋湛,浅浅一笑,有的姻缘成不了便会成为怨怼。 “既然三皇子妃来了,那继续吧。” “是。” 四方亭里发生了什么,童清妍这些外围人员并不清楚,但宋湛和三皇子妃那群人进去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好奇心还没平复下去,就听到四方亭传召的消息,童清妍三人都愣了愣。 “本宫方才远远看着,你们姐妹三人倒是气质卓绝。” 贤妃抿了口花茶,笑盈盈地看着站在四方亭里的三人,最年幼的那个一直垂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这两个容貌极其相似的双生姐妹花倒是有点意思。 童漫娇此刻激动不已,本就在懊悔不能到贵人面前露脸,如今突然得偿所愿。 “民女童漫娇携妹童漫姈童清妍,见过各位主子娘娘,世子殿下。” “起来吧。” 贤妃的眼光没错,虽然是个五品知州家的姑娘,但这气度定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看样子志向不低。 宋湛看着随大流跪下行礼起身一直垂着头盯着绣鞋出神的童清妍,端起茶盏喝水以掩饰自己扬起的嘴角,这个丫头真的会装。 “你学过宫里的规矩礼仪?” 童漫娇眉眼稍有低垂的看向问话的三皇子妃,对方简短的一句问话,自己却要心里转好几圈才能回答出口,这是母亲交代过的。 “民女的母亲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来了京城后该学的便都得学,是以花重金请了宫里出来的姑姑教导民女规矩。” “你母亲说的很对,不知是哪家人士?” 石氏纯粹是好奇,随口一问,但这个问题戳中了童漫娇的自尊心,只见她微微咬了咬唇,艰难的说。 “民女母家姓周,乃长春府一商户之女。” 童漫娇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但还是敏锐的听到了身旁那些高门大户小姐堆里有人嗤笑了一声,这么一声笑让童漫娇越发觉得难堪起来。 童清妍看着紧紧捏着衣袖强自镇定的童漫娇,以及眼底是浓浓不屑之意的石氏,抬了抬下巴朗声道。 “民女之父乃靖成元鼎十三年状元郎,时任长春府知州,母亲乃长春府一商户之女。” 石氏没想到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姑娘会突然自报家门,愣了愣后,冷着脸掀开茶盖,看了眼杯中特意给自己准备的红枣茶。 “看样子你母亲没有请人教导你规矩吧,这般不知轻重,无人问话却贸然开口,你该跟你的姐姐好好学学。” 此时贵女们已经在交头接耳,对于这个莽撞无知的土包子小姐,众人的鄙夷之意毫无遮掩。 蒋荣华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怒火,敲了敲桌案,再抬头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本宫倒觉得这小丫头坦诚率真,与我家安阳倒是有几分相像。”伸手朝着童清妍招了招,“孩子别怕,走近些给本宫瞧瞧可好?” 语气到最后竟是满满的温柔和善,但四大妃却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自从八公主没了以后,嘉康帝下旨皇宫上下禁提八公主名讳,就怕伤了贵妃的心,如今贵妃居然主动提及,这不是见鬼了么?! 童清妍心中直打鼓,却也依言走上前了几步,童漫娇看着走到自己前面的童清妍,又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童清妍和贵妃对视,震惊于贵妃眼中的泪光闪烁,却也因为宋湛说过的话知道其中原委,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索性装无辜,眨了眨大眼睛就那么直视着贵妃。 宋湛默默的喝光了杯中的茶,转了转茶杯,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 第三十四章 天上掉下大馅饼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秋心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内心定是波澜壮阔,但是在四大妃面前能袒露的却不能多,刚想越矩上前,便听到一声悠长的唱喏。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站起身,看到红梅白雪间那抹亮眼的明黄色时,按耐住各自起伏的心绪,接连跪拜下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 “谢皇上。” 嘉康帝扶起贵妃,两人携手落座后,众人才纷纷落座,诸位秀女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相牵的双手。 四大妃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但习惯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四大妃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心里不论多不舒服,面上却都是宁静祥和的。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梅园闲逛了?” 蒋荣华抽出自己的手,亲自斟茶端给嘉康帝,看着他饮了一口才发问。 “朕去凤梧宫看望皇后,皇后说你受累替她主持这赏梅宴,担心你着了风寒,催朕来看看。” 嘉康帝清楚今日那童家三姑娘进宫,因着心里还有所顾虑,不想让贵妃感情用事,特意呆在御书房批了一早上的奏折,拒了禧瑞宫共进早膳的请求,甚至说要去凤梧宫陪皇后,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这梅园。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当真是宽容待人,贵妃姐姐跟皇后娘娘有幸成为闺中密友,想来也是时时感念娘娘恩德的吧?” 惠妃放下咬了一半的点心,一副感天动地的模样。 进宫这么些年,不是没想法子动摇皇后和贵妃之间的感情,相反,四大妃想尽了办法也无可奈何。 皇后久病体虚,占了这个皇后的位置形同虚设,本来宫务由德贤淑惠四妃共理,贵妃一朝得势,嘉康帝便将权力收回给贵妃,四大妃如何能忍。 都是育有子嗣的,却偏偏输给了只有个八公主便被封为贵妃的寒门女子,这对四大妃来说就是个响亮的耳光。 再不甘心在这些年的努力下,都只能无可奈何,即便八公主得病亡故,贵妃的地位在嘉康帝和储皇后的加持下也牢不可破。 三年来贵妃的身子时好时坏,也没耽误人家把持后宫,但多多少少会有些疏漏,可以说这三年是四大妃过的比较轻松惬意的三年,如今眼见着贵妃没事了,四大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惠妃妹妹说的即是,皇后娘娘与我多年情谊,我自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惠妃也该时时感念才好,不然大皇子也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还惹的皇上大动肝火。” “你......” “贵妃妹妹教训的是,我等都该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 德妃拦住了惠妃失去理智的话,面对贵妃,四大妃隐隐就是一个阵营的意思,至少面子上的周全还是做得到的。 嘉康帝看了眼打着机锋的几人,最后将目光投到了站着的三人身上。 “这几位是......” “回皇上的话,这三人是长春府知州童大人府上的。”贤妃适时开口,扫了眼视线垂落小腹的石氏,微笑着说,“晨儿家的前几日查出身孕来了,臣妾想着此次晨儿侧妃的人选让石氏来掌掌眼,皇上觉得可好?” “真的吗?那真是好消息,来人,三皇子府重重有赏。” 嘉康帝子嗣旺盛,但到了孙辈上却是有些艰难,已婚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均未有嫡子,大皇子倒是有了个嫡女,如今三皇子府也有了好消息,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石氏和贤妃起身行礼谢恩,嘉康帝心情颇佳,连连抬手命起。 石氏满脸荣光的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煞有其事的扶着腰坐回座位上,贤妃也是掩饰不住热切的盯着石氏的肚子,德妃眼中满是艳羡与嫉妒,看了看嘉康帝,也笑着接话道。 “贤妃妹妹好福气,哪像二皇子府,如今还没个喜讯,今日本宫可得沾沾石氏的福气,皇上这回可得给浦儿选几个好侧妃。” “那是自然,浦儿也是朕的儿子,朕自是关心的。” “那臣妾替浦儿谢过皇上,不瞒皇上说,臣妾觉得这童大小姐钟灵毓秀,臣妾喜欢极了......” 贤妃没想到德妃会横插一杠子,当即脸色变了变,但看石氏没什么反应,便忍住了,嘉康帝倒是突然出言打断了德妃的话。 “长春府知州?是元鼎十三年的状元郎童怀远?” “皇上好记性,正是呢。” “朕记得童怀远治理长春府多年很是不错,已经进京了?官职考绩可有上交,朕怎么没印象?” 后半句话便是在问李忠,看着嘉康帝斜过来的眼风,李忠的小心肝抖了抖,忙躬身回答。 “回皇上的话,吏部那边......昨日已将各大外放官员的考绩呈递上来,皇上日夜操劳国事已是辛苦,老奴便没提醒皇上,老奴有罪,请皇上治罪。” 童清妍低垂着头,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果然不管是皇帝还是公司主管,只要是领导,甩锅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起来吧,以后警醒着点。” “谢皇上。” 蒋荣华扫了眼一唱一和的两人,伸手抿了抿鬓角的几缕发丝,朝着一直看着地面的童清妍招呼道。 “孩子你过来。” 童清妍低垂着头又上前了几步,交握的双手被贵妃一把拉住,诧异的抬了抬眼,就看到贵妃一脸相逢恨晚的表情。 “皇上您看,这孩子的眼神多纯真无邪。” 嘉康帝看了眼满目诧异的童清妍,又看了眼牢牢握住童清妍双手的贵妃,目光略显复杂。 “童怀远这些年治理长春府有功,如今既然调来了京城,朕记得光禄寺卿之职尚有空缺,便让他去吧。”嘉康帝端起茶盏,语气一顿,转而声调变得低沉了些,“爱妃觉得朕的安排如何?” 在场几个久居高位的人都听得出来皇帝话语中的警告之意,虽然不知道皇帝在警告贵妃什么,但四大妃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贵妃身上。 蒋荣华垂下眼帘看了看交握的双手,浅浅一笑。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要封童大人什么官职,臣妾可管不着。” 童清妍看着这样的贵妃,感受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在用力,感到不适的动了动,手没能抽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嘉康帝不言语,贵妃也没再说什么,童清妍保持着微僵的姿势让贵妃握着自己的手。 终于贵妃松开了手,扬起一脸略带心酸的笑容看了眼童清妍,转而对嘉康帝道。 “皇上,臣妾极为喜爱童清妍这个丫头,简直是一见如故,安阳走了三年,臣妾的心空了三年。如今臣妾觉得看着这个丫头,心里好像没那么空了,故臣妾斗胆请求皇上做主,让臣妾收了这丫头做义女吧。” 童清妍懵了,童漫娇姐妹俩也懵了,四大妃甚至在场听到贵妃话语的人都懵了。 每个字每句话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有些不明白了。 嘉康帝沉沉的闭上眼,很想长叹一声,但众人还在等着看自己的反应,脑海里极速的权衡了一番,便睁开了眼。 贤妃看着童清妍的目光闪了闪,这个小丫头比预料中的要有用的多。 “爱妃这般喜欢,也是这丫头的福气,既然要认她为义女,那也得有个封号,着礼部尽快取字加封朕便下旨吧。” “这点小事何须麻烦皇上的礼部,臣妾觉得便叫妍阳郡主吧。” 之前要认童清妍为义女时,众贵女们便都吃惊到不行,如今一听这封号,彻底炸锅了。 童家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一个地方五品知州调任京城一跃成了光禄寺卿,虽说是个闲差,但架不住油水足而且是从三品的官位,多少人熬了一辈子都熬不到这个位置。 童清妍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就更是运气好到逆天了,被贵妃看上,封为乡君哪怕是郡君也是不得了了,如今居然直接封了个从一品的郡主?! 嘉康帝没有接话,而是示意李忠续茶,贵妃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惠妃的目光在两人中逡巡,眼珠转了转,便端了身前的糕点交给身侧的宫女。 “皇上,臣妾这碟糕点是御膳房新制的,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是么,朕尝尝看,爱妃有心了。” 童清妍略显尴尬的站在贵妃身侧,余光飘到宋湛那儿时,发现那货正在发呆,顿时气的咬了咬唇。 童漫娇姐妹俩耳边都是贵女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无非都是在酸童家一朝翻身扶摇直上的际遇,童漫姈倒是挺开心,童漫娇此刻看向童清妍的目光就更复杂了。 郡主,童清妍居然要成为郡主了,而自己只不过是差点被德妃点名成为皇子侧妃的普通秀女。 大伯一旦真的任职光禄寺卿,自己的身份涨了就不只一点点,哪怕皇子妃也是可以搏一搏的,一个皇子侧妃有什么好稀罕的。 嘉康帝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贵妃,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扫视了眼正襟危坐不再交头接耳的贵女们。 “今日赏梅宴就到这儿吧,朕乏了,爱妃陪朕回养心殿吧。” 蒋荣华冷着脸站起身,率先走出了四方亭,嘉康帝看了眼空着的手,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紧随贵妃而去。 四大妃各怀心事的走了,亭里亭外的贵女们面面相觑,看向童清妍三人的目光中满是忌惮和探究。 童清妍三人照旧走在队尾,此刻也无人敢与她们同行了,毕竟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宋湛默默的走在童清妍的身后,看着离自己五步距离的小丫头脚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眼眸中渐渐起了兴味。 终于在拐角处,童清妍猛的止了脚步,拦住了宋湛。 收起眼中的笑意,一脸疑惑的看着气呼呼瞪着自己的人,宋湛抬眼看了看远去的大部队,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走上前了几步。 “有事吗?” “这话得我问你吧,宫中办赏梅宴你不知道?” “知道。” “那你怎么不传个信来叮嘱我几句呢?” “没什么可叮嘱的,我在宫里。” “......” 童清妍决定下次送给宋湛的早点里一定要加辣酱,辣出泪花来的那种! 第三十五章 慌乱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三人和贴身丫鬟汇合坐上来时的马车还未回到童府,童府门前就已多了些遛弯散步的人。 一个个有意无意的瞄着童府的大门,来来回回的走着,老张头觉得自己的眼疾可能加重了,怎么感觉看人有重影了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大门口,童漫娇率先下了马车,没等贴身丫鬟搀扶就往府中走去,形容焦急。 童漫姈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抬脚走上台阶,又收回脚步走到童清妍的马车前,亲自伸手扶着童清妍下马车,被挤到一边的珍珠惊呆了。 天呐,二小姐都要来抢自己的差事?有个飞燕还不够吗?! “二姐姐你这是?” “说来也不怕妹妹笑话,那个玫瑰酥真的好吃,妹妹下次再做时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我花钱买。” “二姐姐说的哪里话,这点子吃食我还能要你的钱嘛,不过你要是真愿意给,那不妨使唤丫鬟去买了重瓣红玫瑰回来,买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真的呀?那好的呀,晚些我让小鸢买了玫瑰给你送去。” 童漫姈欢欢喜喜的带着贴身丫鬟一蹦一跳的进了府里,在老张头略微震惊的神色里,忙摆好手脚,又恢复了平时里大家闺秀的模样。 童清妍看着呆愣愣的珍珠,伸手打了个响指。 “看什么看啊,回家啦。” “哦哦哦。” 童清妍怎么也没想到这门口的小插曲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各大豪门大户,但传播的版本却是童家三小姐倨傲贪财苛待下人。 第二日这些谣言通过出去采买的下人传回了童府中,盏茶时间便传的全府人尽皆知。 此刻坐在刚买下来的酒楼大厅里,童清妍一边咬着糯米糍,一边恨恨的瞪着坐在对面抑制不住上扬嘴角的宋湛。 “怎么会这样啊?” “那些不入流的各府探子都说你下车还要同为秀女的姐姐搀扶,不是倨傲是什么?” “那是她自愿的呀,那贪财呢?” “听到你管你姐姐要钱买花做点心了吧。” “我做的点心白给别人吃,收点材料很过分吗?况且原材料的确不便宜啊。这些谣传我还可以理解,苛待下人是什么鬼?!” “这个应该是说你对珍珠打手势的事儿。” “天啊......什么探子这么不入流啊......” 宋湛看了眼满脸颓丧的童清妍,心情颇佳的甩了甩袖子。 “原来你还在意名声?” “多稀罕的问题啊,我能不在意吗?” 宋湛看着暴跳如雷的童清妍,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她光洁白嫩的额头,没想到就这么随意戳了一下,就出了个红印,顿时有些心虚的收回手。 “初次见你便是女扮男装,再后来到了京城,你的所作所为可半点不像普通闺阁女子,本世子还以为你对名声也无所谓呢。” “名声这种东西,我也没想着要多好,但至少不能歪曲了我吧?我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气死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 “你不出来就能拦着不让他们知道了?据本世子所知,昨日童府不算太平吧?” 提到昨天的事,童清妍就想骂人,从头到尾就是四个字:莫名其妙。 赏梅宴有惊无险的过去,宫里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原以为天下太平,谁想到还有后续。 昨日回到童府后,童清妍没有回菡萏园,而是去了松桦园。 老夫人也显然正在等着,茶水点心都备好了,童清妍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祖母......”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谄媚的童清妍,冷哼了一声。 “遇到难事了?” “是不是难事,那得看祖母怎么想了。” “说说吧,在宫里得罪人了?” “没有没有,孙女这么乖,哪里会得罪人啊。就是皇上说要让爹爹当光禄寺卿。” “嗯?” “然后贵妃说要认我当义女。” “哈?” “当场说封号叫妍阳郡主。” “咣当——” 童清妍看着豁然起立的老太太,以及翻倒在桌案上的茶杯,咽了咽口水。 老夫人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童清妍,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跌跌撞撞的扑到了童清妍身上,紧紧抓着小孙女白嫩微凉的手,颤声道。 “快,快去叫你爹来。” 紧跟着童怀远来到松桦园的是济世堂的大夫,老夫人来来回回的踱步,一看背着药箱的大夫,连连摆手。 “我没病,我好得很,您去救治需要救治的人吧,王妈妈好生送大夫离开。” 可怜的老大夫被童怀远一路拉扯着到了松桦园,还未站定,又被王妈妈请出了童府,好在给的银两对得起这么一趟奔波,也就没多说什么。 松桦园的动静,周氏密切关注着,听到说大夫都没坐下来把脉便被请走了,想了想以看望老夫人的名义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母亲,不去祖母那儿吗?” 童漫娇看着走到院门口又走了回来的母亲,有些焦急的发问。 “大夫被请走了,老夫人没看大夫,想来应该没事,这么去一个弄不好要惹她老人家生气的,还是再等等吧。” “母亲还要等什么?这么大的事,祖母都叫了大伯回府了,咱们也是童府的人啊,去松桦园共同商量有错吗?” 周氏看了眼眼眶泛红的童漫娇,重重的叹了口气,拉着不情不愿的童漫娇步入室内,挥退了所有的下人,娘俩关起门来说体己话。 “娇娇,母亲知道你着急,可这事儿毕竟还没确定,贸贸然去老夫人的院子反而不利呀。” “母亲糊涂啊,皇上贵妃都是什么人,那都是人上人!怎么可能随口胡言,我看不出三日圣旨就该下来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对你和姈儿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光禄寺卿,再怎么是个闲差,那也是从三品,你们的身价可得好好涨上一涨了。” “大伯当了光禄寺卿,真正有光的不是我和姈儿,是她童清妍!现在人家还要当郡主了,是当今最受宠贵妃的义女,母亲!我拼命学习了这么多年,还拿什么跟她争?!” 周氏看着与往日恬淡模样判若两人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懂她了。 “争?争什么?你是你,她是她。母亲从小不惜重金请夫子教导你们,是希望你们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但不是与亲姐妹争什么,童清妍是你大伯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和你们今后的路本就不同。不,不是你们,而是从你爹和你大伯选择不同的路开始,就注定了你们是不同的,没什么可争的。” 童漫娇彻底呆住了,她一直以为母亲拿童清妍做例,教导姐妹俩用心读书学礼,是为了压过童清妍的风头,原来一直是自己误解了? “母亲,你在骗我是不是,我记得那年冬天我实在起不来床习字,是您说的,不能像三妹妹那样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还有!还有十二岁那年,我求着三妹妹做吃的,是娘说,口腹之欲贪不得,女子要善于管理自己的身材。娘您现在说我不该跟三妹妹争?我不懂,娘你变了是吗?你畏惧她郡主的名头是不是?!” “不是!” 周氏厉声打断童漫娇的话语,看着捂着心口的女儿,周氏深呼吸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娘,姐姐,你们在里面吗?” “滚出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屋外没了动静,周氏平复了下心绪,拉过童漫娇僵直的手腕,拉着人坐到了里屋的圆凳上,伸手拿过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娇儿,母亲只有你们姐妹两个,自然一心盼着你们好。不然母亲何须讨好淮王妃,不就是盼着她能说句好话,抬高些你们的身价么。如今你们成了秀女,今后的前程比起在长春府好了不知多少,你大伯一旦真的成了光禄寺卿,娘再求求你大伯,不说皇子妃,至少京城中的高官嫡子还是可以结亲的。” 周氏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童漫娇看着满眼期盼的母亲,惨然一笑,将茶杯推开。 “母亲,这么多年,我一直以超越三妹妹为目标努力着,如今您告诉我,从始至终我都比不过她,不论我学多少礼仪规矩,读多少诗词书卷,我都不如她!就因为她是大伯的女儿,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女!” “娇儿......你怎能这般看轻你自己,即便你爹不如大伯有官职在身,可你爹这么多年经营家中产业,让你们姐妹俩衣食无忧已是不易,你若真要怪,便该怪你祖母!” 童漫娇看着周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愣住了,从小到大,印象里母亲对祖母一向是恭敬孝顺,比伯娘还要谦恭。 “母亲......您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事实,你以为你爹放弃读书科考,当真是资历不够的缘故吗?” “难道......难道是祖母?” “对!就是你祖母!是你祖母断了他读书科考的念想,是你祖母鼎力支持你大伯,把家里的铺面生意一股脑儿的扔给了你爹,不然你大伯凭什么进京赶考,凭什么高中状元?!都是你爹!” 童漫娇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从小听到的都是爹爹自愿放弃了读书,因为资历不如大伯,怎么会是这样? 第三十六章 病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氏母女这边如何,终究是关在屋子里的事儿,外人难以探究。 松桦园请大夫又送走大夫的动静却是全府皆知,尤其童三小姐又在场,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和童三小姐今日进宫有关。 松桦园里,童清妍老老实实的跪在垫子上,童怀远觉得自己的胡子要被自己揪秃了。 看了眼沉默不言的老太太,又扫了眼规规矩矩跪着的女儿,童怀远长叹一声。 “母亲还是先让安姐儿起来吧。” “跪着!”老夫人瞪了眼女儿奴的儿子,扫了眼跪在正中央的童清妍,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跪久一点,她就记不住教训!进宫前我亲耳听着温氏教导她低调安分,结果她呢?!给我跪着,跪一个时辰!” “母亲若真要罚跪,来人,把垫子拿走。” “你闭嘴。”看着童怀远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老太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即便要罚跪,也不能不顾孩子的身子,罚跪是为了让她长记性,又不是为了伤她的膝盖。” “可是不受皮肉之苦,这记性也难长啊,依儿子看,还是要把垫子拿走,来人——” “你混帐!安姐儿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安姐儿起来,到祖母这儿来。” “是。” 童清妍利索的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身边,王妈妈及时的递来一张圆杌子,童清妍稳稳的坐了下去,拿起美人锤给老夫人捶腿。 童怀远向童清妍挤了挤眼,在老太太瞪过来之前端正了神色,又捋了捋胡须。 “不是祖母为难你,你说你第一次进宫,怎么能这么莽撞?!若是宫里的贵人们向你发难,哦不对,那三皇子妃就是发难了。” “祖母我知道错了,可是当时大姐姐被人针对,我若不帮她有些太无情了,到时候咱们童府不是更被人看不起么?” “你还是太年轻,面皮薄。被人针对被人看不起又如何?要紧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当时那种情况你不出面,你大姐姐最多被讥讽几句,可你看看你一出声,是解了你大姐姐的围,可你也成了三皇子妃攻讦的对象。”童老夫人想起那个画面都有些后怕,重重拍了拍童清妍的手,“若是没有贵妃解围,你的名声就不会好听了,往后更会落得个举步维艰的局面,即便如今贵妃替你解围,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也处于风口浪尖了?” “可是我和大姐姐都是童家的姑娘,不论是我还是大姐姐被人为难,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祖母......” 童清妍愣住了,这个时代的人不是最注重家族亲眷么?怎么老太太这么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无情了。 “你和娇姐儿姈姐儿不一样!你是你爹的女儿,是正经八百的官家小姐,你叔叔一家在我死后必将分出去,他们只能称之为童宅,而这里......”老太太跺了跺青砖地,“这里才配称之为童府!你是童府唯一的大小姐。” 童清妍看着这样的老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人都会偏心,从小到大老太太偏疼自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都不说破,彼此维系着表面的和睦。 如今老太太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童清妍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儿又琢磨不出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 “母亲,安儿还小,您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不小了,翻过年都十三了,连夫家都给自己找好了,哪里小了?!” “十三还未及笄,怎么不......夫家?!什么夫家?母亲说的什么,儿子怎么听不懂了?” 童大老爷觉得胡子被揪得很痛,松开了手又有些不知道该放哪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捏扁了一块糕点的老母亲。 童老太太闲闲的扫了眼惊呆了的儿子,觉得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平衡,当初听到小丫头的狂言妄语时,自己差不多也就这样吧?! “安姐儿即便不落选,也不会嫁予平凡读书人家,你那些个人选都扔了吧。” “母亲要为安姐儿选婿,儿子自不敢有意见,可是什么叫自己找好了夫家?安姐儿你找的谁?” 童清妍放下美人锤,站起身朝着惊呆了的老父亲行了个礼,大大方方的回答。 “回爹爹的话,女儿和淮王世子心意相通。” 童怀远手动合上了下巴,读了二三十年的圣贤书,可是面对把私下定情说的这么光明磊落的亲生女儿,童怀远觉得自己的认知得到了洗礼。 “母亲同意了?” “嗯。” “哦,那就这样吧。” “嗯?” 这下轮到老太太惊讶了,原本以为当爹的听到这个消息会暴跳如雷,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老大,你真的不管?” “母亲在说什么笑话,我管什么,后院之事要管也该是夫人来管,这丫头的事,母亲都首肯了,想必夫人也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那儿子就更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童老夫人理了理大儿子的话,突然发现好像是这个道理,所以小丫头直接找上自己,摆明了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直接堵了老大夫妇的嘴,说了半天还是自己娇惯着童清妍做了这种决定。 童清妍在童怀远说话时就默默的往边上挪了几步,此刻看着童老太太犀利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讪讪地笑了一下。 “如今宫中是个什么意思,就等圣旨了。着急也好担忧也罢,都是之后的事情,都别多想了,回去吧。” “是,母亲,儿子告退。” “是,祖母,孙女告退。” 童怀远亲自将童清妍送到了菡萏园门口,看了眼站在园子门口的飞燕和飞翠,童怀远收回了本想说出口的话,背着手哼着走调了的曲子回了听兰居。 一想到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童怀远就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疼。 童清妍安安稳稳的呆在菡萏园,晚膳时分飞翠拿了一张字条进屋,珍珠正在劝童清妍多吃两口饭菜。 童清妍一看飞翠手中的字条,伸手推开珍珠夹来的萝卜丸子。 “是世子的消息?快拿来。” 飞翠看了眼珍珠凶狠的目光,伸出去的手又往回缩了缩。 “小姐要不再吃两口?反正字条也不会跑啊。” “我没胃口,今天在宫里喝了那么久冷风,实在吃不下了,拿来吧。” “是。” 飞翠回了珍珠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将字条递到了童清妍手里。 匆匆看完字条的童清妍,陡然露出个笑脸,拿起随手搁在桌上的玉箸,夹起一筷子醋溜白菜丝吃了起来。 “世子殿下说什么了?小姐这么开心。” 双喜看着一筷接一筷的童清妍,也乐呵呵的开口问道。 “世子殿下说酒楼已经买好了,是家经营不善急于脱手的酒楼,明日去那儿看看,该怎么翻新装饰要听我的意见。”说着又夹了一粒萝卜丸子,“这是个好消息吧,人果然只有心情好了胃口才好,明日你们四个随我一道去。” “真的呀?那太好了。” “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明日外出的衣裙首饰。” “奴婢伺候小姐用膳。” 双喜四人都很高兴,唯有话语不多的飞燕有些迟疑的问了句。 “明日这么大阵仗出门,府里不会说些什么吗?” 双喜珍珠和飞翠一听飞燕的话,顿时敛住了笑容,能出去玩当然很开心,如果因此让小姐为难,那不出去也没什么的。 “放心吧,今日之后,我与世子的事儿,不用太过避讳。祖母爹娘都已知晓,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他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至于婶娘那边,该瞒的还是瞒着,你们做得到的吧?” “自然,小姐放心。” 周氏到底是没那个胆量去打听松桦园的事,菡萏园和听兰居也没什么能问的上话的人,将童漫娇胡乱安抚了一通后,就将人遣回了院子,谁知半夜童漫娇屋子里的丫头敲响了屋门。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夫人不好了夫人......” “什么不好了,慌里慌张的诅咒本夫人,皮痒了?” “不是的,夫人,是大小姐,大小姐发了高热,一直在说胡话......” “娇儿?!快,快带我去!” 周氏赶到童漫娇的屋子里时,童漫姈已经在了,但也是匆忙起身,就随意的披了件貂衣,头发披散着,眼神倒是分外清醒的。 “母亲,姐姐一直在喊您。” 周氏心疼的扑到床前,看着双颊绯红的童漫娇,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灼人的温度烫着了周氏手背的肌肤,更是烫着了她的心。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母亲别急,已经去济世堂请了,这个时辰了只有济世堂还会有大夫,母亲稍安勿躁。” 周氏回过身揽住童漫娇滚烫的身躯,眼泪大滴大滴的砸落下来。 “都是母亲不好,母亲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这孩子思虑这般重,都是母亲害你这样的。” 童漫姈白日隐隐约约听见姐姐和母亲在房内起了争执,可是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不知道。 忍到晚膳时分,童漫姈借着和姐姐一起吃晚饭的由头,小心翼翼的探了探童漫娇的口风,也什么都没问出来,谁知半夜里就听闻童漫娇发了高烧,现在再看周氏这般模样,当下再也忍不住了。 “母亲到底跟姐姐说了什么,姐姐怎么会发热了呢?” 周氏对童漫姈的问话充耳不闻,只紧紧搂着高烧说胡话的童漫娇。 童清妍要出门时,听到了童漫娇烧退了的消息,想了想嘱咐知书端一碗鸡丝粥送去童漫娇的院子,就带着珍珠四人出门赴约去了。 第三十七章 人心易变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买下来的酒楼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会经营不善主要是因为自家东家太坑。 童清妍看了眼厅堂和二楼三楼的包房,觉得在京城这个地界买这么大一家酒楼,桌椅板凳后厨用具包括在内,五千两简直是跳楼大甩卖,早知道这么便宜自己买也可以了。 “都挺好的,要添置的东西不多,包房我重新设计安排一下,大厅就这样不用折腾了。” “都听你的。” 童清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湛,这种老夫老妻的口吻算怎么回事儿? 宋湛却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伸手掸了掸柜台上的灰,朝粟裕招了招手。 “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用来购置人手,人牙子我已经找好,等你方便便叫人去你府上。” 看着接过木盒子后欲言又止的童清妍,宋湛扬了扬眉。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有何想问有何想说,尽可直言。”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酒楼位处繁华东市的三宝街,即便有玉春轩这样的酒楼抢生意,也不至于经营不下去啊?到底为什么会关门大吉的呀?” 别说童清妍了,珍珠四人也很好奇,正常来说东市都是达官显贵来的地方,不像西市平民百姓居多,在东市开酒楼只要不是饭菜太难吃定价太离谱,正常经营完全没问题,怎么好端端的倒闭贱卖了呢? “你可知这酒楼前主是当今大皇子?” “晓得的呀,你刚才就跟我说了。” “那你可知大皇子最爱什么?” “什么呀?” 宋湛看了看五个都未及笄的少女,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右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 童清妍忙倒了杯水推了过去,眨了眨满是好奇的眼睛等着宋湛说大皇子的八卦,珍珠四人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八卦啊八卦,还是当今皇子的八卦,这一般可听不着啊! “大皇子前阵子挪用了国库里的银两,原本就是打算用来填补这个酒楼的,被人检举揭发不光把钱还了回去,还被皇上罚了一万两。” “这大皇子莫不是个傻子?” “嗯?” “我是说这大皇子怎么想的,有的被罚一万两,还不如一开始就拿那一万两来周转这家酒楼呢。” “谁说不是呢?可这酒楼之所以经营的那么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大皇子自己。” “为什么啊?” “大皇子喜好奢靡,放纵享乐,这酒楼原是大皇子妃的陪嫁产业之一,被大皇子拿来用于人情交往,有交情的便投其所好,经常会在此和大皇子放纵声色犬马,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这个赊账那个打折的,最后收益甚微不说,还要时时贴补才能运转。” “所以这次大皇子不愿意再从自己的钱袋里掏钱补窟窿,就把主意打到了国库上?” “正是。” 这大皇子,人才啊!不愿意动自己的零花钱,就把手伸到皇帝老爹的口袋里,没被剁手真的是客气的了,皇帝老爹年富力强的就敢打歪主意动他的经济基础,这要是小心眼一些的皇帝,大概就按谋逆论处了吧? 宋湛是不知道童清妍内心如何吐槽大皇子,但既然今后酒楼的运营需要童清妍处理,这人情世故还是得先说清楚。 “往后如意楼生意红火起来,大皇子必定会觊觎想着再夺回去,我会安插些人手进来,若是今后有人砸场不用怕,我会出面。” 童清妍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宋湛,此刻淮王世子的名头仿佛就在宋湛头顶闪着光,这种顶级保镖保驾护航的安全感真的是太棒了。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啊。” “......” 宋湛觉得姑娘家家脸皮太厚也不是个好的事情,童怀远政绩虽然不俗,但在教养女儿这方面着实差了些,若是自己有了女儿,绝对不能养成童清妍这样...... 童清妍也不知道宋湛在想什么,眼见着宋湛的耳朵红了,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猛瞧。 飞翠飞燕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偶尔语出惊人,看到英武不凡冷面杀神一般的世子殿下,在自家主子面前语塞害羞的模样,顿觉骄傲自豪。 粟裕垂下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难怪都说这男女在一块儿就是一物降一物,好像王爷和王妃也是这般。 和宋湛分别回到童府时刚巧遇上济世堂的大夫被童漫姈的贴身丫鬟小鸢送出门,双喜在童清妍的示意下拦住了小鸢打听童漫娇的情况。 “大小姐烧退了,大夫复诊过,说是什么忧思过重,要安心静气才好,不过我看大小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怎么这么说呀?烧退了不就很快会好了么?” “大小姐烧退了到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肯吃,哦对,就连你们院的知书端来的鸡丝粥都让人端走了。” “啊?真的呀?” “我亲眼看到的,三小姐煮的鸡丝粥可好喝了,我曾有幸被小姐赏过两三勺子,这次我亲眼看着知书端进屋去,知书才走那粥原封未动又被人端了出来,扔到了小厨房的灶案上,真是浪费可惜了......哎!你别和你家小姐说啊,免得她伤心。” “那是自然,我肯定不会说的,想喝鸡丝粥下次小姐再煮的话我给你留一碗。” “真的呀?双喜你真好!不与你说了,我得回去了,免得小姐有事吩咐找不到我。” “好,你去吧。” 双喜回到菡萏园,一字不差的将小鸢的话转述给了童清妍,童清妍还未说什么,珍珠已经不满的嘟囔开了。 “小姐好心早起亲自熬的粥,被这般作践,早知道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也许是我煮的粥不对胃口,又或许是吃了药苦口不爱吃咸的吧。” “小姐你就是心太善了,不是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么。” “哟,我们珍珠什么时候心思不光用在吃的上面了,还知道这么高深的话了?” “小姐就知道取笑奴婢,奴婢这不是想着小姐日后是要嫁进淮王府的,不多学一些那不是丢小姐的面子么。” “嗯,说的很有道理。但问题是......我有说过要带着你嫁进王府吗?” “啊?小姐你不要奴婢了?是嫌弃奴婢了吗?奴婢可以改的!” “你改什么?少吃两碗饭还是少吃三筷子肉啊?” “都改都改,只要是小姐不喜欢的,奴婢都可以改。” 看着珍珠急的满头大汗的模样,本来在一边看戏的双喜也忍不住了,拿出帕子给珍珠擦了擦汗,嗔了一句。 “好了,傻丫头,你看不出来小姐在逗你啊,快去小厨房看看,预备下小姐午睡起来的点心吧。” 珍珠还有些不确定,瞟了眼童清妍,看到童清妍脸上灿烂的笑容,才安心下来朝小厨房走去。 飞翠和飞燕也识趣的跟着一道去帮忙了,屋子里就剩下了双喜和童清妍,珍珠三人出去后,童清妍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 双喜见状扶着童清妍坐到床榻上,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道。 “小姐别多想了,可能真的就是小姐想的那般,喝完药口苦想吃些甜的......” “我那话就是宽慰珍珠的,你也信?” “小姐......” “其实我都知道,这么多年婶娘的不忿娘都跟我说过,娘说的没错,不管所谓的真相如何,毕竟那是祖母的决定是爹和叔叔之间的事情,不该牵扯到我们这一代。” 想想还是很泄气的,童清妍心智不是真的十二三岁的无知少女,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婶娘周氏和大姐姐的负面情绪。 虽然这么多年大家生活在一起,面上和谐友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说到底内心如何,平日里细枝末节的多多少少都流露出来了。 温兰不愿与周氏对上,哪怕生下平哥儿到现在,也完全没有要全权拿回管家权的意思,老夫人也尊重温兰的决定,对周氏的动作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大家心里都有条底线,只要不触及童家这个大家子的根本利益,周氏想为两个女儿争一些什么都是无可厚非的。 也亏得周氏心理素质强大,面上做的也是滴水不漏,哪怕进京后去请了姑姑来教导规矩,也是派人来请过童清妍的,是童清妍自己回绝了不去上课。 只是如今进了一趟皇宫,什么圣旨都还没来呢,就这般生分了,人心果然易变。 童漫娇那边,周氏仍在赔着小意耐心的规劝。 “娇儿若是不爱喝那鸡丝粥,娘替你喝了便是,何必......” “我就是不想喝也不想任何人替我喝,不行吗?!” 童漫娇哑着嗓子嘶吼,却因为高烧的后遗症,半点吼不出大动静来,捂着嗓子难受的皱着眉,这模样立时就让周氏心疼的要命。 “好好好,不喝不喝大家都不喝。” 童漫娇甩开周氏靠近的手,转身面朝里将被子拉上肩膀,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周氏看着女儿冷漠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放下床头的帐子,转身出了屋子。 站在台阶上看着满园萧条,周氏闭了闭眼,若时光能倒流,自己决计不会说出那些话,可惜啊,时光不会倒流,现在只盼着皇宫里不要来什么圣旨...... 第三十八章 有架要打好开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氏跪在佛像前祈祷了一晚上,满天神佛也没听见她的祈求声,第三日圣旨还是来了童府。 童府不算大的宅院一时间全城瞩目,今天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忠,别的人来传旨即便内容不变,真正的大族高官可能都不会太震动,如今李忠的出场加持,让众府纷纷派出人手去童府门口溜达去了。 李忠两份圣旨宣读完毕后,看着童怀远和童清妍父女各自捧着圣旨站起身,乐呵呵的上前道贺。 “童大人恭喜了,老奴也在此恭贺妍阳郡主,贵妃娘娘说了,一别几日甚是想念妍阳郡主,郡主有空可得进宫去看看她。” “谢过李公公,郡主明日便有空,下官亲自送郡主进宫去看贵妃。” 童怀远看着李忠笑的如风中菊花一样的脸,不着痕迹的将童清妍挡住了,热情的回应着。 李忠本就只想在新郡主面前讨个好,得到了童怀远的准话,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临上车前被塞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精致的五片竹叶,荷包看着不算鼓,懂行的都知道这里面的银票面额绝对不小。 童清妍看着明晃晃的圣旨,圣旨上的龙纹绣的真好,栩栩如生,是纯金线所绣,龙眼处还缝上了两粒米粒大小的珍珠,这圣旨可比自己想象中的值钱多了,可惜不能卖。 周氏僵着脸回到童漫娇的院子里,看了眼神色不安的下人们,周氏咬牙低声叮嘱道。 “谁敢在大小姐面前嚼舌根,别怪我不念多年主仆情谊。” 院子里的所有人看着目露凶光的周氏,都瑟缩着点头赌咒发誓,周氏脸色才微微好转,打开屋门掀起棉帘子进了屋内。 菡萏园里,童清妍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四人,看着四双期待的眼神,摸了摸额头。 “上次进宫是珍珠陪我去的,这一次......”童清妍看了看四个丫鬟,这种犹如揭晓五百万大奖得主的感觉很奇妙,“飞燕你陪我去。” 相比起其他三人明显的失落,飞燕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眼眸亮了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童清妍看着面前的衣服纠结着,进宫按理说不可穿的太素淡,但过于艳丽也不太合适。 “郡主在纠结什么吗?” “嗯?” 说实在的,对于郡主这个称呼,童清妍还是接受无能,但双喜这句话提醒了自己,既然已经是郡主,那穿的艳丽些也无妨,想来贵妃那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穿艳丽的服饰。 “就这件掐丝芍药银线蝴蝶绣的衣裙吧,配前阵子母亲去天绣阁定制的珠钗。” “是,郡主。” 出门坐上郡主规格的马车,童清妍暗暗感叹上层阶级是真的会享受,原先觉得自己的专属马车已经算舒服的了,如今这么一对比才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 就这手边小抽屉的个数就是翻番的,每个抽屉拉开来就是京城最大的腌货铺子炒货铺子糕点铺子的顶尖产品,满满当当塞满了二十多个抽屉。 “郡主的待遇就这么好了,那公主岂不是更......” 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飞燕塞了一块杏仁脯,飞燕指了指车外,童清妍了然的点了点头,老爹要是听见自己这般口无遮拦,肯定又要上思想教育课了。 马车一路通行无阻的到了皇城里,童怀远自然是不能跟着进的,不知道??又前行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随即车外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女声。 “奴婢秋心,奉娘娘之命,在此恭候郡主。” 童清妍掀起马车帘子,看了眼秋心,越过秋心的肩膀看到了她身后的宫人和软轿,童清妍和飞燕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受宠若惊这四个字。 妈妈呀,这贵妃这么宠自己这个义女,也太奇怪了吧?即便有一丢丢像她死去的闺女八公主,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吧? 童清妍略带忐忑的在秋心慈爱的注视下坐上了软轿,轿辇刚刚抬起就听到一个阴柔的声音由远及近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太后有令,宣妍阳郡主慈宁宫一叙。” “太后娘娘有命,妍阳郡主理应立刻去觐见,然贵妃娘娘已等候多时,烦劳钱公公回去通禀一声,稍后贵妃娘娘携妍阳郡主亲自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秋心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容,然而拦在童清妍软轿前的身躯却是纹丝未动,单膝微曲,恭恭敬敬的行着礼,话语里却是委婉而坚定的拒绝把童清妍交给对方。 钱公公身形偏瘦,面白无须,此刻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身上的阴郁之气更重了。 “秋心姑姑这话说的,咱家可不敢就这么回去给太后复命,贵妃娘娘这般和太后过不去,是想让皇上为难么?” 秋心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听到钱公公扯到嘉康帝,姿势虽然未变,但心跳还是稍稍快了些。 要说这满皇宫,贵妃会在谁的手里吃亏,那只有太后了。嘉康帝素来孝顺,即便爱重贵妃,若太后真要计较起来,贵妃也是有吃亏的时候的。 轿子里的童清妍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惨了,莫名其妙被封了郡主,又莫名其妙的好像惹到了太后。 不过人生多的是躲不掉的事儿,所以遇到事情了就得勇敢的面对,然后想尽办法去解决,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是童清妍的做事原则。 “钱公公麻烦前头带路。” 童清妍掀起轿帘,示意抬轿辇的宫人将自己放下来。 秋心一脸担忧的看着走出软轿的童清妍,只看到她给了自己一个微笑,然后便看着一袭盛装的童清妍走到了钱公公一行人面前。 “本郡主未曾去过慈宁宫,还得劳烦钱公公带个路。” 钱公公看了眼抿紧了唇的秋心,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毫无畏惧之色的小姑娘,阴柔一笑。 “能为郡主效力是奴才的福分,只可惜奴才来的晚未来得及准备软轿,辛苦郡主殿下随老奴走去慈宁宫了。” “公公请。”童清妍回转身看了眼欲出口阻拦的秋心,微微摇了摇头,“请秋心姑姑回去告诉义母,妍阳给太后请过安,再去给义母请安。这是规矩,妍阳理当遵循。” 最后一句话着重了几分,秋心大概是明白了童清妍的意思,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福了福身率领一众人向禧瑞宫走去。 说起这个当朝太后,当年靖成帝的元后,也就是当朝太后的亲姐姐,嫁于靖成帝三年无所出,靖成帝失去了等待嫡子的耐心,接二连三的妾侍有孕并且产子。 元后没熬到靖成帝登基便一命呜呼,为了得到元后娘家的助力,就娶了如今的太后为继室,太后比起亲姐姐来说运势旺了些,转年便有了嘉康帝。 靖成帝登基,嘉康帝名正言顺成了太子,一路稳妥顺遂的接过靖成帝的龙椅,太后也荣登后宫第一人的尊位,却在一夜之间收敛光芒,命人在慈宁宫修了座小佛堂,以为国祈福为皇帝祈福为由,专心礼佛不问俗事。 后宫在四大妃和贵妃的相继管制下,过了十数年,中间发生了多少事,都未能引得太后出山。 回想着昨夜宋湛命人送来的信笺,童清妍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自己的脸面可真大,初见贵妃就要被认义女被封郡主,今天太后又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要见自己。估计今日一过,童府周围的探子会多许多。 对于这个太后的评价,宋湛在信笺中用了两个很高级但不算好听的词:面甜心苦,佛口蛇心。 童清妍觉得如果是因为看不顺眼贵妃独宠六宫,太后老人家要拿自己开刀,那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今天这场鸿门宴,太后绝对不是主角,就是不知道谁是那个被飞燕暴打一顿的倒霉蛋了。 童清妍心情极好的跟着钱公公七绕八绕,说真的,对慈宁宫的位置虽然不了解,但以正常人的思路来想,慈宁宫不会这么偏僻吧? 隐隐觉得脚底酸痛难忍的童清妍,瞥了眼周围越来越人烟稀少的走道,再看看前头带路坚定不移的钱公公的身影,童清妍觉得好戏该开始了。 “哎哟——” “小...郡主您怎么了?” 飞燕敏捷的出手扶住童清妍的身子,担忧的问道。 “郡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钱公公闻声也扭头走回几步,看着靠着飞燕蹲坐在地上的童清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好疼...本郡主怕是脚扭了,钱公公可有地方给本郡主歇歇脚,本郡主这个奴婢略懂一些医术,让她帮我正下骨就好。” 钱公公一听要正骨,看看童清妍一头冷汗的模样,估计真的伤得不轻,面上却是紧张万分的神色。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扶着郡主。郡主殿下,这附近最近的歇脚地儿是一处小花园,寻常时候没什么人过去,不如老奴伺候郡主去那儿?” “行吧,快点扶本郡主过去,疼死了。” “喏。” 钱公公一行人簇拥着“扭伤”了的童清妍,到了那处小花园,果然没什么人,环境也很是雅致。 “请郡主在此略作等候,老奴这就去回禀太后。你,还有你,快去请当值的太医来。” 不等童清妍作回应,亭子里的人呼啦啦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童清妍主仆。 飞燕看着迅速消失在假山后的人影,微微摇了摇头,扭头对上了童清妍一脸兴味的视线,腼腆的笑了笑。 “你摇头叹息什么呢?说来听听,放心,随便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奴婢觉得太后的人有点蠢。” “为什么这么说?” “痕迹太明显了呀,这么迫不及待的跑了,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们似的......郡主,奴婢不是说您......奴婢嘴笨,不会说话,郡主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说的也没错,我一会儿估计就是个吓死人的恶鬼。哦不对,应该是你才对。” 飞燕莫名其妙的看着隐隐有些兴奋的主子,不懂小姐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飞燕,你看那儿。”童清妍指着凉亭石阶旁的假山缝里露出来的一节扫帚柄,“去把那把扫帚折了,只要柄。” “是。” 看着飞燕弱柳扶风的走下去几节石阶,手刀一起一落间,一把趁手的棍子就到了自己眼前,童清妍羡慕又感叹的鼓了鼓掌,将棍子递给飞燕。 “拿着,一会儿打架有个趁手的工具。” “打架?要打架了吗?!” “应该是,开心吗?” “嗯...奴婢只是觉得奴婢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开心?算是吧。” 童清妍看着紧紧抓着棍子,白皙的手背青筋毕露的飞燕,默默的在心里替等下要挨打的那个人划了个十字念了声佛。 第三十九章 见太后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太后手底下的人的办事效率出乎童清妍预料,当随身携带的糕点最后一块和飞燕分着吃完后,凉亭里冰冷的石凳都坐热乎了,周围还是寂静一片。 “郡主,会不会咱们想多了,毕竟您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一般人不敢惹您吧?” 飞燕下巴枕在撑着竹棍的手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的假山,说好的要打架呢,这都过了多久了也没看到个人啊。 “你也说了一般人不敢惹我,所以要来惹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耐心等等吧。” “哦。” 童清妍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钱公公把自己引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没点图谋说不过去,要观察自己的品性也用不着在这儿,完全可以在慈宁宫折腾人。 “小姐,来人了。” 飞燕突然盯住了某处,拉着童清妍矮下身子,掩在凉亭红柱子之后。 两人的身形刚刚掩住,就听到一阵衣摆窸窣的摩擦声传来。 “殿下,这里真的没人来吗?” “放心吧,没人。本殿下让人盯了好几天了,这么冷的天这个时辰没人来这里。” 童清妍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头皮一紧,殿下?不会是哪个皇子跟宫女乱来的老梗吧? 飞燕眼睛死死盯着走进假山的两人,这两人就在凉亭下的假山里,带着童清妍毫无动静的离开是不可能的。 飞燕也是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的,不管是哪位皇子,都不是童清妍这个新鲜出炉的郡主能招惹的,在飞燕寻思着找机会打昏这两个人。 童清妍觉得这个皇子真的是没用,偷欢的场所这么容易就被人盯梢了,自己也是倒霉,被这么利用。 原以为会遇到什么登徒子,被调戏破坏自己的名声,没想到这太后准备的大礼这么给力,上来就要得罪个皇子甚至还有被灭口的危险。 童清妍默默的翻着白眼,如果猜的没错,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惊动这对野鸳鸯,然后暴露自己和飞燕。 童清妍所料不差,此刻一个小太监也鬼鬼祟祟的在接近那处假山,飞燕眼眸一眯,看了眼石桌上的装点心的袋子和手里的竹棍,暗暗后悔没有个趁手的暗器。 童清妍也看到了那个太监,跟着飞燕的视线扫了一圈,居然瞬间就懂了飞燕的心思,当即拔下头上的珠钗,忍痛抠下那颗最大的珍珠递了过去。 飞燕来不及欣赏自家小姐悲痛欲绝的表情,一指将珍珠弹了出去,也是这小太监配合的好,弓着身子低着头,正好让珍珠打在了他脖颈处的穴位上,立马倒地昏了过去。 太监倒地的声音没有影响到假山里的人,童清妍觉得这样干等着很危险,保不齐还有人盯着这边的动静,看一击不成再来一次。 即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垂死挣扎的时候还是要蹦哒两下,享受生命最后的活力,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 飞燕看着童清妍一通胡乱比手势,居然奇异的读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抓贼啊——快来人抓贼啊——” 飞燕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扯嗓门喊起来还是很有穿透力的,至少在她喊完那一刻,假山里传来了一声闷哼,同时一群人也迅速的来到了小花园。 飞燕拎起被打昏的小太监,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假山口,气势汹汹的看着赶来的一群宫人,伸手进太监的衣襟口摸出了一粒大珍珠。 “郡主的珍珠掉落了,派我来找,然后就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捡东西往怀里揣,让他拿出来还不肯,我就给了他点教训。”说着将昏倒的太监往人群里一扔,瞪着眼睛牢牢盯着这群人,“谁是管事的,怎么管教的下人,郡主的东西也敢偷!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谁给你们的胆子忤逆皇上?!” 躲在红柱子后的童清妍惊呆了,原来飞燕话多起来嘴皮子这么溜啊。 一众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昏倒了的同伴,有心想要越过飞燕去假山里完成任务,可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 得罪了钱公公事小,得罪了皇上罪过就大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占大多数,飞燕眼看着大多数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站在原地的人,伸出手握拳捏的指骨噼啪作响,剩下那几个人也被吓得一个激灵,跟着一起往后退。 “老奴来迟了,郡主殿下赎罪,老奴...老奴...咦?郡主殿下呢?你们都是死人啊,让你们来迎郡主去慈宁宫见太后,郡主呢?!” 钱公公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拨开人群走到飞燕面前,转身指着一群畏缩不前的太监恨声骂起来,边骂边想绕过飞燕到假山那里去,飞燕岂会如他的意。 “郡主...郡......我说你这丫头不好好守着郡主,拦着老奴找郡主做什么!” 飞燕看着不怀好意就想往假山方向冲的钱公公,眯了眯眼。 “你就是那个太监的管事头头?” 钱公公顺着飞燕的手指方向看了看昏过去的小太监,转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趾高气昂的飞燕。 “是啊,怎么了?你......” “砰——” “是就好。” 飞燕干脆利落的一拳头砸到了钱公公的脸上,看了看手背上沾到的脂粉,嫌恶的拍了拍,看了眼呆若木鸡的众人,冷声道。 “郡主仁慈,不计较你们的错失,只惩罚管事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两人扛走,我好去向郡主复命。敢偷郡主的东西,这事儿想来皇上也必会过问。” 众人被飞燕的话语惊醒了一般,七手八脚地抬起昏倒的太监和钱公公就走,消失的比来时还快。 童清妍忍着笑出猪叫的冲动,迈着优雅的步子下了石阶。 “既然珍珠找到了,那咱们就赶紧去慈宁宫见太后吧。” “是,郡主。” “太后娘娘宽厚仁慈,竟纵的这些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看看这掌事太监带的路管教的下人,都不行的呀,等下见着了太后一定要好好说说,下人这般不会做事岂不堕了太后的颜面。” “是,郡主说的对。” 童清妍主仆俩一搭一唱的离开了小花园,假山里的两人只字不漏的听到了全部,大皇子杨之烁阴沉着脸走出假山,沉沉看着童清妍主仆俩离开的方向。 在路边拉了个小宫女带路,终于顺利走到了慈宁宫,就看见一个满脸皱纹三角眼面相略显刻薄的姑姑站在寒风中,正等在慈宁宫的正殿门口。 “奴婢给妍阳郡主请安,太后娘娘已等候多时,请郡主随奴婢来。” 童清妍听着面无表情的老宫女一开口就扣帽子,顿时觉得有点高估这个太后了,手底下的人都是什么段位啊。 “让太后等这许久,是妍阳的过错,要不是钱公公年纪老迈还要辛苦带路,想来本郡主的腿脚也不至于让太后久等。” 身为太后的心腹,秦老姑姑自认拿捏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是没问题的,没想到这个贵妃义女嘴皮子倒是不输宫里的老人。 童清妍进到正殿看着已然醒过来正跪在殿中捂着脸哎哟叫唤的钱公公,眼眸闪了闪,低垂着头按照宫规跪拜下去行了大礼。 “妍阳参见太后,愿太后身体康泰福寿绵长。” “快起来吧。” “谢太后。” 和煦带些沙哑的女声遥遥响起,童清妍稳稳起身略抬了下头看向坐在正殿主位的太后。 透过这张红颜老去的脸,童清妍大概想象了一下,即便在年轻时,这个太后的皮相恐怕也很一般,能当上靖成帝的继后,真的是托了会投胎的福吧。 “走近些,哀家眼神不太好了。” “是。” 童清妍上前了三步,正好与跪在地上的钱公公齐平,还未等太后说些什么,童清妍决定先发制人。 “咦?这不是钱公公么,这是怎么了?谁打了您啊?” “妍阳不知道是谁人打了哀家宫里的管事太监?” 太后眯着眼看着一脸无辜纯真模样的童清妍,语气莫测的发问。 “不知道啊?祖母怎...怎么这么问妍阳呀?妍阳久等不到钱公公派人去请的太医,怕让太后久等,便让贴身侍女正了骨,紧赶慢赶才来。哦对了,还差点丢了特意为觐见祖母所致的珠钗上的大珍珠呢。” 童清妍从袖袋里摸出浑圆饱满的珍珠,一脸心疼的吹了吹珍珠上不存在的灰尘,余光瞥见钱公公吸着气要开口辩驳的样子,又开口道。 “妍阳的侍女会些拳脚功夫,帮着返回妍阳歇脚的小花园去找,回来时说抓了个偷珍珠的毛贼,是个小太监,还顺便教训了管事太监。太后娘娘潜心礼佛久不理俗事,没想到居然有那起子手黑的宫人,仗着太后宽厚仁慈,偷东西偷到妍阳头上了。” 看了眼钱公公着急说话又牵扯到脸上伤口,疼的直抽抽的模样,童清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 “钱公公不用谢本郡主,本郡主这侍女还是托淮王世子殿下寻来的,要谢也得谢谢淮王世子殿下。” 钱公公决定放弃说话了,一脸颓丧的跪坐在地上,手也不捂着脸了,肿的老高的半边脸暴露在人眼前,童清妍觉得比起被飞燕持棍打一顿,挨一拳简直是太幸运了。 第四十章 落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端坐在主位上的人闭了闭眼,一口一个祖母,倒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 钱公公闭嘴了,可童清妍没打算就此放过,若是以前偏安江南,这些争斗心机与自己无关,做一朵单纯无邪的小白花就好。 如今既然要往那个位置去,该面对的就得面对,该打击的就要打击,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折腾一番,往后对手蹦哒的太欢乐,那己方的烦恼就太多了。 “钱公公年事已高大概是老糊涂了,带着本郡主七拐八绕的走了许多路,以至于本郡主崴了脚,还让太后等了这许久。钱公公的手下又手脚不干净,偷盗本郡主的珍珠,钱公公不知你觉得自己该当何罪啊?” 殿内除了跪着的钱公公和端坐不动的太后,就只有立在正殿台阶第二层的秦姑姑,童清妍这么不管不顾的问责,太后未有动容,秦姑姑却动了。 童清妍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秦姑姑眨了眨眼,这人是想教训自己吗? 秦姑姑面无表情的扬起手,掌风已经刮到了童清妍的脸颊处,突然手就下不去了。 “放手。” 秦姑姑看着钳住自己右手的飞燕,不悦的命令,然而飞燕一脸羞涩的低垂下头,手却丝毫未松。 “秦姑姑这是做什么?” “郡主对太后大不敬,奴婢教郡主规矩。” 扫了眼秦姑姑老而枯瘦的手掌,童清妍往旁侧走了一步,腼腆一笑。 “家中婶娘为了教导姐姐们规矩,特意请了宫中出去的姑姑来家中上课,本郡主虽不曾节节课不落的听,却也知道这宫中教导规矩的方式可没秦老姑姑这样的。秦老姑姑莫不是也和钱公公一般老糊涂了?” “郡主请慎言,这儿是慈宁宫。” “秦老姑姑还知道这儿是慈宁宫啊,太后祖母还未曾发话,您便随意打骂我这个郡主,不知道您的规矩是跟谁学的?” 秦姑姑不愿多做口舌之争,回眸看向端起茶盏的太后,童清妍也摆了摆衣袖,老神在在的等着太后发话。 “妍阳这般懂规矩,是说哀家发话了,秦姑姑便可以教导你规矩了是吗?” “太后娘娘都说妍阳懂规矩了,那自然用不着再劳烦秦姑姑教导妍阳规矩了,您说是吧。” “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真的厉害,到底是贵妃看中的孩子,果然不俗。” “谢太后娘娘夸赞,妍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几个回合下来,太后觉得这个丫头和宫里的这些人很不一样,不仅嘴皮子厉害,脸皮也很厚,颇有些难以下手的感觉。 “行了,你在哀家这儿耽误了这么久,再不去贵妃那儿,说不准皇帝就得来慈宁宫了,回去吧。” “是,妍阳告退。” 童清妍利索的屈膝行礼告退,飞燕放下钳制秦姑姑的手,亦步亦趋跟着走了。 等童清妍主仆二人走后,秦姑姑甩了甩手腕一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掐痕,可见是用了巧劲的,连个丫鬟心思都这么深,正主不好惹也就正常了。 “你下去歇着吧,脸好以前不用来跟前伺候了。” “老奴没用,谢太后体恤,老奴告退。” 钱公公忍着痛告了罪退下了,秦姑姑走上前扶起太后往小佛堂走去,又到了要做功课的时候了。 “这个丫头,你觉得如何?” 静谧幽暗的佛堂里,太后跪在蒲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鱼,转了转手中的佛珠问身后跪着的秦姑姑。 “奴婢看不透。” “和安阳比呢?” “比八公主厉害的多。” “哦?那贵妃是找了个好帮手啊......” 童清妍是不知道太后和秦姑姑在背后说自己什么坏话,能从慈宁宫全身而退,还来不及高兴,想到假山里那两个人,童清妍就觉得厌烦。 天底下最肮脏龌龊的地方,莫过于皇宫。 看着富丽堂皇高不可攀,实际勾心斗角阴私暗毒防不胜防。 飞燕看着前面领路的小太监,紧跟上几步凑到童清妍耳边低声交谈。 “小姐觉得这个小太监能好好带路吗?” “他不敢闹什么幺蛾子的,就怕假山里那个皇子半道杀出来。” “小姐是说...奴婢没有棍子了怎么办?” “没有棍子你就打不赢了?” “不知道,奴婢尽力一试。” 从慈宁宫到禧瑞宫,最便捷的路径就是横穿御花园,这个小太监也是真的单纯为了尽快将人送过去,完全不替童清妍二人考虑,甚至有点巴不得途中遇到贵人,自己好脱手这送人的差事。 走到御花园里时,飞燕就开始左顾右盼,希冀从哪个角落里再找出把扫帚来,虽说没有武器也不是不能打架,但赤手空拳的打总归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手会疼。 小太监步伐匆匆,童清妍两人紧跟不舍,如果在这偌大的御花园迷了路,那就真的麻烦了。 三人疾步走到湖边小道时,小太监脚步突然一顿,紧接着就跪拜了下去。 “奴才拜见大皇子。” “滚蛋。” “喏。” 童清妍愣愣的看着麻溜走远的太监,无语了,不知道的真得怀疑这太监是大皇子的人。 看着面前一身墨色棉袍的男子,童清妍的眼睛下意识的瞟了瞟他的下半身。 杨之烁看着面前这个个子不高打扮甚是艳丽夺目的小姑娘,内心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偷窥自己的好事。 “你就是父皇新封的郡主?” “回大皇兄的话,正是。” “呵,脸皮倒是挺厚,大皇兄也是你叫的?” “不该叫大皇兄吗?那该叫什么?方才在慈宁宫皇祖母也没说什么,不如等下妍阳去拜见父皇时问问父皇,该叫您什么。” 一提嘉康帝,杨之烁本能的觉得肉疼,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今日进宫来借着陪伴母妃的名义找了母妃宫里的小宫女快活快活,却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搅扰了,越想越不快。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问你,你今日怎么会去了那个小花园?!” “小花园?什么小花园?妍阳不懂大皇兄在说什么。”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自揭其短是为了什么,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皇宫里胡作非为? 杨之烁一看童清妍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就来气,此刻下身还隐隐作痛,若不是那地方难以启齿,自己肯定立刻让人找太医到母妃宫里去了。 隐忍了这么久面对着童清妍装无辜的模样,杨之烁觉得要气炸了。 作为嘉康帝的长子,杨之烁从来没有压抑自己迁就他人的品德,当下就伸出手去,想要将眼前这个对自己毫无尊敬之意的丫头揪着衣领拎起来,至于拎起来以后干什么,抱歉,他目前还想不到那么多。 眼见着自己突然出手,对面的小姑娘明显一紧张,杨之烁手上的力道就比预期的用的更大了。 童清妍看到气急败坏的大皇子对自己出手,彻底无语了,这人不知道顺着自己打配合来遗忘掉那么掉身价的事,还要对自己出手来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简直太蠢了。 一想到身旁人狠话不多的飞燕,童清妍觉得今天进宫之前没看黄历真的很不对。 “咚——哗啦——” 杨之烁只觉得自己眼中的天地一阵旋转颠倒,下一秒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没顶而来。 飞燕看着溅起一大片水花的湖面,沮丧的垂了垂头,第一次扔人没有表现的像扔石头那么完美,水花太大了。 “救...救命——” 童清妍和飞燕还未帮着开口呼救,两道黑影就飞向了湖面,那是大皇子的暗卫。 这两人也是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被那么柔柔弱弱的女子举起来扔进了湖里,就这么迟疑一下的功夫,大皇子已经喝了两口寒彻心扉的湖水了。 童清妍看到有人去救大皇子,便省了呼救的力气,拉着飞燕避到一边,举目四望间看到一路小径的尽头有个小宫女在朝自己招手。 “奴婢奉世子之命给郡主殿下带路,请郡主殿下随奴婢来。” 等到童清妍顺利见到了贵妃义母时,大皇子也已经被送到了惠仁宫,惠妃正逗弄着大孙女,顺便叮嘱大皇子妃调养身体,尽早产下嫡子,顺利占了嘉康帝皇长孙的名头。 慧妃看着浑身湿透的两名暗卫和裹着貂衣狂打哆嗦的大皇子,整个人又惊又怒。 “这是怎么回事?这大冷的天怎么会这样?!” “儿...儿臣不小心在御花园湖边滑了一跤,跌进了湖里。阿嚏——母...母妃切...切莫担忧。” “好端端的去湖边作甚,快,快传太医。来人,快扶大皇子去偏殿,快生火盆子,四个火盆!” 惠仁宫忙的人仰马翻,禧瑞宫里却是一片温馨祥和。 童清妍面前的白玉琉璃碟里被贵妃塞了许多好吃的,看着贵妃一脸期待的模样,童清妍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深怕自己说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语,都是在往这个失去了女儿的可怜母亲心上扎刀。 “这些都是母妃小厨房里做的,你看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不喜欢的就放一边。” 蒋荣华期待的看着童清妍,这些糕点都是按照安阳的喜好做的,掺杂了两三种安阳不喜欢吃的口味,蒋荣华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虽然内心就想把这个姑娘当成安阳的影子来疼爱,可理智又告诉自己,安阳是独一无二的,这世间不会有人能与她相比。 童清妍看着码起来的糕点有些头疼,刚刚抬手拿起一块枣泥糕,准备放到一边不吃的时候,一个宫人行色匆匆的进来了。 蒋荣华看了眼那名宫女,又看了看童清妍捏在手里的枣泥糕,皱了皱眉。 “何事?” “启禀娘娘,惠仁宫请了太医,说是...说是大皇子落水了。” 一席话令暖阁里的人都愣了下,蒋荣华将视线全部投注到了那位宫女身上。 “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可打听到原因了?” “大皇子说是意外。” 童清妍赶忙将枣泥糕塞进了嘴里,以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嗤笑,这个大皇子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觉得被人扔进湖里丢人,就说是意外落水,早知如此最初就不该来招惹自己,就当小花园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好了?!真是蠢...... 蒋荣华余光看着童清妍开开心心的吃完了一整块枣泥糕,眼眸中的亮光暗了暗。 果然还是不同的,安阳不喜欢吃枣泥糕的...... 第四十一章 盘算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宫院深深,深宫里女人们除了吃吃喝喝养养鱼,好像真没什么事情可做。 童清妍吃完第十块点心时,觉得以后能不进宫还是不要进宫了,太难了...... “噎着了吧?喝口茶。” 蒋荣华略带殷勤的端过一杯茶,童清妍见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启禀贵妃娘娘,郡主惯喝白水,不爱喝茶。” 飞燕适时的出口解围,蒋荣华眼眸一亮,端过另一杯微温的蜜水,递了过去。 童清妍喝完一杯蜜水,觉得胃里更撑了,但嘴巴里还是舒服了许多。 “娘娘,今日能进宫陪伴娘娘,妍阳很是开心......” “真的吗?” 蒋荣华闪着水灵灵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童清妍,看的童清妍内心一阵发毛。 “自然是真的,能当娘娘的义女,是民女的福分。” 蒋荣华收回目光,端着茶盏颠了颠茶盖,轻轻柔柔砸下一颗重雷。 “既然这般欢喜,那今日便住下吧。” 童清妍的内心奔腾过无数只草泥马,面上却是淡定的看着秋心续添了蜜水,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若能常常陪伴义母左右,妍阳自然愿意。” “哦?是么?” “是。” “好!秋心,派人去问皇上一声,可有空来禧瑞宫用晚膳,妍阳今日住下陪本宫了,童府那边也派人传个口信吧。” “喏。” 童清妍在飞燕的搀扶下向蒋荣华提出逛园子消食,暂时脱离了逼人的视线。 两人在园子里漫无目的的逛着,飞燕依旧安安静静的,童清妍看了看周遭的景致,无声的长吁口气。 “在这宫中住下,只怕是非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还是得早些出宫才好。” “郡主有主意了么?” “没有。” 要是有主意,哪里要出来逛园子想办法,也不知道宋湛那边收到消息没,早点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才好。 童清妍主仆俩在园子里逛着,秋心安排了两个宫女四个太监远远的守着,蒋荣华坐在琉璃窗边发着呆。 “娘娘......” “嗯?” “娘娘歇个午觉吧。” “不,今日不困。” “娘娘对郡主真是喜爱有加。” “你这么认为?” 蒋荣华收回投注在琉璃窗上的视线,笑看了秋心一眼,这个丫鬟跟着自己嫁给嘉庆帝,又进了这深宫,很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童清妍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秋心感受着贵妃扫视自己的视线,头垂的更低了些,说的话依然透着淡淡的喜悦。 “郡主很像...娘娘对着郡主的笑容比起对着静柔小姐要真心实意的多,奴婢大胆揣测,娘娘对郡主大约是真心喜爱的吧。” “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不过你也没说错,比起静柔,这个丫头更对我的胃口。老妖婆那边如何了?” 听着自家主子毫不遮掩的称呼太后老妖婆,秋心眉毛都没动一下,这么多年已然是改不过来了,索性如今的禧瑞宫上下早已不像当初,也就不怕泄露出去。 “郡主很机敏,太后吃了哑巴亏,钱公公怕是要将养大半个月了。” 蒋荣华轻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手拂了拂软榻边的玉珠帘,看着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了这把匕首在手里,老妖婆怕是没那个闲情逸致窝在小佛堂里了吧。” “皇上那边......” “放心,当年的事虽然没证据,但皇上心里总有那么个疙瘩,对我的愧疚便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刀,轻易不能动。至于妍阳,本宫无需多做什么,只要疼爱她就够了,能成为安阳的替身,也是她的福分。” 秋心转过身从火炉上拿起煮沸了的水壶,倒了杯白水递给揉搓着手指的蒋荣华。 “那娘娘打算留郡主在宫中住上几日?” “明日便让她回去,皇上那边回信了么?” “李公公说,皇上晚上要陪皇后娘娘用膳,就不过来了,皇上说有妍阳郡主住下陪娘娘,想来娘娘不会孤单的。” “呵——还在怪我,罢了,不来便不来,今日早些熄灯关门。” “是。” 无所事事了一下午,熬到了晚膳时分,得知嘉康帝不来,童清妍的心弦终于松快了一丝,对着一桌子佳肴,胃口也好了一些。 面对着慈母一般的贵妃,童清妍想了一下午觉得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所以晚膳敞开了胃口吃,愣是把服侍用膳的宫女们惊呆了。 “义母小厨房的人手艺真不错,玉春轩的饭菜比这个差太多了。” “好吃你就多吃些,明日回府了就吃不到了。” “啊?” 童清妍夹菜的动作一顿,明日就放自己回去?真的假的? “怎么?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了,义母对我这么好,又有这么多好吃的。不过妍阳也懂,宫里规矩大,也不能让义母难做,往后得空就进宫来给义母请安,明日回府便回吧。” 蒋荣华看着童清妍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样子,含笑点了点头,真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想来今后慈宁宫那个老妖婆在这孩子身上吃的亏会越来越多的。 凤梧宫里,嘉康帝频频走神的模样落在储皇后眼里,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皇上既然这般惦念荣华妹妹,何不去看看她,您已经几日不曾踏足禧瑞宫了。” 嘉康帝正了正神色,捏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牛肉丸,故作轻松道。 “朕方才是在想朝政要事,不是在想她。” “臣妾可没说皇上方才在想荣华妹妹。” “......” 储皇后苍白的脸色因着打趣嘉康帝的言语,带上了一丝娇俏之色,显得整个人生动了一些。 嘉康帝无言以对了几息,最终把筷子一扔,站起身来看了眼李忠,李忠难得的没领会到自家头儿的意思,愣了愣。 “你个老东西,看什么,还不摆驾禧瑞宫。” “哦哦哦,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送走了嘉康帝,储皇后看着人一点一点收拾干净一桌子的佳肴,依旧坐在圈椅里没有起身。 “娘娘又是何苦,皇上今日陪娘娘用膳,娘娘顺势把皇上留下来......” “留下来又有何用,我这副身子,留下了人也是无用的,更何况......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储舒沫看了心腹红莲一眼,露出个凄清至极的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早就凉透了。” 从嫁给嘉康帝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自己永远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空占了个正妻的名头而已。 世间多少女子羡慕着自己这至高无上的身份,却不知道这位置有多么冷多么孤寂多么无奈,很快又会有新的女子入宫,可终究比不过禧瑞宫那位在嘉康帝心中的位置。 第四十二章 配得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皇宫,童清妍放下马车帘子放软了身躯。 昨晚早早歇下后,童清妍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睛面对着无边的黑暗,没想到自己也有认床的一天。 刚准备开口召唤飞燕聊聊天,就听见寂静的禧瑞宫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 童清妍睡在了偏殿,离正殿主屋有点距离,但这点距离的隔音效果也是一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确定这敲门声响起后,正殿那边并无动静,童清妍就知道今晚有戏可看了。 敲门声响了五下后,便又安静了下来,童清妍以为宫门外的人走了,没想到李忠的声音陡然想起,公然开始叫门。 正殿终于有了动静,宫门重新开启,厚重的木门转动声缓缓传来,童清妍在黑暗里坐起了身,拿了个枕头靠在腰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正殿。 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里,掺杂着一个急切沉重的脚步声,明显这脚步声的主人很是生气恼火,不久便传来了踹门的声音,紧接着女子哭泣的声音就隐隐透了出来。 哭声起先很是压抑,断断续续,男子说话声没有几句,哭声陡然拔高,甚至还有什么东西碎裂在地。 童清妍是听不清正殿屋里嘉康帝和贵妃在说些什么,但大体猜测男人哄女人无非是那么几句,顾虑到皇帝的身份,“我错了都是我不好”这句话估计不会有,但其他的说一说倒是无妨的。 哭声慢慢安静下去没多久就隐隐传来一阵和谐的声响,童清妍将枕头抽了出来,重新躺下去,好戏结束了,可以睡觉了,不过嘉康帝和贵妃之间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来帮着飞燕伺候郡主的人一阵闲聊,说起昨晚茶水间的宫人都困的不行,嘉康帝吩咐要了四回水。 童清妍适时的感叹贵妃义母真受宠,皇帝义夫对贵妃义母真好云云。 飞燕趁四下无人时像自家主子请教,为什么皇上和贵妃喝四回茶就是感情好?难道不困的吗? 童清妍一言难尽的看着满是求知欲的飞燕,觉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概说的就是飞燕了。 安安稳稳的出了皇宫,童清妍觉得空气都变得清爽了些。 马车慢慢悠悠的行驶在路上,街边的早点铺子正当热闹,童清妍摸了摸手边柜,看了看糕点实在没食欲,突然有些想吃生煎包了。 “吁——” “怎么停下了?” “回禀郡主,有人拦马车。” 飞燕看了眼童清妍,在对方点头后撩起车帘向对面喊话。 “何人敢拦郡主的马车?!” “国公府大小姐约郡主一见。” 国公府大小姐?谁啊?童清妍一脸懵的看着飞燕,飞燕想了想也对不上号,诚实的摇了摇头。 “见。” “是。” 车夫驾着车跟着国公府的马车到了玉春轩,童清妍一看这规格可以啊,玉春轩的早茶自己还没吃过呢。 蒋静柔先下了马车,童清妍一看是她,顿时食欲减半,但来都来了,也不能反悔,跟着一路走到了玉春轩最好的包厢门前。 “郡主请。” 蒋静柔虽然这么说了,但还是现行进了包厢,童清妍看着这个大小姐的背影,偷偷翻了个白眼,真幼稚! 童清妍坐下后,立刻打量起包厢来,怎么说呢,还是有很多值得借鉴的地方的。 蒋静柔被彻底无视后,很是不爽,但想着自家爹爹的叮嘱,还是忍住了。 “郡主爱吃什么随便点,今日我请客。” “哦是吗?那本郡主便不客气了。” 说不客气是真的不客气,本着能宰一顿是一顿的心态,童清妍点了所有招牌早茶点心,吃不吃的完不重要,但一定要是贵的好的交口称赞的。 蒋静柔目中的鄙夷之色随着一道道点心上来,愈来愈深,真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不知大小姐今日约见有何要事?” “你是姑母认的义女,和我就是姐妹,姐妹一起吃早点不可以吗?” 童清妍觉得这个理由好像没什么好反驳的,刚想点头,蒋静柔又接着说道。 “当然我是不会与你称姐妹的,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找你来是有事。” “愿闻其详。” “昨日在宫中,姑母可有跟你说起选秀之事?”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不管有没有,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被封为郡主就能和安阳姐姐比肩,姑母最爱的永远都是安阳姐姐。” “八公主?那是自然,贵妃义母的亲生女儿,自然是第一的。” “知道就好,你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像安阳姐姐,别妄想和她一样。” “比如......淮王世子的婚约?” “姑母这个都跟你说了?!” 也无怪乎蒋静柔会这么想,在她的认知里,童清妍这样的土包子,应该不会知道皇家私事,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这个婚约,虽然不曾公告天下,但知道的人家总是有的,想来这个土包子也不会有机会结交那些人家,除了在宫里听姑母说,也没别的途径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世子殿下?” “你!你别胡说......” “哦,你不喜欢啊。” “你...我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觉得好心提醒一下你还是有必要的,你不配。” 蒋静柔没想到童清妍会这么直接戳刀子,安阳公主如果还在,自己配不上世子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三年来自己在姑母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高,如果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土包子,嫁给世子殿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我不配,难道你就配得上?!呵——” “我当然配得上啊,怎么说我也是从一品的郡主,配世子,完全没问题啊。” 蒋静柔看着气不喘脸不红的童清妍,觉得自己的嘴巴可能已经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这个土包子怎么脸皮那么厚?! 童清妍看着对面震惊到张大了嘴的少女,觉得实在没劲,原以为是个强劲的情敌,看着也比一般闺阁女子大胆些,没想到脸皮还是那么薄,这点自信都没有。 “谢谢你的早点,我看了下都没我想吃的,那就再见了。” 也不等蒋静柔说话,童清妍便站了起来,一打开包厢的门,就看到宋湛正站在门口。 宋湛看着明显一愣的小丫头,脑海里还在回想刚才听到的话语,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两个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那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对视着的彼此。 宋湛突然问了一下自己,童清妍配得上自己吗?答案好像是肯定的。 第四十三章 求赐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蒋静柔看到宋湛的时候,已经收敛了之前的表情,努力端起一副大家小姐的作派,站起身福了一礼,可惜宋湛的目光压根没有为之转动。?? ?? 童清妍内心满是尴尬,这种被当事人抓包背后说人的场面,好像不论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说的人都会很心虚。?? ?? 心虚完了以后童清妍回了下神,看了眼努力当透明人的粟裕和飞燕,童清妍眨了眨眼睛。?? ?? “这个时候...世子也是来吃早茶的吧,真巧。”?? ?? 想到身后包厢里还有个烦人精,童清妍觉得宋湛这个理由出现在这儿会比较合理些,不然蒋静柔这个人胡搅蛮缠起来,虽然自己不是很在意所谓的名声,但传出去被众人八卦也不是什么好事。?? ?? “不巧,本世子是来接你的。”?? ?? “......”?? ?? 童清妍这个时候一点都不想去理会包厢里直吸气的蒋静柔,只想立刻马上坐车回家。?? ??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直男癌吗?情商这么低的吗??? ?? 飞燕看着匆匆行礼离开拎起裙摆跑下楼的童清妍,也略行了一礼跟着跑走了。?? ?? 宋湛目光追逐着童清妍离开的背影,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转身也准备离开,却被蒋静柔叫住了。?? ??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当真是来接土...郡主的?”?? ?? 在宋湛的目光里,蒋静柔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土包子”三个字咽了回去,不情不愿的叫了声郡主,宋湛冷漠的收回视线,带着粟裕昂首阔步离开,一个字都没有吐露给蒋静柔。?? ?? 宋湛的反应在蒋静柔看来就是默认了,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大到自己一个人是消化不了的。?? ?? 不出半日,童家三小姐圣上亲封的妍阳郡主爱慕淮王世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老百姓对这种八卦消息纯粹听一乐呵,但高官豪门尤其宫里却不敢当笑话听过就算。?? ?? 慈宁宫小佛堂里,秦姑姑将点燃的香递到了太后手里,看着太后举香叩拜后,再接过香插到香炉中。?? ?? “宋家小子和那个丫头当真吗?”?? ?? “奴婢不知,郡主今早便出了宫,在玉春轩和国公府大小姐一起遇见了淮王世子,之后便有这样的传言出来了。”?? ?? “蒋家那个丫头啊,即便做了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改不了满身的粗鄙之气,她说的话多半是谣传。”?? ?? “那...不用理会?”?? ?? “即便是真的,还有皇帝呢,哀家操什么心。”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盘着佛珠的手指一顿,缓缓闭上眼,“再说了,想来禧瑞宫那位也不见得乐意看到那丫头和淮王府扯上关系。”?? ?? “娘娘远见,奴婢万万不及。”?? ?? 太后安然的闭着眼,口中念起佛经,依旧是那副不理凡尘俗事的高冷模样。?? ?? 此刻的御书房中,宋湛挺直了腰身站在那儿看着嘉康帝皱着眉批阅堆成山的奏章。?? ?? 从宋湛进来到现在,嘉康帝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就这么晾着他。?? ?? 李忠余光关注着宋湛,发现他依旧站得笔直,丝毫未动,暗暗佩服之余又是想感叹命运,但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嘉康帝身上。?? ?? 嘉康帝刚一砸吧嘴,一杯温度刚好的热茶就已递到了嘴边,满意的扫了眼低垂着头的李忠,嘉康帝伸手端过茶盏,抿了一大口。?? ?? 看着站立不动面容肃穆的宋湛,嘉康帝冷哼了一声,重重搁下茶盏。?? ?? “传闻可是真的?”?? ?? “不是。”?? ?? “嗯......”?? ?? “并非郡主心悦微臣,而是微臣倾心郡主,请皇上成全。”?? ?? “嗯?!”?? ?? 李忠看了眼满眼八卦之色的嘉康帝,微微抬手遮住口鼻咳嗽了一声。?? ?? 嘉康帝端正了神色,手指抠了抠面前奏章上的小墨点,故作淡定的发问。?? ?? “什么时候的事啊?”?? ?? “回皇上的话,微臣陪母妃南下祭祖,于长春府知州府暂住了几日,结识了郡主,当时便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微臣对郡主之心日月可鉴,望皇上成全。”?? ?? 看着宋湛撩袍利索下跪的姿态,嘉康帝觉得很是好笑。?? ?? 这么个木头疙瘩,突然讲起感情来,就跟说起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 话说的倒是很诚恳,但表情看上去不像那么回事。?? ?? “你这是求朕赐婚?”?? ?? “郡主尚有秀女身份,微臣只能来求皇上。”?? ?? “朕若不允呢?”?? ?? “那微臣便下次再来求。”?? ?? 嘉康帝噎住了,原本以为宋湛会说你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的话,转念一想也对,这种话只有那帮老东西会拿来要挟自己,一个一个的真当自己不敢罚他们跪。?? ?? 思路跑偏了的嘉康帝不再言语,宋湛也依然老老实实直挺挺的跪着,李忠也不敢再贸然吭声,一时间御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直到顺喜的脑袋探啊探的进入了李忠的视线。?? ?? “小兔崽子找死啊,陛下的御书房也是你随便闯的?!”?? ?? “干爹不是我要闯御书房,实在是贵妃娘娘在外面等着呢。”?? ?? 李忠闻言抬眼一望,还真是贵妃驾辇,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了,皇上知道又该心疼了。?? ?? 李忠果断一个转身,进去通禀,嘉康帝回过神来看了眼还跪着的宋湛,没好气的叫起。?? ?? “贵妃刚认的义女,你就急吼吼的来求朕赐婚,朕若是答应了你,那贵妃又得跟朕急了。今日就回去吧,等过了年再说,离三月选秀还有些日子呢,你和妍阳若真的情比金坚,这点时日等一等也没什么。”?? ?? 宋湛依然是那副模样,也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就这么慢慢退出了御书房转身离去。?? ?? 看到正下驾辇的贵妃时,宋湛站住躬身行礼,刚准备离开,蒋荣华却出声留人,宋湛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回首看向雍容华贵的贵妃。?? ?? “世子行色匆忙,进宫来有要事?”?? ?? “无事。”?? ?? 蒋荣华看着面前清冷的少年,眼神微暗。?? ?? 曾经看着安阳围着他欢喜的叫着湛哥哥,自己是真心将他视作亲子,后来更是极力促成了安阳和他的婚约,只等着安阳及笄便嫁给他做淮王世子妃,没想到如今佳人不再,少年越发出众却看上了别人,而那个人居然还是安阳的影子。?? ?? “本宫听闻世子殿下和妍阳颇为投契,不知和安阳比,妍阳胜在哪里?”?? ?? 宋湛抿紧的唇微微一松,看了眼出来迎接贵妃的李忠,垂了垂视线,看着贵妃脚下的青砖。?? ?? “安阳早已往生极乐,贵妃娘娘当放开胸怀才是。妍阳郡主风姿绰约,清丽脱俗,安阳......”宋湛抬头定定的看向曾经待自己比母妃还好的贵妃,“安阳就像我的亲妹妹......”?? ?? 蒋荣华仿若听到了一个笑话,哼笑了两声后扫了宋湛一眼便转身进了御书房。?? ?? 即使早就知道了答案,但蒋荣华觉得只要是安阳喜欢的,不管是什么,那都必须是安阳的,谁人都不许染指。?? ?? ?? ?? ?? ?? ?? ?? ?? ?? ?? ?? ?? 第四十四章 身价暴涨的郡主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那日蒋静柔派人散播了谣言后,童清妍回到童府才歇下,便被老夫人叫到了松桦园。 童府人口简单,作为长辈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对童府的名声而言是一个大打击。 老夫人和童怀远夫妻俩是知道内情的,但童怀山夫妇二人却是不知道的。 周氏看着站在那儿的童清妍,拧了拧眉,若是在此之前有这等传言,老夫人大概罚抄经就过去了,可如今担了个郡主的封号,纵然是老夫人,恐怕也不能轻易开口训斥。 童清妍知道如今坐在上首位置的祖母,面色平静内心却是两难。 童老夫人看着神色自若的大儿子,知道今天这恶人又是自己了,遂清了清喉咙,朝着童清妍启唇训斥。 “跪下。” 童清妍有些后悔刚才来松桦园前应该把护膝穿上的,此刻认命的跪了下去,低垂着头聆听老太太的教诲。 “如今你贵为郡主,论理我不能罚你,但论情礼,我们仍旧是你的长辈,你依然是童氏之女,如今在外行事欠妥,连累家族名声便该受罚,你可服气?” “孙女认罚。” 童怀山看着不动如山的大哥大嫂,又看了眼向来说一不二的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求情了。 “母亲,安丫头还小,这事儿前因后果都没问,兴许...兴许......” 童怀山在童老夫人的瞪视下,兴许不出来了,周氏急的想掐一把自家老爷,却也不敢。 “既然知错,这次念你初犯,跪三柱香吧。” 老夫人这次想徇私偏袒都不行了,就看着童清妍那么直挺挺的跪在青砖地上,虽然屋里放了炭盆,但砖地上的寒气总是免不了的。 看了一眼周氏,老夫人索性闭起了眼睛,免得一时忍不住开口打脸,为了安定府中人心,安丫头这次总归是要吃点苦头了。 童清妍知道祖母不能偏大房偏得太过,这次已经做好准备吃苦头了,没想到才跪了一柱香时间,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飞翠简明扼要的将新版本的消息告知正厅里的各位主子后,低下头避开周氏的视线悄悄朝童清妍挤了挤眼。 原来宋湛前脚出了御书房,后脚嘉康帝就命人将宋湛求赐婚的话传播了出去,一时间京城上层的人家纷纷召开紧急会议。 蒋静柔被父亲叫到书房,被训了个狗血淋头,顿时就哭闹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样的土包子,一个南边来的小门小户女子,她母家还是个低贱商户,她凭什么......” 所有的不甘都被庆国公的一巴掌果断打断了,蒋静柔不可思议的捂着自己挨了巴掌的半边脸,看着怒目而视的亲爹,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庆国公虽然有国公爷的名头,但对上宋湛这个大齐朝唯一一个异姓王族世子,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这大齐朝要真论起来,原本还是宋家的天下呢,是宋家的先祖将皇位拱手相让给了当时亲如兄弟的杨家先祖。 大齐朝的太祖皇帝,也就是杨家先祖登基那日在高台上晓喻天下:杨宋两家唇齿相依,若杨氏后辈子孙难堪大用,宋家可随时取回大齐朝的宝座。 大齐朝历经四世如今到了嘉康帝手里,淮王府依旧屹立不倒,如今的淮王虽然不务正业,但世子殿下不赖啊。 作为皇帝,头上时时刻刻悬了这么一把剑,难受吗?肯定是难受的,但是没办法啊,如果淮王府没了,那就等于违逆了太祖,比起死后不得葬入帝陵,活着忍了这把鞭策之剑,好像也没什么做不到的。 嘉康帝也是人,也有想要偷懒的时候,但只要一懈怠脑海里就会出现一个画面,太祖皇帝从画像里走出来,指着鼻子告诉自己滚下皇帝的宝座让给淮王。 每次一想到这个画面嘉康帝都会一个激灵,面对批不完的奏章也会续上浓茶玩命批阅,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却也有了无限的动力,有了如今四海升平八方来朝的盛景,同样的也很优秀的完成了皇族的繁衍工作。 七位皇子九位公主的高产胜过了往任的任何一位杨家帝王,除去早夭的三公主和病故的八公主,如今在世的子女仍有十四人,嘉康帝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无比的骄傲。 蒋家只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之家,幸运的出了位受宠的贵妃,被破格恩封为国公。 如今蒋贵妃的亲兄长承袭国公的爵位,自然是盼着庆国公也能像淮王府那般屹立不倒的,但无奈的是族中子弟都安于享受家族荫庇,一个追求上进的都没有,即便是自己的儿子,如今的国公府世子蒋峥,后院的事情也是一团乱,甚至几次三番影响了当差。 庆国公看着被溺爱的左了性子的亲生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爹打你这一巴掌,就是要你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论妍阳郡主从前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已是郡主!即便贵妃娘娘不再亲近她,这是皇上下旨亲封的郡主,除非皇上收回成命,否则你永远都不能再将她当成普通的官家小姐。” “那就让姑母求皇上收回旨意啊,皇上一向都听姑母的话,这次封她为郡主不也是姑母的意思......” 眼见着又一巴掌要挥到自己脸上,蒋静柔猛然闭嘴同时后退了一大步,险险躲过。 庆国公觉得太阳穴隐隐涨痛,看着一脸庆幸的蒋静柔,抬起气的哆嗦的手指指着她。 “逆女!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你要是嫌命长,我现在就让人给你三尺白绫!你姑母在宫中有多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你居然敢说这种掉脑袋的话,你...你给我滚回去抄经,不到除夕不准出院门!” “爹......” “滚!” 庆国公府书房里的闹剧,不为外人所知,其他人家也都对这个妍阳郡主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个郡主不过是贵妃疗伤的工具罢了,要说有多尊贵不凡却也没有,没看才进宫就被太后出手整治了么,虽然好像没伤到哪里,但太后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这个郡主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可如今淮王世子主动求娶的消息一放出来,妍阳郡主的身价涨了不止一点点,若是真的成了淮王世子妃,那可是尊荣不亚于当今皇后的存在啊。 如今的淮王和淮王妃低调无用惯了,众人对这两人的态度还不如对着宋湛来的恭敬,宋湛一旦成为新的淮王,淮王府的景象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若是童清妍真的被宋湛相中并且娶了回去...... 一时间童清妍竟成了京中无数贵女暗暗妒忌的对象,而事主本人在菡萏园里却是气的猛捶桌子,结果弄的不只膝盖疼,手也很疼...... 第四十五章 狗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一年滴尽莲花漏,碧井屠苏沉冻酒。 除夕一早整个童府便忙活开了,下人们穿着新制的冬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人人脸上都带着欢愉的笑容。 童清妍自从宋湛进宫求赐婚的消息传遍京城后,便在家修身养性起来。 宋湛本想约童清妍出来一次,却被直接拒绝了,传来的纸条里,字迹浮躁连笔不断,透露出写字人的心情很不开心。 宋湛扪心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童清妍却在字条里指责自己擅作主张忽略了她的切身感受,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负心之人。 提着笔犹豫再三,宋湛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好,任由墨汁滴落在信纸上,晕染开来。 “主子不写了吗?” 粟裕看着宋湛将纸团团起扔进了火盆里,放下毛笔揉了揉手指。 “不写了,写不清楚,还不如当面说。” “哦。嗯?当面?!” 宋湛斜了一眼粟裕,眼神只透露出了“大惊小怪”四个字,冷哼了一声便坐回了桌案后,拿起一本游记随意翻了翻。 “主子啊,您说的当面......郡主拒绝跟您见面了,您总不会直接杀去光禄寺大人的府邸吧?”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愚蠢莽撞的人?当然是等入夜后再去那丫头的院子了。” “......” 粟裕凌乱了!这采花大盗一般的行径之前那一次还情有可原,可如今再来,主子也未免太...... 宋湛在书房里熬天黑,王妃院子里淮王妃也在煎熬中。 明月看着淮王妃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转悠,时不时捶手时不时叹气,大半个时辰了也没个说法,不由得有些焦急。 “王妃不如派奴婢去请世子过来用晚膳?” “不行!”陈嫣猛然开口,看了眼惴惴不安的明月,缓了缓语气,“上次湛儿便是气到了,你瞧瞧他都多久没来请安了,现在贸贸然把他请来,万一气狠了说不定年都不在府里过了。” 当年因为八公主的事,这个儿子就与自己离心过一次,大过年的跑到军营里,一呆就是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母子关系缓和,陈嫣是万分小心着。 虽然这次的事情让陈嫣觉得比当年跟八公主定婚约还要让自己着急上火,但陈嫣觉得凡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淮王妃能淡定的下来,明月却不行,本来进世子离尘轩伺候的事被搁置下来,就已经很是不安了,如今又传出了和童三小姐的事,明月已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好几天。 “那王妃便不再过问世子妃人选的事了?” “当然不是,湛儿的妻子怎么能是那么个小丫头?!光禄寺卿,不过就是个闲差,本想趁明年三月的选秀给湛儿择一个贤妻,家世门第即便是首辅家的也未尝不可,如今这叫什么事儿!一个闲官的女儿,还未及笄,湛儿真是昏了头了!还好皇上没答应他。” 想到那个下过自己面子的小丫头片子,陈嫣就来气,更是从未将那么个小丫头往世子妃的位置上想过,在陈嫣的心里,即便是世子侧妃,童清妍都未必合适。 明月听着陈嫣的言语,心里的不安多少安抚了一些,却也不敢放松。 “其实童三小姐也蛮好的,如今不是得贵妃青眼成为郡主了么......” “她这个郡主有什么用,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太后明摆了不待见她,皇上也未曾另眼相看,就一个贵妃,能抬举她什么?!” 陈嫣想了想那张还在自己首饰盒子里的奶茶配方,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今年除夕宴,有些事也是该打算打算了。 宋湛好不容易熬到了月上中天,换上夜行衣打开书房的门,被寒夜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熟门熟路的一路疾行到了童府后院,谨慎的打量了四周确定无人后,轻巧的一个纵身跃入了童府,一路顺利的到了菡萏园,刚刚潜进去,还未靠近主屋,宋湛就顿住了身形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菡萏园里什么时候养了条狗? 宋湛就这么在寒风中和那只巨大无比的狗对视着,一人一狗谁都不动,今夜没有云层的遮挡,月光倾泻下来地上仿若结了一层霜。 这只狗是童清妍决定闭门不出的当日,求童怀远出去物色回来的,当童清妍看到这么巨大的狗的身影时,还有些激动,已经脑补了宋湛被这狗追着夺路而逃的模样了。 童清妍知道以宋湛的性格,自己若是避而不见就给张责怪他的字条,他是一定要找自己好好聊聊的。 不能光明正大的见,这人肯定会故技重施半夜跑来找自己,所以这狗买回来就是为了对付他的,当然对着亲爹的说辞肯定是想养个宠物陪着自己。 童怀远出了名的妻女奴,当即就拜托了童怀山帮着一起去打听,按照童清妍的意思搞回来了这条通体雪白且毛发旺盛柔软的大狗。 童清妍兴冲冲的跑到院子里看到大狗的正脸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怎么也没想到童怀远这个亲爹给自己搞回来的狗伴儿居然是萨摩耶?! “怎么样?!这狗是不是很特别,爹跟你说啊,这狗可是番邦进贡来的,你爹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搞来的,你叔叔为此掏了不少钱呢。” 童怀远一脸献宝的表情,就等着看女儿欢呼雀跃的模样,童清妍愣住了,院子里围满了看狗的丫鬟们却是各个眼冒金光。 这狗实在是太可爱了,好像天生会笑一样,雪白的毛看上去也好想摸一把,有几个丫鬟都有些抑制不住的伸出手去了。 “爹......”童清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怎么给找了这么...这么漂亮的一只狗啊?” “配我漂亮女儿的狗当然也得好看了,这狗是按你的要求找的,块头大毛发长,还没名字呢,你想想给取一个名字吧,以后他就养在你这菡萏园,哦对了,为父还托人摘抄了一些养狗的注意事项,晚点你空了可以看看。” 童清妍默默的接过童怀远递过来的几张纸,打起精神牵过了绳子,看了看一脸天使笑容的萨摩耶,觉得指望他打击宋湛的可能性是没有了。 第四十六章 同床共枕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和大狗对视了一会儿,试探性的站直了身子,大狗依然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就那么看着,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正屋,宋湛觉得就这么打道回府有点不爽。 小雪,没错,就是这只大狗,看了宋湛好一会儿,几乎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没有给自己肉吃的意思,微笑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龇了龇牙准备随时开口叫唤。 小雪隐约记得那个算是自己主人实则也就比站起来的自己高了一点的姑娘嘱咐过,如果抓住了坏人,是有肉吃的,面前这个是不是坏人不知道,但不给自己肉吃的访客都不算好人。 宋湛看着有所异动的大狗,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比了比,压低声音说道。 “天冷了吃狗肉盆子倒也不错。” 话音还未落,就见这只雪白健壮的大狗躺倒在地一动不动,宋湛愣了一下收起了匕首,试探性的走了两步,见大狗没反应,迅捷的走到主屋窗下,小心的将匕首从窗缝中塞进去,挑开了插销轻巧的跳了进去。 宋湛的身影刚刚消失进屋,小雪就敏捷的起身钻回了赶制出来的狗屋中。 太可怕了,这个人居然想吃狗肉,还好还好装死顺利躲过,以后晚上还是老老实实睡觉不出去乱晃了。 宋湛进屋后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眼屋中的情况,屏风外陪睡的床榻上飞燕正闭目沉睡,大床的床幔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宋湛的手掌刚刚抓上床幔还未掀起,就觉脑后一阵微风刮来,敏捷的躲过了袭上自己后脑的拳头,宋湛眯眼看了看瞪着眼睛的飞燕。 “滚回去睡觉!” “......” 本来今天不是自己值夜,童清妍睡前突然让飞翠休息换了自己来,当时也没多想,如今看着一身夜行衣裹着寒气的世子殿下,飞燕头一次懊恼自己的智商不及飞翠。 飞燕垂着头老老实实的钻回被窝装死,想着要是飞翠在肯定第一时间察觉出是世子殿下,打死也不起来了,自己可倒好,居然还朝世子殿下出手了,完了完了...... 宋湛大大方方的掀起床幔,就看到本该睡着了的人此刻拥被而坐,满脸怒容的瞪着自己。 童清妍那个气的呀,知道外面那只狗派不上什么用场,没想到飞燕也这么不堪一击。 “原来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的世子殿下背地里有这么独特的癖好,大晚上不睡觉偷闯良家少女的闺阁内室。”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只进过你一人的闺房。嗯...两次,所以真要说有什么独特癖好,那也是对你。” 童清妍觉得床内够黑,宋湛应该看不到自己现在脸红了,而且为什么要脸红,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受控制的觉得脸颊发烫。 “大晚上的跑来做什么,没事就赶紧回去睡觉!” “有事,当然有事,无事我也不舍得这么晚来搅扰你。” 童清妍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也要不受控制的加速了,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大晚上的来说些什么似是而非的情话,然而嗔怪的言语还未吐露,宋湛紧接着说出口的话让童清妍想放小雪咬死他。 “毕竟晚上不好好睡觉影响你长个子。” 宋湛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在军营里那两年也听别人说了不少,女孩子喜欢听真心话这点也是在军营里学来并且牢记的。 床幔阻隔出来的小小天地间,气温骤降,宋湛后知后觉的察觉气氛有一点点不对。 “你又生气了。” 疑问的口吻陈述的语气,童清妍闭了闭眼觉得以后要熟背心经,跟这个男人相处太有必要了。 “到底有何事?!” “哦,我想跟你聊聊,你不肯与我见面,我便自己来了。那个...纸条里的内容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不顾我的意愿就跑去求皇上赐婚,我不可以生气么?” “我明明是照你的意愿做事。” “我何时让你去求圣上赐婚了?!” “你在宫中被太后大皇子为难,不得归家时不是让人传讯于我,让我助你早日脱离这困境么。” “所以你便去求皇上赐婚?”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即便皇上不答应,以后也没有谁敢随意为难你,若是于你过不去便是于我过不去。” 童清妍觉得两人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想着宋湛亲自前来解决问题的举动,又有些小确幸。 “好吧,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你回去吧。” 宋湛看着披散着长发乌眸闪烁的童清妍,扬了扬嘴角,一直站着的身躯突然觉得有些酸累。 鼻翼间若有若无的清雅木香,比起京中大众女子所爱熏染的花香要好闻的多,就像这个人和京城里那些女子比起来,也特别的多。 “一来一去我还要早起上差,怕是没时间睡觉了。” 所以呢?童清妍闻言挑了挑眉,沉默了一瞬,便往里缩了缩,让出大半张床。 这一回轮到宋湛沉默了,自己的本意是两人再说会儿话他再走,反正这丫头不用早起,没想到这小丫头曲解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要与她同床共枕?! “快点上来,不然我让小雪进来了,他很想上床睡觉的。” 宋湛一边脱鞋上床一边思索了一下,明白过来小雪大概是那只狗的名字。 “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狗了?” “为了堵某些半夜不请自来的人,不过没派上用场。” “某些?” “个,某个,好了吧。到底睡不睡了,困死了!” “睡。” 童清妍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要说有多奇特的心情,好像也没有,甚至内心还很平静。 宋湛相比起童清妍来,就有些紧张了,虽然两人中间还隔了一定的距离,但闻着越发清晰一些的清冽香气,盖着柔软温暖的被子,第一次有些期待和身侧人的婚事。 如意楼在两人的合作下,装饰修缮的工作年前应该可以完工,翻过年便可以择个好日子开业了。 想着两人从相识到现在,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童清妍在主动,在军营里时常听那些兵士聊没有入伍前怎么追的自家婆娘,宋湛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太弱了些。 胡思乱想了一堆后宋湛就沉沉的睡着了,飞燕凝神静听两人好像都睡着了,也就放心入睡了,完全没有去想这件事有多不应该发生。 第四十七章 除夕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今年的除夕宴仍旧是贵妃操持,四大妃帮着打打下手,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太后会参加。 除夕宴的帖子发到各家手里时,众人都是习以为常的在家里张罗节礼,童府众人照常在家过年,唯有童清妍因着郡主的身份要进宫参加这除夕宴。 温兰看着托盘里各式各样的衣裙钗镮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会一跃成了贵人,即便是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在外人面前也得喊一声郡主。 “娘,今日不能陪您吃团圆年夜饭,我准备了宵夜,您留着点肚子等我回来陪您用可好?” “这么冷的天你还折腾什么呀,没得冻伤了手。” 入冬以来童清妍在厨房里忙活吃的,沾冷水的事儿都有下人代劳了,冻伤手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可温兰还是心疼这个闺女。 童清妍当然知道温兰面上的担忧,事实上祖母和父亲心里的担忧,自己也很清楚。 祖母和父亲自从知道了自己和宋湛的事,面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其实半点都不敢松懈,几次进宫,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看到自己平安回家时的笑容那般真切,自己眼不瞎心不盲如何不知。 今晚的除夕夜宴,童清妍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此刻面对着温兰,不仅半丝不露还要安抚温兰的愁绪。 宋湛托人送来的衣服首饰都很精美,童清妍初见时是有几分喜悦的,但喜悦之后又有些不懂宋湛突然送东西过来是为什么,光明正大的追求自己?这演戏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按照规矩,有资格入宫参加宴会的各府女眷今日都要早早的去皇后宫中,不过皇后速来体弱,今年照旧免了众人拜见,太后又放话要出席宴会,那去拜见太后就是首要的。 对慈宁宫,童清妍完全没有好感,今日的除夕宴宋湛早早的递话过来,让飞翠贴身守护,不论何种情况都不能让童清妍落单。 这种没头没尾的叮嘱,就是童清妍不安的起因,但想来宋湛对自己的保护应该是有把握的,又有飞翠在,总能安心静气的准备出门进宫赴宴。 临出门前还有了点小插曲,自从那次病倒之后,童漫娇就不再踏出院门,对外只说是要精心安养不能吹风。 童清妍穿戴整齐,戴上沉甸甸的郡主品级的璎珞项圈走出菡萏园时,巧遇了身量纤细大病初愈的童漫娇。 童清妍打量着瘦的有点脱相了的童漫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候的话语,童清妍打量童漫娇的功夫,童漫娇也在打量她,却是仔仔细细一寸一寸肌肤的看过去。 “郡主今日真是美艳夺目。”童漫娇语气淡淡的夸赞道,目光落在了华丽夺目的项圈上,暗了暗,“这项圈是宫中的手艺吧,真的是做工精良美不胜收。” 面对不阴不阳的夸赞,童清妍觉得不去想太多就好,刚想笑着开口接下对方的夸赞,童漫娇便倚靠着下人的手行了一礼。 “民女不敢拦郡主大驾,免得误了郡主参加除夕宴的时辰。” 童清妍看着屈膝行礼的童漫娇,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到口的话。 钻了牛角尖的人,你只能指望她自己想通,否则无论你说什么,只不过是在把她往更深的角落里逼。 草草的挥了挥手请起后,童清妍便大步从童漫娇主仆二人身边走过,走过时一个不小心将腰间的香囊掉在了地上。 “郡主稍等。” 童清妍闻声回首,看到童漫娇慢慢俯身拾起一物,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香囊。 “郡主的香囊掉了。” “谢谢。”童清妍接过香囊,看了眼依旧垂着头的童漫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听姐姐叫我三妹妹。” 说完也不去看童漫娇的反应,大步离开了,一个不愿意接受别人善意的人,别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白搭。 看着童清妍远去的背影,童漫娇下意识握紧了身旁丫鬟的手,语音飘渺的叹了一句。 “你莫怪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 “小姐,您说什么?” “无事,天冷扶我回去吧。” “是。” 童清妍和飞翠到慈宁宫时,时间还算早,到了的人不算多。 童清妍一进殿便感受到四面八方的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突然有点理解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的意思了。 本来想着躲在角落里等宴会开始落座就好,这么看来今天是免不了出风头了。 “郡主殿下今日真是倾国倾城。” 童清妍一脸莫测的看向睁眼说瞎话的女子,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检索失败,又不能直白的问对方的身份,便友好地笑了笑。 “臣女忘了自我介绍,臣女乃国子监祭酒缪祭酒的孙女缪冰清。” “哦,难怪我觉得姐姐气质出众,原来是得了缪大人真传的京城第一大才女缪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对着这些京中贵女一通夸就对了,更何况这个缪姑娘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也算是和善的人吧。 缪冰清对于京中最近的八卦风云人物,是真的很好奇的,再加上还和京城贵女的大众情人淮王世子有了桃色绯闻,想不关注都不行。 “郡主今日的衣裙好漂亮,是天绣坊的私品吗?我竟不曾见过。”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这个...这个是世子殿下派人送来的。” 要说谎也不是说不了,但通常一个谎说出口就要无数个谎来圆,童清妍不想给自己找事情,反正宋湛会护着自己的,便大大方方的讲了出来。 早在缪冰清跟童清妍搭讪时,亭内众人都竖起了耳朵,紧盯着二人,现在听到童清妍亲口坐实了绯闻,众人脸上的八卦之色就更浓烈了。 缪冰清也没想到童清妍会这么大大方方的交代了和宋湛的关系,微微一愣后,就笑着开始谈论起首饰,真的就是一副与之闲聊的架势。 素日与缪冰清交好的几家姑娘见状犹豫了几番,也选择上前来一起闲聊,不一会儿童清妍就成了一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飞翠牢记宋湛的交代,始终不离童清妍左右。 蒋静柔一进殿内就看到了扎眼的童清妍,以及围绕着她的一众姑娘,这些人以前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如今一个冒头的土包子,居然也敢取代自己的位置,蒋静柔的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蒋姑娘也无需介怀,如今人家成了贵妃疼爱的郡主,风头自然比你大了,放宽心才好。” 石氏看了眼童清妍,又看了看身侧的蒋静柔,不咸不淡的煽风点火了几句。 如今这胎也算是坐稳了,除夕宴这么能露脸显摆的场合,自己肯定是要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要说蒋静柔和石氏,其实也没什么大矛盾,只是石氏还没成为三皇子妃时,在宫中碰见过几次蒋静柔,对方都仗着贵妃不给自己脸面,一脸的傲气,如今看到蒋静柔吃瘪,石氏的内心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蒋静柔瞪了眼出现在自己身侧的石氏,看着她一手撑腰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还没怎么隆起的小腹,讥诮一笑。 “三皇子妃说的是,不到最后谁人知道到底是什么结局,我进宫来听宫中议论,说三皇子妃今日也来参加除夕宴,还在纳闷呢,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家好好安胎,看样子三皇子妃身体健硕倒比没怀孕的二皇子妃还要好上三分了。” “蒋姑娘还真说对了,本妃这胎怀相极好,吃得好睡得香,当然有精力出来走动了。” “哦,那二皇子妃可得跟您好好取取经才是,是吧,二皇子妃。” 石氏闻言一个转身,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二皇子妃和德妃,尴尬的笑了笑便往里走,回身时顺便瞪了眼身边的丫鬟,怎么回事,身后站了那么多人都不知道提醒自己。 丫鬟觉得很无辜,自己的心思都在三皇子妃的身上,本来今天想劝着三皇子妃安心在皇子府呆着,贤妃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可偏偏石氏非要出来显摆。 德妃看了眼眸光黯淡的儿媳,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平静的开导她。 “孩子也是看缘分的,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现在有的也未必守得住,别想太多了。” “母妃......” 二皇子妃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向已经像殿内走去的德妃,不敢深思什么,赶忙抬脚跟上。 第四十八章 事发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太后穿上厚重的冠服,在秦姑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殿内众人收拢心思纷纷站位等太后坐稳,一个个跪下行礼。 “老三家的免礼,怀了身孕就坐着吧。” “谢皇祖母。” 石氏双手自然合拢放在小腹前,很是谨慎小心的模样,但眼角眉梢的喜意也是实实在在的。 看着石氏坐了下来,太后才将目光放到殿内跪着的众人身上,视线扫过低垂着头的童清妍时,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 “都起来吧,今日是除夕宴,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谢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资格落座的都是有品级的,童清妍因为郡主的身份也有资格一坐,而且因为郡主的从一品品级,这座位还很靠前,好巧不巧就被安排坐在了石氏的左侧,石氏的正对面是二皇子妃。 “老二家的还没有消息吗?” 被太后点名的二皇子妃愣了愣,下意识的扫了眼对面石氏的肚子,尴尬的福了一福。 “皇祖母恕罪,孙媳没用,还......还没有。” “子嗣缘未到,也不用太过着急,德妃啊,太医给老二家的请平安脉如何说的?若是不中用就跟哀家说,哀家的御医可以给老二家看看。” 宫中太医众多,只有太后皇帝皇后三人的专职太医才能称为御医,德妃见太后这般看重二皇子妃,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谢母后,妾身一定好好照顾浦儿家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些劝慰的话安慰二皇子妃,童清妍听着太后的话,再看看二皇子妃越垂越低的头,觉得一阵烦闷。 这个世界的女子多为附属品,出嫁前附属于家族,出嫁后附属于那一个男人,要想立足于婆家,孩子便是唯一的依靠,实在可悲。 太后这种明着宽慰实则暴增压力的行为,在场的人有几个不明白,其实都懂只是都不说,德妃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今日被太后这么一惦记,恐怕一转头催着二皇子妃要孩子的心情只会更迫切。 童清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宋湛,今日他会陪着淮王妃进宫来赴宴,淮王妃估摸着也快来了吧。 “淮王妃觐见——” 宫门外太监悠长的唱喏声传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淮王妃陈嫣带着明月步入殿内,看着许久未见的太后,脸上的笑容仿佛看见了亲娘一般。 “臣妾叩见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哀家有好一阵子没见你了,近来可好?” 陈嫣从明月手中接过一个瓶子,兴致盎然的朝太后走去,童清妍目光在那个瓶子上落了落,大约猜的出来那里面是什么。 “太后,今日臣妾带了个好喝的东西来孝敬您。” “是什么?” “臣妾得了个方子,这奶茶半点腥味没有不说,还很是可口,您尝尝。” 淮王妃接过空茶盏倒了小半杯奶茶出来,坐的近的几人都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奶香,纷纷关注着那杯奶茶。 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陈嫣递来的奶茶,右手微抬制止了秦姑姑要上前验毒的行径。 “确实很好喝,且一点腥味都没有。” “太后若是喜欢,臣妾就将这方子交给秦姑姑,日后太后想喝随时能喝的到。” 淮王妃和太后你来我往间,众人对那奶茶的好奇心也是越来越浓,尤其石氏,此刻双眼紧紧的粘在那瓶子上,闻着香甜的奶味,默默咽了咽口水。 “皇祖母,孙媳厚着脸皮讨要一杯奶茶喝可好?” 石氏言笑晏晏的开口,众人的目光又聚拢了来,石氏摸了摸肚子,柔柔一笑。 “孙媳怀着这孩子,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这胃口啊实在是好,这奶茶味道如此好闻,孙媳闻着嘴馋了。府上熬煮的奶茶总有股子腥味,闻了胸口堵得慌,还望皇祖母赏个半杯给孙媳。” “哀家要是今日不给你,保不准明日就要传出个虐待曾孙的名声,秦竹快倒上一杯给三皇子妃。” “是。” “罢了,在场的见者有份,你看着分一分,每人都尝一尝吧。” “是。” “谢太后赏赐。”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谢恩,看着宫人端上来的小半盏奶茶,略带新奇的尝了尝后交头接耳小声交流起来,殿内的气氛和谐到了极点。 童清妍将分给自己的两口奶茶一饮而尽,眼角余光里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婢伸手敲敲拉了拉三皇子妃的衣袖,三皇子妃刚举到唇边的茶盏一顿,随即放下茶盏抬出帕子点了点唇,也和众人一般笑眯眯的谈论这奶茶的好喝之处。 童清妍默默扫了眼三皇子妃纹丝未动的奶茶,收回目光继续枯坐。 嘉康帝到慈宁宫时,众人刚刚结束奶茶交流,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像自己跪下行礼的嘉康帝,抬了抬手。 “母后今年愿意参加这除夕宴,儿子给母后拜年是应该的,礼不全心意也表达不全了。” “皇帝说什么都对,哀家可不敢有意见。” 这般母慈子孝的画面立时引来众人交口称赞,只有童清妍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上座的皇帝和太后。 怎么说呢,这两人表现的母慈子孝无懈可击,完美的让童清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嘉康帝和太后简短的聊了聊家常后,便率领慈宁宫中的众人前往举办除夕宴的太和殿。 除了德妃到了慈宁宫,剩下的三妃和贵妃都在太和殿打点着,众皇子和亲王大臣们在皇帝去慈宁宫时,都已从交泰殿到了太和殿就座。 等到皇帝皇后和太后到太和殿坐定后,一番见礼结束,除夕夜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今年皇后依然是最晚来的那个,但也仅是和太后皇帝前后脚,皇后仪仗全出,场面也是十分壮丽华美的,虽然皇后身子孱弱,但今夜这种场合盛装打扮下,也能看的过去。 童清妍根据这段时日对宫中贵人们大体的了解,对这个皇后很是好奇。 京城的这些上层人士,对门第的执念还是挺深的,童清妍好奇当初六品小官家的贵妃是怎么和储阁老家的皇后成为手帕交的。 传言说两人是在女学读书认识的,但结识相交的细则除了当事人,没几个人知道,毕竟不在家中请名师上门授课反而跑去女学那种公共学堂读书的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不是很多,至少储家那样的人家不应该去的,但皇后当时就是去了。 童清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宫里除夕宴的饭菜也没多少热情,基本冷透了,吃不下去几筷子。 看看那些好像吃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的大臣命妇们,童清妍是佩服的。 童清妍就坐在公主们的下首处,除了已经出嫁的公主,剩下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就是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和九公主。 这四位公主生母地位都不是很高,对童清妍这个郡主固然好奇,却也不敢贸贸然嗯与之交谈,倒是给了童清妍一定的自由独处空间。 殿中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的舞女们身姿婀娜,童清妍看了一会儿就被她们挥舞的衣袖晃的眼晕,收回目光时往宋湛的方向落了落,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便垂下头继续跟冷菜较劲。 正当童清妍对着饭菜挑挑拣拣时,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只看见三皇子妃捂着肚子倒了下去,身侧的丫鬟扑过去当了垫背。 殿中的舞乐顿时停歇,这么一停歇,石氏的呼痛声更为明显,贤妃焦急的跑到三皇子妃身边,而三皇子本人被这一变故惊到了,愣在了那里。 贵妃看着一下子乱了套的场面,不悦的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耽搁,急忙派人去偏殿将以防万一安置在那里的太医请了过来。 饭菜吃了一半的太医被拉到现场时,一看出事的是三皇子妃就暗呼倒霉,偏偏今日是自己值班,一个月前就找人想着调班,然而无人肯松口,想来也是,皇家宴会最怕出岔子,谁都不愿意当差。 第四十九章 谁下的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太医蹲在地上把脉把不准,石氏便被紧急挪去了偏殿,贤妃也神态不安的紧跟着。 出了这么个事,除夕宴是吃不下去了,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低垂着头谁都不敢多言语。 高台上嘉康帝脸色阴沉,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贵妃看了眼皱着眉极力压抑着咳嗽的皇后,又扫了眼双目微阖转着佛珠念念有词的太后,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跟嘉康帝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不如让娘娘先回凤梧宫歇着吧。” 嘉康帝听了贵妃的话扭头看了眼皇后,点了点头。 “皇上,臣妾...咳咳......臣妾无碍,如今三皇子妃情况不明,臣妾还是不要随意离开的好。” 储皇后当然不愿意走,这明摆着是宫中丑闻,身为皇后此时不在这儿坐镇,往后怕是更没皇后该有的声名地位了。 “贵妃姐姐好心,可也得看时候啊,皇后娘娘此时离开算怎么回事。” 慧妃捏着帕子点了点唇角,瞟了眼神色莫明的贵妃,讥笑开口。 “慧妃妹妹这话里话外是在暗指什么?难不成觉的本宫做了些什么,还是觉得皇后做了些什么?” “贵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谁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臣妾可不敢胡乱怀疑,等太医出来了自然就清楚了。” “你......” “都给朕闭嘴,吵什么!” 嘉康帝一句话终结了后宫的两大BOSS的唇枪舌剑,童清妍手指搓磨着衣袖上的花纹,眼皮子渐渐开始打架。 宋湛从三皇子妃倒地时起,余光一直在关注着童清妍,如今看着渐渐开始打瞌睡的某人,眸子一眯,深怕自己瞧错了,整个人视线调转过去看,还真是在小鸡啄米了,顿时气笑了。 皇子堆里三皇子还傻愣愣的坐在原位,身侧的四皇子卧着酒杯,实则视线若有似无的扫着殿里所有人。 当视线扫到淮王世子,又顺着淮王世子的视线扫到童清妍时,顿时嘴角微微扬起,真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时间慢慢流逝,偏殿什么动静都没有,众人就越来越坐立难安,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被太医打破了。 “启禀皇上,三皇子妃的情况依然稳定,胎儿保住了。” 太医回完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不敢抬头,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趴在冰凉的地砖上,额头却慢慢渗出了汗水。 “你这话是说石氏的胎的确是出了问题?” 嘉康帝冰冷的声调响起,众人的头不由又低了低,毕竟谁都不愿意牵扯进皇家秘闻里,今夜的事一看就是有人起了歹心要害三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从三皇子妃有身孕的事出来,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想法,毕竟要是生下来是个皇子,就是嘉康帝的长孙啊,那三皇子的身价可就涨上去了不少。 四大妃皆有子嗣,当今皇后无子,四大妃铆足了劲都想往那个位置争一争,这么多年明争暗斗的多了去了,如今涉及子嗣,当然有人不愿意三皇子妃平安生下孩子了。 太医脑门上的汗终于滴落在了地砖上,心里暗暗叫苦,原以为尽全力保住了这一胎,自己能好过点,看来皇上是不打算轻轻揭过此事了。 想想也对,这是除夕宴啊,这么多文武百官都看着,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的脸都被打肿了,皇上不好过,那害人的人就休想好过了。 “回皇上的话,三皇子妃...三皇子妃是吃了些不洁之物,动了胎气,所幸吃的不多,方才喝了安胎药,如今已然沉睡。” 太医的话一说完,殿内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动了胎气,说白了就是除夕宴上被人动了手脚,要死了,谁这么大胆啊。 嘉康帝本来阴沉的脸色在听完太医的汇报后,更黑了,李忠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谁啊这么没眼力见,什么时候动手不好非挑这除夕宴,这是脑袋在脖子上呆腻了呀。 贵妃看了眼黑着脸不说话的嘉康帝,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抬了抬手。 “起来回话。” “谢贵妃娘娘。” “可查出来三皇子妃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 “微臣医术浅薄,私以为应该是降香。” 太医一说完,议论声更大了些,大多数是不知道降香为何物的人在议论,显然高台上的几位也都不是很懂,太医微微抬眼看到太后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赶忙低下头继续说。 “降香不比麝香,虽然也是不利胎儿,但药效比麝香弱,且香味淡的多。微臣仔细查验才得出结论,皇上不妨再换几位太医来为三皇子妃诊治。” 这种时候根本顾不上什么同袍之谊了,能拉一个是一个,不能只有自己在这儿提心吊胆,他们在家吃团圆饭啊。 “太医院里还有谁,都叫过来,李忠你亲自去,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奴才遵命。” 这一番动静,童清妍是睡不安稳了,强打起精神听了一耳朵,觉得今晚肯定是有人要倒霉的,今夜回去估计要晚了,家里人又得担心了,自己果然和这皇宫八字不合,每次进宫都没什么好事。 宋湛目光和童清妍身后的飞翠撞了撞,对方轻微的点了点头,宋湛才安心的收回目光,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四皇子对着自己举了举酒杯。 宋湛面无表情的抿了抿唇移开目光,对于这些皇子,宋湛的原则就是敬而远之。 太医院里待命的几位太医直接被拎到了偏殿,一番诊脉看诊后,纷纷到了殿中跪下回话,说出的结论和之前太医说的是一致的,双方不存在串供的可能,也就是定下了三皇子妃被下药的结论。 嘉康帝此刻觉得胸腔里那股气急需发泄出来,一个除夕宴差点闹出人命,虽然石氏的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但是毕竟是皇家血脉,如今居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对皇家血脉下手,真当自己这个皇帝是个仁君了?! 贤妃在众位太医到大殿回话时,也跟着跪到了殿中,此刻看着面色极其难看不发一语的嘉康帝,贤妃挽起袖子开始哭,而且是极为隐忍的哭泣。 “皇上,石氏有孕至今,一直在府中安心养胎,太医把脉的脉案记录也显示胎儿一向稳妥脉息强劲有力,所以今日石氏才想着要来参加这象征团圆的除夕宴。如今竟被下药暗害,说明此人定在宫中,求皇上做主,为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做主。” 贤妃说的话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可问题是怀疑谁呢? 三妃当然是最有嫌疑的,尤其是德妃,二皇子和三皇子前后脚成亲,如今三皇子先有了好消息,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都落在了德妃和二皇子夫妇二人的脸上。 德妃感受着众人怀疑的目光,面上毫无变化,心里却恨得要死,自己当然是巴不得三皇子妃出事,可也没有蠢到真的动手。 二皇子妃忍不住看了眼刚刚在上的德妃,目中满是惊疑,想到之前在慈宁宫正殿门口德妃说的那句话,二皇子妃垂下眼眸掩住眸中惊恐的神色,不会真的是母妃动的手吧...... “很好,朕的除夕宴竟然成了某些心思恶毒之人作案现场,当朕是死的吗?!”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谁人不怕呢? 殿中众人纷纷跪倒,就听见嘉康帝怒气冲冲的命令太医严查三皇子妃桌案上的饮食,太医们叮叮咣咣的将三皇子桌案上的东西翻查了个遍,也没查出来有什么不对。 这个结论让贵妃和贤淑慧三大妃都松了口气,毕竟这个除夕宴是她们四人负责的,如果宫宴饮食真的出了问题,谁都讨不了好。 然而随之而来的疑惑却是更深了,若是桌案上的饮食没有问题,那三皇子妃是怎么被下药的呢? 第五十章 大八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既然三皇子妃的膳食没有问题,那你们倒是给朕讲讲,三皇子妃到底是怎么被下的药,嗯?” 太医们在嘉康帝上扬的音调里又跪了下去,一个个缩的跟鹌鹑一样,谁都不敢回答嘉康帝的问题。 嘉康帝看着跪倒了一大片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一个个的平时蹦哒的欢,一遇到事除了下跪不说话,就是满口臣无能臣有罪。 嘉康帝生气了当然要找出气筒,太医们的职责不是查案,但刑部是,当嘉康帝冷然的目光投注在人群里的刑部尚书身上时,可怜的严尚书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严爱卿最善查案,你来说说三皇子妃到底是何时何地被何人下了药啊?” 被点名了的严尚书身子压得更低了,低垂到地的脸上,五官皱在一起,极为头疼的表情,然而身边跪着的其他几部尚书背脊却一松,纷纷向严尚书投去了幸灾乐祸掺杂了些同情的目光。 几人不约而同的在内心感叹:老严啊老严,祝你好运啊。 “严爱卿?!” “臣在,微臣与三皇子妃无甚来往,这三皇子妃在何时何地被何人下毒,微臣觉得最好等三皇子妃醒来问问她本人,可能会发现些线索。” “你的意思是,在殿中的所有人都得这么跪着等到三皇子妃醒过来?!也好,那诸位的守岁便在太和殿与朕一起吧。” 嘉康帝凉凉的说完,就看到殿中跪着的人都不安的动了动。 本来么大过年的就盼着宫里的除夕宴应付完好回去一家子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守岁过新年了,这下被留在宫里还是长跪不起的那种,谁能乐意呢? 严尚书感受着周围几个同僚的眼神暴击,嘴里直发苦,却也知道什么都不说肯定是不行的了,只能直起身拱手回话。 “三皇子妃醒来亲自回话肯定是最好的,但微臣觉得先询问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婢,应该也能探查到些蛛丝马迹。” “准了,三皇子妃的案子就交给严爱卿了,严爱卿也不用着急,朕有的是耐心。”嘉康帝一脸轻松的端起酒杯看了看杯中清冽的酒液,扫视着跪在殿中的所有人,“诸位都起来坐下吧,辛苦诸位陪朕一起等严爱卿查出结果了。” 众人又是磕头连道不敢,一番折腾后纷纷起身坐回原位,看着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婢被带到了殿内,严尚书站起身开始问话。 “三皇子妃有孕后,府中饮食如何?” “回大人的话,府中饮食皆有专人伺候,绝无问题。” “三皇子妃今日除了除夕宴上所食之物,还吃了什么。” “三皇子妃进宫前在府中吃的东西都是惯常吃的,奴婢敢担保绝无问题。” “那三皇子妃可有接触什么新鲜事物?可有陌生人近身?” “新鲜事物......陌生人......” “你好好想想,三皇子妃进宫后的种种都仔细想一遍,有异常的不拘大小都说出来,本官自会判断,有皇上在,你可以大胆说。” 贴身侍婢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猛然一亮,视线微微抬起扫了眼殿中的人,最后拜倒下去。 “三皇子妃进宫后便去了太后的慈宁宫,之后便来了太和殿,坐下没多久就捂着肚子说肚子疼然后便疼昏了过去......” “大胆!” 李忠甩了甩拂尘,看着嘉康帝陡然阴狠的眼神,立刻出言呵斥了回话的奴婢,引的对方身子直抖,也引来了严尚书不满的目光。 “皇上......” “继续,没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打扰严尚书查案。” 严尚书得到了嘉康帝的保证,拢了拢手继续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发问。 “照你这么说,三皇子妃极有可能是在慈宁宫时被人下药,那你说说三皇子妃在慈宁宫可有接触了什么东西?” 严尚书的问话很是不客气,字字句句关乎当朝太后清誉,然而嘉康帝都发话了,严尚书为了早些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便也无所畏惧了,许是被严尚书的勇气感染了,丫鬟的身子也不抖了,回话也镇定了些。 “三皇子妃自有孕以来,衣食住行很是仔细谨慎,今日在慈宁宫,茶水点心都未曾用过,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如实招来。” 严尚书有种预感,真相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出宫回家了。 那丫鬟犹犹豫豫的抬起头,扫视了一眼高台上坐着的人,眼神中满是恐惧,嘉康帝眯了眯眼,沉声道。 “朕恕你无罪便是,你好好回严尚书的话,若有隐瞒,立斩不饶!” “是。奴婢不敢隐瞒。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只喝过淮王妃的奶茶。” “你......你在隐射什么?!” 话音落,淮王妃已然惊慌的质问出口,在这个丫鬟犹犹豫豫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三皇子妃在慈宁宫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自己是不清楚的,但那奶茶却是三皇子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讨要了去的。 淮王妃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今天将奶茶带进宫献给太后,只是出于私心,谁知道就卷进了这样的事情里。 童清妍看着惊慌失措的淮王妃,暗暗摇了摇头,就这心理素质一看就不是凶手,不过这幕后之人也是厉害,居然敢利用到淮王妃头上,这么直接挑衅宋湛,不怕被反将一军? 淮王妃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被扎了好几个窟窿了,心凉的不能再凉了,平时离这座皇宫有多远就多远,只有这种必须出面的宴会才来宫里了,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人一旦处在逆境,甚至绝境,就会想方设法找救命稻草,即便没有也得拉别的人下水,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别人呢,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安全,而此刻被淮王妃想到第一个要拉下水的就是童清妍。 “皇上明鉴,臣妇绝无害三皇子妃的心思,要说这奶茶也是三皇子妃自己要去喝的,臣妇事先无法预料到啊。” “淮王妃所言可是真的?你是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婢,三皇子妃的饮食习惯你应该最了解吧。” 嘉康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殿中央的丫鬟,这件事居然不仅牵扯上了太后,还把淮王妃卷了进来,嘉康帝问着丫鬟的话,目光却朝着宋湛看了过去,就看到宋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喝了口酒,顿时心中大安。 “回皇上的话,三皇子妃胎相安好,饮食也无甚烦忧,就是嫌弃府中的奶茶有股子腥味,抱怨难喝了几次。今日淮王妃带来的奶茶香甜且无腥味,三皇子妃才开口要来喝的。” 京城中人天冷了喝奶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要说奶茶能煮的没有腥味却也是稀奇事,也难怪三皇子妃会主动要来喝。 丫鬟的话都是实话,却也点醒了淮王妃,对啊,这个奶茶方子可不是自己的,只要撇掉自己和奶茶的关系,总归能洗清嫌疑了。 童清妍的目光和淮王妃在空中对了个正着,看到淮王妃目光一亮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果然下一秒淮王妃就激动的伸手指着自己。 “是她,臣妇是被人利用的,都是她!” 众人顺着淮王妃的手指看向童清妍,又看了看难掩激动喜悦之情的淮王妃,最后看向了传闻正在猛烈追求妍阳郡主的淮王世子宋湛,顿时觉得今夜除夕宴还是来对了,这是要有大八卦了呀! 第五十一章 搜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众目睽睽之下,童清妍看着激动的淮王妃,内心里叹了口气,刚准备站起身,宋湛先动了。 “此事涉及淮王府,微臣也应配合严大人查案,请皇上允准。” “准了。” 嘉康帝斜倚在座位上,朝严尚书点了点头,殿中众人目光在宋湛和童清妍之间徘徊,淮王妃却是更急了。 “湛儿,此事于你何干,你......” “严大人,你问吧。” 宋湛直言打断淮王妃的言语,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严尚书也懒得理会别家人的内部官司,正了正衣冠开始例行公事。 “方才淮王妃说此事与妍阳郡主有关,世子殿下站出来所言,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无甚隐情,母妃所言是说奶茶方子......” “奶茶方子是我给的。”童清妍坦然的离开座位站到大殿之中,在宋湛复杂的眼神里,坦然的看着严尚书,“今日之事既然已经牵扯到我,我自当直面严尚书的调查。” 严尚书看了眼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心底里起了些佩服之意,卷进这样的事情里,一般人都会急着撇清自己,这个郡主的风范倒是可以的。 其实严尚书想多了,童清妍纯粹是觉得事不关己无愧于心,即便有人想要陷害,那也得陷害的成才行,现在害怕紧张什么的完全没必要。 “郡主说这奶茶方子是你的?” “是,方子是我研究出来的,淮王妃南下祭祖住在长春府知州府时,我将方子献给了她。” “淮王妃,妍阳郡主说的可对?” “是。” “那么妍阳郡主可否将此方写下来让太医看看。” “可。” 方子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是在煮牛乳时加了些绿豆,煮开后将豆子滤掉就没有腥味了。 太医们传看完方子也是这么个结论,方子没有问题,淮王妃也看了方子确认无误。 童清妍坦然的模样让众人心里对此事又回到了最初的疑惑,这方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三皇子妃的的确确是喝了淮王妃的奶茶才出事的,那不还是淮王妃有嫌疑么。 淮王妃当然也明白眼下自己的处境很不好,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又攀扯不上童清妍,脑子更乱了。 一直装死的淮王看了眼淮王妃,鼻子里轻轻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真的是没用,这么久才进宫,一进宫就惹事。 本来进宫就忌讳带外面的吃食,这完全是递把柄到别人手里,真是无知妇人,竟拖后腿。 童清妍同情地看了眼淮王妃,这个女人也真的是倒霉,现在这样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淮王不管事也就算了,连亲生儿子都冷着一张脸,可见是要狠心给这个昏头的老母亲一些颜色看看了。 看戏归看戏,童清妍也不会真的不管淮王妃,就冲以后婆婆的身份,童清妍觉得自己也该出这个头。 “严大人,我有线索要提供。” “哦?郡主有何线索?” “我这个线索可以还淮王妃清白。” 童清妍的话让心急火燎又无话可说的陈嫣眼睛一亮,要不是理智告诉自己要注意仪态,陈嫣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抱一抱童清妍,从未如此觉得这个童三小姐顺眼过。 “不知妍阳郡主的证据是人证还是物证?” “人证,那个人证就是我。”不顾满殿哗然,童清妍冷冷的看着跪在那儿的丫鬟,对着嘉康帝行了一礼,“皇上在上,儿臣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儿臣在慈宁宫亲眼所见,这个丫鬟当时扯了扯三皇嫂的衣袖,三皇嫂并未喝下淮王妃的奶茶。” 淮王妃的心彻底落下了,缓缓坐下后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有些恨恨的瞪着那个惊慌失措的丫鬟。 “郡主所说没错的话,你这个丫鬟之前说的都是谎话了?说,为何诬陷淮王妃!?”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当时是扯了下三皇子妃的衣袖,但三皇子妃喝没喝,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以为三皇子妃就是喝了奶茶才出事的,那也是因为太医们说桌案上的饮食没有问题,奴婢思来想去三皇子妃也只接触过那个奶茶啊,难不成......难不成是别的什么东西吗?” 三皇子妃的奶茶茶具以及淮王妃装奶茶的瓶子早就被清洗过了,证据难以查询,丫鬟的话也解释的通,严尚书一时间觉得无比头疼,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皇上,臣妾有些疑惑,若三皇子妃所中的降香是在宫内沾染的,那药物多半是宫里的,这宫内的药悉数都在太医院,有无人盗用一查便知。若是宫内没有,那有没有可能是宫外带进来的呢?” 慧妃迟疑着开口打破了僵局,严尚书也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早在被嘉康帝点名负责此案时,他便已拜托顺喜去查了太医院药材,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去太医院查药材的顺喜回来时,慧妃才说完那番话,直接汇报了查验的结果,太医院的药一点都没少,所以降香不是从太医院盗用的。 现在事情的矛头隐隐指向了宫外,殿内的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提起了心,这事儿怎么越来越扯淡了,怎么会成了宫外有人要害三皇子妃呢? “皇上,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臣妾看或许需要搜身了。” 贵妃看着台下的一双双眼睛,硬着头皮向嘉康帝请示,既然宫内没问题,那问题就出在今日进宫的人身上,搜身是最快的办法,也是最得罪人的办法。 “搜,朕今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李忠爱妃,安排人男女分开查,务必查仔细了。” “是,奴才遵旨。” “是,臣妾遵旨。” 事情到了这一步,搜身是避无可避了,众人纷纷起身分成男女两波,因为偏殿里躺了个三皇子妃,只有一侧偏殿可用,于是衣饰繁琐的女眷便成了先行被搜身的了。 五个女眷一查,先从贵妃和四大妃查起,查完再查亲王文武百官,男子查起来就快多了,等到所有人都查完,依然没有查出问题来,嘉康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李忠心里疯狂念佛,这害人的人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啊,越是藏得深这皇上的心情可就越差了...... 第五十二章 香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所有人回到殿中,嘉康帝的脸拉的老长,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严尚书,严尚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真的是如丧考妣。 童清妍看着欲哭无泪的严尚书,叹了口气,再这么拖下去今晚真的就在宫里过夜了。 “严爱卿,接下来该如何了?” 嘉康帝森然开口,严尚书的背更加弯了,能怎么办,都搜身了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还能怎么办?! “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要是真想在宫里过年,你就憋着。” 一个个都是狐狸,都这个时候了还打哑谜。 “如今殿中只剩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还未搜身,微臣想......” 严尚书说不下去了,甚至觉得脖子有点凉。 “皇上,严尚书说的是,臣妾也应搜身。” 储皇后站起身,殿里众人再次下跪,今晚跪来跪去的人都快跪晕了,但是皇后这般深明大义是真的值得称赞。 储皇后被红莲扶着去了偏殿,折腾完回来也是什么都没有,众人的目光就若有似无的瞟向了唯一没有被搜身的太后。 嘉康帝的心绪起伏间,不做意见,贵妃适时的开口解围,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并不像是替太后解围的。 “太后这些年一直潜心礼佛,臣妾等不敢怀疑太后,不如请秦姑姑代替太后娘娘,去偏殿搜个身?” 太后的眼眸落到了说话的贵妃身上,本来一直装着超凡脱俗的模样,到现在也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皇帝,你的意思呢?” 太后冷着脸看着沉默不语的嘉康帝,好像下一秒嘉康帝若是说了什么,就要当场哭给他看似的。 “事到如今,母后就委屈下秦姑姑吧。” “你......” “太后!”秦姑姑猛的跪到了太后面前,制止了太后即将说出口的话,看了眼高台下的百官亲王们,咬了咬唇,“太后便让老奴去吧,皇后娘娘都搜身了,老奴不过一个奴才。” 太后铁青着脸看着秦姑姑被带去了偏殿,看着一脸闲适的贵妃,闭上眼遮住了满眼的恨意。 众人窃窃私语还没几句,突然就听到偏殿一声惊呼,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宫女手捧着一个香囊到了殿内。 严尚书顿时兴奋了,立马拽过身边最近的一位太医。 “快查查,这个香囊有何不妥。” 太医们一窝蜂的涌上来查看香囊,很快就跪了一排,齐声回禀。 “启禀皇上,此香囊中所装的正是掺了降香的香丸。” “不可能!” “天呐,秦姑姑居然......” “居然是秦姑姑?!” “怎么会是秦姑姑呢?明明......” 满殿哗然里,高台上的几人也都各自诧异着,慧妃的反应尤为特别,顿时就引来了其他几人的关注,即便慧妃即时住嘴,依然被盯上了。 “慧妃妹妹,你刚才说明明?明明什么呢?你觉得不应该是秦姑姑,那应该是谁?” “贵妃姐姐说笑了,我怎么知道是谁,我不过是惊讶秦姑姑谋害三皇子妃罢了。” 嘉康帝一时间顾不上女人之间的口舌争分,此刻看着太后的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皇帝,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秦姑姑不可能也没理由去害老三家的,哀家......哀家......” 太后此刻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么多年秦姑姑陪着自己一路走到现在的位置,怎么会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秦姑姑此刻已被束缚住双手,被摁着跪在了大殿中,挽好的头发都变得散乱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狼狈的秦姑姑身上,也看到秦姑姑怨恨的眼神落到了妍阳郡主的身上,众人顿时更加窃窃私语起来。 “秦姑姑你还有何话可说?!” 严尚书拿着物证香囊,往秦姑姑面前扬了扬,一副看死人的表情看着她。 秦姑姑虽然被束住双手,但嘴巴没被堵住,说话没人阻拦,此刻深深看了眼一脸无辜的童清妍,高声喊冤道。 “皇上,奴婢冤枉,这个香囊不是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奴婢的袖袋里。” “这香囊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说不知道?” “奴婢虽然不知道为何香囊会在奴婢身上,但奴婢知道这香囊是谁的。” “谁?” “就是妍阳郡主,这香囊在妍阳郡主来慈宁宫时就佩戴在她身上,奴婢是亲眼所见。” 童清妍在秦姑姑说到自己时,便已经站起身走向殿中,站在了秦姑姑身侧。 “严爱卿,你接着审。” “是。” 秦姑姑怨毒的眼神一直戳在童清妍脸上,怎么会这样呢?从童清妍搜身完开始,秦姑姑便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到自己身上。 “郡主这香囊......” “秦姑姑所言不错,这香囊的确是我的,但是遗失了,没想到居然在秦姑姑这里。” “那......那这降香香丸......” “尚书大人,香囊是我的我认,可什么降香香丸我却是不知道,非我之物。” “呵,郡主一句非你之物,就完了吗?奴婢从未捡到过什么香囊,奴婢还好奇这香囊怎么会跑到奴婢袖袋里。” “秦姑姑这话说的奇怪,香囊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本郡主怎么知道。” “三皇子妃当时就坐在你身边,这香囊又是你贴身佩戴的,安知是不是你暗害完三皇子妃,然后嫁祸奴婢。” 童清妍等的就是秦姑姑这句话,如今终于等到了,不仅毫不慌张,还微微一笑,落在众人眼中,都在猜测郡主莫不是疯了?这么不利己身的处境怎么还笑得出来?! “秦姑姑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不如您好好说说为何我就那么凑巧坐在了三皇子妃身边呢?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我未必能坐到三皇子妃身边,我若是佩戴着这香囊,要害三皇子妃,便该主动往她身边凑。可这座位不是我安排的了的,在慈宁宫再从慈宁宫到这太和殿,我都未主动去接近三皇子妃,按你的说法,你倒是解释一下呀。” 秦姑姑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也不能否认童清妍所说的,这的确不太好解释。 童清妍的目光在慧妃和太后脸上一转而过,看了看低垂着头的秦姑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效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得看看队友是不是猪队友啊。 第五十三章 顺利离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秦姑姑被问的一时间无话可说,童清妍就那么站着,等更大的鱼。 三皇子妃的贴身丫鬟微微抬眼看了看秦姑姑又看了看童清妍,咬了咬唇猛然抬头直视着童清妍。 “是妍阳郡主要害三皇子妃,事到如今了,您居然还要污蔑秦姑姑,您......您不怕天打雷劈么?” 宋湛看着妆容已花的丫鬟,身上的杀气一点一点的往外冒,严尚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指控妍阳郡主有证据吗?随意污蔑郡主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世子殿下这般护着郡主,不过是被她的美色所迷,其实郡主殿下根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童清妍听的一乐,原来自己也算是有美色的人?! 凭良心讲,自己在这个世界也活了十二年了,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有多美艳,只能说江南水土养人,皮肤是不错五官也还能看,但毕竟还没怎么长开,总透着股稚气,哪里算得上美貌啊。 “本世子不是那种昏聩之人,你既然指控妍阳郡主,证据呢?这个香囊虽然是郡主之物,可是却在秦姑姑身上,不能构成证据。” “这香囊里放了降香的香丸,虽然香囊不曾在郡主身上发现,但也不能说不是郡主要害三皇子妃啊,有可能......有可能是郡主害完三皇子妃又嫁祸给秦姑姑呢?更何况三皇子妃曾与郡主有过口角是非。” 丫鬟越说心越乱,从香囊不是在郡主身上被搜出来开始就与计划不一样了,如今为了保家人性命,也只能硬着头皮往童清妍身上扯了。 童清妍用眼神制止宋湛,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上,事到如今,为证儿臣清白,还得请教太医,请皇上允准。” “准了。” “谢皇上。”童清妍站起身走向太医们,无视重太医各异的眼神,坦然发问,“各位太医有劳了,本郡主又些好奇,这香囊中降香的分量在盏茶时间内便能让一向康健的三皇子妃动胎气?” “盏茶时间?郡主说笑了,降香乃木香,挥发慢,吸收也慢,除非长期佩戴,否则盏茶时间便是闻了,若是胎儿康健也不是那么容易动胎气的。” 童清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闲庭信步到了那位丫鬟面前,俯下身子看了一眼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她。 “假如真如你所说,本郡主与三皇子妃有过口角是非,欲拿这降香香丸害她,那我就不该今日佩戴着香囊伺机接近她,我怎么也得如太医所言,日日夜夜让三皇子妃把玩这降香香丸啊。” 宋湛看了眼神色莫名的嘉康帝,拱了拱手。 “皇上,如今情况已然分明,微臣觉得应该派人好好查一查三皇子妃的寝居。” “是啊,皇上天色不早了,这么多人若是迟迟不出宫,宫外怕是要变天了。” 德妃眼见着自己的嫌疑算是洗清了,巴不得除夕宴早些散了,好回自己宫里喝杯压惊茶。 嘉康帝扫了眼台下一个个低垂着头实则内心早笑开了花的众人,气闷不已却也只能放人。 童清妍和飞翠在宫门口要上车时,宋湛刚看着淮王妃在明月的搀扶下进了王府马车。 “母妃先回王府吧,儿子还有事。” 说完也不等淮王妃的反应,一卷衣袍就走向了郡主马车。 淮王妃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感叹了句“儿大不由娘”后就吩咐车夫驾车回府,明月不论多么不甘心,也只能憋着眼看着宋湛和童清妍二人有说有笑。 宋湛翻身上马,走到车窗边低下头与车内的人交流了起来。 “你回去打算怎么做?” “到底是至亲,犯了错总得给一次改过的机会。” “我陪你回去,处理好了事情我再回王府。” “不用,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是除夕,总得回家团圆。” 童清妍看不到宋湛的脸色,发自内心的想让人早点回去吃团圆饭和家里人一起守岁,宋湛却不是这么理解的。 宋湛想起今日进宫前,飞燕找到自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时,自己当时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话说回童清妍带着飞翠准备坐马车进宫去,偏巧在大门口遇上了来家里一起过年的表哥温琪和石头。 这两人顺利的在京城呆了下来,如今靠着童怀远的关系,进了京城守备营,当两个新兵。 军营里的规矩是极严的,平时都没什么空闲,也是顾及着要低调,所以几乎不来童府走动,今日除夕还是在温兰强烈要求下,两人才打好招呼请了假到童府吃顿年夜饭。 “表妹这是要去宫里了?” “是啊,还是表哥好,可以在家吃热乎乎美味的年夜饭。” “表妹慎言。” “我知道,按理你还得叫我郡主呢,怎么能叫我表妹啊。” “你个丫头......” 两人惯例打打嘴皮子架,温琪的目光却突然凝在了童清妍大腿处。 “喂,非礼勿视懂不懂,你看哪儿呢?!” “别动!”温琪拦住了童清妍拉扯披风遮挡身躯的动作,指了指香囊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这个香囊?自然是府中针线上的人做的了,你知道我的,我肯定不耐烦做这些。我院里那四个丫鬟平日里就爱跟着我窝厨房里,香囊这种小玩意儿也不会要她们做。” 温琪伸手将香囊拽了下来,在童清妍说话前,就将香囊封口的线挑开了,倒出了里面的香丸。 “这香丸怎么了?这是我亲手灌下去双喜缝上的。” “除了你和双喜,还有谁碰过这香囊?” “你这话问的奇怪了,没人啊,双喜缝好后就收起来了,今日要出门才拿出来给我配戴上的。” 温琪将香丸又看了一遍重新灌进了香囊里,脸色难看的看了眼童清妍和飞翠。 “这香丸里掺了降香。” 童清妍和飞翠面面相觑,两个人对医理一窍不通,但从温琪的神色中也看得出来,这个降香恐怕不是好东西。 “降香可用于脘腹疼痛,肝郁胁痛,胸痹刺痛??,跌扑损伤,外伤出血,是上佳的止痛止血药。”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童清妍,温琪冷了声调,“然孕妇大忌,我若没记错,你今日进宫,应该能碰到三皇子妃吧?” 温琪的话说完,童清妍的后背就已经起了一层的冷汗,看了眼温琪手中的香囊,神色极其复杂,却还是要问清楚。 “表哥上马车里说吧,站在这儿太引人注目。” “好。” 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盯梢后,童清妍和温琪先后上了马车,飞翠守在马车周围。 马车里不如外面寒冷,但童清妍此刻的双手还是冰凉的,甚至人都有些忍不住的哆嗦。 若是今日没有遇到温琪,或是温琪没有习得白家祖传的医术,那今日自己进宫恐怕要交代在宫里了。 童清妍很清楚,自己平时所用的香丸均为木调香,但那些都是仔细筛选过,不妨碍有孕之人,这降香香丸一定是有人要害自己所以掺进去的。 第五十四章 回府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温琪看着面色发白的童清妍,叹了口气,这个表妹一向心大,这件事过去后,但愿她能机灵些。 “表哥,这降香这么厉害的嘛?三皇子妃的胎会因为这个有问题?” “哪能啊,这香丸混在里面闻一闻也不会有什么事,焚烧后药效吸收起来才快呢,你就算戴着它到三皇子妃跟前晃晃,也不会让她有事的,但问题就在于三皇子妃一旦有事,你这香囊应该都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温琪说的童清妍也很明白,但是如今进宫势在必行,若是将香囊扔了不戴在身上,背后主谋的人肯定会换别的招等着自己,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将计就计。 童清妍带着飞翠照常入宫,温琪则被拜托最快的速度掩人耳目去了菡萏园,将一切告知了飞燕,飞燕又赶去了如意楼,将准备回王府和淮王夫妇汇合进宫的宋湛拦住了。 飞燕将温琪所说的情况一字不落转述以后,就看到自己的前主子脸色不太好看,飞燕觉得自家新主子还是很得前主子心的,一听有人要害郡主,世子殿下这脸色可真是山雨欲来。 “你说这是郡主让温家大公子告知你的?” “是啊。” “知道了,回去吧。”宋湛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手拎缰绳,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郡主不会有事的,盯牢童府针线上的人,等郡主回府。” “是,世子殿下。” 宋湛看着一抖一抖的车窗帘子,突然有点想掀开来看看里面那个没心肝的丫头,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语气又些不好的拒绝了童清妍的好意。 “我跟着一起回去,也好替你镇住一些人,你这么个小丫头能吓住谁,还是说童府有什么人比我还管用?” 童清妍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只当宋湛是真的担心自己解决不好这件事,但最后一句话一听,童清妍觉得宋湛意有所指,当即将车窗帘子撩了起来。 宋湛本来就微弯下腰低着头凑在窗边与童清妍交谈着,没料到这丫头反应这么快,猛的掀了帘子就要探出头,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童清妍也没料到宋湛的头挨着车窗这么近,收势不及就这么撞了上去。 宋湛在脸颊的触感传达到大脑后,猛的直起了腰,垂下眼眸看了眼任然一脸呆呆傻傻的童清妍,突然就笑开了,嘴角的弧度收也收不住。 童清妍狠狠瞪了眼想忍住又忍不住笑容的宋湛,恨恨的摔了下车帘子,还咬牙甩了句“腿长你身上,爱跟就跟着吧。” 一路无话抵达了童府,先行回府传信的飞翠早就等在了大门口。 掀起马车帘子将童清妍扶下车,飞翠看着童清妍红扑扑的脸咦了一声。 “郡主是病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童清妍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紧跟着下马的宋湛听到飞翠这句话,下意识的看向了童清妍的脸蛋。 白色狐狸毛围脖的映衬下,童清妍脸蛋上的红晕更为显眼了,本来已经收下去的笑意又有些露了出来。 “飞翠你知道我最喜欢飞燕哪一点吗?” “飞燕?不知道啊。” “我喜欢她话少。” 童清妍说完便疾步走进童府,理都不理身后的宋湛和一脸懵的飞翠。 在童清妍走进童府后,飞翠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童清妍是在吐槽自己话多,可还是不明白关心主子身体健康有什么问题,看了眼摇头晃脑慢悠悠走进童府的宋湛,飞翠决定晚些再问问童清妍。 童府众人才吃完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人员不多便也没有分席而坐。 飞翠回到府里没有从大门进,未惊动任何一人,便回到了菡萏园,通知了飞燕,飞燕再暗中通知了童怀远。 席间借着如厕的由头,童怀远见到了飞翠,简单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确定童清妍安全的离宫后,童怀远很想发顿火,却也知道女儿的叮嘱是对的,这件事要关起门来解决,不能闹的全府皆知。 童怀远回到席间,面色如常,依然是满面的笑容,童老夫人却看了大儿子两眼,也未多说什么。 “好了,都吃吃喝喝的差不多了,收拾了准备守岁吧。” “是。” 老夫人发话,众人纷纷起身,正准备各回各院守岁时,老夫人又发话了。 “老了老了,也不知道还能和你们过几个年了。” “母亲,您别这么说。” “是啊,这大过年的是开心事,您这么说就扫兴了。” “祖母是愁要给压岁钱所以才不爱过年的吧。” 童老夫人看了眼赶忙出声安慰自己的童怀山夫妇,以及俏皮丫头童漫姈,最后目光轻轻落在了寡言沉默的童漫娇身上。 这个孙女,心思深又爱端着,平时话也不多,但今夜饭桌上,唯有她频频走神,童老夫人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童漫娇被童漫姈扯了下袖子,才察觉到祖母正看着自己,刚想附和着笑两声,厅外响起了自己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我回来的不算晚吧,祖母的压岁钱可不许赖啊。” 童清妍步入厅中,将围脖披风一一解下交给王妈妈,笑意盈盈的朝着诸人一一拜了下去。 “祖母,爹娘,叔叔婶婶,还有二位姐姐新年大吉。”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童老夫人看了眼从童清妍进来后,便紧攥着裙摆的童漫娇,慢悠悠的说道,“压岁钱当然要给,不光你们三个,老大老二你们也都有,今年你们就陪我这个老婆子守岁吧,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了。” 童清妍看着各房的丫鬟婆子挨个退出去,厅里只剩下了自己人后,看了眼老夫人身后站着的王妈妈。 “王妈妈有劳了。” 王妈妈看了眼端坐着的老夫人,点了点头,出去守在了厅门处。 “母亲这是?” 童怀山有些看不明白这个气氛,看着不像是单纯的守岁啊? 周氏同样也看不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不安,也不明所以的看着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 “怀远,你来说吧。” 童怀远早在王妈妈退下去后,心里的滔天怒火就已忍不住了,刚想说话,却被童清妍打断了。 “父亲,淮王世子殿下还在外面,您让他进来还是回王府?” “......” 童怀远愣住了,原来自己可以不让淮王世子殿下登门的? 众人也都愣住了,不过愣住的原因却是淮王世子今日这样的日子居然跟着童清妍回府? 第五十五章 探查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怀远倒是想让宋湛打道回府,可那么一丁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干。 “世子殿下,下官有失远迎。” 宋湛踏入厅内,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童怀远,礼貌的拱手致意后又朝着童老夫人鞠了一躬。 “晚辈贸然登门,望老夫人勿怪,老夫人新年大吉。” “多谢世子。” 简单的一番见礼结束,宋湛无视了童怀远迎去上座的手势,默默的站到了童清妍身后。 二房的人在宋湛进来后就已经惊呆了,眼见着宋湛的行为,对于京中的传闻,此刻才算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在今日之前但凡出去被人拉着攀谈童三小姐和淮王世子的绯闻,二房的人都是一副“你们脑子进水了?”的表情,今天这是实实在在的被一个巴掌扇醒了。 “大哥,你有什么事要说啊?” 童怀山看了看脸色古怪的童怀远,试探性的开口。 “大家都坐吧。”看着众人纷纷落座,唯有宋湛还是站在自家女儿身后,童怀远只当看不见,“今日安姐儿进宫,三皇子妃胎气震动,不过还好孩子没事。”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三皇子妃动胎气和咱们童府有关系?” 童漫娇此刻坐在椅子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尤其不敢看大房的人,她的异样已经落入了周氏眼里,周氏眼中也满是震惊和不信。 “安姐儿,具体的还是你来说吧。” “好。” 童清妍扫视了一圈,目光在童漫娇身上一落。 “大姐姐身子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童漫娇听到童清妍叫自己,猛的抬头,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周氏赶忙抢着开口替她解释。 “你大姐姐之前不是病了么,自那以后总有些反复,可能今日早起去园子里散步又吹了风了。” 周氏不开口还好,一说早起园子散步的事,童清妍和童漫娇的眼眸都闪了闪,童清妍收回投注在童漫娇身上的目光,低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平静的开始叙述,仿佛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今日出门预备进宫时,我巧遇了一个人,他说我的香囊有些别致,后来进宫后在除夕宴上三皇子妃动了胎气,太医诊断是降香引起的,而我那个掺有降香香丸的香囊被宫人从太后身边的秦姑姑身上搜了出来。” 童清妍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厅里的童府众人无法平静,尤其温兰。 “你的香囊里怎会有劳什子降香香丸?!是谁要害你!这府里...这府里有人要害你?!” “娘,您别急,先坐下,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我怎么能不急,这种事一旦沾上诛九族都是轻的,怎么会......” “夫人......”童怀远握了握温兰的手,“夫人莫急,如今这不是在解决问题么。” 看着童怀远稳住了温兰,童清妍朝守在厅门口的飞翠点了点头,对方会意出门去了。 “我的香囊皆是府中针线上的人做的,出门进宫时,我已暗中派人控制住了那几人。至于香丸,平日里用的香丸都是从长春府带来的,大舅母亲手所制,府里有这香丸的人除了我也就是祖母、母亲、婶娘和两位姐姐了。” “虽然有香丸的人就咱们在场的几个,但能拿到香丸的人可就多了去了,香丸也不是什么十分精贵之物,平日里也不会特意去关注......” “婶娘别急啊,我也没有说害我的人一定在这厅里,您说是不是?” 童清妍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护女心切的周氏,她的眼睛里还是固执的相信童漫娇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周氏一脸讪讪,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在童怀山的目光中低下头理了理衣襟,不再言语。 童府毕竟不大,针线上的人也就三个,很快就被人带到了厅里。 三人里有两人是来了京里后买进府的,家底都调查清楚了,按理来说不会是什么人埋进来的暗桩。 三人有些畏怯的看了看厅里的各位主子,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童清妍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照面上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该问的话还是要问。 “本郡主今日带出门的那个香囊,绣蝴蝶兰的那个是谁做的?”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越高的位置越有绝对的威势,童清妍以郡主的身份来问话,无形中这三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回郡主的话,是奴...奴婢做的。” 穿深青色袄子的中年妇人,小声的回答道。 “这个花样的香囊你做了几个?” “奴婢也记不太清了,大约......大约做了五六个。” “去处呢?可还记得?” “还有两个收在奴婢那儿,奴婢记得一个菡萏园的明理姑娘拿走了,还有一个大小姐院里的青碧姑娘拿走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婆子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般阵仗问起香囊,肯定是出事了,婆子想到那个香囊的去处,冷汗直冒。 “你实话实说便是,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懂?” “奴婢说,奴婢进府不久却听闻三小姐是菩萨心肠,求三小姐饶了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实在是那日正好是小孙女的生辰,那做香囊的缎子就剩了些边角料,我便偷偷做了个略小些的,给了奴婢的小孙女当生辰礼,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三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 婆子战战兢兢的磕着头,童清妍的心里却是一松,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童漫娇所为,可是心松了一下后又忍不住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亲情原来在诱惑下是这么的不堪一击,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的情谊过了今夜恐怕再难存了。 小的时候看着童漫娇永远一副大姐姐的模样照顾自己和童漫姈,那个时候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很好,值得拥有很美好的未来,可如今...... 童漫娇的想法,童清妍大略知道一些,这个童府的大小姐是有傲气的,这个傲气让她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让她憧憬在这个世道能有更好的婚姻,可这一切建立在了伤害自己的前提下,童清妍知道自己不是圣母,所以此刻的目光有如利剑般直接刺到了童漫娇身上。 第五十六章 探查二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今日出门前,与大姐姐巧遇了,当时我的香囊掉了,还是大姐姐捡到还我的,还记得吗大姐姐?” 童漫娇看着童清妍面无表情的模样,对她的问话却是轻笑了两声。 “郡主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童漫娇的反应像极了被委屈冤枉的可怜人的反唇相讥,童清妍和她对视过后,就知道这人彻底没救了,事到如今,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是不是大姐姐,大姐姐心里清楚,须知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三妹妹好伶俐的口齿,那些笑话你胸无点墨只好吃食的人,今日若是在这儿,那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童漫娇毫不留情的讥讽,让周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周氏看着童怀山即将爆发的模样,赶忙伸手拍了拍童漫娇的臂膀。 “娇娇,好好说着话怎么就和妹妹吵起来了,快道歉,安姐儿也没说什么,你好好与妹妹说话。” 周氏的话不仅没有安慰到童漫娇,反而犹如火上浇油般,让这个平日里总是温婉寡言的女子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发作了。 “到现在你还要让我给她道歉?!她凭什么趾高气昂的挤兑我,我不过是反击了两句,你就要我道歉,凭什么......” “就凭她是郡主!” 童怀山猛的一拍案几,茶盏晃了两晃最终还是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童漫娇看着眼前第一次对自己这般不假辞色的父亲,震愣了几秒后开始轻嘲出声。 “是啊,她是郡主了,我不过一个普通商人的女儿,她可以随意出言轻辱于我,我却不可反唇相讥。” 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悲伤潦倒的模样,童怀山的慈父情怀一起,又有些后悔刚刚训斥了童漫娇,看向童清妍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不满。 “安姐儿,如今你是郡主了,一言一行更该注意,娇娇哪里做得不好,你直言便是,何必...何必言语羞辱人呢。” 一直端坐在主位的老夫人抬了抬眼,看着大厅中这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这个本该被自己偏爱的小儿子,当年家里的境况,还有他们兄弟二人自己的抉择,如今成了最末等的商人,可却也是为这个家做了最大贡献的人。 如今是可惜了不知不觉间下面的孩子就丢失了赤子之心,可怜了作为父亲还在呵护着以为是娇花的女儿。 “安姐儿说她的香囊是你捡到了还她的,那么降香香丸可是你放进去的?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母亲......” “祖母......” “你们都给我闭嘴,娇姐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这件事。” 童老夫人板起脸来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人时,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不知道什么降香香丸,三妹妹污蔑我,祖母一贯偏心三妹妹,现在无凭无据的就帮着三妹妹在外人面前欺辱我。” 童漫娇口中的外人当然是指的宋湛,被挤兑的人毫无动静的依旧站在那儿,童清妍听着童漫娇越来越口无遮拦,所剩的最后一点善意也没了。 “你口口声声我没证据,难道你就不好奇是谁看出来了香囊里的香丸有问题吗?” “你什么意思?!” 童漫娇满眼戒备,但还是昂着脖子坚持着自己清白的模样。 “温家大表哥精通岐黄之术,香丸有问题根本逃不过他的鼻子,若是没有他,我今日带着这香囊进宫,三皇子妃腹中的胎儿无论如何,我们童家满门一个都跑不掉。” “温家大郎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童老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有温琪什么事,听到童清妍说了,瞪了童怀远一眼,童怀远心虚了一下,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是那小子偷偷摸摸跟着进京的。 “温琪给众位长辈见礼了。” 厅堂的门被打开了一扇,温琪带着石头走了进来,因为童清妍的主意,本来今日是要光明正大和童府众人一起吃年夜饭的,结果只委委屈屈的在菡萏园和下人们一起吃了,好在温琪并不介意。 “还要多谢表哥帮童府免了这场浩劫,晚些我亲自下厨犒劳你。” 童清妍极力忽视着后脑勺上灼热的视线,极尽诚意的向温琪道谢。 “好啊,赶紧把事情处理完,我等着表妹大显身手。”温琪转身看了眼童漫娇,收起了笑脸,朝着老夫人拱了拱手,“降香味道不如麝香浓烈,但接触过后也得两三日才能消散,方才我已经去大姑娘的院里查过,正屋里没有降香的痕迹。” 童漫娇一听温琪去过自己的院子,差点没站稳,但一听没查到线索,登时心弦一松。 “大姐姐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为何要生气,温大公子什么都没查到,证明我是清白的。” “大姐姐一向以名门贵女为楷模,怎么今日表哥一个外男擅自进入了你的院子甚至去了你的主屋,你不仅不生气反而一副放松下来的神情。” “你不要胡搅蛮缠混淆视听,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 眼瞧着俩姐妹又要吵起来了,童怀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氏急了。 “清妍丫头,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没有证据就凭你姐姐院里的人拿了个破香囊,就要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到你姐姐头上?!” “周婶别急啊,听我说完啊,我虽然说了正屋里没有降香的痕迹,可没说其他地方没有。” 温琪的话顿时让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童漫娇掐住有些忍不住颤抖的手,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大姑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降香的香气在你贴身丫鬟的卧房里,我一进去就闻到了,这说明这香丸你少说也藏了七八天。青碧拿了和我表妹一样款式的香囊,她的卧房里又有降香的气味,你说这事与你无关,可能么?!” 童怀山听到现在,再也忍不下去了,立马吩咐人去将青碧带来对质。 童漫娇还是紧抿着唇不肯承认自己害了童清妍,厅内的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呼喝。 “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青...青碧死了......” “什么?!” 童怀远不可置信的惊疑出声,厅内所有人都一样震惊,怎么就这么巧?!再瞧瞧童漫娇,巴掌大的脸吓得惨白一片,终于支撑不住倒坐在地上。 随着下人禀报的声音传来的,还有双喜的哭声。 “小姐,快让表公子去看看吧,飞燕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这下子童清妍再也淡定不了了,飞燕是得了她的嘱咐配合温琪看守人证的,如今青碧死了,她却受了伤,那就说明青碧是被杀的,而且杀人者武功不低。 童清妍再也顾不上童漫娇了,只知道飞燕绝对不能有事,不能因为自己有事,行礼也顾不上了,拉着温琪跟着双喜就走了。 宋湛看着携手奔走的两人,眼眸深了深,看向还没缓过来的众人,对着童怀远鞠躬行礼道。 “小婿愿尽绵薄之力,还请您在此稍作片刻。” “哦,那麻烦你了。” 宋湛满意的转身离去,童怀远看着宋湛的身影消失后才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脑门,这小兔崽子居然占自己便宜?! 第五十七章 新年礼物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赶到菡萏园时,温琪正指挥着人在屋里给飞燕止血疗伤。 童清妍满手鲜血的怔愣在圈椅里,听着屋内的动静,满眼泪水。 童清妍进到屋里时,飞燕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鲜血滴滴答答了一路,有人正在清洗着砖地上的血,看到童清妍跑进来时还想行礼,结果人直接奔到了里屋。 飞燕的神志还是清楚的,但是因为伤口比较深,眼中的痛楚也是很清晰的,看到童清妍时,挣扎着就想起来,可惜伤在肩胛,无力起身。 “郡主,对...对不起,奴婢没用,没......没拦住。”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大意只让你一人去守着,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呜呜......” 童清妍这个时候一点都不想去管别人的眼光,只知道自己很难过,想大哭一场,眼前这个鲜血直流的人,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受的伤,童清妍是真的怕,怕这么好的一个小女孩因为自己而死。 “郡主......” “你别说话!留些力气,我表哥医术很好的,他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参汤,参汤呢,熬好了吗?!飞翠你去催一催,怎么还没好?!” “是,奴婢这就去。” 菡萏园的人跟着童清妍这么多年,对于规矩好像都松散的很,参汤这种东西根本不是飞燕这样的人可以喝的,但是面对童清妍的吩咐,谁也没有提出异议。 童清妍安抚住飞燕让出位置让温琪开始救治,看了眼满手温热的鲜血,童清妍直觉的胃里一阵翻腾,干呕了几声。 “小姐,奴婢扶您去坐坐吧。” 双喜红着眼眶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一半是感伤一半是感动,扶着童清妍到了外头坐下了。 要说能把下人的命当回事的主子,自家小姐应该是头一名的,这么紧张飞燕的模样,双喜毫不怀疑今日倒下的若是自己,小姐肯定也是这样难过的,能跟这样的主子,即便真的为了她一句话死了也是无憾的。 “去帮忙吧,这里有本世子。” 双喜扭头一看世子殿下居然也在,又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小厨房帮忙了。 宋湛拦住一个端着热水进屋的丫鬟,接过热水和帕子,给童清妍擦起手来,丫鬟见了也没说什么,转身再去小厨房端一盆进屋去了。 童清妍任由宋湛拉着站起身,双手被放置在微烫的水里瑟缩了一下,看着铜盆里的水渐渐变成了红色,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决堤一般落了下来,全都砸进了童盆里,溅起了很小很小的血色的水花。 宋湛拿起帕子擦干童清妍的手,伸出手缓缓将人拢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哭就哭,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一把揪住了腰间的衣带,放声大哭起来,因着宋湛把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哭泣的声音闷闷的,并不刺耳。 自己哭了多久,童清妍没概念,只知道突然听到一声欢呼,是屋里传来的,赶忙止住了哭泣,抬起脸来才发现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 宋湛低头看了看怀里满脸泪痕鼻涕都流出来的小丫头,再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胸襟,闭了闭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血止住了,没事了。” 童清妍双手微微一挣,离开了宋湛的怀抱,骤然离开了温暖的怀抱,童清妍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抖了一下。 有眼尖的下人此刻正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童清妍低着头草草收拾了一番,迫不及待的进了里屋。 温琪刚刚洗好手,看着明显哭过了的童清妍,想笑但最终也没笑,只是朝床上昏睡过去的飞燕努了努嘴。 “血止住了,晚些肯定会发高烧,我开个方子,到时候给她灌药下去,十二个时辰之内醒过来就没事了。” “醒不过来呢?” “这丫鬟身子骨不错,不会醒不过来的,有你这么好的主子在,她敢不醒么,别多想了。” 温琪将童清妍强行拖了出来,屋里就留下了双喜和珍珠,飞翠本来也想守着,但想着宋湛的叮嘱,还是咬牙跟着童清妍出来了。 屋外不知何时出现的粟裕刚跟宋湛说完话,童清妍看了眼粟裕,扭过头歉疚的对着温琪福了一福。 “对不住,本来今夜说好给你做宵夜的......” “我和石头也要早些回军营了,你...你那宵夜就先欠着吧,晚些总有机会的。” 童清妍看着准备离开的温琪和石头,有些感叹,之前在长春府时,两人之间那点别扭自从上京那一路开始,好像就消失了,如今又这般帮助自己还不顾男女之别救了飞燕,欠他的实在不止一顿宵夜了。 “表哥我送你......” “别,千万别。别以为郡主送我就可以抵了那顿宵夜啊,你还是忙你的正事吧,我走了。” 话说完温琪就带着石头赶忙走了,好像真的怕童清妍送自己似的,其实是因为宋湛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温琪觉得自己的身上要被戳俩窟窿了,还是赶紧撤了比较安全。 看着极识时务的温琪走了,宋湛满意的收回犀利的目光,看着扭头看向自己的童清妍柔柔一笑。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王府了,郡主辛苦送送本世子可好?” “好。” 宋湛伸手从飞翠手里拿过披风,不等童清妍拒绝就将披风给她穿上系好了绳子,率先出了屋门。 童清妍接过飞翠递来的手炉,紧跟着出去了。 两人未曾言语,就这么慢慢的一前一后的走向童府的大门,在快要到府门口时宋湛慢了下来,等童清妍走上来和自己并肩时,宋湛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人。 “在想怎么报仇?” “不敢。” “嗯,所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这件事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关键是我不懂为何对我的恨意这么深,初次见面就想置我于死地,如今更是......你说,人与人之间真的有没来由的恨意吗?!” 宋湛停下脚步看着眼眶还有些红的童清妍,伸出手将沾到她唇角的发丝括到耳后。 “有事总是有原因的,你觉得没来由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从那一日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冲着你也等于是冲着我,甚至是整个淮王府,既然你想那我就帮你达成,只是你得信我,不要意气用事。” “好。我知道我目前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我自己,你放心我不扯你后腿。” 童清妍看着一脸镇定的宋湛,压下心里隐隐不甘的怒火,郑重的点了点头许下承诺。 宋湛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还小,却处处透露出远超平常女子成熟心智的姑娘,嘴角陡然绽放出一抹笑容。 “今天是除夕,我的新年礼物呢?” “啊?新年礼物?” “如意楼我已经全部按照你的意思弄好了,我送了你这么份大礼了,我的新年礼物你没准备?” 童清妍懵逼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冷面贵公子还会惦记要什么新年礼物,但是想想也对,自从抱上这条粗大腿,好像都是自己管对方要东西要的勤快,自己除了做些吃的打发人送去,也没拿出什么大礼回馈过。 “新年礼物我肯定准备了呀,我本来想着大年初一给你的,哪有你这样除夕就要的?!” “你别不是在诓我吧?你那么抠门会给我准备什么大礼。” “明天肯定给你,你不信就等明天看。” “要真准备了你现在就给我带回去,说是明天,谁知道你是不是临时找个东西打发我。” 童清妍磨了磨牙,看着宋湛白皙的脖子觉得牙齿有些痒。 宋湛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凉,看了眼童清妍郁闷的目光,低低笑了一声。 “罢了,信你说的明日再来拿你准备的大礼,今天就先收个小的吧。” “什么小......唔......” 宋湛见好就收,趁童清妍还未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马蹄声渐渐远去,童清妍晕乎乎的伸手摸了摸乱跳的心脏又摸了摸冰凉的唇。 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套路起来也是厉害了。 始终离童清妍三步远的飞翠红着脸低下头,前主子偷亲现主子的画面,好...好没眼看啊。 第五十八章 开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鸿嘉十二年的新年伊始,皇宫里气氛并不好,除夕宴上的事情,嘉康帝最终还是选择按了下去,对外的说法是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婢背主投毒陷害太后身边的秦姑姑。 那名婢女被刺死了,这件事就算了解了,真相明面上就是这样了,至于背后嘉康帝想不想查想怎么查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太后又缩回了小佛堂,三皇子妃在太医们轮番看诊下确定了胎气已稳妥,才出宫回了三皇子府。 德妃虽然可惜三皇子妃腹中胎儿无恙,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免得惹来帝王猜疑,二皇子妃面对婆母的谆谆教诲,除了点头就只能不停的应是。 孩子谁不想要,无奈是不论多么努力就是怀不上啊,二皇子夫妇二人多少方子吃过来了,太医每十天请一次平安脉也都是没问题,可就是不见好消息。 皇宫里一片低迷,却影响不到宫外的世界。 鞭炮声声里,如意楼开业了。 选在过年这样的时间段里开业,童清妍做好了没什么客人的准备,厨子跑堂的都发了三倍的工钱在如意楼里候着,但这种逢年过节的日子里,会上门吃饭的人几乎不存在,所以众人都很清闲。 能拿那么多工钱还不要干活,谁不乐意呢。 双喜珍珠都在府里照顾飞燕,这件事情宫里已经那样处理了,童府经过排查后,除了被杀的青碧,只有一个大小姐院里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失踪,自然也不能再大动干戈。 对外童府的说法一致为青碧病逝,尸身草草下葬了,至于粗使丫鬟便以同样的理由一同处理了。 童漫娇自除夕晚上起就被禁了足,不论周氏如何哀求,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童老夫人也以监察不善的理由处罚了她。 童漫娇被禁足,周氏哭断了肠,二房冷冷清清一点过年的滋味都没有,童清妍也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二房的人,便决定早些开业。 宋湛虽然是如意楼东家的身份,但如意楼今后的营运,宋湛并不打算插手,童清妍说开业那就开业。 如意楼的后厨里,厨子们围坐一堆烤着红薯,童清妍到时,大家正吃的开心。 “辛苦大家做几个菜,吃完手里的红薯就开始做吧,做六份一模一样的就好,这是菜单和做法,务必完全按照这上面写的来做。” 童清妍戴着幂篱,容貌不为人知,但那副清水眼眸让人看了还是很有好感的。 众人只知这如意楼的东家是淮王世子,这个姑娘算是大掌柜的,在店内日常管理的掌柜是倚澜姑娘。 倚澜也就是之前陈佩雯推出来的替死鬼翠香,如今得了这么一份差事,对童清妍是万般感激,对如意楼格外上心。 童清妍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后厨,翠香,哦不,倚澜则在后厨训了好些话,中心思想便是“在如意楼里偷奸耍滑之人,不仅性命难保还会祸及家人。” 童清妍用倚澜,宋湛曾问过她为什么那么相信这个人,童清妍的回答是“我不信,但我愿意给次机会。” 如意楼大堂里来了几桌客人,听到菜名时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但一听价格纷纷摇头走人,还不忘吐槽两句。 跑堂的小二们也有些无奈,可这价格是大掌柜亲自定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报了。 童清妍刚从后厨走到大厅时,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 “一小锅鸡丝粥五十两?!你们掌柜的在哪儿,我要见他。” 蒋静柔一脸暴躁的捏着空茶杯,茶水也要钱,还按人头收费,一人三两银子,简直是疯了。 如意楼是淮王世子的产业,又逢新开业,达官显贵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知道了以后都好奇的想来看看,不过是因为正好在过年时节,抽不出空罢了。 蒋静柔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过了个安稳的年,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缠着自己的娘亲带了银子来捧场了。 在进门时看到了入店须知,觉得甚是有趣,一进来看到门庭冷落倒也没多奇怪,毕竟过年家家户户忙着走亲访友呢。 谁知道刚坐下来茶水都不倒就开始要钱,随便问了个鸡丝粥居然要五十两,不敢明着叫宋湛来叫自己,便只好开口叫掌柜的了。 童清妍在小二转身去后厨找倚澜时,伸手挡住了去路,示意小二推到一边后,童清妍走上前和蒋静柔打招呼,音调也尽量变得细声细气的,好在有幂蓠遮掩着,蒋静柔也根本听不出来是自己。 “不知这位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你是谁?掌柜的怎么会是个女的?” 蒋静柔上下打量童清妍,眼神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敌意。 “原来京城里开店还有掌柜的不能是女人的规定?!” “你少打岔,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这店的东家不是世......总之先回答我的问题。” 童清妍看了眼一旁几次想拦住蒋静柔的女子,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小女子不过是被雇来当掌柜的,名叫倚澜,东家发月钱我便认真做事,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二位小姐要吃些什么?” “这店里的规矩菜价也是你定的?” “小女子还没这么大的权利,自然是东家说了算。” 童清妍料定宋湛今日不会来店里,为了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宋湛已经躲了好几天了,所以现在可以愉快的疯狂甩锅。 “二位小姐请坐,我亲自为二位斟茶,这茶可是去岁早春上好的碧螺春,宫里恐怕都没有了,二位不妨尝尝。” “嘁——什么东西皇宫里会没有,再怎么好也是去年的了,一个陈茶好意思还要收三两银子一位。” 蒋静柔看着碧绿清亮的茶汤不屑冷哼,对于童清妍的说辞是更加的不屑,虽然对于这种茶水钱很是不满,但到底还是掏了,看在是宋湛定的规矩上。 蒋静柔吐槽归吐槽,今天本就是来给宋湛捧场的,新店开张总要来看一眼的吧,蒋静柔还抱着与宋湛相遇的想法呢。 童清妍倒完两杯茶,就准备退下了,却被蒋静柔喊住。 “本小姐允许你走了吗?!” “不知小姐还有何吩咐,点菜的话有小二。” “本小姐今日就要你伺候,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东家的规矩里有一条食客需打赏小二一两至五两不等的赏银,若是由我服侍您点菜用餐,那得十两,您看......” “这规矩也是你们东家亲自定的?!” 蒋静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中的荷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反问道。 “是的呢,小姐。” 童清妍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幂蓠遮着看不真切,但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傻子都猜的出来幂蓠下的表情。 第五十九章 友情试金石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与蒋静柔一起的户部侍郎的嫡女金韵,金韵看了眼即将暴走的蒋静柔,一把握住童清妍的手腕。 “倚澜掌柜的推荐一定是最妥帖的,麻烦您了。” 金韵虽然也心疼钱,但毕竟这如意楼是世子殿下的产业,烧几个钱爹娘不会怪自己,若是跟着蒋静柔把世子得罪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本来今天会答应蒋静柔的邀请,实在是在家闲的发闷,其实这个年大多数贵女过得都很无聊,因为成了秀女便被剥夺了走亲访友的特权。 都在家中苦练技艺,以期三月选秀一举成名,像蒋静柔这种不需要操心的贵女才能出来散心,而爹娘也是看在蒋贵妃的面子上,叮嘱自己奉承好蒋静柔这个粗鄙但有背景的人。 果然,不过一个酒楼掌柜就能挑起她的心火,就这模样不论成为哪家大妇那都是灾难。 童清妍轻轻抽出手腕,礼貌的欠了欠身,对着金韵温柔的开始推荐菜肴。 “本店今日特价菜是鸡油汤圆,二位小姐可以尝尝,只要四十两。” “倚澜掌柜确定四十两的汤圆是特价菜?!” 金韵紧了紧袖袋里的荷包,今天拢共就带了五十两出门啊,一份汤圆就要四十两,这是赤裸裸的抢钱吧?淮王府这么缺银子的吗?! “当然了,今日过后还想吃这鸡油汤圆,可就得八十两了,哦对了,特价菜不仅是便宜许多而且限量,后厨今日备的鸡油汤圆大概就三份吧,一份八个。” “这鸡油汤圆听名字就上不得台面,宋湛缺银子缺到这地步了?!” 厅内众人闻声看向酒楼门口,一个珠光宝气的男子带了两三个随从堵住了酒楼的大门,寒冬腊月的还带着把金丝折扇。 童清妍眼睛一眯,乐了,这不是那个大傻子大皇子么?! “贵客临门,快请进喝杯热茶吧。” 童清妍戴着幂篱,也不怕大皇子能认出来,即便认出来了也自信他不敢在大过年的惹自己。 杨之烁甩了甩金丝折扇,走到蒋静柔旁边一桌,看着小二上前斟了茶,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 “宋湛那小子还真舍得,这碧螺春都拿来待客了,宫里都没什么存货了,等着今年早春新茶了。” 杨之烁的话让蒋静柔噎了噎,却也不说什么,目光炯炯的等着杨之烁吃瘪,果然这个蒙面掌柜不负自己所望。 “贵客好眼光,茶水十两一位,与饭钱一起结算,谢谢。” 杨之烁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又因为十两二字硬生生忍住了,一脸震惊的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女。 “这一盏茶十两?!” “瞧爷问的,我们如意楼又不是黑店,这一盏茶当然不用十两,这茶壶是专供您这桌的,茶水喝完可以续白水继续冲泡,茶水费按人头收费,一人十两。”童清妍扫了眼惊呆了的蒋静柔二人,“您不信可以问问这二位小姐,她们也是收了茶水费的。” 蒋静柔和金韵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盏和桌上的茶壶,再看了看大皇子,立刻整齐有力的点头,心中同时下定决心坚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只要出三两。 杨之烁见蒋静柔二人点头,也不想损了自己堂堂皇子的颜面,便认了十两银子,心中甚是庆幸刚才摆阔叫随从也坐一桌。 “大皇子方才说鸡油汤圆上不得台面?” 蒋静柔这三年来时常入宫陪伴贵妃,与皇子们也算是熟络了,这种场合也没想着见礼,大皇子也没怪罪。 听着蒋静柔的问题,大皇子仔细抿了一口碧螺春,舒坦的哼了声,懒洋洋的解释道。 “鸡油是什么,那种污秽之物可不就上不得台面么,鸡油做的汤圆自然也不怎么样了。陈家要起复了,宋湛这么着急赚钱也是不容易。” 杨之烁自认参透了如意楼饭菜昂贵的真相,轻蔑且鄙视的扫视了眼如意楼的伙计们,连带着童清妍也在鄙视的目光范围里。 童清妍这个人不光护短还极其自爱,如意楼是自己的心血,虽然如今明面上是宋湛的,但大皇子开业第一天就打上门来羞辱,即便是羞辱的淮王府,她也不能忍。 “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大皇子,听闻大皇子食尽人间美味,不如大皇子尝尝这鸡油汤圆如何?若是不好吃,今日大皇子所食全部免费。” 免费二字一出,不光大皇子眼睛亮了,蒋静柔和金韵的眼睛也亮了。 即便是上层人士,对于白吃白喝也是乐意之至的。 小二去后厨传菜,蒋静柔和金韵打定主意先看大皇子试菜,再决定要不要破财在如意楼消费一顿。 等鸡油汤圆的空档,大皇子跟身后的随从耳语了几句,随从便转身出去了。 鸡油汤圆顾名思义取鸡油做馅,要做好汤圆必须要有好的鸡油,鸡的下腹部处两块鸡油才是一只鸡全身最好的鸡油。 小心取出完整的鸡油煮熟后拿白糖腌制一周,腌透后鸡油边缘变得透明,吃上去不会觉得油腻。 拿红糖熬煮汤汁,等汤汁变得粘稠后,鸡油汤圆也就煮好了,撒上些炒熟的黑芝麻就可以端上桌了。 色泽金黄甜香扑鼻,鸡油汤圆煮好端到大皇子面前时,蒋静柔和金韵就不自觉的走到了大皇子饭桌边,看着杨之烁拿起筷子和勺子舀了一粒鸡油汤圆。 小心翼翼的咬开汤圆,打开来一看,里面还真的只有鸡油,但是甜而不腻,甜香撩拨着味蕾,杨之烁顾不得烫连吃了四个。 蒋静柔和金韵看着大皇子这个模样,赶忙坐回了自己的桌子,招呼童清妍也要了份鸡油汤圆,兴奋的一边看杨之烁吃金灿灿的鸡油汤圆一边咬筷子。 杨之烁吃完最后一粒汤圆时,先前离开的那名随从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三四个衣着不一但都打扮贵气的公子哥。 这几人都是跟大皇子称得上是酒肉朋友的世家子弟,大皇子一开始打定了砸宋湛生意的主意,叫来人帮忙。 如今扫了眼光盘的鸡油汤圆,再看看一个个走进如意楼腰间荷包鼓囊囊的朋友,大皇子端正了自己的身姿细心的抹了抹嘴角,默默把盘子往边上空桌一放,站起身迎了上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才叫朋友,今天就是这几人证明与自己友谊地久天长的时候了。 第六十章 明晃晃的冤大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看着大皇子热情的将四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迎了进来,大意明白了这位大皇子打什么主意。 自觉体贴人心的童清妍,当然乐意配合大皇子,毕竟比起得罪几个贵族子弟,明显得罪大皇子会更麻烦些。 四人明显平时是一直恭维大皇子的那种,此刻见大皇子对自己这么热情,当即就觉得有些诡异。 “你们几个快坐,我跟你们讲这宋湛开的如意楼还是有点诚意的,这茶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宫里边都快喝不上了。” 四人都是懂行的,虽然也是贵族子弟,但数量少的好东西也不是他们想要就能有的,听杨之烁这么一说再一看茶水就知道是真的不错了。 “大皇子殿下不是派人传信说......” “我派人传信叫你们来,当然是为了给宋兄捧场啊。” 大皇子急急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话头,开玩笑,这个掌柜的还在这儿站着呢,刚刚自己才吃完一份鸡油汤圆,要是让在场的人知道自己叫了人来是为了砸场子,那还怎么开口继续点菜啊。 四人听了一愣,面面相觑间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传信的小厮听错了,原来是捧场不是砸场啊。 “四位的茶水钱我出了。” “好的,大皇子殿下。” “怎么还要茶水钱啊?那怎么能让大皇子您出呢,还是在下来吧。” “上次就是廖兄请的客,这次必须我来。” “茶水钱而已,能有多贵,还是我来吧。” “我......” “别争了,宋湛这上好的碧螺春可不便宜,按人头收费,一人十两,这钱本皇子出了。掌柜的拿去,这是五十两。” 杨之烁一拍桌子拿出五十两,豪气万丈的样子,让四人呆了呆,刚想鼓掌叫好时,四人反应过来了。 “我靠!宋湛也太黑了吧?!十两银子一位,就这么一壶茶?!” “不是的,你们这就误会宋湛了。”大皇子为了赶紧点菜,殷勤的看了眼不说话的童清妍,赶忙替她解释,“茶水可以再续白水冲泡,不是只有一壶。” “白水再冲哪还有碧螺春最好的滋味啊,十两银子一位还是太黑了,大皇子你......” “甭废话了成么,今天本皇子叫你们来是给宋湛捧场的,不就茶水钱么,本皇子掏了,你们替我抱什么屈,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大不了饭钱你们来啊。” 四人被杨之烁的目光这么一扫,都有些犹豫了,本来是想着今天抢着做东的,没想到茶水钱就这么贵,那等下的饭菜可想而知也不会便宜了。 一顿饭的钱也不是出不起,可家里给的零花是有限的,要是一顿饭就耗光了,那之后拿什么混?! 四人的犹豫杨之烁都看出来了,却硬是不吭声,等着四人表态,尤其是刚才嚷嚷着要做东的那个,杨之烁的目光基本就在他身上。 就在那人顶不住压力,忍痛准备开口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热闹啊,原来大哥来这儿吃饭了,怪道去你府里没找到你人。” 四皇子杨之熠身后跟着如意楼的老板宋湛,两人正在往里走,宋湛看了眼戴着幂篱的童清妍,眯了眯眼。 四人一看四皇子来了,再一看大皇子的眼神,陡然松了口气,太好了,今天这顿饭不用自己掏钱了。 “四弟平日不是最用功么,今天怎么有这闲情雅致来酒楼吃饭?” 杨之烁十分不喜欢这个道貌岸然的弟弟,平日里老是一副礼贤下士的贤者模样,母妃夸他省心,父皇也老让自己和弟弟学学。 宋湛自动走到童清妍身后,看了眼童清妍背在身后的一只手,那张手里捏了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张银票是宋湛和四皇子进来时,童清妍趁人不备收起来的,现在给宋湛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四皇子的注意力都在这个不成器的大哥身上,没有注意到宋湛二人的互动。 “年节还有几日就要过去了,今日正巧无事又知道了淮王世子的酒楼开业,我便想着来捧个场。” “巧了,哥哥我也是来捧场的。” “哦?据弟弟所知,这酒楼原是大嫂的陪嫁产业,被大哥贱卖出去了,世子如今接手了,原来大哥今天来不是砸场的?” “你......” 杨之烁本能的就想与杨之熠大吵一架,但余光瞟到了眉眼弯弯的掌柜的,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来了要是吃饭就赶紧坐下来,不吃饭光找人茬叫什么捧场,宋兄还在这儿站着呢,别耽误人家巡店。” 杨之熠没想到草包兄长会转了话风,看了眼一脸冷然的宋湛,宋湛在父皇心里的地位不一般,草包大哥碍于此忍住了发作,倒也说得通。 杨之熠目光转到四人和蒋静柔二人身上时,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 这四个平时就老和杨之烁混在一起,蒋静柔爱慕宋湛,自己是知道的,今日这几人都在也是情理之中。 “四皇子,您坐。” 四人中那个差点就要请客的赶紧让了个位置给杨之熠,杨之烁转了转头也没有拒绝与之同桌而坐的意思,杨之熠当然乐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待众人都落座后,杨之熠看向杨之烁。 “今日是兄长请客?” “为兄请了茶水,谁请客还没定呢你就来了,想蹭谁的饭吃直说。” 杨之熠了解杨之烁,同样的杨之烁也了解杨之熠,道貌岸然的人今天是栽定了。 杨之熠闻言果然扬了扬头,看向宋湛疏朗一笑。 “不知宋兄有什么推荐?今日这顿饭我请,各位不必拘谨。” “真的?!” 杨之烁五人异口同声的反问,杨之熠虽然不懂为何被五双闪亮亮的眼睛注视,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四皇子......”金韵被蒋静柔推了过来,在蒋静柔的威压下,朝着看过来的四皇子行了一礼,“民女向四皇子请安,四皇子万福。” “你是...金侍郎的女儿,免礼,你和蒋姑娘的,本皇子也请了。” “谢过四皇子殿下。” 金韵绷紧了的神经在杨之熠的话语里松快了下来,不辱使命的看了眼也很激动的蒋静柔,羞怯的走回自己那桌坐下,招来候在一旁的小二开始点菜。 童清妍见大局已定,朝着明晃晃的冤大头四皇子福了一礼。 “民女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倚澜,四皇子有何吩咐可以与民女说。” 杨之熠这会儿才正视了这个蒙面女子,幂篱遮住了容貌,但从那双清透的眼眸里,杨之熠猜想这个女子应该长的不差,不然也不会成为宋湛名下的人。 许是打量的时间长了些,从进来到现在都未曾开口的宋湛突然说话了。 “四皇子是想在如意楼吃饭呢还是看上了本世子的掌柜。”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杨之熠的眸光一动,看着童清妍的目光更有深意了,迎着宋湛清冷的目光,杨之熠坦然一笑。 “若是看上这位掌柜的,世子可否割爱?” “不能,宋某看上的,不论是什么都不会让。”在杨之熠脸色变得难看之前,宋湛话音一转,“四皇子可以点菜了么?我看各位都等不及了。” 几个呼吸间,杨之熠又成了那个礼贤下士的人物,体贴的让杨之烁五人先行点菜。 杨之烁五人兴奋的跟童清妍打听完招牌菜,你来我往了几句就点了三个凉菜,八个热炒,两盏汤羹,三道点心和六壶酒。 杨之熠的脸色在童清妍柔声细语的通报菜名声中慢慢僵硬,按照玉春轩的菜肴价格略摸估了估,应该是够的,脸色才慢慢好了起来。 刚才进门前已经看过入店须知了,这如意楼盖不赊账,要是自己没钱结饭钱,他敢肯定杨之烁这个草包兄长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宣扬出去。 第六十一章 结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相比较男人的这一桌,蒋静柔和金韵就很收敛了,毕竟是名门贵女的风范,膳食也是走精致的路线,点菜时让小二往精致里推荐,就连荤菜也没敢多问,就点了一个鱼面锅子。 从最近的海港渔市上买回来的马鲛鱼,马鲛鱼因其色白如银,银肤燕尾,味甜无鳞而受到爱吃鱼之人的追捧。 童清妍让厨子将新鲜的马鲛鱼去掉鱼皮和骨头,将鱼肉剁打成鱼糜,挤压成面条造型的鱼面下锅煮开后加入调味料和配菜丸子,鱼面锅子就算做成了。 这么一个鱼面锅子吃的蒋静柔和金韵浑身温暖如春,虽然酒楼角落各处都烧的暖炉,但远不如吃上热乎的饭菜来的暖和。 蒋静柔和金韵尚且有些忍不住喟叹的满足,杨之烁几人就更不要说了,早就将皇家礼仪忘了,这个时候斯文不能当饭吃,慢一步菜就空盘了。 大皇子吃的满足,也真心实意给宋湛捧场了。 “宋湛啊,想不到这酒楼在你手里真的起死回生了,这厨子你上哪儿找来的?!这手艺绝了!” 杨之烁随口一问,却压根儿没指望宋湛告诉他,这种跟绝世珍宝一样稀缺的人才,哪怕只是个厨子,也是值得人追捧的。 宋湛看了眼柜台后记着账的童清妍,再看一看狼吞虎咽的两桌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一个个吃的这么幸福的模样,就没人邀请自己一同入座吗?!说不定心情好免单了呢......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感受不到宋湛内心对美食的渴望,紧赶慢赶一顿饭吃完,一桌子空盘无声的宣告着酒楼的胜利。 蒋静柔抑制不住的打了个饱嗝,偷偷瞄了眼不为所动的宋湛,脸蛋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红。 真是太丢人了,跟八百年没吃过饭菜一样,可是真的好吃得停不下来,这些饭菜的味道很丰富,不是单一的酸甜苦辣咸那么简单。 蒋静柔也对如意楼的厨子好奇了起来,甚至想着要是以后能天天吃到这样的饭菜就好了,不过也只能想想,天天来如意楼消费不现实,把厨子搞回国公府更是奢望。 童清妍将算好的账单抄了一份,吹了吹墨迹后,恭敬的递到了擦拭好嘴角放下帕子的四皇子手上。 杨之熠放下账单没有去看,而是抬头看了看倚在柜台边的宋湛。 “今日我们也算是如意楼开业后的第一桌客人,没点彩头吗,淮王世子?” 宋湛下巴抬了抬,比了比童清妍。 “如意楼有掌柜,你问她不用来问我,我不管这些。” 杨之熠将目光投向童清妍,就看到她欠了欠身,微垂着头温柔一笑。 “这开业第一桌的彩头当然有了,哪里需要爷开口问呢,都写在账单上了,爷看了就知道了。” 杨之熠满意的收回目光,将之前放在桌上的纸张拿了起来。 纸上写的是每道菜的菜名和菜的分量以及单价,很是详细,一溜看下来杨之熠就呆了,这顿饭居然吃了两千两?!还是折后价! “宋湛你欺人太甚!” 杨之熠再也维持不住贤者风范了,一把将账单拍在桌子上,用力过猛之下薄薄的账单一分为二了。 杨之烁看了眼破功了的弟弟,内心先是对宋湛好一顿夸赞,能让自己这个道貌岸然的弟弟撕破脸,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伸出手拿起两半的账单拼在一起一看,杨之烁暗道好险,幸亏坑了杨之熠,不然今天若是自己请客掏不出两千两那就是个大笑话,开朝以后一定会被嘉康帝训上好几天。 宋湛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童清妍走了两步挡住了杨之熠紧盯着宋湛的视线。 “每道菜都是明码标价,今日开业首桌给您五折优惠,倚澜的服务费也给您免了,茶水钱六十两也算在了大皇子账上,您只需结账两千两,请问四皇子殿下,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什么服务费什么茶水钱六十两,你在说什么?!” 杨之熠懵了,可杨之烁几人不懵,为了避免最后变成大家均摊,杨之烁蒋静柔几人异口同声的替童清妍回答道。 “她说的都没错,我们都知道。” 杨之熠一时间还是反应不过来,杨之烁却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将荷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两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了童清妍。 “我说四弟啊,你既然都答应了请客吃饭,那就没必要这么抠抠嗖嗖的了,要这样你就不该摆阔请吃饭,你这样大家吃的都不开心了。” 杨之烁满足的揉了揉有些吃撑了的胃,顺带数落了杨之熠几句,今日的心情好到了顶峰,心满意足的准备撤退。 “大皇子等一下。”童清妍将两千两的银票收好后,朝要走的大皇子摊了摊手,“四皇子的十两茶水费,您还没给。” 杨之烁愣了一下,要是以前自己肯定不愿意替这个弟弟出什么茶水费,但今天在杨之熠身上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十两银子而已,还是舍得出的。 痛快的交了钱之后,杨之烁就带着跟班和狐朋狗友一起离开了,蒋静柔和金韵将二人的茶水费放在桌上后也迅速逃离了。 一瞬间只剩下了还不能相信一顿饭吃了两千两的杨之熠和宋湛童清妍三人,童清妍将银子收好后,又淡然的走回柜台记账。 宋湛则站在原地朝酒楼外比了比手势,示意杨之熠离开。 “宋湛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敛财,就不怕父皇知道了怪罪吗?!” “原来明码标价的开酒楼生意在你眼里是敛财?!” “你诓谁呢?京城最好的玉春轩一顿饭这么吃下来最多不过五百两,你这如意楼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两千两,不对!是四千两!” “你若是这么说,那我给你五百两,你去让玉春轩做一桌这样的吃食给我,若是他们做得出来这般味道,那我倒给你两万两,如何?” “你......”杨之熠气愤的举起手指着宋湛,忍了忍才抑制住破口大骂的欲望,“你不要以为你们淮王府可以一直这么霸道,走着瞧,哼——” 杨之熠走后,如意楼又陷入了百无聊赖的氛围,童清妍举步向专门留作休息室的包间走去,宋湛紧随其后。 到了装饰清雅的包厢中,宋湛合上房门,拿起煮沸了的茶壶给自己冲了一杯茶,端起来暖了暖手。 “在这里了你还不能摘了幂篱么?” 童清妍看着今天本该在淮王府作陪陈家亲眷的宋湛,无声的挑了挑眉,伸手解下了幂篱,露出素净的容颜。 六十二章 陈家进京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今日怎么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 “我的意思是你不该来。” 几句话彼此都懂了对方的意思,但都没有过多纠缠这件事。 宋湛今日就算来也该是晚些时候,但陈家亲眷登门后,坐在那儿整个人的思绪都飘到了如意楼,后来实在是坐不住了就跑来了。 想到此刻连午膳都没吃,宋湛的内心是委屈的。 陈家亲眷年前还是没来得及赶到京城,一大家子人和行礼年前起行,也还是拖到了年后才抵京。 淮王妃早早的就在东市附近置了间大宅院,虽然离皇城王府远了些,但胜在宅子够大够一大家子人住。 陈嫣带着陈佩雯亲自去接的人,送到了崭新的陈宅后,指挥着王府带来的人进进出出的帮着收拾。 望着一张张亲人的脸,陈嫣终于有了家的感觉,这么多年被迫与娘家疏远断绝音信,即便身为淮王妃,每一天都是谨小慎微的,就像一个浮萍在这京城的深水里起起伏伏。 陈家大夫人郭氏趁王妃与其他人叙旧,将陈佩雯拉到了一边,看着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儿,郭氏激动的握着陈佩雯的手。 “王妃娘娘待你真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这模样分明就是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呀。” 陈佩雯却没有母亲那般高兴,一直盼着陈家亲族赶紧来京城,陈佩雯可不是思念亲人,而是盼着有助力来帮自己成事。 “娘,现在先别说这些,等下......等下女儿有重要的事与你说。” “好,好。等一下主屋收拾妥当了,你陪娘好好说说体己话,到时候娘去跟王妃娘娘说一声,让你陪娘住几日再回王府。” “好,都听娘的。” 宋湛处理完手里的事赶到陈宅时,并不算晚,陈家人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开饭,淮王是不会来的,众人心里有数,宋湛能来已是淮王府给陈家面子了。 宋湛坐在一侧主位上,听着陈家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恭维,低垂着头看着茶盏发呆。 陈嫣余光扫了宋湛好几眼,也不见宋湛开口与陈家人热聊两句,最终还是放弃了。 郭氏看了眼陈佩雯,给了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后,朝着身着王妃正服的陈嫣讨好一笑。 “王妃娘娘,雯丫头和民妇分开也有些日子了,这次从禾城来,公爹让带了些她爱吃的腌货,这......” “无碍,嫂嫂快带雯丫头去看看吧。” “谢王妃,民妇告退。” 总算离开了烦闷无聊的正厅,陈佩雯才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搂着郭氏的臂弯到了陈家大房夫妇的院落。 “翠波阁,这名字雅致,是爹爹取得吧?” “你爹最爱咬文嚼字,你娘我是不懂这些,娘只知道你们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郭氏看了眼跟着陈佩雯的素云,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老实模样,到了这里也没见她多说一句,可见是个藏得深的。 素云没有跟着陈佩雯和郭氏进屋,就守在屋外。 屋内陈佩雯姿态娴雅的给郭氏倒茶,郭氏自己虽然不是出身大户,但毕竟在陈家这样的人家呆了这么久,看人的眼光还是被熏陶出来了。 郭氏看着大变模样的女儿,内心里很是自豪,早就知道自己女儿的命格不是个小小的禾城能装得下的,如今来了这京城,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也只能越过越好。 “你说有事跟娘说,是什么事?” 陈佩雯看着一脸慈爱的郭氏,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的将船上指使人暗害童清妍的事说了,郭氏惊的差点没端稳茶盏。 “谁...谁人让你去招惹那童家的小姐了?!人家可是秀女,一旦被抓住,你的罪可不轻啊!” “娘别担心了,这不现在没事么,我那时候哪知道这些,我只听人说那个童清妍勾搭表哥,便想给她些苦头吃,谁知道会这么严重。不过也幸好有素云,最后我才能没事。” 陈佩雯本身对郭氏将素云派给自己当贴身丫鬟这件事是抵触的,她不喜欢这个看上去老实实则不简单的素云,她更喜欢自己本来的贴身丫鬟翠香,可惜翠香成了自己的替罪羊。 “那翠香呢?可是死了?”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万一她将来反口,害的可就是你啊。” “可我确实不知道啊,我派人打听过,童家那边什么也没问到。” “算了,既然这么久都没动静,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这些日子你在王府里住着,还做什么事了?” 郭氏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大本事,才离开就差点搞出大事来,顿时不敢随心所欲的坐着闲聊了。 “娘!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在王府能做什么,还不是照您说的陪姑姑讨她的欢心嘛。” 郭氏仔细看着陈佩雯的神色,确定不似作伪才放下了心,抿了口不怎么样的茶水,微微舒了口气。 这茶叶是从禾城陈家带来的,京城的地界什么都贵,即便有淮王妃的私房钱贴补,也不敢什么都买新的。 从前喝惯了的茶叶,如今身在京城竟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果然树挪死人挪活。 陈佩雯看了看郭氏的脸色,犹豫着接下来要说的事,虽然素云有教自己怎么说,可如今看着郭氏的模样,陈佩雯竟有些张不开口了。 “素云跟你说什么了?” “娘,你怎么......” “怎么知道素云跟你说了什么?!呵呵,就她那点手段在娘这儿还不够看,当初你和明月那个贱丫头对上差点吃亏,娘能及时去救你,就是这丫头派人来说的。” 郭氏看着一脸惊讶的陈佩雯,撇了撇嘴。 “就你个傻丫头觉得人家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实际人家藏着深着呢,在不知道她的最终目的之前,就这么虚与委蛇着,只要对咱们好,你就听她的。” “娘,素云说淮王世子不是女儿的最好归宿,女儿若是能成为秀女,她有把握帮女儿谋个好前程。” 好前程的意思不言而喻,还有什么比皇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更算好前程呢? 郭氏的眼眸在听到“秀女”二字时就放了光,再一听素云这么有把握的承诺,胸膛里那颗心立刻剧烈跳动起来。 第六十三章 登徒子臭流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佩雯看着明显兴奋了的母亲,明白自己的期盼有望,也开心了起来。 对于如何让自己成为秀女这件事,陈佩雯不打算过问,反正娘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走吧,这件事娘会帮你好好筹谋的,呆久了王妃要不喜了,出去吧。” “好。” 郭氏带着陈佩雯回到人堆里时,侧边花厅正在摆膳,宋湛却没了踪影。 “有人来找他,说是有要事,估摸着又是宫里的事,我们不用等湛儿了,坐下吃饭吧。” 陈嫣替宋湛解释完,看了眼一脸憨厚笑容的郭氏,亲亲热热的拉着人家的手一起坐了下来。 宋湛走与不走区别不大,反正已经来了也坐下喝茶了,面子就算给到了。 粟裕接到飞翠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敢迟疑,立刻交给了宋湛,关于妍阳郡主的事如今已经算第一要事了。 宋湛拿到字条,打开来一看,不过就是几个字,但足以让没什么表情的世子殿下瞬间黑脸。 大皇子砸店,郡主在。 八个字就足够宋湛脑补了很多画面,想到那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大皇子,宋湛一想到这货和童清妍站在一个空间里,拳头就有些痒。 一路飞马疾驰到了如意楼门口,偏巧撞上了四皇子,两人便一起进了店,才有了后面四皇子当冤大头的事。 宋湛也没想到童清妍是这般的奸商本色,看着挨宰挨得明明白白无话可说的四皇子,宋湛虽然嫉妒对方吃了好多好吃的,但还是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此刻两人独处一室,脑海里突然掠过除夕那夜的那个吻,宋湛突然觉得很口渴,端着暖手的茶一口饮尽,被烫的直吐舌头。 “你很渴啊?” 童清妍看着难得失态的宋湛,再看了看空了的茶杯,有些疑惑。 “没,还好,稍微有些口渴。” “哦。” 端着茶杯默了默,童清妍看了眼干坐着的宋湛,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湛看着童清妍未施脂粉的脸蛋,白皙透亮的肌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突然有点想伸手触摸一下。 “今日无事,又是如意楼开业第一天,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没有,既然你在这儿,那我就放心了,店里诸事有倚澜,实在搞不定的派人去童府找我便是。” 说完童清妍就放下茶杯起身欲走,宋湛猛的站起身,桌子被带的晃了晃,茶杯都险些被带倒。 “别走!呃...我是说,那个...我还没吃饭。” 四目相对间,童清妍愣住了,宋湛反而放松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都开口挽留了,那就得落到实处。 宋湛趁着童清妍呆愣的功夫,打开屋门朝门外守着的粟裕吩咐了一声,要了三四个菜送到包厢里,末了还加了壶玉冰烧。 四皇子他们六人要了六壶玉冰烧,一壶酒也就四五杯的量,却要价一百两一壶,看他们喝酒时的模样,便知道那酒是极好喝的。 玉冰烧与众不同的秘诀在于把蒸出的米酒倒入老旧的大瓮中后,需浸入百公斤的肥猪肉,经过大瓮陈藏,喝前舀出些许精心勾兑后,酒体才会玉洁冰清,滋味才会特别醇和。 玉冰烧是从童府酒窖里搬来京城的,从要进京的那一刻开始,童清妍就打定主意要在京城也开一家如意楼,如果没有进京这一茬,如今的玉冰烧就该在长春府的地界上闻名了。 宋湛和童清妍不是第一次一桌而食,却是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吃饭,宋湛半点没有让童清妍喝酒的打算,自己一个人享受完了一整壶玉冰烧后,宋湛的眼神就变了。 童清妍警觉的放下了筷子,看着隔桌而坐的男人,童清妍清了清嗓子。 “我吃饱了,你若是也吃饱了,那我就回去了。” 宋湛还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童清妍,只把人看的脸红起来。 “这酒很好喝,你...很好。” 宋湛摇了摇空了的酒壶,略显失望的扁了扁嘴,看着站起身重新戴上幂篱的童清妍,更不开心了。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 童清妍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废话,跟喝多了的人呆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宋湛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童清妍的去路,低垂下头看了看童清妍,突然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长高了,之前你只到我这儿。”边说边比了比自己宽大的胸怀,“如今你都到我肩膀了,你长得好快。” 童清妍感受着自己头顶的力量和温度,彻底无语了,这人即便是喝多了也惦记着自己的身高呢,真是要感谢他这么关心自己啊。 “你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发簪也好看,珍珠品相不错。” 宋湛的手起先还只是摸着童清妍的头顶,渐渐的开始在她的发髻上作乱,甚至慢慢往下移。 “眉毛也好看,浓淡相宜。皮肤也很好,不擦脂粉才好看......” 眼见着宋湛的手要摘下自己脸上的幂篱了,童清妍一把抓住宋湛的手,宋湛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愣了愣,陡然一笑。 “你的手也好看,就是凉了些,尤其指尖,我帮你暖暖。” 说着就将童清妍的手凑到了唇边,呼了两口热气,双手合抱住童清妍的一只手,笑眯眯的抱着,半点没有撒手的意思。 童清妍惊呆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钢铁直男,喝醉了以后居然是这副模样?! 抽了抽发现实在是抽不出来手的童清妍,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口吻和宋湛说道。 “家里人等着我回去呢,你在这儿歇上一觉再回去,等下我命后厨给你煮碗解酒汤,你喝了再睡可好?” “不好。” “......” 童清妍无奈的用自由的那只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宇,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学武,哪怕学个点穴也好过现在这样被抓着手脱不开身。 今天是童清妍的生辰,这也是如意楼选在今天开业的一个原因,出门前答应了温兰今日要早些回去一家人一起过生辰的,当然这一家人只是指大房和童老夫人,如今的二房可没心情给她过生日。 宋湛看着幂篱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童清妍,只能从她的眼眸里判断她此刻的情绪,隐约看出来了点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呢?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亲她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至于为什么要亲童清妍,宋湛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脑子里这么想了,身体便这么行动了。 正在苦恼该怎么哄宋湛松手的童清妍,看着面前陡然放大的脸,还有隔着幂篱怼上自己嘴巴的嘴唇,愣住了。 这个登徒子,臭流氓! 第六十四章 生辰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胡搅蛮缠了半天,终究还是被童清妍连哄带骗的弄上榻睡觉了。 看着宋湛闭上眼,叫唤了两声也没反应后,童清妍才朝外喊了粟裕的名字。 粟裕一进屋就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家主子和更加衣衫不整的未来女主子,一个躺在榻上好像睡着了,一个满脸绯红甚至嘴唇有些肿的坐在榻边。 这种情况有点超出粟裕的认知和接受程度,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直到童清妍不满的轻哼了一声,粟裕才硬着头皮走上前。 “郡主有何吩咐?” “等会儿我会命倚澜送碗解酒汤来,你守着你家主子吧,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了。” 童清妍交代完就起身理了理衣裙和发髻,重新戴上幂篱,离开了包厢。 粟裕有些纳闷的看了眼童清妍的背影,再看了眼桌上的一只空酒壶,暗暗惊呼,这郡主也太狠了吧,在酒里下了多少药啊,能把自家主子喝倒最起码一整包迷药吧?! 不对啊,自家主子连迷药都喝不出来了?难道真的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了心上人以后就成傻子了?! 粟裕对着空酒壶挤眉弄眼了一会儿,一扭头赫然对上了宋湛清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主...主子,不带您这样吓人的......” “走了?” “啊?哦哦,走了,嗯,才走的。” 宋湛坐起身,看了眼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手指不自觉的触了触自己的嘴唇,一瞬间眼眸里满是温柔细碎的笑意。 粟裕觉得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此刻世子殿下周身都好像在闪着光是怎么回事?郡主才十三岁啊,世子殿下这样真的好吗?! 宋湛的心思完全不在粟裕身上,也就没有看出来此刻的粟裕内心满是天雷滚滚,宋湛还在思索童清妍今日着急离开的原因。 要说除夕那晚的突然袭击,这么多天躲着,再见面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吧?至少刚才亲她,她也就一开始稍稍有些抗拒,后来...... 宋湛迅速拉回偏离了的思维的神经,食指在膝头敲了敲,随后猛的一掀毯子下了地。 “走吧,去童府看看。” “是,咦?主子这就走?” “不然呢?” “哦,没事。就是刚才郡主说等会儿有解酒汤送来,世子不喝就不喝吧。” “既然是她的意思,那还是喝了再走吧。” “......” 这绝对不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世子殿下! 童清妍回到童府时,厨房里刚刚忙活开,也未来得及去松桦园和听兰居,童清妍带着飞翠直奔厨房。 童家三小姐的生辰,其实是阖府一起过的,下人们都有加菜,本身就在年节,再加上主子生辰,那一顿小型席面是跑不掉的了。 童清妍亲自掌勺的生辰宴,自然是比寻常时候的膳食还要精美可口的。 飞燕大部分时间还是静躺着养伤,但每天都有下地缓慢行走的锻炼时间,童清妍赶到厨房时,飞燕也刚刚在大厨房门前的空地上坐下来。 “今天虽是晴天,但还是冷的,你怎么就坐这儿了?珍珠和双喜呢?怎么就放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童清妍边说边上手去摸飞燕的手,小妮子平日里手总是暖的,如今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气血有亏,还只能慢慢补,到现在双手的温度还是远不如从前。 “小姐不用担心,整天呆在屋子里闷的慌,奴婢就想这样在外头坐一坐晒晒太阳,双喜去换手炉里的炭火了,珍珠......奴婢今日才知是小姐生辰,珍珠被奴婢捻去厨房里帮忙了。” “今日是小姐生辰?!小姐怎么不早说呢。” 童清妍还未说话,飞翠却惊叫了一声,童清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生辰每年都过,又不是及笄,简单些就好了,没什么好特意说的。” 童清妍对生日是真的无感,上辈子过生日与其说是过生日,倒不如说是请老妈吃顿感恩饭,感恩她生下了自己,陪伴自己长大。 这辈子童清妍对待生日的态度也一样,这就是今日为什么着急回来的缘故,她不希望这辈子的母亲等的焦急,也希望自己能亲自做一两个菜孝敬温兰。 确认飞燕无碍以后,童清妍换了身轻松自如的衣衫,戴上围裙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比起爱吃肉的童老夫人,温兰更偏爱素食和不太甜的小点心。 这是在京城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温兰剩下童明宇后,童清妍这个做姐姐的第一次有弟弟陪着过生日。 童明宇也快一周岁了,如今身在京城,老夫人的意思是低调着过日子,是以今日的生辰宴算是姐弟俩一起的生辰宴,在菜肴的选择和制作上,童清妍更加用心了。 在厨房里忙活的童清妍,专注在灶案间,飞翠等着双喜回来陪着飞燕后,一个闪身出去了。 宋湛是在离童府还有一个胡同的距离时被拦下的,听完暗卫的禀报后,宋湛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大略估了一下时辰后调转马头就走。 等到童家众人陆续落座,童清妍抱着穿的像个福娃娃一样可爱的童明宇,发表完简短的感言后,管家就进来禀告说世子殿下来了。 围坐在桌边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面如火烧的童清妍身上,最后还是童老夫人发话了。 “贵客临门,还不快迎进来。”童老夫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以后淮王世子来了直接请进来,不要通传了。” “是,老奴这就去。” 童老夫人放下夹在筷子上的一块金镶肉,默默的等待宋湛的到来。 童清妍将弟弟移交给母亲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头,现在一屋子人只有她是站着的,很是打眼。 宋湛一进屋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的童清妍,本来只想大略扫视一眼就别开目光给童府的长辈见礼,但却被童清妍特别的打扮吸引了目光。 此刻的童清妍没有挽什么发髻,也没有戴什么头面簪什么发钗,乌黑的长发只编了一个大马尾垂在胸前,若隐若现一串米粒大小的珠花,均匀的掺杂在发辫里,耳朵上是紫色的珍珠耳坠,项间是同色的链子,配上一身浅粉色的衣裙,整个人显得清爽柔和。 宋湛就这么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怀中的锦盒里,从洋人八宝铺重金买来的紫色宝石很适合她。 第六十五章 赏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对于宋湛的到来,童家的人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 宋湛不言不语直盯着童清妍看,老夫人不说话,童怀远也不好摆什么脸色,还是温兰起身将宋湛迎到了座位上。 “小女生辰,还惊动了世子殿下,实在是受宠若惊。” 可不是受宠若惊么,好好的一顿饭因为这么个外人,都得拘束起来。 童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内心吐槽了几句,却也不得不端起官方笑脸,满眼慈爱的看着宋湛。 虽然知道自己登门有些唐突,可宋湛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大大方方的坐着,看着下人给自己摆好碗筷后,才朝着在座的人端起了酒杯。 “晚辈不请自来,先罚酒一杯。” 坐在宋湛对面的童清妍,低垂着头思索了一下解酒汤这么立竿见影,说不定又是个新的商机。 童明宇已经很懂事了,此刻坐在特制的椅子里,朝着身边的姐姐努力伸手,还不容易拽住了对方的衣服,再用力扯了扯。 童清妍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看了眼童明宇亮闪闪的大眼睛,抿唇一笑。 “唧唧......” “是姐姐,不是唧唧。” “唧唧。” 童明宇咧了咧嘴,每次看到这个人都会有好吃的,单纯的脑袋里唧唧等于眼前这个人等于好吃的。 童清妍不好意思去看宋湛,即便不看也感觉得到那人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到自己身上,真是难言的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一丢丢的鄙视,虽然按宋湛的年龄,即便在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是可以正大光明谈恋爱了。 可眼下自己还小啊,十三岁,上辈子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正在烦恼初中是寄宿还是走读呢,如今倒是被对面那个男人三番两次的轻薄,禽兽不如大概说的就是宋湛吧...... 宋湛看着童清妍熟练的给童明宇拿吃的,间歇的拿着帕子给童明宇擦嘴巴,突然就想起杨瑞海说的话。 童清妍当母亲的样子大概就是眼前这样吧,温柔耐心,整个人隐隐散发着母爱的光芒。 对比童清妍的模样,宋湛分神想了想自己小时候,老淮王亲自教导自己,作为母亲,那时的淮王世子妃,根本不敢表露太多慈母的心肠,深怕惹老淮王不喜。 每每面对自己,除了干巴巴的问吃喝穿着,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从来没有亲手做什么吃的给自己,离尘轩里的一切都有祖父过问。 宋湛不知道缺爱是什么感觉,但此刻却是很清楚自己有些嫉妒,嫉妒童明宇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夺走了童清妍全部的关注。 温兰看看互动频频的女儿和儿子,再看看眼珠子都快粘到童清妍脸上的宋湛,桌子底下的脚不由自主的就去踢了踢童清妍。 童清妍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眼温兰,在温兰的眼神里认命的坐正了身子。 “世子殿下多吃些,酒少喝吧,会伤身。” “好。” 宋湛从善如流的将酒杯挪远了些,童怀远刚刚抿了一小口酒,此刻看了看宋湛又看了看自己的酒杯,无奈的瞥了眼童清妍,垂头丧气的将酒杯也推远了些。 淮王府就这么短世子的吃喝么,没事跑来这里蹭什么饭,真是讨厌! 菜肴一道一道的上,童清妍亲手做的几个菜,宋湛几乎都吃了一半,还大方的称赞,顺带以世子的身份夸了夸童大夫人教女有方,值得京中各府夫人学习。 温兰的脸上笑开了花,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尤其宋湛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虽然知道这人打自己女儿的主意呢,但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能有这么高品质的追求者,也变相说明自己女儿的优秀,温兰开心的不得了。 饭局接近尾声,宫里突然来人了。 童怀远去了前厅接待,没想到又带着人到了后院来。 “公公真对不住,没想到您会来,如今这......要不您吃口长寿面再走?” 童怀远纯粹客气了一句,没想到李忠真的将拂尘往身边的小太监手里一递,笑眯眯的应了。 李忠拒绝了上座,随意的挑了个座位坐下,看着童怀远给自己斟酒,童大夫人给自己拧帕子擦手,连忙制止。 “咱家哪儿轮得到大人夫人这般对待,快坐快坐。” 童怀远和温兰对视了一眼,在李忠的半强迫下坐回了座位。 李忠意外又了然的看了眼端坐在那儿宋湛,朝侍立在一边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手里捧了个锦盒。 “咱家今天是奉命来给郡主送生辰礼的。”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锦盒,扫到站起身的童清妍,李忠连忙出声。 “皇上说了,郡主无需行礼,坐着就行。” 不用跪那实在是太好了,冰冷的砖跪一跪拜一拜也不是舒服的,童清妍默默的坐了回去,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锦盒。 “这是皇上和贵妃给郡主的生辰礼,郡主看看可喜欢?” 宋湛在看到这个锦盒时,脸色就阴了下来,但外人面前宋湛一直都是冷着一张脸,不熟悉的人也判断不出来他的喜恶。 童清妍明显感觉到宋湛投注在锦盒上的目光冷淡的很,在李忠殷勤的目光里伸出手拨开了锦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童清妍的眼珠瞬间瞪大了。 真不愧是皇帝和贵妃的礼物啊,这一出手简直闪瞎人眼。 这一盒子各色的珠宝,惊呆了一屋的人,除了宋湛和李忠。 宋湛将之前推远的酒杯又拿了过来,斟了杯酒慢慢的抿,目光垂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公,这礼......是不是重了点?!” 童怀远抖着声音问道,这一盒子珠宝都是极品啊,这一个小小生辰送这个,那晚两年及笄礼打算送什么?! 童老夫人看着那一盒子珠宝,拧了拧眉,很快就平静的低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碗筷发呆。 李忠看到童怀远激动的模样,再看看童清妍复杂的眼神,嘿嘿一笑。 “皇上和贵妃说了,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给郡主玩玩不值一提,童大人不必如此。” 李忠吃了碗长寿面就回宫复命去了,童家众人只知宫里派人给郡主送了生辰礼来,具体是什么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其他人只知道一个大概,就是个巴掌大的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没打听出来。 宋湛吃饱喝足半点不避嫌的跟着童清妍去了菡萏园,这还是他第二次光明正大的进菡萏园,但比起第一次因为飞燕受伤而来不同的是,这一次是进的正厅,坦然的坐着看着童清妍亲自斟茶。 第六十六章 狐假虎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看着自己面前的茶,又看了眼童清妍捧在手里的白水,挑了挑眉。 “你不爱喝茶?” “喝不惯。” 宋湛摸了摸鼻子,又发现了这个小丫头异于常人的一点,感觉还挺新奇的。 童清妍将锦盒往宋湛的方向推了推,在宋湛看过来的目光里低下头喝了口水。 “解释一下吧,这盒子东西你肯定认识。” “为什么这么笃定?” “李公公将这盒子摆桌上时,我就感觉到你不开心了,为什么不开心,自然是有来历的,我没猜错的话,和八公主有关?” 宋湛赞许的看了眼童清妍,手指下意识敲了敲桌子,只沉默了几秒就决定说实话。 “你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这盒东西是与八公主有关,但我的不开心与这盒东西无关。” “愿闻其详。” 宋湛打开锦盒,随手拿起一粒黄色的宝石,眯了眯眼。 八公主从出生时起,就好像一把钥匙,开启了嘉康帝慈父的一面。 宫里的皇子公主不算少了,嘉康帝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但是八公主诞生时,嘉康帝的反常在之后的好几年里都为人议论。 贵妃,在生下八公主之前不过还是个低阶妃嫔,若是没有皇后一力维护,说不得这孩子都保不住。 八公主生下后,四大妃都松了口气,虽然只是个低阶妃嫔,但宫中每每有孩子降生,四大妃总是关注的,一看是个公主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谁知嘉康帝当场宣布当时还是元嫔的蒋荣华敬位贵妃,八公主更是当场赐封号安阳公主。 四大妃刚刚松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对于嘉康帝的两道旨意都惊疑不定,唯有皇后一脸淡然,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此后元嫔,哦不对,是贵妃,贵妃娘娘仍然住在那个破落的小小的宫殿里,一年后整修一新的禧瑞宫开宫仪式结束以后,贵妃才携着安阳公主住了进去。 禧瑞宫的奢华精致当时闪瞎了所有后宫嫔妃,精美的琉璃窗连皇后的凤梧宫都不曾有过,直到那时,后宫中人才知道了什么叫荣宠有加。 四大妃背后的家族暗自联手,派了各自阵营里的御史大夫联名上书,直谏嘉康帝因宠失正,贵妃的派头比皇后还要足。 嘉康帝当场什么也没说,转日皇后的罪己诏便出来了。 大致意思就是说自己位居中宫主位却未诞下一儿半女,如今贵妃为皇家生育有功,却受自己牵累,愿褪去皇后之位礼让她人。 皇后也没明说后位不要了让给谁,但就着御史大夫的谏言,皇后自己都不介意贵妃受宠,那蹦哒的朝臣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四大妃以及各自的家族,当然不会傻到真的相信皇后会让出后位了,却也暂时拿贵妃没办法。 就在众人准备偃旗息鼓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太后突然出手了,四大妃顿时又精神了。 都是有子嗣的,虽然上头有皇后压着,但是个无子的,就皇后那药罐子一样的身体,四大妃多多少少都觉得那最高的位置在向自己的儿子招手。 眼下贵妃一跃成了后宫第一人,虽然只生了个女儿,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蹦跶出个儿子来,以这受宠的趋势,那就是最大的威胁了。 后宫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四大妃对上贵妃暂时不敌,那是因为贵妃身后有皇帝和皇后,然而如今太后要出手整治贵妃,即便是皇帝和皇后都不能明着与太后不对付。 太后也没有多做什么,不过是以皇后体弱,由贵妃代劳去慈宁宫晨昏定省来作践小门小户出身的蒋荣华。 这一招说出宫去都是没有什么好叫屈的,自古媳妇伺候婆婆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更何况明面上这还是抬举了贵妃,毕竟就算是贵妃说到底也终究是个妾。 嘉康帝也一时无法掺合太后和贵妃之间的事,即便明知贵妃去慈宁宫晨昏定省受了委屈,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贵妃。 一时之间后宫中就只见嘉康帝往禧瑞宫跑,贵妃往慈宁宫跑。 太后和皇帝因为贵妃开始较劲,太后越是折腾贵妃,皇帝的赏赐和恩宠就越是往禧瑞宫去,皇帝越是表现出对贵妃的在意,太后就越发的折腾贵妃。 终于贵妃在这样的折腾里忍了一个多月后病倒了,病的还很重,高烧了一天一夜。 太后依旧表现的很是在乎贵妃,派了自己的御医过去,得出的结论就是贵妃受了风寒,加之郁结于心不得舒缓才引发了高烧。 贵妃退烧后没有静躺养病,反而撑着病体又去了慈宁宫,以错过了一日请安为由跪在冰凉的砖地上自罚。 嘉康帝一下朝听闻此事,终于忍不住了,一路怒气冲冲的冲到了慈宁宫,素来孝顺的嘉康帝和太后大吵了一架,不顾气疯了的太后,强行将跪在地上的贵妃抱上了御辇回了养心殿。 没错,不是回禧瑞宫,而是回了养心殿,将贵妃安置在养心殿的偏殿养病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将贵妃送回禧瑞宫,并且在贵妃回到禧瑞宫后便下旨赐贵妃管理后宫的大权。 太后一气之下命人制了个小佛堂,关了慈宁宫的大门开始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后宫事。 至此,后宫终于消停了,太后和贵妃的大戏落幕了,贵妃大获全胜,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皇帝一力相护的人,即便是太后也无法动摇,那更别说她们这些宫妃了。 贵妃地位牢不可破,安阳公主又深得嘉康帝喜爱,就连皇子们都要退一射之地,这一盒子的极品珠宝就是嘉康帝陆陆续续送到安阳公主手里的。 童清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锦盒里的珠宝,听着宋湛讲述前尘往事,很是感叹。 八公主要是没死,如今怕是真真正正的风光无量啊,那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按你的说法,皇上和贵妃把这么珍贵的八公主遗物给我,算是认可?” 宋湛没想到童清妍是这么认为的,想了想以后郑重的摇了摇头。 “以我对贵妃的了解,她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你有几分像八公主,但也仅仅是有些微相像,贵妃不会真的把你当成女儿来疼爱。” “所以?” “所以这盒子珠宝给你,怕是在敲山震虎。” 童清妍看着宋湛一脸严肃的模样,咧嘴一笑。 “敲山震虎啊,那我就是那山,你是那老虎喽?!” “我若是老虎,那你也该是母老虎才对。” 宋湛坦然的看着童清妍,就看到童清妍先是脸一红紧接着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我才不是母老虎!” “嗯......我也觉得不是,应该是只狐狸,狐假虎威的狐狸。” 这下子童清妍是真的脸红了,狐假虎威啊,好像还真的是,自从进京后,自己可不就一直在狐假虎威么...... 第六十七章 皇后召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看着言笑晏晏的童清妍,将皇宫里的赏赐推到一边,把怀里揣了许久的小盒子掏了出来。 “这是送我的生辰礼物?” “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能说不喜欢?” “可以,不喜欢就当我送你玩的,喜欢就是生辰礼。” 童清妍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宋湛这个人虽然直男癌发作的时候让人咬牙切齿,但关乎真情实感,有的时候又能超常发挥的令人惊叹。 盒子里的紫钻比起八公主那盒遗物里的紫水晶来说,肯定是更为震撼的。 童清妍一把合住盒子,严肃的看着宋湛,警惕的扫视了眼四周后压低声音问道。 “这不会是你从宫里偷来的吧?” 宋湛的眉毛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扬了扬,伸出手刮了下童清妍的秀挺的鼻梁。 “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这是我去洋人汤诺的八宝铺里买来的。” “洋人?!” 童清妍惊呆了,这个世界的人已经跨海与别国联系上了?居然京城里有洋人...... “汤诺是盎格兰国的商人,不为家族所容,被放逐到了海上,幸好遇到了水师舰队演练,救了他。” “你能带我去他的铺子看看吗?”童清妍在宋湛的注视下,压抑了下激动的情绪,改了口,“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好奇洋人长什么样。” “可以去,不过你得躲在我身后,戴上幂篱。” 宋湛本来不想说最后一句,但想了想汤诺的作派,还是加了一句。 李忠回宫复命是,嘉康帝刚刚将贵妃哄回禧瑞宫。 “怎么去了那么久?” 李忠偷眼瞧了瞧嘉康帝的神色,没有半点不悦之色,便笑了两声。 “实在是郡主的生辰宴菜肴太过美味,老奴馋了两口长寿面,就......嘿嘿,皇上的赏赐郡主很是喜欢,老奴也算不辱皇命。” 嘉康帝放下手里的杂记,看了眼弓着身子李忠,冷哼了一声。 “不过一碗长寿面,能好吃到哪里去,在朕跟前这么久了,眼皮子反倒浅了?” “诶哟,皇上这么说,奴才可不敢不说实话了,那长寿面是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那面汤,奴才尝着可不像是普通的,应该放了好些东西熬煮过,味道甚是鲜美。” 嘉康帝听着李忠的形容,默默咽了咽口水,心里更气了。 老东西只顾自己吃,都不晓得要一碗长寿面回来,真是个坏东西。 垂着头答话的李忠可不知道嘉康帝在腹诽什么,老老实实将童府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宋湛也太没脸没皮了,这会儿就堂而皇之的登门蹭饭了?!淮王妃怎么教养的儿子,敢跟朕的秀女这般纠缠不清,真是色胆包天!” 嘉康帝举着书敲了两敲桌案,看着在桌上滚来滚去的毛笔,不耐烦的拂到了一边。 “你说宋湛看到那个盒子时,脸色很不好看?” “老奴也说不清,只是那盒子一拿给郡主,世子殿下就开始不吭声的喝酒,瞧着......不像个开心的。” 嘉康帝不屑的撇了撇嘴,拿起书随意翻了两页。 “他能开心就怪了,安阳走后,贵妃就时不时找他的茬,之前两年清静了是因为他躲在军营里,如今回到朕身边当了御前侍卫,又有了想娶的女子,贵妃岂会让他好过。” 若是往常,李忠在关乎贵妃和淮王府的事情上,绝对不会多言一句,今日兴许是那碗长寿面的缘故,李忠难得的搭了嘉康帝的话头。 “贵妃娘娘这是不赞成世子殿下和郡主的婚事了?” 嘉康帝抖了抖书,凉声道。 “这门婚事,可不是她不赞成就成不了的。” 李忠又回到从前的模样,闭着嘴低垂着头,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摆件。 嘉康帝毫无异样的继续翻了几页书,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书一扔。 “皇上看书看累了,可要去哪个娘娘宫里歇歇?” “不去不去不去,难得过年封笔闲暇,还要去应付后宫妇人,那不是给自己找事么,早点歇了吧。” “是。” 第二日宋湛早早的起床,看着摊在床铺上的三身颜色不一的衣裳,纠结着。 “世子您干什么呢?” 粟裕一进屋就看见宋湛只穿着中衣站在窗前,虽说屋里有地龙,可这样久战也容易受寒啊。 “你来得正好,帮我选选。” 宋湛朝粟裕招了招手,将人拉到身侧,指了指床上的三身衣服。 “这三件都是针线上新制的,你觉得哪件好看?” 粟裕扫了一眼宝蓝,月白,墨黑三身衣服,毫不犹豫的指了那件墨黑色。 宋湛扫视了眼万年黑衣的粟裕,了然的点点头,果断的将墨黑色的衣袍拿了起来,在粟裕赞赏的目光中将那件衣服扔到了一边。 “主子......” “你主子我是光明正大去见人,不是半夜三更去刺探军情。” 宋湛最终挑了那件宝蓝色的衣服,收拾妥当后兴致高昂的跑去童府接人了,哪知道晚了一步,被截胡了。 宋湛冷着脸看着战战兢兢的老张头,粟裕实在看不下去了,发声解围。 “是贵妃身边的宫女来传召的?” “是啊,天才蒙蒙亮,便来敲府门,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主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粟裕觉得既然人都被接进宫了,大不了改天再约,总不至于进宫去抢人吧?! “走,进宫去。” “好嘞......啊?!” 宋湛翻身上马甩鞭扬长而去,粟裕慢了一拍,就只能看到马尾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 主子以前不存在逆鳞,不论遇到何种事,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冷淡模样,现在好了,妍阳郡主简直是主子逆鳞一般的存在啊。 被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童清妍打了个喷嚏,软轿依旧平稳的走着,丝毫没有迟疑与减缓。 这次皇后召见自己,多半也没什么好事,虽然外界一直都说皇后秉性柔和,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轻易不出凤梧宫,但这大过年的无缘无故召见自己,总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前脚皇帝贵妃送了个生辰礼来,虽然知道是八公主的遗物的人不会太多,但总归是有人知道的,这后脚皇后就要召见自己,还是贵妃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亲自来接。 这是要把自己架火上烤啊...... 第六十八章 英雄救美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凤梧宫里,一股子浓烈恶心的药味四散在空气里,红莲看着大吐特吐的皇后,心疼的直掉眼泪。 “再去煎药吧。” 储舒沫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红莲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有小宫女端着空了的药碗下去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 这副药剂副作用太大了,皇后每次服用都吐的翻江倒海,苦胆水都吐出来了,可是为了调理身子,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皇后也忍着剧痛将药喝下。 吐掉再喝,再吐再喝,直到一碗的量喝下去为止。 凤梧宫口风很紧,只有几个心腹负责这药的事。 这副药剂三年前就已经由储家的渠道秘密送至凤梧宫,可是储舒沫硬是压了三年不曾触碰。 如今不过是服用到了第二层,就已经痛苦成这样,红莲觉得若是真的按照方子服用到十层结束,彼时的皇后恐怕和炼狱归来的恶魔没什么两样了。 “禧瑞宫派人去接人了?” 储舒沫喘了几口气,忍着隐隐作痛的胃,轻声问道。 “是,贵妃派了秋心亲自去,敢在世子殿下到童府前将人接进宫了。” “呵,荣华还是老样子,我行我素从不顾及旁人,这般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魄力,着实令人钦羡。” 储舒沫似叹似怨的说着心里话,红莲的脸上一闪而过怒意,轻嘲一笑。 “娘娘这么说太抬举她了。” “抬举?本宫只是皇后,还是个形同废后的皇后,抬举她有什么用?还是皇上最管用,这么多年护着她的周全。” “那有什么用,不还是没守住唯一的女儿,也生不下个带把儿的。” “放肆!” “奴婢知罪,娘娘恕罪。” 前一秒还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模样闲聊的主仆俩,突然间翻了脸。 红莲的额头紧紧的贴在青砖上,默默咬了咬嘴唇,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刺主子的心呢,真是该死...... 储舒沫的脸色蜡黄憔悴,却依旧掩盖不了皇后的那份气度,此刻虽然虚弱的靠扶在圈椅里,但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足以震慑住红莲。 “本宫视你为心腹,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任性妄为,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牢记,否则下一次你的舌头还能不能在你的嘴里好好呆着,本宫不敢保证。” “是,奴婢谨记皇后娘娘垂训。” “起来吧,扶我进去。” “是。” 童清妍到凤梧宫中,被满殿的冷冽寒风惊到了。 一个皇后的宫殿里,地龙这么差劲的吗?! 在童清妍到之前,红莲已经带着人将宫殿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散气通风了,凤梧宫少有人来,但每次有人来,凤梧宫上下都不愿摆出一副皇后病重不日便要薨逝的模样来。 这也看得出来,储舒沫作为皇后,御下有数,凤梧宫一宫之内可窥全景,这位皇后不是个无用的,即便是真的无用,也仅仅是在生儿育女这方面。 童清妍知道了嘉康帝的真爱是贵妃,这位皇后大抵就是个炮灰了,但炮灰处在这样的位置,真要发挥起作用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挡得住的。 如今一道懿旨,自己不得不天刚蒙蒙亮就进宫觐见,这病弱皇后肯定不是闲的蛋疼,好好的不睡觉要见自己,还这么着急,简直是明着告诉你,老娘要对你不客气。 童清妍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就因为和个死人有三分像,接二连三的被针对,真是投错胎了。 “郡主,劳您稍等,娘娘还未起身。” “不敢不敢,本郡主等着便是。” 这个点没起蒙谁呢?!没起叫我进宫看你起床? 腹诽归腹诽,童清妍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等着,手边就一份温度刚刚好的茶和一份核桃酥。 童清妍不爱喝茶,也不想吃核桃酥当点心,如果没有皇后这一茬,此刻自己应该吃上了热乎乎的红薯粥和小米糕,天煞的皇家特权阶级,真的是烦透了。 童清妍默默的坐着冷板凳,想着和宋湛约好了今天去见洋人汤诺的,这下好了泡汤了。 宋湛匆匆赶到宫门口时,杨瑞海迎了上来。 “我记得今日你轮休啊?怎么这么早来宫里?” 宋湛看了眼穿着低阶守卫将士衣服的杨瑞海,无声的发问。 “我啊,这不你那酒楼给害的么。” 杨瑞海一脸怨妇的嘴脸看着宋湛,宋湛一听如意楼,更莫名其妙了。 杨瑞海翻了个毫无风度的白眼,拍了拍宋湛的肩膀。 “我跟你关系这么铁,你给我打个八折不过分吧?” “酒楼我不管,你问我没用。” “我靠,大哥你好歹是酒楼的大东家啊,说句话的事怎么就不行了?!” “我只出了装修的钱,酒楼日常如何运转与我无关,我只管按月收我那份盈利就是了。” “那谁管?” “倚澜。” 一听倚澜的名字,杨瑞海的白眼翻得更大了,当初跟风去如意楼胡吃海喝了一顿,结账时搬出宋湛要求打折,结果被那个女掌柜好一顿奚落,差点命人把自己送官。 这么个泼辣无理的女人,自己当然不会与之计较,一分不少的结完账走了,可接下来的日子也变得很难过了,如今不得不接了替宫门守卫顶班的差事,就为了那么一丢丢往常自己毫不在意的薪俸。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辛酸血泪史,杨瑞海后知后觉的拦住了已经进宫门的宋湛。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什么?” “你这么早进宫来干嘛?” “英雄救美。” “......” 宋湛利索的摆脱杨瑞海的纠缠,朝嘉康帝的养心殿而去,还没有开朝,嘉康帝这个时辰肯定还在被窝里。 杨瑞海看着宋湛穿着宝蓝色衣袍的身影越来越远,感叹了下有钱穿新衣的淮王世子后,默默琢磨开了宋湛的英雄救美是什么意思。 宋湛和童清妍的八卦,杨瑞海是听多了,反而不信了。 这是个什么心态呢?一向冷面的宋湛突然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发起猛烈攻势,这种八卦外头人津津乐道,但身为世家子弟的杨瑞海觉得不可信。 童清妍杨瑞海是远远见过一眼的,干瘪瘦弱,个子在京中贵女中也不是最高挑的,配宋湛差太多了,怎么也得是解语坊的头牌,阮柔柔那样的丰胸翘臀才配宋湛看两眼吧。 被杨瑞海判定为干瘪瘦弱的童清妍,莫名觉得一阵冷意,抖了抖手臂上突然起来的鸡皮疙瘩,端起仅有几丝余温的茶杯捂捂手。 这个病弱皇后还不起床的话,自己可能需要装晕了...... 第六十九章 分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在童清妍准备站起身晕倒时,寝殿里终于传来动静,储皇后起床了。 正殿的暖意一点点聚拢,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冷冽,香炉里的香品质上乘,一会儿的功夫就充盈了整个正殿,童清妍进来时并没有闻到之前的药味。 储舒沫身着皇后冠服被人掺着进了正殿,童清妍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行礼。 从头到尾视线低垂在皇后的衣摆处,极力忍住抬头瞧一眼的好奇心。 储舒沫看着台阶下的人,眼神恍惚了一下,要说像其实也不怎么像,同样的年纪安阳在皇家养育下这么多年,姿态仪容根本不是眼下这个姑娘可以比的。 “免礼平身吧。” “谢皇后。”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这种平淡的语气,童清妍本能的想皱眉,但到底忍住了,从容的抬了抬头。 储舒沫眯眼仔细看了一眼童清妍,的确有几分面貌上的相像,不过也仅是如此了。 安阳眉眼间一直有股喜悦之色,很是开朗明媚,眼前的姑娘,更多的是平淡冷静,隐隐的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你坐吧,今日召你进宫来,也没什么要紧事。” 童清妍从容的坐回位置,看着红莲端着个托盘到了自己面前。 “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郡主的生辰礼。” 童清妍看了眼托盘里的玉珠手串,每粒玉珠色泽均匀,一看就不是凡品,皇后出手也很是大方。 “妍阳谢皇后娘娘赏赐。” “谢什么,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当年准备了当生辰礼送她,结果不巧没送成,今日给你也算是全了几年的念想。” 童清妍眉梢微微一动,就再也没了动静,还是一脸的平心静气,这份气度倒是让高座上的储舒沫意外的扬了扬眉。 一脸病容的皇后,童清妍觉得在这里呆的越久这病气就越是入骨三分。 “妍阳还要去给义母请安,娘娘若是......” “急什么,本宫召你进宫来,去接的却是禧瑞宫的人,你难道不明白?” 储舒沫隐忍的咳嗽了两声,看着挺直了腰杆的童清妍,心中很是感叹。 年轻真好,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曾经自己也是这般孤高自傲啊...... “妍阳不懂,也不需要懂。” “凭着三分像让贵妃认你做义女,成了从一品的郡主,又攀上了淮王世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手段,着实厉害。” “长相乃天生,贵妃垂青是妍阳的福分,世子另眼相待,更是妍阳的造化,当不得皇后娘娘夸奖。” 储舒沫瞥了眼震惊的红莲,了然一笑,当年备受帝宠的安阳恐怕都不敢这么放肆跟自己说话,但眼下这个小姑娘却敢。 “你倒是胆子大,本宫不妨与你直说,贵妃让本宫把你叫进宫来训斥,就是为了让你拎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些有的没的,本宫与她交好多年,这个忙自然会帮。” 童清妍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接不上气的皇后,虽然知道今天进宫捞不着什么好,没想到皇后这么坦诚,居然就这么大刺刺的全说了。 储舒沫和童清妍极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却也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你是个聪明且勇敢的孩子,应当知道这宫里的女人日子不好过,尤其我这样的,看看我这破败的身子,又无实权在手,人人都羡慕我这个位置,可真要坐上来就能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辛酸苦楚。” “娘娘......” 红莲觉得自家娘娘疯了,居然对着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说这么多以前绝对连想都不会去想的话,储舒沫拍了拍红莲下意识抓上来的手,朝着坦然直视自己的童清妍点了点头。 “你上前来,我说话也能省省力。” “是。” 童清妍提起厚实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储舒沫跟前三步站住,红莲在储舒沫的示意下端了张圆杌子。 “你放心,我这病不传染。” “娘娘说笑了,妍阳从来不曾这么想。” “你不这么想,这满宫里这么想的人多了,本宫身为皇后,无需与任何人解释,有心人到太医院打听,也不过是听到些母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死呢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精细养着也不是不能活到正常人的寿元这些话。” 童清妍大着胆子仔细端详了下储皇后的面色,虽说一脸病容,但也看得出若是张健康的脸,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娘娘美貌,安心把病养好了,什么都不怕的。” “这么多年了,再美的人都抵不过悠悠岁月的流逝,我即便养好了身子,又能有什么呢,你也不用说这些空话安慰我。” 储舒沫挺喜欢童清妍的性子,看着冷冷淡淡的模样,多聊几句聊到心坎里,其实是个很暖的孩子,若是自己有这么个女儿,每一天应该都很快乐吧。 这么一想,储舒沫有些羡慕童清妍的母亲,当然不是贵妃,而是羡慕童大夫人。 “我没有说空话,身体是本钱,不论是谁,不论他要做什么,身体健康是头一条,否则任何事任何物都是空想而已,娘娘把身体养好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有了。” “看着你年纪还小,心思倒是通透,你说的很对。我也想健健康康的,可惜事与愿违,健康的身体不是谁都有的。” 童清妍有心问几句皇后的病史,回去问问温琪,却又害怕给家里惹事,嗫嚅了几下到底还是闭嘴了,就那么静静的坐着,闻着满屋子好闻的香气,陪着储舒沫。 “瞧我,又说这些丧气话,你头一次进宫,本宫这里的也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送你吧。” 储舒沫拍了拍掌,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让红莲进屋去又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里面都是些洋人汤诺进贡来的西洋小玩具,嘉康帝随便点了几样送来凤梧宫,全了礼数,剩下的自然几乎都去了禧瑞宫。 童清妍看了看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一个万花筒,一个怀表和一个简易版的魔方。 万花筒和魔方倒没什么,怀表却是个好东西,童清妍拿起怀表看了看,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这叫钟,这上面的数字代表着时辰,本宫也不是很懂这个,当时瞧着新鲜玩了一阵子,后来就命人收起来了,没想到在这个盒子里,你若喜欢就拿去吧。” “谢谢娘娘。” “你这孩子倒真不客气。” 童清妍捏着怀表,抬头甜滋滋抿嘴一笑。 “长者赐,不可赐。” “哈哈哈......”储舒沫乐出了声,指了指童清妍的鼻子,“你这个活宝,真是......” 红莲看着说笑的二人,眼眶有些发热,太久了......娘娘自从进了宫,已经太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笑闹了一会儿,储舒沫精力有些倦怠,揉了揉酸疼的额角,看着眉眼变得温暖了的童清妍,叹了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不该掺和进京城的是是非非中。如今更是搅进了宫里,我不忍心,以后会竭力护着你,贵妃那边你别怕,有我在,她也不敢做的太过,更遑论,还有皇上呢。” 童清妍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抿着嘴低下了头,储舒沫也不指望她回答些什么,目光悠悠的看向屋门。 很多事情走到最后,未必一直是那个人如愿,再受宠爱,有分歧的时候总会伤些情分的。 第七十章 铁树开花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将小盒子拢在怀里,看了看桌案上托盘里那串珠串。 “娘娘当年也很喜欢八公主吧?” 储舒沫本已有些困倦,没想到童清妍会主动提及八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珠串。 “这个我命人再收起来,毕竟有些晦气,也不能真的拿这个送你。” “不用,我还挺喜欢的,八公主无缘得到这珠串,如今是我的福气,到了我手上,自当爱惜。” 储舒沫看了眼童清妍,一脸坦荡从容不像撒谎,便也不再说收起来的话。 “八公主深得帝宠,整个皇宫里谁敢不喜欢她。我身为皇后,没有子嗣缘分,仗着和贵妃的闺中交情,安阳与我亲近的多,每次来都是亲亲热热的喊我母后,当然是喜欢她的。” 储舒沫一脸沉醉在回忆里的模样,童清妍配合着不时点点头。 在储舒沫的回忆里,这个八公主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简直就是这个深渊一般的皇宫里唯一照耀到凤梧宫的阳光。 童清妍不怀疑皇后对八公主的喜爱,却也知道一个深得皇后皇帝喜爱的公主对于其他诞育皇子的妃嫔来说,这个巴掌有多么响亮。 “八公主长得更像皇上还是更像贵妃义母啊?” “这个嘛......本宫觉得更像贵妃一些,眉眼像皇上,说起来也是缘分,这满宫里的孩子都像各自的母亲,唯有安阳的眉眼与皇上一模一样,你有三分像她,也是像在眉眼处,若是仔细看,甚至可以说你的眉眼像皇上呢。” 这句话就有些重了,储舒沫也知道这话不能这么说,便笑笑住了口。 童清妍面上丝毫未露,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什么情绪,也无人可知。 宋湛将嘉康帝从养心殿的被窝里吵醒坐起身时,一点愧疚的情绪都没有,嘉康帝裹着被子坐在龙床上,连吹胡子瞪眼发脾气的欲望都没有。 “大早上的你不在家好好休息,跑进宫来干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模样。 宋湛习惯了嘉康帝赖床时的模样,记得自己小时候过年进宫来找嘉康帝,嘉康帝每次都是这样裹着被子跟自己说话,说着说着就又睡着了,坐着睡的! “皇上,微臣今日约了郡主。” “哦。” “可是郡主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了。” “嗯,那你去找她吧。” “微臣身为外男,进后宫不合规矩。” “让李忠去。” “微臣觉得还是皇上亲自去比较好。” “好。” 好完以后也不见嘉康帝睁眼起床,宋湛的脸更冷了,很想掀起明黄色的床帐,把嘉康帝从被窝里拉出来。 “世子殿下,要不然您去外边再等等?” 李忠警惕的看着宋湛,深怕他下一秒冲进去把皇帝拉出来,好心的指了指外头建议了一句。 宋湛看了眼李忠,不为所动。 “还请皇上移驾凤梧宫,微臣愿随同前往。” “......” 里面没了动静,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又睡着了。 李忠对着宋湛狂挤眼,眼珠子都快眨巴出眼眶了,总算看着宋湛放下手转身出去了。 宋湛刚出去,明黄色的帐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一角。 “皇上,您醒......” “嘘——” “哦哦,皇上,您没睡着啊?” 李忠配合着压低声音凑上前问道。 “废话,我不装睡,难道真的起驾去皇后那儿要人啊?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好好睡觉,瞎折腾什么呀。” 嘉康帝全身都包裹在明黄色的缎面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对着李忠努了努嘴。 “你去皇后宫里看看,搞什么名堂呢,害的人家追媳妇儿都追到宫里来了,像什么话!” “是。” 李忠转身出去了,嘉康帝缩了缩脑袋继续躺回去睡回笼觉。 李忠一出来,宋湛就转了转身子,目光掠过里面,朝着李忠点了点头。 “皇上交代完了?” “世子殿下原来知道啊?”李忠愣了一愣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有趣,“世子爷既然知道皇上装睡,您也就能体谅皇上操劳国事身体疲累了,老奴陪您走趟凤梧宫吧。” “不必了,这大冷天,公公还是在养心殿呆着吧,万一冻病了,皇上跟前没有您伺候,怕是也不舒坦。” 说完不等李忠再说什么,宋湛便昂首挺胸走了。 就自己的耳力,刚才嘉康帝和李忠在里面说的话,就足够让宋湛放心出宫等着了。 宫里发生的事哪一件都躲不过皇上的耳目,皇后大清早召见童清妍进宫,皇上肯定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了。 既然说了追媳妇,那就是给了口头的准信,童清妍今日在宫里的安危就无需操心了。 宋湛刚刚走到宫门口,童清妍的软轿也慢慢悠悠的到了。 看着从软轿里下来的人,宋湛的眉眼陡然软和了些,今日童清妍穿的也是天蓝色的袄子,配青绿色的棉裙,和自己的新衣很是般配。 “你怎么进宫来了?” 童清妍不知道宋湛已经去养心殿折腾了一回嘉康帝,只当他才进宫,宋湛也不多说,只是笑了一下。 “来接你啊,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去八宝铺见见汤诺么?” 童清妍不疑有他,握了握在凤梧宫换了新炭的手炉,暖呼呼的好舒服,真希望这冬天赶紧过去,实在是太冷了。 宋湛慢慢靠近童清妍,稍稍慢了半步,在童清妍身后单手将披风打开,护住了童清妍的后心。 这个举动换来了佳人视目一笑,对视一下便收回的目光,也足以让宋湛看清那一瞬间的眼眸里自己的身影和面容。 这种眼中只有彼此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宋湛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种此生此世只愿这般的心情来。 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童清妍没有提出来坐马车,宋湛也没想着骑马。 杨瑞海手动合上下巴,久久没有回身,就那么站在宫门口看着走远了的宋湛和童清妍。 “要命了,宋湛这小子真看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啦?!这......这还是人吗?!” 落后宋湛和童清妍许多步的粟裕,将杨瑞海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里。 可不就是么,还是人吗?铁树开花越开越旺,也不知道顾及一下自己这个光棍。 第七十一章 堵住嘴的方式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汤诺的八宝铺位于朱雀街,店面还挺大,除了汤诺自己,店里其他人都是大齐人,而且一看就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想来普通百姓也不敢给这样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做事,童清妍仔细打量了店员的神态步伐,心里大约有了猜测。 汤诺从楼上跑下来时还在系着腰带,一看到宋湛刚想张开双臂扑上去给个拥抱,就看到了宋湛身后露出小半个身子的童清妍。 “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童清妍没想到汤诺的中文说的这么好,从宋湛身后走出来,朝着汤诺点了点头,摘下幂篱大大方方的朝汤诺伸出手。 “你好汤诺,我叫童清妍。” “哦——是皇帝陛下新封的那个郡主!很荣幸见到你,郡主殿下。” “嗯哼!” 汤诺握上了童清妍的手,刚想施以亲吻礼,宋湛重重的嗯哼一声,汤诺机敏的甩开了童清妍的手,朝着宋湛讨好一笑。 “郡主殿下落落大方,我一时给忘记了,抱歉,真的抱歉。” 童清妍看了看自己被甩开的手,再看了看汤诺对着宋湛讨好的嘴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湛没好气的瞥了眼童清妍,气哼哼地走到一边。 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大胆,居然随随便便就伸手给别的男人亲!自己这个未来丈夫,还没亲过那双手呢...... 童清妍顾不上宋湛的小心思,看了看八宝铺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生活用品,梳子镜子首饰盒什么的,与大齐的东西比起来,胜在造型特别,花纹繁复一些。 另一边的柜子里的展示品,明显要贵重,样式也更为精美,很多都镶嵌了耀眼的宝石,与喜爱真金白银的大齐人不同,汤诺铺子里大多数都是各色宝石水晶制品,璀璨夺目很是养眼。 店面再大也就这么点地方,一点点看过来也要不了太久,汤诺陪着宋湛和童清妍看完一圈,也没看两位有买东西的意思。 “看完了,我肚子有些饿了,去如意楼吃饭吧?” “好。” “汤先生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晚些让如意楼给您送些饭菜来,再见。” 汤诺的眼珠子有些粘在了童清妍身上,目送她走出屋子也没收回来,宋湛落后两步回转身看了眼汤诺。 “你对郡主很感兴趣?” “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郡主和其他女子不一样。” “要不了多久你就该改口叫她世子妃娘娘了,管好你的眼睛。” “是是是,咦?真的吗?郡主要嫁给您吗?” 在汤诺的连续疑问里,宋湛的脸黑了,瞪了眼皮肤白皙的汤诺,宋湛不满的反问道。 “怎么?觉得我们不合适?” “唔......也不是不合适吧,就是......她...郡主殿下,她还那么小,我是说她很年轻,在大齐,不是十五岁才会嫁人么?!郡主看着还不满十五岁吧?” 汤诺的解释让宋湛的脸更黑了,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回避掉年龄的问题,可宋湛知道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比起童清妍来说就是年纪大,还大了不止一点点。 “大齐没有律法规定女子必须满十五岁才能嫁人,你操心太多了,做你的事去吧。” 宋湛甩袖离开了八宝铺,骑马追上了童清妍的马车,冷着的脸让街道上芳心萌动的少女们紧了紧手中的荷包香囊,不敢扔出去。 一路无话到了如意楼,虽说不是客似云来,却也有不少桌客人正大快朵颐。 价格定那么高,也不怕门庭冷落,在这繁华的京城,多的是有钱人。 童清妍戴着幂篱从容的踏上台阶,宋湛紧随其后跟着一起上楼,在柜台的倚澜看见了两人,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去招呼。 童清妍曾经交代过,若是有特别的吩咐,会提前找人到如意楼知会一声,没有特别交代的话,就当不认识。 宋湛和童清妍还是进了那个专门留用的包厢,一进屋童清妍就解下了幂篱,吩咐进来的小二点了几个菜送去朱雀街的八宝铺,亲自交到汤诺的手里。 “你对那个汤诺倒是上心。” 语气很是平淡,与平日好似没什么差别,但童清妍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宋湛此刻的心情不佳。 给自己倒了杯白水,轻轻抿了一口后,才给宋湛倒了杯茶,谁料宋湛绕过推过去的茶杯,直接将自己的茶杯端走仰头一饮而尽。 童清妍看着宋湛平静的放下自己喝过的茶杯,又倒了杯白水进去,轻声叹息道。 “你闹什么脾气,也不嫌烫。我不过是送几个菜给他吃,往后他想吃还是得花银子的。” “你觉得我在心疼饭菜钱?” “您老腰缠万贯,您怎么会在乎这点饭钱呢?!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你也嫌我老?!” “嗯?” 童清妍这下抬眼好好看了看宋湛,此刻这个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这问话听着不对啊,怎么扯到老不老上了。 童清妍知道宋湛跟汤诺说了几句才跟上,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没想问的,现在看宋湛的反应和问话,大概猜到了宋湛为什么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模样了。 “汤诺觉得我和你不相配是因为你年纪大?” “......” “你别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可从来没嫌弃过你年纪大。” “所以你也认同我年纪大?” “你年岁比我大那是不争的事实,无须我认不认同,只不过我从来没觉得你年龄有什么不好,相反年纪稍长的男子更沉稳更有担当,没什么不好的。”童清妍看着面色稍霁的宋湛,点了点下巴又加上一句,“老实说,我挺喜欢年纪大的男人的,那样的人托付终身的话,比较有安全感。” “安全感?” “就是和年纪大的人在一起感觉很安全很可靠。” “那汤诺年纪也比你大,你和他在一起也有安全感?” “不是的,这也看人的,不是任何一个年纪比我大的人都能让我有安全感啊。”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那一个?” 宋湛今天难得听见了童清妍几句真心话,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童清妍觉得再这么下去,今天就别想好好吃饭了,得想个办法堵住这人的嘴。 宋湛还在等着听童清妍的心里话,就看见坐在对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朝自己走来。 “特不特别不好说,说实话我自己也还没理清头绪,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如果换了别人,我肯定是不乐意的。” 话音落,在宋湛张嘴说话前,童清妍果断伸手捧住宋湛的脸,迅速的亲了下去。 堵住一个人嘴最好的方式,除了塞吃的,就是亲吻了。 第七十二章 离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跑到床榻上去了,晕晕乎乎的坐起来整理衣襟发髻时,都快哭了。 宋湛暗自运气平复身体的反应,也有些难过。 才十三岁,还得再等两年呢...... “都怪你,我这模样......怎么吃饭啊?” 童清妍挫败的放下整理发髻的手,今天飞翠给梳的发髻,自己并不会弄,若是此刻去把隔壁房间吃饭的飞翠叫过来,肯定要闹个大红脸了。 “你别恼了,不就是个发髻么,我来。” “你?!” “这有什么难的,我小时候看我母妃梳头,比你这个复杂的多呢。” 宋湛将童清妍一把拉起来,摁到梳妆桌前,拿起木梳开始梳理童清妍的头发。 童清妍看着镜子里替自己梳发挽发的宋湛,满眼惊叹。 这个时代上层的男子多以君子自居,不事生产不碰俗物,像自家老爹老样疼爱妻子的少之又少,没想到堂堂淮王府世子,居然会帮女子梳头,还梳的很好。 “怎么样,是不是一丝不差?” 最后一根玉簪插好,宋湛望着镜中的童清妍,得意的扬了扬嘴角。 “好厉害,你就看看别人给王妃梳头,就学会了?!” “那当然......不是!” 宋湛收敛了笑意,牵着童清妍的手坐回桌边,扬声吩咐外面的人将饭菜一一端进来,两个人在屋里耽误了些时候,饭菜都差不多烧好了,正好全部摆上来一块儿吃,也不用怕中途说话被上菜的人打断。 吃了几口饭菜,宋湛看着童清妍埋在饭碗里的脑袋,回味了一下刚才绵长的亲吻,内心仍有些激荡,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自己亲近。 “你这梳发手艺是特意去练的?” “是。当初拉着粟裕给我当练习,扯掉了他多少头发,又是半夜里偷偷练,那阵子我们俩老是瞌睡,不管是功课还是习武,状态都不好,没少被爷爷打。” 一想起从前的事,宋湛难得的露出柔情的一面来。 童清妍想了想那个画面,也觉得挺有意思,对比现在的宋湛和王妃,那个时候的小宋湛对母妃的爱真的是打心底里藏也藏不住的。 “你与王妃如今......若是不能说便不说了,吃饭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今后你嫁进淮王府,总得面对我的母妃,早晚都要告诉你,现在说也没什么不好,就怕吓跑了你,不愿意嫁我了,那就是我的大损失了。” “你正经点,再这样我就回去了。” “好,我不乱说了。” 宋湛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叙述起幼时的事,但在他的叙述里,年幼的宋湛就像所有的熊孩子一样,有过两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宋湛与淮王世子妃生活在一起,像所有有母亲的幸福孩子一样,每天嬉笑打闹,那个时候的淮王世子妃正院里每天都有欢声笑语。 这一切直到有一日,老淮王突然宣布要开始亲自教导宋湛这个嫡孙,饮食起居一切都有老淮王承担,硬生生拆散了这对母子。 而面对宋湛的哭闹,当时的淮王世子妃居然半点没有出言恳求挽留,那时的宋湛不懂缘由,只知道母亲突然便不再重视自己了,心灰意冷的跟着老淮王开始读书习字练舞。 将老淮王一身本事全部学到手,开始崭露头角,被嘉康帝赏识,在御前露脸后,宋湛的身影越来越挺拔,也越来越孤寂。 作为母亲的淮王世子妃终于开始试图弥补那些年宋湛人生里的母爱的缺憾,然而终究是没有办法弥补了。 “后来袁氏来找我,告诉我当年母妃的苦衷,让我原谅她重新亲近她。” 宋湛说到最后,渐渐有些陷入回忆的迷茫,如果今天没有童清妍这么一问,可能自己也不会这么完完整整回想过去的日子。 “我猜袁氏说的,应该是和淮王那两个侧妃有关吧。” 宋湛向童清妍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念一想也想得通,能让一个居于高位的女人将对自己亲生孩子的注意力转移的事,必然是危害到了自己切身利益的事。 陈嫣最担心的当然是失去正妃之位了,当时还是淮王世子的淮王就已经是个昏聩贪色之辈,让陈嫣觉得自己的世子妃宝座摇摇欲坠,当时还是侍妾的纪氏在陈嫣坐月子时怀上了第一胎,产下一子歇了才大半年又怀上了,陈氏也紧跟着爆出有孕。 后院里一下子有两位侍妾有孕,淮王又偏爱纪氏,作为世子妃的陈嫣怎能不急,老淮王还在时倒是不用担心,若一旦失了老淮王的帮助等淮王世子成为淮王,那自己可就不一定是淮王妃了。 偏巧老淮王又亲自教导嫡长孙的意思,陈嫣简直是巴不得的送上门去,其实说到底人心都是自私的,站在陈嫣的立场这么做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做法,唯一失算的就是母子离心了。 起初陈嫣也是舍不得宋湛的,时不时遣人去探望,送些衣物吃食,只不过都被老淮王拦下来了。 宋湛长大后知晓这些,也只是在与陈嫣交谈时多了几分耐心,但若说有多亲热也是没有的。 如今的陈嫣面对着宋湛,真要说起来还有三分惧怕在,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里带来的,也有几分源于如今的宋湛有些时候像极了老淮王。 宋湛沉默了几息,再开口说话时,那份孤寂悲伤已悉数收敛,仿佛说了件别人的事似的,但童清妍知道,这份幼时的伤痛在宋湛心底里只会被越压越深,却永不会愈合。 “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日后无需顾及我太过屈服于母妃,母妃这个人糊涂起来,唯有强硬些才能镇得住。” “你是在说那日除夕宴的事?” “她也是被人利用了,这笔帐今后总有机会清算的,我只怕委屈了你。” “我不觉得委屈,能立刻报复回去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不介意等上一等,大不了晚些痛打落水狗时多打几棍子。” 童清妍说着话,俏皮的眨了眨眼,宋湛也会心一笑,以前如何暂不去说他,至少现在的日子,宋湛觉得很好,未来可期是真心的。 第七十三章 父子相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年假一过,嘉康帝开笔仪式做完,众官员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唯一的区别是六部尚书下朝后不约而同的赶去了如意楼。 倚澜看着齐溜溜站一排的六位尚书大人,眼角抽了抽。 昨夜收到主子的消息,今天最大的包房要留好了,会有几位大人物来。 眼前的六位大人物,望了望倚澜,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六位大人是一起还是各自要一个包间?” 倚澜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作为见惯了大场面的尚书,对这个女掌柜有些刮目相看,六位朝廷重臣的气场一般人还真吃不住。 “一起如何?不一起又如何?” 先发问的果然是户部尚书,这个出了名的哭穷大人。 “一起包厢费就免了,若不一起,各吃各的,各人结算各人的费用,包厢费是免不了的。” “包厢费?!多少?” 有了户部尚书在,关于价格的事,另外五个默契的闭嘴认真听着。 “普通包间十两一位。” “我们一起,原本就是一起的。” 户部尚书眉开眼笑的跟着倚澜往楼上走去,剩下五人面面相觑。 原本就是一起的这事儿是什么时候说好的,这个老东西是真的抠,十两银子都不舍得。 五人谦让了一番也陆续上了二楼,此刻他们还并不知道如意楼传说中的菜价昂贵到底有多昂贵,只知道味道是真的不错,这还是因为吃了如意楼开业当天派人送到府上的免费饭菜得知的。 民以食为天,当官的也是人,也好一口吃的。 户部尚书钱大人看了眼陆续进来坐下的人,心里暗暗盘算今天这顿饭怎么能不出钱。 五人一看老钱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纷纷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上当,绝对不掏他那份钱。 “六位大人谁先点菜。” “他。” 五人异口同声,指着钱尚书,钱尚书也不反对,眯了眯眼朝着倚澜一笑。 “不知掌柜的有什么推荐?” “今日特价菜黄豆焖猪蹄,八十两。” “八十两?!” “推荐新菜香菇酿肉,五十两。” “五十两?!” “招牌菜地三鲜,三十两。” “三十两?!” 倚澜觉得这个看上去挺和善的户部尚书,可能有些语言障碍,怎么只会重复自己的话,还只重复价格。 兵部尚书冉大人也有些忍不了了,这价格简直是比黑店还黑啊。 “我说你们如意楼这价格谁定的?!玉春轩一顿饭多少银子,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 “大人息怒,玉春轩什么价我不了解,但味道如何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倚澜一点都不惧眼前这六个人,反正自家主子说了,天塌下来有淮王世子顶着,老老实实报价就行了。 “别的也不说了,一个地三鲜,什么肉都没有卖三十两,你们这和拦路抢钱的有什么区别?!”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拦路抢劫的是冒犯他人的坏人,我们如意楼开门营业,明码标价,还满足了各位的口腹之欲,这可不是坏人。” 冉尚书额角青筋直跳,要是手底下那些个废柴有这掌柜的一半口才,还怕不能从老钱头手里多掰些军饷吗?! 就在六位尚书都不愿开口点菜的档,突然有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一名小二的引领下走过了这间包厢。 “冉公子,我家主子交代了今日他做东让您几位务必吃好喝好,不用愁银钱。” 那位被称为冉公子的少年,扬了扬手里马鞭,展颜一笑。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子旌,你不是嚷嚷着那天没争过你家老爷子,紫薯一口酥没吃够么,今天敞开了吃。” “去你的,今天我还吃什么一口酥啊,等下我点了带回去慢慢吃,今天我得吃肉。” “行。” 少年郎的脚步声就停在了隔壁包间,倚澜看着变了脸色的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往边上退了退。 “钱尚书,冉尚书,二位公子什么时候交到了这么阔气的朋友,两位这是不知情?” 吏部尚书唯恐天下不乱的添了把柴,冉尚书刚想跳起来冲去隔壁时,门外又响起了那位冉公子的声音。 “有好吃的你都不积极,还抱着你那些书,累不累?快点吧,等下你哥和刘达他们几个来了,你哪还有点菜的份。” “来了来了。”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吏部尚书火烧屁股似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廖尚书冲出去后,剩下五人也坐不住了,纷纷闯进了隔壁包间。 “爹,您怎么在这儿?!” 屋内的几位少年看着闯进来的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兔崽子!这个时辰不在国子监读书,跑这儿来吃饭?!说!谁请你们吃的饭?!” “啊?” 冉尚书怒目瞪着以手遮面的冉秋,出乎意料的没有挨揍,冉秋呆愣愣的放下挡脸的手,确定了自己老爹如假包换,才小心翼翼的看了其他几位尚书大人,居然都是想知道这个。 “世子殿下派人传讯说,今日做东,国子监今日开年第一天,收缴了功课便让我们下学了,所以我们才......” “我们?都有谁?” “刘达,廖建义,秦海和苏昭慢了一步,应该也快来了......” 冉秋看着瞪大了眼珠子的刑部尚书工部尚书还有礼部尚书,低下了头。 其实平时六位尚书家的公子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以冉秋为首的廖建文和钱子旌属于一个小团体,廖建义为首的几人是另外一波,平时在国子监读书,虽有同窗之谊,但因为行事作风差异大,两波团体的私交并不多。 冉秋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模样,廖建义几人很是不喜,但廖建文却喜欢跟着他,作为兄长,廖建义阻止不了便也只好放任自流,看在廖建文的面子上,大家虽然玩不到一起,但面子情还是有的。 今天坐到一桌吃饭还是头一次,要不是宋湛请客,这几人也不敢那么昂扬的来如意楼消费。 虽说过年时收到的压岁钱都不少,但谁也不想为一顿饭挥霍光。 六位尚书进屋找了位置坐下,等着还没来的几个小兔崽子,顺便也等等宋湛。 要想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得先等到拿葫芦的人。 第七十四章 媒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廖建义三人到时,欢声笑语一瞬间凝结,三人看了看屋内的人,又对视了一下,从同伴眼中同样看到了困惑和恐惧。 “爹,您怎么也在啊?” 廖建义讪讪的打招呼,引来廖尚书一记白眼。 “你们几个散学不回家,跑来这里潇洒,还好意思问?爹和同僚下朝小聚也要与你报备不成?!” “爹说哪儿的话呀,当然不需要和我报备了。就是不知道娘知不知道爹您来这么贵的酒楼吃饭啊?爹您藏私房钱了?” 廖建义随随便便两句话,将廖尚书噎了个半死,也提醒了其他几个人,纷纷看向自己的爹。 六位尚书齐齐变色,六府公子的腰杆瞬间都挺了挺。 父子之间,抓对方的错漏和把柄通常都是一抓一个准,当家夫人在自家丈夫和儿子之间做选择的话,那基本上是儿子一方获胜。 “今天大家来都是吃饭的,又不是吵架的,都快坐吧。” 钱尚书打圆场,招呼所有人落座,期待着宋湛这个金主现身。 钱子旌看了眼自来熟的老爹,忍不住开口道。 “爹,世子殿下好像只说请我们几个,您......” 在钱尚书的瞪视下,钱子旌说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宋湛到包厢时,众人刚刚坐下,看到六位尚书大人时,宋湛一点都不意外。 “见过各位大人,今日这般凑巧啊,那一起用饭吧。”宋湛转身对站在门口的倚澜,点了点头,“上菜吧。” “是。” “不知世子殿下今日请吾等小儿吃饭,所谓何事?” 钱尚书继续扮演领头羊,眯眼看着撩袍坐下的宋湛。 “诸位公子都是京城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国之栋梁,本世子与诸位公子结交不是很正常么?” 宋湛说的话的确没什么问题,可不知道为什么,几位尚书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受,被宋湛夸赞的几人,更是如此。 宋湛将一桌人的神色看在心里,觉得某人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实在是艰巨。 倚澜带着人亲自上菜,八个凉菜四荤四素,温热的帕子一人一条擦拭干净手,也不用宋湛招呼,齐齐下筷开吃。 这种不要钱的大便宜少之又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请客,抓紧机会好好吃一顿才是重点。 八个凉菜几乎是秒空,反正宋湛是没怎么动筷子,还在默默的在心里组织语言。 冉尚书抖了抖胡子,颇为得意的吮了吮手指,最后一根五香鹅翅被自己抢到了,看着其他几个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冉尚书觉得这根鹅翅无比的香。 倚澜带着人进屋来上菜,看到一桌空盘,以及安然静坐的十几人时,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这些个少年郎也就不说什么了,怎么都当到尚书那么高的官职了,还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这一个个眼睛冒绿光的盯着托盘里的菜,实在是太吓人了。 被吓到了的倚澜,飞快的将菜肴端上桌,撤掉空盘离开了。 按照宋湛的吩咐,上的第一道热菜就是水煮牛肉。 将无筋无皮无油无脂的牛后腿肉切的厚薄均匀,下热汤锅滑至颜色转白断生起锅,这一步骤的时间一定要把握好,否则肉就失去了滑嫩的口感。 一锅红艳艳的水煮牛肉一上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这种视觉冲击力让人还未吃,口腔里就已经开始分泌唾沫。 宋湛照旧没有动筷子,看着桌上的人不停的伸筷子,宋湛觉得就冲这如意楼,等下自己说的事儿成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有了第一道水煮牛肉刺激后,吃了一整个年假各种饭局麻木的嘴巴,此刻陡然苏醒。 之后的葱爆猪肝,黄豆焖猪蹄,油焖大虾,秋葵炖蛋等等,每一道都吃的干干净净,最后每人还要了一大碗米饭。 几位尚书到最后也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胡子上粘的汤汁米饭,哪里有心思去擦拭,就怕分神一下,菜就轮不到自己夹了。 宋湛简单的用了几味点心,看着摊靠在椅子里,满脸餍足的人们,宋湛直了直腰。 “几位大人公子感觉如何?可吃舒坦了?” “世子的如意楼菜肴甚美,远超玉春轩,绝对是京城第一酒楼啊。” “是啊是啊,世子殿下实在是厉害,这厨子找的真得太好了。” 十几人评价一致,宋湛满意的颔首道谢,拍了拍最近的廖建义的胳膊。 “廖兄今年也二十了,怎么家中还未曾替你娶妻么?” 宋湛想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觉得要直奔主题,迂回婉转不见得管用,六位尚书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拿小狐狸们开刀最合适不过。 果然,宋湛这话一提起,不光廖建义,在场所有人都僵了一下。 冉秋最是直接,本来对宋湛就没什么敌意,又有这顿饭这个酒楼的加分在,冉秋直接大大咧咧的说开了。 “世子殿下这是要为建义兄保媒?是你那表妹吗?” 冉秋的话说中了在座之人的心声,大家都这么认为,淮王府能与人结亲的女子,可不就是已经进京的陈家么。 “冉大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只是问问建义兄婚嫁之事,怎么就是为他保媒呢?” “那世子殿下这是......” “不瞒各位大人公子,今日请各位吃饭,实在是受人所托。各位也该知道本世子心悦妍阳郡主,如今童府尚有两位适龄小姐尚无婚配,本世子若想抱得美人归,总得先替那两位小姐择个好人家才是。” 童家的那两位小姐是个什么情况,没人知道,但大名鼎鼎的妍阳郡主,童府三小姐,在座的都是知道的。 和童府结亲,就童怀远那个光禄寺卿的官职,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助益,不过宋湛能拦下这事儿,说明是真的在意童家。 先不论适龄的公子哥们怎么想,六个老狐狸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就凭宋湛如今在嘉康帝心中的地位,和对童府的在意程度,这门亲要是结成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在座的翩翩佳公子有七人,对方适龄的姑娘才两个,这两朵花花落谁家就得看宋湛怎么想了。 六位尚书谁都没想着去问童府什么意思,谁都不是傻子,宋湛都成媒婆了,童府那边肯定全听宋媒婆的了。 第七十五章 安排相亲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虽然没有再追究童漫娇在除夕宴事件上的所作所为,但并不代表童老夫人可以放过此事。 对于一向以和治家的童老夫人,对于童漫娇的反骨,当时就恨不得一椅子抡过去。 在童家众人的请求下,童漫娇只被禁足实在是万幸了,周氏虽然也恨老夫人的偏心,可到底童漫娇没有性命之危,这个年也算过的安分。 童漫姈虽然从始至终不曾多言,但那个失踪的丫鬟和重伤未愈的飞燕,一直是一块大石压在二房人的头上。 这件事不是人人闭口不提就能过去的,甚至二房的人一直在等着,等事主找上门来。 所以童清妍今日大大方方到了周氏的院子里时,所有人都是一副终于来了的感慨,只不过接下来童清妍的话让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 周氏讶异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童清妍,好像过了一个年就不认识她了似的。 “两位姐姐总该比我先出嫁才对,六部尚书家的公子个顶个的优秀,有世子殿下把关,想必总能选出两个来配姐姐们。” 童漫姈知道童清妍来了,赶忙从自己的院子跑来了周氏的院子,也不是怕童清妍对周氏或者对童漫娇如何,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在场,可现在这个话题......早知道就不来了。 周氏是真的激动不已,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周氏这个做母亲的是最清楚的,真嫁到皇家里,那是分分钟被拆了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尚书府邸,门第又高又不怕得罪不起,两人的大伯不管怎么说也是从三品的官职,更别提还有淮王世子在背后撑腰。 这种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的大好事砸的周氏晕乎乎的,还是身侧的心腹妈妈掐了两把,周氏才勉强冷静下来。 “这......这当然是大好事了,世子殿下的眼光必不会错的,只是不知...不知......” “不知我为何以德报怨?” 童清妍凉凉的目光扫视了眼支支吾吾的周氏,按理说用这种口吻跟长辈说话是大不敬,不过如今也无人敢指责童清妍就是了。 “我这不叫以德报怨,而是祖母在一日,爹和叔叔便不会分家,那相互扶持就是必定的事情。两位姐姐将来过好了,也是祖母一心想看到的,无论大姐姐曾经有什么想法,如今都不重要了。” 童清妍看了眼神情难堪的周氏和童漫姈,自顾自的抿了口白水。 “婶娘以为我为何只爱喝白水?那是因为茶水里下点什么东西太难察觉,白水则不然,不管是甜的苦的辣的咸的,一尝便知。” “三妹妹......”童漫姈咬了咬唇,上前两步握住童清妍的手,“大姐一定不是本心如此,她定是为人蛊惑才险些......险些做了错事,你万勿与她计较才是。” 此刻的童漫姈,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劝童清妍放下对大姐的芥蒂,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二姐姐以前与我说话,从来不会这么客套。所以说经由此事,大家都变了,要回到从前也是勉强彼此,何必呢。为了不让祖母寝食难安,我托世子殿下帮这个忙,至于结果如何,还请婶娘与两位姐姐商量决定,若是愿意,上元节可去如意楼一聚。” 童清妍饮尽杯中白水就走了,周氏目送她离开后,感慨的叹息一声。 “这个孩子从小便显得与众不同,如今更是小小年纪就谋得了淮王世子妃的位置,倒真的是小看她了,以为她只是个好吃懒学的娇蛮姑娘,实际上这心眼跟那藕似的,多着呢。” “娘,你别这么说三妹妹。” “知道知道,我不就是有感而发说两句么。现在人家递了这橄榄枝来,你接不接?” “娘你问我干什么呀,一切...一切都由娘做主啊。” 童漫姈难得的扭捏了一下,毕竟关乎终身大事,平时再大大咧咧也不好意思直接提,更因为经历了一些事以后,童漫姈也做不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娘觉得这婚事的人选是极好的,你们俩去选秀,不论选得上还是选不上,娘都担心,还不如现在这样早早的定下好人家。” 尚书府啊,周氏想想都要笑出声,这是从前从来不敢想的。 虽然有童怀远的官职在,但毕竟不是正经的官府小姐,能嫁到尚书府做主母掌一府中匮,两个女儿的命果然比自己好上一万倍! 周氏怀揣着喜悦激动的心情赶到童漫娇的屋子里,亲自说了这喜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通无情的嘲讽。 禁足的这些日子,对童漫娇来说与坐牢无异。 每天吃着送来的饭菜,把屋里的书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开窗看看屋外的天院里萧条的景象,什么也做不了,满耳充斥着过年的喧嚣,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半个人来告诉自己除夕那夜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但至少自己是安全的,都这么久了也没见童清妍那个小丫头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淮王世子来兴师问罪。 童漫娇看着这么多天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冷冷一笑。 “这么多天母亲终于肯来见我了,这是带着童清妍的施舍来见我,希望我对她感恩戴德?” 周氏捂着心口,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却依旧不敢相信这个冷言冷语身型消瘦,眼神却怨毒无比的人,是自己教养多年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些时日娘一直在求你祖母,如今你院子里的人都是你祖母派来的,娘想来见你,可进不来......” “那你今日怎么进来了?我知道了,是因为童清妍开口了,所以老夫人允准了,你才进来的是不是?” 周氏嗫嚅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可童漫娇懂了。 起初只是哼笑了两声,之后笑声越来越大,周氏慌忙的要上来捂住童漫娇的嘴。 “小点声,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 “变得什么?变得陌生?变得恐怖?还是变得你也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了?” 童漫娇这话是嫉恨除夕当夜事发后童怀山掌掴她说的那句断绝父女关系的话。 “娇儿你别这么说,你父亲...他也是气糊涂了......” 周氏看着垂眸闭口不言的童漫娇,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扶着她坐下。 “娇儿,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和姈儿的婚事。尚书府那样的门第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进的,你若是愿意,上元节就可以去见见,多少人家的姑娘能有种婚前相看的机会啊,更别提是尚书府的公子。” 童漫娇抬眼看了眼一脸期盼的周氏,复低下头轻声说。 “好,我去。” “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们姐妹俩准备上元节穿的戴的,你瘦了太多了,得趁这几日赶紧多吃些补补,娘现在就去给你熬你最爱喝的鸡丝粥。” “我不爱喝鸡丝粥了。” “那...那你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酸辣粉,我要吃酸辣粉。” “那种东西怎么能吃呢,吃了对脸上的皮肤......”周氏本能的拒绝,在看到童漫娇淡漠的目光时住了嘴,立刻改口,“好好好,你想吃就好,娘这就给你去做。” 周氏兴冲冲的出去了,童漫娇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看了眼屋外走廊,之前守着的那些婆子都不见了。 “呵呵,我想要的自己会去争取,不用任何人施舍!” 第七十六章 上元相亲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比之过年时节更为热闹,原因无他,过年时的热闹是家家户户庆团圆,鞭炮声声辞旧岁,而上元节男男女女上街关灯游湖,最重要的是方便相看未来的伴侣。 宋湛早早的到了如意楼,这段时间的宣传,上元节的客座早早订满,所以说京城里的有钱人还是很多的。 童清妍早早拟定好不同价位的宴席供人选择,比起明码标价菜都不敢点的平常,这上元节宴席的选择实惠太多了。 以往随便几个菜就上千两,现在荤素搭配凉热均衡的一桌子丰盛佳肴最便宜的只要八百八十两,消息一放出去,抢着上门来定的人差点为此打起来。 童清妍将长春府如意楼的那招号牌买卖又用了起来,京城里富人多,穷人更多,来这里落脚祈望扎根的穷人去西城区一抓一大把。 经过宋湛亲自筛选,现在童清妍手里能用的三教九流着实不少。 贾老三手里的号牌早就卖完了,今天带人蹲在如意楼门口,是担当暗处看门大业,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善心的贵人捞点零花。 童清妍为人大方,只要尽心办事,给的工钱那是其他商铺打杂大半年的都不一定赚得到的,更别提这过年还发红封了。 贾老三知道今天童主子安排了童府两大小姐的相亲宴,所以维护如意楼的安全就更用心了。 童府里打扮的格外光彩照人的童漫娇姐妹俩,先去了松桦园给老夫人请安。 “黄昏了,早些出去玩吧,世子殿下的酒楼饭菜很是不错,特意给你们留了一席,吃完了逛逛灯会再回,贴身伺候的人警醒点,今日人多别让人冲撞了小姐就好。” 众人纷纷应是,老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人都走。 童漫娇转身时稍稍抬眼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低垂着头把玩手里的珠串,童漫娇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抿了抿唇随大流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了,王妈妈扶起老夫人到偏厅里坐下,今日的四菜一汤都是新菜式,以往老夫人肯定是喜上眉梢赶紧提起筷子尝的,今日却纹丝不动。 “老夫人......” “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 “老夫人别多想了,不是还有世子殿下在的么,不会有事的。”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也不好做的太过,那里面的人真要动手做点什么,他就算防得住,也得看那丫头是不是真的安分了。” 王妈妈本不好背后议论童府主子,但看老夫人根本不想吃饭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拉过锦凳坐了下来,拉过老夫人微凉的手,摊开她的手掌,拿着帕子把手心里湿漉漉的水汽擦干净,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帮着揉捏。 “大小姐是个心气高的,尚书府那样的门第若还是看不上,想来二夫人也不会答应的,三小姐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二夫人应该不会再怨她什么了。” 童老夫人感受着渐渐被搓热的手指,闭了闭眼。 “但愿那小子能护的周全吧,他比他爷爷要通情理的多,我看的出来,他对三丫头是用心的。” 王妈妈看着老夫人眉宇间郁色渐渐消散,赶忙拿过筷子塞到她手里,督促着人好好吃饭。 童清妍三姐妹坐着马车到如意楼时,宋湛几人早就已经在窗口眺望,比起宋湛的沉稳,冉秋和苏昭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说妍阳郡主的两个姐姐,应该没她那么厉害吧?” “没打听到太多,只知道是双生子,估计样貌应该挺像的,要不咱俩猜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猜错的请客吃饭,只许在如意楼请。” “苏昭你小子是不是傻啊,这不帮宋湛攒老婆本么,换个赌约,诶,来了来了!” 宋湛听着冉秋和苏昭你来我往的歪缠,扬了扬唇,目光投向相继停在如意楼门前的两辆马车。 先下来的是周氏和童漫娇姐妹俩,今日二人还是穿的颜色相仿的衣裙,头面也相差无几,只是一人身型瘦弱,一人明显活泼健朗,下马车时还小小跳了一下,周氏立刻一巴掌拍了上去。 挨了一巴掌的童漫姈揉了揉手背,埋怨的看了眼周氏。 “娘你干嘛啊,万一人家在暗处看着咱们,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你还知道人家说不定会在暗处看啊,那你下马车还不规规矩矩的,你看看你姐姐......” “是三妹妹说的,做自己就好了。现在装腔作势难不成以后进了人家的门还能装一辈子啊,我可做不到。” 童漫姈想着自己之前偷偷去找童清妍,对于今日的相看,童漫姈还是很期待的,尚书府的门第先不说,就凭世子殿下挑中的人选,这门亲事也一定是百里挑一的。 童漫姈不想装作不在意,事实上她很在意,这世道女子嫁人与重新投胎无异,这送上门的好夫婿,当然是要努力表现牢牢抓住才是。 临窗而立的三人当然听不到周氏和童漫姈的言语,但想来也知道做母亲的自然是在管教举止跳脱的女儿。 “这姑娘有点意思,苏昭你猜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应该是妹妹吧,做姐姐的不都会被培养成典范么,行止活泼想来也只有当妹妹的可以。” “没劲,这也太好猜了。” 冉秋兴致缺缺的坐到座位里,对于今天的相亲,要不是冲着如意楼的饭菜,他才不会来。 宋湛选了冉秋和苏昭,也没有多想,只是按照童清妍的描述,选了两个和童漫娇姐妹俩性格一致的人,冉秋活泼,苏昭最是温和守礼,不论是互补也好一致也罢,都合适。 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家里也干净,是非也是最少的,这两家的公子都是众贵妇眼中的佳婿热门人选。 宋湛表达了这个意思以后,看在淮王府的面子上,两人的母亲才没什么怨言,否则就童漫娇姐妹俩的身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童清妍下马车后,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打满补丁棉袄的贾老三几人,缩在如意楼边的墙角里,时不时颠两下破口的瓷碗。 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子放进了那破口碗里,贾老三一愣之后欣喜若狂的磕头,童清妍侧身避开。 “谢小姐赏,小姐必会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谢谢,谢谢!” “大富大贵倒没什么,平平安安倒是真的好,起来吧,拿这银子买些酒肉吃。” 贾老三刚想站起身再鞠两躬,趁机将今日卖号牌打听来的八卦告诉童清妍时,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郡主这一两碎银子可给少了,这几人贩卖如意楼的号牌赚的钱可不止一两。” 童清妍扭头看向说话的人,愣了愣,再扭头看向一脸呆滞的贾老三几人,知道从贾老三这边得不到答案了,只能扭转身朝着男子福了一福。 这个长得好看的过分的男人是谁? 第七十七章 六皇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如意楼门口人来人往,都因这个容貌出众的男子渐渐止了脚步。 这个时辰出来赏灯还为时尚早,但出门赴宴却是正合时宜,如意楼最近又这么火爆,来这儿吃饭的人此刻都不着急进去了,都堵在酒楼门口看着俊美无俦的男子。 “郡主难道想在这儿听我道明身份?” 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风情,这男人的存在是让世间女子汗颜啊。 童清妍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转身往里走,堵在门口的人自觉分开两边,让此二人先行进入。 大家都不聋,都听见当先的女子被叫郡主了,谁也不会傻的和郡主抢男人啊,还是吃饭赏灯要紧。 临窗的宋湛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的不爽,不是因为那名男子搭讪了童清妍,而是因为童清妍居然晃神了。 早已入座的苏昭和冉秋不知道酒楼门口的变故,宋湛刚刚收回目光,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周氏带着童漫娇二人入内,几人互相见了礼后便干站着不动了,苏昭和冉秋感受着周氏灼热的视线,有些尴尬的看向宋湛,然后宋湛也是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模样。 冉秋抓了抓玉佩下坠的流苏,开口道。 “要不你们入座吧。” “哦哦哦,好呀好呀。” 周氏如梦初醒般,拽着童漫娇两人的袖子就要落座,倚澜及时出现拦阻了一下。 “童二夫人请随我来,世子殿下特意为您单独背了一桌,就在隔壁。” “啊?哦,多谢世子殿下,民妇这就告退了。” 周氏跟着倚澜转身出去,童漫娇落在倚澜身上的目光变了变,最后还是恢复平静坐了下来。 几人刚刚落座,冉秋看了眼变得沉郁的宋湛,用手肘怼了怼他,等宋湛看过来时才发问。 “你媳妇儿呢?不是也来了么。” “冉兄,你怎可这般轻浮,郡主还未与世子殿下成婚呢。” 苏昭看了眼童漫娇姐妹俩,尴尬的出言制止冉秋的胡言乱语,冉秋倒是毫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 “你看宋湛不是什么都没说呢么,你瞎操心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在二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面前接着我衬托你是不是?苏昭,好心机啊。” “不是,你别胡说,我没有,我...我只是......” “哈哈哈......” 童漫姈看着自进门来一直温文尔雅微笑着的苏昭,现在满脸通红像个水煮的螃蟹似的,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才笑两声就吸引了苏昭和冉秋的视线,顿时也不好意思了。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呀。” 童清妍听着笑声推开门进来,看着一脸笑意的童漫姈和红着脸的苏昭,心情很好的插了一句。 “三妹妹你怎么才来,快来坐。” 童漫姈下意识的招呼童清妍,以前在长春府时,她们三姐妹出门赴宴,都是童清妍挨着童漫姈坐的,来了京城后今天还是第一次三人一起出门赴宴呢。 童清妍的脚步刚往童漫姈方向走了一步,宋湛就站起了身,无声的看着童清妍。 童漫姈微微一愣,瞬间就想咬舌自尽,这个嘴怎么就这么快呢?!跟世子抢人,真要嫁不出去就完蛋了...... 童清妍朝着童漫姈安抚的笑了笑,老老实实的收回脚步,在宋湛的注视下走到了他身侧的座位处,刚刚站定,门口一道轻快的男声响起。 “阿湛,我来蹭饭了。” 屋中几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童漫娇姐妹俩瞬间觉得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这人怎么这么好看啊…… 相比较女孩子的满眼放光,苏昭和冉秋就冷静理智的多,冉秋拧着眉思索了半天,也不记得这个长相出众的男子是京里哪号人物,倒是呆愣了一瞬苏昭率先起身拱手行礼。 “苏昭见过六皇子殿下。” “别别别,跟我不用客气,苏大公子的才名,之敏早有耳闻。” 六皇子杨之敏摆了摆手,也回了个礼,目光却一直黏在宋湛身上。 “哦!原来是六皇子,看我这记性!你一去北境就是五年,什么时候回京的呀?!” 冉秋激动的站了起来,按常理,就六皇子的容貌这般出挑,自己断不可能会忘,实在是京里已经很久没有六皇子的只言片语了。 杨之敏随意的拉过童清妍身侧的座椅坐下,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回答冉秋的问题。 “没多久,开朝那天才回的。今天听说阿湛开了酒楼生意还很好,就想着来碰碰运气蹭个饭,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杨之敏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装模作样的闻了下茶香,接着一饮而尽。 “好茶,难怪茶水费收那么贵。” 一直没吭声的宋湛,终于忍不住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喝的出是什么茶么,张口就说茶好,真是敷衍。” “喝不喝的出与知不知道茶好有必然的联系吗?反正你的东西肯定没有差的。” 杨之敏的随意让童漫娇姐妹俩也放松了些,起先知道来人是皇子时就紧张的手心冒汗了,没想到这个六皇子如此平易近人,人长的好看脾气还好,实在是惊为天人。 “民女童漫娇携妹童漫姈见过六皇子殿下。” 童漫娇起身行了个极标准的礼,童漫姈也跟着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这在外头就无需行礼了,繁文缛节不要也罢。你俩是双生姐妹吧,样貌极为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很是独特。”杨之敏看着有些羞红了脸的童漫娇,温声道,“童大小姐可是大病初愈?瞧着气色差了些,身型也过于消瘦,今日可要多吃些,阿湛这儿的饭菜肯定合你胃口。” “是,谢六皇子关心。” 童清妍和宋湛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些许头疼,默默的坐了下来开始等上菜。 整顿饭,童清妍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至少对于身侧的六皇子来说是空气,因为这货一边吃一边不停的和宋湛聊天,完全无视了自己也无视了并不多搭理他的宋湛。 “阿湛,这酒真好喝,比北境那些烈酒有滋味多了。” “阿湛,这猪头肉怎么卤的,改明儿教教我好不好,晚些再被打发回北境时,我肯定会想念这口猪头肉的。” “阿湛,你哪儿找的厨子,雕工不错啊,这萝卜雕花还挺有意思。” “阿湛......” “阿湛......” “阿湛......” 酒足饭饱后,杨之敏站起身看着一桌子干干净净的各色碗碟,满意的揉了揉肚子。 “阿湛,我跟你说啊,北境的饭菜跟你这如意楼一比,那真是......那都没法比。” 苏昭和冉秋在席间也间歇听杨之敏讲了些北境边关的彪悍民俗,觉得甚为奇特有趣,完全忘记了这顿饭的真正目的,同样为之兴奋的还有童漫姈,唯有童漫娇与童清妍宋湛一样,整个饭局安安静静的吃菜喝汤。 第七十八章 猜灯谜赠花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敏看了看随着自己站起身,也站起身的众人,目光调转向宋湛。 “阿湛接下来什么安排啊?赏灯还是游湖?我都有空哦。” 宋湛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冉秋都有些笑不出来了,手肘捅了捅身旁的苏昭,苏昭认命的举了举手,吸引了杨之敏的目光。 “六皇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去赏灯吧,宣辉楼今夜的皇家贡灯据说与往年不同,很值得一看,嘶——” 苏昭不明所以的看着拧了自己一把的冉秋,就看到冉秋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不觉更加无语。 明明被掐的是我,一脸扭曲的怎么是你呢? 不等苏昭从冉秋扭曲的五官里读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杨之敏已经笑眯眯的接话了。 “赏灯啊好啊,皇家贡灯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既然值得一看,那肯定要去的。” 苏昭这会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了,冉秋凑近苏昭耳边咬牙切齿的感叹。 “苏昭!我看你叫苏傻算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想听六皇子再多说些北境的事呢,这下好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 苏昭弱弱的呢喃了一句,冉秋哼了哼没再怼他。 童清妍扫了眼满眼欣喜的童漫娇和童漫姈,决定闭嘴,而宋湛看童清妍不反对,便也没有提出异议,就这样三男三女再加上个容貌出众的皇子,一行人出了如意楼融进了赏灯的人群中。 一行人在人群中穿梭,并不如想象中容易,实在是因为杨之敏这个鹤立鸡群的模样,最后没办法,宋湛冷着一张脸去街边摊子上买了个面具罩在了杨之敏脸上,才算安稳。 童清妍看着跟屁虫一样的杨之敏,悄悄拉了拉宋湛的衣袖,宋湛侧目而视,微微低下头,童清妍凑上去说悄悄话。 “你别生气了,看你的姑娘不比看他的少。” 宋湛下意识环顾四周,果然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各色少女皆有之,但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我不需要这些。” “那你冷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嫉妒人家抢了你世子爷的风头呢。” “难道你没发现盯着你看的男子也有不少么?” 童清妍瞄了一眼,是有那么几个男子的目光在往这边飘。 “那也不一定就是看我的啊,可能是看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呀,她们俩这气韵身段可比我出众吧?!” 宋湛认真的上下扫视了一眼童清妍,盯着某处点了点头。 “还真是,你还小呢。” 童清妍顺着宋湛的目光微微低下头,暗暗捏了捏拳头,极力忍住挥拳而上的冲动,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谁再说世子殿下光风霁月不近女色,她一定要打那人的脸,狠狠的打! 宋湛和童清妍亲亲热热的并肩走着,说着悄悄话,童漫娇和童漫姈跟在后面,一个满眼不屑,另一个满脸绯红。 苏昭和冉秋兴奋着一左一右拉着六皇子杨之敏还在闲聊,两人从小没有见过风雨,唯一要操心的就是功课是不是过关了,所以对早早就去了北境神策军军营里的六皇子实在是既羡慕又憧憬。 杨之敏只是随便说些无关紧要的战前对阵,就已经激的两个热血男儿恨不得立刻北上从军去。 “你们两个打住吧,若是真的听我几句就闹着去从军,两位尚书大人估计能联名参我一个鼓惑人心。” 杨之敏的目光透过面具直直射向童清妍的背影,未被遮掩的嘴唇抿了抿,没有耐心再与这两个小屁孩闲聊了。 冉秋和苏昭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都是老狐狸一手调教起来的,也不会不知道弃文从武的风险,眼见着六皇子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冉秋苏昭总算想起来今天的主角应该是童家的两位小姐才对。 冉秋目光落在了一处猜谜得花灯的摊位上,刚想卖弄下学识,杨之敏率先走了过去。 “这位爷,要不要猜个谜送这位小姐一盏灯呢?” 杨之敏顺着摊位老板的目光看向错位自己半个身位的童漫娇,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注视下羞涩的垂下眼眸,杨之敏扬了扬唇,大方一笑。 “你想要这盏灯?那我试试看吧。” 每年上元节雷打不动的节目之一猜灯谜,年年都会出几个经典的谜题为人热议,这些摊位老板背后可是聚集了不少有本事的读书人的,越难猜的灯谜老板越赚人气,同样的那些有本事却没钱的寒门学子得到的分利也越多。 “残月北斗一星沉。” 苏昭看着花笺上的灯谜,想了想,看向同样在琢磨的冉秋,围在这儿的人多半都是为了这个灯谜,杨之敏看了看众人,眼眸一眯。 “这个给你。” 众人看着杨之敏掏出来的金子,先是一愣,之后便是浓浓的不屑。 “这位公子,这不合规矩。众所周知,这花灯需得猜出灯谜才能给您,您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能破这个例。” 杨之敏看着被老板推回来的金子,也不伸手去拿回,双手往身后一背,慵懒的声线缓缓响起。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这个灯谜即便是今年上元节最难猜最有水平的灯谜又如何?你能得到多少实际的利益,恐怕不到我这黄金一半的价值吧?”杨之敏不等老板回答,便调转目光看向人群中一个衣着寒酸的男子,“更何况,这出谜的人不是更有权利决定谜面出让与否吗?这位少年,我这金子买你的谜面比这老板给你的佣金要多得多吧?你确定不卖么?”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了那少年身上,衣袍袍角上同色的补丁虽然不大,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这身衣袍浆洗的微微泛白,可见这人家境的确很一般,但难得的是这位少年站姿挺拔如松,脸上虽仍带了些稚气,但眉眼间英气逼人,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浅粉的唇瓣,怎么看也是个翩翩佳公子的好模子。 那少年的目光在灯谜和金子间游移了一瞬,便咬了咬浅粉色的嘴唇,下定了决心似的刚想摇头,杨之敏又说了几句。 “哦,是我忘了,读书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这样吧,这枚金子归你,我再拿一枚给这位老板,算给两位的赔罪,你们的约定照旧。” 杨之敏掏出另一枚金子扔给老板,将先前那枚金子捏在指尖,走到那少年面前,拉过他的手将金子放到他的手中,然后拉过少年另一只手与自己相握,在少年抗议之前将两人相握的手翻了一下,少年手背向上。 “谜底我已猜出,但不知对不对。我只想要那盏花灯,又不想搅了各位雅兴,现在我把谜底写在你的掌心里,若是对了,灯我拿走,若不对......我再次向你和老板以及众人致歉。” 说完也不等少年说些什么,快速的在他的掌心划拉了几下,众人就见那少年微微张嘴,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居然真的猜对了?!六...公子你太厉害了。” 冉秋激动的拍了苏昭一下,苏昭疼的直皱眉,却也满眼敬佩的看着杨之敏,谁人知晓这个多年默默无闻的六皇子已然是个文武全才了。 杨之敏拿过老板递来的花灯,转手就递给了童漫娇。 “答应了帮你赢花灯的,希望你喜欢。” 童漫娇受宠若惊的接过花灯,目光在仕女花灯上一转,微微抬眼看着正专注的盯着自己的六皇子,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多谢。” 杨之敏得意的扬了扬唇,如同终于得到心上人认可的男子一般,引得刚才还不屑他拿钱办事态度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少年看着在人群喝彩声中渐渐走远的男女,握着金子的手紧了紧,垂眸看了眼刚才被那男子握着划拉了几下的手,觉得此刻掌心热乎乎湿漉漉的。 第七十九章 孔雀开屏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漫娇拎着花灯走在杨之敏身后,杨之敏体贴的护着身后人不要被人群冲撞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童清妍又拉了拉宋湛的衣袖,嘴巴朝最前头的杨之敏和童漫娇努了努。 “怎么?你也想要花灯?我也可以去猜灯谜。” 宋湛的眼眸在各色花灯的映衬下格外明亮,看着童清妍撇嘴的模样浅浅一笑。 “别,这灯看看就好了,提在手里太麻烦了。我是想说你看看这个六...公子,像不像某个动物?” “什么?” “孔雀啊!见过孔雀开屏吗?” “当然,先前安南国进贡来一只稀有的白孔雀,现在还养在御兽园里。” “这个六公子一直对我大姐献殷勤,跟个开屏的孔雀没什么两样,一看就没安好心。” “可你大姐明显不这么认为,你看他们俩这眉来眼去的,我估摸着冉秋和苏昭都悬了。” “未必吧,二姐姐总不会跟大姐姐抢男人的。” 宋湛认真的看了眼童清妍,想了想还是把盘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不喜欢六公子?” “喜欢他什么?容貌吗?这种姿色超绝的男人,跟他站一起都是找刺激,若是再跟这种男人过一生,我怕是嫌命太长,这样出去不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他的身份......” “对,你提醒我了,他的身份只会更招话题,那些个皮笑面不笑背地里再给你搞点事情的妯娌更可怕,我巴不得离这个麻烦精远些,你居然还问这种问题,在你眼里我是个看脸的?” 童清妍吃完最后一个糖葫芦,满眼质疑的抬头看了眼宋湛。 宋湛看着嘴巴上粘了糖丝的童清妍,咽了咽口水,深情款款的凝望着她,刻意压低的嗓音缓缓响起。 “难道不是?” 童清妍的脸在宋湛的视线里又不争气的红了,想着先前这人才调戏过自己,童清妍低下头快走了几步,拒绝与之对话,就听见身后的人闷闷的笑了两声,童清妍走的更快了。 杨之敏和童漫娇两人太过和谐,导致冉秋和苏昭只得都陪在童漫姈身边,有这么两个优质男保驾护航,想玩什么冉秋都积极配合,想吃什么喝什么,苏昭立刻去买。 童漫姈觉得过了这么多年的上元节,唯有今年的值得用一生来回味,实在是太过瘾了。 三人回府时,老太太早已歇下,童漫娇拎着花灯漫步回自己院子,就看到周氏正翘首以盼。 周氏一看见童漫娇的身影就迎了上去,一看她手中的花灯,再一看紧跟着过来的童漫姈怀里好几袋的零食点心,那焦急不安的情绪瞬间变成了春暖花开。 “你们回来了呀?今日是去赏灯了还是游湖了?两位尚书府的公子如何?” “娘,我累了,明日再说吧。” 童漫娇淡淡的打断周氏的问话,小心翼翼的将花灯交给身边的丫鬟,叮嘱她将花灯挂在屋门前的廊下,就信步进了里屋准备休息。 童漫姈一看姐姐的作派,再一看周氏调转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立马从怀里随便拉了一包零嘴出来,塞到周氏手里。 “娘,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我也困了,回去睡了,明儿再聊吧。” 不等周氏阻拦,童漫姈抱着零食风风火火的跑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周氏有心想喝止童漫姈跑跳的身影,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忍住了。 一夜好眠 童漫娇起身后,懒洋洋的靠在了床边,看着贴身丫鬟拿出来的衣裙,微哑的嗓音说出了制止的话。 “往后我的衣裙就挑鹅黄和浅绿色的搭配吧,其他颜色的都收起来不穿了。” “是。” 童清妍定定心心的吃着早膳,看着飞翠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心里便多了张字条。 双喜和珍珠早就习惯了,小姐每日早膳午膳晚膳以及吃点心的时候,飞翠或者飞燕都会莫名其妙递个纸条到童清妍手里。 童清妍一边咬着小馄饨一边看着纸条里的内容,突然呛咳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止也止不住的咳嗽。 “小姐没事吧?” 离得最近的双喜赶紧帮着抚背顺气,珍珠瞪了眼飞翠,早就说过吃东西时不太好看世子爷那边递来的消息,太容易刺激到小姐了...... 昨夜几人分别后,就各自回府了。 宋湛刚刚梳洗好披了衣裳从净房里出来,裸露着胸膛坐在床沿喝了口茶,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 “滚进来。” 窗户无声的开了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带起一阵寒风。 宋湛掩了掩衣襟,看着面前衣着整齐的杨之敏,扬了扬眉。 “我明日当值,可不像你可以睡懒觉。” 言下之意就是有话快说,杨之敏当然懂,刚想开口说话,看着衣着轻薄的宋湛,忽然伸手袭上他的胸。 在宋湛挥掌过来前,杨之敏迅速收回手,伸脚勾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小子这些年保持的挺好啊。” “未敢懈怠。” “得了吧,盯着你的老头子早就投胎转世了,该休息就休息,如今都有娶媳妇的想法了,也算是放松了些对吧。” “成家岂是什么放松的事,压力只会更大才对。倒是你,好好地不呆在北境,回来做什么,这京城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杨之敏看着面容冷肃的好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告饶的姿态。 “别别,今天才和佳人约完会,我可不想对着你这张死人脸练一架。” 话题一扯到佳人,宋湛的脸色变了变,微眯着眸子看着昏暗烛火下的杨之敏。 “你今天打的什么主意接近她?” “你是说你那个干瘪无趣的小心上人呢?还是说那个病美人模样的女人?” 话音还未落,杨之敏就跳了起来,看了眼刚才坐的那把椅子被一剑劈成两半,杨之敏再也不压抑的大骂了起来。 “我靠!宋湛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个才认识几天的黄毛丫头,就这么对我?!你来真的啊?啊啊啊啊啊.......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 房门外的保持着推门姿势的粟裕看了眼躲在一边的几个暗卫,默默的把手收了回来。 那位从来只有世子殿下收拾得了,其他人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身上挨了几拳头的杨之敏龇牙咧嘴的挑了离宋湛最远的座椅坐下。 “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好么,把那女人放在我身边,你们就安全了啊,不知道感激我也就算了,还这么对我,真是......好,我闭嘴。” 在宋湛冻死人的视线里,杨之敏果断闭嘴。 “她未必喜欢你这么自作主张的处理她姐姐,我要与她说一声。” “然后呢?她若是不容易,我就不可以了?”杨之敏上下扫视了一下宋湛,“阿湛,我可从没想过你会是个妻管严啊,那丫头难道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妙处?!” 在宋湛又一剑劈过来之前,杨之敏果断闪人了,宋湛走到桌边,拿过纸笔写下几句,叫来粟裕。 “老规矩,天亮后送到童府。” “是。” “还有,所有暗卫加练三十轮,包括你。” “......” 粟裕恨死了这个半夜翻世子窗的人,却也只能暗搓搓恨一下。 第八十章 为妾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那日上元节相看之后,苏昭和冉秋就再也没工夫理会此事,二月的春闱两人均要下场,已经再也没时间让两人出外游玩了。 春闱要考三场,每场三天,在那逼仄的号间里吃喝拉撒睡整整九日不得出,想想都头皮发麻,为此今年要下场的几位尚书府公子都安排了一起锻炼身体的时间。 冉秋和苏昭上元节去相看童府的两位秀女,其他几府公子都趁着锻炼之日想来打听些八卦。 廖建义一向看不惯冉秋的行事作风,但偏偏被世子殿下挑中的人里有他,今日自然收敛了些许冷嘲热讽,但仍透露出些许不爽。 “这不是冉大公子么?下月选秀是不是就成淮王府的连襟啦?在此,为兄先恭贺了。” 廖建义等着冉秋炸毛,没想到对方却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要是真能成为淮王世子的连襟,我倒也开心了,哪怕春闱不中也没什么要紧,你还是去恭喜苏昭和六皇子殿下吧。” “六皇子?这跟六皇子有什么关系?” 廖建义和冉秋的对话顿时吸引了其他几人的注意,顿时放下了器械,擦了擦额头的汗,围了过去。 冉秋一看这架势,顿时聊八卦的兴致起来了,也放弃了打拳,随手拉过一旁小厮端着的帕子,擦了擦手。 “想听八卦啊?茶呢?没茶喝我可说不出来,渴死了。” “茶茶茶,快点端茶来。” 廖建义难得的配合着,苏昭有些不好意思凑过去,但冉秋一定会说到自己,未免这厮胡扯,苏昭本着及时纠正的心态也凑了过去。 几人团团围坐,一手一杯清茶一小碟子点心开始听冉秋绘声绘色的讲述文武双全的六皇子如何夺得美人心。 上元节第二天童清妍一大早得到宋湛的消息,被呛了个半死,颠来倒去了好几回确定纸条没有被更换,所以六皇子真的看上了童漫娇。 先不说内心如何感慨,就那孔雀男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对童漫娇一见钟情啊,可这言下之意真的就是要把人讨过去,没错,不是明媒正娶求赐婚,而是直接要去六皇子府。 童清妍心事重重的到了松桦园时,周氏和童漫娇姐妹俩已经在了,就连向来不爱掺合二房事情的温兰也在。 给几人请过安后,童清妍和童漫娇姐妹俩对视了一眼,童漫姈倒没什么,童漫娇的眼神里满是深意,恐怕是不愿意放弃比尚书府还要高贵的皇子府了。 “昨日歇的早,没等到你们仨回来,今日说说看,昨夜玩的开心否?” 老夫人一副拉家常的姿态,嘴里虽然问着玩的开不开心,实际等着人汇报相看的结果呢。 童漫娇姐妹俩当然不会主动开口说什么,这件事就落到了童清妍身上,默默捏了捏袖袋里的信笺,童清妍认命的叹了口气。 “二姐姐和冉公子苏公子玩的都挺好,至于大姐姐...”童清妍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童漫娇,“大姐姐和六皇子很合得来。” “六皇子?!” “怎么会有六皇子?” 周氏和老夫人几乎同时发问,温兰没说话,却本能的皱眉不悦。 童清妍看着老夫人,委婉的回答。 “六皇子与世子殿下有些交情,昨日在如意楼巧遇,便一起吃了饭,然后一起赏灯。六皇子还赢了盏花灯送给了大姐姐,想来对大姐姐应该很是中意。” “娇儿,这可是真的?!” 周氏欣喜万分的看向童漫娇,又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还是入了皇家的眼? 童漫娇仪态万方的颔了颔首,瞥了眼童清妍后,温声回道。 “六皇子文武皆佳,确是送了一盏花灯,但有没有意,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周氏也不敢贸贸然说些什么,只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夫人,等她发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抬头,看向众人。 “我们童家,出生不高。今而有幸到了这京城,看似鲜花着锦,却也是危机四伏。这里远没有长春府的生活安宁,你们日后若是嫁入皇家,但凡行差踏错,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全家,所以祖母我极不希望三月选秀你们会中选。” 童老夫人深邃的眼眸转向垂着头的童漫娇,微阖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痛心。 “人各有志,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并没有错。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去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这就是在给家里招祸!”在童漫娇看过来的目光里,老夫人丝毫不避讳的与之对视,“你可知六皇子生母身份低微,至今不过一个嫔位?” 童漫娇当然不知道这些,昨夜回来到现在时间太短,也没能去打听六皇子更多的事,但至少自己亲眼所见,六皇子为人亲和,容貌不凡又文武双全,实在是没理由不喜欢。 童漫娇怎么想的,老夫人一眼就明了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劝一劝。 “即便要你跟着去北境,也甘愿?” “什么?!北境?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周氏一个激动站了起来,在老夫人凌厉的视线里抖着唇问了出来,换来的却是一个白眼。 “无知!六皇子这些年都在北境神策军里护佑北境边关,如今缘何回来我不知道,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回去了,若真的成了六皇子的人,哪有不随军的道理。” 童漫娇也愣住了,自己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京城,去到那么远还那么荒蛮的地方。 如果嫁给六皇子不是享福而是直接去吃苦,那这门婚事就完全没必要考虑了,还好昨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想来应该没事。 童漫娇刚想表示与六皇子无意,童清妍就扔下个重磅炸弹。 “六皇子言明要纳大姐姐过门。” 童清妍坦然的看着怒火中烧的童漫娇,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圣母,对于曾经害过自己,更甚至牵连无辜的飞燕受伤的人,不刻意打击报复已经不错了,至于往心上插刀的事,那就是顺手为之。 “你胡说什么!” “大姐姐这幅吃人的样子做甚?我可没胡说八道,昨夜分别后六皇子便与世子殿下说了,对你极为满意,愿纳你进府。” “这怎么.......这听着不对啊。” 周氏慌了,这听来听去左一个纳右一个纳的,这不是去给人当妾么?! 仿佛读懂了周氏的言下之意,童清妍肯定的点了点头。 “婶娘理解的不错,六皇子亲口所说愿纳姐姐为皇子侧妃,如今大概已经与宫里通了气了。” 皇子侧妃也是要下旨的,那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同样是妾,皇子的妾室地位可不是一般的民间妾可比的。 当然很明显,童漫娇这个自视甚高的女人,不是冲着皇子侧妃去的,人家本来想的好好的,是拼个皇子妃,没想到只配个皇子侧妃。 孔雀男殷勤了一晚上,给人这么大的甜头希望,第二天立马给一巴掌,也真够狠的,这个六皇子,没事还是得远着点好。 第八十一章 兄弟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六皇子府与其他皇子府比少了许多人气,比起在京中的众位皇子,这个常年在外领兵的皇子,实在是让人没什么记忆。 杨之敏离京去往北境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身为皇子,但却不怎么受宠,被打发去北境,说的好听是历练,实际跟被放逐无异。 整整五年,嘉康帝未曾过问这位皇子在神策军中的表现,也没有特意命人送些什么去北境,甚至于下旨修建皇子府都是跟着五皇子府一起的,怎么看都是搭了五皇子的顺风车。 杨之敏回京后的这些日子,将六皇子府重新修葺一新,这个从未住过的皇子府,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当初修建的人肯定偷懒了,毕竟没有管事的人盯着,偷工减料那是避免不了的了。 皇子府掌事也是六皇子回京述职后,嘉康帝龙颜大悦指派来的,是个眉眼沉稳的中年男子。 “六皇子今日要进宫给陛下请安,还请沐浴更衣。” 颜掌事看着鱼贯而入的侍婢将衣物鞋袜准备妥当,试过水温确认无误后,回禀坐在窗边吹风的六皇子。 看着服饰统一的丫鬟们全部离开后,六皇子才离开大开的窗户,这晴日寒风常人吹两下仍要抖一抖,习惯了北境风沙的杨之敏却安之若素。 “明明没什么感情,还要隔三差五去老头子跟前演孝子,真是无趣。” “六皇子请慎言。” “好啦,这不没人能听见么。” “属下听得见。” 六皇子闻言收回走去净房的脚,转过身伸手捏住颜掌事的脸颊往上提了提。 “平时无事便多笑笑,不然很容易老的。阿湛上哪儿找来的你啊,真是跟他一模一样,哦不对!那小子只要对着那个黄毛丫头就有笑脸,你是对着任何人都板着脸,你看看刚刚那群丫鬟都被你吓的,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本皇子。” 颜掌事依旧木着一张脸,恭敬的回话。 “六皇子教训的是,只是属下不知道该如何笑。” 杨之敏噎了一下,看着一本正经的颜掌事,最后挥了挥手。 “算了,随你吧。只不过那些个丫鬟,你也别总拦着,该放的放。明明揣着各种近身的心思,现在都被你拦的死死的,过犹不及的道理总懂吧?” “属下是怕她们中有人危及您的安全。” “嘁——”杨之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的命要是那么容易被拿走,那也该是死在北境,区区几个丫鬟,没那么容易的。” “是,属下明白了。” 水汽氤氲的净房里,杨之敏闭上眼,感受着水温包围周身的舒适,胸前背后的疤痕错乱交织,新旧不一,在热水的浸泡下微微泛红。 在北境的这些年,几经生死,杨之敏都快忘了京城的生活。 在去到北境以前,从不知自由为何,更不知杀伐果决的战场这般适合自己。 在那个肮脏幽暗的皇宫里,母妃每日吃饭喝水都要抢先,不是因为膳食多么精致可口,而是怕有人要害唯一的儿子性命。 真是可笑,堂堂皇子活的不如四大妃宫里的太监,这般际遇也只有六皇子才有。 纯嫔出身卑贱,本是司乐坊的舞姬,因容貌出众成了领舞,在宫宴上被嘉康帝一眼看中又一举怀了龙胎,才被封为纯嫔,然而这么多年了,也仅仅是个纯嫔。 纯嫔虽然育有皇子,但嘉康帝后来并不怎么宠爱她,这么多年也渐渐被人遗忘了,每日安守本分呆在那个小小的丹若轩里,若非有个皇子傍身,就凭纯嫔的容貌,恐怕早就被腌臢了。 六皇子默默无闻了许多年,直到那年围猎突显神威,三箭射死一头黑瞎子,可谓是少年神力,由此六皇子母子俩重新进入嘉康帝的视线,纯嫔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然而还没开心多久,六皇子就被派去北境,就此母子分离整整五年。 站在巍峨的宫门前,杨之敏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地方是小时候最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回来了,该面对的就要面对,为了自己在乎的那么一两个人,也是时候一展抱负了。 “六弟?真是你啊,怎么今日也进宫来给父皇请安?” 杨之敏微微侧头,就看到相携走来的大皇子和四皇子,眼眸微微一闪,嬉笑着迎了上去见礼。 “大哥,四哥。” 杨之烁和杨之熠被杨之敏的笑晃了晃眼,没办法,这兄弟的颜还是出众的让人难以适应。 当初这人离开时什么样,两人完全没了印象,毕竟谁会对一个被几乎放逐的兄弟有印象呢?更何况,也算不上什么兄弟。 “多年不在父皇跟前尽孝,如今回来了勤快些请安也是应当的。” 杨之烁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杨之熠看了眼杨之敏,想着六皇子府眼线传来的消息,儒雅的脸上扬起一个官方的微笑。 “听闻六弟一回京就将六皇子府修整了一番,是工部的人修葺的有什么不妥吗?” 杨之敏微微一愣,内心闪过一丝嘲讽,真是迫不及待,才回京多久啊就开始抓着机会挖坑让自己跳了,真是天家好兄弟。 “四哥这话好生奇怪,新年翻修一下皇子府邸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大哥你府上没有修整一下?” 被问到了的杨之烁也愣了一下,大感莫名其妙,瞪了眼杨之熠,而后大笑一声。 “我可没六弟你财大气粗,就重新粉刷了一下大门,你那动静整个皇子府街都听得见。” 杨之敏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挠了挠头道。 “我这不想着马上选秀了么,这么多年没住过的府邸,修整一新也好迎接女主人不是。” “诶,说到这个,我可听闻六弟你跟父皇讨人了!” 杨之烁亮闪闪的双眸紧紧盯着杨之敏,实在是好奇这么美貌的弟弟看上的女子得是多么美艳,才值得去嘉康帝面前提及甚至请旨。 六皇子为了个秀女请旨的消息,几位皇子都知道,但具体什么情况却没人知道,毕竟发生在养心殿的事,知道的太具体可就引皇帝忌惮了。 “哦,大哥说那个啊,不过是请封个侧妃。” “侧妃?!侧妃就对了,纳妾纳美,那姑娘谁家的啊?长得有多好看?和解语坊的阮姑娘比如何?” “大哥说的解语坊是何地,阮姑娘又是谁啊?” 杨之敏一脸茫然的表情,杨之烁想想也对,这个弟弟在那荒蛮之地呆了那么多年,对京里完全不熟悉,随即一脸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音靠过去。 “六弟改日若是有空,为兄带你去见见那阮姑娘。” “好啊,大哥可别忘了。哦对了,那阮姑娘长得有我好看吗?” 杨之烁认真的看了看杨之敏的脸,认真的摇头。 “没有。” “哦,那算了,不去。” “......” 看着先行往前的杨之敏,杨之烁愣了一下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还边问。 “不对啊,你还是没告诉我那姑娘谁家的,好不好看啊?” 被两人彻底无视了的杨之熠,一脸阴霾,看着走远的两人默默捏了捏拳头。 这个没用的大哥,待一个舞姬肚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儿比对自己还亲,真是无知愚蠢。 第八十二章 落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二月的春闱于千万人来说,九天眨眼就过了,于贡院里的考生和那些休戚相关的人家来说,真乃度日如年。 童清妍乐得自在,家中唯一可能要经历这么一遭的男子如今还是个咿呀学语满院子祸祸花草的奶娃娃。 童漫姈在冉秋和苏昭之间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去找这个明明还小却比做姐姐的还要像姐姐的童清妍拿主意。 用童漫姈自己的话来说,冉秋很合脾气,苏昭又很贴心周全,不论是嫁哪一个,好像都挺好的。 童清妍看着纠结的直扯帕子的童漫姈,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恋爱理论给她出了道题。 “你喜欢吃甜汤圆......” “我不喜欢吃甜汤圆啊,我喜欢咸的,荠菜汤圆。” “好吧,你爱吃荠菜的,冉公子也喜欢吃,那你若是与他成婚,今后有吃不完的荠菜汤圆。而苏公子偏爱豆沙的,你若与他成婚,今后不光有荠菜汤圆,还会有豆沙汤圆。” “可我不爱吃豆沙的......” “那你就选择一辈子吃荠菜汤圆吧。” “不能吃别的吗?一直吃荠菜汤圆脾胃会受不了啊。” “......” 童清妍狠狠瞪了眼眨巴着眼睛的童漫姈,喝完一整杯白水后,决定说大白话。 “你若是与冉公子过一生,大抵很快就是细水长流没什么特别的了,但胜在安稳。若是选择苏公子,你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不会那么快就失了新鲜感,但也有可能磨合无果,成为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怨偶,你自己想吧,你要哪种。” 童漫姈默默的在心里拨弄着荠菜汤圆和豆沙汤圆,终于在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时,给出了答案。 “我虽然不爱吃豆沙汤圆,但我可以吃荠菜汤圆陪着他吃豆沙汤圆。” 所以这就是选择苏昭了,童清妍拿公筷夹起一个藕夹放到童漫姈面前的碟子里。 “赶早不如赶巧,尝尝珍珠的手艺吧。” 金黄脆爽,香酥可口的藕片裹挟着嫩滑的肉糜,童漫姈敞开了吃,一个藕夹两口就没了。 这个吃相也就在菡萏园不会有人说什么了,每每想到这些,童漫姈便发自内心的羡慕这个三妹妹,从小就与众不同,规矩爱学不学,课爱上不上,实在是幸福。 自从童漫娇确定了要去六皇子府为侧妃,周氏就将童漫娇日日拉在自己身边提点,之前十几年一直按照大妇标准教养的女儿,一夕之间成了妾室,心里的落差不是没有,但因为六皇子身份尴尬,估摸着正妃人选也不会太高,还是有机会与之一争的。 没错,周氏母女并没有因为一个侧妃之位就满足,即便在外人看来皇子侧妃的位份都是高抬了。 童漫姈能嫁到尚书府里做正室,要学的都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学的东西,反而轻松的多了,是不是就跑到菡萏园蹭吃蹭喝,眼见着圆润了一圈。 春闱一结束,童清妍就打发人去贡院门口候着,将一份点心交给了苏昭的跟班。 苏昭一出来双腿还有些发软,踩在地上感觉踩不实似的,微微跺了跺脚,这么一跺不得了,顿时觉得眼前黑了一瞬险些栽倒。 要是以前,冉秋几人肯定要嘲笑一番,如今几人都是半斤八两的状态,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各自由府中小厮扶着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苏昭的小厮扶着他上了马车后,将点心盒子打开,顿时一股子清香扑面而来。 盒子里装了四枚荷花酥,酥层清晰,莲蓉的馅心香气阵阵散发出来,宫里的荷花酥应该也就能做成这样了。 “公子,这下面还有封信。” 小厮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拿出来,底下压着的信取出来交到了苏昭手里,信未封口,也没有提字。 苏昭犹豫了一瞬,还是先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枚荷花酥吃了起来,实在是现在四肢酸软无力腹中也不好受,不先吃点东西,恐怕取信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展开信,略微跳脱的字就让苏昭扬了扬眉,这信居然是童家二小姐写的。 先是一番恭祝杏榜提名的官方祝福,然后就是解释为什么只放了四枚荷花酥。 童漫姈觉得九日春闱的煎熬下来该喝些养胃的汤汤水水,最不济也该是清粥,但害怕粥冷汤洒的不方便,最后还是选择做些精致的小点心,也不用多,吃多了胃更难受,所以就放了四个。 嘴里品着荷花酥的美味,看着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关切,苏昭觉得有这么个妻子,日后的生活大概会比以前有滋味的多。 平日里老是被冉秋几人打趣君子淡如水的苏昭,其实并不是真的无趣平淡,而是一直没遇到那个能让自己有所波动的人,除了读书好像真没什么事值得浪费心神。 现在不一样了,看着童漫姈在信里抱怨跟着一个叫珍珠的胖丫鬟学习做荷花酥,被无情的鄙视了七八天才勉强合格,苏昭觉得那个画面好像还蛮有趣的。 若是日后有这么一个愿意为了自己哪怕被下人鄙视也要学做成点心的妻子,好像不管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在她的乐观里开解掉。 童家大小姐被六皇子看中,要纳为侧妃的事基本上都知晓了,嘉康帝感于亏欠这个儿子多年,这种小事便一口应了,等到三月选秀之际下个旨就成。 童清妍和宋湛的事虽然没有明确的结果,但众人觉得嘉康帝的态度应该是偏向肯定的,对于童家即将出一位皇子侧妃一位世子妃的盛况,剩下的那一个着实成了京城各大家主母眼中儿媳的热门人选。 苏昭回府后将童漫姈选中自己的消息与母亲一说,登时让一家人心中大石落定,春闱名次倒是其次,若能与简在帝心的淮王世子成为明面上的连襟,日后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苏昭的母亲多了个心眼,特意去打听了下童漫姈与童清妍之间的姐妹感情如何,得到的结果更是让她开怀。 不是同父同母又如何,童家人口简单,堂姐妹胜似亲姐妹也不是不可以,至于亲姐妹的童大小姐做了皇子侧妃,苏母反而没什么触动。 且不说如今六皇子身份不及其他几位皇子贵重,也没什么势力追随,即便六皇子如今赤手可热,苏家也不敢太过靠近,毕竟帝心难测,谁知道今后会属意哪位皇子接班,万一站错队,满门覆灭也就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第八十三章 梁家兄妹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二月春闱三月选秀四月殿试,哪一件都是大事,嘉康帝过完年后为了这些事忙的后宫无暇顾及,后宫的女人们见不到皇帝后,闲暇时间就多了,闲暇时间一多就得琢磨着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德妃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媳,不满的皱了皱眉。 “这个月还是没消息?” 德妃觉得嘴角的火气越来越旺了,太医请平安脉时,翻来覆去就是说要平心静气,可这怎么静的下来。 二皇子妃满眼惶恐,离座跪下对着主座上的德妃磕了磕头。 “儿臣没用,母妃恕罪。” 德妃看着二皇子妃瘦削的肩膀,实在是气不起来,看样子这回选秀得多选几个好生养的女子给二皇子。 好不容易从德妃的寝宫出来,二皇子妃回首看了眼华丽巍峨的宫殿,逃命似的紧紧攥着贴身丫鬟的手,向宫门口停着的皇子府马车走去。 远远看着二皇子妃一行人的三皇子妃,低头瞄了眼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伸手抿了抿鬓边发,扬声唤道。 “二嫂留步。” 石氏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撑着腰,慢慢向止住脚步的二皇子妃走去。 “二嫂今日又是来给德母妃请安的?” 二皇子妃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石氏的肚子,尴尬的笑了笑。 “是啊,三弟妹也是进宫请安的吧,好巧。” 是不是真的巧合,两人心知肚明。这些日子每次二皇子妃进宫,三皇子妃必也进宫,三次里有两次能撞上,要说巧,也实在是太巧了。 “这样子莫不是又说你了吧?要我说啊,德母妃也实在是太心急了,她自己在你这年岁时不也没怀上二皇兄么,现在这么急吼吼的催你做甚?!” 石氏挽上二皇子妃的手,好言相劝,二皇子妃脸色僵了僵,最后还是只能浅笑着表示自己在听。 石氏看着不言语的王氏,这个妯娌虽然没什么大智慧,但这嘴是真的严实。 石氏眼珠转了转看了眼紧跟着王氏的丫鬟,悄悄扯着王氏的衣袖疾走了两步。 “我跟你说啊,我之所以能有身孕,其实是吃了副药剂,你若是要,我晚些遣人给你。你吃了若还是不行,那多半问题是出在二皇兄那儿,你也只能死心了。” 石氏的话就像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中,王氏毫无波澜的眼眸终于有了反应。 “弟妹......你为何,为何......” “还不是见不得你这模样,许是怀孕以后真的母爱泛滥了吧,反正我看你这样子就觉得难受,再说我如今已经怀上了,太医又说养的极好,帮你一次又何妨。” 王氏反握住石氏的手,紧了紧以后才松开。 “弟妹还是早些回府吧,这天还冷着呢,我也该回去料理府中庶务了。” “好,二嫂慢走。” 两人就此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石氏闭着眼任由丫鬟按摩着小腿,这个丫鬟是娘家那边送来的,顶替了之前那个背叛自己被嘉康帝赐死的丫鬟,虽然不是用的很顺手,但好在足够忠心。 随着小腹隆起,双腿的不适也隐隐冒出来了,频繁的进宫每日都要按摩一番才能舒坦。 “主子,奴婢想不通,您为何要将方子的事告诉二皇子妃?” “你以为是她的问题怀不上?她那性子可不是会对后院里的人下手防范的人,这么久二皇子府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问题应该是在二皇子身上。” “可太医报上去的脉案都是好的呀。” “这种事情,靠把脉哪里看的出来,即使看的出来,何人敢说?!” “那这方子给了二皇子妃,岂不是无用?” “无用就是最大的用处,我赌她不敢把实情告诉德妃和二皇子,只会默默忍受,但人总有底线,到她隐忍不下去的那一天,就有好戏看了。” 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谁会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掏心掏肺,石氏不是傻子,王氏也不愚蠢。 方子很快就到了王氏的手上,也命心腹去找了可靠的大夫验过了,如今用不用就全在王氏了。 春闱名次一旦公布,杏榜提名者要面对的第一关就是榜下捉婿这一风俗。 今年的春闱爆了个大冷门,甲等头名居然是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梁若风。 一个俊秀的少年激动的抓住身旁的人,语无伦次的欢呼。 “头名!头名是我......” “你就是梁若风?!快抓回去,员外重重有赏啊。” 被抓住衣袖的人,立马反手一抓,招呼同伴架着那少年就要走,却被蜂拥而至的人堵住了去路。 “我们老爷愿出三倍的价钱,请梁公子去喝杯茶。” “我们家小姐貌若天仙,梁公子丰神俊朗,与我家小姐那才是金童玉女。” “你放屁!你家小姐一脸麻子,好意思说貌若天仙?!我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梁公子请去一叙。” “你更不要脸,屋里摆张琴就是琴棋书画精通啦?!” ...... 梁婧被面前的状况惊住了,这怎么就扯到什么小姐身上了呢?!自己不过是替哥哥出来看看名次,就被人强拉着要拖回家,这算怎么回事?! “那个不是梁若风,我认识梁若风,他往那儿跑了!” 不知何处响起一个男声,众人纷纷向着一个方向跑走了,梁婧望着远去的人群,惊慌不已。 “你没事吧?”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梁婧扭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我......我没事,你是?” “在下姓杨。” “哦,多谢杨公,哦不,多谢杨兄。” 梁婧差点说漏嘴,还好低头瞥到了自己的穿着,想起来自己现在一身男装扮相。 杨之敏浅笑着看了眼梁婧,伸手帮她理了理刚才被抓乱的衣袖。 “你来京城不久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榜下捉婿的风俗。” “榜下捉婿?这也可以?” “自然,寒门出贵子,也注定了没有可以依仗的家世背景,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个公平的交易。” “可是婚事怎么可以沦为交易呢?” 纯真的眼眸里俊美不凡的男子沉思了一瞬,眨了眨眼睛。 “不如我请兄台去茶楼坐坐,聊一聊什么样的婚事可以沦为交易。” 梁婧的脸瞬间通红,可又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杨公子有什么问题,满脸坦荡的一副学究模样,好像真的是要讨论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若是兄台不方便......” “没事,我没事。” “不知兄台贵姓?” “哦,我姓梁。” “也姓梁啊,好巧。” “是挺巧的。” 第八十四章 选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今年的选秀原以为还是贵妃主持,没想到皇后会亲自出马。 三年一次的选秀这次虽然提前了,可该有的章程一样未缺,嘉康帝早就发话这次选秀为了的是皇子王公们,是以心思活跃的各家主母大妇们纷纷相看暗定了人头,只借着明面上选秀走一遭罢了。 坐在高台上的储皇后面前的条案上摆放着各个秀女对应的个人简介,大到家族成员小到喜好习惯,都简明扼要的写在上面。 最近一直与嘉康帝闹别扭的贵妃,脸色阴晴不定的扫视着五人一排的秀女。 “如今臣妾是真的老了,看着这些娇花一般的姑娘,真是自惭形秽。” “妹妹说什么笑话呢,皇上心里你可是头一位的,你若自惭形秽,那本宫可就低到尘埃里了。” 储舒沫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浅笑着开口接话。 自从在童清妍和宋湛婚事上有了分歧后,蒋荣华已经有一阵子不去凤梧宫了。 贵妃还是受宠的贵妃,即便禧瑞宫的闭门羹让嘉康帝吃了个够,也没见平日的赏赐有落了禧瑞宫半分,还是挑最好的物件给送去,只是在这件事上坚决不如她的意。 蒋荣华这些时日以来,什么法子都想了,也都没能挽回的了嘉康帝的心意,甚至下旨召人进宫都被嘉康帝驳回了,这是摆明了要护着。 蒋荣华心中多么难受先不提,作为后宫里只能仰望其项背的诸人,看到贵妃吃瘪还是开心的,皇后也不例外。 贵妃在嘉康帝那儿予取予求了这么多年,如今无法插手淮王世子的婚事,可见淮王府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啊。 德妃在秀女堆里看上了好几个胯大好生养的,虽然娘家那边也推了两个人上来,可二皇子子嗣的问题让德妃愁坏了,两个远达不到她的预期。 “皇后娘娘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淑妃笑吟吟的恭维了皇后两句,得到了对方一个笑脸。 这个病弱的皇后,从来都不容小觑,反正现在贵妃才是后宫的靶子,与皇后交好,总归不会吃亏。 “御医新制了一批药,本宫吃着感觉甚好,要说气色看着好,多半也是吃药吃的,这次的药吃完会觉得微微发热,所以脸蛋红了些,看着喜庆点吧。” “娘娘说笑了,您贵为皇后,脸色红润那自然是有神明庇佑,凤体自然无碍。”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贤妃也跟着拍皇后的马屁,如今石氏的胎算是稳妥了,只要小心谨慎熬足月了,就瓜熟蒂落了。 贤祥宫日日欢声笑语,衬得德妃宫里就越发冷凝压抑,今日选秀贤妃手里已经有了两个名字,那是石氏选中的三皇子侍妾,都是官职低微人家送上来的庶女,上不得台面。 “好了,都别再打趣本宫了,各位妹妹们怕是早就等不及了,赶紧开始选你们中意的人吧。” “哎哟,皇后娘娘真是体察民情,妹妹们尽心,也是想让您早些抱上孙子呀。” 惠妃也打着拍皇后马屁的意思,可说话缺根筋的毛病又犯了,偏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好在储皇后好似没听出来一般,只笑吟吟的看着下面的秀女们。 童清妍姐妹三人都已有了归属,今日也就是走个过场,站在那儿看着前面一波一波的人上前给宫里主子请安回话,然后拿如意的拿如意,拿鲜花的拿鲜花。 不论是拿如意还是拿鲜花,这后半辈子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可不好。 今年嘉康帝早早点了几人纳进宫里,这么几轮下来拿鲜花的人可多了,这都是接下去可以自行婚配的。 终于轮到童清妍几人时,四大妃默契的将目光投到了贵妃身上,内心深处甚至隐隐期盼着这个女人能作出点事来。 “郡主怎么还在秀女之列?不是早就与淮王世子说定了么。” 蒋荣华状似恼怒的看向内务司的掌事太监,实则这话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就是要打童清妍的脸。 私相授受的名声传出去可一点都不好听,但是她低估了童清妍的脸皮厚度。 “义母居然为我选了淮王世子那么优秀的男子?妍阳谢过义母,您对我真好。” 童清妍行了个标准的宫礼,面对贵妃言语上的找茬,也没打算忍下来。 反正这件事嘉康帝态度明确了,众人谁敢明面上议论,还不都是私下偷偷嚼嚼舌根,当义母的将这事儿摆到台面上,做义女的自然也要豁得出去,最重要的一点是,童清妍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掉脸子。 “呵,你这孩子真是,就这么谢本宫就完事了?” 蒋荣华眯着眼阴阳怪气的打趣回去,实则等着童清妍的回话,好借力打力。 “妍阳才多大,你多大了,还做人义母的呢,问孩子要谢礼这事儿说出去还要脸不要了?依我看啊,晚些成婚后早早进宫来给你敬杯茶就足够有孝心了。” 储舒沫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截断了贵妃和童清妍的来往,明摆着护着未来的淮王世子妃,四大妃见此,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就说再要好的姐妹同侍一夫后,总会有裂痕的,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么个小姑娘身上,更何况这个郡主还是贵妃自己整出来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蒋荣华定定的看着储舒沫,后者毫无闪避的直视回来,最终蒋荣华扯了扯嘴角,默认了皇后的说法。 一妻一妾,想要真正压过皇后一头,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再得宠,这种场合若是与皇后起冲突,嘉康帝也保不住自己,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收拾淮王府。 选秀有惊无险的度过,三人坐上来时的马车回到府里,等着各自的旨意,童漫姈本来无需什么旨意就可自行婚配的,但是童清妍有一次托宋湛进宫给皇后送了份点心,当然点心里夹带的信才是重点。 皇后的配合让童清妍对她好感倍增,禧瑞宫那边本来就不是真情实感,再加上宋湛的缘故,渐渐远离也是必然的。 梁若风中了头名后,依旧住在租赁来的房子里,简陋的房屋住了兄妹俩,但正是因为简陋才不为人打扰。 梁婧一直女扮男装跟随哥哥梁若风,自从上元节得了一枚金子后,梁婧出门的频率更高了,先前梁若风是忙着准备春闱无暇顾及,如今四月殿试简直是手到擒来,就开始操心妹妹性子变野的事。 第八十五章 大鱼上钩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顿时又止住了。 梁婧拼尽全力吸气收腹,从木门展开的那点空间里慢慢挤出去。 “呼——” 终于大半个身体出来了,梁婧心中一喜,呼出一口气,提起衣摆就要撒腿狂奔,身后猛然响起一个声音,简直平地惊雷,顿时就让梁婧顿在了原地。 “去哪儿啊?” 梁若风手里拿着书卷,眉眼平静的看着男子装扮的妹妹。 “哥,你不是睡了么……” 梁婧心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梁若风的眼睛。 “说说吧,要去哪儿。” “没,我就是去茶楼喝喝茶听听说书的讲些野史趣闻。” “你哪来的银子?” 梁若风后知后觉的发现,梁婧今日这身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可也断然不会太便宜,这是一身簇新的衣袍,尺寸还很合身。 “之前上元节......” “之前上元节你偷偷拿我随笔写的去跟人交易换来的金子交给了我,精打细算可以够咱俩用很久,你没有挪用一分,这身衣袍哪来的?” “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这段时间背着我在外面做什么?哥哥不是说了不要你出去做工么,等过了殿试,哥哥就有俸禄了,能让爹娘和你还有你嫂子过上好日子的。” 梁若风一提到妻子,眉眼就柔软了些,老家的父母都由春娘照顾着,若不是梁婧偷偷跑出来跟着自己进京赶考,此刻家中还有人能给她帮把手。 “我没有去给人帮工,我也不会做那些。” “那银子到底哪来的。” “就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是不是!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梁若风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打上了自己妹妹的主意。 “哥!哥你冷静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梁婧顾不得被梁若风紧攥的手腕的疼痛,牢牢揪住梁若风的衣袖,不让他将自己拉出门。 “好,我听你说,你务必老老实实跟我说清楚。” 梁若风觉得自己整个人胸腔里就像安了一个风箱,那股火越烧越旺。 梁婧觑着梁若风的脸色,老老实实的将看榜那日结识杨六公子的事说了。 “所以这些日子你天天与那个杨公子茶楼相会?” “哥,他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不是茶楼相会,就是一起喝茶聊天,偶尔逛过一次衣料铺子,那也是帮他选送给朋友的礼物,我这衣服是他答谢我的。”梁婧一直在看着梁若风的脸色,想了想又赶忙加了一句,“这衣料也不是很名贵,他原本要送我的是最好的衣料,我没答应要。” 梁若风对妹妹口中的这个杨公子还是不放心,就算真没发现梁婧是女儿身,这样交往下去,梁婧显然已有倾心相许之意。 “你今日也与他约好了?” “是......” “你带我去。” “哥——” 梁婧还想劝说梁若风,直接被瞪的说不出话来。 “今日若是不带我去亲自见一见这个杨公子,我立刻派人把你送回去和你嫂子一起照顾父母,等我殿试结束确认官职,再把你们接来京城安顿。” 梁婧彻底蔫了,老老实实的等着兄长换上最体面的一身衣袍,其实依旧是浆洗过度的旧衣裳,只不过好在外表看不到补丁。 杨之敏按照约定的时辰不早不晚的抵达茶楼,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隔间,撩袍坐下,食指在桌上敲击了两下,看来鱼要上钩了。 果然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梁婧才出现,身后还跟着位男子。 “梁兄,这位是......” 杨之敏站起身拱手行礼,看向梁若风的目光极为和煦,一点没有被唐突的不快感。 “这是我哥哥。”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梁大公子。” “久闻杨公子大名,我才该说失敬失敬。” 梁若风很是直接的打量杨之敏,梁婧默默扯了他好几下袖子,也只做不知。 被人这么放肆的打量,杨之敏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甚至主动斟茶推到梁若风面前。 今日梁若风硬要跟来,也是有些私心的,若是这个杨公子确是良人,他也不介意自己妹妹与这样的人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一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便直接开始询问杨之敏。 “不知杨兄家中是何营生,是否已有家室?” 杨之敏目光微闪,梁婧更是惊慌失措。 “哥......” “梁大公子既然这么直接的问了,我若有半分欺瞒,便不配做你二人的朋友。实不相瞒,家中产业甚是宏大,然兄弟众多,今后必有争夺家产之日。我孑然一身并无家室,实则也是因为害怕不能给妻儿一个安稳,所以迟迟不敢娶妻。” 梁若风看着一脸坦荡的杨之敏,心中的天平偏向信任的那一边,寒门中人最能察言观色洞察人心,这个杨公子嘴上说着为难,可神态里的自信从容是骗不了人的。 “杨公子这么说,可见对于家业也是有几番追求的。” “那是自然,大丈夫生于世便该有所追求,或名或利,若浑浑噩噩,还不如早早了结性命重新投胎勿再做人。” “好!杨兄果然有志气。” 梁若风拍案叫好,梁婧心中乐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能与二位梁兄结为挚友,是杨某的荣幸,近日家中要准备为我说亲,恐怕有些时日不能与二位相聚了,在此以茶代酒致个歉吧。” “什么?!”梁婧猛的站起身,掀翻了茶杯,察觉到杨之敏茫然的视线,有些紧张道,“哦哦,我是惊讶杨大哥刚才还说怕连累妻儿过不上好日子,怎么就要说亲了呢。” 在梁若风冷然的视线里,梁婧重新扶起椅子坐下,低着头不敢再多看杨之敏一眼。 “这个啊,其实说亲非我所愿,家中也说若我有心仪的女子,只要家世清白,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门也无不可,只可惜我没这样的人,家中就说男儿当先成家后立业,要为我操持,我便也无法拒绝了。” 梁若风看着垂头不语的梁婧,又看看一脸闲适饮茶吃点心的杨之敏,犹豫了一下后决定博一博。 “若我告诉杨兄,我没有弟弟,但却有个妹妹,希望托付于你,你可愿?” “梁大公子的妹妹当然好,可你哪有......” 杨之敏愣住了,目光在梁若风和惊讶的抬起头来的梁婧脸上游移,最后定定的落在了梁婧脸上。 此刻梁婧的心跳快的都快听不见别的声音了,脸颊烫的让她不适的起身,也顾不得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梁婧走了,杨之敏才稍稍回神,看向等着自己回答的梁若风。 “梁兄是女儿身?” “正是。” “那...那......” “我的妹妹我最了解,她是心悦你的,不知杨兄方才说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可当真?” “自然是作数的。” “那杨兄可愿意?” “愿意愿意,十分愿意!” “杨兄家大业大,我梁家世代家风极正,家世清白不惧被查,另外还有一事要告知杨兄。” “舅兄请讲。” 这一声舅兄叫的梁若风很是舒坦,杨之敏这般好样貌好家世的男子,姿态摆得低,又诚意满满,嘴还甜,梁若风此刻对他是极满意的。 “我叫梁若风,乃今科春闱头名会元。” “......” 梁若风看着杨之敏震惊的模样,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第八十六章 事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最近倒是闲的很啊。” 嘉康帝看着跪在下面的杨之敏,抖了抖话本子,一脸闲适的示意李忠换茶点。 “回父皇的话,儿子最近交了个朋友,时常与之闲聊,颇为投契。” 杨之敏毫无隐瞒的意思,龙影卫不是吃素的,嘉康帝想知道的事必然会知道,但知道多少就得看自己怎么表现了。 “是今年的会元梁若风?” “非也,是梁小公子,哦不,是梁姑娘。” 嘉康帝突然觉得手里的话本子没有和儿子聊天有趣,利索的扔到一边,叉了一小块枣泥糕进嘴里嚼了两下。 “这么说,你堂堂皇子被人耍了?长这么大还分不清人是男是女,你可真够朕丢人。” 杨之敏闻言抬头看了眼嘉康帝,看到对方脸上毫无怒意,便大胆的扬起头。 “父皇就算要教训儿子,可否让儿子先起来,跪着膝盖疼。” 嘉康帝刚想瞪眼板脸,突然想起有一年神策军的奏报里提到六皇子被暗箭射伤了左膝,差点就废了一条腿,当下缓了缓情绪后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这个儿子容貌是最出众的,嘉康帝现在一看到这张脸,就有一种微妙的自豪感,男生女相又如何,能生出来,载入史册也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爹的本事。 “梁姑娘扮成男子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和军营里的军师很像,儿子一时没认出来,是儿子蠢,但梁公子肯坦诚相告,也是好的。” “那是人家想把妹妹嫁给你当正室,不然他会说?你还真是够蠢的,兵法在战场上用的那么顺,难道回了京就全忘了?” 嘉康帝很想摆出生气的样子来,但对着这么张脸,居然摆不出来。 杨之敏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答。 “儿子不管对方什么心思,梁姑娘真的是个好姑娘,儿子愿意娶她。” “人家恐怕还不知道你的皇子身份吧。” “儿子没说,应该不知道。” “那你就不怕人家知道了以后反悔?” “不会吧,梁兄不是那样的人。” 嘉康帝最初的那点疑心到此刻算是彻底放下了,但还是有点犹豫这桩婚事。 “朕之前才答应你请封童家那个姑娘为侧妃,现在再点个会元的妹妹给你当正妃,你觉得合适吗?” “童家那位侧妃,儿子是报淮王世子的恩,父皇可以想成为了宋湛赐的婚。” “据朕所知,宋湛本意是苏尚书和冉尚书家的公子,是你横插了一脚。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施恩于你了,朕怎么不知道。” 杨之敏垂下头,摸了摸左手掌心的一小块疤痕,重新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一脸轻松浅笑。 “儿臣小的时候,有一次馋得很,偷偷去御膳房偷了一只烤乳鸽,被膳房太监发现,责罚了一顿,当时正巧被宋湛看到,是他救了我,因为有他,我那次连吃了三只鸽子。” 六皇子说得轻巧,像在讲一个多好笑的笑话,李忠却已经听的双手微抖了,根本不敢觑一眼嘉康帝的脸色。 一个皇子想吃个烤乳鸽还要用偷的,被发现了还要被太监责罚,几句话说的李忠直冒汗,要知道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最大头子就是他这个御前总管啊。 嘉康帝阴沉的脸色,在目光触到杨之敏浅笑的脸庞时,稍稍缓了缓,语带深意的问他。 “你恨过吗?”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杨之敏却知道嘉康帝想听的并不是简单的恨或者不恨,收了收轻松的笑容,认认真真的思索了几息才回答道。 “小时候不懂,有过怨气,现在懂了,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怨法,怎么个懂法。” “那父皇先恕儿子无罪,我怕牵连母亲。” 一个是父皇,另一个是母亲,杨之敏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喊的纯嫔和嘉康帝,虽然喊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 嘉康帝眼眸深邃,眯眼看着站在下面身姿挺拔容貌精致的这个儿子,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他出生时的场景,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说吧,恕你无罪,你母亲也无罪。” “小的时候儿子总馋嘴,母亲的份例儿子的份例能吃到的好东西太少了,所以去御膳房偷东西吃不是一次两次,母亲知道后也打也骂,可我总忍不住。” 将思绪投入到回忆里,杨之敏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神情似有些悲伤,语速也变慢了。 “在上书房读书,虽然午膳都是御膳房送来,但其他哥哥们都有各自母妃宫里送吃的来,只有我没有,母亲说她不会做。后来我知道了,因为母亲出身低,父皇的心思都在偌大的天下和百姓民生上,顾及不到后宫里的琐碎,母亲被遗忘了被疏忽怠慢了,而且母亲不愿意争,就只能这样。儿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开始苦练骑射武艺,只想把全部的精力都发泄出去......” “所以你年纪那么小就能三箭射死一头黑瞎子,都是因为一口吃的?” 嘉康帝不自觉的提问,打断了杨之敏的回忆,索性这个回忆也并不怎么美好,即使被打断了也没什么。 “算是吧,当时只想着表现出众些,让母亲吃顿好的。谁知回到营帐里,母亲就哭了,她说今日这三箭必将让我陷入凶险的境地。” 嘉康帝这回是真的惊到了,没想到纯嫔看着那么空有其表的一个人,仅凭小孩子一时意气勃发的三箭能料到今后。 嘉康帝低估了一个后宫母亲对自己孩子一生的惊惧与担忧,杨之敏此生难忘那次围猎纯嫔抱着自己哭了整整一宿。 若再来过,杨之敏扪心自问过,答案应该还是会射那三箭,就像跟梁若风说的那样,既生于世,大丈夫何以不争? “朕可以答应你赐这个婚,只怕你母亲又该担忧了。” 嘉康帝端起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取代了茶水原本的清香霸占了整个口腔,舌根处的苦味最为深刻。 “一个侧妃和淮王府有了关联,一个正妃又是今年状元郎的亲妹妹,你把自己推到这样的位置上,可曾想过今后会面对些什么?” 殿试还没到日子,嘉康帝就已经将状元郎的身份点出来了,一是因为梁若风才学的确出众,二也是在表明自己不会因为顾虑而改变科举的初衷。 杨之敏撩袍跪下磕头谢恩,对嘉康帝的问话选择闭口不答,好在嘉康帝本来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 杨之敏回到六皇子府就去了书房,这么多天常常去茶楼听书听曲的,耳朵是真的累,总算事情办成可以歇歇了。 第八十七章 寺庙之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赐婚的旨意送到几家时,基本都心中有数的接了,唯独住在蓖萁巷的梁氏兄妹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宣旨的太监也不敢小瞧这位新鲜出炉的状元郎,虽然住的地方破破烂烂,但如今人家即将飞黄腾达,更有个做皇子妃的亲妹妹,还是得好好巴结才是。 “梁公子,小的先给您贺个喜了。” 梁若风还是没反应过来,这点状元的旨意自己是知道的,那日殿试结束,便心中有数了,可这六皇子妃是怎么回事?! 梁婧也惊的不行,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被赐婚给什么六皇子了呢? “公公,小妹这六皇子妃......是不是弄错了呀?” “您这话说的,皇上亲自下的旨怎会有错?!不妨再跟您多说几句,这可是六皇子亲自去皇上面前求来的,可见六皇子对六皇子妃爱重有加啊。” 话说到这份上,梁若风再不明白就是真的傻子了。 “敢问公公,这六皇子可是容貌不凡,惊为天人?” “那是当然,满宫里谁不知道在北境戍边多年的六皇子,今年才回来,这容貌简直......啧啧啧,依奴才看,后宫娘娘们都比不上哦。” 客客气气的拿了红封送走太监,梁婧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明黄色圣旨。 “收起来吧,往后成了皇子妃,你就没现在这么自由了。”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你那个杨大哥就是当今六皇子,你还没反应过来?!” 梁若风一甩袖进了屋里,梁婧站在院子里抬眼看了看灿烂的春光,院里的柳树绿意盎然。 此刻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的复杂,既有被蒙骗的羞恼,更多的却是真相带来的甜蜜。 “六皇子......皇子妃.....” 梁婧摸了摸手中的圣旨,脸上的笑意是忍都忍不住。 赐婚的旨意一下,钦天监择了吉期,礼部就要开始忙活起来,首先要忙的当然还是皇子大婚,这次被赐婚的不光有六皇子,还有七皇子。 六皇子生母纯嫔也已经被升为了纯妃,虽然只是个庶妃,不能与四大妃相比,但至少已在妃位,那六皇子的婚事和七皇子也不能差太多,更何况六皇子的婚事在前,礼部的人和内府司的人更加用心的办差了。 童漫娇是被一顶粉色轿子从侧门抬进了六皇子府,虽为侧妃,可到底是个妾,虽然六皇子吩咐治备了两桌酒水,能吃的也就是拨给侧妃院的一干奴仆们,童府的人一个也不能去的。 童漫娇内心有多不甘暂且不说,就那六皇子妃的人选果然如自己所料,是个出身不高的,虽然有个状元哥哥,可到底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便做了皇子妃也未必镇得住,如今首要的还是趁皇子妃没进门前先把六皇子笼络住了。 童漫娇将先前所学的德言功容都先放了放,忍着羞涩将从周氏搜罗来的画本里学来的东西一点一点施展出来,还真就让六皇子对侧妃院流连忘返了好几日,赏赐流水般地送了进去。 六皇子府人员简单,有那么几个通房丫鬟,也不能算是主子,一时之间童漫娇这个侧妃俨然府中女主人一般说一不二。 在京城阵阵拂面的春风里,人们渐渐换下厚重保暖的衣裳,出门踏青游玩的人越来越多,京城附近山头里的寺庙,香火也旺了起来。 一辆青帏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马车里坐着一个姑娘打扮的女子。 “小...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丫鬟端着茶壶的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看着闭眼养神的主子,犹犹豫豫的问出了口。 那位闭眼的小姐缓缓睁开眼,平静无波的眼眸更像是一潭死水,就那样轻轻扫了眼丫鬟,后者的头就垂的不能再垂了。 “今日这事成也好不成也罢,已经是拼死一搏了,往后的日子好与不好全看今朝,你难道真等着我被休弃,然后与我一起去广慈庵里青灯古佛一生吗?” “奴婢不敢,奴婢死也会保守今天的秘密。” 王氏看着目露坚定之色的丫鬟,慢慢合上眼。 吴黄寺虽然不是皇家寺庙,但在民间声望极高,香火也是顶好的,今日王氏做姑娘装扮来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也是为了约见之人。 这件事早在半月前就已着手安排,今日吴黄寺烧香求子不过是按照每月固定的日子行事。 “有劳师父了。” 王氏合了合手掌,目送沙弥远去后,才推开屋门进了禅房。 王氏的丫鬟照例守在屋外,警惕着周围。 屋内与平素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男子。 “意娘......” “原郎......” 一别几年未见的两人忘情的拥吻在一块儿,许久才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两人分开拥抱却依旧执着手坐到床榻边。 “意娘,你今日怎么这扮相......” “怎么?如今我人老珠黄已不复当年了是吗?” “不是不是,你还是那么好看,只是你如今,如今已是皇子妃,怎还做姑娘装扮?” 王氏猛的抽回手,站起身走到窗边,差一点忍不住推开窗。 “当年若不是为了你的性命,我怎么会甘愿去做这什么皇子妃,憋憋屈屈这么些年,如今才相见,你就这么狠心要往我心上扎刀子吗?!” 男子站起身从身后搂住微微颤抖的王氏,好言相哄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哎,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二皇子妃转过身深情的看着眼前相恋多年的男子,想到皇子府最近一次来探脉的太医摇头叹息的模样,胸中积郁良久的戾气彻底释放。 “原郎,你若心里还有我,今日一定要帮我。” 男子紧紧抓着王氏的手,满眼挣扎。 “我的心里当然还是只有你,至今我未娶便足以证明,只是......只是我怕万一此事有个纰漏,你怕是......” “你放心,若今日事成,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母子。” “好!我既已进京,便不走了,我会尽快找份差事,留在京里守着你们。” 守在屋外神经紧张的丫鬟在听到屋内传来的暧昧动静时,略微松了松神经。 这是成了吧?但愿主子能得偿所愿…… 第八十八章 白水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鸿嘉十二年的夏天是个喜事连连的季节。 六皇子和七皇子以及淮王世子的婚期择定,三皇子妃还有月余就要临盆,二皇子妃也在这时候传出了喜讯。 嘉康帝最近心情一直都很好,大齐也没有发生什么灾荒,国泰民安的盛景之下,嘉康帝思量着到行宫去避暑。 这件事一传到后宫,年轻的妃嫔们纷纷开始找四大妃串门子,希望嘉康帝能带上自己去行宫,皇后那里是不敢去叨扰的,其实更怕的是被过了病气。 童府里,童怀远也在收拾着自己惯用的文房四宝。 “这次随行怎么会有夫君的名字呢?” 温兰帮着一起收拾着,闲聊着说起自己心中的困惑。 “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个从三品,随行避暑不是很正常吗,留京的官员都是有事的,我又没什么事。” 童怀远吹了吹狼毫上的灰,有好一阵子没练字了,自从当上了这个京官,整个人闲的天天带着小雪到处遛弯,这次是不能带小雪去了,在那种皇家行宫里练练字下下棋作作画是最打发时间的了。 童怀远随行,却并不打算带着温兰去,儿子还小,家里又还有个童老夫人,童怀远还是决定让温兰在家里呆着。 童清妍是郡主,这次是肯定要跟着一起去的,虽然婚期已定,就在来年三月初八,但童清妍可没有自己绣嫁衣的打算。 有那窝在闺房里绣花的时间,童清妍更乐意吃吃喝喝到处游玩,充分享受特权阶级的优待。 童漫姈和苏昭的婚期也定下了,虽然是做姐姐的,但毕竟童清妍的品级在那儿,所以她的婚期还是定在了童清妍之后。 苏昭殿试过后被嘉康帝点为探花,苏家上下流水席摆了三天,童漫姈没好意思去,但也绣了春夏秋冬四季花色的香囊,表了心意。 苏昭在朋友圈子里没少炫耀,引来众人的妒忌与鄙视,比起被曝出早已成婚的状元郎梁若风,苏昭这个定亲了的探花,吸引的目光算是少的。 梁若风在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就派人去老家接人了,一路山高水长按照估算的速度,春娘三人抵京恐怕夏天就要过了。 梁若风还没有资格随行去避暑,梁婧知道了六皇子得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还带着侧妃通房三四个人一起去,气闷了好几天,却也做不了什么。 杨之敏哄女人光靠一张脸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面对梁婧的吃味,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将人哄好了,这饭还是在如意楼吃的,结账时听到数目的梁婧惊讶极了,惊讶过后又有些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愉悦感。 “你带你那个侧妃来如意楼吃过饭吗?” “当然没有,侧室不可与正室比肩,我怎么会在你之前带她来吃饭,即便带你来吃过了,她也不配来的。” 杨之敏看着梁婧彻底轻松下来的神情,轻摇了两下折扇。 哄女人,找准核心问题就容易的多了。 宋湛负责御前安全,最近一直忙着拟定随行护卫的名单,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与童清妍见面了,好不容易人员都定下来了,今日一个大早就直奔童府。 “小姐,世子进府了,去给老夫人和老爷请安了。” “哦。” 童清妍捻起一粒青梅放入口中,闲闲的翻过一页书,波澜不兴的应了一声。 珍珠看她一脸淡定的模样,不解的挠了挠头。 “小姐不是很盼着世子殿下来的么,怎么现在看上去好像又不希望他来了?” 童清妍闻言放下书,瞟了眼忍笑的三人,轻哼一声。 “你个丫头所有的脑子大概都在吃上了,以后谁想娶你,给你十斤酱猪肘子就好了。” “小姐也太看不起人了,十斤酱猪肘子就想娶奴婢啊,那奴婢也太给您跌面了。” “诶呦呦,十斤酱肘子不够,难不成要二十斤?” 珍珠完全没有听出来童清妍话语里打趣的意思,一本正经的翻着眼掰着手指数了数后道。 “至少得给我间城东李记酱肘子铺那样的铺面,小姐你说的嘛,好吃的东西就要尽可能的发展成生意,这样随便什么时候想吃就有的吃。” 这话是当年在长春府开第一家如意楼时,童清妍给的理由,也成功说服了童老爹,拿到了第一笔启动资金。 珍珠的脑子在吃的上格外的灵光,至于感情方面的,那就只能呵呵一声了。 宋湛刚到菡萏园时,小雪就嗖的一下从童清妍的脚边起身钻进了狗屋里。 “这么长时间了,小雪还是那么怕你。” 童清妍坐在长椅上晃了晃脚,姿态闲适的看着走向自己的男子。 “我已经很努力的去与它和睦相处了,你看我今天还特意给他带了如意楼的白切牛肉。” 宋湛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刮来,敏捷的转身就看到站起来的小雪举着两只前爪搭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四目相对间,宋湛轻而易举的就看出了狗眼里的渴盼,未免自己的整件衣袍都遭殃,宋湛果断的打开了油纸包,将切的大小厚薄均匀的牛肉放到了狗屋门口。 “没我的允许不许来打扰,否则我不介意夏天吃狗肉锅子。” 宋湛一脸友好的摸了摸小雪脖颈处丰盈的毛,话语里也完全没有森然之意,但小雪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危险,张开狗嘴叼住牛肉缩到了狗屋里,打死也不出去的架势让宋湛满意的站起了身。 四个丫鬟在宋湛出现时就已经识趣的撤了,此刻院子里就只有童清妍和宋湛两人,狗屋里享受着白切牛肉的小雪不算的话,就是标准的二人世界了。 “今日怎么有空来?” “你这是不希望我来的意思?” 童清妍笑了笑,刚想倒杯茶,手挨到茶壶上才想起来,壶里只有白水。 宋湛看着童清妍的停顿,微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白水无滋无味,但喝多了也能品出其中的甘味来。” “那得是心甘情愿喝白水才能品出来,强按着只给喝白水的话,可没那个心情感受白水的滋味。” 宋湛看着眉眼又长开了些的童清妍,一段时间不见,今日穿着家居了些的童清妍好像就是一位长成了的女子模样,半点看不出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孩。 有的人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空谷幽兰的模样,明明心眼很多而且傻起来的时候又真的很天真,可外表就是那么能唬人。 第八十九章 运气好的二皇子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本能的觉得宋湛的目光很危险,举起茶杯挡住自己的脸后,才温声问道。 “你话里有话,是有什么事吗?” 宋湛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一包油京果推了过去。 “尝尝看,不是很甜。” 金黄的油京果上白糖很均匀的包裹着,一看制作工艺就很讲究,普通人家自制的油京果,糖霜裹不了这么均匀。 “这是哪家买来的?” “母妃去吴黄寺,偶然间吃到的茶点,便买了些带回来。” 童清妍嚼着油京果,眼神示意宋湛接着说,看她吃的香甜,宋湛也不自觉的拿了一根尝了尝。 淮王妃拜佛烧香从来不去民间寺庙,这次会去吴黄寺还是因为二皇子妃的缘故。 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妃是感动了吴黄寺的佛祖,才得偿所愿终于怀上了,这话就是二皇子妃本人亲口说的,所以可信度极高。 陈家这次春闱下场的子弟中了的有三人,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陈佩雯在淮王妃的帮助下顺利加塞进了选秀队伍里,在四大妃面前亮了相,最终是进了二皇子府。 对于这个结果,最初童清妍是惊讶的,没想到陈家母女心这么大,就凭陈佩雯的脑子,皇子府后院可不是好呆的,更何况还只是个侍妾的名分。 宋湛对此结果很是反感,却也没有去说道淮王妃什么,想来这也是母妃对陈家的亏欠之心作祟,才让陈家母女如了愿。 “如今二皇子妃有了身孕,那你表妹......我是说陈家大小姐也进府了,二皇子那个了吗?” 宋湛挑了挑眉,看着童清妍八卦的表情,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倒是关注二皇子。” “我当然关注了,二皇子的子嗣是出了名的艰难。先前三皇子妃也一直没有孕,其他人也生不出来,大家还没什么想法。二皇子府不一样啊,二皇子妃生不出来,能生出来的那么一两个侍妾的孩子也没养多久就夭折了。京里对二皇子子嗣缘浅薄的话语可是甚嚣尘上啊,如今二皇子妃拜了吴黄寺的佛终于怀上了,京城里去吴黄寺拜佛的人空前的多了。” “这次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都不会去行宫避暑,二皇子带的人里就有陈佩雯。” “那说明陈家大小姐还挺受宠的呀,二皇子这么做也有对你示好的意思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亲表妹。” 宋湛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厌烦的就是与那些皇子打交道,如今陈佩雯进了二皇子府,不管怎么厌烦,面子上还是不得不对二皇子友善一些,否则母妃就该难做了。 “母妃这个事办得实在是......”宋湛本想说愚蠢,最终还是没在童清妍面前说出来,“还是该早些把你娶回去,家里的事有你把关,我也好放心。” 明年的三月初八才能成婚,这个日子是钦天监测算下来嘉康帝首肯的,宋湛虽然嫌晚,可也知道没办法更改了,毕竟两位皇子肯定要排在前面。 “我听说二皇子妃这胎,除了拜佛烧香,好像三皇子妃也做了些什么。” 三皇子妃石氏在听说了二皇子府请脉的太医回宫报喜的消息后,砸碎了一整套琉璃茶具,下人们差点要进宫去请贤妃派太医来,还好被三皇子拦住了。 三皇子是个软弱的,但大事上还是知道好赖的,前脚二皇子妃查出有孕,后脚三皇子府就请太医的话,嘉康帝那儿就该挂上号了。 “你这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怎么还那么大气性呢,小心伤着孩子。” 三皇子扶着胸口依然起起伏伏的石氏坐下,拿起搁在一边的团扇扇了两下。 “我能不气么,怎么就怀上了呢?!” 石氏即便歇在屋里也抹了脂粉,此刻情绪激动之下觉得脸上难受得很,却也不肯叫人端水进来擦拭掉,因为如今石氏的脸上居然出了几块斑点,虽然不大但看着很是碍眼。 若不是太医说这是孕中常态,产后可以调理去掉,石氏肯定要抓狂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希望自己的脸上有难看的斑,哪怕是孕中也会在意自己的容貌。 “二哥有嫡子是好事,德母妃时不时就叫二嫂进宫去敲打,你不是还说二嫂怪可怜的么。” “可怜是因为她怀不上,如今她怀上了!” “那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呀,你这都快生了,若是男孩,你和母妃期盼了许久的长孙不就如愿了么。” “那万一不是男孩呢?万一二嫂怀的是男孩呢?” 三皇子无语了,难怪都说不能与孕中的妇人多交流,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三皇子的沉默不语,在石氏看来就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前太医每每来把脉,自己想方设法逼太医说出腹中胎儿的性别,可那些个太医一句准话都不肯说,就怕事后担责。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那方子给她!” 石氏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当时怎么就那么自信的觉得问题出在二皇子身上呢,现在好了,居然怀上了。 “方子?什么方子?” “就是助孕的丸药方子,我那日在宫里看见二嫂一脸失落,一看就是又被德母妃教训了,就松口了方子。原想着这孩子肯定是二皇兄的问题,那出生的一两个不都没养住么,谁能想到这才过了两个多月,就怀上了!” 三皇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一脸懊丧的石氏,轻拍了拍她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的手。 “好了,已经怀上了,你总不能想法子去把孩子折腾没了吧?” 三皇子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石氏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自己。 “胡闹!这种事怎么可以做!若是让父皇知道了......” 石氏的脸一下子就拉的老长,三皇子收了声,俨然是想起了除夕那晚的事。 降香的威力需要长期浸淫其中才会伤及胎儿,而暗害三皇子妃腹中胎儿的办法是将降香木的木屑藏在了蜡烛的烛芯里,随着燃烧挥发出了降香,又被无害的熏香遮掩,让人不察。 这事是那丫鬟事先写好的遗书里交代的,好在那丫鬟也并非真心想要害未出世的孩子,降香的量减半了,否则...... 三皇子不敢再想下去了,看着眸光深邃的石氏,三皇子一把抓住她的臂膀。 “那件事父皇虽然压了下来,可你也看到了,害你的人还是受到了惩罚,更何况如今孩子无事,很快就要降生,为了你们娘俩的福报,二嫂肚子里的孩子你千万不能......” “你想哪儿去了!”石氏嗔了三皇子一眼,“我当然不会那么蠢的去对付二嫂,只是感慨她运气好罢了。” 三皇子再三看了石氏几眼,确定她没那个心思了才放下心来。 对于那个位置他没有想法,所以也不愿树敌害人,只希望兄弟几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第九十章 打人打脸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大部队出发速度很慢,看着避暑行宫离京城不远,可也走了好几天。 这次避暑嘉康帝算是奢侈了一把,后宫妃子就带了十几人,几乎是把整个主行宫都塞满了。 童清妍出了马车,走到一边的树荫下避开耀目的阳光,踮起脚尖遥遥望了眼明黄色华盖的方向,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郡主这是在看我表哥吗?” 梳了妇人发髻的陈佩雯,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走到了那片树荫下。 童清妍浅笑着看她走过来,内心却是深深的感到腻味,这么一个曾经为了一己之私就想害死自己的货色,如今当了个皇子侍妾,还得稍微给点脸面,实在是憋屈。 “本郡主就是随便看看。” 童清妍不打算跟陈佩雯多聊,又不愿意让出这片绿荫,索性扭开头看风景,指望她识趣些闭嘴纳凉,然而就有人学不会察言观色。 “当初初见你,不过是个五品地方官家的小姐,没想到你真能攀上我表哥,明年等你成了我的表嫂,日后咱们两家可要多多往来了呀。” 童清妍扭回头,一脸“你莫不是个傻子”的表情看向陈佩雯,看着对方脸上骄矜的笑容,童清妍觉得面对这种脸大皮厚的人,婉约好像不合适。 “陈侍妾这是在帮着本郡主追忆过往?” “陈侍妾”三字一出口,陈佩雯的脸色瞬间一片阴暗,本来做侍妾根本不是自己最初设想的,要不是素云说会助自己上去,要忍耐,这个二皇子侍妾自己才不乐意当呢,如今被眼前这么个小丫头提起,陈佩雯觉得自己的肺上冒了个大窟窿,气根本兜不住。 “哦对了,你还只是个侍妾,按说也没什么娘家可言。本郡主得纠正你一句了,往后即便我嫁与世子,与你也没什么要走动的,况且......” 童清妍无辜的眨了眨眼,看着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陈佩雯,慢悠悠的说最后一句。 “二皇子妃初有孕不能随行避暑,二皇子府女眷代表好像是云侧妃吧?我记得好像是德妃娘娘娘家的人,听闻这位云侧妃脾气有些刚正,若是被她知道你要代表二皇子府,你猜她会怎么对你?” “你......” 陈佩雯的手刚刚扬起,还未落下就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飞燕架住了。 “还有最后一个温馨提醒,本郡主从一品,你这巴掌要是扇下来,我觉得吧,你这只手大概就该换个地方呆着了。” 童清妍冷淡的瞥了眼五官扭曲的陈佩雯,摇了摇头走了。 不与傻子论短长,至今仍然学不会,对这样的傻子,总想着刺上两句才开心。 童清妍和陈佩雯的争执并没有传扬出去,童清妍是不屑,陈佩雯是不敢。 先前在二皇子府,已经吃了那位云侧妃几个亏了,要不是被整治的有些怕了,陈佩雯早就冲回陈家找郭氏哭诉去了。 这位云侧妃其实说刚正都有些好听了,这是个把女诫女则当成人生信条的女人,要不是身形是个好生养的,德妃也不愿意把这么没趣的一个人送去儿子后院。 做妾的么哪里需要这么懂规矩,这不是逼着男人不进你的屋子么,那样怎么生得出孩子来,不过如今二皇子妃有孕了,德妃也就看到了这个云侧妃几分好来,二皇子后院被管理的丝毫不乱,甚至更规矩了!德妃简直对这个云侧妃喜爱的不能够了。 这次二皇子本是极不愿带着这个云侧妃的,无奈德妃点名要她陪着,二皇子便只能弃了一个往日里可心的侍妾了。 陈佩雯在童清妍那儿被奚落了一番,回到马车里就只能砸枕头出气。 素云端着二皇子派人送来的绿豆糕,刚进了马车,就被一个软枕砸歪了发髻。 “怎...怎么是你啊,我以为......” 陈佩雯自从从郭氏那儿知道了这个素云心机深沉后,就很怵这个人,如今眼看着她放下点心碟子,一言不发的整发髻就有些后悔自己没看清楚就出手发泄怒火。 “主子这是跟谁生气呢?” 素云平静的语气询问,让陈佩雯紧张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也是因为素云的话提醒了自己,如今自己是主子,虽然还只是个侍妾,但也是背靠着淮王府的侍妾,能被破格喊声主子还是二皇子亲赐的殊荣。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童家三小姐,仗着自己攀上了我表哥,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一定要让姑姑好好收拾她!” 陈佩雯兀自沉浸在童清妍被淮王妃打压的美好画面里,没有看到素云脸上不屑的讥讽。 “主子还请慎言,毕竟如今她贵为郡主。” “我知道,要不是她命好弄了个郡主的名头,我表哥也未必看得上她。”陈佩雯气闷的扫了眼点心碟子,看到绿豆糕微微一笑,“这是殿下派人送来的?” “是。” 素云将点心端到小几上,伺候着陈佩雯净了手。 “还是殿下对我好,知道我做马车闷的慌,又没什么食欲,这绿豆糕看着不像是府里带出来的,云侧妃那里有吗?” 素云犹豫了一下,在陈佩雯视线扫过来之前,还是说了实话。 “这绿豆糕是宫里的手艺,德妃娘娘赏赐给云侧妃的。” “给她的?!那是殿下特意要来给我的吗?” “不是,是云侧妃不爱吃,殿下说估摸着您喜欢,就让人送来了。” “咣当———” 五块堆叠整齐的绿豆糕瞬间散落了一马车,陈佩雯恨恨的一掌拍在小几上,顿时疼的五官扭曲,仍然咬牙切齿的说道。 “什么玩意儿!她不要了就拿来打发我?不过几块绿豆糕罢了,当谁稀罕呢!我在淮王府时什么点心吃不到啊。” 马车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丝不落的传到了德妃跟前的宫女耳朵里,宫女肃着一张脸又听了一会儿,转身回去了。 德妃看着只身一人回来的宫女,咦了一声。 “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她人呢?” “娘娘恕罪,奴婢未请到陈侍妾。” “怎么回事?起来回话。” 宫女将陈佩雯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了一遍,德妃听完捏起一块绿豆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绿豆糕甜度刚刚好。 “这绿豆糕深得本宫的心,她无福消受也是她的命,没想到陈家寂寥了这么多年,当真是没了当年的风骨,看样子也无需抬举她了。” 队伍歇息时间到了,又开始启程去往行宫。 陈佩雯打落绿豆糕的事很快就从德妃宫女的嘴里传到了云侧妃耳中,正闭着眼默念经文的云侧妃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有的人给了脸面自己不珍惜,那就不需要替她掖着藏着,所以云侧妃转头就派人告诉了二皇子,陈侍妾不喜欢绿豆糕全给扔了。 二皇子顿时心里就觉得堵得慌,本打算到了行宫第一夜找陈佩雯的,也换了人。 云侧妃又派人将二皇子所作所为的背后原因传到了陈佩雯耳朵里,登时觉得脸上有如挨了一个响亮亮的耳光,气的她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九十一章 碰瓷交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习惯了一人独居,如今到了行宫,不得不三人住一个院子,选择好的邻居就是首要的事。 早早派飞燕跟宋湛要了女眷花名册,童清妍才后知后觉自己在京城中好像还没什么朋友。 这种情况下主动去找人组队住一个院子,好像有点不合适,但等着被挑也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所以童清妍打算“碰瓷”。 刑部尚书的嫡女苏窕,苏昭的亲妹妹,成了童清妍的第一个碰瓷对象。 一到行宫,众人下马车的下马车,下马的下马,童清妍带着飞翠等着苏窕下了马车,慢慢的靠了过去。 苏窕一下马车就想去找自己的哥哥,然而出门前被娘亲告诫过不可以放肆,所以也不敢太过欢脱,只跟着人群缓慢的往行宫里走着,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人挤了自己一下,腰间一沉,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苏窕刚想弯下腰去捡荷包,有一只手先行将荷包捡起,拍了拍上面沾染到的尘土,递了过来。 “谢谢。” 苏窕望着眼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弯了弯大眼睛,道了声谢。 “举手之劳,我姓童,行三,你是苏家小姐吧?” “哎呀,是郡主殿下。民女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童清妍赶忙伸手扶住欲行礼的苏窕,这么个萌妹子和苏昭真是差不多的脾气,文气隽永,一看就是柔和之辈,真不知道善用刑罚的刑部尚书苏大人,是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子女的,反差也太大了。 “我不喜欢这些虚礼,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我请你吃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只希望你别郡主长郡主短的,听的我耳朵疼。” 苏窕眨了眨眼,这个郡主怎么跟传闻里的差那么多呢?不过她很喜欢,遂笑着点了点头,甜甜的叫了声童清妍“清妍姐姐”。 童漫姈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嫂子,童府三位姑娘自己都是听母亲念叨过的,这位郡主更是重点念叨对象,自己连她的生辰八字都知道,所以毫无压力的喊了声姐姐。 童清妍觉得这个开端很不错,萌妹子没拒绝,那接下来提出同住一院子的建议应该不难了,没想到苏窕先提了出来。 “清妍姐姐要和我住一个院子吗?” “啊?要的要的,我本来也想问你的。” “那就好,我和冬姐姐早就说好了,如今加上你正好三个人。” 苏窕口中的冬姐姐就是冉秋的妹妹冉冬,一个风风火火不输冉大公子的女子。 冉冬不是很喜欢跟皇家的女子打交道,起初看到苏窕拉着童清妍这个郡主到院子里时,脸色不是很好看,碍于苏窕的面子以及苏家和童家结亲的事儿,忍住了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那脸色谁都不瞎,看得出来。 苏窕趁着冉冬在自己屋里收拾东西的空档,溜到了童清妍的屋子里,替冉冬解释了一下。 “就因为被七公主讥笑过一次,就不喜欢皇家的姑娘了?这个冉冬气性还挺大,但我不是皇家的人啊。” “可你是郡主啊,也算半个皇家姑娘啊。冬姐姐人很好的,就是不喜欢规规矩矩的行走坐卧,也不喜欢读书习字,和公主她们是话不投机。” “好吧,酸甜苦辣咸她喜欢什么?” 苏窕看了看摸着下巴的童清妍,眨了眨眼。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点好吃的讨好一下她啊,总不能天天对着那么一张脸吧?” “说的也是,冬姐姐喜欢吃辣的。” 童清妍思索了一番,叫来飞翠,流利了报出来一堆食材用具,苏窕的眼睛越睁越大,等到飞翠离开后,忽闪着大眼睛感叹道。 “清妍姐姐好厉害,可以从御厨那儿要来那么多食材啊。” “当然不行,我只是个郡主,又不是公主。” “那怎么......” “你忘了我跟谁定亲了?凭着淮王世子的名头,这点菜和用具我还要不来么。” 苏窕了然的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童清妍这样用未婚夫的名义谋私有什么不好。 冉冬兴冲冲的跑到苏窕的屋子里没找到人,纳闷着走出屋子就看到飞翠身后跟了一溜的人端着各种食材进了童清妍的屋子。 伺候童清妍吃锅子很多回了的飞翠,不需她吩咐就已经把所有食材处理好用碎冰镇着带回来了,省去了童清妍很多步骤,得到了她的夸赞。 苏窕也大大方方的夸道:“清妍姐姐的丫鬟怎么这么得用,真是教导有方。” 童清妍得意的挑了挑眉,对着苏窕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教导有方说不上,关键是出处好,飞翠以前是世子殿下的属下。” 苏窕抿了抿唇,难怪母亲老念叨童家三小姐命好呢,真是不能比。 “嘁———大热天的吃锅子,简直病得不轻。” 童清妍苏窕闻声看向门口,冉冬正倚在门边一脸嘲讽的看着一桌子食材,苏窕赶忙站起身将人拉了进来。 “冬姐姐快坐,清妍姐姐特意为你准备的。” 配合着苏窕的言语,童清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瓶子,打开瓶塞递过去晃了晃。 “我自己熬的牛油辣子汤料,你在外面肯定吃不到。鸳鸯锅子自带的,你就说吃不吃吧,若是不吃......” “若是不吃怎么了?!” 冉冬昂了昂头,极力忽视鼻尖萦绕的香气,这又香又辣的闻着就好吃,拿这汤料涮锅子吃,肯定好吃极了…… “若是不吃,门在那儿,恕不远送。” “你!窕窕,我们走!谁稀罕啊?!” “我稀罕,冬姐姐,我觉得清妍姐姐的汤料好香啊,我想尝尝......” “窕窕......”冉冬大为受伤的抚着心脏,不可置信的看着牢牢坐在凳子上的苏窕,“你明明不吃辣的!更何况这么热的天吃辣锅子......” “清妍姐姐屋子里的冰比较多,挺凉快的。” “......” 在苏窕和冉冬打嘴仗的时候,童清妍已经忙活开了,等到辣锅处理好,放下一堆食材煮沸以后,热气氤氲中牛油辣锅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冉冬站在那儿想走,可腿不听使唤的纹丝不动,眼看着苏窕和童清妍已经涮完了一整盘的牛肉,冉冬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抢肉。 童清妍自始至终没多说什么,三个人都在抢辣锅里的东西吃,清汤的那一边都没怎么碰。 吃到最后三人脸颊都红扑扑的,嘴巴合不拢的不停发出吸溜声,也不知道谁先笑的,反正最后三人都笑了。 就说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锅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第九十二章 荠菜年糕的重要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将手头工作全部处理好已经日近黄昏,才恍然惊觉腹中空空居然一顿正经的饭菜都没吃,抬脚就要去找童清妍,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温琪换上了金吾卫的衣服,但并不是很合身,别扭的扯了扯衣袖,不满的瞪着眼前人。 “你把我抽调来金吾卫,到底想干什么?” 宋湛忍着胃里的不适,拧眉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人。 “你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护卫皇帝,我现在要去吃点东西,就不奉陪了。” 说着就要绕过温琪,谁料反而被挽住了臂弯。 “正好,我也腹中空空,去找我表妹吧?一起啊。” 不由分说的拉着宋湛就走,一直到了童清妍的院子门口里才撒开了手,可惜晚了一步,正好被在葡萄架下纳凉的三人看了个正着。 苏窕大眼睛忽闪了一下,默契的和冉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点点诡异的认同感。 童清妍也意外的发现,自家表哥和宋湛站在一起,颇有几分登对之感…… 宋湛没有半点探究三个小丫头心中隐秘的八卦之魂的欲望,几大步走到童清妍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微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极富委屈意味的话。 “一天没吃东西,我饿了。” 童清妍摸摸了鼻子,站起身往屋内走去,温琪和苏窕二人看着两人的背景,都是一脸震惊。 这还是那个高冷的淮王世子么?是在做梦吧? 进屋后的童清妍从冰釜上端下一只琉璃碗,满满一碗红糖冰粉还冒着丝丝凉气。 “吃吧。” 宋湛看了眼巴掌大的琉璃碗,有些不满足的斜了一眼童清妍。 “就这个?” 童清妍看了看加了许多料的冰粉,再看了看明显不开心的宋湛,无奈地站起身。 “先吃着,珍珠她们采了些野生的荠菜回来,我去给你炒一份荠菜年糕。” 起初带炉子和锅子这些厨具时,童怀远还觉得有些太高调了,随皇帝到行宫避暑,还要带这些搞得会吃不饱饭似的,还要自己动手,然而事实证明自给自足不光吃得饱还能吃得好。 御厨精心伺候着皇帝和他的妃嫔,大臣及家眷就只能吃例菜,说的白话一些就是大锅饭,童清妍不打算委屈自己,所以极力主张多雇一辆马车用来拖运厨具。 中午苏窕三人吃了锅子,童怀远吃着大锅饭生无可恋的时候,收到了女儿孝敬过去的一碗冒菜,就着这碗简易版麻辣锅子,童怀远吃了三碗米饭。 童清妍炒着荠菜年糕的时候,童怀远就来了,看到围在童清妍身边的几人时,童怀远咳嗽了一声。 “爹,你来啦,吃过了么?” 童怀远本想说吃过了,可一看温琪的表情,就改口了。 “没有呢。” 童怀远得意的瞥了眼温琪,臭小子想让自己说吃过了,等下好多分一点炒年糕是吧,想得美。 “洗洗手都进屋里去吧,马上就好。” 温琪等人一进屋,就看到大马金刀坐姿的宋湛,猛地站起身恭敬的拱手行礼。 “见过童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世子殿下也在这儿啊。” 童怀远眯眼打量了一下宋湛,满意的捏着胡须点了点头,随便挑了张凳子坐下,等着荠菜年糕。 温琪看着恢复端庄姿态的宋湛,暗暗翻了个白眼。 苏窕和冉冬不好意思与外男共处一室,就端着童清妍给的年糕回了冉冬的屋子,童清妍直接将锅子端进了屋,满满一大锅的荠菜年糕顿时吸引了三个男人的视线。 童清妍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这么默默看着三人吃完了一整锅。 “说说吧,为什么把我表哥拉到金吾卫。” 童清妍看着宋湛放下碗筷,才发问,温琪一听事关自己,放弃了舔碗的打算,认真的看着宋湛。 “他功夫过得去又懂医术,有他在我更放心。” “什么叫我功夫过的去啊?!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 “你是担心有人会害皇上?” 童清妍皱了皱眉,觉得说不通,嘉康帝年富力强的,也没有定太子的打算,这种时候出手害死皇帝,除了掀起动荡引发皇子们的纷争,没一点好处。 “不是,我是担心你。” 宋湛毫不遮掩的凝视着童清妍,童怀远看了看一脸稚气的温琪,又看了看宋湛。 “温琪身为金吾卫,怎么保护安儿?” “行宫有定时巡逻的护卫,我以金吾卫的名义将温琪拉来,顶的是别人的名字,今夜起温琪负责周边巡逻。” “呵,你够可以的啊,这是又让我降级成普通护卫啊,打算再弄件不合身的衣服给我?” 温琪这次是大大方方翻的白眼,反正宋湛也不敢拿自己怎么着。 虽然嘴上无比嫌弃,温琪也没拒绝宋湛安排的打算,家族利益都是绑在一块儿的,既然决定跟着一起进京,童家的事自己就脱不开了。 童清妍看着三个男人几句话就定下了保护自己的章程,摇了摇头。 “要不怎么说男女有别呢,你们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激的对方更想置我于死地,还不如松范一些,引蛇出洞。” “不行!” 三人前所未有的默契,齐齐出声反对。 童怀远爱女心切,自然不能答应用童清妍作饵,宋湛更是如此,至于温琪,面对童清妍的目光,一梗脖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要是有个闪失,再想吃荠菜年糕找谁去。” 童清妍沉默了,原来在这个表哥心里自己跟荠菜年糕一样,不对,还不如荠菜年糕。 等到童怀远和温琪走后,宋湛才走到榻边懒散的躺下。 “我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就因为贵妃那也说不过去吧?现在贵妃看我也不顺眼啊。” 童清妍端了张凳子坐在冰釜边上,感受着丝丝凉爽。 宋湛睁眼一看,立刻不赞同的半起身把人拉到了榻边。 “你干嘛,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好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宋湛斜着眼看童清妍,一副正人君子的神情。 童清妍耸了耸肩,刚想坐直身子,左肩猛的受力一拉,人就倒了下去,紧接着眼前被一片影子笼罩,只听见一句低声呢喃。 “你这么期盼,我满足你就是了。” 第九十三章 皇后有孕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粟裕找到童清妍的院子里时,宋湛刚跟童清妍聊完正事,只不过聊的过程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 至于粟裕是怎么看出来的,就凭郡主那鲜艳欲滴还微微有些肿的嘴唇来看,傻子都知道两人又偷摸着做了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大概是粟裕打量的目光太过直接,童清妍伸手在宋湛腰间拧了一把。 宋湛吃痛的一皱眉,看向粟裕的眼神就格外不友好。 “何事?” “呃——哦,皇上跟前的李公公找您。” 宋湛拍了拍童清妍的肩,然后转身走了,粟裕老老实实的跟上也准备一起走,突然被童清妍喊住了。 “郡主有何吩咐?” “听说你功夫不错?” “一般一般。” 粟裕话里满是客气,可眼神闪着极度自信的光芒。 “比世子如何?” “当然不能和主子比。” “那行吧,双喜和珍珠你也见过,这些时日她们的安危由你负责。” 双喜珍珠感动极了,一脸欣喜的看着童清妍,粟裕就不一样了,那表情简直如丧考妣。 “郡主...属下要保护世子殿下。” “你方才不是说你功夫不如世子么,那你有何能力保护他?不如保护保护弱质女流吧。” 粟裕看了眼腰比自己粗,脸比自己圆的珍珠,悲愤不已。 这算哪门子弱质女流......吃的多力气大,普通成年男子都未必敌得过啊! 折返回来的宋湛听到了童清妍的话,毫不反对的点了点头。 “郡主说的对,你就保护双喜和珍珠吧。” “主子......” “或者你回府换飞白过来。” 飞白和粟裕当年几乎打个平手,飞白略占上风,若不是粟裕机敏被老淮王看中,今日世子近卫就该是飞白了,这么些年,飞白可从来没放弃过与粟裕竞争。 “世子,属下一定誓死完成郡主的嘱托。” 宋湛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了,粟裕扭头对上双喜和珍珠的脸,刚想垮下脸来,就看到珍珠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袋子。 “这锅巴可香了,你吃吗?” 粟裕的眼眸亮了亮,好像保护这俩丫头也是有点好处的,至少不用吃大锅饭,而且还有好吃的零嘴。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虽然嘉康帝说是来避暑消遣的,但是该处理的政务还是要一日不辍的处理好,京中每日有专人快马加鞭的将要批复的折子送来。 宋湛刚回到嘉康帝呆的揽月阁时,李忠就迎了上去。 “贵妃娘娘和皇上下棋呢。” 李忠随口提醒了一句,就将宋湛引了进去。 这次皇后坐镇中宫没有跟着来,嘉康帝和贵妃就如夫妻一般自在相处,这行宫里每个妃嫔住哪儿都有规定,唯独贵妃直接住在了嘉康帝的揽月阁,离了规规矩矩的京城,两人想出格一点倒也没人会说什么。 “皇上。” “来了啊,坐坐坐,自己找地方坐,不用拘礼。” “谢皇上。” 嘉康帝招呼完宋湛,便专心棋局了,蒋荣华瞟了眼宋湛,掷下一枚棋子,笑着开口。 “都说新婚燕尔,世子与郡主还未成婚,就已经难舍难分了,可真是鹣鲽情深。” 对于拐着弯说自己孟浪说童清妍不守妇道的言语,宋湛觉得若是计较就是坐实了,若什么都不说又好像是默认。 “郡主厨艺极佳,微臣腆着脸去蹭了顿饭罢了,倒不值得贵妃娘娘如此夸耀。” “哦?妍阳的手艺本宫倒是还没尝过,改明她做什么好吃的,也送给本宫一份吧。” 蒋荣华刚想让李忠去传个话,宋湛抢先婉拒。 “娘娘和皇上的饮食需得谨慎,宫中御膳房的人专司其职,还是莫要为难郡主了。” “无妨,左右有宫人试毒。” “这世上多的是无色无味不能立即伤人性命的毒,还望娘娘三思。” “郡主乃乃本宫义女,本宫信她,世子这般推三阻四,也不知是何想法?” “微臣只是忠言逆耳,还望娘娘......” “行了。”嘉康帝将手中的黑棋扔回了棋篓里,瞥了打机锋的两人,“不下了,真没劲。” 宋湛和蒋荣华齐齐闭口不语,嘉康帝没好气的看了眼宋湛。 “知道你护着那丫头,也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 宋湛的头低了低,嘴角飞快的撇了撇。 真是不是自己媳妇不知道心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跟太后跳脚护着贵妃的。 训完宋湛,嘉康帝看了眼身旁的贵妃,拉过对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想吃什么让御膳房的人做就是了,何必为难孩子,你别吓坏了小丫头,回头心疼的不还是你这个做义母的。” 蒋荣华扯了扯嘴角,柔柔的应了声是,算是让步了。 对于嘉康帝明显偏袒淮王府的态度,蒋荣华也没兴趣过度挑衅,没有子嗣的贵妃,除了仰仗皇帝的宠幸,就没别的可依凭了,嘉康帝表明态度了,明面上除了遵从别无他法。 想到如今的境况都是因为当年被太后害的再无子嗣的可能,安阳又不幸病逝,蒋荣华对太后的恨就更深了,若不是当年实力不够找不到证据,如今那老妖婆也不能在慈宁宫颐养天年。 被蒋荣华一天念上三遍的太后,在秦姑姑的陪同下到了凤梧宫。 床榻上昏睡着的皇后多外一无所知,太后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的扫视了一遍皇后的脸色,如今的皇后虽然依旧瘦弱,但气色却是不错,白里透红的显得很健康。 屏气凝神把脉了许久的御医,颤颤巍巍的收回手,跪在地上等着太后问询。 “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 “回太后的话,皇后娘娘是......是......” “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直接说。” “太后恕罪,微臣是太过震惊,皇后娘娘并非病倒,而是......而是有喜了!” “什么?!” 太后惊呆了,秦姑姑也惊呆了,整个凤梧宫听到御医这句话的人都惊呆了。 呆愣了好半晌的太后才找回自己的神魂,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皇后,视线又从她的脸上挪到了锦被遮盖着的小腹位置。 “皇后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有孕?” 太后的问话一出,御医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那个...皇后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六七,若说有孕,也是有可能的。只是皇后娘娘凤体一向违和,此番有孕也是因此反应巨大,需得安心静养,此胎要极为小心。” 太后默默的坐了回去,沉默良久才停止拨弄手中的佛珠,朗声道。 “往后皇后的安胎药,有你亲自煎煮,亲自看着皇后喝下去。” “微臣明白。” “来人,速速送信于皇上,此番皇后大喜,哀家有旨,凤梧宫上下赏一年俸例。” “谢太后赏赐,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莲跪在皇后的床榻边,极力忍住哭泣的冲动,皇天不负苦心人,娘娘终于熬出头了! 第九十四章 有惊没喜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当今皇后有孕,京城一片喜气。 一个国家的储君最佳人选自然是嫡子,皇后体弱无福生养本就为人诟病,要不是嘉康帝坚持且储家底蕴深厚,这皇后的位置也不会姓储这么多年。 凤梧宫里没有半点夏日焦躁之气,人人走路脚步轻快如风,往日死寂的宫殿到处透露出一股勃发的生机。 红莲看着储舒沫痛痛快快的喝下安胎药,将空碗递给御医后,赶忙递上了蜜饯,却被储舒沫抬手挡住。 “这安胎药也不算苦,这些以后收起来吧,用不着了。” 红莲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娘娘这是心里甜,所以这药也不觉得苦了。” 储舒沫闻言淡淡一笑,也没有否认,实则不过是再苦的药都吃过了,区区安胎药罢了,有什么不能忍的。 “皇上那边,传信过去了?” “是,太后亲自命人传的信,估摸着今日应该能收到回信了。” 储舒沫垂眸扫了眼依旧平坦的小腹,打起精神来等着行宫的消息。 童清妍在京城的人还未到行宫时,就从宋湛那儿知道了皇后怀孕的消息。 “这什么情况啊?难不成皇后娘娘也去吴黄寺拜佛了?” 童清妍吃了一口冰沙,眯着眼等着口中的凉意过去,感叹着看向坐在对面的宋湛。 宋湛对这种甜食本没什么兴趣,但看童清妍吃的欢,又的确冰凉解暑,也试着吃了起来。 “皇后这是冒死一搏。” “皇后娘娘的身体差到这种程度了么?” “太医院里传出来的消息是,皇后应该是服用了密药,强行将生机提了起来才怀上了这个孩子。” “皇后有专职的御医,他不知道吗?” “你也说了是皇后专职的御医,他自然是以皇后的心意为行事的准则。” 童清妍沉默了,一个女人为了孩子愿意透支掉自己的寿元,这种牺牲不知道值不值得称赞,但至少储皇后这么做,童清妍觉得她很可悲。 宋湛将此事告诉了童清妍,纯粹是本着八卦一起分享的心态,对于储皇后,宋湛从来没怎么上心过,这个皇后透明了太多年了,最近的动作倒是有点多。 “皇上的龙影卫怎么没得到消息吗?” 童清妍突然想起这个直达天听的组织,负责皇帝想要的所有的情报搜集,按理储皇后的事应该不比宋湛的暗卫知道的晚。 “凤梧宫里的龙影卫应该早就曝露了,若我没猜错,储皇后安稳了这么多年,皇上也想不到她会突然有所行动。” 储家出了个皇后,为保后位,储家牺牲了官场朝局多年钻营,如今位极人臣的几家虽然没有了储家,但谁也不敢轻忽了这个世家大族。 京城里储家低调了多年,如今皇后有孕,储家的大门前隐隐开始热闹起来,登门拜访的人瞬间来了好几拨,不过都被挡了回去,谁也没能进去。 嘉康帝自来了行宫就彻底放松了身心,享受着难得惬意的时光,今天听个曲儿明天乘船游个湖,贵妃时常陪伴在侧,偶尔也会召一两个低阶妃嫔,虽然每日仍要批阅奏章,但经过筛选后的奏章数量比之京城时少了一大半。 这种惬意与平静还没有维持几日,就被京城里快马传来的消息打破了。 “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嘉康帝不敢置信的坐起身,本来正给皇帝按揉着穴位的妃嫔也惊的站起身跪了下去。 传信的人是慈宁宫的太监,此刻气都喘不匀的跪伏在地,听到嘉康帝的问话,忍着喘息尽量平稳的又重复了一遍。 “皇后娘娘有喜,太后娘娘命奴才前来传讯,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 小太监是真没听出来嘉康帝的语气里只有惊没有喜,嘉康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匆匆的出了芦笙苑往揽月阁而去。 在揽月阁里修剪着花枝的贵妃,听到宫人回禀的话语后,手中的剪子都惊的掉落了,一下子砸在了鞋尖,顿时疼痛钻心立都立不住的倒了下去。 秋心惊呼一声扑了上去,其他宫女也焦急万分的上前,七手八脚地要把贵妃从地上拉起来,嘉康帝赶到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啊,爱妃,你怎么了?” 蒋荣华木然的抬头看向疾步上前抓住自己手腕的嘉康帝,呆愣了几秒后,猛的挥手打开嘉康帝欲搀扶自己的手,抓着剪子失魂落魄的往屋里走去。 嘉康帝本想追上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宫人,沉声道。 “是谁在贵妃面前嚼舌根的?!” 秋心看了眼那位瑟瑟发抖的宫女,认命的闭了闭眼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是她。” 嘉康帝顺着秋心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眸里满是戾气。 “谁让你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 “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是听见有位公公一路高声呼喝,是娘娘让奴婢去听那公公到底说什么了,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嘉康帝此刻的心情极为暴虐,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揽月阁的每一个人,最后轻飘飘的下了旨意。 “拖下去杖毙,和那个太监做个伴吧,不懂规矩的东西。” 那宫女尚且没来得及呼救,就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人堵住了嘴,眨眼间就消失了。 秋心双手紧紧交握住,死死压抑住战栗胆寒到颤抖的身躯。 揽月阁的动静传到宋湛和童清妍耳朵里时,两人正在下棋。 童清妍是个臭棋篓子,一直悔棋却依旧下的兴致勃勃,宋湛乐的躲在这儿消磨时间,对着个臭棋篓子总比对着皇帝和贵妃强。 苏窕和冉冬因为宋湛的缘故,想来找童清妍玩又不敢,只能去找同样不敢打扰他们俩的双喜和珍珠琢磨吃的。 珍珠在童清妍的教导下,做吃的也算是一把好手,苏窕和冉冬的捧场更是激发了珍珠的潜力,做起吃的来格外热情高涨。 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琢磨好吃的,粟裕看着炉火,时不时望一眼锅里,等着吃,倒也和谐融洽的很。 第九十五章 吵架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珍珠将粟裕抓来的野鸡处理好,在几人的一致要求下,决定煲鸡汤。 去御厨那儿要来了两个椰子,拿刀剁了半天也没能把椰子弄开,急的粟裕站起身撸了撸袖子。 “我来吧,原以为你力气大,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 珍珠握着刀瞪了一眼粟裕,闪到一边给粟裕腾出施展的空间,苏窕和冉冬看着粟裕运气于掌,拿过一旁的菜刀一刀劈下去,椰子应声而裂却未流出半点汁水。 “看什么啊,拿碗过来呀。” “哦哦哦。” 珍珠拿过碗递到粟裕面前,粟裕将刀拔出,椰汁才流了出来,两个椰子的椰汁足有小半锅。 “粟裕你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冉冬星星眼的望着粟裕,要不是苏窕拉着,此刻整个人早就扑上去了。 “冉小姐真的想学?” 苏窕惊讶的回眸看了眼粟裕,真不愧是世子殿下的人啊,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敢学另一个就敢教。 冉冬也没想到粟裕这么爽快,刚想点头又犹豫了。 “你哄我的吧?世子殿下的贴身侍卫,能教我武功?” 粟裕看着冉冬的神色,手中还未放下的菜刀转了个刀花。 “如今我不是暂时被安排成了这俩丫头的护卫了么,既然不用贴身保护世子殿下,那顺便教你两招防身的功夫,也没什么不可以。” 粟裕挺喜欢冉冬这种性子的人,交谈起来无需在意那些虚礼,若不是她的家世背景在那儿,粟裕觉得冉冬学个一身功夫去闯荡江湖做个女侠完全可以。 苏窕看着一脸心花怒放的冉冬,默默扶额,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冉冬是有事可做了。 童清妍临窗看了眼笑闹着的几人,伸出手扯了扯宋湛。 “你看他们玩的多好,一点都没有小姐侍卫原本的架子,就像好朋友一样。” 宋湛不为所动的看着棋盘,童清妍发现拉了半天衣袖得不到回应,不高兴的撅了撅嘴。 “怎么不理人呢?” “你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趁着我分神偷我的棋子是吧。” “你怎么知道?!” “呵——” 童清妍挫败的撑着额头,看来傻白甜也不是所有直男任何时候都吃的,这棋是没法下了,反正怎么耍赖都赢不了,这个呆子根本不知道谦让女性! “不下了,不下了。我肚子饿了,椰子鸡的香味都飘过来了,咱们去喝鸡汤吧。” 果断的把棋子一扔,童清妍挥了挥衣袖站起身,朝着双喜几人走去,宋湛看了看被挥乱了的棋局,无奈的笑了笑。 “小姐,快来喝鸡汤,纯椰子水煮的,又香又甜可好喝了。” 清透的椰子鸡汤里,有切成片的椰肉和黄嫩的鸡肉,还加了些枸杞,好看极了。 “嗯,不错,珍珠手艺又进步了。” 听着童清妍的夸赞,珍珠圆圆的脸蛋上出现了两个酒窝,可见是开心极了。 粟裕看着缓缓走来的宋湛,头皮一麻,主子和郡主怎么不多下会儿棋呢?!这么一锅子鸡汤要这么多人分,本来就不太够,这下好了,更少了...... 珍珠有先见之明,这点鸡汤这么多人分肯定是不够吃的,所以早就和了面,准备做牛肉锅贴。 牛肉也是去御厨那儿要来的,反正顶着宋湛的名头要什么都有。 牛肉洗净剁成肉泥,将葱姜白菜切碎拌进肉泥里,再磕个鸡蛋滴些许香油搅拌均匀后,擀好面皮开始包。 粟裕的鼻子在闻到香油味时就已经觉得腹中发出轰鸣声了,眼珠不错的盯着珍珠的双手,利索的擀面皮包锅贴,然后热油锅下锅贴,一气呵成。 童清妍喝下小半碗鸡汤觉得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这种感觉并不难受,相反的在这夏日葡萄架下还有那么一点点舒服。 宋湛看见童清妍刘海间微微渗出的汗水,抿着唇掏出一条素色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将她额头的汗水擦去,顿时引来苏窕和冉冬的吸气声。 两个人挤眉弄眼,头挨到一起,小声的咬耳朵。 “想到世子殿下是这样的人啊。” “就是啊,居然这么温柔,天啊,以前见过的世子殿下是假的吧?” “要我说,还是妍阳郡主厉害,一物降一物啊。” “清妍姐姐做吃的的确挺厉害的。” “难不成你是说世子殿下是个吃货?” “吃货怎么了?!吃货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宋湛的耳力一向很好,脸皮也厚,将苏窕和冉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也面不改色。 童清妍脸皮厚起来也是无人能敌的,此刻感受着苏窕和冉冬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也很是坦然。 温琪巡逻完一圈,偷溜到童清妍的院子里来时,珍珠正一巴掌呼到伸手偷捏锅贴的粟裕手背上。 “打得好!” 温琪擦了擦鼻头的汗水,跑到珍珠面前,笑盈盈地露出大白牙。 “珍珠又做好吃的呢?” “是呀,表公子辛苦了,快去做吧,牛肉锅贴马上就好。” 温琪乐颠颠的去了葡萄架下,粟裕满脸不快的伸手捏了捏珍珠的脸。 “你个小丫头片子,太不公平了!对我这样,对温公子就温温柔柔的!” “那是因为表公子要保护我家小姐。” 粟裕无语了,这丫头还真是忠心! 嘉康帝和贵妃在揽月阁里大吵了一架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后有孕的事儿,作为臣民,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最该高兴的皇帝,这反应就很有说头了。 揽月阁里能砸的东西被砸了个遍,蒋荣华气喘吁吁的坐在一地碎瓷片里,要是以往,嘉康帝早就心疼的把人拉起来坐到自己怀里了,然而此刻的嘉康帝,双眼泛红,尤其右脸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 “朕说过了,朕不知为何皇后会怀孕,她的身子如何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皇上这话蒙谁呢?!事到如今还要这般,有何意义?!” 蒋荣华气到口不择言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在最开始那一巴掌扇到嘉康帝脸上时,震惊完以后就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打都打了,说再难听的话也没什么了。 第九十六章 人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众大臣收到了皇上要举办宴会的通知,在流云馆。 明目自然是庆祝皇后有喜,不过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庆祝,大家心知肚明,怀揣着看史上最大八卦心态的众人,准时到了流云馆。 行宫设宴虽然随意了些,但该讲究的皇家气派还是华丽丽的展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纷纷就坐后,久等不到嘉康帝的出现,当然贵妃也没出现。 童清妍坐在宋湛旁边,一边吃着桌案上的寒瓜,一边扭头与之轻声交谈。 “不是说好宴庆皇后有喜,这么久还不来,传出去不好听吧?” 宋湛默默的把自己桌案上的三片寒瓜去掉乌黑的籽,然后端到了童清妍的桌案上,看着眉眼弯弯的童清妍,扬了扬唇。 “等着吧,总会来的。” 两人的互动落在有心人眼里,显得格外腻味。 大皇子杨之烁三两口干掉了寒瓜,拿出帕子胡乱擦了擦手。 “想不到淮王世子这般多情,竟对个小姑娘俯首帖耳的,真是稀奇啊。” 这话可以说是刺耳至极,原以为宋湛要冷脸了,没想到他只扬了扬眉。 “大皇子何必自谦,微臣记得惠妃娘娘宫里的宫女,有一大半都受到了您的照拂,可见您也是多情之人,微臣望尘莫及。” 童清妍很想装作听不懂,可毕竟曾经亲身见证过大皇子“照拂”宫中女子的事,装也装不像,索性大大方方的露出个了然于心的笑容来。 杨之烁没想到宋湛会公然回怼自己,刚想继续呛声,杨之熠又跳了出来与自己唱反调。 “大哥与淮王世子说话时可别忘了自己的皇子身份,怎能如市井泼妇之流,公然吵嘴。” 杨之熠本意还是好的,只想着组织杨之烁说出更过分的话给自己挖坑,没想到这种说话绕了十七八个弯的技艺半点没让杨之烁领悟到,反而得来一顿教训。 “你一个做弟弟的,就是这般与哥哥说话的吗?居然说为兄是泼妇?!” “......” 杨之熠懵了,童清妍笑的更灿烂了。 这些个皇子,一个个表里不一,平日里争锋相对,却总爱挤兑备受嘉康帝宠爱的宋湛。 杨之烁兄弟俩战火一起,宋湛就颇有闲心的隔岸观火起来,要是此刻桌案上有一杯清酒一碟子花生米,说不定看戏的姿态就摆出来了。 杨之烁还逮着杨之熠纠缠泼妇不泼妇的时候,嘉康帝终于来了,两人立刻老实的跟个鹌鹑一样,谁也不再多说一句。 宋湛眼尖的发现今天嘉康帝居然抹了女人用的脂粉,童清妍也发现了,不是因为眼力好,而是这脸和脖子不是一个色号啊。 看出嘉康帝不对来的可不止宋湛和童清妍,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射过来,嘉康帝放在桌案底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举杯与众人共饮。 童怀远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眼巴巴的盼着上菜,嘉康帝的异样他没兴趣关注,今日在流云馆是吃不到女儿的手艺了,本着填饱肚子的想法,几乎是上一盘菜就光一盘。 嘉康帝将官方祝贺词先行说完,就开始听众大臣轮流拍马屁,有人说嫡子降世是天佑大齐,还有人说储皇后德惠六宫感动上苍,所以才以病弱之躯得到了这个皇子,这简直是天选之子。 几杯酒下肚,这些个文官已经将储皇后和尚未降世的嫡子夸得天花乱坠了。 嘉康帝内心很是苦闷,蒋荣华还将自己关在揽月阁里,那日大吵一架后,嘉康帝被迫住到了揽月阁旁边的蓬莱岛上。 说是蓬莱岛,其实就是个三面环水的楼宇,若是在京城贵妃这般行事,早就被御史台那些人参上十七八本了,可如今是在行宫里,贵妃这般娇纵无礼,只要嘉康帝不翻脸,谁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说她。 这就是印证了那句,自己宠出来的妃子被打了脸也得宠完,否则脸会更疼的。 揽月阁里真实的情况众人并不知情,只知道贵妃砸了很多东西宣泄了心中的妒意,嘉康帝挨巴掌的事并没有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那贵妃就该被冷落一阵子了,否则皇帝的脸往哪儿搁,总得做出几分戏来。 众人对嘉康帝涂抹脂粉的行为有了些揣测,但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就怕下一刻龙影卫把这话捅到嘉康帝跟前,自己的乌纱帽不保也就算了,别连累了全家性命才是要紧。 君臣心思各异的宴会草草结束,满殿里吃了个饱肚的大概也只有童怀远了。 宋湛被嘉康帝留下了,童清妍和苏窕二人慢慢走回院子,刚出流云馆,冉冬就迫不及待的轻声问道。 “皇后娘娘有孕,那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了呀?” 冉冬的问题苏窕也想问,按理说皇上应该坐不住要即刻启程回京才对,可这宴会下来,苏窕实在看不出来嘉康帝有半点要回去的心思。 童清妍左右看看没什么人关注这边,才轻声回答道。 “咱们这位皇上回不回京,不还得看那位的态度么。” 苏窕和冉冬看着童清妍隐晦指了指的方向,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那位是哪位。 也是,皇上对贵妃娘娘可是出了名的宠爱,就贵妃娘娘闹出来的动静,硬顶着不愿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怀有嫡子,贵妃还不是最恼火的人,如今的四大妃怕是各个寝食难安了,宴会上强颜欢笑的又何止嘉康帝一人。 储皇后若是一直无子,活得久一些还能捞个母后皇太后做做,不论如今哪位皇子登基为帝,都要尊储皇后为母后皇太后。 四大妃都做着有朝一日成为实权太后的美梦,那是后宫女人的终极地位,现在爆出来皇后怀了嫡子,那可是明晃晃的挡路石。 童清妍有预感,恐怕不用等到回京,宫里边就该起风浪了。 人心总是贪婪的,在这个不争也得争的世道,谁也做不来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活着就有要争夺的人事物,或为自己或为在乎的人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情,总之谁也逃不开算计。 小商小贩尚且要周旋买卖,更何况事涉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四大妃谁也不会希望这个嫡子真正来到这个世上。 第九十七章 情之所起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舒沫临窗而坐,席上盖着条薄毯,与这个夏日显得格格不入。 红莲缓缓地扇着扇子,就这样的微风也怕呛着了举着书卷看得认真的皇后。 御医日日把脉随时调整安胎药的成分含量,也再三叮嘱用冰要谨慎,哪怕扇扇子都要仔细些,可见皇后的身子情况真的不容乐观,普通女子怀孕可没有这么脆弱的。 储舒沫看了五页书就觉得困顿了,揉了揉眼睛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娘娘若是乏了就歇下吧。” 红莲上前想要拿走储舒沫手中的书卷,却被拒绝了。 “行宫还是没消息传回来吗?” 储舒沫握着书卷,因为打哈欠含了点点水光的眼眸望了过来,红莲下意识的垂了垂头,不让皇后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因为自己不会撒谎。 “今日皇上在流云馆宴请群臣,为了庆祝娘娘有喜,可见皇上是欢喜的。” 红莲将听来的消息拣能说的说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储皇后的脸色,许久后才听到一声轻叹。 “还是不回来啊,可见是真的怨我了。也是,让他的心上人伤心的事,他怎么肯做......” “娘娘......” 红莲忍不住抬头,只看到储皇后寂寥无神的侧脸,这些日子只有最初那几天皇后的眉角眼梢都带着喜悦之色,只是迟迟等不到皇上回京的消息,储皇后便被打入了残酷的现实里。 一个豁出性命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的原配妻子,远比不上一个贵妾,这样的对比让储皇后心酸的同时又有种自虐式的奇异快感。 早就知道蒋荣华在嘉康帝心目中的地位,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妄想与之一争,现在好了,彻底切断了念想不说,还要想好该怎么去面对那两人。 贤惠懂进退了这么多年,如今因为这个孩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从前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听着窗外阵阵蝉鸣,储舒沫的思绪飘荡回了很久以前,久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 储家这一代不知道是怎么了,子嗣算不上艰难,但都是生的儿子,半个姑娘都没有。 储家长房嫡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了四五个以后,终于生出来了储家这一代第一个姑娘,可惜天不垂怜,这个姑娘生来体弱,几次三番差点救不回来。 储家彼时的当家人极力拥护还是衍王的靖成帝,昌宗帝子嗣不丰,却对衍王极为看不上眼,父子二人政见时有相左。 昌宗帝提倡德政,而衍王酷爱行军打仗,征战四方,每每边境生乱,必是主战派的中坚力量。 昌宗帝虽然对这个儿子不甚喜爱,可到底儿子不多,出色的儿子更是少,虽然时有争执,可对这个儿子,昌宗帝还是包容居多,至少朝臣与之结交,昌宗帝从未说过什么。 储家与衍王交往过密,昌宗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储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求医问药求到衍王府,衍王也很是仗义的进宫去求昌宗帝派御医前去诊治。 几次三番下来总算保住了这个孩子,一直精心养到了十六岁。 衍王在王妃乔氏家族大笔钱财的帮助下,通过储家集结来的朝臣势力,最终打败了自己的兄长,登基为靖成帝。 乔氏嫡子顺理成章被封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嘉康帝,彼时初初封为太子的嘉康帝,尚未婚配,一时间太子妃的位置成了王公大臣们争抢的目标。 储家作为力挺靖成帝登基的世家,得到了靖成帝非一般的信任,储家唯一的女儿储舒沫隐隐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然而储舒沫的身体健康问题却成为了他人攻讦的最有力的一点。 太子妃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怎能让一个身体不算康健的女子成为太子妃呢? 储舒沫本来对这个太子妃并无兴趣,但有一日进宫给乔氏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请安后,在梅园撞见了舞剑的太子,那颗心就陷落了…… 为了证明自己,储舒沫坚持去女学读书,而不是让家中请人到府里来授课,每日风雨无阻的去女学,还结交了好几位低阶官员家的小姐。 储舒沫并没有用真实身份去女学,只等着用合适的时机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告知世人储家嫡女身体康健,绝非传言中那般羸弱。 然而还没等到揭晓身份的那一日,太子殿下就出事了。 太子偷溜出宫去西山骑射,迷失了踪迹,整整九日才被寻到,被寻到时还和一名女子在一起,而这名女子就是蒋荣华,当时储舒沫的至交好友之一。 蒋荣华的父亲无甚才能,只勉强做着个六品小官,家里开销靠那点俸禄又远远不够,是以蒋荣华兄妹时常想法子贴补。 蒋荣华的哥哥时常进山挖些野菜,偶尔弄个陷阱抓些野味卖给一些小酒楼,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五六只野鸡野兔什么的,蒋荣华偶尔也去帮着一起挖野菜,女学的课有时请假不去上,就是看着天气好帮着兄长一起进山挖菜抓野味。 太子失踪是大事,西山距离京城却也有些距离,等到侍卫发现情况不对赶回宫禀报时已经过去了一夜。 蒋荣华与兄长在山里走散,撞上同样迷了路的太子,并一起过了好几日才被人找见,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但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当太子妃那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储舒沫如愿以偿成了太子妃,蒋荣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哪怕太子登基成了嘉康帝,也没能一下子成为人上人,但也得了个嫔位,封号还取了个“元”字。 这个封号在当时也是引起了一阵热议,但看嘉康帝的态度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众人对这个曾与嘉康帝患难与共的女子,也没往多深的方向去想。 只有储舒沫知道,嘉康帝自始至终都深爱着这个与自己患难与共了几日的女人,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就是嘉康帝,当时的太子亲自找上门来,好一番威逼利诱才交易成的。 那时虽然心痛自己所爱之人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毕竟是正妻之位,百年后唯一有资格与之合葬的位置,储舒沫还是心动的。 不过是尽己所能护着些蒋荣华这个侍妾,对于储舒沫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储舒沫想着婚后总会有机会分到一点点那人的心,可没想到现实是那般的残酷...... 第九十八章 入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没有回宫的旨意,只吩咐皇后好好养胎,太医院全天待命,务必使皇后母子平安。 四大妃不得回宫,一夜之间都有了苦夏的毛病,各路皇子侍疾的侍疾,求医问药的派人回京中请医,行宫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童清妍等臣属女眷彻底闲了下来,不用日日请安,多的是大把时间聚会玩乐,这些时日下来,童清妍倒是认识结交了好些人。 宋湛每日抽空带着童清妍四处晃荡,对未来妻子的爱护之心渐渐沦为美谈,也有好些人羡慕童清妍的好命,却也不敢说什么太难听的话,毕竟本身就比不过一个从一品郡主,更何况这郡主身后站着的除了世子,还有嘉康帝。 “清妍姐姐,这冰碗子真好吃,有名字吗?” 苏窕冉冬几人一人抱着一个白玉碗,吃的白玉勺一勺接一勺,停都停不下来,苏窕还知道和主家说几句,其他来蹭吃蹭喝的这会儿都顾不上了。 柳沁儿出身不凡,也自认没有什么吃食可以打动自己,因为这几日聚会玩耍,一到吃点心的时间苏窕和冉冬就找借口跟着童清妍回院子,今日好奇非要跟着一起。 柳沁儿向来是京中贵女的领头人,她一动,其他人也跟着来了,蒋静柔为首的寒门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们与她们玩不到一起,即便好奇也不好意思跟着,否则人多的根本坐不下。 童清妍放下手里的碗,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柔柔一笑。 “这叫杨枝甘露。” 众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还是冉冬最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冰碗子都敢跟观音娘娘扯上关系!这要是传出去,你又要被人非议了。” 冉冬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苏窕虽然也是这个意思,可这么多天吃了童清妍不少东西,总是下意识的要维护她。 “冬姐姐也真是的,不问问清妍姐姐这背后的含义,就下定论。要我说呢,这杨枝甘露也没什么不好,寓意多吉祥啊。” “观音娘娘手中的净瓶内盛甘露,以杨柳枝洒甘露普渡众生,多美好的画面。可这世间能有几人被观音所渡?是你吗?是我吗?都不是,佛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我今天做这个冰碗子,大家吃得开心,暂时忘却己身所有的烦恼,不是被渡了吗?那这冰碗子叫杨枝甘露,有什么不对?” 众女看了看空了的白玉碗,又望了眼怡然自得的童清妍,都没了反驳的话语,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沉默的气氛里,柳沁儿突然抿唇一笑。 “郡主唬人的本事还真不敢小瞧,你看她们一个个的都一脸信服的模样,也不怕她们回去鹦鹉学舌把你这通歪理宣扬出去,到时候你更没好果子吃。” 童清妍朝着柳沁儿挤了挤眼,灿烂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我可什么都没说,有那想法的都是自己多心了,可不能赖我头上来。” 冉冬望了望笑得灿烂的童清妍,又望望一脸无奈与叹服的柳沁儿,急了。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急死我了,快点说啊,柳沁儿你说,她唬什么人了?!” 柳沁儿一脸不可说的表情,苏窕眼眸微微一转倒是想明白了,眼看着冉冬的急性子要炸了,赶忙出言解惑。 “按照清妍姐姐的说法,这冰碗子就像观音手中的杨枝甘露普渡了我们,那做冰碗子的她不就是......” 点到即止,苏窕笑盈盈地看着冉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冉冬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 “好啊你,占我们大家的便宜!” “诶!话说清楚啊,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自己多心了,再说了,我厚着脸皮弄来这么多食材做的杨枝甘露,你们吃的可比我多,到底谁占谁便宜?” 一时间姑娘们轻快的笑声飘出了院子,在周边巡逻的温琪抬手擦了擦鼻尖的汗,撇了撇嘴。 要不是因为柳沁儿这些人来,自己这会儿也能进去蹭点心吃了,现在好了,大热的天在外面巡逻晒太阳,她们倒是开心。 有意见的不止温琪,打发粟裕来院子外探听消息三四回了的宋湛,也有些忍不了了。 每日与童清妍独处的时间就那么一小会儿,今日被告知无暇接待自己,就只能在蓬莱岛上守着嘉康帝批阅奏折,实在太无聊了。 柳沁儿几人一直磨蹭到晚膳时分,才带着剩下的杨枝甘露回去了,自己吃了好东西,也得带回去孝敬下爹娘才叫孝顺,她们自然不会去考虑宋湛粟裕和温琪的心情。 最后一碗杨枝甘露,童清妍打算亲自端去给童怀远,这几日皇子们侍疾的姿态摆在那儿,作为臣属女眷,也该学一学孝道才不会为人诟病。 每日往返的路线都是固定的,童清妍刚带着飞翠走到衔接内外院的大道上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从一旁的小道里跑了出来,朝前奔去时没注意童清妍二人,眼见要撞上来了,飞翠果断出手将童清妍拦腰一抱转了个圈。 童清妍本能的护住食盒,几乎是站稳的一瞬间,就打开了食盒查看里面的杨枝甘露。 “还好还好,没有洒。” 确认了杨枝甘露的安全后,才看向跌倒在地的那名丫鬟。 “你是哪家的婢女,怎么这么莽撞?” 那丫鬟也不敢抬头,直接跪了下去。 “奴婢是庆国公府蒋小姐身边的,我家小姐突然肚子疼的满地打滚,奴婢正想去前院禀报国公夫人,冲撞了贵人,还请恕罪。” 一听是蒋静柔身边的人,童清妍本能的想抬脚走人,可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家小姐可是吃坏了肚子?” “兴许是,奴婢不懂医术,只知小姐捂着肚子直喊疼。” 童清妍想了想,这丫鬟去找了国公夫人,再去求皇上赐太医下来,蒋静柔怕是要被疼死了。 鉴于庆国公府与贵妃的关系,童清妍觉得若是自己出手帮一次忙,想来贵妃那儿也能记个好,对自己和宋湛,都有些微好处。 想清楚以后,童清妍立刻转身对飞翠吩咐。 “你立刻去找世子,让他找个太医来。”转身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婢女,“你带我过去看看,兴许帮的上什么忙。” “郡主......” 飞翠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的瞥了眼那个感激涕零的婢女。 “这人我在蒋静柔跟前见过,你放心去找世子吧,我的安危你不用担心。” 童清妍也不是真傻白甜,除了明面上保护自己的飞燕飞翠,自从除夕那晚飞燕受伤后,宋湛暗中又安排了两人保护自己,所以现在她才敢让飞翠去找宋湛帮忙。 飞翠俨然也是想起来了暗中保护童清妍的人,点了点头。 “奴婢这就去,郡主万事小心,切莫逞强。” “嗯。” 童清妍拎着食盒跟着那婢女脚步匆匆的顺着小路赶到了一处小屋门前,这样供人临时歇脚换衣裳鞋袜的小屋子有很多处,远远的就看见蒋静柔有气无力的靠坐在门边的地上。 第九十九章 脱困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上前扶起有些人事不省的蒋静柔,责备的扫了眼那个婢女。 “怎么就让你家小姐坐在了这儿,还不把人扶进去。” 婢女唯唯诺诺的上前扶住另一边,两人合力把蒋静柔架起来,掺扶进屋子。 屋子真的很简陋,两把椅子,一个小圆桌,连个让人躺的地方都没有。 童清妍将蒋静柔放倒在圈椅里,坐到另一边等着飞翠带人来,刚想问问蒋静柔发作的前因,突然闯进来一个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跳窗逃跑了,逃跑前伸手劈晕了那个婢女。 童清妍呆若木鸡的看着晕倒在地的婢女,眨了眨眼。 “你怎么在这儿?” 杨之烁追着那个行踪鬼祟的蒙面男子到了附近,看见开着门的小屋就进来了,刚走进屋就看到站在那儿一脸傻相的童清妍。 童清妍看了眼杨之烁,摊了摊手。 “刚才有个蒙面男子闯了进来,又跳窗逃走了。” 杨之烁一听,走了几步到窗边,伸头刚想查看窗外,突然那蒙面男子从一边闪了过来,兜头撒了一把粉末。 杨之烁本能的挥袖捂鼻后退,蒙面男子顺势关陇了窗户,并从外扣死了窗。 杨之烁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童清妍的视线,等到看见杨之烁的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大门也被人合拢,并且锁上了。 屋里唯一清醒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 “呵呵,这是有人看你不顺眼,要毁你清白啊,你不妨猜猜是谁?” 杨之烁大大咧咧的拉过唯一的椅子,坐了下来,扫了眼站在那儿的童清妍,讽刺的笑了笑。 “大皇子怎么就断定是冲着我来的?万一是冲着你的呢?” “你少来,贵妃娘娘可不待见你与宋湛的婚事,你若清白有损,自然嫁不成淮王世子。” “话说的没错,可现在清白有损的也不止是我啊。”童清妍用脚踢了踢昏迷的丫鬟,又指了指痛昏过去的蒋静柔,“还有她们两个呢,贵妃总不至于为了破坏我和世子殿下的婚事,把她亲侄女也搭进去吧?” 杨之烁蹙眉思索了一番,也理不出个头绪,看了看淡定的童清妍,好奇的问道。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宋湛很快就会来救我的,我自然不急,大皇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杨之烁还是想不通背后的人冲着自己来的理由,也无所畏惧的摇了摇头。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既然你这么自信宋湛会来救你,那救你等于救我,我......”杨之烁突然止住了话语,晃了晃有些犯晕的头,“奇怪,我头有点晕。” 童清妍警惕的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屋里有什么不对,看着目光微微迷离的杨之烁,慢慢挪远了几步问道。 “你被人下药了?” 杨之烁想到了那个粉末,暗骂了句该死,身体随之而来的抑制不住的发热感觉,杨之烁实在是太熟悉了。 “方...方才窗边,那人...朝我撒了粉末。应......应该是迷情之药。” 童清妍瞬间头大如斗,屋里不光自己一个女眷,倒不是很担心杨之烁药性发作侵犯自己,可不论是侵犯谁,等下被人发现,那场面对屋里四人都没好处。 杨之烁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开始热起来了,本能的伸手要解扣子,童清妍想出手制止,又害怕肌肤接触让这人发狂,眼睁睁的看着杨之烁撕扯自己的衣襟。 “你冷静一下,千万冷静,我想想办法,你冷静!” 童清妍恨死了设局的人,实在是太下作太恶心了。 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打晕杨之烁,急的直跺脚的童清妍,突然想起腰间荷包里的糖丸,赶忙拿了出来。 童清妍看着极力忍耐的杨之烁,伸出两根手指迅即掐住他胳膊内侧的软肉,用力一拧,就看到杨之烁猛的跳了起来。 “嘶——疼疼疼疼疼!” 杨之烁内里火热,又被童清妍这么一掐一拧,又疼痛万分,顿时清醒了一些,目露不善的瞪着眼前这个有旧仇的女子。 “大皇子见谅,我也是出于无奈。”说着就把那糖丸塞到他手里,“这个得嚼碎了药效发作才快,我怕你神智不清囫囵吞下去,那就太慢了。” “这什么?!” “反正不是毒药,你再耽误下去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儿来,便宜了别人,皇上也不会放过你。我身系淮王府,蒋静柔身系贵妃,你冒犯谁都惹不起,赶紧嚼碎了吃下去,后面的事才好圆。” 杨之烁感觉那股熟悉的热意又起来了,甚至更猛烈了,赶忙听着童清妍的话,将糖丸狠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还挺好吃。” 糖丸嚼碎后,瞬间一股清凉之意席卷了整个口腔,那股舒爽一下子从嘴巴延伸到了胸腔,难耐的热意驱散了一丝丝,杨之烁下意识感叹了一句。 童清妍眯了眯眼,看着杨之烁笑了笑。 “这里面加了薄荷,所以有股子凉意。” “这到底是什么,你还没说呢。” 杨之烁借着这个空档,赶紧询问,皇室中人对吃下肚的东西都极为谨慎小心,即便不是毒药,也得问清楚,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让人及时诊治。 童清妍闻言突然行了一礼,杨之烁看着突然客气了的童清妍,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杨之烁刚想追问清楚,突然觉得腹中一阵钻心的疼,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手捂着腹部艰难的站了起来。 “你......你还说不是毒药......好疼......” 童清妍腿脚利索的跑到离杨之烁最远的地方,捏住鼻子用变了调的声音解释了一句。 “殿下放心,真不是毒药,这糖丸就一个功效,就是治排泄不畅。” “可我没有排泄不畅啊……” “所以......” 童清妍话还没说完,杨之烁就嗷了一嗓子,然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原地不动了。 童清妍早有准备捏住了鼻子,闭上眼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杨之烁脸色忽青忽白的很吓人。 “童清妍,我跟你势不两立!” 杨之烁现在只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那奇异的热意消散殆尽,腹中的疼痛也都没了,唯有裤裆里那股子温热提醒着自己发生了什么。 童清妍觉得自己很冤枉,又不能扭过头去看杨之烁,生怕更招他记恨,还是捏着鼻子解释道。 “我都说了我也是迫于无奈,你若真的让药性发作失去理智,那背后暗算你的人就如愿了,你想啊,你若是玷污了我,宋湛不会放过你,皇上也会对你有想法。你若是玷污了蒋静柔,庆国公不会放过你,皇上更会对你有想法,哪怕是地上那个婢女,你当着我们两个人的面做了有失身份的事,捅到御前,皇上还是会对你有想法。” 杨之烁听着童清妍怪异声调的话语,额角青筋直跳。 “所以如今不过是你腹痛难忍,与同样腹痛难忍痛昏过去的蒋静柔一起在屋中歇脚,被误锁在屋里而已。” “依你所言,本皇子还该谢谢你?!” “那倒不用,等下除了宋湛,殿下看看谁第一个来开屋门,就牢牢记住他是罪魁祸首就好,所有的怒意发泄在他身上才对。” 童清妍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人声。 “刚刚明明听见什么动静的,咦?青天白日的这屋门怎么关着?!来人,给本宫撞开。” 屋里的杨之烁在听到那人声时,表情极为怪异,童清妍是听不出来是谁,屋外砸门的声音响了三下,门就被撞开了。 童清妍在屋外人声响起来时就蹿到昏迷的蒋静柔身边,把人从椅子里一把拉拽起来走到一边,半抱半扶着蒋静柔看向屋门,离杨之烁有五六步的距离。 屋门打开了,说话之人看到屋中情形愣住了。 “郡主,大皇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德妃愣住了,这跟眼线说的不太一样啊,的确是大皇子和妍阳郡主共处一室,大皇子也的确衣衫不整,可郡主好端端的,还抱着个姑娘,这姑娘又是谁?地上还躺了个丫鬟,这什么情况。 “原来是德妃娘娘,蒋静柔突然身体不适晕倒了,我正巧在附近,就来帮忙,大皇子也突感不适,来这屋中歇脚,不知道谁把门关上了。” 童清妍淡定的解释着,顺便把昏迷的蒋静柔的脸抬了起来给德妃看个分明。 德妃后知后觉闻见了一股臭味,伸出手指横在鼻前,皱眉看向童清妍。 “什么味儿啊?” 问话一出,童清妍敏锐的察觉大皇子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一脸为难的模糊解释道。 “大皇子腹中不适,您懂的。” 德妃抑制住干呕的欲望,捏住鼻子继续问。 “那这婢女呢?难道也是突感不适晕倒的?” 童清妍目中寒光一闪而逝,面对极想给自己和大皇子泼脏水的德妃,童清妍粲然一笑。 “那大概是被熏晕的吧。” 德妃:...... 杨之烁:...... 第一百章 听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德妃错愕了一下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赶来的宋湛打断了。 “德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去蓬莱岛呈禀于皇上。” 宋湛一路奔来走的急,衣袍边角沾了泥土灰尘也不在意,全无往日高冷自持的模样。 德妃知道见好就收,也不惧去皇帝面前分说清楚,转身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蓬莱岛走去。 童清妍环抱着的蒋静柔的双手渐渐脱力,等德妃一离开视线,瞬间就把持不住要随着蒋静柔一起瘫倒下去。 宋湛敏捷的大跨步上前,一手揽住童清妍的腰,一手捏住蒋静柔脖颈处的衣领,就像拎小鸡一样将她甩给随后而来的飞翠。 “别......” “管好你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管别人。” 童清妍老实的闭上嘴,由着宋湛半搂着往外走去。 杨之烁看着从头至尾将自己无视的宋湛飞翠,又有点庆幸又有点不甘,但到底还是庆幸居多,然而还没松下那口气,已经出去了的宋湛又折返回来,冷着一张脸看着杨之烁。 “你...你干嘛?!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宋湛闻言,嘴角陡然扬起一抹冷淡至极的弧度,看着姿势怪异僵硬的杨之烁。 “大皇子不如好好想想,等下该如何回话才是两全其美。” 杨之烁看着迅即远去的宋湛的背影,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一额头的冷汗。 “殿...殿下......” 杨之烁的专属暗卫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脑袋,立刻就被自家殿下阴狠的目光瞪的肝颤了三颤。 “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死了吗?就看着本皇子出丑?!” “属下们一时不察,被下了迷药,害殿下遇险,属下有罪,请殿下治罪。” 杨之烁觉得自己的肺就快要气炸了,下意识深呼吸一口气,就被那臭味熏的眼冒金星。 “一群废物,还不快扶本皇子回去更衣面圣!” “是是是。” 德妃最先到了蓬莱岛,原以为能先说道说道让嘉康帝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没想到人根本没能进去,直接被李忠拦在了台阶前。 “德妃娘娘恕罪,皇上说了,请德妃娘娘在此稍候。” 德妃笑容一僵,又立刻调整好心态,抬头扫了眼明晃晃的日头,仪态万方的准备走到一边的阴头里等候,没想到刚迈了一步又被李忠拦住了。 “娘娘再请恕罪,皇上说了,请娘娘在此稍候。” 这次李忠着重在“此”字上,加重了三分音,德妃的脸色却黑了七分,最后不情不愿的站在日头里干等着,没一会儿精致的妆容就花了大半,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极为滑稽。 童清妍被宋湛一路护着回到院子里,苏窕和冉冬的屋子大门紧闭,想来是宋湛提前打点好了的。 双喜和珍珠看着进屋来的童清妍,第一时间冲上去一人一条胳膊抱着念阿弥陀佛。 童清妍本想开玩笑的口吻打趣一下两人的大惊小怪,目光触即宋湛冷然锐利的眼眸,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默默的任由双喜和珍珠搀扶着坐到了凳子上。 “知道错了?” 宋湛一口一口喝完飞翠端上来的白水,沉声发问。 “我错了。” “属下知错。” 童清妍和飞翠同时回答,两人都略感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宋湛。 飞翠是不敢直视宋湛的,扫了一眼就垂下头了,童清妍则眨了眨眼,在宋湛看过来的目光里也不由自主的低垂下头。 “你不是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我的么,我以为......” “飞燕是如何受伤的你忘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童清妍也不是不懂,大概是过分的自信与信任吧,总觉得这世上没有宋湛做不到的事,这次对方倒是有点水平。 “你怎么来的那么晚?” 童清妍知道根结在这儿,对方居然能拖住宋湛的脚步,可见计划周密,太后不像是这么有脑子的人啊? 宋湛被这么一问,瞬间整个人周身的温度就暴跌了下来,双喜和珍珠默默的挪了挪,要不是胆子还不够大,都有点想抬手搓一搓臂膀了。 “四皇子陪皇上下棋,我作陪,飞翠讯息传不进蓬莱岛。” 正常情况下宋湛应该是在蓬莱岛正院门口站岗的,偏偏四皇子拉着他一起陪嘉康帝闲聊然后下棋,这才耽误了。 童清妍皱了皱眉,对四皇子那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如意楼那顿饭上,与大皇子在一起就是秀才遇到兵,会是他? “大皇子与他是亲兄弟,不会吧?” 童清妍虽然不确定的开口问了,但怀疑的意思没多少,毕竟两人是同胞兄弟。 宋湛就不这么乐观了,在京城这个圈子里长大,对于亲情这种情谊的认知,尤其皇家而言,就像传说一般,听听就算了。 “走吧,大皇子应该差不多了。” “哦。” 宋湛和童清妍到蓬莱岛时,刚巧杨之烁也焕然一新正在和德妃交谈着。 此刻的德妃可完全没了在那小屋前的盛气凌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一下秒就要昏倒在地。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人,哪里会想到嘉康帝的心这么狠,可德妃也不敢晕,今天的事怎么想自己都是被利用了,不哭两嗓子冤,她咽不下这口气。 李忠将人迎进去后就退了出来,依旧站在廊下守着。 屋里几人进去后一字排开,纷纷下跪行礼。 嘉康帝扫了眼走到下边跪在大皇子身边的杨之熠,清了清喉咙喊起。 “宋湛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嘉康帝的话一出,德妃几人都变了脸色。 这么明晃晃的包庇,还真是够直接的,宋湛说什么就是什么,嘉康帝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淮王世子呢?! 德妃虽然不忿嘉康帝先问话宋湛,可之前在烈日下罚站现在腿脚还在微微颤抖,不敢再说什么,杨之烁是受害者之一,宋湛说什么都无所谓,也不打算插话,垂着头的杨之熠也抿了抿唇,打算先听听宋湛说的。 “回皇上,有人对庆国公府大小姐下药,将妍阳郡主与大皇子分别引去了那处木屋,并对大皇子下了药。” 三言两语说完,宋湛就回到了最初站的位置,嘉康帝手里攥着枚棋子,摩挲来摩挲去也不发表任何看法。 杨之烁看了童清妍一眼,看到她一脸装死的样子,有些气不过又瞪了她一眼,突然上方的嘉康帝说话了。 “老大,听说你尿裤子了?” “......” 杨之烁错愕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嫌弃的嘉康帝,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下,也没蹦出一个字。 杨之熠同样也惊呆了,下意识抬头扫了眼嘉康帝,又赶忙收回眼神,谨慎的觑了眼表情略微扭曲狰狞的童清妍。 怎么会这样?尿裤子是什么意思? 童清妍憋的那叫一个难受啊,怎么也没想到嘉康帝会听到这么个版本还当众问了出来,大皇子不要面子的吗?!就算他不要面子,那今后自己也会永远背一个目睹大皇子尿裤子的名声,怎么想怎么别扭啊,这皇帝也太坑了吧…… 第一百零一章 家丑外扬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一副看不见大皇子悲愤交加表情的模样,颠了颠手中的棋子,喉间又发出一声浑厚的反问声调。 “嗯?” 这个“嗯”字瞬间让杨之烁带着哭腔跪了下来,喊了声“父皇”,然后就不说话了。 做戏么,这个时候越是可怜越有机会替自己争取机会讨回公道,面子......暂且不提了,也不能否认,毕竟尿裤子和拉在裤裆里比起来,好像还是尿裤子比较容易接受。 “阿湛,说说你查到的。” “回皇上的话,微臣去迟了,当时德妃娘娘带着人堵在屋门口,微臣只查到了木屋窗边有迷情药的粉末。” “迷情药?” “是。” 嘉康帝将带着掌温的棋子扔回棋盘上,还未下完的棋局就这么被一颗棋子打乱了,眼看着胜负已分,如今却注定分不清谁胜谁负了。 “妍阳,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去那木屋?” 被嘉康帝点名出列回话的童清妍已然平静,在来的路上宋湛就说了,对这件事,只要做到实话实说就行,所以童清妍并没有什么压力。 “儿臣去给父亲送解暑点心,路上遇到了蒋姑娘的丫鬟,说她突然腹痛难忍,儿臣便遣婢女飞翠来找世子借太医,儿臣想蒋姑娘毕竟是义母的亲侄女,若她有事,义母也是会伤心的,遂先跟着那丫鬟去了蒋姑娘歇脚的地方。儿臣到时,蒋姑娘已然昏厥,大皇子还没出现。” “那照你这么说,是巧合了?” “非也,这几日儿臣日日去给父亲送点心,来回路线和时辰都是固定的,若有心人想利用儿臣做些什么,那很容易。” 嘉康帝望了眼跪的直挺挺的人,再看了眼旁边同样跪着的杨之烁,顿时觉得碍眼至极,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个小姑娘镇定自若,刚想让童清妍起身,就见她手背抵着额头拜了下去。 “儿臣冒犯了大皇子,想当着皇上及众人的面向大皇子诚心诚意的道歉认错。” “哦?你如何冒犯了他呀?” “你别......” 杨之烁正低垂着头装可怜,一听童清妍说的话,瞬间抖了个激灵,欲言又止的想组织她,又畏惧于嘉康帝,只能绝望的闭了闭眼。 “儿臣见大皇子为奸人所害中了迷情之药,唯恐大皇子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情急之下给大皇子吃了颗糖丸,致大皇子失禁......总之都是儿臣的错,还望大皇子大人大量勿与小女子计较。”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这次是对着杨之烁拜的。 童清妍想的很清楚,这道歉还是得当着嘉康帝的面来,否则日后有个万一被这人咬一口,再掰扯这件事就说不清了,如今当着嘉康帝的面把这恩怨了了,也少了个让人发作的理由。 “郡主也是出于无奈,本皇子也没什么大碍,快起来快起来......”杨之烁无奈的挥着袖,尴尬至极的回应了几句,末了还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碰上你就倒霉,天生克我的吧……” 嘉康帝看看一脸欲哭无泪的长子,再看看诚心至极的童清妍,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 “都起来都起来。” “谢父皇。” “谢皇上。” 杨之熠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站回宋湛身侧的童清妍,目光收回来时和宋湛的目光相碰,一触即回,低下头收敛了神色,努力做个局外人的样子。 “你呢?老实告诉朕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到那木屋,你所住的扶风园离那儿可不近。” 嘉康帝扫了眼脸上妆容全花了的德妃,不满的皱了皱眉。 德妃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悔啊,早知会是现在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躺在扶风园里听云丫头念念佛经。 德妃现在想到二皇子的云侧妃,就愁肠百结了起来,因为当时眼线来报,自己兴奋的转了两圈就要带人去时,云侧妃是出言阻拦了的,也不能说是阻拦,而是建议将此事告诉二皇子,让他派人先去查探,可惜自己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没听她的。 默默咽下比黄连还苦的情绪,德妃哭丧着脸跪坐在地开始哭嚎。 “臣妾也是听人说似是看见郡主和大皇子私会,臣妾怕真有个什么事丢了皇家的颜面,才赶去看个究竟的......” 相处了这么多年又育有皇子的宫妃,嘉康帝也不至于真的问罪德妃,毕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看着这个脂粉糊了一脸的愚蠢女人,嘉康帝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更有这些时日与蒋荣华之间冷战受的气,正好借着今天的由头全发泄了出来,所以德妃便成功的被炮灰了。 “你给朕闭嘴!还敢说是为了皇家颜面考虑?!你那砸门的动静朕在蓬莱岛都要听见了!听人说,听人说,你说你听谁说的!嗯?给朕把他叫来回话,行宫规矩已经懒散到可以私自窥探郡主皇子的行踪了吗?!你是猪脑子吗?郡主已指婚淮王世子,她眼睛又不瞎,会去和大皇子幽会吗?!” 杨之烁:...... 训德妃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踩自己一脚,难道最惨最可怜最值得同情和安慰的不是自己吗? 嘉康帝对德妃的咆哮,不光杨之烁委屈,宋湛和童清妍也觉得不爽。 童清妍觉得嘉康帝意有所指,这是拐着弯骂自己笨,被人窥探行踪都不知道。 宋湛是单纯的不爽嘉康帝不顾女子名声,将大皇子与童清妍相提并论。 然而面对暴怒的皇帝,谁都不敢有意见,即便有也决计不会流露出半分。 德妃就这么跪坐在地被嘉康帝换着花样骂了足足一刻钟。 嘉康帝骂得口干舌燥,刚拿起棋盘边的茶盅想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骂,发现茶温不对,不是自己平日喜爱的温度,扫视了一圈屋内,没看到李忠的身影,扯着嗓子又叫唤了起来。 “人呢?!都死光了吗?不知道给朕续茶吗?给朕滚进来!” 李忠抓着拂尘缩着脖子将屋门打开一条缝,拎着小太监递来的茶壶,努力缩了进来。 将温度正合适的新沏的茶喝下去后,嘉康帝觉得自己从内而外的舒坦了。 李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帝的脸色,斟酌的回话道。 “皇上,二皇子殿下和六皇子七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老六来做什么?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三位皇子早在嘉康帝开始骂骂咧咧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尤其二皇子和七皇子,听着嘉康帝责骂德妃的时候,都有些忍不住要冲进去替自己母妃求情,可被李忠和六皇子拦住了。 如今三人到了屋里,动作一致的要撩袍跪下请安,直接被皇帝阻止了。 “行了行了,别跪了。” 嘉康帝看了看三人,最后目光落到了杨之敏脸上,还是对着这个儿子心情好一些,毕竟长的最好看。 “老六怎么也来了?” 杨之敏坦然一笑,看了眼大皇子,略带腼腆的回道。 “回父皇的话,儿子在前院听众位大人议论大皇兄遇袭,便赶来看看。” “什么?”嘉康帝坐不住了,“你说那些老狐......朕是说那些王公大臣都知道大皇子遇袭的事了?!” “是,儿臣就是因为听说了,才来看的。” 言下之意,我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小皇子,哪敢对着内院私自窥探呢,当然是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才赶来的。 二皇子和七皇子也不是傻子,一听杨之敏的回答,赶忙出言附和。 “他们都是怎么说的,把你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朕,不得隐瞒。” 杨之敏看着嘉康帝紧紧捏住的茶盏,犹豫为难的抿了抿唇,然后放缓语调,一字一句回答。 “儿臣听闻,大皇兄遇袭被困,然后尿了裤子......” “砰——” 上好的秘瓷龙纹茶盏应声而碎,嘉康帝目光狠狠剐了眼肩膀瑟缩不已的德妃,又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大皇子。 杨之烁觉得自己跟这个行宫风水不对盘,实在是太倒霉了!回京后一定要亲自去光明寺求个辟邪转运的符回来贴身带着! 第一百零二章 事后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的怒火又有要上头的趋势,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再听他痛骂时,贵妃来了。 蒋荣华一进屋大略扫了眼屋中情形,看到跪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德妃时,唇边绽出一抹讥笑。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嘉康帝看着蒋荣华,别别扭扭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这话问的好奇怪,臣妾的侄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臣妾无动于衷才合适?” 纵观后宫,敢直接呛声皇帝的也只有贵妃了。 蒋荣华无视所有人的神情,又跪伏下去,行了个大礼,朗声请命。 “臣妾求皇上作主,严查今日之事,还静柔一个公道。” 蒋静柔被飞翠送回去之前,宋湛悄悄让扮作护卫的温琪把过脉,在来嘉康帝这儿之前,宋湛童清妍二人就已询问过他情况。 温琪简单的把了脉以后就跟着宋湛一路回到了童清妍的院子,守在屋外等宋湛教训完童清妍才进去的。 “如何?” 面对除童清妍以外的人,宋湛一般都不喜欢废话,至于别人能不能领会短短几个字具体的背后意思,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温琪看了眼两人,都没有要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后,认命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看不出来。” “嗯?” 宋湛和童清妍都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温琪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的解释。 “天下之大,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啊药啊毒啊多的是,难道我能都见识过啊?!我又不是传说中的神医,我这身医术承自我娘,也就学了个七八,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不过么......我都看不出来,那一般的太医肯定也看不出来。” 温琪这番话倒还真没什么可反驳的,童清妍又问的详细了一些。 “你看不出来她为何会突然腹痛甚至于痛昏,那她现在身体如何什么时候能醒,总该知道吧?” “现在身体倒是没什么,把了脉一切正常,就是有点气血虚,那也是她自己本身有的小问题,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我还真不知道,毕竟连她到底是被下了什么药我都不知道。” 基于温琪这番话,再加上现在贵妃那样兴师动众的跟嘉康帝请命,宋湛和童清妍知道了,蒋静柔此刻还未苏醒,并且太医束手无策。 嘉康帝好不容易见到蒋荣华下了台阶,肯搭理自己了,也不会断然拒绝调查这事,再者说,敢对郡主皇子以及国公府小姐下手的人,今日如果没有个追查严判的姿态,改明儿搞不好就该对付他这个皇帝了。 “这件事朕一定会追查到底,爱妃起来吧。” “谢皇上。” 贵妃都来了,众人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也就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 德妃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扶风园。 刚刚坐到冰丝坐垫上,德妃就狠狠拍了一下小几,怒喝出声。 “给本宫将那个报信的宫女带过来!” 此刻,德妃只想把在蓬莱岛受的所有憋屈都宣泄出来,而那个报信的眼线宫女就是唯一的宣泄口,若是没有她,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二皇子本想出言阻拦,衣袖却被身侧的人拉了一把,转头一看是那个脸上一直没有笑意的云侧妃。 云侧妃看到二皇子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喜也不难过,更加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娘娘心中有气,不发出来怕是要气病了。” 杨之浦思索了一下这件事若是传到嘉康帝耳中的后果,最终还是选择不出声了,就静静的陪在德妃身边,看着她气呼呼的瞪着屋门口。 没过多久,先前被派去找人的人回来了,身后却没有跟着任何人。 “回禀娘娘,那人...那人......” “那个贱婢呢?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回娘娘,那人死了……” “什么?!” 德妃猛的一站起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还好杨之浦及时伸手稳住了她。 “怎么回事?” 问话的是云侧妃,德妃也等着回话,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些坐回了椅子里。 “回云侧妃,奴婢找过去的半道上经过一处荷花池,就看到有好些人在那儿捞什么,一打听才知道是淹死人了,奴婢也未多心,就继续去找那宫女,谁知原本她当差的地方没找见人,再折回来时那尸体已经被捞上了,奴婢远远看了一眼,就是那给娘娘报信的宫女。” 德妃愣了愣,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了,难道老天开眼惩罚了坑自己的人?可也不对啊,自己还没问上话呢人就死了,这是摆明了坑了自己还不让自己查幕后凶手啊!也太欺负人了…… 二皇子七皇子几人看着德妃情绪不佳的模样,决定今夜好好陪她吃个饭,开导开导。 童清妍和宋湛回了院子,苏窕和冉冬已经在等着了,珍珠还在忙活晚饭。 “清妍姐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担心蒋静柔去看了看她罢了。” 童清妍不确定苏窕和冉冬知道多少,便挑蒋静柔当话题中心。 “那蒋静柔平日里仗着贵妃,很是飞扬跋扈,如今突然得了病,也蛮可怜的。” 冉冬虽然对蒋静柔观感不佳,但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少女,心思也没那么肮脏恶毒,听到一些传闻也还是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关心的。 “依我看,我们很快就要回京了。” 宋湛平静的得出结论,童清妍也颇为认同,如果没有今天这回事,嘉康帝说不定还能多呆几天,可如今行宫不安全,他也犯不着将自己置于险境。 对于回京,苏窕和冉冬这几日吃着童清妍和珍珠做的东西,都有些不大乐意回去京城了,但也知道这是个奢望,所以晚膳摆上来的时候,两人也不顾及宋湛和温琪在场了,本着吃一顿少一顿的心理,苏窕和冉冬消灭了一大半的菜。 珍珠被苏窕和冉冬的食欲安慰到了,看着两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的散步消食,还特意做了山楂糕给她俩吃。 晶莹剔透的山楂糕,口感爽滑细腻,用冰镇过后更是可口,苏窕和冉冬本来已经觉得自己都快吐了,居然又一人干掉了一盘子山楂糕。 苏窕摸了摸略显丰盈的脸蛋,哀叹不已,往年苦夏自己都要瘦上一大圈,今年这趟行宫避暑倒好,居然胖了...... 第一百零三章 回京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启程回京的消息传来时,童清妍几人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珍珠兴冲冲的拉着粟裕帮忙,爆了些白果,糯米花和玉米花,留着路上当零食。 童清妍对于古人的智慧还是很惊叹的,没想到类似爆米花这种东西也做得出来,虽然少了点奶味没那么香甜,但入口口感还是值得夸赞的。 炒糯谷以卜,谷名勃娄,北人号糯米花。 对于爆米花这种零嘴,用拟声词来命名就足以说明这种零食是多么民间化了,童清妍稍微加工一下将玉米代替了大米后,珍珠就发现了其中的区别,还是玉米爆出来的更好吃一些。 来时多么优哉游哉,回去的一路气氛对比就有多低迷与压抑,嘉康帝的脸色一点都好不起来。 宫里还有个怀孕的皇后要面对,行宫又发生这样的事,嘉康帝现在无比后悔当初觉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出来避暑的念头。 蒋荣华随着队伍越靠近京城,心情也愈加糟糕,一想到储舒沫怀孕的事情,就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扼住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 童清妍对于嘉康帝储皇后和蒋贵妃三人的三角恋着实好奇了许久,之前不好意思问宋湛,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觉得宋湛应该也不会知道太多的,毕竟一个直男,又差了一辈,知道的应该不多。 回程的路上,苏窕和冉冬为了珍珠做的零嘴,厚着脸皮挤到了童清妍的马车里,正好给了她八卦的机会。 你要说苏窕和冉冬也差了一辈,怎么会知道呢? 那自然还是源于女人天生的八卦本能,苏窕和冉冬两人家世不俗,又常年混迹于京城名门贵女圈子里,女人多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童清妍大大方方的拉开所有装点心零嘴的抽屉,在苏窕和冉冬艳羡的眼神里,每样拿了一些装了满满两大盘子。 “一路上也没什么功夫生火做饭了,这些凑合吃吧,否则就得吃大锅饭了。” 冉冬捏了块核桃酥,感叹一声,两口就消灭了一块。 “皇上也真是的,回去这么焦急,那还不如在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来时就回去呢,起码做戏做的像一些。” “嘘——你小点声,冬姐姐,你胆子也太大了。” 冉冬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苏窕胆子小,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她发现童清妍这个郡主胆子挺大,而且不是皇家那一卦的,所以现在也不避讳在她面前提及这些。 “你们都知道什么啊,我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插不上嘴呢,有什么八卦也跟我说说呗。” 冉冬一看童清妍感兴趣,立刻来了兴致,摆开说书先生的架势,准备开讲。 “清妍姐姐,这毕竟是皇上的一些私隐,咱们这样私下议论不好吧?万一被人知道......” 苏窕在母亲的教导下,一向谨慎,虽然平日和大大咧咧的冉冬走的近,可真遇到的事还是很理智的。 “放心吧,马车周围都是我的人守着,不会有别人知道的。再说了,若真是私隐,还能被你们知道啊?” “就是!清妍才来京,那些事早就是京城里说腻歪了的八卦了,现在跟她说说,也没什么的。” “行吧行吧,二比一,我又最小,还能说什么呢?” 苏窕耸了耸肩,将玉米花拉到自己面前,和童清妍一样看着表演欲极强的冉冬,还很是捧场的鼓了鼓掌。 在冉冬的叙述里,童清妍用一句话总结嘉康帝三人的感情就是“虽然你不爱我,但我爱你甚至爱你所爱。” 储舒沫简直就是世界级的圣母,原本精心养了许多年的身子,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健康,居然在刚成为皇后不久后,替蒋荣华饮下了毒酒,从此身体就真的破败不堪了。 那次下毒之人要害蒋荣华,也是因为她被查出怀有身孕,并且嘉康帝明显青眼有加,大抵出于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心态,居然迫不及待的下毒害人了,却阴差阳错害了储皇后。 “不对啊,既然明知自己怀孕,贵妃怎么会饮酒呢?她若不饮酒不就没这个事了么。” 童清妍的疑问打断了冉冬的叙述,苏窕也一愣。 “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 “那是宫宴,吃喝都有定制,应该是按例上的酒水吧?” “倒也说得通,可我还是觉得奇怪,贵妃本就与皇上有患难与共的感情在,皇上再青眼有加,那个时候贵妃还只是个嫔呢,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哪里值得这么冒失的去触怒龙颜,要是我,大可以先袖手旁观,看看生下来到底是男是女,幼小的孩子难养,说不定那孩子自己就得个病什么的挂了,何必早早出手。” 苏窕和冉冬一脸惊叹的看着童清妍,冉冬的惊叹更大一些,本来以为只是和自己一样胆大罢了,原来还比自己心机深,太可怕了……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假设。” “你说的也对,不过皇宫那样的地方,人人都想着争着往上爬,可能一时魔障了呢。” “对呀对呀,那时候后宫闹的人仰马翻,清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童清妍附和着点点头,这些陈年往事,当时若在场,说不定能发现些别的,可惜了。 不过就苏窕说的,清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可见,嘉康帝也是借着这件事做了不少事的,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既然储皇后都为了贵妃挡过一次灾了,那嘉康帝敬重皇后也不难理解了,贵妃也和皇后情同姐妹,这么多年不分彼此。 现在皇后有孕了,而贵妃没有了八公主,这以后两人若是顺利,一个是太后,一个最多就是个皇贵太妃,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难怪皇后有孕,贵妃会跟皇帝吵架甚至动手了。 嫉妒,人之天性也,哪怕亲姐妹,共争一个男人也会有嫌隙,更何况现在涉及到了子嗣。 在凤梧宫里安心养胎,一步也不踏出宫门的储舒沫,得知嘉康帝启程回宫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惴惴不安。 储舒沫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了人宝贝却不想还回去的小偷一样,肚子里孩子一天天长大,储舒沫就越来越不敢面对嘉康帝和蒋荣华,但又怕嘉康帝真的对这个孩子不喜到要一直和贵妃宛如夫妻一般呆在那行宫里,还好如今要回来了,总要解决一些事了。 第一百零四章 孕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淮王与淮王妃正在商议往皇后那儿送什么贺礼,毕竟嘉康帝今日就能回来了,该做的事也该做了,先前嘉康帝不在,去皇后宫中送礼他也看不到,为了多表现一下给淮王府加分,两人硬是憋到了现在。 纪侧妃也被淮王叫着一起商议,说是一起商议,却半句话也没多说,端着茶杯看着商议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偶尔回应一个嗯字,或者说一句王妃英明,王爷英明。 纪侧妃是很有眼力见的,王妃回来后,老老实实把账簿钥匙全部交还,每日定时定点请安问候,一点错都挑不出来,如今事关送皇后贺礼的大事,自然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宋湛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自然该去给王爷王妃请安,不过这两人都有些怵这个儿子,完全是慈父慈母的心态。 “湛儿来看看,这是我与你父王定的礼单。” 宋湛快速的扫过长长的礼单,点了点头。 “这事父王母妃拿主意即可。” 反正明年娶童清妍的聘礼,自己手里有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了,父王母妃私库里的东西,爱怎么用怎么用。 明月知道在童清妍嫁过来以前,自己是没希望去伺候宋湛了,现在反倒沉寂了下来,遵照母亲袁氏的教导,等待明年童清妍入门后,再想办法。 按照袁氏的分析,即使童清妍嫁过来,并未及笄也就意味着一年内无法孕育子嗣,只要做通了王妃的工作,经由王妃的手将明月安排进离尘轩,再想办法在避子汤上做手脚,先一步诞下子嗣完全没问题。 宋湛告退回到离尘轩时,抬头看了眼牌匾,想了想后回到书房磨墨重新写了三个字。 “库里有块上好的金丝楠木,拿去做个新的匾额回来。” “鹣鲽轩?”粟裕一言难尽的看着宋湛,“主子你确定要改成这个?” “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属下这就去办。” 粟裕将纸叠好放入怀里,转身就走,在宋湛瞬间降温的眼神里,粟裕老老实实的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以前那个英明神武冷静自持的主子算是彻底变了,果然古话说的一点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等下......郡主好像也不能算美人......吧? 嘉康帝回到了宫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在李忠欲言又止了三次后,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扔掉了批奏折的笔,站了起来。 “走吧,去看看皇后。” “是,摆驾凤梧宫——” 凤梧宫接到嘉康帝要过来的旨意后,满宫上下都紧张的不得了,唯有储皇后淡定依旧,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娘娘真的不用梳妆更衣吗?” 红莲看了眼仍然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储皇后。 如今的皇后散发着一种恬淡温和的气韵,比之以前无欲无求,多了几分柔情蜜意,这都是腹中的孩子带来的,身为储舒沫的心腹,红莲很是感激这个孩子的到来,但想到为此付出的代价,红莲又是忍不住的心酸。 “都这么多年了,本宫梳不梳妆有何分别?皇上何曾在意过,你们都退下吧,等会儿不论听到何动静,都不许进来。” “娘娘......” 红莲还想再劝说几句,储舒沫睁开眼看了一眼,就那么平静的一眼,也足以让红莲老老实实闭嘴走人。 嘉康帝到时,所有人都守在寝殿外,嘉康帝看了眼李忠,李忠识趣的捏着拂尘往门边一站,看着嘉康帝自己走了进去。 嘉康帝步伐沉稳无声,闭着眼假寐的储舒沫仍然敏锐的感知到了他进屋,对这个男人,储舒沫已经将有关他的一切都印刻到了骨子里,哪怕是一丝气息,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嘉康帝在距离储舒沫床榻五步远时站定,目光深邃的打量了一眼素着脸披散着长发的女人。 与储舒沫做了十几年夫妻,嘉康帝今日算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 储舒沫的模样在后宫也算是拔尖的,之前一直带着七分病色,每次见他都带着厚重的妆,与宫妃无异,嘉康帝也懒得多看。 今日素颜以对,气色也算上佳,结合这一室宁静,倒颇有几番美人图的意境。 储舒沫任凭嘉康帝打量,最后还是有些撑不住了,睁开眼看向嘉康帝。 “皇上来了,请恕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下床请安行礼。” 嘉康帝收回飘远的神思,看了眼垂头致歉的储舒沫,摆了摆手。 “无碍,你躺着吧。” 两个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坐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榻边,谁也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无限的尴尬。 嘉康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平时来凤梧宫,都是储舒沫主动开口提话题,如今她不说话,自己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孩子还好吧?御医怎么说?” 嘉康帝望向储舒沫平静的双眸,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口问了问孩子,问完又后悔了,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实在太失水平了。 储舒沫也知道两人无话可说的事实,嘉康帝能主动找话题已实属不易,便配合着回答。 “御医说一切都好,谢皇上关心。” 嘉康帝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头,怎么跟自己的皇后说话比面对那群老狐狸还要难?! “皇上这一路回宫,想必也累了,臣妾一切都好,皇上不用挂心,回养心殿歇着吧。” 储舒沫实在不愿意面对嘉康帝,不知为何,嘉康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让储舒沫觉得胸闷想吐。 嘉康帝没料到自己会有被储舒沫撵走的一天,以往自己来凤梧宫,总能从这个女人眼中看到欣喜与爱慕,如今这若有若无的抗拒,顿时激起了他的自尊心。 嘉康帝不仅没有起身走,反而坐近了一些。 “这孩子......” “呕——” 嘉康帝懵了,看着龙袍上的秽物回不过神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等到李忠冲进来时,储舒沫已经将肚子里能吐的全都吐完了。 红莲在外面听到皇后呕吐的声音,本来想第一时间冲进来的,可想起皇后的交代便顿了一下,李忠便成了第一个冲进去的人,红莲抬脚默默跟上,心中想的是,这样不算违背主子的吩咐吧,毕竟是李公公先进去的。 凤梧宫上下顿时乱了,皇后怀孕至今还是第一次孕吐,御医是一路被放风筝似的扯到了凤梧宫的。 皇后这里放了几件嘉康帝的常服,等到御医到时,嘉康帝已经将沾了秽物的龙袍换下来扔了。 趁着嘉康帝去换衣服的空档,红莲悄声问皇后是不是故意吐皇帝一身的,储舒沫平静而虚弱的翻了个白眼。 “当然。” 红莲默认了当然不是这个回答,毕竟自家主子对皇上的爱有目共睹,然而储舒沫的内心真实的回答其实是“当然是!” 第一百零五章 人间世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顶着嘉康帝的注视,御医把望闻问切全用上了,最后得出皇后有孕对气味敏感的结论,就差没直说“皇后闻不惯皇上身上的味道”了。 不需要吃药只需要开窗通风,当然最关键的是嘉康帝得走人,只不过御医实在没那个胆子说,最后一寝殿的人全部出去了,嘉康帝还是没走,换了一身衣服后龙涎香的味道没有了,储舒沫的脸色好了许多。 “臣妾失态了,望皇上恕罪。” 态度一如从前的端庄大方,可嘉康帝就是觉得哪儿不一样了,人都说女人孕中易多思,可嘉康帝觉得现在多思的成了自己。 “你怀孕的事,荣华不快了许久。” 垂着头的储舒沫听到嘉康帝这句话,心脏极速的收缩了一下,五脏六腑同时感受到了丝丝痛楚,就像有上千根银针在扎一样。 明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在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可现在听着这句话还是觉得心上破了个洞,刺骨的寒风在身体里钻来钻去一般难受,刚刚平复下去的呕吐感又有些抑制不住了。 储舒沫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语气僵硬的道歉。 “是臣妾有了非分之念,让皇上与妹妹起了嫌隙,可是......”储舒沫鼓足勇气抬起头,坚定决绝的注视着嘉康帝,“皇上就请看在我维护了她这么多年的份上,让我留住这个孩子吧,往后贵妃会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最后一个字吐露出来,储舒沫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就像一个要溺毙的人好不容易呼吸到了空气一般,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衣襟,死死揪住,以免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 嘉康帝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 储舒沫无声苦笑,将抓着衣襟的手松开放回小腹上。 “臣妾的身体早在那次中毒后便好不了了,这个孩子是我用了储家送来的秘药强行折损寿元提了生机才得来的。” 储舒沫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嘉康帝安排在凤梧宫的龙影卫,在自己有孕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后,震惊过后肯定立刻派人查明原委了,索性如今坦白了事。 果然嘉康帝并没有太过意外的神色,对于储家的小动作,嘉康帝一早就知道,当初只是并不知道送到皇后手里的药具体有何作用罢了。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大概就是臣妾离开之时,陛下爱中贵妃妹妹,可也知晓她无法再为您诞育子嗣,与其让她在您百年后成为一个母后皇太后,那何必让这孩子助她成为圣母皇太后呢?” 嘉康帝丝毫没有怪罪储皇后的意思,即便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可的确在最初的震惊与愤怒过后,嘉康帝觉得这个嫡子生下来的好处更多一些。 储舒沫不用看都知道,嘉康帝对自己的识时务是满意的,对这孩子的去留只要嘉康帝摆明了态度,那么自己保住这孩子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好好休息吧,朕会下旨,禁了宫中的熏香。” 说完这话嘉康帝就走了,储舒沫无力的靠坐回靠枕上,闭了闭眼朝外叫了声红莲。 “娘娘有何吩咐?” “听闻妍阳厨艺了得,传她进宫,就说本宫有些食欲不振。” “是。” 红莲没有觉得将极为重要的饮食交给一个年纪轻轻的郡主有什么不对,在红莲看来,自家主子对腹中孩子的重视不会随随便便找人来做吃的,可见对这位郡主的信任程度是极大的,但这也并不代表红莲会完全放心,至少等童清妍奉懿旨进宫做吃的时,红莲是全程都在场的。 童清妍也不是很懂该做什么,为此御医又被请来指点了一下孕妇吃什么对母子好,童清妍照着御医指点的食材琢磨了一下,再加上红莲对皇后饮食喜好的了解,做了燕窝版杨枝甘露。 皇后寝殿里冰釜只放了两个,对于童清妍这样的正常人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嫌热的,但储舒沫觉得刚刚好。 常温的燕窝杨枝甘露甜度适中,储舒沫本来没指望童清妍真的做什么好吃的,此刻却意外的吃的开心。 红莲对童清妍大为感激,要知道这些日子皇后吃东西全凭对孩子的一腔爱意,明明没什么食欲,但每顿饭都吃的很多,这还是头一回吃的这么积极这么愉悦呢。 贵妃那边仍然没什么动静,储舒沫猜嘉康帝应该已经把蒋荣华稳住了,便不再去想该怎么面对昔日的好姐妹。 嘉康帝在御书房里忙碌于朝政,对皇后宫里依旧如从前那般,也没有勤加探望,一时之间人人都在猜测嘉康帝对这个嫡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说重视吧,依旧是勤去禧瑞宫,皇后那里一切如旧。 若说不重视吧,满宫上下都禁止用熏香,只因皇后有孕闻不得任何熏香的气味,要知道皇后有孕到现在就没出过凤梧宫,较真起来其他宫用用熏香也碍不着皇后,可偏偏嘉康帝就是下了这样的旨意。 童清妍偶尔进宫陪陪储皇后,重点还是窝在凤梧宫的厨房里琢磨吃的,宋湛说过让她放心呆着,嘉康帝对凤梧宫的保护是外松内紧,不用担心有人借自己的手伤害皇后。 童清妍觉得储皇后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就这几日借着做吃的的名义在凤梧宫呆着,明眼可见储舒沫御下的本事,可以很客观的说,储舒沫很适合做皇后,至少比蒋荣华要适合的多。 如果嘉康帝没有跟蒋荣华的那么一段共患难的经历,那么帝后应该是极为和谐恩爱的一对。 可惜了这世上不存在如果,不爱就是不爱,嘉康帝能给的除了皇后该有的尊荣,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嫡子。 宋湛告诉童清妍,皇后得到这孩子付出的代价时,童清妍沉默了很久。 她并不能理解也不赞同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下孩子,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行为,更主观的说,童清妍觉得储皇后太自私。 一个生命的到来以另一个生命的终结为前提,本身就是后者极为自私的主观行为,这个孩子将来不论能不能成为一代帝王,他的身上都注定了背负一个沉重且血腥的枷锁,那就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 储舒沫将自己对嘉康帝的情感与留恋,全都投注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哪怕要让蒋荣华做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也不在意,只要生下了自己和嘉康帝血脉相融的孩子,就是胜了蒋荣华一次,还是永不会被翻盘的一次。 第一百零六章 产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三皇子妃石氏顺利诞下男胎,三皇子乐的找不着北了。 三皇子的喜悦没怎么感染到贤妃,虽然有了孙子的确是件应该开心的事,可如今凤梧宫那位肚里的孩子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了贤妃心上。 “母妃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爽利,可传了太医?” 三皇子进宫来报喜,先去了嘉康帝那里,得到了一堆赏赐后又来了贤祥宫,本以为也是替石氏拿些赏赐就回去了,没想到却被贤妃留了下来。 “石氏如何了?” “接生麽麽说无大碍,好好坐月子就行了。” “哦,那就好。” 三皇子再迟钝也发现贤妃是有心事而不是身体出问题,当下收起儿子出生后一直挂在脸上的傻笑,皱了皱眉。 “母妃愁眉不展的,这要是让石氏知道了该多心了。” 贤妃没办法不犯愁,这么多年过来了,盼完了儿子盼孙子,现在孙子也如愿有了,却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石挡住了自己儿子向上的路,怎么能甘心呢? 三皇子自然知道贤妃愁闷的缘由,之前贤妃隐晦的提点鞭策自己,三皇子从未明说过什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对于那个位置,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扯淡。 现在情况变了,皇后有了身孕,父皇的态度明显是寄予厚望的,石氏给自己生了嫡子,三皇子如今颇有几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感,至于皇位,三皇子算是彻底放下了。 事到如今,三皇子觉得有些话母子之间也该说开了,所以端正了神色后,给贤妃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看着屋内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了,三皇子才向贤妃倾斜过去,低声絮语道。 “母妃往后安分守己才是上策,儿子会保护好您和石氏母子。” 贤妃收回飘荡的思绪,看了好几眼严肃的儿子,心气有些不顺。 “你这叫什么话?!安分守己在这后宫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如今石氏生下了皇长孙,你更该努力才是。” “石氏生下的是长孙,而非皇长孙,母妃切不可胡言乱语。” 三皇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自己母妃望子成龙的情绪,三皇子还是可以表示理解的,但这一出口就妄想着皇长孙的位置,就有些过分了。 贤妃自然明白自己儿子是在警告自己,皇长孙需要皇上下旨册封,现在石氏的儿子只是担了个长孙的事实身份,至于皇长孙,贤妃还得想办法求一求嘉康帝。 “母妃也不要想着替孩子去争什么皇长孙,儿子对那个位置没有半分想法,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去争那个位置,母妃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儿子只愿做个闲散王爷。” 三皇子一看贤妃的神色,就知道她还是有些想法的,索性把话说开。 贤妃一听杨之晨的话,就想翻白眼。 “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你父皇亲生的,如今又给他生了长孙,于情于理......” “于情于理,我大齐朝的储君也该优先考虑嫡子,我一个庶出的皇子,有何资格?!” 贤妃的眼神终于变了,缓缓抬起手微微颤抖的直指隔桌而坐的人。 “你...你这是在埋怨本宫没将你生成嫡子?!” “......”杨之晨懵了一下,哭笑不得的摸了摸额头,“母妃你怎么这么理解儿子的话......” “我不这么理解还能怎么理解?你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庶出,所以天生短了一截,不能去争么,你担心什么?!皇后肚子里那块肉前朝后宫多少人盯着呢,你怎么知道她就能生下来?再说了即便生下来是个皇子,也不见得能顺利长成人。你父皇这年岁,哪里还等得到这个嫡子长大成人呢……” 贤妃越说越来劲,最后在杨之晨陡然阴沉的脸色中闭上了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也难怪一向好脾气的儿子脸色都那么难看了。 “看来母妃是真的病了!儿子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那个位置别人什么想法,儿子管不着也不想管,母妃趁早放下不该有的想法,我会和石氏努把力多生几个孙儿孙女,等将来我们会把你接出宫好好孝顺您,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我要回去守着石氏母子了。” 说完就甩袖走了,连本该替石氏求的赏赐都不要了,带着嘉康帝赏的东西就回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回府后便直奔后院主院,石氏才吃完了一碗粥,正看着奶娘抱着的儿子,傻笑着。 杨之晨进屋时已经调整了神色,但作为同床共枕了许久的人,石氏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将屋子里的人打发出去后,石氏靠坐在床头看着抱着沉睡着儿子,一脸慈父模样的杨之晨。 “进宫和娘娘闹不愉快了?” 石氏虽然是问话,但语气笃定,杨之晨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就将贤妃的话和自己的心意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石氏。 石氏听完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对贤妃还是对自己的夫君,石氏都很清楚两人不同的志向和心态。 石氏扪心自问,对那个后位,若说没想法也是假的,但自家男人“不求上进”,如今又添了个软肋,对于争夺那个位置所要付出的代价,石氏本能的站在了杨之晨这一边。 “母后怀有身孕,父皇的态度其实已十分明了,贤祥宫的动静,我派人盯着些,母妃也不是莽撞的人,应该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也别太担心。” 杨之晨腾出一只手来揽住石氏的肩,轻轻捏了捏。 “辛苦你了,月子里不能太劳神,你好好歇着,宫里的事出了月子以后再料理吧,这两个月,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们母子。” 对于杨之晨的承诺,石氏不论信与不信,此刻的感动还是很真实的,当下甜甜蜜蜜的靠了过去,看着熟睡的儿子粉嫩的脸蛋,石氏觉得往后一直住在三皇子府也没什么不好。 童清妍今日照旧进宫给皇后做吃的,才刚进宫门,就被秋心拦住了去路。 “郡主,贵妃娘娘想您了,请郡主随奴婢去一趟禧瑞宫。”秋心看着一脸淡然的童清妍,又加了一句,“娘娘已经和皇后娘娘打过招呼了,郡主不用担心凤梧宫那边。” 童清妍点了点头,抬脚往禧瑞宫的方向走去。 这待遇是急转直下了啊,软轿都没有了,徒步走过去也不给打伞,今晚睡前得好好倒腾些东西敷敷脸,不然该被晒伤了。 第一百零七章 算计失败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禧瑞宫的琉璃窗依旧是整个后宫里最特别的景色,坐在琉璃窗边的贵妃也依旧仪态万千。 对于出身不高的贵妃,童清妍觉得她完美诠释了后天养成的重要性。 按照进京大半年了解下来的前情分析,蒋荣华这种典型暴发户出身的女子,是真正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才把自己变成了真正的贵妇的。 一举手一投足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也是真的下足了功夫的,对比皇后那样浑然天成的气韵,虽然还差了些,但若有一天真的当了皇后,蒋荣华往母仪天下四个字靠拢也并不违和。 自从和宋湛定下亲事,童清妍就没再来过禧瑞宫,蒋荣华也得卖嘉康帝面子,没有寻衅滋事,今天这么大张旗鼓把自己请来,恐怕是打探情报来了。 蒋荣华看着长高了不少的童清妍,微微一笑,毫无芥蒂的朝她招了招手,从几案上拿过一方帕子伸出手去给走近了的童清妍擦汗,语气里也满是慈爱的嗔怪。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脸蛋也红扑扑的,就是叫你来吃些点心,也不用走的这样急,来晚些也无碍呀。” 童清妍任凭蒋荣华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个遍,微微发热的脸颊在满屋子凉气里总算降了些温度。 也就进屋时有些不适应的打了个冷颤,此刻童清妍坐下来没有半点不适应的样子。 “这不是怕义母等的着急嘛,这段时间奉皇上的旨意,时常进宫伺候皇后娘娘,要不是今日义母帮忙,我哪有坐下来定定心心吃点心的福分?” 蒋荣华仿佛完全没有听出童清妍搬出嘉康帝震慑的意思,依旧端着慈爱可亲的笑容,示意秋心端上来好几份样式不同的点心。 “禧瑞宫的小厨房里只有一个专做小点心的老麼麽,安阳在时一到夏日,食欲就不佳,唯有此人做的点心能让她开怀,你快尝尝,看看喜欢吃哪个,走时让她多做些给你带走。” 童清妍从善如流的开始吃点心,现在可不比当初刚被封为郡主的时候,童清妍现在没有委屈自己的想法,一桌子的点心尽挑自己爱吃的。 受宠的贵妃待遇就是好,别处宫中的冰尚有短缺的时候,可贵妃这儿,光寝殿里的冰釜就有六个,还不算外边正殿里的,整个禧瑞宫就没有半点盛夏暑热之气。 桌上的点心也大多冰爽,不管吃哪一样,童清妍的牙都得情不自禁的抖两下。 今日陪童清妍进宫的是飞燕,半年修养下来,肩上的伤也算是好透了,这半年童清妍很注重给她食补疗养,就怕落下什么病根。 也好在养的不错,此刻站在这凉意阵阵的屋子里,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童清妍默默吃完点心后,蒋荣华没有再留人的意思,秋心将童清妍主仆二人送出去后就折返了回来,张罗着人将冰釜撤走了几个,蒋荣华依旧坐在那儿默默无言地看着宫女们忙碌着。 童清妍原以为蒋荣华要从自己这儿打听些什么,没想到她是真的请自己吃点心,顿时有些暗暗嘲笑自己神经过敏,宋湛派人来问候,也没多说什么,就报了个平安。 等到之后几次进宫每次都被请去禧瑞宫吃点心,童清妍也没琢磨出蒋荣华到底什么意思,这算是讲和? 宋湛也一时看不出贵妃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但还是提醒童清妍要小心,宫里的人最会的就是阴损招数。 童清妍虽然是郡主,但是是没有资格享受太医定期请平安脉的,那日照旧做了吃的亲自看着红莲端进储皇后寝殿后,童清妍被请了进去。 储舒沫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童清妍,朝着御医招了招手,吩咐红莲端来一个凳子让童清妍坐下。 “娘娘这是?” 童清妍看着红莲将迎枕从御医手里接过,又拿了轻薄的丝巾负在自己手腕上,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最近奔波来去都是为了本宫,今日让御医给你请个平安脉,本宫求个心安,若是真的累着了就在府里歇息几日。” 让御医请平安脉,可是皇子都没有的待遇,童清妍也没又拒绝的意思,乖乖坐下让御医把脉。 左手把完再把右手,御医仔仔细细的把完脉,才站起身朝着皇后行了礼斟酌着回话。 “郡主身体康健,娘娘大可放心。” 储舒沫点了点头,就让人都退下了,朝着童清妍招了招手。 童清妍小心翼翼坐在床榻边,储舒沫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好奇本宫今日为何这么做?” “娘娘是担心我累着了?” “说你聪明,其实你也还是个孩子,这宫中人心险恶,防不胜防,本宫不希望因为一己私心害了你,明日起你便无需进宫来了。” 童清妍眨了眨眼,静静等着储舒沫的后话。 “这几日你每日进宫来,都要去禧瑞宫,她给你准备了什么?” “就是点心啊。” 储舒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童清妍,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你难道没发现那些点心有什么不对吗?” “下毒了?不会吧,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储舒沫觉得这样的童清妍更符合孩子该有的模样,但还是得把话说透了,让她知道人心险恶可以到什么程度,这才是对她好,而不是藏着掖着永远让她保持天真。 “禧瑞宫最近用冰用的很多,这都是从你那日被截去禧瑞宫吃点心开始的,据本宫所知那些点心也多是寒凉之物吧。进宫后徒步走去禧瑞宫,一路被烈日暴晒,进屋后又有冰釜又吃寒凉的点心,今日让御医给你把脉就是担心你的身子,幸好无事。” 童清妍想了想,觉得蒋荣华果然还是小家子气,就用这种方法暗算自己,关键还把她自己也搭进去,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关键自己也没什么损伤。 “娘娘不必担心,我身体健康着呢。” “本宫没想到她会这般对你,真是......”储舒沫有些说不下去了,顿了顿转了话题,“其实她也是可怜人,当年太后就是用了这个法子害了她。” 童清妍略微震惊的的瞪大了眼睛,内心的八卦之魂又起来了,没想到皇后会主动说起宫中秘闻,不过这法子只对肾阳虚体质的人有些伤害,可见蒋荣华也是真的倒霉,毕竟阳虚的女子很多还是照常能受孕的,偏偏她就是生不出来了。 世人大多以为女子极易宫寒,宫寒也是大多数人的简易理解,真正正确的说法是肾阳虚。 肾阳虚导致冲任二脉气血流通不畅,阳虚出现内寒,表象就是神疲乏力,怕冷畏寒,女子则会有小腹胀痛,月事失调等等症状。 童清妍不是肾阳虚体质,也还没来月事,吃点寒凉的食物,吹吹冰釜的寒气也没什么不舒服,蒋荣华想照搬太后当年那招坑自己,也实在是太蠢了,可见是没有多读书的缘故。 这些还是在长春府外祖家住时,大舅母将其父生前写的医书当少儿读物,读给童清妍听时童清妍记下来的。 储舒沫也不懂内里究竟,只知道童清妍没有受到伤害,也为了避免受伤的可能,反正是不肯让她再进宫来为自己做吃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事起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皇后那里不需要再去忙碌,童清妍又闲了下来,宋湛问起缘由,童清妍大略说了说,就看见某人的气场冷的跟冰块一样。 “我没事,她这点招数算计不到我,你也无需在意。” 童清妍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蒋荣华这种作起来没有下限的人,若真的与之计较,倒显得自己的档次也与她一致了。 宋湛见童清妍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内心里对禧瑞宫的厌恶更深了。 皇宫里不能贸然出手,但庆国公府却不是铁板一块,宋湛觉得蒋峥的后院最近有点太过于太平,看来需要帮帮忙了。 童清妍是不知道宋湛已经在脑子里热情的琢磨上了庆国公府,今天拉着人来如意楼是谈事的。 “六皇子最近很忙吗?” 宋湛回了回神,看向童清妍的眼神有些不悦。 这个女人怎么老去关心些外人,难得有时间相聚,居然又提到杨之敏。 童清妍一看宋湛的表情,就知道这男人又开始小肚鸡肠了,赶忙摆了摆手。 “不是我要问的啊,实在是我婶娘派去的人被六皇子府掌事拒于门外四次了,她才求到我这儿来的。” 宋湛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对于六皇子府的消息,全京城最清楚的只有他了,颜掌事还是他安排的呢。 “侧妃犯错被禁足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像一个闷雷砸了下来,童清妍呆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宋湛瞄了眼一脸幸灾乐祸的童清妍,扬了扬唇。 童漫娇这个六皇子侧妃进府后着实滋润了好一阵,至少六皇子看在宋湛的面子上,也是愿意给这个脸的。 宋湛却不希望杨之敏有什么误会,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对童漫娇的不待见,对于那个一心攀龙附凤的,与童清妍又只是堂姐妹的女人,宋湛觉得没必要放在心上。 杨之敏在最初的日子里把童漫娇捧了捧之后,新鲜劲一过就懒得伺候了,去侧妃院的日子也开始慢慢变少。 反而是住在前院书房的日子多了起来,这让童漫娇很没有安全感。 六皇子妃还未入门,童漫娇不能接受这么快就被冷落了的事实,这日亲自煮了绿豆百合汤要送去前院,刚走到内外院衔接的跨院时就听到有两三个婆子在窃窃私语。 “最近收到的银子还真不少,看样子天气热府里蠢蠢欲动的丫鬟也多了。” “可不是么,毕竟六皇子那脸那身材,啧,那些个丫鬟哪里把持得住啊。” “我说你这一脸春样想干什么,我看你也忍不住了吧,哈哈哈......” 童漫娇手中的食盒险些砸在地上,听着几个守门婆子在这儿非议六皇子,童漫娇本想站出来惩罚训诫一番,突然听到议论到了自己,便忍住了。 “那位侧妃可真是个心大的,六皇子这都多少天不回后院了,也不晓得去献献殷勤。” “什么呀,这个侧妃就是个商户之女,靠着那位郡主的亲戚关系才被六皇子点名当侧妃的,这些深宫大院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也正常。” 童漫娇生平最恨就是被人议论出身了,刚想现身,就听到了更令人生气的事。 “这个时辰了,芍药姑娘该得手了吧?” “这个时辰了还没从前院出来,肯定是成了,我最看好的就是这芍药,她那身子骨可是这后院丫鬟里数一数二的。” “我家丫头也不差,要是芍药真成了,改明儿我也把她弄进府里,说不定也能弄个侧妃当当呢。” “你少做梦了,你们家那丫头胸还没你的大,六皇子那样的仙人能看的上?!” “胸不大怎么了,还能再长的呀,我家丫头那屁股翘,可不比芍药差!” “呸——你可真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呢,我说的是事实。” 几个婆子的声音渐渐远了,肯定是找地方开小差打盹去了,又站了好一会儿,童漫娇才走出来。 今天去前院给六皇子送绿豆汤,也是为了邀宠,童漫娇不愿意把自己这么没有自尊的一面给任何人看到听到,所以并没有带任何侍女,此刻满脑子都在回响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毫无理智的快步像书房走去。 童漫娇紧紧攥着食盒,脚步生风的走到了书房所在的小院,刚刚走进院子就听到紧闭的书房里传来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女子的惊呼。 童漫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书房北面的窗户边。 北面的窗户也不知道是忘了关上还是特意留着通风透气的,此刻通过这道缝隙,童漫娇将书房屏风后的情景看了个完完全全。 六皇子穿着家居袍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脸上的神情也很平静,只是那双手此刻正紧紧箍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的窄腰。 女子弓着身子,面前的矮榻上摊着一本书,此刻正断断续续的念着上面的内容。 “春...春柳南...南陌态,冷...嗯...冷花寒露恣。唔——今朝...今朝醉城外,拂...拂镜,啊——” 女子念诗念的断断续续,杨之敏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开始不耐烦,当下便用力了起来。 童漫娇看着那女子被撞的有些站立不住,紧紧撑住了软榻,头不自觉的抬了起来,正好让她看清了面容,赫然是那几个婆子口中所说的芍药! 童漫娇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因为芍药正是自己院里的人! 这些时日童漫娇以六皇子府后院女主子自居,那几个通房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根本不敢与自己争宠,没想到居然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反骨,登时眼眸中起了一把火。 沉浸在杨之敏带来的灭顶快感里的芍药,突然觉得后背一阵毛骨悚然,眼神随意一瞥,就瞥见了窗缝里有一双满含怒火的眼睛,吓的整个人一缩,尖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刺激与尖叫让杨之敏神色一松,半阖的双眼扫向已经空无一人的窗缝,嘴角微微挑了挑,也不管瘫倒在矮榻上的人,简单的收拾了下衣摆就绕出了屏风。 第一百零九章 了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敏刚刚坐下,书房的门就被砸开了。 没错!是被砸开的。 童漫娇怒气冲冲的砸开了门,绿豆百合汤洒了一地,食盒也摔裂了,整个门槛处一片狼藉。 芍药闻声从屏风后绕出来,没有按照童漫娇正常的设想那样走到跟前跪下,反而手抚着胸口跑到桌案后,紧紧靠着一脸闲适的六皇子。 “殿下,求您救救我,殿下——” 芍药脸上的媚态还未完全平复,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显的整个人妩媚多姿。 童漫娇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芍药的模样,完全不记得原来这贱人的身姿容貌有这么放荡。 此刻童漫娇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之前的芍药根本就是故意收敛,看着六皇子对自己这个侧妃宠爱有加,便不敢触这个霉头。 人心果然易变,六皇子才多久不再热情的一回府就往侧妃院跑,底下的人就这么快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都说人走茶凉,这茶凉的未免也太快了! 杨之敏视线一扫芍药高耸的胸脯,搭在椅子上的手对着触手可及的翘臀随意掐了一把,芍药被童漫娇吓的不安的心顿时落回了原位,一脸挑衅的回视。 童漫娇从芍药微微侧过的身子看到了杨之敏的手掌,仍然贴放在她的臀部,顿时那股才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又起来了,还带了些莫大的委屈。 也是因为从两人初识到进了六皇子府后,这些日子里杨之敏给了童漫娇极大的错觉,即便亲眼看见了两人在书房胡来,童漫娇也只是觉得都是芍药媚主的错,完全没有怨怪杨之敏的意思。 “殿下最近忙碌,臣妾想着暑热难耐,今日特意煮了绿豆百合汤来,是臣妾打搅了殿下的好事。” 童漫娇拿出帕子掖了掖没有眼泪的眼角,以往自己一这样,杨之敏就会好言好语的哄自己,可现在杨之敏依旧坐在圈椅里,没有起身的意思。 杨之敏的行为极大的鼓舞了芍药,只见她一挺胸,微肿的嘴唇挑起一个极富嘲讽的弧度。 “侧妃娘娘,您的绿豆百合汤呢?” 绿豆百合汤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狼籍,得不到想要的安慰,又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婢挑衅,童漫娇也装不了柔弱了。 “本妃和殿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由的你胡乱插嘴!” 童漫娇横眉怒目的模样可没吓到芍药,反而激起了她的性子。 “侧妃娘娘不是人传规矩顶好么,怎么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侧妃不可自称妃,只可用妾。” “你——” “够了!当本皇子的书房是什么地方,要吵回后院去吵。” 芍药一脸胜利的姿态,童漫娇被杨之敏的呵斥伤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殿下......” 杨之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童漫娇的泫然欲泣。 “带芍药回去,你看着安排住处,也不用再安排她做事了,往后她就是侍妾。” 芍药闻言顿时喜不自胜,酥软的身子刚想再挨上去,就听到杨之敏缓缓又说了一句话,立时如坠冰窖。 “毕竟二哥好意,做弟弟的领了情也该好好对待。” 童漫娇沉浸在芍药成了侍妾的打击里,对杨之敏话中的深意也没体会,只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童漫娇失魂落魄的带着芍药回后院,而被杨之敏点破了身份的芍药,后知后觉的发现背上起了一片冷汗,也不敢造次了,乖乖跟在童漫娇的身后往回走。 两人才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颜掌事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身后跟着两个弯腰曲背的下人,迅速的打扫干净门槛处的绿豆百合汤,又无声的退下了。 “殿下。” 颜掌事恭恭敬敬的低垂着头,等待杨之敏的吩咐。 “最近后院不太平了?” “是。” “还有几人?” “据属下所知,还有四人。” “知道了,备水,本皇子要沐浴,四人里随便挑一人来伺候吧。” “是。” 颜掌事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杨之敏,在听命做事上,颜掌事历来是高效率的,所以当童漫娇刚刚将芍药安排了住处,指派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和一个婆子,坐下来才喝完一盏茶时,前院又送人来了。 童漫娇的陪嫁管事婆子硬着头皮将颜掌事的交代转述以后,童漫娇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手里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短短几个时辰,就有两个丫鬟爬床成功了,芍药这种主动去的也就算了,没想到一个伺候殿下沐浴的也有这么不安分的心思,简直是不把自己这个侧妃放在眼里。 童漫娇虽然很生气,但理智还有一丝,所以砸完了一个茶杯后,就硬生生忍住了,趁着下人收拾的空档,童漫娇也想起了杨之敏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芍药是二皇子派来的,那另一个是不是也是呢?如果是的话,那殿下要承情,也是没办法的事,并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就好。 自我开导了一番后,童漫娇还是端起一副大度的贤惠模样,将另一个侍妾也安排进了芍药的跨院。 六皇子府还是挺大的,并不缺单独的跨院,可童漫娇是侧妃,她这么安排,只是侍妾的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童漫娇就是想让两人为了争宠起内讧,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前院那边就此没了动静,童漫娇在侧妃院里时不时遣人去查探,也没等到颜掌事派人送避子汤过来,那颗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这算什么意思?自己一个侧妃都得照规矩老老实实喝避子汤,今日两个侍妾居然一个都不用喝?! 童漫娇最终没忍住,派了陪嫁丫鬟亲自去前院请示,没想到不凑巧,六皇子有事出府去了,颜掌事只回了一句“殿下说过后院之事暂由侧妃娘娘做主”就没再多说一句。 童漫娇将这句话琢磨了一遍,就下了决定。 派人去外面抓了两副低廉的避子药回来后,童漫娇亲自盯着人熬煮好,派人端着送去了跨院。 陪嫁丫鬟盯着两个侍妾喝下了避子药就回侧妃院了,至于两人喝下后什么情况,那丫鬟半点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那芍药便出事了。 等到六皇子回府时,大夫已经拿着诊金离开了。 脸上毫无血色的芍药睁着空洞的双眼躺在床榻上,听到有人请安叫着殿下,才挣扎着爬起来。 “殿下——” 芍药艰难的抬起手,朝着走进来的男人看去,本来无神的双眸顿时泪如雨下。 “怎么回事?” 杨之敏皱眉看向坐在一边的童漫娇,童漫娇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更多的是厌恶,厌恶芍药那副乞怜的嘴脸。 “妾派人去前院想问明殿下的意思,两位侍妾可要喝避子汤,不巧殿下有事出府了,颜掌事说后院的事由妾做主,妾想着六皇子妃和殿下的婚事就快到了,总不好到那时冒出个庶长子来,便派人出去抓了两贴药回来,谁知芍药喝下后反应大了些,妾便又派人去请了大夫......” “殿下!分明是侧妃娘娘怀恨在心,暗害于奴婢!皇子府里明明就有避子汤的方子,哪里需要出去抓药,殿下,求您给奴婢做主,奴婢......” “你这贱婢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府里的避子汤也是你这样的身份可以用的?往后六皇子妃进了门,你也敢这么说?!” “奴婢......” 芍药说不出话来了,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小事,真要六皇子拿这件事问罪侧妃,也不太可能。 可一想到大夫说的话,芍药就恨的不行,原还想着等六皇子妃怀上后,自己就能想法子求个孩子保住一辈子富贵了,现在一切全毁了。 杨之敏余光扫了眼童漫娇,内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自己特意避出府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她就收拾了一个麻烦。 不过未免太过刻意针对,杨之敏还是罚童漫娇禁足抄经了,被彻底伤了身子的芍药,这辈子的造化也算是看到头了。 第一百一十章 六皇子大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宋湛平铺直叙毫无感情的把六皇子府的私事儿说道完了,童清妍感慨的摇头晃脑。 “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女人太不容易了。” 宋湛眉毛挑了挑,上下扫视了一下童清妍,虽然大半年过来,的确长高了不少,可如今眼前人离女人还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居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童清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想去理会宋湛的目光。 “幼时她在家里要与我争老太太的瞩目,如今进了六皇子府,又要和各种各样的女人争六皇子的宠爱,真不明白她这么汲汲营营的,最后到手了什么。” 童清妍感叹了一下就把这事儿丢开了,六皇子这个人,童清妍本能的想要远离,现在看着和宋湛感情挺好,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好。 “既然她被禁足抄经了,那我婶娘那边我就照旧回话吧。” “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毕竟六皇子妃还未入府,府里的事还得让她多操心,之敏不过是做样子给人看。” 提到六皇子妃,童清妍有些拿不准六皇子成婚的贺礼。 很快就要到择定的婚期了,童清妍作为郡主,送出去的贺礼是跟童府分开的,得自己好好想想。 宋湛看到童清妍皱着的眉头,不悦的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抚了抚。 “这些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 童清妍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宋湛,试探性的问道。 “难不成成婚以后,王府的事务我也可以不用操心?” 宋湛闲闲的瞥了眼一脸期待的童清妍,无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想要揉一揉她的额发,最后还是落下手握了握她的手。 “你这么想放手,就不怕有人抢权?” “我不放手,也必定有人会觊觎,还不如让你处理,我坐享其成不是更好?淮王府家大业大的,我可不敢轻易接手,万一做不好岂不是送上门让人挤兑么,我可不傻。” 童清妍没有什么精神洁癖,既然已经认定了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凭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这个男人,那婚后该面对的就得面对。 就淮王妃那个未来婆婆,短短几次接触下来,童清妍就知道不是个好沟通的,婚后还是老老实实躲在宋湛身后为好,真冲出去料理王府,不出半天绝对要摔跟头。 最主要的是,童清妍的兴趣压根儿不在管家上,真让她天天对着账本和各处的人员管事,她能崩溃。 宋湛看着童清妍真心不爱掌权的样子,略微一琢磨也就放开了,这些事今后该怎么办,总有个章程在那儿,自己要做的就是护好了她,只要不是危及性命,如她的意又有何妨?! 童清妍回到府里,周氏已经在菡萏园等着了,茶水都上了三遍了。 “郡主......六皇子侧妃她......她到底如何了?” 周氏也不想来麻烦童清妍,可实在是六皇子府的人嘴也太严实了,根本打听不到细则,只知道是被禁足了。 童清妍捧着杯水坐下,将宋湛的话润色了一番,委婉的告诉了周氏童漫娇的情况。 “这......这六皇子怎么可以......” 周氏心疼的不行,自己如珠似宝疼惜教养出来的女儿,如今不光成了妾室,还要因为几个低贱的婢女被禁足罚抄经,这怎么能忍?! 童清妍看着心疼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六皇子府去的周氏,凉凉的劝道。 “婶娘行事往后也得替二姐姐想想,她可是要嫁去苏尚书府做大妇的,为了个皇子侧妃,若是冲撞激怒了皇子甚至皇上,不光大姐姐没好果子吃,二姐姐将来在婆家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周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因为大女儿做了妾,当母亲的才格外担心关注她,以至于这些时日以来,周氏真的不怎么关心童漫姈了。 周氏把身边最信得过的人都给了童漫娇,这次廉价避子药就是陪嫁过去的麽麽做的,作为二太太的心腹,自然得想办法帮大姑娘在六皇子府站稳脚跟。 这些事根本瞒不住人,周氏往后再干这种往皇子府后院伸手的事儿,童清妍觉得六皇子对童漫娇的好脾气早晚要消失殆尽的,这次是因为误打误撞的帮着收拾了其他皇子安插进来的眼线,可往后呢? 谁也说不清一个人的贪念会有多大,如今就敢为了争宠对侍妾下手,安知今后不会对六皇子妃下手。 周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细想想之后就冒出了一身冷汗,准备好等童漫娇一旦解除禁足,就要赶紧去交代一趟。 梁婧和六皇子成婚那日,童清妍和童漫姈一起去了。 坐在女眷席位里有一筷没一筷的吃着饭菜,童漫姈扯了扯童清妍的衣袖,凑上去说悄悄话。 “这饭菜太一般了,珍珠的厨艺挺好的,晚些我成亲能不能把她借给苏府用一用啊?” 童清妍打趣的瞟了眼苏昭的方向,压低声音回道。 “你这还没嫁呢,就担心自己的婚宴饭菜不好吃了?我敢把珍珠借出去,也得苏姐夫他敢接啊。” “这个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苏昭肯定会答应的,苏尚书和尚书夫人都很好说话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一定要让珍珠来帮忙指点指点。” 童漫姈不是没看出来童清妍的打趣,起初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及未婚夫苏昭,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自从看完了童清妍送来的那一堆画功不一装裱不一的画册,以及各式各样的小号话本子后,童漫姈觉得脸皮这种东西,没有也挺好的。 童清妍眼看着周氏的一整颗心都偏到了童漫娇那儿,脑子一抽才把自己私藏的东西给童漫姈送了过去,权当婚前启蒙了。 目前来看,反馈不错,童漫姈完完全全有女流氓的特质,洞房花烛夜苏昭苏公子恐怕要被吓坏了。 这件事童清妍严禁飞翠飞燕透露给宋湛,自己一个人偷着乐可以,要是让宋湛知道,恐怕自己成婚那日就该被算账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六皇子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外面的锣鼓喧天就像隔了层水雾,梁婧坐在洒满了花生桂圆这些东西的床上,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屁股硌得难受。 杨之敏今日一身红色衣袍格外美艳,即便是挑开了新娘子的盖头,众人的视线也依旧在杨之敏脸上,包括梁婧。 完全没有新嫁娘被无视了的难过,梁婧望着温柔缱绻的杨之敏,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切美好的太不真实了。 新郎官被人生拉硬拽着去了前面喝酒,梁婧坐在婚房内,忍不住的傻笑。 屋里陪坐的都是初次见面的妯娌,大皇子妃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但今天是来喝喜酒的,整个人还是显得气色好了几分。 二皇子妃有孕,三皇子妃还在坐月子,这么算下来,能来的妯娌也就大皇子妃,四皇子妃和新婚没多久的五皇子妃。 几人中只有梁婧是寒门出身,大皇子妃性子柔,五皇子妃脸皮薄,说话的主动权自然到了四皇子妃手里。 “六弟妹真是美艳动人,今日能与六弟喜结连理,六弟那眼神甜腻的都让人不敢看呢。” 四皇子妃这番话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一气呵成说出来,五皇子妃完全没忍住,视线在梁婧的脸上扫了好几下,也实在不能把美艳动人四个字往这张脸上靠。 要说美艳动人,那也是六皇子,梁婧的长相偏清秀,倒是那一双眉毛带了些英姿飒爽之气,所以当初一路进京扮作男儿身,倒也没被人识破。 杨之敏今日是被灌酒的对象,甚至比五皇子大婚的时候还要惨,大概是众兄弟男宾一致的默契认同感作祟。 这么妖艳的新郎官,喝醉了闹些笑话大家心里才平衡,否则简直是太让人嫉妒了。 杨之敏看着一杯一杯凑到自己眼前的酒,摆出来者不拒的气势左一杯右一杯的喝,听着敬酒人翻来覆去那么几句祝福,也一直保持着一个新婚男子该有的喜悦笑容。 这一笑惹的众人更是吸气连连,妈耶,这么好看的新郎官,新娘子不会自卑的吗? 六皇子大婚,府里要操持的都是童漫娇这个侧妃,但今夜过后,这份权利就该被交到六皇子妃手里了。 童漫娇忙前忙后了许久,今日看着整个皇子府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心酸不已。 坐在席间机械的应对着时不时上前来祝贺敬酒的人,一杯又一杯,明明是清甜的果酒,可喝了这么多,嘴里也只有苦味儿。 童漫娇的落寞,众女眷都看在眼里,有同情的有不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今日能来参宴的基本都是大妇和正经小姐,没有人会去同情一个妾室,哪怕是皇子侧妃。 童漫姈手中的酒杯一会儿举起一会儿又放下,如此重复了三四回,童清妍终于忍不住了。 “你若想去敬酒,我可以陪你去。” 童漫姈将投注到远方的视线收回,看了眼双眼明亮的三妹妹,在这双眼眸里,童漫姈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脸上,笑的像哭一样。 “罢了,终究不同了。我还是不去的好,免得她以为我在嘲笑她。” 童漫姈没有跟任何人说,私底下她和这个同胞姐姐早就吵到断绝关系的程度了。 那日童清妍传达了六皇子要纳童漫娇为妾的消息后,深夜里童漫姈去找了童漫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可以说服她选择苏昭或者冉秋。 没想到童漫娇用一种完全冷漠敌对的态度,甩了一句“人各有志”就要打发她走。 眼见着自己的亲姐姐非要挤进皇子府的后院当个妾室,童漫姈痛心疾首的问了一句“姐姐你的傲气呢?为何如今自甘下贱?” 最后四个字终于让童漫娇有了反应,当时的她以一种完全陌生的姿态睥睨着童漫姈,一字一句的发誓一定会爬到更高的位置,让所有嘲笑她自甘下贱去做妾的人好好瞧瞧,跪拜在她的脚下。 那是童漫姈在童漫娇出阁前最后一次与她谈话,今日来参加六皇子的婚宴,姐妹俩连个照面都没打,有心人恐怕早就讲两姐妹不合看在眼里了。 童清妍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能无言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然后夹了一块童漫姈最讨厌的肥肉放到她碗里。 “......” “二姐姐对着讨厌的东西会皱眉,就说明你还能开心的起来。所以,笑一笑吧。” “你真的太讨厌了……” 童漫娇努力的应对所有来祝贺的人,正在烦闷不已的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张妈妈回到自己身边了。 “你去哪儿了?” “老奴看小姐闷闷不乐的,替小姐找了个乐子去了,今夜小姐准备好去书房给殿下送衣服吧。” 童漫娇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紧挨着自己私语的张妈,又低下声斥责道。 “你老糊涂了么?在说什么胡话!今日是殿下和王妃的洞房花烛夜,殿下怎么可能去睡书房。” 张妈刚想说些什么,又有人来敬酒,只得闭嘴,给了童漫娇一个且等着的眼神。 正院屋里,百无聊赖的梁婧终于将贴身丫鬟刘夏盼回来了。 “王妃,奴婢给您弄了碗燕窝粥来。” 刘夏是赐婚圣旨下来后,纯妃派人送来的,在宫里纯妃原还是纯嫔的时候,也伺候了两年。 梁婧本就害怕自己做不好这个皇子妃,没想到未来婆婆这么贴心,当时看刘夏的眼神就像看亲姐妹一般。 刘夏进宫时日不算长,但在皇宫那样的地方,成长的速度是惊人的,至少伺候个皇子妃肯定没什么问题,更别说还是个出身寒门没什么见识的皇子妃。 燕窝粥这种东西,梁婧只听说过,见都没见过,此刻看着这么一小碗燕窝粥,梁婧有点无从下口。 “王妃要不要先叫水梳洗过后再吃啊?” 刘夏看着梁婧身上繁杂的嫁衣,要把这碗粥好好的吃下肚可不容易。 “行,那我先洗澡。” 等到刘夏去传话,接二连三的侍婢端着一个个方形托盘排成一排要伺候梁婧沐浴更衣时,梁婧彻底懵了。 五六个托盘里都是各种气味各种颜色的香露,香膏和香脂,梁婧觉得自己的鼻子要不够用了,左看看右看看,无从下手的呆站在那儿。 “这些都是我洗澡用的?” “是的,王妃。” “那我...嗯,本妃是问,这些该怎么用?” 刘夏也不太懂这些,纯嫔沐浴虽然也有些香露之类的东西,但她向来没资格伺候主子沐浴,所以此刻也答不上来。 拖着托盘为首的婢女微微屈膝,柔柔的替刘夏回答了梁婧的问题。 “奴婢玉珠愿意伺候王妃娘娘沐浴更衣。” “好啊好啊,就你来吧。” 梁婧觉得这个叫玉珠的和刘夏一样,都对自己的胃口,懂的又多还善解人意,正好身边还有一等丫鬟的空缺,梁婧洗个澡的功夫,就把玉珠给提拔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婚之夜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宾客散尽后,由着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搀着往正院走。 在北境的这些年,酒量早已今非昔比,今日想灌醉自己看笑话的兄弟们注定要失望了。 杨之敏快到时,有婢女已经提前告知了梁婧。 在玉珠和刘夏的帮助下,梁婧换上了大红色光滑如水的中衣,身上也从脖子到脚背涂抹了香膏,脸上也擦了些香露,整个人前所未有的香。 刘夏最后又梳了一遍梁婧乌黑的长发,看着略显紧张的主子,笑了笑。 “殿下和娘娘今夜还长着呢,娘娘且放宽心吧。” 在刘夏的打趣里,梁婧深呼吸了几下,刚想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杨之敏就进屋了。 小厮们目不斜视的将杨之敏放在圈椅里就出去了,玉珠将合卺酒倒好后,也欠身出去了。 刘夏给了梁婧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放下手中的玉梳紧跟着玉珠走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龙凤红烛燃烧时,偶尔爆出一两朵火花的声响。 “殿下,我们...喝合卺酒吧?” 梁婧鼓起勇气,端起两个酒杯,递了一个到杨之敏面前,杨之敏本来闭着眼,听到梁婧的话后,睁开眼看了看那雪白纤细的手指捏着的酒杯。 “好香啊——” 不过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夸赞,梁婧听在耳里也脸如火烧,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杨之敏的神色,所以也错过了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感觉到手中一空,梁婧抬头看过去时,杨之敏已经将合卺酒喝掉了,梁婧默默咽下合卺酒应该交杯饮的那句话,低下头将自己的那杯也喝了。 合卺酒里加了些助兴的药粉,这是怕新婚男女抹不开面,特意给的调剂品,份量不算大,但也足以立时起到作用。 梁婧喝下合卺酒几个呼吸间,就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不由得伸手朝着脖子扇了两下。 杨之敏站起身,步伐稍显漂浮,但还是能走直线的,一路走到净房里,就着早就备好了的热水沐浴梳洗。 梁婧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觉得不光脸上热,双手也热的要出汗了的感觉,湿漉漉的有些不舒服。 杨之敏换上中衣走回来时就看见梁婧正坐立不安着,脸上两团红晕显得整个人喜气了不少。 “怎么,等不及了?” 杨之敏随口一说,就看见梁婧的耳朵脖子都红了,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的要命。 梁婧上花轿前是兄长梁若风背着的,梁若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做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所以此刻即便被杨之敏打趣,梁婧也只是抿唇一笑,不敢回嘴。 杨之敏将映照着屋内亮如白昼的烛火一一熄灭,只剩了床前两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龙凤烛。 “老规矩,这龙凤喜烛要烧至天亮,若是不习惯便闭着眼吧。” 杨之敏伸手虚揽着梁婧坐下,刘夏和玉珠已经将床铺好,白帕子也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不早了,歇息吧。” “啊?哦。” 梁婧哆嗦着手要去解中衣的系带,试了几次都没解成功,顿时头垂的更低了。 杨之敏闻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忍着打喷嚏的冲动,伸手一把就将梁婧的中衣扯开,三下五除二就去掉了所有的阻碍。 没有了衣服的遮挡,那股香气更浓了,杨之敏好看的眉紧紧皱了起来,梁婧悄悄抬眼觑了一眼,以为是不满意自己的行动力,登时抬手就去解杨之敏的中衣。 杨之敏微微意外的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梁婧顺利的解开了杨之敏的中衣系带,看着敞开了的衣襟下不是想象中的光滑肌肤,而是纵横交错的疤痕,梁婧顿时忘了脸红。 “这些......很疼吧?” 许是这些狰狞的疤痕让梁婧一时忘了羞怯,湿漉漉的眼眸怯怯的望着杨之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整张脸写满了心疼二字。 杨之敏皱着的眉因为这句话松了下来,合卺酒的作用已经起来了,小腹那儿明显觉得有股热意团聚不散。 “都过去了,早就不疼了,歇了吧。” “是,殿下。” 大红色金丝绣纹的帐子被放下,杨之敏覆在梁婧的身躯上,从倒下后就闭着眼的梁婧其他感官更为明显,此刻整个人紧绷着,身体的温度直线上升。 早已浸润到肌肤里的香膏在热度起来后大面积挥散出来,杨之敏闻着额角青筋直跳,当下手下动作也粗鲁迅捷了起来。 梁婧还没来得及感受多少温柔以待,就被一股剧痛刺激的放声尖叫,然后哭泣了起来,才哭嚎了两下,杨之敏就爬了起来,拿过床头的白帕子擦拭了几下后,穿上中衣下了床。 “殿下......” “今日前院书房还有些事没处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玉珠和刘夏在杨之敏离开后,进屋就看到梁婧呆愣的模样。 “王妃......” “怎么会这样?教习姑姑不是这么说的......” 梁婧婚前所有的规矩礼仪都由宫中拨来的教习姑姑教导,包括这周公之礼,当时听着看着还不好意思了许久,可怎么也没想到素性温和的六皇子对待自己会这么粗鲁。 “殿下常年在北境军中与武夫为伴,所以这事儿不太懂怜香惜玉,也是有的,王妃起来沐浴吧?” 玉珠算是六皇子府的老人了,这话说的也在情在理,梁婧虽然有一瞬的失落,但在玉珠的话里,还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也就不再去多想,由着两人伺候自己重新沐浴上床歇息。 杨之敏匆匆到了书房,想着将这两日兵部遗留的一些未看的文件都看完,明后两日虽然依律不用上差,可此刻杨之敏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再回正院。 “殿下,侧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 颜掌事侧过身,让托着一身深青色衣袍的童漫娇进了书房,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童漫娇看着坐在椅子里举着文书在看的杨之敏,心跳漏了一拍,想着张妈叮嘱的话,稳了稳心神上前将装着衣物的托盘放下。 “殿下,王妃大婚前几日,妾就将书房的换洗衣裳都收回正院里了,妾怕殿下今晚宿在书房没有换洗的衣裳,所以给您送一身来。” 童漫娇略紧张的交握了双手,等着杨之敏回复,然后杨之敏就像没听见一般依旧在看着文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下马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六皇子前脚离开正院,后脚侧妃院就知道了。 宴席散了送走了所有的宾客,童漫娇回到侧妃院就喝了醒酒汤然后沐浴更衣。 自己当初不过是一顶轿子就从偏门进了皇子府,如今操持了皇子妃大婚,累得半死还得忍受六皇子与六皇子妃恩恩爱爱,可真的是帮别人做嫁衣。 张妈一得到正院的消息后,就急匆匆的进了童漫娇的屋子。 “张妈,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童漫娇已经半边身子都上了床了,张妈妈一看这模样,立刻拿过架子上的衣服抖落开给童漫娇披上。 “我的大小姐啊,快去前院书房,别睡了。六皇子殿下已经离开正院去书房了,你快拿身衣服去,想办法留下伺候,给那个六皇子妃一个下马威!” “什么?!” 童漫娇真没想到一切成真了,之前还当张妈是人老糊涂了,没想到杨之敏真的去了书房。 “你怎么知道殿下会......”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老奴明日再与小姐解释,如今您趁着王妃那边没动静,快些去吧。” 就这样童漫娇披上轻薄的家居衣衫,长发简单的挽了起来,拿一根翡翠簪子固定,托着放了男子衣裳的托盘就去了前院。 杨之敏依旧看着文书不说话,童漫娇琢磨了一下也想不通张妈是怎么做到,大婚之夜让六皇子不在正院过夜而来了书房的。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杨之敏终于放下文书,看向了站在那儿的童漫娇。 看得出来这人来的匆忙,穿衣打扮都没顾得上,倒真是一副要睡觉又匆匆爬起来的样子。 童漫娇看着目光沉沉的杨之敏,犹豫了一瞬还是屈膝行礼道。 “殿下若没什么吩咐,妾就回后院了。” “没事了,回吧。” “是。” 童漫娇慢慢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内心里默默倒数,若是出了门就真的只能回去了,她在赌今夜六皇子不论什么缘由不歇在正院,此刻总归是不舒坦的,若是将自己留下,那么明日不舒坦的就能是正院那个女人。 “等等。” 童漫娇背对着杨之敏的身形一顿,悄悄扬了扬嘴角,转过身来时脸上只留下了疑惑的表情。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杨之敏站起身走到童漫娇面前,看了看乌发间的那枚翡翠簪子,突然伸手拔了出来。 满头青丝散落于肩,这个模样的童漫娇有一种说不清的媚态,脸上又有寻常妾室没有的清丽,合卺酒的药效还未完全散尽,此刻看着这样的童漫娇,杨之敏觉得小腹又有些热了。 “殿下,你......呀——” 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横腰抱起吓的惊呼出声。 杨之敏眸光暗了暗,扫了眼童漫娇因为被抱起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呼吸声重了几分,稳了稳步子将红着脸的童漫娇抱到了书房旁边的小屋子。 那间屋子是杨之敏歇在前院的地方,从来没有让后院的人进来过,今日算是破了例。 童漫娇也知道这个屋子今日是自己第一次留宿,也是整个皇子府后院所有女人中的第一份,这份特殊让童漫娇极为热情的回应了杨之敏,两人一个有心思一个喝了加料的酒,竟然胡闹到了天边微亮。 前院书房的动静那么大,根本瞒不住人,所以等到梁婧起来后,玉珠和刘夏刚刚商定完暂时先瞒住。 看着玉珠和刘夏不太自然的神情,梁婧没有多想。 今日要早起进宫敬茶,梁婧虽然很困,却也只得闭着眼让众人给自己更衣上妆,早膳是来不及吃了,只能装几个糕点路上用。 杨之敏昨日歇在前院书房,今早起来便直接在大门处等梁婧。 童漫娇穿上张妈一早派人送到前院的衣衫,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才从书房离开往后院走,正巧遇上了匆匆往大门口去的梁婧等人。 “妾见过六皇子妃。” 童漫娇守规矩的避到一侧行礼,梁婧是知道这个侧妃的,毕竟当初还吃了好一阵子醋,对这个头号情敌不可能不打听。 如今看着出现在此处的童漫娇,梁婧停了脚步。 “起来吧,抬起头来本妃瞧瞧。” 昨日自己都没见到这侧妃,听说婚宴操持的极好,没有出一丝错,如今在此处撞上了,梁婧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 梁婧的语气说不上不友好,但话语里不把人当回事的语气也没有半点掩饰,童漫娇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嘲讽和蔑视,脸上还是端着柔和的笑,慢慢抬起头看向梁婧。 梁婧对童漫娇的第一眼印象还是可以的,这个人长得不是美艳那一类,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并不讨人厌。 “这大早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梁婧本就是随口一问,甚至问话结束脚都要抬起来继续往前院去了,偏偏童漫娇的话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妾服侍完殿下,正要回后院。” 玉珠和刘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糟糕二字,果然梁婧在听到童漫娇的回答后,炸毛了。 “服侍殿下?!殿下前院没有丫鬟小厮吗?要你服侍什么?!” 童漫娇柔柔一笑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出来梁婧话语里的酸意,认真回答道。 “殿下操劳了一整夜,今日又要早起与王妃进宫敬茶,妾服侍殿下是应该的。” 梁婧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些站立不住,玉珠和刘夏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皇子妃,吉时耽误不得,还是快些进宫去吧。” “是啊,皇子妃。殿下还等着呢。” 梁婧几乎是被两人架着离开的,童漫娇等到看不见梁婧几人的身影后才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路上遇到的人纷纷行礼,态度比以往愈加恭敬,都是因为听说了昨夜六皇子新婚之夜不宿在正院,却在前院宠幸了侧妃的传闻。 童漫娇揉了揉酸软的腰,心满意足的回了侧妃院,虽然在前院也沐浴洗漱了,可童漫娇有轻微的洁癖,总觉得身上还有些粘腻不爽。 张妈熟悉自家大小姐的脾性,早早的备下了水就等着人从前院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梁婧上了马车,和杨之敏一路无言相对,直到进了皇宫,都没有张口问出一句话来。 问什么,怎么问呢,作为丈夫的六皇子,想宠幸谁都是他的权利,作为妻子不能妒忌甚至要主动安排丈夫满意的妾室侍寝。 这些都是婚前教养麼麽一遍又一遍教导的,甚至兄长都再三叮嘱自己要戒骄戒躁戒妒。 梁婧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明明对自己极好的男人,新婚之夜会抛下自己去书房睡一个侧妃,明明试探过无数次杨之敏对童漫娇的心意,不像是爱的无法自拔的模样啊。 因为揣了心事,所以整个敬茶过程,梁婧都有些心不在焉,大殿上坐着的都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梁婧的分神,却都没有点破。 杨之敏完全没发现身侧人不对劲的模样,敬茶结束就带着梁婧去了纯妃的宫里,今日的安排是要陪着纯妃吃完午饭再回皇子府的。 按理一个庶妃是没有资格享受正经婆婆的待遇的,可是皇后有孕不便接待新婚小夫妻,自然就便宜了纯妃这个生母。 杨之敏先陪着嘉康帝下棋去了,梁婧跟着纯妃亦步亦趋的回了景泰宫。 纯妃虽然生了妃位,但性子仍然很是温和,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直到回到了大殿之中才遣散了人,拉着梁婧坐下来。 “娘娘......” 梁婧有些不适应纯妃的亲近,却也不敢抽回手,就任由纯妃拉着自己坐下。 “为什么低着头不敢看本宫,是因为本宫老了丑了么?” “不是不是,娘娘天生丽质,美**人,怎么会老呢......” 被纯妃这么一问,梁婧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说话,凭心来说,纯妃真的是后宫容貌里的第一人了,六皇子完完全全是遗传了她的好样貌,才在诸皇子中这般出众。 面对拥有这样的绝世容颜的母子,梁婧感受到了什么叫自卑,本能的不敢正对着这二人。 纯妃好像看出来了一些,拍了拍梁婧的手安慰着。 “容颜易逝,没有谁能不老不丑,如今的美丽都是短暂的,能保留下来的都是记忆,记忆是美好的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你与敏儿成了夫妻,应该坦诚相待才对,怎么才成婚就这么心事重重的?” 梁婧在纯妃的开导了微微张大了嘴,有些后怕的想起来自己一路的表现好像都不算好。 “娘娘,我......” 梁婧有些拿不准能不能如实告诉纯妃,万一让纯妃和杨之敏都看低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不容人的怎么办? “有什么话都可以与本宫说,若有什么难处,本宫自会帮忙,毕竟家和万事兴,你们夫妻俩好了,本宫的日子才会好过,你说是也不是?” 梁婧咬了咬唇,忍着心中的屈辱感将新婚之夜的事情说了出来。 纯妃默默的听完梁婧对杨之敏的控诉,本能的觉得事有蹊跷,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杨之敏不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梁婧只说了杨之敏草草结束圆房,就去了前院书房,一旁的刘夏在接触到纯妃的目光后,便补充了六皇子接完盖头后到与六皇子妃圆房前的所有事情。 纯妃在听到梁婧沐浴更衣擦香膏等待杨之敏回房时,目光闪了闪,看向还是一脸莫名受伤的梁婧。 “本宫的儿子本宫最了解,若非事出有因,他绝不会新婚之夜让你独守空房。” “娘娘这么说,儿臣是真的哪里做的不好了是不是?还望娘娘指点迷津,儿臣一定改正。” 梁婧是真的爱着自己的丈夫,哪怕明知道身为皇子不可能只守着自己过日子,梁婧还是希望能在六皇子的心里占据绝大部分的位置。 纯妃站起身走到里屋,从妆奁盒子里拿出一小瓶香露。 “你闻闻。” 梁婧接过香露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味道,以为是自己鼻子出问题了,又使劲嗅了两下,发现还是没闻到什么味道,不由疑惑的看向纯妃。 “敏儿许是没来得及告诉你他的喜好禁忌,今日本宫就与你说明白了,香味重的东西往后不要用,敏儿对这些极为反感。” 纯妃说着话,思绪飘忽回了从前,那个时候的六皇子还小,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皇家贵公子,偏又不受宠,这腌臢的深宫之地,杨之敏便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肥肉。 纯妃想到当时听到呼救声赶到时看到的画面,至今仍觉得不寒而栗,自己看护的比眼珠子还重要的宝贝儿子,就被几个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老太监压在身下蹂躏。 幸亏去的及时,没有让那几个老东西得逞,但杨之敏此后就落下了闻不得脂粉香膏气味的毛病。 此后多年,六皇子隐忍刻苦,努力把自己练的强大起来,只为了保护自己以及没用的母亲。 纯妃对儿子的亏欠,使得杨之敏当初毅然决然的要去北境,纯妃都只能哭泣,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来。 梁婧不知道这些过往,也不会知道,但纯妃这个提点了,梁婧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刘夏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太无辜了,谁知道六皇子不爱香膏的气味呢?沐浴后涂抹香膏润肤几乎是每个上层女人都会做的,这往后得去寻些不带香味的才行了。 六皇子是踩着午膳的时辰到了景泰宫的,一进屋就明显感觉到梁婧的心情好了,不像出门登车时给人的感觉,那么阴郁消沉。 “母妃看样子和皇子妃相处的很好?” “当然,这么乖巧的姑娘做了儿媳,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多谢母妃夸赞,殿下快坐下吃饭吧。” 梁婧赶着在六皇子来之前,借了纯妃的地儿把自己从来擦洗了一遍,就为了把今早弄的香香的气味减弱几分,只希望不要让杨之敏继续冷淡自己。 一顿饭刚刚吃完,杨之敏夫妇二人还未出宫,嘉康帝的旨意就到了。 众皇子成婚出宫开府另居者皆封为王,这个消息就像一个炸雷,比之当初皇后有孕的消息更震惊了众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春娘进京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皇子府一条街名副其实,从最早搬出宫的大皇子到新成婚的五皇子六皇子,整整齐齐占了一整条街,未来还有个七皇子,就全乎了。 嘉康帝这回一口气封了六个王,朝廷的风向一下子乱了套。 按照以往的认知和惯例,这封王后就该就藩了呀。 后宫有怀着身孕的皇后,诸皇子被封王,这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新婚的五皇子安王和六皇子毓王都没什么想法,每天要做的就是和自己的王妃恩恩爱爱,让嘉康帝和各自母妃安心。 前头四位大哥,那心中的滋味就不一样了。 三皇子秀王殿下,老早就端正了心态,虽然跟王妃不存在什么新婚燕尔,但因着刚得了个宝贝儿子,也是天天除了上下差,其余时间都跟妻儿在一起。 大皇子最气愤不过,就因为那个封号,一个“慎”字,就如一个响亮的耳光呼到了脸上,大皇子接了旨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当然不是按照嘉康帝对他谨言慎行的叮嘱反思己过,而是拉着几个婢女在书房里胡来一通,此事还是大皇子妃,现在该称呼为慎王妃,帮忙遮掩的。 慎王的前途基本看到头了,尤其行宫回来至今,嘉康帝连请安都给他免了,朝臣们的风向变得极快,如今真没几人敢跟慎王府有来往了。 童清妍今天一点都不想外出,听到嘉康帝下旨封王的消息,也不过浅浅一扬眉就过去了,反正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周氏听说了这事儿后,开心的不得了,一个皇子的侧妃和一个王爷的侧妃比起来,当然是后者更风光无限了。 童漫娇顶着毓王侧妃的名头,带着下人将府里的账册库房钥匙等等都送到了正院,恰巧杨之敏也在。 “妾给王爷王妃请安。” 梁婧不悦的扫了眼突然到来的电灯泡,看到她身后的账本和钥匙后,又压下了不满,刚想开口让童漫娇把东西放下,杨之敏却发话了。 “谁让你把这些东西拿来的?!” 童漫娇恭敬的低垂着头,吐字清晰的回答。 “是妾身自作主张,妾想着王妃操持王府中事才是名正言顺,妾之前只是代管,如今自然要将这些送还。” 梁婧对童漫娇的识相很是满意,还没开口答应下来,杨之敏就替自己回绝了。 “本王没有让你交接,你便继续管着,少自作主张。” 话语里虽然不甚客气,但结果让童漫娇惊喜万分,府中事务就是权利,把这管家之权交出去当然不好受,可童漫娇也不能给梁婧留有整治自己的把柄,如今毓王亲自发话让自己管家,那就不一样了。 “是,妾一定做好,不让王爷失望。” “下去吧。” “是。” 三两句对话就决定了管家权的去留,梁婧的脸色很是难看,从头至尾就没让自己说上话,童漫娇那眼眸直勾勾的落在杨之敏身上,自己就是个空气一样的存在。 杨之敏把书往边上一扔,伸手揽过僵着身子坐那儿的梁婧,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硬是把脸转向自己。 “怎么,生气了?” “不敢,王爷的安排,臣妾不敢有违。” 硬邦邦的语气,不愿意对视的双眼,紧抿的嘴唇,无一不在宣告着主人的怒意。 杨之敏将捏着梁婧下巴的手往下落,最终落在了她的小腹处,摩挲了两下,放缓语调柔声安慰道。 “如今你最重要的不是管这烦碎的王府,而是快些给本王生个嫡子,你可明白?” 梁婧觉得自己的小腹有些异样的感觉,杨之敏温热的手掌贴在上面,热乎乎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偏偏这人说的话又是那么的直接,梁婧坐在杨之敏大腿上的屁股不自然的动了动,就听见那人压低嗓音道。 “这么积极主动?那本王得好好配合你啊。” 梁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杨之敏打横抱了起来往大床上走去。 两人新婚的日子里向来不分昼夜,梁婧的脸皮也练起来了一点点,然而此刻小腹处的异样让她手忙脚乱的要阻止杨之敏的双手。 “等......等一下,王爷,不行......我......” 杨之敏只当梁婧是因为孩子的话题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多心,双手躲避着她的阻拦,迅速的解开了紫色绣云纹的腰带。 “王爷!不行,你住手!” 梁婧用尽全力伸手将杨之敏猛的推开,趁男人错愕愣神的功夫,掩好散开的外袍。 “我都说了不行!臣...臣妾来癸水了......” “.......” 杨之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挺翘的鼻子,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屋门后又探回头问道。 “要帮你叫膳房准备些什么吃的吗?” 梁婧本来羞得要死,听到去而复返的人问了这话,心里甜丝丝的,咬着唇轻声回道。 “麻烦王爷让厨房煮些玫瑰红糖水。” “好,你...好好休息。” 杨之敏走后,梁婧拍了拍自己红彤彤的脸蛋,又抚了抚速度过快的心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叫刘夏进屋伺候换洗。 刘夏和玉珠早就在外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本来还在紧张王妃因为管家的事跟王爷置气,没想到王爷出来就直奔厨房,又叮嘱人熬煮玫瑰红糖水,立时就明白了。 虽然侧妃依旧受宠,但王爷对王妃的体贴下人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也算是平分秋色了。 刘夏和玉珠都替梁婧高兴,夫君不光长得好,还体贴入微,说出去谁不羡慕毓王妃呢?至于那个侧妃,说到底不过一个妾,也没人会拿她说事,所以想开了就好了,没必要去和一个侧室争宠。 夏天快过去时,梁若风终于等来了团圆,春娘带着梁父梁母赶到了京城,住进了梁若风新买的小宅子里。 宅子虽小,但在梁若风的精心布置下,又有身为王妃的妹妹把关添置,倒也不失精致。 春娘从来没见过这个好的宅子,进来后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梁若风招呼来四个丫鬟一个婆子,指给春娘一一认识。 “相公,你弄这些人在家里做甚啊?” 春娘不明就里的看着穿着崭新衣衫的梁若风,眼里满满都是分别许久的思念与团聚的欢喜,对着面前五个陌生人有些本能的抵触。 “来了京城,你如今是官家太太了,也给有人伺候你了。这四个丫鬟,你挑两个,剩下两个伺候我爹娘去,这个婆子是忙灶间事的。” 春娘本能的想开口拒绝,却被梁若风接下来的话惊到了。 “小婧如今已经是毓王妃了,你作为她的嫂嫂,不能堕了她的面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谋划策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四皇子被封睿王后,比起变相闭门思过的大皇子慎王,就更春风得意一些了。 同为惠妃的儿子,慎王占了个长字,群臣对他暧昧了许久,如今眼看这是个不中用的,纷纷收回暧昧转投睿王。 睿王先前一直礼贤下士,做足了贤王的模样,如今算是开始收获成果。 睿王府养了不少门客,文学造诣深厚者比比皆是,真正让睿王捧在手心里的不过寥寥几人,却是真真正正的权谋之士。 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书房,守卫其实外松内紧,睿王搬出宫开府时就偷偷安排了人在书房里弄了个暗室,为防人知,事后果断的派心腹将匠人一家全部灭口伪装成山崩事故。 比起外表的无害,睿王可以说是最像先帝的。 嘉康帝与先帝的不合,杨之熠从小看在眼里,为了讨嘉康帝的欢心,才不得不收敛起来,伪装成如今的样子。 一个人日复一日的扮演着另一个人的样子,时间久了内心里真正的性子非但没有被纠正,反而因为压抑显得更为狠戾。 此刻睿王正在书房暗室里挥舞着剑,一个又一个剑花在几位谋士面前忽上忽下的飞着,飞的几人肝颤。 “王......王爷,您要不要歇歇?” 几人一番眉来眼去,最终身材最胖的那个被推了出来,理由也简单,肉厚扛揍啊! 最后又舞了一遍剑招,杨之熠将利剑收入剑鞘,接过帕子擦了擦汗。 “商量出好办法了,嗯?” 胖男子被睿王的眼风扫到,脸上两坨肉抖了抖,绿豆眼眨了眨,努力睁大了让睿王看见自己眼中的真诚。 “王爷,属下几人商议后,觉得如今慎王已失圣心,实在不足为惧,王爷大可...大可......” 胖男子说不下去了,因为睿王又把剑拔了出来。 “不足为惧,大可安心是么?如果慎王真的令皇上大失所望,那又何必命人传话叮嘱他谨言慎行静思己过?吃饱了撑的?回答本王的问题。” 锋利的剑尖抵在了胖男子一侧肥嘟嘟的脸颊肉上,胖男子此刻真的是汗如雨下,偏腿跟灌了铅似的动不了分毫,身后几人也大气不敢出。 “王...王爷,属下有个主意。” 胖男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回话,还得收敛着点,就怕抵在脸颊的剑尖不小心划破了油光水滑的肌肤。 “有话快说。” 杨之熠冷冷的看了眼胆战心惊的几人,缓缓放下剑,伸出手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凑上前听着剑身颤抖发出的低吟。 “王爷,属下觉得行宫一事,慎王出丑虽然让皇上冷淡了好些时日,可到底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娘娘又一力维护,是以慎王才能被皇上轻轻放过。” 胖男子眼见着睿王的神色恢复了一些平静,大着胆子坐到睿王对面,拉过点心碟子吃了一块点心,吃点甜的才能继续说下去,否则这心肝脾肺肾都在喊着虚弱乏力。 “属下觉得咱们该让他犯个错,这个错得是他自己主动犯的,而且要得罪皇上娘娘也不能轻易弹压下去的人。” “有点意思。”睿王将剑扔到桌上,“继续说。” 胖男子被扔过来的剑吓的噎了一下,猛灌了两口茶水才喘匀气。 “我们只要利用慎王最大的弊端就可以了。” “最大的弊端?我那个大哥满身的缺点,要没母妃护着,早就完了。你所说的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王爷,慎王对女色可谓是......嘿嘿……” “若是以前,本王还真觉得他于女色实在是无法抗拒,可那日都给他下了药了,也没染指宋湛的未婚妻,就连庆国公府那个丫头都没碰,这份毅力你们难道还敢低估?” 杨之熠突然觉得自己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几个谋士,实在是太愚蠢了。 几人齐齐感觉到背脊一股寒凉之意,胖男子立刻站起身凑到杨之熠身边一阵耳语,其余几人只看见杨之熠突然大笑出声,大力的拍着胖男子的肩膀。 “好!这件事若是办成,本王重重有赏!” 总算从那阴冷的暗室里出来了,几人赶紧离开了睿王的书房,回到了睿王府单辟出来给他们居住的院落。 “三胖,你跟睿王说什么了?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被叫做三胖的男子,斜眼瞟了下一脸殷勤的几人,内心哼了好几声。 说得好听是帮忙,还不是想分走功劳,虽然这么想,可三胖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万一事情败了,也能有人帮着分担睿王的怒火。 “慎王最爱的不就是女色么,我提议睿王,悄悄地弄几个已婚女子让慎王上瘾,时机成熟时让慎王染指一个大官的妻子,这样一来皇上和娘娘可保不住他了。” 其余几人听完三胖的建议,对着圆润的三胖遮掩不住的鄙视目光,这法子也太下流了,可是不得不说,很管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帮睿王登上那个位置,势必要和其他皇子对上,既然现在睿王最恨的就是慎王,那么为了自己以及全家未来的生计,出手对付慎王就不应该再顾虑任何人。 几人商议了一番,纷纷开始开展工作,三胖的重中之重就是要收买一个能在慎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在府中闭门思过了好几天的杨之烁,已经对那些个丫鬟腻歪透了,如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养在府里的几个戏子唱戏。 慎王妃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传出来,素淡的脸上满是冷意。 “王爷还是没有用膳?” “是,王爷说饭菜不合胃口,已经使唤下人去如意楼打包了饭菜回来了。” 慎王妃的脸在听到如意楼这三个字时,更难看了。 自从那个酒楼被杨之烁贱卖以后,慎王妃手里的铺面就只剩些小的脂粉绸缎铺了,每月的盈利还不够他在如意楼吃几顿饭。 可这个败家玩意儿完全不知道收敛,居然被父皇勒令谨言慎行闭门思过后,还要派人去如意楼打包饭菜! “娘娘可要进去?” 丫鬟看着慎王妃的脸色,惴惴不安的问道。 “不了,你好好伺候王爷,不用说本妃来过。” “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姑嫂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敏最近天天在兵部忙着拟定北境新的战马粮草畜养种植方案,已经有好一阵子没顾得上府里了。 后院的女人也有六七个了,一桌半的麻将配置,少了唯一的男人,真要组局打牌也不是不可以。 芍药哀莫大于心死了好一阵子,突然又开始勤快起来,具体表现为日日去正院请安,和刘夏玉珠一起伺候王妃,完全没把自己当侍妾看。 梁婧对后院这几个跟自己分恩宠的女人都没有好感,但芍药把姿态放这么低,又没了生育子嗣的可能,也算是脱离了情敌的队伍。 比起得到王妃好感的芍药,童漫娇这个侧妃,才是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童漫娇实在是太聪明了,不论自己怎么折腾,总能想到办法避开,最拿手的就是拿王府庶务来堵自己的嘴。 请安晾上半个时辰,就会有一堆管事来求见,说有要事需禀报请示侧妃,吃饭让她伺候用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前院又会有人找来请示侧妃今日要为王爷准备什么点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梁婧这个正妃要想拿捏侧妃,居然无处下手。 “娘娘别生气了,今日梁夫人要来府里,您可不能让她觉得您一个正妃还过得不如侧妃院那位。” 玉珠说的梁夫人就是春娘,梁婧始终看不上眼的嫂嫂。 梁若风没有中状元以前,梁婧就看不上这个乡野村女。 在那样的小山村,春娘的容貌身段已经算得上一等一了,梁婧之所以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兄长,是因为春娘使了手段才成了自己的嫂嫂。 想到当年春娘用计让一心读书考取功名的哥哥娶了她,如今轻而易举当上了官太太,梁婧就恨不得是扇她两巴掌。 在梁婧的认知里,要是没有春娘,凭兄长的学识,加上自己毓王妃的身份,如今肯定能娶个门第更高的女子。 “娘娘,梁夫人来了。” 刘夏一早就去了跨院候着,远远瞧见颜掌事引着位珠光宝气的女子过来时,就跑回来报信了。 “玉珠快帮本妃看看,可有何处不妥?” 梁婧从榻上起身,转了个圈让玉珠看自己的妆容。 玉珠摇了摇头,满眼都是鼓舞的光芒。 “娘娘美极了,气质可甩了那梁夫人好几条街。” 刘夏是遥遥看了眼春娘的,就那暴发户的装扮,哪里比得上装扮得宜的毓王妃。 春娘被一个丫鬟引着往正院花厅走去时,终于憋不住开始套话了。 之前那个颜掌事冷着一张脸,春娘客套了两句也得不到半点回应,不得不放弃套话的打算,可这个小丫鬟看着就是个活泼的,应该好交流。 “王妃娘娘最近可好?我本该早些来探望的,可进京这些日子,我家老爷天天带着我出去转悠,说是让我熟悉京里的环境,所以不得已到今天才来探望娘娘。” 春娘也不是个傻子,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让人看清了自己,果然那小丫鬟一听说官老爷这般看重自己这个糟糠妻,眼神立刻热络了起来。 “王爷对娘娘可好呢,也就最近朝政繁忙,王妃才有闲功夫,否则啊只怕夫人来探望,娘娘也没时间招待您呢。” 这个小丫鬟虽然只是正院的三等丫鬟,但今日来迎春娘,也是受了玉珠提点的,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春娘王妃的得宠。 事实上毓王对王妃也的确不差,虽不是日日宿在正院,可只要回府,总会抽时间到正院坐坐,哪怕只喝口茶。 春娘看小丫鬟神态自然不似说谎,顿时对这个小姑子刮目相看了几分,从前那个成天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犟丫头,真的麻雀变凤凰了。 春娘能把梁若风把的牢牢的,在驾驭男人上自然是有几分能耐的,从前对这个小姑子,春娘一点不看好她的性子,总想着等她成婚了要看笑话,没想到居然能把一个王爷笼络住。 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那么没脑子的小姑子才来不过一两年,竟然这般厉害了。 春娘一路琢磨着梁婧,梁婧也在琢磨着见识了京城风光更会牢牢把着兄长的春娘,该怎么把她挤兑下堂,好让兄长娶个更有助于他的女子。 如今的梁若风只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从一个七品翰林编修熬到内阁,即便年岁熬的起,背后势力若是不足,也当不成内阁。 毓王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提过几次,可惜了梁若风已经娶妻,否则若是与京中哪家大族联姻,说不定以嘉康帝对其的喜爱之心,不出十年便能进内阁了。 杨之敏闲来无事与梁婧念叨了一两句,却不想梁婧这个表面看上去心无城府的女子,真的听进去了,并且计划着让自己的兄长休了春娘。 “小婧,你真的是小婧?哎哟哟,我滴个神哪,你现在这样跟神仙有什么区别啊,瞧瞧这簪子这衣裳,哎哟哟……” 梁婧的思绪被一声女子的惊叹拉了回来,等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袖已经被春娘扯住了,还未来得及说话,刘夏已经先一步讥讽出口了。 “我说梁夫人,见了毓王妃却不行礼,梁大人就是这么教您京城规矩的么?” 春娘满脸的笑容在刘夏充满讥讽的问话里一僵,桃花眼微微一眯,依旧笑看着梁婧,嘴里的话却是句句难听。 “小婧啊,你哥哥告诉我说,你如今成了王妃了,全家人哪怕爹娘看见了你都要下跪行礼,更别说我这个嫂嫂,我说不会的,小婧对长辈一向孝顺,怎会有这么无礼的要求呢,除非爹娘教养出了个白眼狼啊,没想到你这身边就养了个没眼见的狗东西。” 刘夏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刚想出言反驳,梁婧接过了话茬。 “嫂嫂说的哪里话,我这丫鬟是纯妃娘娘赐给我的,学的说的都是宫中的规矩,我可不敢随意教训她,也就嫂嫂你厉害,敢说叫她。” 梁婧无视变了脸色的春娘,眼风扫了眼刘夏,笑吟吟的开口。 “刘夏姑姑别见怪,我这嫂嫂出身......你也知道的,初来京中尚未来得及学习规矩,纯妃娘娘那儿千万要替我这嫂嫂遮掩几句才好。” 刘夏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应过来了梁婧的意思,说起来出宫的宫女都能被敬称一声姑姑,梁婧也不算是撒谎。 春娘看着仰着鼻孔看自己的刘夏,暗暗磨了磨牙,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屈膝行礼。 “臣妇是个粗人,没什么见识,还望刘姑姑海涵。” “梁夫人还知道自称臣妇,也不算是个粗人,不必自谦。” 梁婧忍着笑看着刘夏奚落春娘,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攥紧了手,粗糙的手背青筋毕露,才出言打圆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打蛇随棍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嫂嫂初到京中,还没来得及学规矩,不懂这些也是人之常情,刘夏姑姑自然不会与你多计较,快快请起。” 毕竟是自己的嫂子,也不好打压的太过,否则回去一通哭诉,哥哥又得来教训自己了。 梁婧对梁若风的敬畏还是有的,从小都是长兄如父的教条,如今虽然自己成了王妃,但依旧为兄长是从。 更有这些时日屡屡与童漫娇对上,毓王多多少少还是对那个女人有维护之情,说到底还是看在她的家世上,虽然父母皆是商户,但有个从三品官的伯父和从一品郡主的堂妹。 童漫娇这个女人仰仗的不就是家世么,若是兄长和自己离了心,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些道理是梁婧自己悟出来的,不得不说这深宅大院最历练人了,以前的自己哪里会想到这些,不喜欢这个嫂子,明里暗里挤兑就行了,现在还得自己收敛,甚至还要维护一下她的颜面。 春娘也不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的人,如今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太太,自然不会还如之前在那穷乡僻壤时那般目光短浅。 该承的情要承,该占的便宜也不能放过。 “王妃心善,对臣妇也多有体谅,臣妇感激不尽。如今看着王妃这般受宠,臣妇也就放心了。您是不知道啊,这两年家里全靠臣妇一人操持,爹娘又三天两头生病,那日子是真不好过。如今好了,来了京城有王妃扶持,爹娘也能享享福了,平日里若是有些精贵的补品吃,说不定那身子骨还能养回来一些。也怪臣妇无用,来了京城之前那些手艺也拿不出来了,日日在家闲坐着,看着爹娘郁郁寡欢,实在不孝啊。” 春娘左一句感慨右一句自怜,话里话外转着圈的哭穷,刘夏和玉珠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将目光瞥向别处不敢看王妃的脸色。 所以说,谁家都会有个把穷亲戚,哪怕尊贵如王妃,现在面对一个穿着品味如同暴发户的亲嫂嫂,也不得不笑脸相迎着给人送上东西。 梁婧咬牙微笑着让人开了库房找出来好些精贵药材和补品,这些还都是毓王给的聘礼,当时冲作嫁妆带到王府的。 梁婧自己一直不舍得用,原想着等怀了子嗣在享用,如今春娘这话赶话打秋风,自己若是一点都不表示,传出去被笑话最多的还是自己和兄长。 梁婧不愿意被侧妃院那位看轻,更不愿兄长声名有损,再心疼也得忍着,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仿佛这些好东西多的是。 春娘看着眼前打开来摆成一排的锦盒,大小不一放的东西也不一样,但无一不贵重。 这些药材补品的在以前听都不一定听说过,更别说能见到了。 “嫂嫂出来也有一会儿了,爹娘独自在家中恐不适应,本妃就不留你了。” 梁婧端起王妃的架子准备送客,可不料春娘又说话了,实力演示了一下什么叫打蛇随棍上。 “娘娘说的极是,初来京城时,爹娘不适应了好几天,病恹恹的没点精神气,老爷买来的那两个奴婢实在是不会伺候人,臣妇教了这么多天了,连给娘擦身按摩都不会。” 春娘说的倒也算是实情,老太太去年年初得了病,人险险救回来了,却落下了偏瘫的毛病,日日都要人按摩不能动的部位,这些梁婧是知道的。 “嫂嫂辛苦了,不如我从王府再调几个丫鬟去府里帮把手?” 春娘一听登时眉开眼笑,那桃花眼里就像碎了一地的阳光,闪着细碎的亮光。 “娘娘真是宅心仁厚,王府的下人那可比人牙子手里买来的黄毛丫头强多了,只是......”春娘看了看梁婧的脸色,犹犹豫豫的说道,“臣妇若真的带着王府的丫鬟回去,你哥要怪我了。” 梁婧神色松了松,对春娘的自知之明很是满意,但说出去的话就这么收回,自己这个王妃的脸面在这个嫂嫂面前,也算是彻底挂了。 “无妨,兄长那边本妃亲自知会一声。” “那可真是太好了!臣妇谢过王妃娘娘,不知娘娘打算让臣妇带几人回去啊?” 梁婧对现在的梁府了如指掌,就四个丫鬟一个婆子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盘算了一下正院里得用的人手,伸出五指道。 “我给你带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回去吧,丫鬟们伶俐,但稳重能干的婆子更重要,用的好一个婆子顶三个丫鬟呢。” “是是是,王妃见识可比我这种乡野村妇强的多,只是.......这...这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可都是王府的人,这跟臣妇回去住哪儿啊?娘娘是知道的,就那小宅子哪住的下这么多人啊,那茅房都不够用了,住的地方还好解决,打打地铺就是了,大不了我和老爷的屋子腾出来,毕竟是王府的人,即便是下人,臣妇也不敢怠慢呀……” 春娘喋喋不休的诉苦在梁婧脸色彻底僵下来后缓缓息了声,眨了眨那充满无辜神情的桃花眼,看着梁婧,等她回应。 刘夏这会儿算是对这个春娘肃然起敬了,之前看着是个不中用的,怎么几句话下来,王妃又是给药材补品又是送人,现在都得送宅院了,再说下去岂不是王府都得送出去啊。 梁婧若是手里管着王府,此刻一个宅院要送给自家兄长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事后好好于毓王说就是了,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是舅兄。 可如今麻烦的就是自己并不掌管王府,所有的宅子铺子地契都在童漫娇那个女人手里,若是让她知道了,保不准王府又得出什么难听的话让众人议论自己这个王妃了。 梁婧完全没有给人看笑话的打算,但春娘的话又不能不接,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没变,盯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要想尽办法弄到手,还是得趁早想法子让兄长休了她! “娘娘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如此,就当春娘不曾说过那些话,那...那丫鬟婆子也不用了,臣妇累一些也没什么,爹娘那儿臣妇也照顾了好几年,臣妇应付的过来,您看臣妇这手,虽然粗糙但臣妇有的就是力气。” 得,现在又得送上一堆润肤护手的香脂香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美心善的童侧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梁婧命刘夏把自己收起来的带有香气的香露,香膏统统搬了出来。 春娘看到这些精致的瓶瓶罐罐,眼眸里的情绪已经不像最初看到那些补品时那么起伏不定了。 这人的眼界就是这样,见得多了就拓宽了,拓宽了就平静了。 虽然神色控制的很好,但该表达的情绪一丝不少的全表达到位了,春娘更在意的还是换宅子的事。 本来梁府那个宅子春娘是很满意的了,毕竟之前老家还是住的土坯房,来了京城有像样的宅子住,真是半夜里都要从梦中笑醒。 可今天来王府见小姑子,才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家,皇宫那顶级的住所自己是没戏了,但比现在的梁府好上一些的宅院还是可以追求一下的。 春娘觉得自己的要求其实也不过分,她只是希望换个面积更大的更靠近皇宫的,如今的梁府虽然看着不错,但距离上实在太远了,每日天不亮梁若风就要起身赶着去上差。 梁若风这个人艰苦朴素惯了,愣是不肯添置辆马车在家里,日日上差都是步行去翰林院。 春娘看在眼里还是很心疼的,今日眼看着小姑子日子过的潇洒滋润,心里那杆秤就倾斜的更严重了。 俗话说得好,娘亲舅大,梁婧如今当上王妃,帮衬自己哥哥家那是应该的。 春娘的视线在瓶瓶罐罐上落了落,就又看向了梁婧,等她给自己答复。 梁婧的情绪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却还是强颜欢笑,希望今日能先把春娘打发回去,等王爷回府后再细细商量给娘家换宅子的事儿。 梁婧打得好主意,可惜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童漫娇不等通传就进了正院花厅,正好看见刘夏捧了一盘子瓶瓶罐罐送到春娘面前。 “王妃恕罪,妾来迟了。” 梁婧秀长的眉毛拧了起来,一脸不耐烦的瞪着神态自若的童漫娇。 “你怎么来了?本妃怎么都没听见通传声。” 童漫娇余光看见春娘正在认真的扫视着自己,也不畏惧于梁婧的怒意,优雅的行了个礼解释道。 “妾听闻梁夫人登门,这紧赶慢赶的才从库房里搜罗出了些能见人的东西。”侧过身正对着春娘,柔柔一笑,“还望梁夫人别嫌弃,东西肯定是比不上王妃的嫁妆私库,但好歹也是王爷的一份心意。” 一听东西是王爷给的,春娘顿时大喜,这般回去实在是太长脸了,左邻右舍都是些穷官,平日里实在分不出什么高低,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这王妃小姑子就挺上道的了,没想到毓王对梁家更好,尽然亲自发话送东西。 “王爷给的?” 梁婧扫了眼童漫娇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人人手里端着个红木盘子,里面都是些布匹钗镮,看着中规中矩但也不是现在的梁府能买得起的。 “王爷昨夜与妾说了,今日梁夫人登门,务必用心。这些东西都是在规制内的,想来让梁夫人带回梁府正好得用。” 春娘眨了眨眼,对这个左一口妾右一口妾的女人,大概猜出来了对那个侧妃童氏,虽然自己见识不多,可这抢男人自己也算在行啊。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女人在拿话酸自家小姑子,不就是昨晚毓王睡在她屋里了么,至于这么得瑟?! “侧妃娘娘的东西,肯定也是极好的,比不上王妃的那也正常,这毕竟一个是妻一个是妾,哎呀,我这嘴真是......侧妃娘娘勿怪啊,我没啥见识,只会说些直话粗话。” 春娘虽然也眼馋那四盘子东西,可谁亲谁疏还是拿捏得住的,这种时候不帮小姑子,那才是脑子秀逗了。 梁婧从小跟着梁若风之乎者也圣人文章的,嘴皮子功夫还真比不上春娘,这接地气的一顿弯弯绕骂人,实在是太解气了! 童漫娇好似没听出来春娘的讥讽一般,笑了笑示意四个丫鬟将东西摆到桌案上。 “梁夫人说的不错,妾出身商户,比不得王妃出身梁府,王爷特意开了府库选尽奇珍异宝给王妃娘娘冲作嫁妆,这份宠爱满府何人能及呀?妾没什么本事,只能能者多劳,担着这执掌中馈的大任,每天忙的脚不点地的,实不相瞒,今日妾迟来也是为这些琐事拖累的呢。” 小花厅一瞬间静默无言,童漫娇伸手揉了揉腰走到一边缓缓坐下,浅粉色唇瓣微张,露出一口白牙,心情极好的摇了两下扇子,看着春娘呆愣的神情,心里那叫一个爽。 女人之间打机锋就是这样,不在乎谁说的多说的有理有据,只要能让别人无话可说,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春娘这回知道为什么梁婧对宅子的事装聋作哑了,敢情根本说不上话啊! 梁婧恨的牙痒痒,又不能立时发作,细究起来还是自家嫂子先出口伤人,挑起的话头。 “梁夫人若有所求不妨与我说说?妾不才,嫁妆里也有些良田铺面,梁夫人若有困难,说不定妾能帮上忙呢。” 春娘本已不抱希望,如今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当下对这个童侧妃就改观了。 “侧妃娘娘真是...真是人美心善。”春娘搜肠刮肚子就想出来这么一个好词,“我吧其实也没什么太难的事,就是你看看王妃娘娘多孝顺,这又是给东西又是给人的,我家现在那宅子太小了,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和人啊。” 童漫娇嘴角微微一抽,还真是好意思提。 “不知梁太太对宅子可还有别的要求?” “若是离皇城再近一些,那就更好了。” 被两人一来二去完全忽视了的梁婧刚想发作,就被玉珠摁住了。 “梁夫人的要求,娘娘满足不了,如今侧妃娘娘自愿给换宅子,为了梁大人,主子何必成人之美?” 玉珠的话说到了梁婧的心里,虽然不愿承童漫娇的情,但若是为了自家兄长,忍一时之气也没什么。 春娘最后可谓是满载而归,胸口放着那张轻飘飘的地契,回到梁府立刻张罗着搬家,深怕童漫娇反悔似的。 等梁若风下差回到梁府时,不由的呆住了,怎么一副被打家劫舍了的模样,人都去哪儿了?! 第一百二十章 解惑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被杨之敏拉扯到如意楼时,童清妍刚巧准备离开,就这么撞上了。 杨之敏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着,最后不爽的轻哼了一声,率先走进包间。 童清妍莫名其妙的被瞪了,摸了摸鼻子一脸不解的看向宋湛。 “这货吃错药了?” 宋湛今日是被杨之敏从京郊大营里拽出来的,一路上尘土飞扬,之前在京郊大营操练了一身的汗水,此刻停下来自己才感觉到浑身不舒服。 宋湛有意识的避开童清妍,之前已经吩咐粟裕去安排热水和干净衣裳。 童清妍看着宋湛的神情,不由得上前了两步。 “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看,病了?” 最后的问话是对着飞燕的,飞燕也投来一个懵懂无知的表情,没听说世子殿下抱恙啊。 “身上味道不好闻,我先去洗漱,你先进去等我,很快。” 说完转身就走,童清妍看了看已经进包间的杨之敏的方向,又看了眼宋湛离开的方向,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去后厨看看。 要独自去面对杨之敏那张便秘脸,童清妍宁可去对着火热的灶膛。 如意楼的生意一直很好,后厨忙碌却不失规矩,可见倚澜是下了功夫管理的。 童清妍照旧带了幂篱才进后厨,后厨里忙活的人看了一眼后照旧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只有厨房管事迎了上来。 “您来啦。” 管事的是倚澜亲自甄选提拔上来的,虽然也好奇童清妍的身份,可牢记倚澜的警告,不该问的不问。 “上次送来的菜谱做得如何?” “那几道菜都挺受欢迎的,这几日十道菜里总有五六道都是新菜。” “马上就快中秋了,月饼的款式琢磨得如何了?” “面点师傅们这几日都在研究这个新式月饼,您今日来可要尝尝他们钻研出的新品?” “好。” 默默计算了一下宋湛洗漱沐浴的时间,童清妍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决定先试吃一下月饼垫垫肚子。 大齐人吃惯了的月饼,其实就是五仁馅的经典月饼,童清妍将之前童府吃的玫瑰饼和云腿饼的方子拿了出来,做了几个让如意楼的面点师傅一一尝过后,算是给了他们灵感。 京城人和长春府人的饮食习惯差异还是挺大的,童清妍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做出来的玫瑰饼和云腿饼也能受京城中人的欢迎。 如意楼的面点师傅取自于民,几人家中都是靠一个流动小摊头为生,常年在西市走街串巷卖自制糕点。 东市少有流动小摊,倚澜选中这几人,也是因为东市来逛的大多家境优越,未必吃过西市平民百姓吃惯了的点心。 有了这几人的手艺加上童清妍的奇思,一时间如意楼倒又因为糕点收割了一波好感。 童清妍和几人商议完新品月饼的优缺点后,踩着点回到包间门外,正好与梳洗干净的宋湛遇上。 宋湛的发梢还带了丝水汽,整个人已经收拾清爽,穿着童清妍命人裁制的新衣,宋湛此刻心情极好。 “你怎么会让人给我备了那么多衣服?” 宋湛还是第一次在如意楼洗漱更衣,才发现那间房里东西准备的极为齐全,光换洗的衣物四季的都有。 “如意楼算是我和你第一个共有的秘密之所,我花些心思也不奇怪吧?” 童清妍俏皮的眨了眨眼,咧嘴一笑,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杨之敏不爽的声音。 “你们俩还要在外面打情骂俏多久,阿湛你再不进来,桂花酿就该被我喝完了。” 宋湛和童清妍齐齐伸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杨之敏靠坐在窗边,手里拎着个酒壶,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灌酒,听到声响扭头看去,精致的五官扭曲了一下。 “你们俩站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阿湛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换个人?” 习惯了杨之敏毒舌的宋湛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童清妍,朝着杨之敏扬了扬眉。 “你自己情场失意,没必要来祸害我们。” “你确定他有情场?单纯的后院失火殃及己身算不得情场失意,最多是家宅不宁罢了,情场首先得有情啊,毓王殿下看着可不像是个轻易动情的人。” 宋湛默默一笑,若论毒舌,身边这个丫头好像也不是个弱的。 杨之敏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甩了甩空酒壶,睨了眼童清妍。 “小姑娘家家的,说起情啊爱的也不害臊。” “毓王殿下齐家不利借酒浇愁都不怕失了颜面,区区情爱二字,本郡主随口说几句有何妨?” “啧——阿湛,这丫头嘴皮子功夫了得,你要是娶回去,日后恐怕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劝你三思啊。” 宋湛大概了解了毓王府那点事,对杨之敏现在苦大仇深的模样,也不是很能感同身受。 “小飞燕对吧,去给本王再要两坛桂花酿来,记你家主子头上。” 杨之敏说的主子自然是指宋湛,但飞燕却没动,而是率先看向童清妍。 童清妍看了看桌上三瓶空了的酒壶,点了点头。 宋湛虚揽着童清妍到桌边坐下,拿过公筷夹了几筷子她最爱吃的菜,又舀了勺牛肉羹才住手。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情种!这可跟你爷爷差太多了。” 宋湛本来闲适的模样,在听到杨之敏提到老淮王时顿了顿,又极快的恢复如常。 “你拉我过来就是为你听你胡扯?” “当然不是,可我也没想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吐苦水。” 尤其事关这丫头的家里人,最后这句杨之敏没有说出口,但因为童漫娇和梁婧的不合,连带的对童清妍也没什么好脸色。 “毓王殿下后宅失和,又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事,不如具体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童清妍对童漫娇的能耐从来不敢低估,这样的人进了王府,童清妍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可谁让杨之敏之前孔雀开屏招惹人家呢,只能说如今种种皆是咎由自取。 “你说你那个姐姐,本王已经厚待于她了,一府中馈都给了她掌管,怎么还不知收敛,非要去王妃跟前蹦哒?” “若是皇上有朝一日命王爷为内阁首辅,让大皇子登基为帝,王爷可心甘情愿感激涕零?” 童清妍不答反问,宋湛和杨之敏却都齐齐变了脸色,在二人的注视下,童清妍淡定的喝了口牛肉羹。 被颜值上佳的男人看着吃饭,果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这牛肉羹都美味了不少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人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非议皇上可是诛九族的罪,即便阿湛未婚妻的身份也保不住你。” 杨之敏容貌再精致,此刻绷着一张脸也还是有些迫人的压力,但喝着牛肉羹的童清妍完全不在意。 “王爷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我话里的意思,看来对那个位置真有想法了?!那你怎么会不明白王妃和侧妃的矛盾在哪里。” 宋湛看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的杨之敏,再看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的童清妍,决定闭嘴。 童清妍虽然看着年幼无知,可从始至终,总表现的不像个普通的闺阁女子,跟她对上,毓王的胜算渺茫。 “王爷也无需紧张,只要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早晚瞒不住人的,更何况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人相信你与世无争。” 童清妍默默的把宋湛一开始夹给自己的菜盛给自己的汤羹全部吃掉后,将空碗递了过去,示意他接着来。 转头看了看一脸兴味的杨之敏,童清妍双手慢慢活动着指尖,斟酌了一下措辞,平缓的陈述。 “王爷母族不显本不为人忌惮,可偏偏王爷与我家世子交好。” 宋湛夹菜的手在听到“我家世子”四个字时,顿了一下,看向童清妍的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杨之敏很是不耐的翻了个大白眼,拿扇柄敲了敲桌子示意童清妍继续。 “跟陛下喜爱的淮王世子交好,就这一点,其他几位王爷,但凡对那个位置上心的,都不会小觑你毓王。王爷又何必一直装与世无争呢,该露的锋芒还是要露,不然皇上若是认定你不堪大用,那就不妙了。” “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是有点意思的,平时阿湛与你说了多少,能让你今日在本王面前这么卖弄?” 杨之敏会这么想也实属正常,以他对童清妍的了解,那就是个一心只爱钻研吃喝的废柴小姐,连女学都不去,更不要提请夫子在家教习了。 就这样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没人指点那不就是个妖孽了么,但很明显这丫头不是妖孽。 童清妍没有反对杨之敏的话,也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王妃与侧妃相争,且居于下风,长久下去必定拖王爷后腿,治家无能者怎堪大用,皇上对王爷势必也会失望。若我所料不差,王爷放权给侧妃,是想引背后那人出来?” 杨之敏先前还只是对童清妍的话略微感兴趣,现在算是高度有想法了,他不觉得宋湛会与这丫头说那么多,可见这丫头本身也不简单。 杨之敏是错过了除夕宴,不然若是亲眼所见童清妍的气场,现在也不会真把她当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 “本王确有此想,你觉得不可行?” “当然不是,王爷心里有数就好,只可惜王妃不知王爷的苦心,侧妃几次三番挑衅,心火拱的难受,王爷也没好日子过了对吧。” “你说的都对又如何,你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童清妍也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有些尴尬,梁婧那个女人,宋湛也跟自己说过几句,这姑娘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还是一派天真,完全不是童漫娇的对手。 如果梁婧能怀上个孩子,注意力全部转移,那还好些,可惜了生孩子这个事也讲机缘,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 至少杨之敏日日努力,也没见梁婧有什么好消息,说明梁婧还没到怀孩子的机缘时刻,这事儿也是宋湛说给自己听的。 后院女子终日无所事事,有没有孩子打发时间,一颗心全部拴在了男人身上,男人忙碌于外,呆在后院的女人除了争宠就是猜疑,哪还有积极向上的生活心态。 杨之敏愁的更不想回后院,不回问题就更严重,如此陷入一个恶性循环,难怪要借酒浇愁了。 “如果我有办法帮你解决王妃的问题,你能把酒钱结了吗?” 童清妍严肃了神情,在杨之敏的期待下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阿湛......你这丫头哪里找来的?!也忒精了......” 杨之敏抗议的又连闷三口酒,看着宋湛得意的嘴脸,胸中那股郁气更重了。 太没天理了,宋湛这个呆头鹅,凭什么找了这么机灵的贤妻,自己这般风流倜傥,英明睿智,偏偏只能娶个天真烂漫到极点的女人。 杨之敏不会承认自己先算计梁婧在先,娶人家也是自己的计划,此刻抱怨梁婧胸无城府不够机灵,就是真的嫌弃。 “好!不就是酒钱么,我结!但你得真的能安抚住梁婧,让她不去跟你那个堂姐争锋相对。” 童清妍满意一笑,端过夹满了菜的碗开始埋头吃,宋湛也慢悠悠的喝起排骨汤来。 杨之敏扎心挠肝的看着童清妍吃完了碗里的菜,期待的看着她。 “毓王殿下别这么看着我,我要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这未婚夫心里也要不是滋味的,对吧,阿湛。” 宋湛听着童清妍认真的叫自己阿湛,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这听着语气像极了母妃叫自己。 “你快别吊他胃口了,不然他就该把菜钱也结了。” “宋湛......算你俩狠!菜钱我也结,行了吧!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童清妍快忍不住笑了,伸手捂了捂嘴,忍了又忍才忍住,在杨之敏意欲杀人的视线里,从袖袋里掏摸出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杨之敏看着童清妍拿在手里的小版书册,好奇的问道。 “小人书啊。” “......” “......” 宋湛的目光闪了闪,看了看小人书,又看了看童清妍,神色莫名有些激动。 杨之敏就直白多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童清妍。 “你这丫头也忒不要脸了,这种书怎么敢这么直白的拿出来?!阿湛!你到底从哪儿淘来的奇葩?!” 童清妍听了杨之敏的话,满脸鄙视的神情,将小人书往他面前掷了过去。 “毓王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你脑袋里想什么,看别人就像什么。王爷看我像个不要脸的,可以想见王爷脑袋里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东西本来就是些见不得.....小人书是这个?!” 杨之敏说着话在翻开来看到小人书的内容后硬生生转了语调,一脸诧异的又翻看了好几页。 “不然王爷以为是什么?!” 童清妍找人按照自己的意思画了两本漫画,打算找人试看,要是反响好,打算大批量刊印贩卖,这又是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没想到一说小人书,杨之敏就想到了小画册,这两种名词在大齐难不成是一个意思?!那看来得给漫画重新取个名字,不能叫小人书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敏翻着小人书认认真真的看,就像在看兵部的文书一般,神情看不出一点不务正业。 宋湛和童清妍默默吃完所有的饭菜,搁下筷子那一刻,杨之敏也把小人书看完了,一看杯盘碗碟都空了,也不生气,扬着脖子朝外面喊道。 “给本王弄碗鸡汤面来。” 童清妍看了眼容光焕发的杨之敏,扬了扬唇。 “王爷觉得这书如何?” “着实有趣,就是这画风有待改进。” 杨之敏没说实话,主要是看这丫头一脸得瑟,忍不住想打击她一下,不过这小人书真的挺有意思的,自己看了都觉得有趣,像梁婧那种单纯的,肯定更喜欢。 “王爷看的那本受众是男子,女子大多喜欢看些情情爱爱缠绵悱恻的故事,另一本就是,您将那本带回去当作礼物送予王妃,既表明了她独一无二,又有事让她做,光看还不行,还得写下感悟或者建议,就说她的意见决定了小人书中情节的走向,那她势必更得花时间心思,哪还有闲工夫去和侧妃斗法?!” 杨之敏如获至宝的将两本小人书收入袖袋,捧起送来的鸡汤面开始吃,没几下就吃完了。 “阿湛,你这酒楼别的都好,就是量太少不够吃,一碗鸡汤面二十两,太黑了。” 宋湛捧着杯白水,慢悠悠喝了一口回道。 “毓王海涵,微臣要赚聘礼钱,菜价只能高不能低。” “噗——” 刚喝进嘴的清茶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喷了出来,杨之敏狼狈的拿起帕子胡乱抹了抹,看着淡定如常的宋湛,鄙夷的嘁了一声。 “他们童家狮子大开口了?你们淮王府还用得着你赚钱准备聘礼?” “难不成王爷准备的聘礼是靠皇上给的?” 用不着宋湛回应,童清妍就开口了,两人搭档怼一个毓王,绰绰有余。 杨之敏当然不愿意接着童清妍的话说,可也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本王和阿湛能一样么,本王在北境征战多年,积蓄本就有,阿湛不一样,他是拿死俸禄的。好不容易打算发展个副业居然是为了娶你赚聘礼,这也太有损他淮王世子的名声了,这话要是传到淮王妃耳朵里,日后有你受的。” “世子开酒楼赚钱下聘娶我进门,完全财务自由,王妃能说什么?我的嫁妆也不会逊色,她更不能说什么,我何惧之?” “你......” 论辩才,杨之敏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不如童清妍,悻悻闭了嘴,瞟了眼与有荣焉的宋湛,轻哼了两声。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杨之敏也未再多留,带着小人书就跑回王府去了。 宋湛原先只不过是口头对付杨之敏,说了句赚聘礼钱,可如今听了童清妍的话,对财务自由着实深有所感,往日从不过问如意楼的买卖,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叫来倚澜听了听汇报。 童清妍出来有一会儿了,最近明宇混世魔王附体一般,在园子里到处撒欢,温氏每日都要费尽心思引导他,累得够呛。 原以为要到七八岁才是猫憎狗嫌,没想到不过一岁半,童明宇就有了败家子的苗头,童清妍觉得只让温兰这个做母亲的操心,有些太不孝顺了。 急急匆匆回到府里,还没进听兰居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 童明宇虽然还不会攀爬高处,但腿脚已经很利索了,下人们又不敢真的伸手阻拦,就只能由着他在院子里到处跑,这里抓一把那里揪一条。 听兰居的花草已经被祸祸得不成样子了,起初被揪坏的花草,一日内会重新种上新的,随着童明宇的破坏力与日俱增,温兰下令不必栽种新的。 “小姐,奴婢给小姐请安。” “老奴见过小姐。” 呼啦啦一堆人欲行礼还得分身看顾好童明宇,所有人都姿势怪异的等着童清妍喊起。 “童明宇,你给我站住!” 一岁半的童明宇个头比寻常孩子还要高些,顿顿饭都要吃肉,能不长高就怪了,也因此精力充足,日日都要撒好一阵欢,风雨无阻的跑出去玩。 “姐姐。” 童明宇乖觉的停止围着柱子绕圈的行为,咧嘴露出不算整齐的一排白色小乳牙,眯着眼心情极好的看向走来的童清妍。 在襁褓里时就对这个姐姐有好感的童明宇,除了听温兰的话,大概就只听姐姐的话了,至于童怀远那个当爹的,在童明宇眼里与摆设无异。 “怎么又淘气啦?这一头的汗,万一吹了风生病了怎么办?!” 童明宇歪着头任由童清妍拿帕子给自己擦额头的汗水,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通过语气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坏话。 “娘呢?” “碎觉。” 童明宇能简单的说些短语,已经让很多人视为神童了,这个时代多的是三岁还说不连贯话却要开始学千字文的孩子。 温兰是个好母亲,虽为内宅妇人,可对孩子很有一套,童明宇能说这么多短语都是因为温兰不辞辛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教导。 童清妍小时候也是这么被教过来的,为了不显得太特别,还是默默听温兰不厌其烦的重复了好几遍才张口说一遍。 牵着弟弟肉乎乎的手掌,童清妍悄声进屋,看到帐幔掩映下,床上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娘......娘你怎么了?” 童清妍看着脸上两团红晕的温兰,缓缓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 “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童清妍的呼喊声夹杂着童明宇高亢的哭声,让听兰居就像平静的油锅里滴进去了一滴水,一下子就炸开了。 等到牵着小雪在外面溜了一圈回家来的童怀远,听闻温兰病了,手中的狗绳瞬间扔了。 小雪歪了歪头,看着跑远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也撒开了蹄子跟着跑去。 比赛跑?狗爷我还没输过呢…… 温兰这次病的突然,济世堂请来的大夫在看到守在床前的童清妍时愣了一下,随后打起精神专心把脉。 飞燕和飞翠守在屋外,也都看见了那个大夫,那个大夫就是当初要走了童清妍止咳药单的花白胡子大夫。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花白胡子大夫隔着帐幔看了躺在床上的温兰好几眼,终究还是看不清。 童清妍抱着哄睡着的童明宇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将他交给麽麽后又走回屋,在进去前,飞翠悄悄将人拦下拉到一边。 “郡主,那人......” “我懂,放心。” “是。” 童清妍进屋时,大夫刚刚收回把脉的手,站起身收起号脉用的迎枕,对着进来的童清妍交代诊脉的结果。 “夫人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累着了,休息两日就好了。我开副退烧的方子,喝两剂把烧退了就没事了。” “多谢大夫,不知如何称呼?” “鄙姓周。” “周大夫有劳了,我送周大夫出去。” 一直不吭声的童怀远在童清妍将大夫送出去后,才揭开帐幔,心疼又自责的摸了摸温兰滚烫的脸颊。 童清妍一路将周大夫送到了二门上,周大夫的目光一直落在童清妍的脸上,脚下被绊了好几回,好几次差点摔个狗啃泥。 “此处没什么闲杂人等,周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童清妍站定看着眼前背着药箱的人,目光里只有探究却没有丝毫戒备。 这个周大夫胡子花白,头发也是夹杂了不少白发,怎么看都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可偏偏容貌算不得年老,和这花白的胡子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童清妍打量周大夫,周大夫也在打量她,这个女娃娃看上去很镇定,内里也的确是真镇定,一点都不害怕。 “你娘......你娘姓什么?” “嗯?” 童清妍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大夫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我娘闺姓温,单名一个兰字,周大夫认识?” “温兰?看来是我认错了。”周大夫朝童清妍拱了拱手,“抱歉,方才诊脉多有唐突。” 童清妍看周大夫神情不似作伪,又诚心诚意道歉,也不好揪着人不放,刚想客客气气拿了诊金给他找人送他离开童府,不料周大夫又提问了。 “姑娘去年去济世堂抓药,给我的那张药单,曾说是南边遇见的大夫给的,姑娘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周大夫是想打听那大夫?” “正是,那大夫是我的一位故人,多年未见,甚是挂怀,还请姑娘告知于我。” 童清妍把手里握着的诊金默默塞回了袖袋,这人是好是坏暂时无法定论,但是打听大舅母娘家的事,就得抽空跟温琪说一声了。 “周大夫想打听那位大夫的事,巧了,我说不定还真能帮的上忙。” 周鹤突然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要不是眼前的是位女子,此刻恐怕早就忍不住上去抓住对方的臂膀,催着她赶紧说出来了。 紧张地搓了搓手,周鹤牢牢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深怕自己错听了一个字。 “周大夫打听那位大夫,那位大夫却对我家人有恩,我若是随随便便告知他人有关于他的事,也不太道德。” “那你觉得该如何?” “一百两。” “......” 周鹤差点跳起来,此刻自己的手是真的想掐上去,不过目标不再是臂膀,而是她纤细的脖子。 “原来这个故人在周大夫心里也不算重要嘛,一百两都不值。” “郡主殿下,勿要开玩笑,莫说在下没有一百两,就算是有,也断不会拿一百两来侮辱我最尊敬的师叔。” “师叔?!” “正是!能写出这方子的,必是我师叔,只是我当年出师后来到京城寻他,他已辞官隐居,我找了他这么多年,终于让我得到了一丝关于他的线索,偏偏那日我忘了问小姐名讳,所以我又在济世堂守了大半年。” 童清妍惊呆了,周鹤居然因为一个不完整的药单,在济世堂等了自己大半年,要是没有今日温兰请大夫的事,这人还得等多久啊?! “周大夫的耐心倒真是出众。” “那是,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行医者最忌毛躁。” 周鹤一脸骄傲,好像真的认为童清妍在夸他耐心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师叔现在在何处了吧?” 童清妍默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周鹤不解的眼神里,粉唇微张缓缓吐出三个字。 “一万两。” “......”周鹤手动合上下巴,哆嗦着回道,“刚才还只是一百两!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极乐坊放利钱的也没你滚利滚的快啊!” 童清妍收回手指,看着面前哆哆嗦嗦一副要中风昏过去的周鹤,撇了撇嘴。 “你能耗费那么多年在京城等你师叔的消息,又能耐心等大半年只为了在与我重逢,探明那张药单的来源是否与你师叔有关,那一万两买你想知道的全部,岂不是又省时又省力,这么划算的买卖,你居然觉得我在抢钱?” 周鹤在童清妍一脸“我亏大了”的表情里,觉得心脏有些难言的不舒服。 “郡主,恐怕你对京城济世堂坐堂大夫的薪俸不太了解,容在下于你细说......” “别,免了啊,我对你的薪俸毫无兴趣,我只知道这京城里非富即贵,一板砖从宣辉楼扔下去,砸死十个,九个半都是有钱人。” 童清妍背着手走了几步,也不看周鹤一脸抽抽的模样。 是谁告诉她,京城有钱人的比例这么大的,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我觉得一万两对于有真才实学的大夫来说,只差一个得了怪病的有钱人,你不努力怎么知道一万两有多好赚呢?” 周鹤觉得心脏不舒服的感觉更严重了,这大概就是那些江湖人士所说的内伤?! 最后周鹤只能认命的离开了童府,满大街的去找童清妍口中所说的得了怪病的有钱人。 而童清妍在周鹤离开童府后,立刻派人传讯给温琪,自己要见他。 几乎在温琪收到讯息的同时,宋湛也知道了童清妍要见温琪的事。 粟裕看着宋湛的神情,不怕死的上前问道。 “主子可要属下去盯着?” 宋湛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点燃,随手扔到笔洗里,转过身看着一脸真诚笑容的粟裕,扬了扬唇。 “好啊,顺便把他们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下来,回来告诉我。” “好嘞,没问题。” 粟裕刚刚转身,就见宋湛扬了扬脖子对着窗外吹了个口哨。 “飞白,等粟裕回来后,你顶替他的位置,让他去解语坊盯着。” “是,主子。” 飞白站起身看了眼粟裕,开心的笑了起来。 太好了,终于不用扮作龟公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听壁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温琪收到消息时微微一愣,和身边的石头对视了一眼。 男装扮相的飞翠看出两人的惊讶,有些不解。 “怎么了?” “哦,是......” “没什么。”温琪制止了石头的话,扫了眼四周,“等我与她见面了再说吧,此处不便多言。” “好,我回去了。” 温琪最近抽条的很快,大概真的是军营里是一个男子最快成长的地方,虽然五官依旧显得稚嫩,可满脸的神情早已褪去了青涩懵懂和玩世不恭。 其实就连石头都变了很多,身子骨也更结实了,飞翠走出去几步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偏巧温琪抬头看向自己离开的方向,飞翠赶忙扭回头来,快步离开。 童清妍约温琪见面的地方,是新近盘下来的书局,这书局位于西市和东市紧挨着的位置,市口不错。 “你这是打算卖书?” 温琪一进书局就看见身着男装的童清妍,正在翻看一本杂谈怪论。 童清妍闻声回头望,不由得呆了呆,从行宫回来个把月,温琪的个头蹿的好快。 “守备营伙食不错吧?现在你还嚷嚷着要去北境么?” “想去也去不成了。” “什么意思?” 温琪跟着童清妍进了书局后面相连的内院,闻着香味就去了厨房里。 “我娘他们要来京城了,信里爷爷说了,我若是不在京城里等他们来,他就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打断我的腿。” 锅子上架着一个大蒸笼,温琪拿着湿帕子捏起蒸笼的顶用力一提,顿时一阵带着馥郁肉香的雾气扑面而来。 “祖父他们要来京城了?!这是好事儿啊,省的你和石头老是吃不好睡不香的。” 温琪想直接伸手下去捏小笼包,被童清妍率先打了下手。 从旁拿过干净的碟子筷子,夹了一整碟三十个小笼包出来后,童清妍朝厨房门外的飞翠说道。 “剩下的给师傅们送去吧。” “是,主子。” 温琪拿着醋碟跟着童清妍到了正屋里,有些不满。 “你也太小气了,三十个小笼包哪够我吃啊。接你之前那句话,爷爷他们就算来了京城,想要吃好喝好,还是得有你在。” 童清妍做的小笼包是长春府最经典最传统的做法,将新鲜的肉皮洗干净,在开水里煮至肉皮变色后捞出来,用刀把肥油一点点剔除干净,还要把猪皮上残留的毛一一拔干净,这个极考验耐心。 把处理好的猪皮放入煮开的清水里,加入葱姜料酒,煮至浮沫出来,再一点一点撇尽浮沫。 这么炖一个时辰左右,炖至肉皮软烂就可以捞出来剁碎了。 剁碎的肉皮再加料重新炖煮,直到没有浮沫出来,再加入葱结最后炖煮半个时辰,用筛网过滤后的肉皮汁要用冰冷冻固型。 长春府的小笼包之所以好吃,肉馅并不是重点,关键是皮冻。 整个小笼包味道如何,在长春府从小吃到大的人一吃就知道皮冻做的好坏。 温琪来了京城后已经很久没吃过正宗的长春府小笼包了,此刻三十个剔透晶莹的小笼包完全不能满足他饕餮一般的胃。 一边埋头吃小笼包,一边偷偷瞧了童清妍几眼,温琪隐隐有些后悔,若是听了祖父祖母的话娶了这丫头,好像也不赖。 童清妍还沉浸在外祖家要来京城的喜悦里,没发现温琪看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等到三十个小笼包下肚后,温琪才想起来今日是童清妍找自己的。 “你让人叫我来,还挺急的,什么事啊?” 童清妍将周鹤打听白大夫的事简要说了说,包括周鹤说白大夫是他师叔,以及自己要价一万两的事儿。 温琪越听脸色越不对,到最后基本上就是满头黑线的状态。 “那个周大夫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这丫头心是真的黑。一万两......你这给自己攒嫁妆也不用这么狠吧?要是周大夫真的拿着一万两来找你,被告知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觉得他会不会想掐死你。” 童清妍满不在乎的扬了扬眉,看着温琪笑了笑。 “白大夫的确不在人世了,可他的后人在啊。要是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对你外祖父没有敌意,那我就把你供出去,我这人拿钱办事,很讲规矩的。” “你......真是最毒妇人心,我看宋湛以后日子不好过喽。”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会欺负他?” “还有谁跟我英雄所见略同啊?可见你这丫头的确不是个善茬,幸亏我机智,没答应爷爷娶你,否则倒霉的就该是我了。” “你倒是想娶我,也得我愿意嫁给你啊。” “嘁......” 躲在屋外想尽办法听壁脚,却只能听到模模糊糊字句的粟裕,此刻犹如五雷轰顶。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温家大公子要娶郡主,郡主还很愿意?! 这么公然给主子脑袋上种草,也太过分了! 粟裕刚想抓个现行,想到宋湛之前的吩咐顿住了。 飞白那小子在解语坊盯梢,扮作龟公被大家伙笑话了许久,若是真让主子把自己换去解语坊,那被笑话的可就是自己了。 粟裕觉得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人说的话告诉主子,让主子先弃了郡主为好,这样就不会有脑袋上长草的可能了。 宋湛回到鹣鲽轩时,粟裕刚和飞白较量完,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手抖腿也抖。 “看来你们两个对做龟公这件事很有想法啊。” 粟裕抢先一步说话,等了眼飞白。 “主子!那解语坊的打手,容貌都不差,属下自认不及飞白,这差事还是让飞白做吧,属下也就能帮您跑跑腿盯盯梢。” “粟裕也说了能帮主子跑腿盯梢,所以飞白以为,解语坊的差事,主子更该派他去。” “主子,飞白都盯着解语坊这么久了,日日在那儿当龟公,早就习惯了,贸然把他调走,说不定对方就有所戒备了。” “主子,粟裕可以戴上人皮面具。” “你说的简单,人皮面具做一张多不容易,照着你的脸做给我戴?我才不要!” “主子......” “够了,粟裕先说说郡主那边的情况。” 宋湛喝了口水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一听宋湛问起童清妍,粟裕激动的不行,面上还得顾着宋湛的面子,冷静平和下来。 “主子,温琪那小子说想娶郡主,郡主说她愿意。” “咔嚓——” 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粟裕觉得宋湛那一瞬间望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多心的牛肉丸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飞白对粟裕自寻死路的做法,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粟裕看着宋湛一点点将碎掉的茶杯碎片摆在桌案上,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动作完完全全是个世家公子的风度,可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些冰冻三尺的寒意。 粟裕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内心暗暗呸了自己两下,怎么就不知道婉转一些呢,这么一刀子捅进主子的心里,还不是便宜了飞白。 “你确定你听清楚了,没有一丝错漏?” 宋湛是不相信的,不过是不相信童清妍会舍自己选择温琪,但是温琪对童清妍有非份之心,他选择相信。 “这个......属下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隐约......是听见这么说的。” 一瞬间冰融水化,那股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的寒意没了,粟裕还没想好该怎么继续争取不去解语坊,宋湛已经安排了。 “解语坊还是飞白盯着,睿王府那边需要有个夜香郎,粟裕去吧。” “主子!” 粟裕和飞白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粟裕不可置信悲愤交加的情绪更浓重一些。 “主子,飞白去解语坊呆着没问题,属下......去盯着睿王府也没...没什么,可您身边离不开人伺候啊,还是让属下留下吧。” “主子,粟裕担此重任,属下愿意接替他暂时在您身边伺候,解语坊已经盯了个把月了,换别人也没什么大事的。” “按我说的去做,接下来的日子里,卫齐在我身边伺候吧。” 宋湛话音刚落,廊外有人轻巧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语调略微颤抖的男子声音传来。 “属下遵命,定当尽心竭力伺候主子。” 飞白和粟裕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恨的牙痒痒。 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便宜了卫齐那小子! 飞白已经在解语坊呆的麻木了,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那些姑娘举止大胆,动不动揩油,如今再回去不过就是被多摸两把罢了。 倒是粟裕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夜香郎......这个差事在所有暗卫心目中都是排在厌恶榜首位的,粟裕还是第一次获此“殊荣”。 卫齐目送粟裕和飞白一起出门去,看着粟裕沉重的步伐,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声佛,还好还好粟大哥自己作死,不然搞不好睿王府的夜香郎就是自己了。 童清妍将早先备好的一屉小笼包,看着飞翠一个一个完好的装进食盒里,奉上封条交到温琪手上。 “这个带回去给石头,你不许偷吃啊。” 温琪垫了垫手里荷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烤鸡,微微一笑。 “放心吧,有了烤鸡,我才不会打他小笼包的注意,我保证不跟他抢。” 温琪走后,童清妍没有着急离开,童府温兰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才出来的,总得把事情该处理的处理好。 童怀远倒是想告假在家陪着,可惜被温兰阻止了。 若是在长春府的地界,童怀远这么做,温兰乐意至极,可如今在这京城,谁也不知道暗中会被何人盯上,温兰不敢让童怀远宠妻宠的这么光明正大。 童清妍手里有沓画稿,是杨之敏将梁婧写的观后感和情节走向建议送来后,童清妍命人新画出来的。 如今这套小人书还没有大规模的刊印,每次制作出新的都是限量发售,而且是需要托关系才能拿到的一手货。 梁婧这个毓王妃在妯娌间靠着这本画书,已经隐隐成了中心。 童清妍果然没有预估错后宅女子的无聊苦闷程度,不过是给了梁婧一本,就能推广的如此之快。 飞翠看着童清妍将画稿交给师傅们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好奇。 “主子,我们还不走吗?” 童清妍看了看天色,转身进厨房看了看火候,轻吐出口气说道。 “不急,人还没来呢。” “人?主子是说......世子殿下?!” 童清妍不确定,但出于这些时日相处以来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今日自己与表哥见面,这个陈年醋缸应该会跑来刷刷存在感。 虽然对宋湛的感情还游离在表面,但被人紧张总归是愉悦并且有成就感的。 童清妍刚刚看着灶膛里的柴火烧完,宋湛就带了个没见过的男子来到了书局。 书局的名字在被童清妍盘下来后就改了,十分直白飘逸的三个字挂在上头,起初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黄金屋?主子,这书局的名字也忒俗了。” 卫齐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下,原以为宋湛会有些不悦,却不料他也轻笑了一声,很是认同。 “是啊,当初我也这么说,可她说大俗即大雅,就得这么取名,人们才记得住。” “好像蛮有道理的,属下竟然被说服了。” 卫齐早就听闻这个未来女主子好多事了,不过都是通过粟裕的嘴,本以为是粟大哥夸张了,没想到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难怪主子那么上心,巴巴的就跑来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童清妍开这个书局没想着指引天下学子如何发奋读书,只不过是想着丰富一下大众的娱乐生活。 整天抱着书卷之乎者也,真正能考取功名的人少之又少,读书是好,可读书并不一定非要走科举当官的路。 对商人万般鄙视,最后仍离不开商之赋税,就是因为圣贤书太过死板教条,很多都是偏颇的。 弄些有意思的话本子,画书,图集让更多的人看到,学到些东西,眼光拓宽了,思想就不会狭隘了。 宋湛寻到厨房时,童清妍正拿着长柄汤勺在锅中捞着什么。 “你来啦,刚好煮了些东西,坐下吃一点吧。” 宋湛看童清妍丝毫不意外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静静地坐到一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又捞了两三勺。 “这是什么?” 大汤碗里盛了淡黄色香气扑鼻的鸡汤,五六根竹签串了些蔬菜菌菇和肉片,还有两串是灰褐色的丸子。 宋湛就是指着那两串丸子在问,卫齐拿到他的那碗东西,可没那个闲心多看,鸡汤的香气把他馋的口水分泌了好多。 当即拿起一串丸子一口咬了下去,童清妍敏捷的把宋湛往旁边一拉,躲过了卫齐嘴巴里溅出来的汤汁。 卫齐吓得呛咳了一下,又想请罪又被烫的说不出话。 “这是牛肉丸。” “牛肉丸?牛肉丸里怎么会溅出汁水来?” “你小心点咬一口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湛依言拿起一串丸子,小心翼翼的咬开个口子,吮吸完里面的汤汁,再咬掉半个丸子,才看到牛肉丸是中空的,里面还有个小丸子。 “我拿小笼包剩下的皮冻和猪肉馅做了这个牛肉丸的芯,不知道的人光看外表一口咬下去,就会被烫到,化成水的皮冻也会飞溅出来。看着普普通通的一颗再正常不过的牛肉丸,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一面吧?” 宋湛看了眼还在龇牙咧嘴的卫齐,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牛肉丸,大概明白了童清妍这是觉得自己心眼多,再借丸子说人呢。 宋湛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错,表兄妹这么多年,没成婚前不盯着点温琪,宋湛觉得自己会很被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家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那日点到为止,并没有直接反对宋湛对温琪的提防。 对一个做主习惯了的大男人,指望他事事都听自己的,那不现实且有可能弄巧成拙。 如今两人相处,宋湛给的自由已经远远超过了童清妍自己的预期,若是婚后还想如此,现在多多少少要懂得收敛一些。 温兰的烧很快就退了,人也好的很快,但童怀远再也不敢把儿子的教养之事全部交给温兰。 可怜的童明宇明明还没到开蒙的年纪,就被父亲提前带在身边开始适应离开母亲的生活。 童清妍对童怀远做的决定,极为赞同。 每日去书房里呆两个时辰,虽然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用,但对温兰来说,两个时辰的放松休息实在是太舒服了。 整个听兰居的仆妇丫鬟们也都松了口气,不需要永远绷紧了神经守着小公子了。 中秋刚过没两日,毓王府就传出了双喜临门。 毓王妃和侧妃居然双双怀孕了,一时间毓王被嘉康帝留饭都多了几次,顿时让旁人都嫉妒红了眼,尤其慎王。 慎王府王妃正院里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打骂声,小郡主被人死死捂着嘴摁在侧厅不得动弹。 “郡主,你千万不能出去,王爷看到了,会打死你的。” 郡主的奶娘拼命摁住想要冲出去的小人,虽然郡主才五岁,可这身力气却是大的很,跟柔弱的王妃比起来都显得健壮的多了。 “唔——” 在侧厅听到的动静清晰的多了,本来正和母妃玩的好好的,突然有下人跑来说父王回来了,还喝了酒,母妃就叫人将自己带到这里。 芳嘉虽然只有五岁,可心智早已非一般的孩童,她很清楚自己的父王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今日定然又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打母妃出气了。 慎王妃一直很小心的不让芳嘉亲眼目睹自己被打的样子,正院里所有下人都知道,不能跟小郡主说的话,绝对不可以私下议论,王爷打王妃的是更不能让郡主瞧见。 今日慎王妃被打,因为慎王来得太突然,所以没来得及把郡主带离正院,也是因为现在郡主已经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摔打声隐忍的呼痛声一点一点传到芳嘉的耳朵里,期间还夹杂了几句满含不满的愤怒怨言。 “本王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你有什么用!本王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你这个没用的女人,我打死你!” 芳嘉的脸颊被奶娘捂出了红痕,刚想张嘴咬奶娘的手,好让自己冲进去救母妃,就听见奶娘带着哭腔的话在自己头顶响起。 “郡主,老奴求您了!您若是冲出去,非但救不了王妃,还会害王妃被打得更惨,求求您了,千万忍到王爷离开。” 芳嘉不挣扎了,一直死命掰着奶娘的小手,颓然放下,眼泪决堤般落到奶娘的手背上,却没有一点哭声。 慎王离开后,芳嘉立刻冲出侧厅跑到了正院屋里,刚想绕开屏风,就听见往日总是柔声细气的母妃哑着嗓子呵斥道。 “站住,不许进来。” “母妃......” 芳嘉不敢动,乖乖听话的站在原地,隔着屏风看着里面模糊的人影。 慎王妃在婢女的帮助下,很快重新梳妆打扮好了,身上的伤痕也上好了药。 这些事情已经做习惯了,所以婢女们处理的速度极快,因为王妃的禁言令,外人根本不知道王爷有这么残暴的一面。 等到芳嘉被允许进去,慎王妃已经换了一身衣裙,浅笑盈盈的坐在床头,温柔的看着脸上泪痕干涸了的女儿。 “吓着你了吧?” 慎王妃一点都没有要流泪的感觉,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心都是麻木的,身上的伤痛都淡了几分。 慎王妃能撑到今日,都是为了眼前这个,自己十月怀胎血脉相连拼死生下的女儿。 “母妃,为什么......为什么父王他......” 芳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今日听闻的父王,皱着脸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合适的词。 以往的父王虽然对自己不是男孩儿总有些微词,可总归还是疼自己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时常派人给自己送来。 为什么今日父王会打骂母妃,只因为母妃没有生个弟弟呢? 慎王妃抬起手,揉了揉女儿的额发,没有像以往那样引开女儿的注意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当遇到困难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脾气就会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出来,因为只有亲人是不会记仇的。” 芳嘉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的母妃,努力去读懂父王今日打骂母妃的缘由。 “母妃是说,父王把您当做最亲近的人,所以才朝母妃发脾气?” “是啊,如果不这样,父王去姨娘的屋子里摔摔打打的,你觉得好吗?” 芳嘉顺着母妃给的思路想了想,有些纠结,不想父王朝母妃发脾气,更不想父王朝那些姨娘发脾气。 “好了,多大点事值得你一直皱着眉,女孩子老是皱眉就不漂亮了。看这脸蛋脏的,快去让奶娘带你去洗把脸,重新抹些香露吧,母妃让人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杏仁露。” “好。” 一听有杏仁露喝,芳嘉立刻不纠结了,到底是个孩子,又看自己母妃好端端的坐着,看上去很正常,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芳嘉被奶娘带走后,慎王妃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王妃!” 紫檀一进屋就看见倒地起不来的王妃,焦急的上前将人扶起来。 “王妃,奴婢重新给您上药。” 刚才为了不让郡主发现,只是匆匆抹了些止疼的药膏,这次王爷下手太重了,抹那点药膏根本不够。 紫檀是懂些医术的,一般的头疼脑热小外伤治起来没问题,当把慎王妃的袖子拢上去,看到触目惊心青紫交加的伤痕时,紫檀上药的手都在抖。 “放心,本妃死不了。” “娘娘......” “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慎王妃于氏看着自己手臂上丑陋的伤痕,满眼冷漠,此刻根本不关心今日新的伤痕能不能去掉,反正身上已经没一块好皮了,也不在乎多一些伤疤。 “娘娘放心,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毕竟夫妻多年,总得让他多开心一些,这才是为人妻的本分,不是吗?” 于氏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灿烂的笑容,只是双眼里依旧毫无温度。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闹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西市民宅聚居的一条偏僻小巷中进来了一辆青帏马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窄小民居前。 马车里下来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下马车的时候身型不稳晃了晃,还好提前下车的姑娘稳稳扶住了。 “娘,到了,咱们就住这儿。” 妇人低垂着头跟着姑娘走了进去,微微佝偻着背,看上去身子骨不是很好。 两人刚刚进了宅子,里屋就来了一个青壮男子。 “来啦,进屋再说。” 男子警惕的扫视了下四周,也不敢多说什么,匆忙将妇人拉进屋中。 进屋后,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子里家具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土炕。 妇人佝偻着的背进屋后便直了起来,脸也大大方方的抬起,直视着眼前的男子,正是慎王妃于氏。 “他会来?” “是,属下确定今日王爷一定会来寻那妇人。” 男子是慎王的幕僚之一,自从慎王在他的建议下尝过一次贞洁烈妇的滋味后,顿时对王府那些极尽奉承的莺莺燕燕失了兴趣。 这些时日男子到处替慎王搜罗有姿色又没背景的妇人,着实让慎王把他当了个宝。 “四弟那边,如何?” “王妃放心,睿王的人以为我真的贪财,最近没少给我送钱,今日的事已经给那边传话过去了。” “好,事成后,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是,我......属下一定保王妃周全。” 男子情难自抑的牵住于氏的手,见她没有挣扎,便大着胆子抱了上去,手刚刚放到她腰侧就听见怀中人一声吸气声。 于氏腰间有好大一片淤青,不碰还不觉得疼,偏偏被男子摸到了那处,顿时没忍住。 “他又打你了?” 男子满含怒火的发问,在看到于氏淡漠的神情时,语气又放软了许多,怜惜的搓了搓她的手背。 “很快,很快他就不会再对你动手了,你放心,我是真心爱你的,等事成后我带你走,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去江南,那里环境优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过日子,还有嘉儿,我会对她好的,我会对她视如己出。” 面对男子深情的告白,于氏浅浅一笑,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一切等今日事成后再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屋门被轻敲了三下,先前姑娘装扮的人正是紫檀,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主子喝茶吧。” “好。” 于氏端起茶杯递给男子,自己再拿起一杯,朝着对方举了举。 “身上有伤,不便饮酒,此刻便以茶代酒预祝我们今后岁岁无忧。” 男子下意识的皱眉,有些不认同的说道。 “往后莫要拿自己犯险,万一他下手重真伤了你可怎么是好?” “我若不被他伤,即便事发,我作为王妃也总要受罚,唯有被他狠狠伤了,才好脱身,不说这些了,我们喝茶吧。” “好。” 亲眼看着男子将茶一饮而尽,于氏唇边才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 紫檀低垂着头,不敢看人,托盘掩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便听到男子倒地的声音传来。 “娘娘......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紫檀看着昏迷过去的男子,手中攥紧了从袖袋了拿出来的白绫,有些犹豫。 方才在外面,紫檀将男子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这个人虽然对王妃有非分之念许久,可也是真的将王妃放在心上的。 一开始明知王妃只是利用他疗心里的伤痛,也满腔柔情,什么事都肯为王妃做,如今更是不惜借睿王的手杀了慎王,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妃。 于氏冷淡的扫了眼地上的男子,手捂在小腹上。 “这人是关键,留着他我们只会后患无穷,凭着这一身新旧不一的伤痕和一个遗腹子,我们才有好日子过,难不成你真的觉得跟着他逃去江南,我们能平安富足的度过余生?” 紫檀听了于氏的话,想到府里被下了药正在昏睡的小郡主,顿时不犹豫了,果断的把白绫缠到男子脖子上。 在于氏的配合下,两人费劲全力将男子扶上椅子,将白绫绕过房梁固定住,紫檀牢牢抱着男子的大腿,用自己的身躯抵着他,让其保持站立的姿态。 于氏小心谨慎的走到大门后,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乔装打扮过的慎王翻进了斜对面的那处民居。 等了一阵,民居外又来了个贼眉鼠眼的人,悄悄的挑开了门闩,走进了那处民居。 那人走进去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就传来了吵架斗殴的声音。 周边的居民都是底层的百姓,对看别家热闹是极为热衷的,此刻一听动静是从豆腐西施家传来的,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第一时间冲到了豆腐西施家。 豆腐西施长得算是清秀,但那身段是真的好,成婚多年生不出一儿半女,也没见被休,街坊都说是因为豆腐西施伺候男人伺候得好,让她家汉子不舍得休了她。 豆腐西施今日这个时辰没有出摊,照例是在家磨豆子的,怎么突然有男人吵架的声音呢? 左邻右舍的女人对豆腐西施多多少少有些抵触,人嘛当然喜欢跟自己一类的人,在一堆黄脸婆里突然放进来一个风韵犹存的,自然不招人待见。 此刻豆腐西施家的大门被胆大的妇人一把推开,院里形容狼狈的慎王被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堵住了去路。 慎王那叫一个恨啊,本来按照属下的安排,那豆腐西施被下了药,自己进来正好成事,这才刚开始,就被人撞破了。 贼眉鼠眼的男子一看周围的人都聚过来了,立刻扯着嗓子叫唤开了。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儿有人奸**女啦!” 话一说完,围观众人都炸了,豆腐西施被人偷了?!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慎王恨的牙痒痒,刚想动手把阻拦自己的男子甩开,就听见一声呼喝传来,当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闪开,都闪开,禁卫军接到人报案,说这里有人闹事,都快闪开。” 众人迅速分开站在两边,看了看刚才还站着的两个男子,如今形容猥琐的那个还站着,狼狈的那个奸污了豆腐西施的男子却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晕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禁卫军十三队今日负责巡视此片民居,接到有人说发现了采花大盗的踪迹,才匆匆赶来。 女子名声为重,所以不敢公然说明有采花大盗,随口说了句有人闹事,没想到还真有。 “姓甚名谁,家住何地,速速报来。” 十三队领头队长,是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跟这贼眉鼠眼的人一对比,简直完胜。 “小的就是个过路的,没想到看见这豆腐西施的屋门开着,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就进去看看,没想到......大人,这就是那淫贼!” 男子指了指倒在自己脚边的人,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十三队队长,今日说不好,还会得到赏钱呢,那人跟自己说过,这人可是被通缉的采花大盗啊。 十三队队长瞄了眼躺地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又看了眼瘦个男子一脸猥琐的笑容,皱了皱眉。 “这人是你擒住的?” “那是自然!不是小的吹嘘,若是没小的拦住他,等您来时,说不准这采花大盗就跑了!” “天杀的!居然还采花大盗?!” “哎哟!那豆腐西施岂不是被......” “该死的采花大盗,大人你们可要把他绳之以法呀!” “就是就是......豆腐西施太可怜了。” 人群随着瘦个男子一句采花大盗,炸开了锅,方才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态,此刻都纷纷表示同情。 若是自己不检点偷汉子,那这些街坊女子还能嚼嚼舌根,可这是被人害的,那就太可怜了。 十三队队长制止了众人的七嘴八舌后,用脚尖踢了踢躺着不动的人。 “还装死呢?赶紧起来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地上躺着的人依旧一动不动,队长看了眼身边跟着的人,比了个手势,手下立刻蹲下身去把那男子的脑袋拨正了,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 “大人!他...他...他死了......” “什么?!” “啊?怎么可能的?怎么就......大人,我冤枉啊,我碰都没碰他,不关我的事啊大人!” 十三队队长顾不上跪地喊冤的瘦个男子,蹲下手拂开男子脸上的头发,仔细辨认了一下。 “这......我的个亲娘诶!这是慎王殿下!” “王爷?!这采花大盗居然是个王爷?!” “天呐,怎么会是王爷啊……” “哎哟,事情大了呀,居然死了个王爷。” “快快快,快走,沾上王爷的命案,可不得了,快回家。”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顿时围观的众人纷纷逃散开来,禁卫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拦人,场面顿时一团糟。 “队...队长,这可怎么办啊?这慎王死在咱们片区,咱们会被杀头吗?” 下属的一句话终于把十三队队长的魂喊回来了,扫视了一圈惴惴不安的手下们,队长一拍脑门。 “这事儿太大,咱们只是发现人,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可不是老子和你们能做主的,快去,快去禀报给扶风太守,他们衙门是管这片区域的。” “是,属下这就去。” “其余的人给我看牢在场的人,以及看护现场。”队长扫了一眼地上的慎王,拉过一旁的男子,“你去通知京兆太守此事,老子亲自回去告诉咱老大一声,这么大的事,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了。” 京兆太守,冯翊太守和扶风太守共同掌管京冀地区的治安,禁卫军共十五队,每人执掌五队。 西市这处民居归扶风太守掌管,未免偏私渎职,嘉康帝下令十五队禁卫军交错巡视三辅官管辖地。 今日巡逻到此的十三队直属冯翊太守,队长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禀告。 扶风太守是个慈眉善目的长相,此刻正在调解一起邻里纠纷。 缘由是老王家的枣树长得过于茂盛,枝桠伸到了隔壁老李家,老李家的小孙子爬上墙头将伸过来的枝桠上的枣全摘了吃了,现在腹泻了五六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老李家找老王家要赔偿,老王家不肯并怨怼老李家没管教好孩子,还反问老李家要枣子的钱。 两家人吵吵闹闹差点打起来,最后被邻居们劝开了都来找扶风太守评理给说法。 扶风太守每日都要处理这些百姓的纠纷,早就练就了一副平心静气的本事。 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听完两家的话后,扶风太守还是那个淡定的模样,眯了眯眼放下茶盏,撸了撸怀里雪白的猫。 “你们的情况,本官都了解了。老李家的小孙子偷吃枣子以至于腹泻不止,的确是你们没看管好孩子导致的,但是!老王家枣树长到老李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自家枣树什么样不知道啊?早该防患于未然去老李家把超出来的枝桠砍掉才是。” 两家当家的都被扶风太守说道了一通,此刻虽仍有不忿,但毕竟当着官老爷的面,都不想先出口被抓住把柄,反而都不吭声任由扶风太守说道。 最后老王家的同意赔一半医药费,剩下那一半医药费老李家自己掏,全当买小孙子贪吃掉的枣子的钱。 等两家人和看热闹的人都走后,扶风太守将怀里的猫咪放到桌案上,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方才喂了一半的小鱼干。 “吃吧吃吧,没事儿啦。” 衙役看了眼那吃得香甜的猫,又看了看从头到尾笑眯眯的太守,拍马屁道。 “大人真不愧是见多识广,这处变不惊的态度,小的佩服,小的要是有大人一半的定力,家里那婆娘也不至于三天两头跟我闹起来给邻居看笑话了。” 扶风太守挠了挠猫下巴,长叹口气。 “你以为我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一两天就能练出来的?这是老夫时时思考人生才能达到的境界,你啊,还太年轻,经历的大事太少,你得到我这个年纪,才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始终如一,丝毫不乱。” “是是是,卑职还要跟大人多多学习,嘿嘿,望大人多多提点卑职。”衙役说着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包小鱼干递了过去,“卑职婆娘做小鱼干很有一手,还望大人的爱猫别嫌弃。” “什么爱猫,这叫神兽,是咱们衙门的专属神兽,有他在,才能保咱们管辖区域太平,本官还指望靠这神兽平平安安熬到退出衙门休息养老那一日呢。” 话虽这么说,扶风太守还是赶忙打开了包裹,拿出喷香诱人的三条小鱼干,殷勤的递给了白猫。 “大人!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扶风太守淡定的站起身看向跑进来的衙役,拍了拍手上小鱼干的碎屑,重新端起茶杯。 “又是哪家和哪家闹矛盾了呀?” “大人,是豆腐西施那家,豆腐西施被慎王奸污,慎王死在她家院子里了。” “噗——” 扶风太守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就直直喷了出去,犹如天女散花。 “大人......大人,你要冷静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大人......” “我崩你个头!” 扶风太守刚说完一句就晕了,据说同一时间,冯翊太守和京兆太守也晕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跑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扶风太守没能晕太久,出了这么大的事,衙役们不敢耽搁,七手八脚摁的扶风太守的人中顿时红肿了起来,好在人总算是醒了。 扶风太守年纪大于另外两个,但腿脚却是最利索的,最先赶到了豆腐西施的民宅。 “大人,属下见过大人。” 慎王殿下的遗容已经被人修整好了,此刻躺在一扇门板上,满脸青灰,看的扶风太守的心脏都要爆炸了。 “王爷死因为何啊?” “回大人,仵作初验乃是死于慢性毒发。” “毒?!” 扶风太守的身躯摇摇欲坠,死在平民妇人院里也就算了,这还死于中毒,这下龙颜大怒是跑不掉的了。 扶风太守还没怎么悲伤够,京兆太守和冯翊太守都到了,甚至宫里都已经派了人来,可见皇帝已然知晓。 几人听完仵作亲口汇报,看过下属写好的奏折纷纷换好朝服入宫面圣去了,宗旨只有一个:甩锅。 嘉康帝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心绪不宁,看什么都不顺眼,李忠都被瞪了好几回,更不要说是一溜的小太监小宫女,那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皇上一向宽仁,可真发起脾气来,那也是无人敢轻视的。 直到慎王殿下出事的事传到嘉康帝耳朵里,养心殿所有人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件足够大的事吸引走皇帝的怒火了,等到刚松完气的众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都懵了。 等下,刚才那人进来禀报的啥?慎王殿下奸污良家妇女?还毒发身亡了? 嘉康帝一整天的心绪烦乱总算找到了源头,居然是自己的长子死了,而且起因这么的羞于启齿,嘉康帝更是暴怒连连,将养心殿里能砸的全砸了个遍。 三位太守联袂到养心殿请求面圣时,就看到一溜太监捧着一盘又一盘的碎屑出来,三人默默咽了咽唾沫,紧张万分的听到屋内一声暴喝。 “给朕滚进来!” 三人苦着脸捧着请罪的折子和仵作的总结陈词进去了,一进到屋里就发觉今日的养心殿空旷了不少。 可不么,能砸的全砸了,此刻的养心殿比外面初秋的天凉一些。 “启...启禀皇上,臣有罪。” 扶风太守不敢多耽搁,立刻就跪下请罪了,稍显慢了一拍的京兆太守和冯翊太守眼光微变。 这个鸡贼的老东西,跪的倒快,明明来的路上说好了三人一起的,真不要脸。 虽然腹诽连连,可两人跪下来的速度也是极快的。 嘉康帝深呼吸了好几下,好不容易压抑住了胸中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语调询问跪着的三人。 “慎王...慎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对视了一下,京兆太守选择暂且闭嘴,今日的事一个直接管辖者是扶风太守,一个发现者直接管辖人是冯翊太守,怎么说都得他们两个先说。 “臣手下禁卫军十三队今日巡逻时,有人告发民宅有采花大盗的踪迹,便赶了去,谁知真有一男子奸**女,还被人逮了个正着,只是...只是禁卫军赶到时,慎王殿下已经倒地不起了。” 冯翊太守说完瞟了眼紧张的扶风太守,只见他将仵作的陈词双手捧上。 “那处民宅属臣之管辖所在,微臣最先赶到,慎王面色青灰,仵作初步查验乃是慢性毒发,这是仵作手书,请皇上过目。” 嘉康帝拿过李忠递上来的文书,三两下就看完了,然而慎王死于何毒还未知,得派宫中太医去查验,至于慎王奸**女一事...... 嘉康帝虽然最初震惊心痛于长子之死,可当听闻了事情原委后,这股心痛就被愤怒代替了。 堂堂皇长子居然干出这么不顾皇家颜面的脏事,简直是杨家的不肖子孙。 嘉康帝现在将慎王除名的心思都有了,偏偏得知噩耗的惠妃不顾阻拦的闯了进来。 “皇上!皇上您要为我们的烁儿做主啊皇上!” 惠妃一路跌跌撞撞的冲进养心殿,妆容都哭花了,这是真的伤心欲绝顾不得体面了。 嘉康帝看了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惠妃,朝李忠摆了摆手。 “把惠妃请下去,没看见朕在这儿议事吗?!” “是。” 李忠好说歹说拦住了想继续哭嚎撒泼的惠妃,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位太守和神色莫测的嘉康帝。 “依三位爱卿之见,此事可有蹊跷?” “有的有的。” 嘉康帝话音刚落,扶风太守就连连点头,在嘉康帝看过来的目光中,扶风太守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的回答道。 “那处民宅事发时围观者众多,微臣下属挨家挨户搜查,发现有户人家死了位男子,是自缢身亡。” 扶风太守微微抬头,见嘉康帝正看着自己,就又低下头去继续回禀。 “经查验,那名男子正是慎王的幕僚,和王爷死亡的时间相差无几。” 说到这里,嘉康帝当然不是傻子,这件事诡异之处太多,当务之急是要查明慎王死于什么毒。 宫里一番动静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睿王府书房的暗室里,气氛也极为低迷。 “你们可真会替本王办事啊,本王只是让你们想办法让慎王失了圣心,你们倒好,直接把他弄死了!” 杨之熠听到这个消息时真有些一蹦三尺高,此刻恨不得把面前几人的脑袋全砍下来做花肥。 “王...王爷冤枉啊,慎王是毒发身亡与我等无关呀。” “是啊是啊,从头到尾我等都未出面,都是慎王的幕僚所为,王爷不必太过忧心。” “幕僚?!对,你们不提本王都忘了,还有个把柄在人家手上!那个幕僚呢?现在在哪儿?” “启禀王爷,那幕僚......那幕僚死了。” “什么?!” 三胖的五官此刻都皱在了一起,他也想不通那人怎么也死了,还是上吊自杀,自己派人去收买他时,为表诚意是写有书信给他的,现在人死了,那些书信就是个定时炸弹。 三胖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隐瞒这件事,否则此刻睿王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自己。 “死了也好,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胡乱说什么,既然你们确定慎王的死与你们无关,那就静观其变吧。” “是,草民告退。” 几人一回到住的地方,都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胖一进屋就把门锁了起来,冲进寝室将正在缝衣服的妻子拽了起来。 “快快,收拾东西咱们即刻就走。” 给睿王做谋士的第一天起,三胖夫妻俩就计划好了后路,如今三胖冲进来这般模样,三胖媳妇就知道不对了。 也不敢多问,立刻将一早打包好的包裹从床板暗格里取了出来,还有两套府中下人的衣服,两人匆匆换上,往柴房跑去。 等到刑部派人来请睿王到府衙走一趟时,三胖夫妻二人都已经出京城了。 第一百三十章 审问慎王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三人在嘉康帝面前前所未有的统一,极力推荐将此案交给刑部调查,都称刑部为大齐第一断案衙门。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刑部最厉害,他们三位陪衬都勉强,但是还是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尽力配合刑部早日查明真相。 等拿到嘉康帝的亲笔明旨,扶风太守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只要这事交给了刑部,那之后就好办了。 事关皇子,三人不敢耽搁,立刻去了刑部共同宣旨。 刑部尚书的儿子苏昭如今在刑部当个小文员,当然是拖了老爹的关系,因为有这么个尚书爹爹在上头罩着,苏昭在刑部还是很舒坦的,照常干活,不用加班加点熬通宵。 扶风太守捧着明晃晃的圣旨到刑部时,苏昭正埋头理着陈年案卷。 慎王的命案早就风一样的席卷了整个刑部,大家都在押注猜测这件事被扔给刑部的可能性有多大。 唯独苏昭没有押注了,因为没人敢问他。 “苏昭,这些我都理完了,你呢?” 同僚甲拍了拍手,跟苏昭交代一声就准备去茶水间弄点吃的喝的补充下体力,这整理卷宗是个苦差事,不过进了刑部不出意外的都得从这地方干起来,连苏昭都从底下做起,其他人更没意见了。 虽然最后顺带问了句苏昭的进展,可同僚甲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到苏昭真的会打理自己。 “我还有几个没整理好,对了,麻烦你把这一两银子交出去。” “啊?交哪儿去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应该押注了吧?帮我压会交给刑部。” 同僚甲懵圈的带着苏昭交到自己手里的银子出去了,在茶水间刚喝上口茶就听见有人跑进来说尚书大人接旨了,差点惊的茶杯都翻了。 这苏昭是开后门了吗?这么及时下注,稳赚十两啊! 苏尚书看了眼手中的圣旨,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位太守那脚底下不光抹了油还踩了西瓜皮呢,宣完旨跑的一个比一个快,生怕被留下来喝一杯茶。 苏昭处理完剩下的公务,拿着同僚甲带回来的十两银子,理了理衣襟还是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出去了。 一路走到尚书的办公书房里,整个刑部的人都在议论慎王的命案,个个愁云惨淡,这明显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办得好,上头不会有什么嘉奖,毕竟此案事关皇家颜面,上头捂都来不及,绝对不会大肆褒奖。 办得不好,那更完蛋,一个皇子死在京城西市民宅,牵扯了那么多难听的名声,采花大盗,奸污妇女,被人捉奸…… 这件命案结果要是不让上头满意,刑部的年终绩效奖赏怕是要集体落空了。 苏昭见到自己父亲时,就看见这老头一脸的心疼不已,想了想掏出了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哪儿来的?你每个月的薪俸不是都交给你娘了么?” 苏尚书这么多年月月薪俸都被夫人收缴了,当然见不得自己儿子每个月能光明正大的花自己挣的钱,早早的鼓动苏夫人以备婚为由,也将苏昭的薪俸收缴了。 父子之间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道理当爹的不得自由,当儿子的却潇洒畅快,如今冷不丁就看到五两银子的巨款,苏尚书登时惊呆了。 “有人开局押注慎王命案会不会被甩给刑部,我押赢了,分父亲一些,聊表孝心。” “押了多少?赢了多少?” “儿子手头就一两,赢了十两。” “这么高的赔率?!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为父押他个十两不就赚翻了吗?!” 苏昭看着苏尚书一脸激动的模样,微微晃晃了扇坠子,捋了捋流苏。 “原来父亲大人还藏了私房钱,那我这五两还是自己收着吧。” “别别别,为父这不是想着,偷偷攒一点茶水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攒出一道如意楼的菜钱了,那个时候为父带你去吃,怎么样?” 苏昭看着苏尚书迅速将五两银子塞进衣襟的模样,想了想还是不告诉他,自己去如意楼吃饭是打对折的了,否则肯定早晚都不得自由。 苏尚书摸了摸五两银子,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上下扫视了一下苏昭,点了点他。 “你跟我一起去慎王府。” “是。” 苏昭本来来此的用意,就是希望能跟着一起去办案,涨涨经验,自己这个爹正事儿上还是很有本事的,既然决定了子承父业,那该学的就得抓紧学到手,也好给未来妻子一个可靠有力的肩膀。 不任职不知道,原来小京官这么穷,每个月的薪俸连如意楼一碗罗汉面都吃不起,几次都是童漫姈结的账,太丢脸了。 刑部分了好几批人去各处查案找线索,苏尚书几人直奔慎王府。 一到慎王府时,就看见整个王府未见丝毫混乱,甚至下人眼中也未有多少哀伤之意。 慎王妃才醒,却强撑着身体要起来去回话,得知情况的苏尚书犹豫了一瞬就决定亲自去正院。 一扇屏风之隔,大门敞开,也算是全了男女之仪。 苏尚书坐了下来,苏昭站在他身后,两人一起看向屏风后模糊的人影。 “微臣奉旨行事,所问或许涉及王妃私隐,但为了王爷,还望王妃如实相告。” “苏大人过谦了,王爷骤然离世,本妃身子本就孱弱,情绪起伏大了些才晕倒,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 “不知王爷出事时,您在何处?可有人证?” “本妃这几日身子不爽,今日一直在屋中休息,紫檀相伴左右,还有院里所有的下人皆可证明,本妃未曾出去过。” “王爷出事时,还有一青年男子在那豆腐西施家附近的一处民宅屋内自缢身亡,这是那名男子的画像,还请王妃看看,可认得?” 苏昭将画像递给紫檀,看了眼她的手后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后看着她将画像拿了进去。 “此人是王爷的幕僚,身为外男并不常见,他住于王府东南角的院落里,大人可派人去他院中查看一二,本妃知道的也有限。” “微臣叨扰了,这便离开,请王妃好好休息。” 苏昭跟着欠身离开,走前又看了眼紫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次审问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敢有歪心思,为父打断你第三条腿哦。” 苏尚书放慢脚步,等苏昭跟上来后咬牙低声说道。 苏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爹...哦不,苏大人,您想什么呢?!” “你说我想什么?你刚才一直盯着那婢女看什么看!” “儿子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 “别卖关子,快点说。” “儿子发现那叫紫檀的婢女满手的药香,最重要的是她的指端有股玉肌膏的味道。” 玉肌膏对于苏昭来说,实在是童年回忆的第一味道,小的时候调皮捣蛋三天两头碰伤肌肤,要不然就是被年轻时候的苏大人满院子追着打,这玉肌膏可是常备的药。 每次都是娘亲亲自给上药,后来大了些脸皮薄了,坚持不肯让娘亲再帮着上药,娘亲为了治自己顽皮的性子,就让下人把自己扒光绑起来上药。 这才慢慢知道收敛,小心不让自己受伤,免了被娘亲亲自上药的惩罚。 紫檀有用过玉肌膏,这药膏可不是一个丫鬟用的了的,说明用药之人一定是王府里的主子,多半不是王妃就是小郡主。 一提玉肌膏,苏尚书也立刻明白了,当即就派人去太医院要近期王府主子们的平安脉记录单。 那幕僚的住处极为简单,明面上什么都搜不出来,刑部有精通机关的人,在不大的院落里到处敲敲打打找密室暗格之类的。 苏昭插不上手,索性站在一边跟苏尚书说话。 “爹,那个紫檀有问题,等下儿子想把她带回去细细审问,我估摸着慎王妃不会乐意的,所以您到时还得帮帮儿子。” 苏尚书收回看属下忙活的视线,淡淡瞥了眼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甚至隐隐要超过自己的儿子一眼。 “你确定你对那个婢女没意思?” “......” 眼看着苏昭要炸毛,苏尚书轻轻咳嗽了一声,刚想说点缓和气氛的话,就见满院子忙碌的人齐齐停手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本官咳嗽你们也管?!还不快干活,还想不想回家了?!” 苏昭看着恨不得抱头鼠窜的众人,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小时候被追着打的自己,顿时脸色更差了。 “哎呀,不就是个婢女么,为父知道了,会帮你忙的。” “爹你说话要说完整啊,不是就一个婢女,是要带一个婢女回去细细审问。” “有区别吗?反正就是你要带一个王妃身边的婢女回去,为父会想法子成全你的,放心,不会让童家二姑娘知道的。” “......” 苏昭突然改主意了,带人回去问有些麻烦,索性等下直接问了算了。 “大人,有东西!” 一人将手中的铁锹放下,从挖的半悬空的桂树下摸出一个盒子。 这藏东西的人水平不到家,一看就是刚埋的土,草皮都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太好发现了。 苏尚书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沓信件,苏昭帮着看了两份,脸色有些不好看。 “来人,带上本官的手令,务必请睿王到刑部喝杯粗茶。” “是。” 院子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实在搜不出别的来了,苏尚书才罢休,带着那一盒子信件离开了仿若进了贼的院子。 一群人在院子里翻腾的时候,慎王妃依旧有气无力的歪在床上。 “王妃......” 紫檀快步走进来,看了眼屋里的婢女们,住了嘴。 “你们去厨房看看,本妃要喝的粥好了没,顺便再跟厨房要几个花卷,本妃突然有胃口了。” “是。” 几个婢女退出去了,紫檀快步走到里屋。 “东西搜出来了?” “是,苏大人派人去请睿王到刑部问话了。” 于氏轻声一笑,手指在小腹处点了点。 “等着他们来告别就行,往后余生我们有的是时间想想一日三餐吃什么。” “娘娘,奴婢还是担心......” “把你的担心给我咽回肚子里,一个字都别漏出来!” 紫檀看着于氏扫过来的阴狠眼神,顿时腿一软跪了下来。 “娘娘,您这腹中的孩子若是生下来,有朝一日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发现这孩子长的像那个自缢身亡的蠢货?你也和他一样,以为这孩子不是王爷的?!” 紫檀错愕的抬头看向于氏,眼中的神情把想说的话都袒露了。 于氏凄然一笑,挥了挥手示意紫檀起身,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一抹孤魂一般。 “我多希望这孩子不是他的,我这辈子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可惜了,老天爷最终还是让我怀上了他的血脉。你放心吧,这孩子的的确确是王爷的。” 紫檀心里最后的一点担心终于消散了,至于那自缢身亡的人,死都死了,再去惋惜什么都无用了。 苏昭等人再回到正院时,正赶上王妃在用膳。 “苏大人都查完了吧,本妃不便多留大人,就请大人好走吧。” 于氏隔着屏风看了眼模糊的人影,心情极好的咬了口微咸的花卷。 苏尚书什么话都没说,苏昭先应声而出。 “王妃的茶香极了,方才微臣只看没喝,不如娘娘再赏一杯如何?” 于氏看着向屏风走了几步的人影,皱了皱眉。 “不知何时刑部换了主事的人?苏大人尚且没说话,你又是谁?” 被点名了的苏尚书这回说话了,拍了拍苏昭的肩膀道。 “忘了跟娘娘介绍,这是犬子苏昭,慎王殿下的命案,他也是刑部负责调查的人之一。” “哦,原来是小苏大人,久仰大名。” “王妃娘娘足不出户的,还能对微臣久仰大名,难不成王爷生前经常与娘娘说起微臣?” 于氏被还未咽下的花卷噎了一下,目露不快的瞪向屏风,发现一切徒劳,外边的人根本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脸色。 “本妃只不过客气一句,小苏大人就当本妃没说过吧。” “诶,这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怎能轻易收回?!就像之前娘娘说王爷出事时您就在这屋中休息,有紫檀姑娘陪着,您二人一步都没出这屋子,微臣斗胆再问一次,您...确定?” 于氏抓着筷子的手一紧,牢牢看着屏风上的人影,恨不得此刻将这屏风掀了,仔细看看苏昭的神情,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诓自己。 守在屏风边的紫檀,一直低垂着头,直到苏昭的问话说出来,才下意识的抬头,偏巧苏昭居然正看着自己,赶忙又低下头去。 苏昭没有错漏紫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这人果然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于氏平静的声音传来,苏昭的目光依旧在紫檀身上。 “本妃确认,未曾出去过。” 紫檀听着于氏的话语,交叠的双手抖了抖便冷静了下来。 怕什么呢?!一切有王妃在,不会有问题的。 紫檀在脑海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当时在那民宅发生的一切,确定没什么遗漏才坦然的抬头看着苏昭。 “娘娘说的话,微臣本不该质疑,然而今日所问所答都是要写进卷宗,呈报给皇上的,故微臣不得不慎重。” “本妃体谅小苏大人的忠心,自不会计较。” 于氏以为这下该结束了,没想到紫檀的手突然被苏昭抓住了。 “啊!小苏...苏大人,您......您松手,这样不合规矩。” 紫檀刚刚稳住的神情一瞬间粉碎了,俏脸涨得通红,挣扎了两下愣是被男子的大手劲牢牢抓着不得抽回。 “小苏大人,慎王殿下虽已亡故,你现在就这么放肆,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 于氏隔下了筷子,但依旧靠坐在扶手椅里,冷冷的看着屏风边露出来的男子手掌牢牢握在紫檀的手腕上。 “微臣身为刑部官员,奉旨查明慎王命案真相,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娘娘方才还说不会计较,现在怎么这么不开心了?” “小苏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妃的贴身侍婢紫檀?苏大人应该教过你捉奸捉双,拿贼要赃的道理吧?不知小苏大人有什么证据?污蔑皇妃的罪名可不小啊,本妃听闻小苏大人已定婚约,这罪名下来连未婚妻都得连累了,苏大人对自己的儿子教导是否还有所欠缺?” 于氏不紧不慢的几句话,说的紫檀慢慢平静了下来,没有证据想定罪根本不可能,王妃再告一状污蔑,就更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尚书没和这些个皇子妃打过什么交道,但对于女人的了解却是不弱的,就家里那位胡搅蛮缠起来,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儿子对上的女人还是王妃。 苏尚书默默抓了抓苏昭的肩膀,用力道告诉他,自己对他的隐形支持。 苏昭也没真指望苏尚书一开始就表明态度帮着自己,本就要自己替未来的妻儿挣名声,苏昭私心里也不希望苏尚书跳出来抢了风头。 之前老被说书呆子,今日若是发挥得好那就是扬名立万,童漫姈对自己的爱慕只会多,一想到那个活泼开朗天真烂漫的未婚妻,苏昭的斗志就昂扬了起来。 “王妃莫急,微臣心有疑虑不在这儿得到答案,恐怕就得请紫檀姑娘去趟刑部喝喝茶了。” 论威胁,谁不会呢? 果然苏昭这话一出,于氏便闭嘴了,紫檀也不再挣扎,任由苏昭把自己的手举到眼前。 “紫檀姑娘满手掩藏不住的药香,可是懂医术?” “是,奴婢略懂医理,是王妃的丫鬟中唯一的医女身份。” “微臣知晓一个懂医的婢女有多么抢手,难怪娘娘这么看重紫檀姑娘。” 苏昭此刻还缺少一些关键的佐证,只能打哈哈唠家常似的拖延时间,盼着去太医院拿记录的人赶快回来。 于氏皱了皱眉,对苏昭话语里的拍马屁充耳不闻。 “小苏大人难道对紫檀会医术有什么看法?这和王爷的命案有何关系?” “娘娘应该知道王爷死亡的原因乃是慢性毒发,这向来医毒不分家,王爷每日来这后院,微臣合理怀疑......” “简直荒谬!你这么说哪里是在怀疑紫檀,你倒不如直接说怀疑本妃下毒谋害王爷!” “娘娘,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 苏昭的话被苏尚书拍了下手背打断了,苏昭放下捏着紫檀手腕的手,看向苏尚书,只见他目光看向屋外。 一人匆匆跑进来,交上一个账簿一样的册子,苏昭快速翻阅了一下,心里有了数,看向紫檀的目光更微妙了。 “宫里每十日派当值太医给王爷王妃和小郡主请平安脉,臣方才派人去太医院取王爷的脉案,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劳烦娘娘解惑,为何近半年来,娘娘的平安脉笔记时有不同?字体娟秀一看就出于女子之手。” “紫檀向来料理本妃的身体,太医有时来的不巧,不方便替本妃诊脉,又不能多耽搁,本妃便会让紫檀将脉案写好送去太医院,有何不妥?” “偶尔为之自无不妥,可这半年来频频发生,这不凑巧的有点太巧了吧?” 于氏的回答不算有错,苏昭穷追不舍也只是为了让于氏露出更多的马脚,就在刚才苏昭又发现了一处疑点。 “紫檀姑娘可否解释一下你的手指指甲为何会有裂痕?” 紫檀一愣,下意识的顺着苏昭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苏昭不说自己都不知道指甲裂了。 作为王妃跟前独一无二的医女,紫檀的地位是整个王妃院里最高的,什么脏活累活重活都不用做,每日最多检查检查药材,确保无误后亲自盯着火候,再伺候王妃服药即可。 这样的日子下来,紫檀的手其实更像做主子的,指甲保养的也好,完全不像个普通丫鬟。 “紫檀身为丫鬟,哪里会去可以保养指甲,有些裂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小苏大人觉得这也可疑吗?” “是啊,兴许是奴婢做什么活计时不小心撇断了指甲。” 苏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扬了扬唇角对着屏风后的于氏拱了拱手。 “诚如娘娘与紫檀姑娘所言,这是做活计是不小心断裂的,可以这裂痕来看,应该是新弄的,又是抓拎了什么重物才会造成这样的裂痕,方才娘娘可是再三确认今日您二人并未离开这间屋子。” 苏昭淡淡打量屋子里的摆设,看完一圈后视线还是落到了紫檀脸上,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不知紫檀姑娘是抓拎了这屋里哪一件重物?说出来本大人立刻派人来查验,若真的吻合,也好作为紫檀姑娘与王妃在屋内半步未离开的佐证。” 屏风后的于氏什么神情看不见,可眼前的紫檀,明显呼吸急促了起来,嘴唇都快要被咬破而不自知,这模样心里没鬼就怪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审时度势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小苏大人这是认定本妃主仆二人撒谎了?” 于氏的语调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平静。 “微臣只是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嫌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紫檀不发一词,此刻有慎王妃在,也轮不到她说话。 “王爷既然是死于慢性毒药,那是不是更该从这上面查起,小苏大人此刻揪着本妃不放,该不会是没有头绪胡乱怀疑一通吧。” “王妃多虑了,王爷死于何种毒药太医院已有定论,方才送来的可不止平安脉的记录单,慎王殿下死于丸药之毒,此类丸药有何益处,王妃应该最是清楚。” 能不清楚么,夫妻之间房事是最难瞒过的。 慎王这些年在女色上毫无节制,又暗中着急没有一个儿子,丸药吃起来更凶了,简直到了那丸药当饭吃的地步。 慎王即便没有豆腐西施这一遭的刺激,按太医的诊断毒发也不过月余了,之所以平安脉没有查出来,现在也不用问了,诊脉的太医都有署名也一一查问过了,是慎王殿下威胁过的结果。 这算得上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丸药本身的毒性微乎其微,日积月累才会出问题,慎王殿下自寻死路,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本妃多番劝告,殿下从未肯听,如今又出了这等事导致毒发,小苏大人却执意与本妃为难,既然您非要追查个究竟,好啊,本妃承认王爷事发时,本妃与紫檀的确不在房中。” “娘娘......” 紫檀颤颤悠悠的跪了下来,苏昭和苏尚书面面相觑,没想到就这么承认了。 于氏赤足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的衣衫也是松垮的家居服,长发披散容颜素淡。 “王妃!微臣失礼,望王妃恕罪。” 苏尚书和苏昭一看于氏这模样站在自己面前,登时额头起了层薄汗,纷纷跪了下去。 于氏赤着的脚就那么大刺刺的落在了两人眼中,两人默默咬牙想抬起头去,一想到于氏身上的穿着又硬生生忍住了抬头的冲动,最后尴尬的选择了闭上眼。 “苏尚书,小苏大人,不必多礼,不是想知道本妃在王爷出事时究竟在何处做什么吗?你俩起来,本妃便坦诚相告。” 苏尚书和苏昭站起身,目光齐齐落在跪在王妃身边的紫檀身上。 紫檀此刻已是摇摇欲坠之态,半点阻拦于氏的念头都没有。 “两位苏大人,这便是本妃隐瞒的原因。” 于氏果断撩起两臂衣袖,苏尚书和苏昭本能的抬袖遮眼睛,却在余光扫到不同于女子洁白肌肤的颜色时顿住了。 苏尚书和苏昭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苏昭,在看到于氏纤细的手臂上伤痕交错,淤青斑驳后,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 于氏看着两人的神色,浅浅一笑,手指搭在衣带扣子上,缓缓说道。 “这些若还不够,本妃身上还多的是,小苏大人尽可忠君之事,一一详查,紫檀记录了每一次为本妃疗伤抹药,也都可交予大人。” 苏昭自认读书甚多,与人争辩口才也是无惧的,此刻却真的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开口说道。 “微臣无意冒犯,王妃怎么......怎么......” “怎么不宣太医?怎么不进宫告诉惠妃娘娘?小苏大人,若本妃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会愿意让世人知道家宅内院的私隐?” 于氏这话已然是撕破了所有的自尊与脸面,苏昭的头低的更低了。 苏尚书一直闭口不言,此刻看儿子这般模样,也知道必须出马了。 “王妃所言若句句属实,还望详细告知王爷出事时,您和紫檀姑娘去了何处疗伤,下官回禀皇上时也好有话可说。” 于氏满意的看了眼同样低垂着头的苏尚书,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懂得什么时候示好,什么叫见好就收。 “在西市浣纱溪边的一处铺面,那是本妃的一处陪嫁,卖些绢花。本妃与紫檀去时穿着粗布衣裳,周围看到的人应该不少,苏尚书尽可派人去查。” “是,臣等还要去别处查案,这便告辞了。” “慢走,铃铛,送送二位大人。” “是。” 等到人都走空了,紫檀才扶着屏风站了起来,满目惊慌的看着于氏。 “娘娘......” “放心吧,这件事我筹谋了那么久,不可能不思虑周详,刑部去查只会查到你我二人的确当时去了那处绢花铺子。” “那娘娘这身孕......” “当然是在最需要说出来的时候让人知晓这遗腹子的存在,本妃自有安排,你安心便是。” 于氏垂眸看了看手臂上的淤青,随意的放下衣袖遮盖好,现在是打发走了刑部的人,也转移到了睿王头上,可宫里还有个实实在在的婆婆要应对呢。 苏昭跟着苏尚书上了马车,依旧一声不吭,苏尚书摇了两下扇子,叹了口气。 “行了,以往你只两耳不闻窗外,如今开始跟着为父办差,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能见到,往后你就麻木了。” 苏昭伸手拂了一把脸,严肃的看着一脸淡然的父亲。 “爹真的相信了慎王妃与此事无关?可那婢女的指甲裂痕如何解释,就算上药疗伤,也不会需要用那么大力撇断了指甲。” “等你到了为父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慎王妃如今到了这一步,你以为已经亮出底牌了?等着吧,等宫里召见,才是真正的交锋。这件事说到底关乎皇家,不是咱爷俩该掺合的。” 苏昭彻底闭嘴了,都说到这份上了,除了闭嘴也没别的可做了。 虽然闭嘴了,但苏昭心里那股气还顶着,以至于见到坐在刑部大堂里喝茶的睿王时,苏昭就像一个要债的一样。 杨之熠刚起身想跟苏尚书父子俩友好地打个招呼,一看苏昭这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来的路上杨之熠已经利用王爷的身份,半胁迫的让刑部来请自己的人说明了缘由,当听到有什么信件与自己有关时,杨之熠在心里狠狠咒骂了那几个幕僚一顿。 居然愚蠢到留有信件,还和睿王府挂上钩,简直蠢到家了。 此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昭,那一脸的“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的表情,杨之熠觉得自己一向自信的温文尔雅的笑容又些撑不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了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熠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王府里那些个尸位素餐谋士的时候,眼下刑部这一关熬过去了,父皇那里就也可以交代了。 可惜路上只问出来了有信件与睿王府有关,可信里写了什么,又有多少是直接与自己有关的,杨之熠好无头绪。 苏昭到底还是太年轻,情绪收敛的功力完全不及苏尚书,但这绷着脸的不善模样也让杨之熠拿不准该不该从他下手。 苏尚书没让睿王久等,毕竟是堂堂王爷,名声有比慎王好了太多,强行把人请来刑部已经下面子了。 “辛苦睿王跑这一趟,下官也是怕若是登门拜访,恐有不利睿王的闲话流出。” “无妨无妨,苏大人明察秋毫,父皇委以重任,本王自当配合。” 看着苏尚书眯眼品茶,一副唠家常的和气模样,杨之熠也只得端着笑脸虚与委蛇,说得好听怕闲言碎语,好像自己被请来刑部就不会有闲言碎语一样。 杨之熠现在算真的明白,为何父皇对待这几个朝廷重臣的态度这么矛盾了。 一边极其信任,背地里又恨的牙根痒痒,一口一个老狐狸的叫唤这些重臣,果然没一个好打发。 “微臣请睿王殿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个人想跟睿王殿下打听打听,不知睿王殿下府里是否有个叫罗三胖的男子?” “罗三胖?有的有的,他是本王府里的一个管事,啧......难不成他犯了什么事?” 杨之熠养的这些个谋士明面上都是有王府差事在身的,毕竟嘉康帝龙体康健,这么明目张胆的养谋士,面上说不过去,所以另立名目也是全了彼此的颜面。 这些年与长兄的矛盾越来越多,本以为时机成熟,没想到被这个蠢货露了马脚。 “这位罗管事可有什么亲眷朋友与慎王府相干呢?” 苏尚书不疾不徐的问着,怀里的信稳稳的躺在那儿,还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苏昭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杨之熠,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 “这罗三胖是本王的王妃娘家那边陪嫁过来的,家中都有些什么亲戚,还与慎王府有关系,这...本王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劳烦苏大人再派人去趟睿王府把王妃也请来?” 杨之熠和苏尚书打着太极,话说到此刻,心里对这信件也大概有了个数,看来这罗三胖行事还有点脑子,没有过多牵扯王府。 苏昭看着杨之熠渐渐放松的神情,嘴角微微扯了扯,不屑再看。 父亲能因为这些信件把睿王请来问话已是极限,方才才和慎王妃打完交道,若再把睿王妃请来刑部,今日回去必定要跪搓衣板了。 苏尚书垂眸看着变黄了的茶叶,轻吁口气,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办,没想到一个两个都这么思虑周全,可见都是做足了准备的呀…… 看着苏尚书将茶杯放下,摸出怀里的信件,杨之熠眼眸闪了闪,故作不解道。 “这些就是让苏大人叫人带本王来刑部的信件?这里面可是说了些什么?” 苏昭看着睿王的模样,隐隐觉得反胃,明明都是装出来的,却不能戳穿他,这憋屈的感觉比第一次约童漫姈去如意楼吃饭,结果带的钱不够付时还要难受。 “这些信件正是王爷府中的罗管事与自缢身亡的男子往来所写,每封信函上都有罗管事的私印,本官也查过了,的确是管事的印鉴。” “那这信里......” “每封信里都详细写了一些妇人的起居事宜和日常习惯,还有住址以及容貌小像,本官也已命人核对过了,这些妇人都与...与慎王殿下有过往来,事后家中或多了钱财或摆平了事端……” “砰——” 杨之熠一拳砸在几案上,本就有些不稳的方形几案晃了两晃就散架了。 苏尚书一脸心痛的收住话语,摸着心脏,内心却笑开了花。 刑部的预算有限,这些桌椅板凳早就想换新的了,奈何户部那个老钱天杀的抠门精,就是不肯批复,现在好了,睿王这一拳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呃......本王一时气愤,这...这刑部的东西质量也未免有些太......” “睿王殿下说的是啊,我们刑部可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啊,你捶烂的这方几,微臣估摸着也用了十好几年了,没想到今日有幸丧命于睿王殿下的手里,也是他命该如此啊。” 杨之熠闻言眉梢一跳,可看着苏尚书的目光一直落在散了架的几案上,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此事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与自己有关,哪怕父皇问起来,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最多担个识人不明的骂名。 “呵呵,苏大人说的是啊,刑部这些物件年久失修,万一哪天苏大人这座椅也出问题了,那就不好了。本王府里的管事不懂事犯了大错,本王若是完全不负责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本王亲自给刑部换置一批崭新的桌椅如何?” “哎呀,王爷真是体恤我刑部,这桌椅焕然一新,我等再为朝廷效力那就更有干劲了,要是户部那边能有王爷您这么爽快就好了。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刑部到现在还是喝的陈茶,一日一餐也只有两素一荤,没办法手头紧啊,就连笔墨纸砚都得省着用,能说的绝不用写的,这养的几匹快马都不舍得用啊,有什么事我等都是亲自跑腿办差呀,这不您看看微臣这鞋都磨破了也舍不得换啊。王爷啊,微臣......” “打住——本王明白了。这样吧,除了桌椅板凳,刑部还缺什么,劳烦苏大人列个清单,不拘价格派人去王府找王妃要就行,本王还要进宫去看望母妃,就先告辞了。” “好好好,微臣送王爷。” “别别别,使不得,苏大人为父皇办差,不可耽搁,本王自己走就是了。至于那罗三胖,苏大人尽可派人去府上传唤。” “微臣遵命,谢过王爷。” 送走了睿王,苏昭看了看眯眼喝冷茶的父亲,又看了眼散架了的几案。 “父亲,可还要派人去睿王府捉拿那罗三胖?” “当然要去,即便明知道人肯定已经不在王府了,也还是要去,这面子上的功夫不做,倒霉的可就不是睿王,而是咱们刑部喽。” 苏尚书看了眼皱眉不语的儿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儿啊,皇上是位仁君,这次的事没有直接的证据,咱们谁也动不得,即便你查出什么证据来,你觉得皇上一定会下旨赐死谁替慎王沉冤昭雪吗?” “那难道就放弃追查真相?” “真相在你心里,你若不忘,事便不会过去,终有一日会有个交代的。库房里让你整理了这么多天的卷宗还记得吗?那么多陈年旧案,为父为何要你们时时整理保管妥当?就是为了等有朝一日能够替那些人沉冤昭雪,眼下做不到的事,就努力日后实现。” 苏昭看着父亲晃着脑袋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喊住他问道。 “您要去哪儿?儿子陪您。” “去哪儿?明知故问么,当然是去睿王府找王妃拿钱拿东西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报应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之熠在宫里听惠妃哭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等人哭累睡着了才赶回府,然而一回府就看见好几个刑部的人在忙着搬箱子。 “王爷回来啦,多谢王爷。” “是啊,可得好好谢谢王爷。” “王爷英明神武,小的们谢过王爷。” 被人左一句谢右一句谢的一头雾水,杨之熠只得匆忙回了句“不用客气,本王应当做的。” 等跑回后院时,就在王妃那儿吃了个闭门羹,然而杨之熠还不敢发火。 四王妃陈氏是南方大族陈家的嫡支,当年为了娶到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当初陈氏也算得上十里红妆嫁进王府了。 杨之熠这些年的开销远远超过了皇子的俸禄,要没陈氏全心全意的支持,想要把那些兄弟都拉下来怕是难了。 “王妃怎么了?” 杨之熠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进去也没门路,只得拦住个洒扫丫鬟拉到一边问询起来。 陈氏对下人一向管的严,尤其婢女,一个都别想近杨之熠的身,先前有一两个不安分的,被陈氏知道了,寻了个由头就杖毙了。 突然被睿王拦住还拉到了一边,洒扫婢女都快哭了,听了王爷的问话只得一股脑的回答道。 “刑部来了好些人,说是王爷的意思来管王妃娘娘要东西要银子了,王妃给了以后就把自己关屋子里了,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告退。” “诶......这是怎么了?本王有这么吓人吗?!” 杨之熠也不去怪那婢女不听吩咐就跑走,想想大概是苏尚书来了府里拿些银子,陈氏小心眼犯了,大不了哄一哄便是了。 刚想着说几句好话哄人把门打开,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怒骂。 “不长眼的贱人,篦个头都能扯断我几根发丝,你这样的怎么伺候得好王爷?!滚回去禁足一个月,滚!” “是,是,奴婢告退,王妃息怒。” 屋门打开了,一个侍妾模样的女子低着头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裙裙摆处一大块污渍,看着像是茶水翻在了上面。 “见...见过王爷。” 杨之熠凭声音想了想,这人是自己成婚前的通房丫鬟惜奴,现在被抬了侍妾,陈氏一直在自己面前夸她手巧,时不时便唤来梳妆。 “你没事吧?” “奴婢手笨,是奴婢不好,奴婢这便回去反思己过。” 说着说着眼泪就大滴大滴落了下来,砸在膝前的砖地上,杨之熠也顾不得心疼,想着屋内的陈氏,也不再多言,抬脚就往里走去。 杨之熠分得很清楚,对自己真正有帮助的还是陈氏,侍妾侧妃这些不过是闲暇时调剂的玩物罢了,高兴时哄哄,如今陈氏心情不好,自己也就没那个闲工夫和她们这类闲谈了。 陈氏倚在窗边偷听门外的动静,听见杨之熠进来的步子,赶忙坐正了身子。 “王妃还在生惜奴的气呢?她若是笨手笨脚伺候不好你,便不要她伺候,换个人来好不好?” “呵,惜奴?叫的可真亲热,王爷这是心疼了?巴巴的让我换了她,好让她尽心伺候您是不是?行啊,王爷快到她院子里去吧,来我这儿做什么?!” 陈氏斜睇了眼杨之熠,也不去看他讨好的笑脸,扭开脸瞪着挽住床幔的包金钩子。 杨之熠伸手拿过一颗蜜桔,坐下慢慢剥了起来。 “这黄岩蜜桔可是本王亲自命人去给你采回来的,比父皇宫里的还要甜上几分,你尝尝,压压满肚子的酸味。” “呸!你才满肚子酸味呢。” 陈氏一扭头,瓣瓣金黄剔透的桔肉已经剥好摆成一派,连白色的桔络也去了个干净,陈氏想起来婚后第一次一起吃桔子,杨之熠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肯吃桔络,还说桔络败火清肺是好东西。 那时刚新婚,虽然还没摸准这个丈夫的脾性,可陈氏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当下便直言自己不爱桔络,不爱吃的就不肯勉强吃一丝,一定要剥得干干净净才行。 没想到杨之熠当时便接过自己手中的桔子,耐心的将所有的桔络都剥掉了,一如此刻的桔子。 想到当初新婚后的甜蜜,又吃着杨之熠亲手剥的桔子,陈氏心疼钱财起的怒气消散的差不多了,本来刚刚也借了搓磨惜奴发了发火气。 “母妃可还好?” 陈氏是知道慎王出事,自家男人做了些什么的,虽然不知道具体,但杨之熠对这个兄长不满,也没有刻意对自己隐瞒过。 这些年对着长嫂于氏,陈氏也没有多少亲近的心,正是因为亲兄弟不合是明面上的事,慎王又那么没用,空占了长子的名头,一天到晚闯祸让王爷擦屁股。 “哭了好几遍,那么个无用的人死了有什么可哭的,还死的那么不光彩。” “王爷这是不懂慈母心肠,要是咱们家珠儿有个什么,我也得哭死,哎呀,呸呸呸,瞧我说什么晦气话。” “说到珠儿,你这个月还是没消息?” 陈氏的脸微微一僵,本来自己是不着急的,能生出来第一个还怕生不出第二个么,只是如今不光皇后有了身孕,就连毓王府也一下子双喜临门了。 陈氏也知道不可能守着个女儿就心安理得过一辈子了,明知道自家男人是向着那个位置爬的,怎么也得赶紧生下个嫡子来。 “太医说我身体康健,还未怀上也就是缘分未到,急不得。王爷,您说我要不要也学着二嫂去吴黄寺拜拜,再多给些香油钱?” “这些事你做主便是,本王没意见。” 陈氏看着杨之熠疲惫的模样,放下桔子将人拉起来往床边走去。 杨之熠瞥了眼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轻笑了一声。 “这青天白日的,你又想了?” “呸!王爷又开荤笑话,我好心想替你好好按揉一下,解解乏。” “解乏哪需要你费这功夫,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本王自己想法子解解乏就成。” 说着就反手将陈氏拦腰抱了起来,轻轻抛到了床上。 陈氏也就羞涩了一下,看着杨之熠宽衣解带时又浅笑的说了一句。 “王爷往后做事都记得跟奴家知会一声就是了,免得奴家在外人面前闹笑话,真是讨厌。” 杨之熠看着一上床便有些不正经模样的陈氏,胸口更热了几分,随口问道。 “本王又做什么先斩后奏的事了,惹得你不开心,嗯?” 眼看着杨之熠俯下身躯压住自己,感受着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耳边,陈氏轻轻捶了一下杨之熠的胸口,呢喃道。 “还不就是你给刑部送东西送钱的事儿,那些东西也就算了,置办也容易,可一万两府上哪儿有那么多现钱啊,害得我......” “你说什么?!” 刚刚还交颈相缠的人猛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力道大的手腕吃痛,陈氏不解的皱眉看着变了脸色的杨之熠。 “怎么了?你不是让苏大人来王府管我要东西要钱的么?” “我是说你刚才说给了刑部多少?一万两?” “是啊,苏大人还列了单子,正正好一万两,我当时差点没绷住,还好派了人去钱庄取了钱。” 杨之熠有点肉疼,怎么说也一万两呢,不过能让睿王府安然抽身,一万两就一万两吧。 刚想丢开不去多想,接着办事,杨之熠突然又咦了一声。 “王府最近有什么大开销吗?一万两都拿不出来,还要去钱庄取?” “府里一万两现银当然还是有的,可苏大人要的是一万两黄金啊。” “什么?!” “啊——” 陈氏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然后就昏了过去。 当睿王府因为王妃手腕骨折请太医的消息传到苏昭耳朵里时,苏昭正与宋湛童清妍童漫姈几人在如意楼喝茶聊天。 听到这消息便立刻求宋湛派人去打探了内情,知道后笑的肚皮都快破了,直呼痛快。 第一百三十六章 桂花拉糕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看着猛拍大腿的苏昭,有些意外,苏昭平日里一向沉稳,能这般失态看来这案子内里实情应该不简单。 宋湛以及背后的淮王府处境微妙,对于慎王的命案,本能的缄默。 与宋湛截然相反的童清妍和童漫姈,很有听一听八卦的心思,尤其苏昭这么反常的样子,那点好奇心顿时被拉扯出了数倍。 童清妍默默吃着杏脯,用眸光示意童漫姈开口打探。 童漫姈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没纠结完苏昭率先说了。 两人对视一笑,苏昭肯主动说,自然是最好的,免得担个窥探朝廷私密的罪名。 皇上下旨让刑部查案,一般人躲起来还来不及,哪里敢往前凑。 “这个睿王的幕僚肯定不是出于私心,好端端的去买通人算计慎王干什么,还不是在其位谋其职,替睿王效力。现在好了睿王矢口否认,人也早跑路了,那信件里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睿王也知晓此事,哎......” 苏昭平日寡言少语,没想到如今接触到了这些案件,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既然苏大人让你就此闭口,你还想翻出什么浪来,老老实实继续收拾你的刑部卷宗吧。” 宋湛凉凉的瞥了眼满脸不甘的苏昭,好心浇了盆冷水。 “我知道,但我这不就是觉得憋屈么,还好我爹机智,让睿王挖了那么大一块肉,还伤了自己的王妃,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痛快。” 童清妍默默听着,想了想还是问道。 “苏大人不怕睿王殿下记恨么?” “怕什么?别说睿王还不是做主的,即便有一日真的成了那位,我爹不犯错,难不成他还能硬拿我爹如何?当今圣上都是一副爱民如子的贤德模样,他不一向礼贤下士么,还想打脸不成。” 苏昭现在对杨之熠半点好感都没有,说此话来也是很不得句句带刺。 童清妍和宋湛对视了一眼,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担忧,想着明年童漫姈就要成为苏家的媳妇,童清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你也知道睿王的礼贤下士谦谦君子模样是装的,就该知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令尊这次让睿王吃了这么大个闷亏,难保日后他一朝得势不会翻旧账找你们苏家的麻烦。” 苏昭脸上的神色终于端正了些,看着满眼担忧的童漫姈,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脸,在童清妍瞪视的目光扫过来时,转了个方向拍了拍她的肩。 “我爹行事自有他的分寸,我相信他会处理好的。至于我么,往后为了姈儿,我也会收敛的,你们不用担心,我苏昭不是个磕死理的书呆子。” 童漫姈难得的红了脸,一想到婚期还在明年,就有些焦急,真希望那天早点到来,有苏昭护着,往后就不必非要逼着自己做个娴静温婉的大家小姐了。 四人相聚结束后,苏昭带着童漫姈去逛街,宋湛和童清妍仍然留在如意楼里。 不过两人没有继续规规矩矩的对坐着喝茶,而是窝到窗边的软榻上,宋湛将童清妍搂在怀里,抓着她一缕头发把玩着。 “这次慎王妃着实高明,居然能把睿王当枪使。” 慎王一出事不过半个时辰,淮王府布置在各皇子府的眼线就运作了起来,零零散散的消息传来,宋湛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理。 童清妍当然是宋湛第一时间告知的对象,这次的事足以说明皇子们的争斗已经开始。 如今的嘉康帝身体康健,也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储皇后肚子里又还怀着个不知性别的孩子,眼下慎王倒了,下一个是谁,谁也说不好。 “说起来,慎王妃也是个可怜人,若是慎王不这么对她,或许她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吧。” 宋湛将童清妍的头发凑到鼻尖闻了闻,是股淡淡的桂花味,这让他想到了如意楼最近新出的点心:桂花拉糕。 伸手将软榻边的铃铛拉了拉,在听到敲门声后,宋湛低沉的声音缓缓说了桂花拉糕四个字。 “你怎么突然想吃甜食了?” “给你点的,吃点甜食才好想事情,不是你说的么?” 童清妍转了个身,面对着宋湛,看着他光滑的下巴,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刚才说的不对?” 童清妍这么反问,话里的意思就是你若敢说我不对,我就翻脸。 可宋湛当真认真回想了一下童清妍刚才说的几句话,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对,于氏算不上把睿王当枪使,只不过睿王正好撞到她手里,借力打力罢了。没了睿王,她也有本法让慎王殒命,你忘了太医给出的答案了?即便没有豆腐西施这件事,慎王毒发也不过月余,你当那些丸药是哪儿来的?” “天呐,难道...难道是慎王妃.......” “是,我的人查过了,那些丸药最初是慎王妃的陪嫁丫鬟成了慎王的侍妾后,献给慎王的,你觉得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有这么金贵的丸药?而那侍妾也在慎王出事后自尽了,留了封遗书自陈罪状。” “哎哟,那岂不是慎王妃早就想致慎王于死地了?这可真是心思缜密手段了得。” “嗯?” 宋湛看着童清妍一脸佩服到五体投地的表情,脸阴了阴,越是相处的久越能发现这丫头思维异于常人,此种境况下不该是说于氏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吗?! 童清妍看着宋湛眼眸一眯,又被他困在软榻上,只得改口把于氏的所作所为狠狠批判了一通。 桂花拉糕很快就送来了,宋湛还记得这点心是拿糯米粉做的,吃多了伤脾胃,一盘八块只允许童清妍吃三块。 咬着桂花拉糕,童清妍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严防死守不让自己再拿第四块的宋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种爹系男友相处起来,还是有让人头疼的时候的,自从有次吃多了糯米做的糕点,半夜里肠胃泛酸呕吐不止让宋湛知道后,自己吃糯米糕点就被看管起来了。 童府里飞燕飞翠也被宋湛提点了一下,看管自己那叫一个尽心,真不懂到底谁才是她俩真正的主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刑部结案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苏昭现在气成这样,你就没想过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他?” 童清妍吃完三块桂花拉糕,又喝了一杯牛乳,肚子完全饱了。 “苏家现在还不宜表态,即便苏昭娶了你二堂姐,往后还是不会有过多来往的。” 宋湛拧了拧温热的帕子,仔仔细细给童清妍擦了擦嘴唇。 “嗯,那你说苏大人该怎么复命呢?总不能就说慎王是死有余辜吧?” 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儿子,嘉康帝也逃不过护短的毛病,苏尚书要是真这么结案,那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宋湛看着童清妍愁眉苦脸的样子,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 “此案有人可抓,苏大人就有交代。” “可那罗三胖不是跑了么?难道你......” “嗯,在押回来的路上了,你忘了粟裕这阵子去睿王府附近做夜香郎了?” 提到粟裕,童清妍哪能忘记,那日听到宋湛说将粟裕打发去做夜香郎,暗中盯着睿王府时,童清妍又是恶心又是想笑,珍珠的反应就更直接了,对着卫齐一通瞪眼。 在行宫那阵子相处下来,珍珠已经将粟裕看成了自己的小弟,谁让粟裕虽然话多但是干活麻利呢,处理食材也是一教就会,不像卫齐,就只会吃。 “他做夜香郎,也不能老在睿王府周边转悠吧,那味道也太大了,不怕暴露吗?” “他事先摸清了睿王府周边的各条街巷的情况,再把睿王府各个出入口记下,推算出最适合跑路的路线,那罗三胖只要逃离出京,必会被他抓住的。”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未雨绸缪在先,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抓到那罗三胖,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睿王有问题啊?” “那是因为我命人盯着慎王,他被人引着玩弄良家妇女,起初害怕事情败露,是命人将那些女子弄去解语坊的,凑巧被我的人发现,然后又顺藤摸瓜发现了睿王。” 童清妍沉默了一下,捋了捋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抬头看向宋湛。 “所以,你干嘛派人盯着慎王?!他被皇上叮嘱反省己身,你断定他憋不住要作妖?” “不,我盯他只是想抓住点有用的把柄,必要时报复他一下。毕竟......行宫那次他险些冒犯你。” “......” 童清妍突然有些后悔招惹上这人了,居然能记仇这么久,一想到宋湛默默派人盯梢慎王,就为了报复他当时也是因为被下了药而险些冒犯自己,童清妍轻声替慎王念了声佛。 刑部积攒的大案多了去了,也不是每个都能水落石出的,或者说大部分都成了无头案。 这次慎王的命案,刑部上下开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会议,都在琢磨这个案卷卷宗该如何写,才能让嘉康帝满意。 只有上头满意了,底下的人年底的红封才保得住。 今日苏尚书又被召进宫里,承受了一波嘉康帝的口水雨露恩泽,刚刚回到刑部,就有个小伙子咧着张嘴喊大人好,一口白牙晃眼的很。 “好好好,好什么好?!老子很不好!” “大...大......” “大大大,大什么大,没事滚一边去,别来本官面前碍眼,烦着呢!” “哦,卑职的确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大人是歇会儿再去大牢审问犯人啊?还是现在就去啊?” “当然是现在就去了,审问犯人这种事拖延有什么好处啊?早审完早下衙回家歇着不好吗?咦......等会儿,审犯人?什么犯人?” “就是咱们通缉的那个犯人啊,叫罗...罗...哦对了,叫罗三胖!” 苏尚书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面前的小伙子,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罗三胖抓到了?!” “嗯啊。” “谁抓到的?!” “不知道啊,卑职今早一开门就看见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嘴巴里还塞了布条,就躺在卑职家门口,身下还压着张通缉犯画像,画像上的人就是罗三胖。” “你确定就是咱们要抓的那个罗三胖?” “比画像上瘦些,五官的确挺像的,而且他自己都承认了,说他就是罗三胖。” 苏尚书话也来不及听完就往大牢的方向跑去,就怕下一秒那罗三胖又跑了,自己没法交差。 刑部大牢里罗三胖躺在稻草堆上,满心欢喜,终于不用再逃了。 本来和妻子一起逃出京城的那一刻,罗三胖觉得未来有大把好时光在等着自己,谁知刚到一个村镇找了间客栈住下,就有个蒙面男子出现在房中,还打昏了妻子。 罗三胖当时汗如雨下,以为是睿王的暗卫找来了,没想到那蒙面男子打昏妻子后没有对自己动手,而是飙了一通脏话,自己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到底在骂自己还是在骂睿王府的粪桶。 飙完脏话后,那男子就把包裹甩给了自己让自己跑,然后和衣躺下睡觉。 罗三胖回想起这几天自己拼了命的跑,那蒙面男子阴魂不散的出现在自己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让自己跑。 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遍,每次抓到自己都是逼着自己说二十个不重复的词夸他,然后再让自己先跑两个时辰他再追。 此刻躺在刑部大牢里,罗三胖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这几天自己根本没有睡一个踏实觉,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拼了命的跑。 “咣当——” 牢门的锁链发出一声响动,罗三胖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看到进来的人不是蒙面男子,顿时长吁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 苏尚书看着罗三胖的举动,一头雾水。 “你就是罗三胖?” “是是是,那个大人,请恕草民无礼,草民实在是累的起不来了,能让草民躺着回话吗?” “行吧。” 苏尚书站在三步远的距离,看着躺在地上闭着眼一脸享受的罗三胖,有些好奇的摸了摸下巴问道。 “刑部大牢的稻草堆就这么舒服?” “舒服舒服,简直比外边的床还舒服,大人想知道什么赶紧问吧,问完让我能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就行。” “呵,你可真是本官见过最实诚的犯人了。” 一个时辰后刑部的卷宗就已经写好,放到了嘉康帝的桌案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苏尚书和三位太守站成一排,看着嘉康帝手里忽上忽下晃悠着的卷宗,想抬手擦汗,又都不敢。 “苏爱卿着实辛苦,这些时日听说不光要查案,还替刑部增加了不少收益啊?” 嘉康帝面色平静的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四人,目光又落回卷宗上,本就紧皱的眉头更凸起了几分。 “皇上谬赞了,微臣查案那是本分,至于刑部这些时日的变化,哪都得归功于睿王殿下。睿王殿下体恤臣等,慷慨解囊,刑部上下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行了,你给朕打住吧,朕听的都别扭,你的牙酸不酸呐?!” “臣说的句句发自肺腑,不酸啊。” “你......” 嘉康帝刚刚举起卷宗就想兜头砸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们三个也看过刑部结案的卷宗了,说说吧,什么想法?” 京兆太守和冯翊太守对视了一眼,默默看向扶风太守,这事儿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是这个老东西顶在前头,毕竟是他的辖区。 扶风太守知道躲不过,气息急促的喘了几下。 “臣...臣看刑部结案写的条理清晰,人证物证俱全,实在没什么好删减增加的。” 刑部的卷宗是一点润色都没有啊,罗三胖的证词,慎王幕僚住处搜出来的信件,就这些东西,又不能证明睿王真的是幕后主使,但也是被卷进来了。 扶风太守从看到这个卷宗起,那颗这些天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就彻底堵在嗓子眼了。 说睿王绝无可能暗算兄长,罗三胖的证词在那儿呢,说睿王绝对是主谋,那信件里又没提到睿王殿下什么事,前后反复都在那罗三胖一人身上,还是得把事情推回刑部才安全。 “臣看这罗三胖行事卑鄙阴险,恐怕还得劳烦苏大人再细细审问一二,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东西来。” “臣附议。” 京兆太守二人紧跟着表达自己认同扶风太守,免去了嘉康帝的询问,三人继续缩着脖子装鹌鹑,苏尚书又被推了出来。 嘉康帝现在犯难就犯难在杨之熠身上,龙影卫调查到的东西不比刑部多多少。 长子突然出了这种丑事,还累及性命,同胞兄弟又牵扯了进来,惠妃那边现在可把杨之熠当成了眼珠一样宝贝起来了,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还真不能问罪这个儿子。 即便有证据,嘉康帝扪心自问,也不能真的把这个儿子如何,以命抵命吗? 别开玩笑了,这个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亲生的,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出了点馊主意让长兄更沉迷女色罢了,杨之烁身上的毒也不是他下的。 嘉康帝这边犯难,惠妃那里却行事果断的很,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自从知道了慎王服用的丸药是于氏的陪嫁丫鬟献上的,惠妃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度暴躁的状态。 起先每日哭上好几遍我苦命的儿,现在已经化悲痛为力量,要找这个素日里一向温婉安静的大儿媳妇算账了。 慎王府处处挂白,即便死的不胜光彩,但亲王葬仪有礼制可循,慎王府半点都不能节省。 于氏又从私库里掏出一大笔钱来给慎王办丧事,本就心情不快着,加之害喜的症状渐渐起来了,整个人已不复往日的平和。 “娘娘不若以守灵为由,不去宫里了吧?” 紫檀听闻惠妃宫中来人,要于氏进宫,赶忙将人安顿到了小花厅,好茶好点心孝敬上,一溜小跑到了小郡主的院子里。 慎王事发当夜,小郡主就发起了低热,折腾了四五日才好转,如今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没力气。 于氏才将女儿哄着喝完固本培元的粥汤,亲眼看着她睡下了,才起身跟着紫檀出了屋门。 “你以为她这会儿派人来叫我进宫去,是想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丸药的事想要教训我,把气撒我身上么。” “那娘娘更不能去了,如今惠妃娘娘丧子之痛未消,若娘娘有个好歹,那您和您腹中的孩子......” “这孩子我一直瞒着,就是为了等这一日,不用换衣裳了,就这么进宫吧,她不是想见我么,那就让她看看我为她儿子披麻戴孝的模样。” “奴婢怕惠妃娘娘受了刺激,不管不顾的伤了您。” “嘁——她伤不了我的,到时候你见机行事即可,放心吧,她儿子的命都交代在我手里了,凭她还能将我如何,去备马车吧。” “是。” 看着紫檀离去后,于氏高声唤来小郡主的奶娘。 “本妃要进宫去,郡主醒来若是闹腾,你蒸碗虾仁蛋羹喂她吃,告诉她耐心等等,母妃去去就回。” “老奴遵命。” 一身白衣的于氏缓步离去,奶娘看着王妃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推开屋门,本想蹑手蹑脚进去免得吵醒小郡主,没想到门一推开就看见她就站在那儿。 “郡主您醒啦?王妃方才才离开,宫里有些事,王妃很快便回......” “你别说话,我再去睡一会儿,母妃回来了叫醒我。” “哦,是。” 奶娘没有发觉郡主的异样,搬了个杌子坐在廊下继续纳鞋底。 芳嘉看着半掩的房门外奶娘微弯的背,终于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母妃和紫檀姑姑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父王没了,是因为母妃才没了的。 芳嘉一瞬间的慌乱过去后,便是更大的恐慌袭来,这件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那自己不光没有了父王,也会没有母妃的,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满脸的泪水越擦越多,到后来索性就这么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睡着前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芳嘉仍然在对自己说。 “不能说,永远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些话,包括母妃。” 马车到了宫门前,于氏和紫檀便下了车,步行往惠妃的宫里走去。 “娘娘,您还好吧?” 于氏的身子现在不似往常,走上一段路后,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无碍,继续走吧。” 惠妃自从派了人去慎王府,就时不时的看向寝殿门口。 “怎么还不来?!” “娘娘莫急,兴许就快到了。” “别不是那个贱妇躲着不敢来了吧?” “哪儿能啊,娘娘要见,必得来的,慎王妃怎么敢躲着不见呢,那可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哼!她手下的人给烁儿吃了那种要命的东西,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刚走到寝殿外的于氏,正好听见了惠妃这句话,当下拦住了要通禀的人,掀起微微沾了些尘土的白色裙摆,跨步进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撕破脸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儿臣来迟,还望母妃恕罪。” 于氏进了寝殿,就看见惠妃病恹恹的靠坐在床上,身边站着的正是心腹之一的大宫女莺歌。 惠妃余光瞥见一抹白后,头转过去看到了于氏的装扮,登时心口就疼了起来。 “叫你进宫来,你居然就穿成这副样子来见本宫?!” 从头到脚都是白色,连挽发的玉簪都换成了白玉,要不是衣裙沾了些尘土,有了些灰褐色的污渍,这于氏可就真的是浑身上下无一杂色。 “母妃觉得儿臣这装扮何处不妥?还望母妃赐教,儿臣不知该穿什么才好。” “你......你就是巴不得气死本宫,你这个毒妇,丧门星,害死了我的烁儿,现在又想来气死我是不是?!” 于氏冷眼看着惠妃抚胸口的模样,目中闪过讥诮,脸上却任是一片怯懦之色。 “王爷意外身亡,儿臣敬心守灵,母妃召见,儿臣不敢耽搁这便急急进宫来。儿臣想着眼下王爷丧事未完,儿臣便不好穿红着绿,唯有这身素服才对得起王爷的在天之灵,儿臣不懂如何讨母妃欢心,都是儿臣的错。” 认错态度诚恳,表情也很到位,只是字字句句都在戳惠妃的心罢了,也没有跪下认错认罚的姿态。 于氏的模样落在惠妃眼里,就更是刺激了,要不是真的哭伤了身子起不来,惠妃此刻就想伸手挠花于氏素淡的面容。 莺歌拍着惠妃的背脊,朝着于氏笑了笑。 “慎王妃,娘娘这些日子伤心伤神,您不该这般气她的。” 莺歌,人如其名,嗓子比人美,这短短几句话顿时让惠妃脸色好了几分,看于氏的目光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于氏今日进宫来,就没想再如从前那般做个受气小媳妇,听着莺歌的话,脸上立即浮起一丝笑意。 “莺歌姑姑不说,儿臣差点就忘了。王爷生前跟儿臣说过,莺歌姑娘也快到年龄了,到时要求母妃割爱,把莺歌姑娘赐给王爷做个侍妾呢。儿臣那时便答应了替王爷开这个口,今日赶巧便说了,母妃看着挑个日子让莺歌进慎王府吧。” “胡闹!烁儿...烁儿如今已然这样了,你把莺歌要回慎王府做什么?!” 惠妃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的,对于氏的话倒没有怀疑,只是惠妃也是个实际的人,长子没了,自己身边有这么个贴心的人伺候着还算舒坦,要是把莺歌也送走了,那自己这日子就更难过了。 于氏当然知道惠妃不舍得,莺歌这嗓子平日里唱个曲儿什么的不在话下,惠妃想打发时间多是寻了莺歌在身边。 “母妃这么说,王爷的在天之灵怕是要难过了,莺歌姑姑也会暗暗埋怨您呢。” “慎王妃还请慎言,奴婢怎敢有怨言,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愿意一生一世在宫里伺候娘娘。” 莺歌在于氏说出那些话时便有些慌了,曾经的确指望着到年龄能进了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就凭自己这副嗓子笼络笼络慎王殿下,足够了。 如今慎王已死,自己再去慎王府还能有什么好日子?!不能去,一定要留在惠妃身边继续做大宫女。 于氏不用看都知道莺歌打的什么主意,从前自己一直被各种人欺负,如今也该到了翻身做主的时候了。 “莺歌姑姑对母妃的忠心日月可鉴,可你和王爷情投意合也是不争的事实啊,王爷当初可是跟本妃大赞你床笫功夫了得,那嗓音美妙的无人可及,王爷还说若不是你出身低微,一个侧妃给你都是委屈了呢。” 侧妃不侧妃的,如今于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还能去和一个死人对证么? 惠妃不去管于氏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就莺歌和自己长子厮混来说,莺歌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于氏的这句话是真的。 “你...你居然......” “娘娘恕罪,奴婢不想的...是...是王爷,是王爷说奴婢若是不伺候好她,奴婢就得去浣衣局,奴婢不敢不从啊,娘娘饶命。” 于氏久站觉得小腹不是很舒服,施施然走到一边坐下,也不介意几案上的糕点冷了,随手拿了一块就吃了起来。 “谁让你坐下的?!本宫面前还容不得你放肆!莺歌的事,本宫自会处理,你倒是说说你手下的人安的什么心?给烁儿吃那种有毒的丸药,害得他英年早逝,本宫看你就是个蛇蝎毒妇!” 面对惠妃的咆哮,于氏慢慢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就那么淡淡的看了过去。 宫里的主子都善保养,皇后体弱免了日日请安,惠妃这样掌权的高品级宫妃日子就更好过了,如今看着容貌比自己一个小小的皇子妃滋润多了。 想想自己嫁进皇家这些年,哪一天过过安生日子,每日要想尽办法帮那个愚蠢的男人补窟窿,收拾烂摊子。 三不五时的要接手一个又一个侍妾,那些女人养在后院,花的都是自己的嫁妆钱,即便府里境况一日不如一日,还改不掉奢靡之风。 于氏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眼看着手里的积蓄越来越少,根本不足以维持芳嘉长大成婚,这才下定决心要把那个始作俑者解决掉。 “你这是什么眼神,本宫让你跪下,你听到没有?!” “母妃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就是气那丸药害死了王爷么,那侍妾已经自尽谢罪了。” “呵,一个贱婢的性命就能抵得了我儿子的命吗?!” “为何抵不了?照儿臣看,还有些多余了。” “你说什么?!” “王爷日日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王府的窟窿越来越多,儿臣的嫁妆都用来给王爷补窟窿了,母妃还时不时的贴补他,更让他肆无忌惮,王爷能有今日说到底还是您的功劳。” “你...你......” “还有啊,王爷养的那些个幕僚,有几个是能好好劝诫王爷专心办差,在父皇那儿攒些夸奖的?还不都是些酒囊饭袋,撺掇着王爷到处寻欢作乐,如今王爷没了,那些人也自觉离开了慎王府,母妃该去看看,现在的慎王府才真正像个王府,而不是一个窑子。 “你放肆!” “放肆?母妃过奖了,真正放肆的儿臣还没说呢。王爷吃的那些丸药,我那婢女不过给了他十粒,是他自己发现了丸药的益处,贪得无厌去命人搜寻来的。母妃要怪儿臣和儿臣的婢女,怪就怪吧,怎么说都是儿臣让王爷沾染上那丸药的。” “你这是承认了,是你害了我的烁儿!你个毒妇,丧门星!我的烁儿啊,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 惠妃恨恨的捶着床,莺歌跪倒在一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拍扶,看了眼气场与往日大相径庭的于氏,又畏惧的收回了手。 “本宫要梳洗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本宫要皇上灭你于家满门,为我儿赔罪!” 惠妃话音刚落,于氏就晕倒了,屋内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屋外紫檀一声尖叫。 “快来人啊,快去叫太医,我们家王妃被气晕啦——” 惠妃:...... 莺歌:...... 第一百四十章 遗腹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慎王妃晕倒时,宋湛正巧当值,立刻就将此事传到了嘉康帝耳朵里。 本来心弦紧绷的几人听到宋湛进来禀报这么一则消息后,顿时都松了口气,看向宋湛的眼神也大多老怀欣慰。 现在的小年轻如宋湛这般体贴老人的着实不多了,站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活动筋骨了。 嘉康帝没让几人失望,一听慎王妃晕倒了,还是被惠妃折腾晕的,立刻火烧屁股的走了,四人当然也就不用杵在这儿了。 惠妃气哼哼地从床榻上跌了下来,幸好莺歌垫了一把,不然这会儿晕倒的就不止于氏一个了。 等到嘉康帝怒气冲冲的到来后,惠妃觉得自己还不如也晕了的好。 “你这些天有一日安生的吗?!朕不与你计较,你就一点数都没有,要闹成什么样子才罢休,啊?” 嘉康帝连坐下都顾不上,看到憔悴的惠妃便连珠炮似的开骂,惠妃的脸又白了几分。 “皇上,臣妾心里苦啊……” “苦什么苦!那么个不省心的东西,要是现在还活着,那才叫真的苦。” 惠妃惊呆了,嘉康帝向来只有气极了才会毒舌,如今居然说出这么诛心的话,加上之前于氏的言语刺激,惠妃如愿晕了过去。 于氏晕着,惠妃也晕了,嘉康帝没忘记自己过来时听到的传闻,目光锐利的扫向唯一清醒的莺歌。 “你说,慎王妃为何会晕倒?” 莺歌犹豫了,咬了好几下嘴唇。 “奴...奴婢不敢妄议主子,皇上问话也理当如实回答,慎王妃...慎王妃......” 莺歌嗫嚅着还没把慎王妃言语不敬惠妃说完整,在里屋给于氏把脉的太医就跟被鬼追似的冲了出来。 “皇...皇上,慎王妃...慎王妃她......她有喜了!” 一室静默,莺歌下意识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没有说错话。 嘉康帝抓着椅子扶手的手好半天才放松下来,这个消息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长子出了这样的事,嘉康帝最大的遗憾还是他没留个后,现在既然于氏有喜了,不管是男是女,往后慎王府总还是要关照一二。 宋湛是跟着嘉康帝来的,站在屋外听到了太医的话,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唯有手指摩挲了两下剑鞘。 太医回禀完没多久,于氏就醒过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应证了太医所说的身体疲累需安心静养。 嘉康帝作为公爹,也不好多跟于氏说什么,惠妃又还没醒。 最终于氏被抬上了软轿,送回了慎王府,还带着皇帝的旨意,往后任何人不得扰了慎王妃的清净,顺带赏赐了一堆贵重的补品和三百两黄金。 于氏人还没出宫门,有了慎王遗腹子的消息就传遍了。 嘉康帝送走于氏后,看了眼仍旧昏睡的惠妃,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怎么还没醒?!” “回皇上,惠妃娘娘这些日子忧思过盛,此刻这是在昏睡,睡醒了就好了。” “朕没那个功夫等她睡醒,给朕现在就把她弄醒,朕说完话她有的是时间睡觉。” 皇上都发话了,顿时没人敢吭声了,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金针,直直的戳进了惠妃的人中。 昏睡着的惠妃只觉一阵刺痛直袭脑门,惊呼一声后猛的睁开双眼。 太医迅速的抽回金针,退到一旁给嘉康帝挪出位置来。 刚想骂出口的话在看到嘉康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后,在舌尖打了个圈又咽下了。 惠妃双眼顿时又迷蒙上了雾气,楚楚可怜的看着嘉康帝。 “皇上,烁儿...咱们的烁儿就是被于氏那个贱人害死的,你要为他做主啊……” “那依你的意思,朕该怎么做才算是给烁儿做主?” 惠妃未曾发觉嘉康帝神色里的冷然,目光投向他身后,仿若毫无阻隔般望向于氏之间躺的软榻方向。 “于氏心思恶毒,让烁儿染上丸药之毒以致毒发,臣妾认为该要她于家满门给烁儿赔命才对。” “哦,你觉得让烁儿的子嗣一同株连了才好?” “什么烁儿的子嗣,臣妾说的是于家......难道......” “正如你所想,于氏有喜了。从今往后你不得再寻于氏的麻烦,给朕好好在宫里反思己过,烁儿会有今日这般下场,就是你这个慈母溺爱之过,还有脸让朕诛于家满门,简直可笑,哼——” 嘉康帝甩袖离开,惠妃还保持着惊呆了表情,直到宫女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惠妃才缓缓坐起身。 “怎么会这样?!莺歌...莺歌呢?莺歌去哪儿了?怎么是你在跟前伺候?” 被问到的小宫女怯怯的放下药碗跪了下去,低低的声音传来,却仿若惊雷。 “慎王妃身体虚弱,太医嘱咐要安心静养,王妃说府里事务繁忙人手不足,恳请皇上将莺歌姑姑鹊盈姑姑指派去王府帮忙,皇上答允了,两位姑姑就随王妃娘娘出宫了。” 惠妃听完小宫女的回话,觉得心口更疼了。 一下子两个得用的心腹都被那个贱人带走了,还仗着个遗腹子得到了皇帝这么大的偏袒,真是好算计。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花,内府司新选来伺候娘娘的。” “往后就你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是,奴婢谢娘娘恩典。” 惠妃的笑话经过于氏有意的透露,满宫里传遍了,好一阵子惠妃都不肯出宫门半步,一直声称在养病。 于氏带着一堆赏赐回了慎王府,将丧仪都扔给莺歌和鹊盈处理,自己就真的安安心心的养胎,反正有嘉康帝的旨意,谁也不敢说她半句不是。 睿王此刻在府里却是坐不住了,那个罗三胖怎么就回来了呢,还进了刑部。 睿王在刑部里的眼线把这个消息传到府里时,睿王正在惜奴的院子里快活着。 王妃手腕伤了,要静养好些日子,被哭嚎的烦了,杨之熠索性把人哄去了京郊的庄子里休养生息。 刚跟惜奴快活了没几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杨之熠气了个仰倒。 府里其他几个幕僚当然也知道事态紧急,这个罗三胖可不是个会守口如瓶的主,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想办法封口,免得让刑部问出更多东西来。 当然几人这么着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睿王那把大刀在几人面前硬生生将一张长桌砍成了两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坐地起价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慎王妃有喜的消息又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可怜她的也有羡慕她的。 可怜孤儿寡母要独自撑起王府,日后渐渐没落也是势在必行了。 羡慕没了慎王那样混账的丈夫,王府的一切都由她一人说了算,就连皇上都体恤有加,赏了不少好东西。 童清妍在茶楼听到这些闲谈也不过一笑了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日子过得顺不顺心如不如意,外人永远是看不到的,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苏昭知道于氏有孕后,也不过冷笑一声,多喝了两杯酒便放下了。 这件事这条人命还有那些被慎王祸害过的妇女以及睿王,这些在刑部的卷宗里都画上了句点。 皇上终究没有狠得下心去惩罚睿王,罗三胖在刑部大牢里半夜惊悸而死,也无人提出疑议,大家默契的不再多提与慎王案相关的一个字。 京城依旧如往日一般繁华热闹,宋湛除了入宫当差,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和童清妍培养感情。 有宋湛在前头做榜样,苏昭也厚着脸皮时不时就约童漫姈出府。 周氏觉得这样很不妥当,可对上刑部尚书苏家,周氏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看着童漫姈越来越跳脱,远不如从前在长春府时那般娴静端庄。 毓王府里因为两位主子同时身怀有孕,这样的大喜事下紧张的气氛反而不多了。 王妃和侧妃都有自己的小厨房,每日的补品都按时的送到两位主子的桌案上,除了份例上本就有的差别,其他都一样。 同样是燕窝,童漫娇的自然要比梁婧的差一些,这些不放在一起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梁婧每日吃好喝好,又有小人书可看,自然没那个闲心去关注别人。 童漫娇却没这么闲情逸致,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童漫娇便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爆出来,再打击一次梁婧。 谁知还没等到那个合适的时候,梁婧居然被太医查出有喜了。 宫中请平安脉,只有正妃有资格,她的身孕还是月事推迟了几日,自己觉得不对劲,借着嗓子不舒服的由头请来了大夫才知道的。 梁婧有孕的事一出来,童漫娇再也憋不住了,在丫鬟的配合下上演了一出游园昏倒的戏码,光明正大的请次大夫,继而也爆出有喜的事实。 起初梁婧有一点点吃味,自己有孕固然开心,可一想到那个侧妃也同时有喜,梁婧就是觉得不快。 杨之敏也从太医那里得知了孕妇的情绪对胎儿是有影响的,连着好几日都在正院小心翼翼地陪护着,这才让梁婧开心了起来。 对童漫娇那一胎,杨之敏起初是意外的,自己安插在侧妃院的眼线没有撒谎的话,童漫娇每次都是老老实实喝下避子汤的。 杨之敏对待嫡庶态度明确,梁婧没有怀上之前,绝不会让任何一人怀上自己的孩子,没想到居然还是出了纰漏,幸好梁婧先怀上。 按照太医把脉推测出的月份,两人只差了五六日,杨之敏暂时没有打算动童漫娇,毕竟背后那人是谁还不清楚,此刻一切照常才是最好的方式。 “王爷还是直接去了正院吗?” 童漫娇倚在窗边眺望着院门入口处,手指无意识的在窗框上拨弄着。 “娘娘当心吹了风头疼。” “呵,疼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看一眼,又有什么好当心的。”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您怀着王爷的孩子呢,您得为了孩子着想啊。” 话虽说的无感,可童漫娇还是听话的回了屋子里躺下,这个孩子来的意外,是上天给自己的惊喜,当然得好好护着。 “娘娘这是今日的安胎药,喝了吧。” 黑乎乎苦哈哈的药盛在碧绿剔透的碗里,也没能让童漫娇展颜半分,这安胎药喝下去能吐掉一半,每日都得喝上三四碗才算够,弄的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看出了童漫娇的拒绝,丫鬟绯儿端过来一碟子蜜饯。 “药凉了更苦,娘娘还是趁热赶紧喝了吧,这有冬宝铺最好吃的蜜饯,娘娘喝完了药吃点蜜饯就不觉得苦了。” 忍着恶心将安胎药全部喝下,趁还没吐出来赶忙抓了把蜜饯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稍稍压住了舌根的苦味,童漫娇才舒服的闭了闭眼。 “这药当真不能不喝?那大夫到底水平如何,你可去打听过了?” 绯儿知道童漫娇这是还不死心,当即摇了摇头。 “奴婢去冬宝铺买完这蜜饯,特意又去了济世堂打听了,那大夫脾气不算好,但医术真没话说,娘娘安心吧。那周大夫不是说了嘛,娘娘只要喝到胎儿满三个月就可以了,保管小主子出生后健健康康白白嫩嫩的。” 提到这个周大夫,童漫娇就心疼,当初请他来把脉把出喜脉,让他闭嘴别张扬,居然敢开口要五千两! 给了这五千两没多久梁婧那女人就查出了身孕,紧接着自己请大夫,居然又是请到的他,还被迫当着毓王的面喝了那么苦涩的安胎药,事后为了不让他胡咧咧,又给了一千两。 前前后后给了那黑心大夫六千两,才算把这事儿遮掩了过去。 如今这苦涩难忍的安胎药在童漫娇看来,就是那黑心大夫折腾自己的把戏,却又为了孩子不敢不喝,一想到还要再喝半个多月,童漫娇觉得又有些反胃想吐了。 茶楼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鹤揣着个小包袱一路小跑上楼的童清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温琪收回看风景的目光,顺着童清妍的视线看了过去。 周鹤气喘吁吁的跑进包间,看到童清妍对面的男子愣了愣,而后将灰色的包裹恭恭敬敬的放到了童清妍面前,示意她打开。 “嚯——这么多银票,这得有一万两?” “不!是两万两。” 周鹤急急喝完一杯茶,随手擦了擦胡须沾到的茶水,反驳了温琪的话。 “我记得当初和周大夫说好的是一万两,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你这个女娃娃心黑得很,我怕我攒够了一万两来见你,你又要坐地起价,所以我努力的攒够了两万两才约你见面。” 温琪看向周鹤的眼神满含赞许,被这个狡猾的表妹坑了一次就知道主动出击了,这个周大夫还算聪明。 童清妍没去细究温琪眼神里的内容,将打开的包裹重新系好后,眉开眼笑的对着一脸不解的周鹤。 “你既然知道我心黑,也猜到了我很有可能坐地起价,那怎么就只攒两万两呢?我坐地起价可都是五倍起步的呢。” 周鹤:...... 好想毒死眼前这个女娃娃! 温琪:...... 还是不要因为吃的就动摇了心中的信念,这个表妹,还是得敬而远之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非白即墨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眼看着周鹤即将爆发,温琪站起身一把将人摁在椅子上。 “表妹你别再拿周大夫开玩笑了,周大夫,表妹顽皮,您别与她计较。” 周鹤看了看温琪,又看了看一脸嬉笑着的童清妍。 还是这个男娃娃比较顺眼,比较懂事。 童清妍将包袱推了回去,赶在周鹤说话前率先开口。 “周大夫莫急,这两万两我一分不要,之所以提那样的要求,不过是看您诚心几何,毕竟我又不缺钱,何必要您的辛苦钱。” 温琪觉得有些扎心了,这轻飘飘一句不缺钱,太招人恨了。 周鹤惊疑不定的将包袱收到一边,看着温琪问童清妍。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那故人的消息了吧,这小子是你表哥,你带他来干什么,有事儿?” 温琪的个子已经与周鹤相差无几,此刻站在那儿,周鹤认真看两眼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心里有了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不瞒周大夫,您师叔正是我表哥的外祖父。” 温琪已经知道了周鹤的身份,此刻童清妍介绍下,只是得体的笑了一下,却不料周鹤激动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师叔的外孙都这么大了?那师叔他老人家可好?他现在在哪儿,你娘呢?” 周鹤是真的激动,当年出师踏上寻找师叔的道路,一路寻到京城,却失了线索,如今终于找到了。 “周大夫别激动,我娘他们不日就要到京城了,至于我外祖父......可惜了,我外祖父外祖母都已过世了。” 周鹤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反应过来也没有过多的意外,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态,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叔不在人世其实早就想过了,如今能遇到师叔的后人,也算是如愿了。 “你既然是师叔的亲外孙,那你应该是传承了他的衣钵吧?” 医家传承自有讲究,温琪既然是亲外孙,在周鹤看来一定是继承了师叔的衣钵的。 温琪摸了摸鼻子,有些惭愧。 “小子的医术不及外祖父多矣,倒是我娘深得外祖父真传,不过我娘低调惯了,在长春府的各家妇人间,我娘白灵仙白大夫的名声还是挺响亮的。” “白大夫?什么白大夫,我师叔姓墨啊。” “啊?” 三人都愣住了,还是周鹤先开口。 “你外祖家姓白?这不可能啊,我师叔姓墨,而且那止咳平喘的药方却是我师叔所创。” 温琪也知道周鹤所说的那个方子,的确是外公所写医书里记载的方子,可也从来没听人说过外祖父姓墨啊。 “外祖父曾经是宫中的白御医,流连江南风景便辞官归隐到了长春府,从不曾听说外祖父姓什么墨啊?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御医?据我所知,师叔是拒绝了御医的职位离开了京城的。太医院里我也托人打听过,没有出过墨御医,但是有个墨太医,那肯定就是我师叔。” 童清妍和温琪都没话说了,这白御医辞官归隐都是两家长辈说与小辈听的,在长春府生活了那么多年,也从来没听人说起过白老大夫原名姓墨。 现在看来,要是周鹤所言不虚,恐怕整个长春府也没人知道温琪外祖父真正的来历,除了已经过世的两位老人,就只能去问温琪的亲生母亲了。 “周大夫莫急,反正我娘他们就快到京城了,有什么问题不如等我娘来了,我安排您和我娘见一面,当面细问。” “也只能如此了,我看你眉眼与我师叔是有几分相像,应该错不了,只是不知我师叔为何更名改姓隐居江南,这件事在没见到你娘之前,就我三人知。” “是。” “好。” 周鹤最终还是将两万两留给了温琪,死活不肯再带走。 温琪无奈厚着脸皮收下了,想着见者有份要分童清妍一点,却被拒绝了。 “两万两啊,你可得带着石头去如意楼好好搓一顿。” “行啊,给你你不要,换着法子赚这两万两,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鸡贼?!” “我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少来,你要真这么君子,干嘛诓周大夫去赚这些钱啊?” “我那是想看看他的能力,看上去疯疯癫癫一老头,没想到坑人的水平也是蛮厉害的,这段时间里能赚到两万两,以后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温琪摇头失笑,从来没有听说一个人择友的标准是看坑人的水平怎么样,对上这样的表妹,温琪越想越替宋湛感到可怜。 被温琪可怜着的宋湛,今日没有空去盯梢了。 汤诺那边有了新进展,宋湛乔装前去八宝铺与之见面。 八宝铺的二楼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都有一个多宝阁,上面放着价格更昂贵的东西。 平日里二楼用来招待些大主顾或者要求高些的女客,今日的二楼只有走廊最东面的房间里有人,但整个二楼的所有出口都被宋湛的暗卫牢牢把持住。 “今日那位美丽的小姐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呢?” 汤诺一头的金发梳得整整齐齐,极有仪式感的将一个长形托盘端到了桌案上。 “你传信叫我来看这个东西,你觉得她来合适?” 宋湛看着红色绒布掩盖下的东西,眼眶有些发热,这个东西当初听汤诺说起,并没有太当真,仍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只是不想让他过多纠缠自己,没想到居然真的制成了。 “那位小姐可不像是个胆小的,这个东西的存在就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霹雳弹,你想瞒她一辈子?” 汤诺并不能理解大齐男人这种保护女人的方式,在他看来若是真的爱一个人,就该尽可能的平等对待。 宋湛不欲与他在这上面争执,即便和童清妍今后夫妻一体,这种私造火器的事,也得瞒得死死的,真有什么事也绝对牵连不到她,这点保护人的能耐,宋湛还是有把握的。 汤诺将红布揭开,躺在托盘里的是一把火铳,这是一把试验过绝无差错的火铳,也意味着两年来的钻研改进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汤诺被家族流放的真相也是因为这个火铳,在那个遥远的故土,汤诺贪玩弄出来的雏形被有心人看上出卖,为了不被利用,汤诺逃了出来。 会被宋湛的人救下是意外也是命中注定,如今能在繁华的大齐国都定居下来,汤诺觉得这就是交易。 宋湛保自己平安富裕自由快乐的生活,他回报给宋湛最能保命也最易致命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莲藕酥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听完汤诺对火铳的讲解,以及西山试验后的情况,满意的点了点头。 汤诺仔细的将火铳收好,接过宋湛递来的一沓银票,也不点就收进了袖袋里。 “慎王殿下死了,睿王也暴露了,毓王殿下看样子也不会再回北境了。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需要我再做些什么吗?” 宋湛今日戴着人皮面具,此刻虽然扮成富家公子,可周身的气场仍是那个冷硬的世子殿下。 “皇上身体好得很,皇后娘娘的胎也很健康,毓王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觉得我一定站在毓王那边?” 汤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 “我不懂你们这些,我只知道皇后的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即便生下来想要好好活下去恐怕没那么容易,我是怕你卷进去出不来。不过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出事,我会按照你说的带上那位小姐扬帆远航。” 宋湛低下头看了眼沾了尘土的靴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希望你不必再次打破安稳的日子,祝愿你能在大齐的国土上安享晚年。” 童清妍对周鹤口中的墨姓师叔并没有多少好奇,但想到温家就要来京了,还是很开心的。 本来三天就要去松桦园给童老太太弄些好吃的好喝的,因为温家要来京,去的就更勤了,颇有几分拿老太太试菜的意思。 童老夫人也不点破,为了能多吃好吃的,即便被当成小白鼠,也无所谓。 这日童清妍一早就开始揉面,准备做莲藕酥。 白白胖胖的莲藕酥,内里的馅料因为老太太爱吃肉,还是选择用了云腿肉和萝卜丝。 童清妍在厨房忙着揉面,老太太也没闲着,端着杯玫瑰露小口小口抿着看孙女忙活。 整个厨房只有祖孙两个,童老夫人也懒得装样子,用脚拉过一张杌子坐下。 “最近和世子殿下相处的如何?” 童清妍手下不停,脑海里闪过这几日的日常,摇了摇头。 “最近他都忙着,忙什么我也不知,没怎么见面。” “这男人啊,忙点好,不忙的整日游手好闲像你爹那样的,就不行。” 童清妍想了想整天牵着小雪出去溜达的童怀远,笑了笑。 “祖母您这是嫌爹老突击检查您的吃食吧?” “当然不是了,我还怕他不成?我是看他一个大男人,现在混了个闲差,什么正经事都没得做,整天遛个狗,以后怎么给平哥做榜样啊。世子忙一些,你该体谅他。” “我很体谅啊,我从来没闹过什么小性子,祖母您放心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玫瑰露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的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怎么能一点不闹呢?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啊,看着平时挺机灵的,关键时候就犯傻。他忙他的,你该闹的时候也得闹。” 童清妍力气有限,一边要应付老太太,一边要不停的揉制酥皮,听到老太太这句话,顿时手下就停住了。 “祖母您是叫我撒娇撒痴是吧?” “嗯呢,就是这个意思,你别停啊,接着做,我饿着肚子等着呢。” “好嘞。” 童老太太的目光上下扫量着童清妍,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着光线里飞舞的细小灰尘,声音又缓又轻。 “一个情字难倒了天下多少人,祖母盼着你们好,就像你爹娘那样,不说举案齐眉,起码也得心里有着彼此,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你心里若是有一个人,怎么会不去想不去念叨不去发发脾气呢?孩子啊,你还是不够爱他......” 童清妍擀面皮的手一顿,也仅仅只是一顿。 “祖母和祖父相爱吗?” 老太太听到小孙女问这个问题,也没有多不好意思,想了想坦坦荡荡的回答道。 “你祖父于我有恩,他收留了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的我,他给了我一个家。也许起初我对你祖父没有什么爱不爱的,只是为了报恩,可当他真的离开我了,我很难过,难过的想随他一起去了,这应该叫相爱了吧。” 童清妍开始包莲藕酥,白白胖胖的莲藕形状包好,还要放进热油里炸,灶膛里的火该升起来了。 童老夫人主动开始生火,干了大半辈子活的人,没有因为这些年的养尊处优丢了原本的手艺。 火候要恰到好处,莲藕酥才能炸至成功,火大了火小了都影响酥皮起褶子。 童清妍突然想起周鹤说的非白即墨,想着祖母的年纪,应该会知道的比自己和温琪多,便问了出来。 “祖母,温家表哥的外祖父原来不姓白的么?” “咣当——” 童老太太手中的烧火棍掉在了地上,童清妍探头看向灶膛,就只看见老太太弯下腰去捡烧火棍的背影。 “祖母?” “哦,没事没事,没拿稳。” 童老夫人对着火热的灶膛,却只觉得浑身冰凉,忍住颤抖的语调,假装随意的问道。 “白老大夫不姓白,这话是听谁说的,不姓白还能姓什么啊。” “就是我娘之前病倒,不是从济世堂请来个大夫么,周大夫说白老大夫是他的师叔,原本不姓白,姓墨,也不是宫里的御医,只是个太医。” “是吗?!那周大夫还说什么了?” “也没再说什么了,周大夫找他师叔找了好多年了,温家表哥说等舅母他们进了京,安排周大夫跟舅母见面细聊呢。” “不行!” 童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童清妍扔下筷子就冲上前扶住了老太太晃悠的身子。 “祖母你起这么猛干什么?祖母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啊,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好,祖母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回房,回房好。” 童清妍将老太太扶回去,王妈妈见了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上前。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没事,就是起猛了有些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童老夫人将手递到王妈妈手里,安慰的拍了两下,扭头看向还围着围裙的童清妍。 “你回去接着做吧,祖母休息一下就吃你的莲藕酥,不用担心。” “是。” 虽然老夫人这么说了,可直到童清妍离开松桦园,也没见老夫人起身。 晚上童怀远都泡完脚准备安寝了,王妈妈却亲自到听兰居请他立刻去松桦园,神情严肃的让童怀远也顾不上多问,跻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装病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老夫人病了,病的很突然而且不肯见人。 童清妍不知道内情,其他人也不知道,但是想去探望都无一例外的被拦住了。 “父亲......” 童怀远看着站满了一院子的人,默默摇了摇头。 “老夫人发话了,她只信得过你舅母,等你舅母一来京城便立刻请来童府,你们放心,老夫人身体撑得住。” 童怀远的说辞让众人心头宽松了一些,作为出了名的孝子,能这么淡定的等白大夫上京来,那老太太应该问题不大。 童怀山听了大哥的话,也不再坚持,转身就要离开。 周氏一把拉住丈夫的衣袖,悄声凑上去说悄悄话。 “大哥这么说,你还真的走啊?万一老夫人有个什么事,跟前就只有大哥在这儿守着,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童怀山看看周氏,又看看紧闭的门扉,甩开了她的手,轻哼了一声。 “娘和大哥怎么安排我就听着,你也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有这功夫回去好好盘盘账,我要忙的事多着呢,没空跟你在这儿耍心眼。” “耍心眼?!你是说我耍心眼?!我还不是担心大哥一个人守着母亲太过辛劳么,你...你别走啊,诶......” 周氏追着童怀山也离开了,剩下的一些管事婆子也识趣地走了,只有童清妍和童漫姈还没走。 “好了,你们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温家那边我已经传信过去了,白大夫一进京会直接来童府的,你们不用担心。” 童怀远走下台阶,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和侄女,脸上没有半点对童老夫人生病的担忧。 童漫姈眼看着自己爹娘都走了,也不太好留下来,握在手中的童清妍的手出了些汗,有些黏糊糊湿漉漉的。 “三妹妹,我先回去了,你也放宽心早些回菡萏园吧。” 说着拿出帕子给童清妍擦了擦掌心,才屈膝行礼告退离开了松桦园。 “爹,眼下没旁的人了,祖母真的没事?” 看着童清妍黑亮的双眸,童怀远看见那双眼眸里的自己伸出手揉了揉眼前小姑娘的额发。 “真的没事,你祖母这阵子就是吃多了吃杂了,有些......排泄不畅,你懂的。祖母年纪大了面子挂不住不好意思说实情,你舅母很快就要到京城了,等她来了看过就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等舅母来,我现在就去找表哥,他的医术看这个绰绰有余了。” “诶诶,等一下,你这是急糊涂了?!你表哥现在是什么身份,把他叫来家里给你祖母看那......个方面的问题,你觉得合适?!” 童清妍被问住了,最后也只能望了眼紧闭的房门点了点头。 “那好吧,祖母若有什么想吃的,立刻派人来告诉我,我亲自做。” “行行行,先回去歇着吧,你祖母暂时应该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放心回去吧,有爹在呢。” “好。” 等到童清妍也离开后,童怀远才敲了敲房门进去。 “都走了?” “是,都被儿子劝走了,那丫头最倔,总算也走了。” 童怀远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坐在床边完全没事人一样的老太太。 “那周大夫你查的怎么样了?” “就是个坐堂大夫,脾气还不是很好,但医术不错,经他看诊的人,都是信服的。” “那来路呢?” “他没有对外说明过来路,在京城济世堂也许多年了,这么多年他看好的病症又多,又从不提增加薪俸,济世堂便一直收着他当坐堂大夫。” “也没有妻儿老小?” “没有,一直孤身一人,早些年也有人说媒,他都未答应。” “这可真是......” 童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周大夫,如果真的所言属实,是白老大夫的师侄,那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童怀远见不得自己母亲愁云惨雾的模样,出言安慰道。 “等白灵仙到了京城,母亲见了她旁敲侧击问一问,若她一概不知,那让她见那周鹤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吧,听你的,再等等。” 在决定装病前,母子两人就已经商议了一番,本来是打算直接把那周大夫请来的,可又怕出纰漏,还是按捺住了。 温琪从童清妍那儿得知童老太太病了,本打算登门探望,谁知又听说老太太不肯见人,只得打消了登门拜访的念头,转而去了济世堂找周鹤。 周鹤一听温琪来找自己,拉着人就跑去济世堂附近的一个包子摊头叫了一屉包子,就着鸡汤吃了两口包子才问起来意。 “你这说的太笼统了,我不把脉不能随便开药,万一出错那要人命的,不行不行,我不能答应。” 温琪颠着烫手的包子,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周鹤。 “不就是便秘么,哪有那么吓人?!你开几副温和些的方子不就好了,帮老人家顺利那什么了,不就好了。” 考虑到还要吃包子喝鸡汤,温琪硬是把到嘴的那几个字给咽下去了。 “嘁——你小子也学了医术的,居然这么说,你外祖父的棺材板我看要摁不住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说,这便秘也分情况,有实热证和脾虚证,不望闻问切一番不得开药么。我也没打算让你正儿八紧开个药方,我就是想你开几味可以入膳的药材给我,我去给我表妹。” 周鹤斜了一眼温琪,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那小丫头能做什么,拿那几味药做个药膳让老太太吃?再温和的药那也是药材,反正我没见过的病人,我绝对不会开任何一味药,你有本事自己去弄药材。” 温琪对自己的医术没有那么自信,再者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还是不敢随便出手,周鹤毕竟行医多年,温琪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眼见周鹤不肯答应自己,温琪就也放弃了这个时候去献殷勤,本来还想借送药材的机会再弄些好吃的,看来是没戏了。 “你娘还没到京城呢?” “哦,快了,明日应该就能到了,你也不用心急,我娘他们到了京城总得先打点好家里。安排你和我娘见面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都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了,周鹤也并不是多么着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有些心绪不宁的,好在马上就能见到师叔的女儿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过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温家一路抵京,童府的人早早的就站在码头候着了。 白灵仙一下船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顾不上和儿子叙旧,赶忙登上童府的马车走了。 一路急急忙忙到了松桦园,童怀远见人面容有些憔悴,忙伸手拦住了白灵仙往里屋去的步子。 “干什么?!老太太不是病了么,信上说的还挺严重的,你赶紧让开。” “莫急莫急,我娘没事,你这样子......你还是先去东暖阁洗漱一番,你看看你这满面油光的,也太有碍观瞻了。” 白灵仙一听“有碍观瞻”四个字,顿时炸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 童怀远急忙忙拱手致歉,王妈妈赶忙拉着人就往东暖阁去,白灵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扯出屋了。 “我家老夫人真没什么事,您放心吧,大人他不是有意的,他一向如此,您也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这么多年他就一直这副德行,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白灵仙由着王妈妈带到东暖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和童怀远那厮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天生的互看不顺眼,见面说话很少有不互刺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孽缘呢,两人都跟温家结了亲,也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要是以前童怀远这么说自己,白灵仙早就抡拳头上了。 等到洗漱完回到正屋,老夫人已经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等着了。 白灵仙上下扫了眼就知道童老夫人是真的没事,所以装病还装那么严重要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肯定是有事。 “老夫人。” “白大夫免礼。” “老夫人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的名字吧,白大夫听着怪别扭的,这么叫我爹没什么,我又不是个正儿八经行医的。” 童老夫人听她提及白老大夫,神情有一丝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扭头看了眼童怀远,无声的开始赶人。 “母亲,我在这儿也不要紧吧?” “出去。” “哦,好嘞。” 白灵仙看着蔫头耷脑出去了的童怀远,直到屋门重新关上才收回视线,嘴角的一丝笑意在触及老夫人的目光后僵了一下,又一派淡定的扬了扬笑容。 “还是老夫人治得住他,从小只要您一发话,他就老实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远儿?” 白灵仙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垂下眼眸看着手掌多出来的些许细纹,叹了口气。 “老夫人这玩笑可不好笑啊,我都多大岁数了......” “岁数再大能大过我?在我面前装什么老,即便琪哥安姐儿已经十多岁了,你和远儿在我面前也依旧是孩子,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灵仙无奈的看了眼老夫人,这个女人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犀利直接,或者说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当年青涩懵懂的时候,渐渐明白每每无缘由的争锋相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在意,然而还没等自己多体会出一些对童怀远的在意,就听到他定亲了的消息。 对方甚至只是个商户之女,要论身份,自己是大夫的女儿,又习得一身好医术,哪里比不过一个商户女子呢? 那个时候的童怀远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童家的生计大多靠童怀山和童老夫人。 白灵仙想过去找童怀远表明心迹,若是童怀远也对自己有一丝好感,白灵仙不介意自己为自己提亲,不争取一下说不定就得抱憾终身了。 那封书信,自己特地去买了嵌红枫叶的信纸,一遍又一遍的在普通的信纸上错词酌句,最后工工整整的誊写在信纸上,可惜最后只能付之一炬。 白灵仙不愿意过多的回忆当年的种种,抬头回视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我对怀远只有朋友之谊,虽然时常话不投机吵吵闹闹,可不该有的想法绝不会有。” 童老夫人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当年没成的事,如今更无可能,即便心有惦念,经过这么多年也已经不复如初了。 “你爹当年走的突然,他可有留给你些什么特别的?” 白灵仙没有对童老夫人突然提及去世多年的父亲有什么疑问,认真想了想回答道。 “就是些医书,没什么特别的了,那些医书都好好的收藏着,老夫人若是要看我便送来。” “不用,我要那些医书也没什么用。你爹生前可有跟你说过他学医的缘由或者际遇?” 白灵仙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发懵,好像自己很久以前是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的,为什么要学医,为什么不可以选择学别的。 白灵仙记得当时识别药材,还要辨识毒药,自己受尽折磨想放弃,父亲面容第一次那么严肃。 “学医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你必须学。” 这句话是父亲给的学医理由,如今当然庆幸当初父亲没有允许自己放弃学医的念头,童老夫人的问话却意外勾起了白灵仙记忆里被忽略的一段。 父亲突然重病,药石罔效,弥留之际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反复念叨一句“照顾好他”。 当年温琪还小,就在父亲屋外,白灵仙看着父亲目光悠悠投向屋外,以为说的是让自己如他一般保护好自己的儿子,也要让温琪学好医术,现在细想想又有些不确定了。 “老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父亲身前寡言,唯有教我医术时说的多些,私事从不肯多说一句,他的学医际遇我更是无从得知了。” 童老夫人今日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明明和父亲没什么交往,但话语里总给人一种熟稔的感觉。 “没什么,只是在京中许久,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想起在长春府时的光景,若你父亲在京城有个什么同门就好了,也不用担心找不着信得过的大夫,不过现在你不是来京里了么,也不用麻烦别人了。” 白灵仙听说过自己父亲年轻时是太医院的御医,辞官归隐才到了长春府娶妻生女安定下来,不过那些年轻时的事,父亲从来不肯多说一句,母亲比父亲走的还要早,父亲一个人也不肯续弦,更寡言少语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任务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鹤起个大早在家里翻箱倒柜,总算找出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衣衫。 平日里坐堂看诊对外在实在没心思关注,如今要登门拜访,怎么着都得修饰一下自己。 温琪看到换好衣服出来的周鹤拧了拧眉,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袖,嘴里嫌弃的啧啧道。 “你那赚的两万两呢?添置件像样的衣服不行吗?穿这个去见我娘,要没我领着我们家看门的估计得把你当叫花子打发走。” 温琪说的虽然略夸张些,但周鹤也知道自己穿的的确不算体面。 “所以你这不是来领我去见你娘了么,就穿这样吧,别耽误功夫了,这段时间我这心里抓心挠肝的就想赶紧见到你娘。那两万两我都买了药给那些家境贫寒的人家送去了,哪来钱置办衣裳啊,哎呀快走快走。” 温琪一听周鹤的善举,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人就往温家新买的宅子去了。 温家新买的宅子就是原先的梁府和他边上的一处,两处打通修葺一新,一大家子人住着也宽敞。 白灵仙那日在老夫人那边搞了一头雾水,虽然没明白童老夫人大费周章装病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回家后听到儿子说有个周大夫号称父亲的师侄要见自己,白灵仙就有一丝丝体悟了。 周鹤一路低垂着头跟着温琪,活像是温琪的新跟班,要不是那花白头发和胡子太过抢眼,温家下人可能都不会关注到这个陌生人。 白灵仙正翻捡着药材,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扭头果然是温琪在往院子里走来。 “娘,周大夫来了。” 白灵仙打量着周鹤,周鹤却是激动的差点想扑上来,还好理智回笼收住了往前冲的脚步。 “你当真是我师叔的女儿,长得很像他!” 白灵仙摆了个手势请周鹤进屋,等下人端上茶退下后,才微笑着说道。 “我爹从未说过他有什么师侄,不知周大夫今日来是?” 周鹤看了看完全不打算走的温琪,放在膝上的手搓了搓,尴尬的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目的,我师父临走前与我说,一定要找到我师叔,让他回缥缈峰给师祖的灵位磕头认错。没想到我来京城来晚了一步,师叔他已经不在太医院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便只能在京城呆着继续等,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再回来,没想到......” 周鹤越说越气弱,本来么大清早的登人家门,张口就是要人家爹磕头认错,关键人家爹都已经不在世了,换谁谁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白灵仙的脸色也说不上多难看,只是此刻看着周鹤的表情很是微妙,不像相信也不像不信,就像在听一个故事,斜对面坐着的温琪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这让周鹤有些想挠后脑勺。 “那你师父可有说你师叔犯了什么大错,要回去磕头认错啊?” 温琪不敢接周鹤的话说自己外祖父就是那个犯了师门大错的人,但看得出自己娘也蛮好奇的,便问了出来。 “师父生前一向不喜我提及师叔,我便也没敢多问,师父临终前絮絮叨叨的,我听了一耳朵后来理了理,大致是说我师叔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掺合了不该掺合的事,违背了师门的行医准则。” 温琪失望的垂了垂眼,周鹤这笼统的说法,比话本子还没劲,一听就是很俗套的剧情,顿时没了继续呆下去的想法。 “娘,我还得回军营,就不在家吃饭了。” “好,你去吧。” 看着温琪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白灵仙才转过头来看着周鹤,神情还是那么平静。 “我儿已经走了,周大夫还有什么话也可以说了吧?” 周鹤没有问白灵仙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在撒谎的,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周鹤端起来抿了一口。 这茶挺普通的,可在缥缈峰那些年也是喝不到的,看来自己在京城俗世里呆太久了。 原本在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的师叔已不在人世,周鹤就该按照当初许下的诺言回到缥缈峰,但周鹤没有,而是在等师叔的女儿到京城来。 如今面也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实在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可那个冷冷清清的缥缈峰,周鹤一点不想回去。 按照师门的传统,周鹤继承了衣钵,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事,就该在回缥缈峰的路上,寻一个人品上佳资质尚可的流浪儿带回缥缈峰,将毕生的医术倾囊相授。 在京城这么多年,周鹤的心意从未变过,直到遇见了这两个孩子,突然间对那个冷清孤寂的高耸山峰再也没有了家的概念。 “我的师叔不姓白,他姓墨,他在太医院也不是什么白御医,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灵仙丫头,论年岁我是可以叫你丫头的,你爹一点都没有与你提及师门的只言片语?” “没有。我娘早逝,我爹独自带我,除了教我医术时能言善辩,其余时候说寡言少语算好的了,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白灵仙回忆起父女俩相处的那些时光都有些暗暗惊奇,就父亲那个闷葫芦的性子,自己怎么能和童怀远一见面三句话不到就开始吵吵闹闹。 周鹤犹豫了一下,没打算再说些什么,站起身告辞离开了,白灵仙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对周鹤的话,白灵仙觉得信与不信各一半,如果父亲本姓墨,改姓白必是事出有因,他到死都不曾说这些,可见是不想提及的,既然一个死去的人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活着的人又何必深挖不休。 至于回什么缥缈峰给谁磕头认错,白灵仙想了想父亲的性格,也只能在心里对周鹤摇头叹息了。 一个到死都不认错的人,活着的时候就不要指望他会听话乖乖跟着回去磕头认错了。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掺合了不该掺合的事,这个爱上的人可能是自己早逝的娘亲,也可能不是,但是现在人都死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牵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鹤没有说出更多的,只是觉得不能给师叔的后人带去麻烦,但他没想到的是,刚出温家的大门,才走到一处小巷,就被人请到了童府。 童老夫人周鹤是第一次见,看着也不像个有病的。 “不知老夫人有何事?” 童怀远看着周鹤的模样,有些好奇。 “周大夫看来善保养,这虽然头发胡子已花白,但这皮肤很是不错啊,有什么秘方吗?” “童大人既然知道是秘方了,那就知道恕不外传这四个字。” 周鹤分了一点精力给童怀远,但目光还是在童老夫人身上,直觉告诉自己,请自己来的不是童怀远,而是眼前的老夫人。 “周大夫请坐。” 童老夫人面对周鹤,不能像对着白灵仙那样拿起长辈的姿态来套话,但今日周鹤见到了白灵仙说了什么,又必须得知道。 “老夫人有什么事还请快些说,我还赶着回济世堂看诊呢。” “不知周大夫今日去温家见了灵仙丫头是为了何事?” 想要不动声色的套到话是不太可能了,干脆明着问随机应变。 周鹤果然一脸意外,这见温家的当家主母,童府的老夫人这么关心是何意呢? 偏偏涉及到师门中事,周鹤眼眸里满是戒备。 “老夫人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吗?” 童老夫人一早就猜到周鹤不会愿意告诉自己,将自己从箱笼里找出来的玉佩递了过去,童老夫人满意的看着周鹤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童怀远看着蹦起来一脸惊讶的周鹤,很是叹服,乖乖,这惊人的弹跳力,自己这年纪都未必做得到,周大夫果然保养的好。 “这玉佩哪儿来的?!” 周鹤握着玉佩,目光灼灼的瞪着老夫人,手还在微微颤抖,有些不信又有些感叹的样子,矛盾的很。 这个玉佩和自己师父那块是一对,这玉佩应该是师叔的,居然在童老夫人的手里。 “这玉佩是灵仙丫头的父亲的,他拜托我多照应着点灵仙丫头,哦对了,灵仙和我儿怀远怀山从小一起读书习字,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童怀远觉得耳朵有些烫,真是亲娘,为了套话,亲生儿子也可以利用啊,如果一起上私塾都叫做青梅竹马,那跟自己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童怀远默不吭声,周鹤自然就信了,想想也对,童家大夫人是温家女,白灵仙成了温家的长媳,童白两家人有来往彼此照应也是平常事。 周鹤本已平复下来的情绪,在突然想起师父摩挲他那块玉佩时说的那句话后,又提了起来。 师父曾说师叔一意孤行,不肯回缥缈峰,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甚至把师门信物都交给了她,这个师门信物就是这一分为二的玉佩。 周鹤仔细的看了看童老夫人,按着眼前的样貌大致想象一下,童老夫人年轻时应该最多也就是清秀吧,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师叔倾心,背弃师门。 童怀远看着周鹤赤审视自己母亲的目光,皱了皱眉。 “周大夫若是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体谅,只要您对白大夫没有什么恶意,童家上下自不会与你为难。” “呵,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坏人似的。白灵仙的父亲是我师叔,当年因为个女子背弃师门,我本遵师命要寻回师叔,如今师叔已死,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又有什么必要去寻那丫头的麻烦?!” 周鹤三两句话就换来了童氏母子齐齐变色,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怎么也没想到墨太医背后还有个师门。 童老夫人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不该将那玉佩拿出来的,本以为可以套这个周大夫的话,看看他知道多少,现在却是亲自递了把柄到他手里。 周鹤知道的也很有限,只知道师叔不肯回缥缈峰,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掺合进了皇家的事,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就是眼前的童家老夫人了,只是师叔已死,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童老夫人看着周鹤将玉佩递还回来,有些意外。 “师叔已死,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去打扰师叔后人的生活,至于你和我师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老夫人若无事,周某便告辞了。” 也不等童老夫人说什么,周鹤便大步离开。 屋中只有香木焚烧偶尔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声响,童怀远看着那半块玉佩,叹气道。 “儿子看那周大夫不像是什么莽撞的人,也未必知道多少,母亲不必担心。” “这件事若是三丫头没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师门,还有什么师侄一直在寻他。现在即便那周鹤不说什么,我也放心不下三丫头那边,若是让三丫头查出些什么......” 童怀远懂母亲絮叨的话中含义,这哪里是担心童清妍查出什么,分明是担心宋湛知道了只言片语起了疑心,若是宋湛查出来,那当年这一辈人辛辛苦苦瞒住的秘密就危险了。 若当今圣上一直对淮王府这般友好,后来继承大统的皇子也一如既往,那或许这个秘密还能是秘密,就怕一旦有人想对淮王府不利,宋湛的个性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 童怀远担心的一点没错,宋湛已经在查了。 从周鹤第一次跟童清妍约定一万两开始,宋湛就本能的关注起了这个周鹤。 本来只是觉得这个跟童清妍攀谈的男子有些可疑,没想到细查查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宋湛的手下将周鹤从何年何月何地进京,进京后打探太医院里的太医,以及最近去了哪些地方都查了个清清楚楚。 淮王府的情报网从大齐朝建立之初就开始组建,直到今日传到宋湛手里,规模已甚是庞大。 要查一个人的行迹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周鹤的来历的确有些复杂,费了些功夫才查出来。 缥缈峰平平无奇,虽然出了周鹤这样的医师,也没有让宋湛生出派人去查探的心思,倒是周鹤打听的那个墨太医,让宋湛上心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花匠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慈宁宫的佛堂里檀香袅袅,一身素色佛衣的太后跪在蒲团上,闭着眼一脸虔诚的诵着经。 “太后,凤梧宫传消息来了。” “说。” “皇后娘娘半夜醒来后便难以入眠,今日御医开了安神汤的方子,让皇后服用了。” 厉家当年大概是猜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在靖成帝未登基前就用尽手段在宫里埋下厉家的人,这些人在厉太后手里也没有多活跃,反而和她本人一样一直蛰伏着。 “这会儿就睡不着觉,月份再大下去,这个皇后还能坐的稳么,还不是便宜了禧瑞宫那位。” 厉太后站起身,随手将佛珠扔在地上,看了眼即将燃尽的香,对着秦姑姑道。 “禧瑞宫那边呢?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 “也对,咱们这位皇上,恐怕早就安抚好了,否则皇后肚里的孩子哪儿能安安稳稳怀到现在。” “若真如太后所想,皇上要让贵妃抚养皇后的孩子,那贵妃岂不是......太后您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蒋荣华得势了来找哀家算账?且不说皇后肚里这个未必是男胎,即便是,你觉得她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蒋荣华?” 慈宁宫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厉太后早就麻木了,起初还觉得难熬,现在日日在小佛堂里呆上半天,就是家常便饭。 装样子装久了,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是个虔诚的人了。 秦姑姑听着太后话里的深意,也知道这后宫的浑水怕是要搅得更混一些了。 “当年她能狠下心替蒋荣华喝了那毒酒,就绝不会坐看她成为最后的赢家,等着瞧吧,咱们这位皇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等到这对姐妹花彻底撕破脸皮那一日,皇上就该为难了。” 厉太后虽然身居慈宁宫,但心思从未离开过权力顶峰,看着不问俗世,该知道的谁都瞒不住她。 厉家当年埋下的眼线以及各自培植的人脉,如今将几大宫的动向时不时的传到慈宁宫,使得厉太后不至于真成了个瞎子。 嘉康帝的龙影卫说起来,也不是万无一失的,里面有一个也是厉家的人,只是这个人厉太后并不知道是谁。 不到关键的时候,龙影卫里厉家的那枚暗子是不会去联系厉太后的,这个关键时候那势必是与储君有关的。 “老六家的那两个如何了?” 秦姑姑听到太后提及毓王,便笑了笑。 “那侧妃是个有野心的,要不是毓王妃被查出身孕,恐怕她还要瞒一阵子。” “一个妾,同样怀了孕处处被人压一头,就那丫头的性格恐怕忍不了多久,你多让人盯着点,别让她轻举妄动坏了哀家的计划。” “是。” 厉太后暗地里让人偷偷换了童漫娇的避子汤,让她怀上毓王的子嗣,并没有想利用这个孩子做些什么。 实在是最近毓王太过受到嘉康帝的喜爱,索性成全他一把,让他跳的更显眼一些。 双喜临门可不是这么好接的,最近大皇子一死,二皇子成了嘉康帝的长子,二皇子妃肚子里还被诊出怀了双胎,德妃高兴的不得了,对毓王府更加敌对了。 二皇子妃身怀双胎的消息是被摁下来了,厉太后能知道还是费了些功夫的,德妃想着等到时候给嘉康帝一个祥瑞之说,替永王多挣些好感,厉太后也乐得成全。 永王府里,永王妃正在花园里散步,花匠们小心伺候着满园各色的菊花。 自从怀上孩子以后,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地位又上来了,府里事务有云侧妃忙着,王妃每日除了养胎就没别的烦心事了。 “娘娘,可要坐下来歇歇?” 王氏绕着花园走了几圈了,腿脚已经发酸,听了丫鬟的话点了点头。 铺了软垫的座椅,旁边还摆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摆了四样点心两样蜜饯,秋日的阳光晒着还算舒服,王氏就坐在那儿看着花匠们忙碌着。 没有人注意到王氏的目光其实一直投注在一个花匠身上,只有心腹丫鬟知道王氏时常来花园的目的。 “妾给王妃娘娘请安。” 突兀的一声扰乱了王氏安宁的思绪,不悦的皱了皱眉看过去,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 “哦,是你啊,起来吧。” 陈佩雯站起身,看了眼王氏的大肚子,收起泛酸的情绪,扬了扬唇。 “王妃今日又来花园散步啊。” 这话说的有些明知故问,自从满三个月后,太医便说要时常散步活动筋骨有利于生产,王氏便时常来花园里散步,永王更是下令闲杂人等不能扰了王妃。 陈佩雯也不是第一次在花园碰见王氏,今日纯粹是在屋里呆的闷了来透透气。 永王这个人对女色本来还算又些想法,自从慎王死后,颇有些变化,日日开始忙于表现自己,后院有好一阵子不来了,或者该说是有好一阵子不到陈佩雯那儿去了。 王氏没有与陈佩雯闲聊的想法,对她的话也充耳不闻,若是以前,陈佩雯的脸皮早就火烧一般不自在了,如今的陈佩雯抗打击能力倒是强了几分,眼看王氏不理自己,便厚着脸皮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王氏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兀自捏了块桔子酥,边吃边看着花匠忙碌的身影。 那些花匠里,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吸引了陈佩雯的注意。 “那男子长得倒像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侍弄花的手艺倒也不差。” 陈佩雯只是随口一说,王氏捏着桔子酥的手却下意识的紧了紧,微微侧目看了眼陈佩雯,发现她只是随口一说,便松了松心神,下意识的解释道。 “人不可貌相,后宅女子更该谨守本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陈侍妾应该清楚。” 陈佩雯没想到王氏会因为一个花匠训诫自己,但看着王氏的神情很平和,便也只得站起身屈膝应是。 王氏抚了抚圆润的肚子,感受着胎动,一脸慈爱的笑容扎了陈佩雯的眼,觉得更气闷了,便告退回自己院里呆着了。 素云跟着陈佩雯转身离开前,目光又朝那清秀的男子方向看去,眼眸里露出一丝兴味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佩雯一回到院子里就发起了脾气,素云淡定的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陪在屋子里,承受陈佩雯的怒火。 “你不是说有办法帮我的么,现在呢?!王爷也不来了,我整天呆在这个小跨院里,吃的吃的一般,连好点的茶叶都没有,这叫什么日子!” 永王府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王妃,王妃有孕享受那些自然没人非议,可如今云侧妃把持王府的一应开销,王爷也许久不来看自己了,陈佩雯的待遇急转直下。 从前云侧妃还不敢对自己多么赏罚分明,有王爷的宠爱自己想要什么一句话就够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听那云侧妃的,陈佩雯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憋屈。 “主子若是能像王妃那样有孕在身,王爷自然对主子就上心了。” 素云的话更是戳到了陈佩雯的痛处,伺候永王伺候了那么久,可就是没有半点好消息,起初还安慰自己不着急,没看永王妃也才怀上么。 可如今这小跨院冷冷清清的,一日三餐越来越敷衍,陈佩雯已经好几天没吃到口热乎的饭菜了。 “你说的容易,我倒是想怀上,王爷都不来,我能怎么办?!” 陈佩雯举起茶杯就想砸,转念想到申领新的茶具又要被刁难,又不得不放下茶杯,憋屈的拍了拍桌子。 素云看着陈佩雯的样子,转了转眼珠,走上前耳语了几句。 “你疯啦!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想这种法子?!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就全完了!” 陈佩雯听完素云的话,惊的眼珠子瞪的极大,害怕隔墙有耳竭力压低声音斥责道。 “奴婢只是觉得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主子难有出头之日,这个法子虽然凶险,但富贵险中求,要是成了,你还怕不能再近一步吗?要知道王爷的侧妃人选可是还空着的,若是其他几位侍妾先行有孕,你可就被踩的更狠了。” 陈佩雯自恃有个当淮王妃的亲姑姑,进了永王府后对那些同样是侍妾的女子,很是看不上,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没人愿意来她的小跨院走动的原因。 素云说的方法虽然很令陈佩雯震惊,但她说的话,陈佩雯也是真真切切听到了心里。 如今自己被冷落了是事实,云侧妃有意打压自己警告其他人也是事实,如果不想法子跳出来,自己就算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死去,怕也就是草席一裹了事,如今的陈家还没什么能耐让永王放在心上。 淮王妃即便是陈家女,也不会为了一个侍妾跟永王翻脸,更何况当初是自己要死要活的当了永王的侍妾,淮王妃可是老大不乐意的。 “即便我听你的,可这人上哪儿找去?” 素云知道陈佩雯一定会答应的,至于人选,自己也早有了想法。 “主子还记得那个花匠吗?” 陈佩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隐隐地泛出一丝红光。 那个花匠虽然只远远望见了侧脸,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相貌端庄的年轻男子,陈佩雯此刻回忆了一下,还能想起那男子侍弄花草的手指纤细修长,很像是个拿笔杆子的人,估计家境贫寒所以才来了王府当花匠。 素云见陈佩雯迟迟不语,又脸泛红光的模样,悄声道。 “主子若拿定了主意,奴婢便去安排,一定让主子顺心如意。” “好,你去安排吧。” 王府的花匠住在最南边的院子里,原南啸等众人都歇下后,悄悄把火折子吹燃,从床边的包袱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香点燃了。 香味渐渐迷散开,原南啸捂着口鼻悄悄出了屋子往正院走去。 一路上轻车熟路的躲过了王府巡夜的奴仆,原南啸走到了正院柴房边的外墙处,矮下身子钻进了草丛里,搬走好几块碎石,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狗洞来。 原南啸钻进狗洞后,一个人影从树后转了出来,赫然是素云。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个花匠和王妃有瓜葛。 白日里王氏替一个花匠解释让素云起了疑心,偏偏那花匠长相不俗,素云便借着去厨房给陈佩雯拿饭菜的空档,花了些碎银跟厨房的婆娘打听了几句。 这些上了些岁数的婆子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上心些,不论男女,都在自己的物色范围里,若是做成了媒,又有喜钱拿还有喜酒吃,一举两得。 素云一开口打听原南啸,几个婆子看她的眼神就有些暧昧了,素云索性言语间模糊几句,让那几个婆子当真以为自己对那花匠有好感。 那原南啸长得好,一进王府便被几个婆子堵着攀谈过,府里招花匠是王妃的意思,永王同意的,云侧妃去办的。 这些花匠专门招来伺候王妃的花花草草,王妃有了身孕不便亲自打理,便亲自挑了中意的人留在王府,所以说这个原南啸是王妃留下的。 素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晚上偷偷溜出来候在正院便宜的地方,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巧,目睹了那个花匠偷溜进正院。 原南啸也不是每日夜里都来正院看望王氏,今日白天远远瞧着王氏和永王从花园离开,原南啸心里有些泛酸,打听到永王不在正院过夜便来了。 王氏如今每夜都只让当初陪自己去吴黄寺的丫鬟小翠守着自己,只有小翠知道自己腹中孩子的秘密,原南啸夜里来探望自己也只有小翠知道。 “你怎么今夜又来了?前天不是才来看过么。” 王氏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神情是愉悦的,白日里应付走了永王,晚上这会儿正睡不着,原南啸来看自己和孩子,王氏的心情好了一些。 “孩子可有闹你?我就是想你们娘仨了,来看一眼就走。” 原南啸熟练的蹲下身将耳朵贴在王氏圆滚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动静抬起头来就着月光对王氏一笑。 “是两个调皮的,这么晚了还不肯睡。” 王氏轻轻摸了摸肚子,就着原南啸的手躺到他怀里。 “调皮好啊,调皮说明孩子们健康,明日又到了太医来请脉的日子,想来宫里那边又该送东西来了。” 自从怀孕后,每次太医请完脉带了好消息回去,德妃都要派人送些好东西来,要么上好的补品要么就是些精致的钗镮,每次得了首饰之类的,王氏都会交给原南啸,让他偷偷带出去当掉,换成银票收好准备日后逃离王府用。 没错,王氏过够了王府里无趣的日子,也厌倦了对着那个毫无感情的男人,如今和原南啸重逢并且怀了心上人的孩子,王氏满脑子只想着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王府。 第一百五十章 偷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之前给的那些,我找了京城大大小小好几家当铺分别典当了,每次去典当我都乔装打扮,你放心一切有我,等你们娘仨养好身体,我一定带你们走。” 原南啸抱着身子沉重的王氏,信誓旦旦的说着已经不知道多少遍的誓言,王氏甜甜蜜蜜的闭上眼渐渐睡着。 原南啸听着王氏的呼吸声判断了一下人应该是睡着了,才缓缓将人放下,盖上被子确保她不会着凉,才离开。 王氏一直以为自己的原郎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自己,拿到自己的书信后第一时间便赶来了京城。 当年被逼无奈嫁进了皇家,与原南啸好一番生离死别,王家才放过了他,原南啸离开了王家的柴房,立刻换了个住处。 虽然勾搭王家大小姐让原南啸吃足了苦头,但过惯了富贵人家生活的原南啸,根本不愿意再回到没落的家中。 原家虽是王氏外祖家的亲眷,可原南啸不是嫡支,当初厚着脸皮求到王家门上,原南啸便存了娶王家嫡女的心思,没想到还没如何成事,圣旨便来了。 原南啸带着疾病缠身的母亲更换了住处,靠着清俊的长相和肚子里的那些诗书,娶到了一个香料商的女儿,靠着那女子的嫁妆,总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那香料商女儿众多,对出嫁的帮不上家里的根本没心思搭理,当初给了一笔嫁妆后就再也不肯接济穷女婿了。 原南啸眼看着母亲病重,妻儿把能典当的都当了,正一筹莫展之际,王氏派人秘密寻到了自己。 看了王氏的书信后,原南啸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回家安抚好妻儿后便匆匆进京,这些日子以来,原南啸一直时不时悄悄让镖局带书信和银票回去。 母亲的病又有药可医了,妻儿的日子也好过了,原南啸在王府里一日就能确保家中人有一天好日子过,自然乐得对王氏软语相对,哄的她将金银玉器拿给自己。 至于王氏期盼着和原南啸一起逃离王府远走天涯,原南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嘲讽不已。 当年圣旨下来,王氏来找自己私奔,幸好自己有所准备露了行迹让王家的人找到了二人,即便最后被关在柴房吃了些苦头,也比被皇家追杀满门抄斩的好。 如今王氏怀着孩子,还想着要与自己远走高飞,原南啸若不是为了银子,早就离开了。 小心翼翼的钻出狗洞,刚刚把碎石摆回原位堵住洞穴,原南啸的背还没挺直,脖子上就贴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什。 “不想死就别动,听我说的做。” 素云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将抵在原南啸脖子上的匕首挪到他的后心处,戳了戳。 “往前走,若是回头,我这匕首可就得进去了。” “你是谁?!你...你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害我,你说什么我做便是。” 素云没想到王氏选中的人还是这么个没胆色的,顿时心情大好,收回了匕首。 原南啸感觉到后心处的压迫感没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目中的惊慌之色半点不作假。 “女侠饶命,我是被逼的。” “你确定要在这儿说你和王妃是怎么勾搭上的?” “不不不,鄙人都听您的。” 素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原南啸左躲右闪避开巡夜的人,到了陈佩雯的小跨院。 在素云出去后,陈佩雯便喊人备好了热水沐浴,等着素云将人带回来。 小跨院的丫鬟奴仆少的可怜,作为一个侍妾,得宠时伺候的人可不是就这么几个,如今都被云侧妃裁撤了,也幸好人手不足,素云才能顺利的躲过旁人的视线,将原南啸带了进来。 原南啸不知道这跨院里住的是谁,但也清楚这里是王府内眷所居之处,左右都是永王的女人,把自己抓来,应该都是冲着王妃去的。 等见到陈佩雯时,原南啸的呼吸有一瞬的停顿。 原以为抓自己的人是想拿自己把王氏挤下去,本来原南啸还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带着剩下的钱跑回去带着家人再换个地方生活。 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打扮的如此露骨,一点也不像是要拿自己问罪的架势。 “主子,人给你带来了,奴婢告退。” 素云将原南啸又往屋里推了一推,躬身后退出去,把门关死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看守起来。 屋内香气缭绕,原南啸闻着有些心热的感觉。 陈佩雯想到要面对陌生的男子,到底还是有些扭捏害怕,所以提前点燃了平日里跟永王助兴的香,此刻看原南啸的神情,陈佩雯的把握更大了些。 赤着脚缓缓走上前,伸出手将原南啸的腰带拉住,引着人走到里屋。 “夫...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原南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陈佩雯只披了件薄纱长袍,凹凸有致的身躯在这薄纱掩映下一览无余,甚至更显婀娜。 陈佩雯闻着香气也起了反应,将原南啸往床榻上一推,低低说了一句话便活动开了。 “给我一个孩子。” 原南啸突然觉得永王实在是可怜,永王府里有这么些个美人,却无一人能生下他的种。 有了王氏在前,再接受起陈佩雯来,原南啸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愉到鸡鸣时分,原南啸估摸着迷香的药效要散尽了,才放弃温柔乡,草草收拾了自己敢回了住处。 素云在外守了许久,等到原南啸顺利离开小跨院才去打水伺候陈佩雯擦洗。 陈佩雯懒洋洋的任由素云帮自己擦洗痕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让永王来自己这里一遭,想破了头也没有头绪。 “主子可是在想该如何让王爷来看您?” 素云仔仔细细清理完陈佩雯下身的污浊后,温声问道。 “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奴婢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王爷最近忙于朝政,许久不回后院着实辛苦,主子该炖一盅养元神的鸡汤送去前院,好让王爷知道你记挂着他。”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子呢,有云侧妃那个贱人挡着,这鸡汤怕是还没送到王爷面前,那云侧妃就该来训诫我了。” 素云未置一词,看了看时辰便去厨房给陈佩雯拿早膳,刚进厨房就闻到了一丝鱼片粥的香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较量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原南啸和陈佩雯的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个贪图美色,一个久不得永王的待见,乐得找个替代品。 素云连着几日早早的去厨房端早膳,将云侧妃的早膳花样摸了一遍,发现这位云侧妃对鱼片粥的喜爱很是明显。 陈佩雯一直在等素云的消息,这日看见素云端着不合胃口的清粥回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样?今日可以了吗?” 素云放下清粥和小菜,转过身合上门,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陈佩雯一看素云的笑,大喜过望。 “那云侧妃真的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今日她自顾不暇,哪有闲心操心别的事。” 素云对云侧妃为何自顾不暇闭口不言,陈佩雯也不愿意再对着这张脸,乐颠颠的去厨房煲爱心鸡汤去了。 素云连着几日在云侧妃最爱的鱼片粥里下了一点点佐料,那点粉末无毒,只是吃多了会让人喘不上气来,喉间瘙痒难耐,脖子布满红疹。 云侧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吃了三四天了,今日算算时间吃完早膳要不了多久就该发作了。 果然陈佩雯拿着银子在厨房里煲鸡汤的功夫,就听见下人们八卦着云侧妃请大夫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云侧妃病倒啦!” “真的假的?那铁打的云侧妃居然会有病倒的时候?” “骗你干什么,我正在回话呢,亲眼看着她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然后倒在了地上,哎哟,那模样就像厉鬼索命一般,太吓人了。” “天呐!那么精彩的时候,我怎么不在啊,哎呀!” “让你回完话跑得那么快,晚一些走不就可以看见啦,活该。” “哎哟,那不是云侧妃太吓人了么,我回完事还不赶紧走,等着她发怒连带着一起惩罚啊,你再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无知之人,对于鬼神之说更为相信,今日云侧妃当着众人的面突然那样倒地不起,一传十十传百,可不就被传成了厉鬼索命么。 陈佩雯一边扇着炉火,一边支棱着耳朵将那些人的话听了个原原本本。 乖乖,素云的本事这么大?简直通神了,云侧妃还真的自顾不暇了。 陈佩雯此刻觉得往后在和素云的相处中,要更加注意一些,这位祖宗级别的侍婢,自己可实在忍不起,当然了,这样的人用得好,自己出人头地那是指日可待了。 云侧妃的事传到了王氏耳中,也不过就是当个笑话,听完就算了,如今王府中的所有事都不及腹中的一双孩儿重要,哪怕永王有个万一,王氏都无所谓。 陈佩雯将鸡汤煲好,撇去表面的油沫,挑了个雅致的莲花汤盅盛好,亲自端着往前院去了。 一路上就看到脚步匆匆的奴仆奔走着,都为了云侧妃的事着急,如今王府大小事宜都要回禀云侧妃,这人一倒,其余人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也有几个婢女停下脚步看着陈佩雯端着鸡汤走过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出言阻拦,说到底陈佩雯这个侍妾的位分也比她们高多了。 以往仗着云侧妃可以不把侍妾们当回事,现在若还敢冲上去,那就是找打了。 守门的婆子看到陈佩雯时,本能的想要拦阻,陈佩雯只是瞪了一下眼睛,拔下发髻里的海棠花银簪扔了过去。 “谢谢陈主子,老奴亲自送您过去?” “免了,你只当我没来过就好,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放下鸡汤我便回。” “是是是,陈主子一向最体贴我们这些下人了。” 陈佩雯将鸡汤送到永王的书房院门前,看着里面紧闭的书房门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有迈步进去,只将托盘举至额间,朗声道。 “王爷,妾炖了鸡汤,妾不敢打扰王爷,望王爷保重身体。” 将鸡汤放下后,陈佩雯果断转身离开了。 永王听到外面隐约的女子声音,给了个眼神示意掌事出去看看。 “王爷,是陈主子给王爷炖了鸡汤,人没进来,说是怕打扰了王爷,将鸡汤放下就走了。” 永王和掌事交谈了许久,此刻闻着鸡汤的香味,才发觉腹中空鸣,脸色顿时和缓了些。 “本王最近已许久不去后院了吧?” “是,王爷日日操心朝政,替皇上分忧,是该休息休息了。” 掌事将鸡汤验过毒之后,伺候着永王喝了一碗,饥饿已久的胃隐隐不适,一碗鸡汤下去顿时熨帖了。 一连喝了三碗鸡汤后,永王满足的咂巴了一下嘴,对着掌事道。 “吩咐下去,今夜去看陈侍妾。” “是。” 入夜,云侧妃没有等来永王的探望,却得到了永王去了陈佩雯那处的消息,气的掀翻了药碗。 “娘娘息怒。” 床前三四个侍婢跪了下去,云侧妃的喉咙还难受的要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的张了张嘴。 “娘娘千万要保重好身子,否则那些个小人就该蹦跶起来了,娘娘一定要将大夫开的药都喝下去。” 云侧妃的贴身丫鬟是德妃赏的,那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掏心窝子的。 云侧妃恨恨的捶了下床,但还是听话的喝下了重新倒来的药,这次自己突然病倒,陈佩雯就这么凑巧的去前院送鸡汤,云侧妃从不相信天意的巧合,只信人为的故意! 陈佩雯欢欢喜喜的伺候着永王歇下,对于云侧妃可能的恨意完全不在乎,等到自己有喜的事让永王知道后,云侧妃就不能再轻易拿捏自己了。 永王在前院独居了好些日子,突然又碰触到了后院的女人,一下子又有些把持不住,一连四五日都去了陈佩雯那儿。 这日云侧妃病好后,亲自派人去前院传话,要与永王共进晚膳,永王想着也该换换人了,便答应了。 虽然对云侧妃的呆板无趣看不上眼,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女人,还是德妃点名的好生养,永王应付起来还是会花些心思的。 只是刚坐下喝了一口汤,连句话还没跟云侧妃交流上,掌事便匆匆跑来传话了。 “王爷大喜,陈主子有喜了!” “什么?真的?快快,本王这就去看看,那个你不用等本王了,自己吃吧。” 后半句自然是对云侧妃说的,永王和掌事的一走,云侧妃便叫撤了所有的菜,将自己关在屋里砸了三四个花瓶才平静下来。 反正王妃不管事,自己砸几个花瓶也没人敢说什么,倒是陈佩雯突然爆出有孕,让云侧妃很是怀疑。 明明之前侍寝次数也不少了,都不见其怀孕,被冷落了这许久才刚复宠,不过几日便有了喜讯,这也太巧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燕窝粥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王氏此刻的心情很微妙,看着永王在自己面前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模样,王氏也笑出声来。 “陈氏有喜,你怎么这么高兴?” 永王斜睨着王意芝,对这个好像比自己还高兴的女人,有些微妙的情绪。 王意芝被永王这么一说,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既然扬起的弧度更灿烂了些。 “王爷这话问的,难道陈妹妹有喜,臣妾不该高兴?都是王爷的子嗣,不论嫡庶都该高兴,母妃想来也会高兴的。” 一提到德妃,永王便更高兴了些,以至于忽略了王意芝那句微微重了些语气的“都是王爷的子嗣”。 德妃起先因永王一直无嗣,没少费心弄些偏方来,虽然嘴上只教训着王氏这个儿媳,可心里终究是打鼓的。 若说王氏不会生,那怎么其他侍妾通房也都生不出来,即使生出来了那么一两个也都早早夭折了。 德妃自然不希望问题真的出在自己儿子身上,可明面上可以不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永王各种汤药也吃了不少了,太医回回把脉都报平安,如今总算是开花结果了,德妃高兴的连赏赐都不拘泥于品级了。 陈佩雯看着那一小堆的锦盒,心里隐隐的不安暂且忘却了,看着素云一个一个揭开锦盒,手抖的帕子都快捏不稳了。 “这......这都是德妃娘娘的赏赐?” “主子您忘了?您亲自去前院接的这些锦盒啊。德妃娘娘可真大方,一听您有喜,这珠宝珊瑚的,全给送来了,哦对了,还有这送子观音,奴婢瞧着这玉质比府里王妃屋里的还要好呢。” 陈佩雯原本的丫鬟除了翠香,还有一个翠柳,翠香的位置由素云顶了,翠柳一直屈居素云之下,如今眼看着陈佩雯要发达了,赶忙说些好听的露露脸。 素云瞥了眼笑的极为狗腿的翠柳,不去抢她的话头。 陈佩雯一个一个锦盒看过来,手指在这些美轮美奂的物什上流连,丝毫不遮掩自己对这些东西的喜爱。 陈家的苦日子过够了,如今这些东西才配得上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好装的,女人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那是天性。 “主子快坐下吧,久站伤胎,主子顺利诞下子嗣,德妃娘娘的赏赐只会更多。” 素云在“顺利”二字上花了些气力,陈佩雯一听笑容便僵住了,然而还未说什么,身侧与自己一听看赏赐的翠柳便忍不住了。 “素云姐姐,虽说您曾经是淮王妃身边伺候着的,可这规矩真的有待学习,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主子说话?!” 陈佩雯要是换作从前,肯定觉得翠柳帮着自己挤兑素云十分解气,可如今领教了素云通天的本事后,陈佩雯便怂了。 “素云毕竟是王妃跟前伺候过呢,你怎么能数落她?!” “主子......奴婢是......” “好了,你别说了,我有些饿了,去小厨房端燕窝粥来。” 翠柳被陈佩雯说道了几句,再看看素云浅笑淡然的模样就更不快了,一听陈佩雯要喝燕窝粥,顿时有了主意。 陈佩雯虽然有喜了,可依旧只是个侍妾,燕窝粥可不是一个侍妾有资格享用的,素云不是仗着在淮王妃身边呆过,整日里眼高于顶么,如今哄的主子都帮着她,那正好让素云去得罪云侧妃。 这些念头一瞬间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翠柳当即为难的搓了搓手。 “主子,这燕窝粥多精贵啊,奴婢从前也没见过,万一厨房里的人弄了差的燕窝糊弄您就不好了,素云姐姐见多识广,她去那些厨房里的人肯定不敢偷工减料,不如让她去吧。” 陈佩雯刚想皱眉,素云便接口道。 “好啊,奴婢这就去。” 陈佩雯就是想喝燕窝粥,至于谁去并不要紧,素云肯主动去那就最好。 厨房里这个时候正在忙着给主子们准备点心,王妃有自己的小厨房,一般不会到大厨房吩咐吃食,如今大厨房的点心时间只供着前院,侧妃院和几个侍妾的小跨院。 前院和侧妃院没有特殊的要求的话,大厨房会备上甜咸干湿四样点心,侍妾们依例只有两样,且不能指定,基本上大厨房多什么口味的点心就是给什么。 陈佩雯喜甜,永王和云侧妃都偏爱咸口,十日里有七八日,陈佩雯只能吃到咸的点心。 今日的大厨房里,几个管事的商议了一下,对有喜的陈侍妾,几人觉得态度要稍微好一些,今日的点心特意做了两种甜口的,等着小跨院的人来取。 素云一到,大厨房里安静了一瞬,也仅仅只是一瞬,看着她走向摆放陈侍妾点心的那张桌案后,众人便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了。 素云站在桌案前看了眼点心,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果然有孕在身的待遇要好一些,今天的点心可都是豆沙馅儿的。 “素云姑娘对这点心可是有什么指教?” 管事的之一看见素云迟迟不动,揣着手走上前来,语气很是客气,脸上也是极其官方的笑容。 “指教不敢当,只是陈主子想吃的东西不是这两样。” “哦?不知陈主子想吃什么?小的们一定竭尽所能。” “不敢劳烦田管事,陈主子今日想吃燕窝粥。” “.......” 田管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险些没忍住翻白眼,周边做事的也听见了燕窝粥三个字,背对着素云好一番挤眉弄眼。 这有孕的确可以麻雀登枝变凤凰,可那也得看什么时候,如今府里有个怀着孕的正妃在,一个侍妾,才怀上几天就想着破例吃燕窝粥?!这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怎么?不方便?若是田管事为难也无妨,奴婢这就带着点心回去,晚些让陈主子自己开口跟王爷要便是,奴婢也知道管事的们难做,自然不敢劳烦你。”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我倒也没什么为难的,燕窝大厨房也有,只是你懂的,那上头万一问起来,我这没法交代啊,按理陈主子有喜了,一碗燕窝粥哪够啊,那再好的东西要吃也得供上是不是。” 田管事依旧笑眯眯的,话语里也听不出什么问题,只是身子一点不动,丝毫没有让人做燕窝粥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如愿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素云也没有多想在这儿浪费功夫,利索的端上两盘点心就走了,只不过没有端着点心回去,而是直接去了侧妃院。 云侧妃这几日心情正不好着,整个侧妃院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突然看到素云来求见侧妃,颇有些头大。 陈侍妾连同她院子里的人,成了云侧妃这些日子的禁忌,如今素云来求见,守在院子里的人通传又不愿意,不通传又不合规矩。 “外面什么动静啊,吵得我头疼。” 云侧妃瞟了眼窗外,继续闭上眼任凭一个丫鬟给自己揉着额角。 桌上的点心丝毫未动,燕窝粥正冒着热气呢。 “回禀娘娘,是......陈侍妾院子里的素云。” 云侧妃的眼眸骤然睁开,又眯上眼看向窗户外。 “她院子里的人来我这儿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是。” 素云被带进了暖阁里,云侧妃依旧歪在榻上,连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素云恭恭敬敬的侧身屈膝行礼,然后直截了当的把来意说了。 “你家主子要喝燕窝粥?那你该去大厨房,怎么来本侧妃这儿了,侧妃院可没有小厨房,帮不了你,你走吧。” 素云依旧稳稳的行着礼,低垂着的头看不清表情,声线依旧平和,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 “侧妃娘娘说笑了,如今王妃身怀有孕,侧妃娘娘遵王爷之令掌管王府后院,奴婢的主子害喜想喝燕窝粥,奴婢当然要来求您,大厨房那边没您发话,他们也必不敢擅作主张。” 寥寥几句,将云侧妃不过是暂管王府中馈的事实摆在台面上,又隐隐警告云侧妃若是不依,上面还有永王妃和永王,此刻云侧妃终于转过脸来,正视着素云。 “不曾想陈侍妾居然还有你这么得用的丫鬟。” “不敢担娘娘夸奖,陈主子是淮王妃娘娘的亲侄女,奴婢早前伺候在淮王妃娘娘跟前,得陈主子看中,向王妃娘娘讨要了来。” 又把淮王妃搬了出来压人,虽说云侧妃完全没把那个破落陈家出来的王妃看在眼里,但淮王世子宋湛简在帝心却不容小觑。 云侧妃起初对陈佩雯也是敬而远之的想法,毕竟是宋湛的亲表妹,可如今看淮王府的态度,完全没有要做她靠山的意思,加之陈佩雯几次三番顶撞自己,云侧妃便无所顾忌的收拾了她几次。 那几次都是拿着礼法规矩折腾她,淮王府没有话递过来,云侧妃就更不把陈佩雯放在眼里了。 如今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这么当年威胁自己了,云侧妃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那几次整治陈佩雯是不是太温柔了。 “不愧是淮王府出身,这气度可比你主子更像个主子。” 素云静静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论云侧妃如何冷嘲热讽就是不说话。 终于,云侧妃动了,站起身跻着鞋端起桌上的燕窝粥走到素云面前。 “你要的可是这个?” 素云抬眼一看,云侧妃的手里端着的正是燕窝粥,倒省的去大厨房再跑一趟了。 “正是,多谢侧妃娘娘。”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在即将触碰到碗边时,云侧妃垂着的那只手突然抬了起来,一把掐住素云的脸。 脸颊被一股大力一捏,紧接着温热味甜的燕窝粥就被灌了进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碗燕窝粥被灌下去了小半碗,云侧妃满意的收回手。 “你忠心为主,这是本侧妃赏你的,这剩下的你便带回去给陈氏,告诉她太医说过甜食对胎儿不利,少吃些过过嘴瘾就行了。哦对了,你们主仆情深,她应该不会介意与你共吃一碗燕窝粥的吧。” 素云的下巴和颈间还有那些滑腻的燕窝粥,此刻也完全没有抬手拿帕子去擦拭的意思,依旧屈膝行礼。 “奴婢谢侧妃娘娘赏赐,奴婢告退。” 素云端着剩下的燕窝粥离开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云侧妃的目光变得深邃。 “娘娘,这么对她会不会......” “会不会让王爷迁怒我?你放心,一个侍妾罢了,本侧妃的表姑母可是德妃娘娘,王爷岂会为了个贱婢来问罪我。不过这个叫素云的,倒是有点意思,这份心胸可不是个小丫鬟,派人给我盯紧她。” “是。” 陈佩雯当然没肯吃那碗燕窝粥,但也知道该去永王那里撒撒娇,当夜就闹了起来,被连夜请来的周鹤把了半天脉,再看看躺在床上的陈佩雯要死不活的样子,对着披衣坐在一边的永王拱了拱手。 “略动了些胎气,有孕之人最重要的是心情愉悦,否则不利于胎儿的成长。” “有劳大夫,来人送周大夫出府。” 周鹤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陈佩雯和永王,王氏和陈佩雯接连有孕,这给了永王信心,今夜正在另一个通房那儿努力,结果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看着陈佩雯有气无力的样子,永王强压下被打断好事的不悦,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既然有孕,便不要多想,安心养胎就是了,本王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呜呜呜……王爷对妾的好,妾甚是感动,可惜妾身福薄不能给这个孩子一点好,妾害喜想吃燕窝粥,可惜妾不配,呜呜呜呜呜……” “不就是燕窝粥么,又不是多么稀罕的玩意儿,怎么说的这么惨,本王这就命人做。” “王爷别,妾不配,妾是没有资格用燕窝的。” “你没有资格,可你肚子里的是本王的孩子,他有资格。明日起想吃什么就去大厨房说,本王允了。” 陈佩雯挣扎着起来谢恩,被永王摁住了,又是好一般感天动地的情话后,陈佩雯才让素云把永王送走。 第二日一早起来,素云去大厨房端早膳,厨房里上上下下的人人人笑成一朵风中的菊花,恨不得跟在她身后捧着她的裙摆。 “王爷说了,陈主子想吃什么随便提。” 田管事一脸和善的笑容,万分庆幸自己昨日面子功夫做到位了,否则今日恐怕王爷来不光是传话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尊卑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漫娇带着箱笼回到童府时,门口只有周氏带着一众仆妇在等候。 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借着婢女的手从马车里下来,童漫娇脸上有一丝阴霾。 预想中的迎接盛况根本不存在,童漫娇怎么想怎么憋屈,却也不好当即发作。 都说知女莫若母,周氏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儿的不开心,可是没办法,如今府里自己能做主的也只有这些奴仆了,就连童漫姈那个丫头,也越来越脱离掌控,一心向着苏家。 “路上可还好?没颠着你吧?” 童漫娇感受着母亲的关心,浅浅一笑,瞥了眼低垂着头的众人,带了点娇嗔说道。 “娘说的哪里话,王府的马车自然是极好的,哪里能颠簸到女儿,里面铺的绒毯还是王爷特意寻来的。” 可不就是特意寻来的么,上好的虎皮绒毯,最优质的一块给了王妃,剩下的边角料命王府里的绣娘仔细缝成一块,打量自己看不出来呢。 周氏见女儿气色红润,呼吸绵长,虽然小腹微微隆起,但步伐依旧轻盈,从知道她有喜开始悬起来的心终于略放了放。 童漫娇在王府里找不到存在感,日日对比着梁婧又实在心里苦,这才大着胆子求到杨之敏跟前,想要回童府小住几日,没想到杨之敏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如今他的心思都在梁婧身上,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既在童漫娇意料之中,又终究有些意难平。 当然这些童漫娇是不会在周氏面前吐露的,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炫耀一番自己的锦绣前程。 童漫娇第一时间就想去松桦园拜见童老夫人,硬是被周氏拦下了。 这才知道老夫人居然开始念经信佛了,还是那次病了一场之后开始的,本就不愿与人多来往的老夫人这下更闷了。 虽说信佛,可松桦园的肉食半点没少,也不知道这种不虔诚的信仰会不会受到佛祖的惩罚。 童府的事三言两语也就说完了,周氏更多的是问童漫娇在王府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自那日一顶轿子把她抬进毓王府,今日相见还是头一回。 侧妃没有回门的资格,连省亲的资格都没有,这次能回来是毓王破例,也是变相让人觉得童侧妃是极为受宠的,这不童侧妃一开口就能带着东西回娘家小住了,自由且风光。 “那王妃也有了身孕,可有为难你?我听说那人出生地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母亲是真的替你担心,万一她不顾脸面于你为难,你不就吃亏了么。” 童漫娇扯了扯嘴角,就梁婧那脑子,若没有王爷护着,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娘无需操心,王妃待我也极好,不曾为难过我,王府的事务此前都是女儿打理的,王妃怎么会与我为难呢?!” 周氏一想这话也对,吃喝拉撒都拿捏在手里,也不怕那个虚有其名的王妃。 “不对啊,你这回来住,那王府的事......” “王爷说了,有孕之人不宜操劳,王府的事暂时由颜掌事接管,诞下孩儿之后......王爷没有提及,但以女儿对王爷的了解,应该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 和周氏闲聊了半天,童漫娇也没发现童漫姈的身影,去王府前两人虽然起过争执,但毕竟是同胞亲姐妹,又过去这么久了,童漫姈不至于还赌气不肯来见自己。 周氏一听童漫娇打听童漫姈,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语气里除了不满还有一丝怨怼。 “都说女儿外向,那丫头是一点没错,只是定了婚约还没成婚呢,三天两头想着苏家那小子,今日又去菡萏园学艺了。” “学艺?” “嗯啊,学厨艺!说什么苏昭一家子都喜欢吃她做的点心,要趁没嫁过去之前多学一些,三天两头的往菡萏园跑。” 童漫娇听了不仅没有气恼亲妹妹不来见自己这个侧妃,反而极有兴味的站起身。 “我也好奇她如今学成什么样了,这便去看看,顺便遵照太医的嘱咐,散散步练练腿脚。” “好吧,你想去娘就陪着你去。” “不必,我自己去就好,娘歇着吧,突然有点怀念娘做的桂花糖年糕,就辛苦娘一次吧。” “说什么辛苦,做给我的嫡亲外孙吃,再辛苦都不怕,你早些回来,糖年糕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 童漫姈正和珍珠学着做蟹粉狮子头,狮子头在不懂美食的人眼里就是个大号的肉丸子。 但蟹粉狮子头是江南的经典菜,童漫姈很想学会做了,让苏昭一家尝尝地道的江南风味。 大闸蟹蒸熟后掏出蟹黄,鱼浆用了口味细腻的白鱼,蟹黄鱼浆和猪肉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加上葱姜和酒,一直要搅拌出丝。 童漫姈这阵子跟着珍珠学了不少东西,原以为拌馅料完全不在话下,现在真正上手了才叫苦连连,童漫娇刚走到菡萏园院子里就听到了亲妹妹的哀嚎声,以及珍珠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珍珠你别笑了,我手上真没劲了,你帮帮我吧。” “我现在帮你当然可以,难道你日后嫁去苏尚书家,也要我去帮忙?” “我......” “即便要你去帮忙又有何不可?!你一个丫鬟说话不懂尊卑,实在是没规矩。” “姐......你怎么这么说!” 看着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童漫娇,童漫姈本能的皱眉,张口就要说的话在看到她微隆起的小腹后改了口。 “本侧妃哪句话不对了?她不过是个丫鬟,你日后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儿媳,她这般与你说话便是不懂规矩。” 童漫娇扫视了一圈厨房没有看到想看的人,皱着的眉皱的更深了。 “怎么就你在这儿?三妹妹呢?就把你一人扔给这不分尊卑的丫鬟?” “我家郡主自然是有事出门了,奴婢记得侧妃的品级好像管不着郡主吧?” 不等童漫姈说什么,珍珠便抢先呛出了声,对童漫娇,珍珠以前只是无感,现在是结结实实的反感,所有对主子有敌意的都不是好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上规矩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珍珠,我姐姐没别的意思,她就是.......” “别说你嫁人后的身份,就是此刻,你也是堂堂正正的童家二小姐,何须对着一个粗鄙的下人这般?!” 童漫姈觉得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眼看着珍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从中斡旋,却一再被童漫娇抢白。 “侧妃娘娘是来找二小姐的话,那今日的蟹粉狮子头不做也罢,奴婢告退。” “好好好,你先下去吧,下次我们再......” “站住!本侧妃几时发话让你走了?!” 不算大的厨房里,三人鼎足而立,珍珠转身的动作僵了一下,便继续迈步往外走,被直接无视后,童漫娇彻底炸了。 “来人!给本妃拦住这个不分尊卑的贱婢!” 童漫姈一看突然面容冷戾,叉腰怒吼的童漫娇,再看向守在厨房外此刻听着指令冲进来的奴仆们,急的跺了两下脚,冲上去挡在珍珠身前。 “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当然是教她规矩了,这样目无尊长的丫鬟若是真的陪嫁去了淮王府,那也是堕了童府和妍阳郡主的颜面,今日我非要好好给她上上规矩不可!” 珍珠本来不觉得童漫娇敢把自己如何,如今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了,当下也不拘着自己的性子,索性开火怼了回去。 “奴婢是郡主的奴婢,奴婢的规矩好不好该怎么学都有郡主说了算,童侧妃想越俎代庖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奴婢会不会在淮王府堕了童府和郡主的颜面,奴婢说不好,可奴婢知道您自甘做妾是实实在在丢了童府的脸。” “自甘做妾”四个字成了压垮童漫娇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童漫姈想护都护不住珍珠,被两个粗壮的婆子钳住双臂拉到了一边。 这两个婆子是王府的人,只听身怀有孕的童侧妃的命令,童漫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失去了理智的童漫娇完全不顾童漫姈的求情,坚持要杖责以下犯上的珍珠。 等到双喜听到动静急匆匆赶来时,珍珠已经被摁倒在了宽条长凳上。 “侧妃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双喜推了推摁住珍珠的婆子,发觉推不动,只得迎面对上一脸惬意坐在圈椅里的童漫娇。 “这贱人对着本侧妃口出狂言,目无尊卑,本侧妃要给她好好上一课。怎么,你要阻拦吗?” 双喜比珍珠要圆滑的多,此刻童清妍不在府里,去听兰居或者松桦园找人怕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道。 “侧妃娘娘的好意,奴婢定会原话传达给郡主殿下,还请侧妃娘娘高抬贵手放了珍珠,您还怀着身孕,不宜见血光。” 掌管王府好一阵子的童漫娇已不比闺中时,双喜的话也就最后一句提及胎儿,让童漫娇稍稍有了一点松动,这个台阶递来的算及时,若再说两句好听的,饶过这胖丫头一顿板子也无不可。 本来童漫娇也不是真的要把珍珠如何,只是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兑,尤其大多数都是王府带回来的人,童漫娇觉得颜面扫地,必须从珍珠身上找回来,否则日后自己在王府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 双喜见童漫娇神色有了些松动,暗暗吁了口气,刚想再奉承两句,珍珠不干了。 “你到底还打不打了?!要打赶紧的,别等会儿郡主回来撞见了,惹得一身尴尬。” “你!好,很好,本侧妃成全你,来人!给我打!” “珍珠你少说两句,侧妃住手,您不能打珍珠,你们住手!” 双喜眼看着粗长的板子要挨到珍珠的屁股上了,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冲上去趴在了珍珠身上。 “双喜你做什么!” “当啷——” 两名仆妇手里的板子同时掉落在了地上,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朝院门口看去,童清妍正冷着一张脸慢慢走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飞燕飞翠同时收回手,击落板子的暗器是两人随手掏出来的碎银子,两人默契的同时出手又同时收回手,现在更是同时弯腰捡起滚落到一边的银子,吹了吹灰又放回各自袖袋里。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利用完还是要回收的。 “侧妃娘娘怎么动这么大的气?这要是动了胎气,本郡主可就不好跟六皇兄交代了。” 童漫娇双手罩在小腹上,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靠坐在圈椅里,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童清妍。 这么久不见,如今看着这个三妹妹长高了不少,身姿渐渐有了成熟女子的韵味,倒是比以前要出众了一些,只是如今的模样配淮王世子依旧是不够格的,至少童漫娇是这么认为的。 “三妹妹见谅,本侧妃有些不适,就不站起来和你说话了。” “哎哟——” 童清妍叫唤了一声,上下扫视了一遍童漫娇。 “侧妃娘娘这是哪儿伤着了?都站不起来啦,是腿断了?还是脚折了?孩子没事吧?” “噗嗤——” 仍然被摁在长条凳上的珍珠,看着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的童漫娇,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引来了童清妍的一记瞪视。 眼见着自家主子甩脸色了,珍珠老老实实垂下了头,安心的趴在那儿,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一般的惬意。 “三妹妹的婢女好生厉害,可见往日里三妹妹太过仁慈,以致于一个丫鬟不分尊卑,顶撞我,原以为三妹妹不在府里,想替你教一教她规矩,既然你回来了,那就......” “别啊,大姐姐礼仪规矩一向学的好,你原本想怎么教规矩便接着教,我就站一边看看。” “郡主......” 珍珠这回是真急了,自己主子不是护短的么,怎么今日帮着外人了?!那么粗的板子打下来,屁股非得变四瓣不可,珍珠突然觉得下半身凉飕飕的,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怎么?你顶撞了侧妃娘娘,还想侧妃娘娘大发慈悲饶了你不成?!” “郡主,奴婢没有顶撞侧妃娘娘,奴婢不过说了几句实话……” “哦?你还嘴硬!什么实话能让侧妃娘娘气成这样?我倒是不信了,说来听听,一个字都不许错漏,否则我也要打你板子。” “奴婢说.....” “够了!” 童漫娇扶着腰站了起来,看着个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的童清妍,努力扬起一个不算难看的弧度,若再让珍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话重复一遍,自己的面子就真的别想捡起来了。 “本侧妃身子不爽,这便回去歇着了,不打搅三妹妹给自己的丫鬟上规矩。” “这就走啦?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气着了您,我身为她的主子,得替她给您赔不是啊,不听她说完,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给侧妃娘娘您赔不是了。”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童漫娇匆匆带着一堆人离开了,童漫姈坠在末尾,一步三回头还想说些什么,在看童清妍了然的目光后,满含歉意的点了下头便跟着离开了。 珍珠利索的起来,一脸讨好的跑到童清妍跟前。 “小姐不是出门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哟,你这是嫌我回来的太早,没赶上你屁股开花的场面是不是?”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小姐你饿了吧,奴婢去给您做蟹粉狮子头,您等着啊。” 话一说完,珍珠立刻跑去了厨房,深怕童清妍再叫住自己教训一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家常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在菡萏园丢尽了颜面,童漫娇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桂花糖年糕上。 忍着怒气将一整盘桂花糖年糕全吃光了,周氏拦都拦不住的结果就是此刻童漫娇皱着眉捂着犯酸不止的胃,时不时的干呕两嗓子。 若是平日,周氏当然不会太紧张,可如今女儿肚子里怀着的是毓王的子嗣,立刻派人去济世堂请了周鹤。 如今的周鹤俨然成了童家的专职大夫,这一切都归结于那日请了白灵仙来给老夫人看诊之后,周鹤又被请到了府里,周鹤走后老夫人大好的消息传遍整个童府。 周鹤的名头因此在小范围内起来了,但凡有必要请大夫就都会去济世堂请他,周鹤一心行善,赚了的诊金都用来替穷苦人家买药,自然乐意接诊殷实人家。 背着药箱匆匆赶到童府,一看居然是毓王的那位侧妃,当下垂下眼眸,不去和童漫娇欲瞪出眼眶的眼珠对视。 “这位夫人无甚要紧,胃里泛酸厉害的话,吃些面食即可。” “有劳周大夫,好生送周大夫离府。” “是。” 周鹤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认识童漫娇的模样,接过周氏递来的银两大大方方离开了。 “娘,这大夫又没查出什么来,你给他银子做什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大夫上门一趟本就要给跑腿钱的,又给你把脉确认了你和腹中的孩子无事,那这银子就是平安钱,娘花这银子买你们娘俩平安有什么不好。” 童漫娇暗暗咬牙,纠结再三还是觉得自己被坑的那六千两的事实在是丢人,说不出口。 童漫姈从童漫娇拼了命的吃桂花糖年糕开始,就坐在一边默默地喝茶,直到周鹤离开,依旧保持着喝茶的姿势,只是茶只端在手里,因为实在是喝不下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如厕两个字。 “姈儿何时与三妹妹关系那样要好了,倒是我这个亲姐姐都要退避三舍了。” 听到童漫娇的话,童漫姈放下茶盏,心道来了,终于来了,早点结束话题好去如厕,再不去自己就该憋昏过去了。 “你妹妹她也是为了婚后着想去学做菜,也不必说的这么......” “娘你亲眼见过她学做菜的样子吗?还在这里和稀泥,你要是瞧见她为了学做个菜被一个粗鄙的丫鬟指指点点,我觉得您应该笑不出来了吧。” 不等周氏有什么反应,童漫姈再也憋不住了。 “侧妃娘娘一口一个粗鄙,自然了,如今你是毓王的侧妃了,对看不上的人恶言相向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妹妹奉劝姐姐一句,等有朝一日你成了毓王妃再这般也不迟。” “你!娘,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她是亲姐妹,她疏远我,一心向着菡萏园也就算了,我还没说她呢,她就上赶着维护菡萏园的丫鬟。” 周氏听来听去都有些懵了,原以为是跟童清妍有关系,合着说了半天还是因为一个丫鬟,不过话说回来,菡萏园的丫鬟,那跟童清妍也还是有些关系的。 “姈儿,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娘平日里教导你的都忘了?如今你姐姐有孕在身,你少说两句!” “娘永远偏心姐姐,我还能说什么,总之姐姐出息了,嫁进了王府,又有了子嗣,那我就告退了,省的惹姐姐生气,若是不小心动了胎气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不等周氏和童漫娇再说什么,童漫姈直接站起身甩袖走人了,步子也不是周氏日常教导的频率,快的到最后都是用跑的了。 周氏想发作,可看着童漫娇气的胸膛起伏的模样,硬是憋住了反过来劝她。 童漫娇记挂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爆发,说来也是无奈,有孕以后好像脾气越来越难以收敛克制,轻易就能被人拱出火来。 原以为回了娘家能好受一些,却没想回来第一日就接连被人气到,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梁婧自从童漫娇回童府后,心情就更好了。 虽说杨之敏的绝大部分心神都在自己这里,可一想到童漫娇也怀着孕,且有可能生在自己之前,梁婧的心里就总是不得劲。 这些日子若是没有小人书,梁婧恐怕会时不时就去纠结自己和童漫娇会是谁先生,更甚者,会是谁生男胎。 这些问题梁婧只敢自己心里盘算,从来不敢在杨之敏面前吐露,对这个好看的过分的男人,梁婧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虽说现在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了,可胸膛里的这颗心依旧觉得离他好遥远,明明每日对自己嘘寒问暖,可给人的感觉还是难以亲近。 梁婧在有孕以前没有这些想法,可自从有了身孕后,这些想法总是莫名其妙的盘旋在自己的脑子里。 春娘知道梁婧有孕后,着实高兴了好几天,小姑子一旦生下男胎把毓王妃的位置坐稳了,那对梁家就是天大的好处。 梁若风再三叮嘱春娘去毓王府看望妹妹,不能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也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问妹妹要这要那的。 梁若风跟春娘念叨这些事的时候,正在净房沐浴,春娘一边听着一边帮梁若风擦洗着双臂。 对梁若风的话,春娘这回是认可的,问发达了的小姑子要好处,那什么时候都可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帮小姑子怀上男胎,其他事情都要靠边。 梁若风的喋喋不休最终还是让春娘烦躁了,再三保证还是不能让梁若风放心,甚至大有继续念叨的意思。 春娘索性将搓澡帕子一扔,三两下就将半湿的衣服脱了,在梁若风惊呼出声前也踏进了宽大的浴盆中。 现在的梁府,还有这些用的,哪一样不是靠着小姑子得来的,春娘虽说和梁婧有些龃龉,可到底都是梁家的人,春娘在梁若风没交代前就已经出去买了好些对孕妇有意的东西。 春娘勾着梁若风在浴盆里荒唐到热水彻底变凉后,总算让梁若风断了教导自己的念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宋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纪侧妃今日心情格外的好,自从借了淮王妃的力,替宋沐和宋泽相中了两家闺秀,今日娘家又派人送来了好几箱金银。 这些银子都是今后给宋沐宋泽下聘时用得到的,娶清官家的姑娘,可不能因为人家家世清白就真的不奉上真金白银。 京官穷,尤其清流文官中下等的,那穷的揭不开锅的都有,但那都是一没门路二没脑子的。 这次定下来的两家都是依附柳首辅的,看着面上清白人家,内里却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若是聘礼按照王府的规格,纪氏的两个儿子都只能有宋湛的一半。 纪氏自己委屈可以,可要委屈自己的儿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在娘家识趣,看到自己给儿子定下的人家后,立刻回信给自己表示要以长辈的名义给些祝福,这不这实实在在的祝福都来了。 “沐儿泽儿,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些都是你们的外祖母张罗人送来的,等世子成亲后,你们的婚事就也可以张罗起来了。” 宋泽性子更跳脱些,虽然对金银没什么大感觉,但提及亲事总是有些开心的。 宋沐瞥了眼晃眼的金银,漠然的将眼神投向门扉,一副不欲多说话的模样。 纪氏习惯了大儿子的冷漠,反正每次都有宋泽捧场,局面也不至于过分冷淡。 都是自己生的,可偏偏宋沐的性子和宋湛一样,都像极了老淮王,可能受到老淮王亲自教导的唯有宋湛,宋沐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原先纪氏也不是没有抱过奢望,想着或许可以求一求王爷,从中帮着说说话,可当时的淮王还只是世子,又从小长在宫里,跟老淮王离心离情,且对老淮王很是畏惧,根本不肯帮着说话。 淮王妃陈氏就更不要指望了,自己稍有些冒头的意思,准会被她身边的袁妈妈上眼药。 安守本分这么多年,眼看着宋沐宋泽两兄弟即将成婚,纪氏这口气松了一半了。 宋沐保持着坐姿好一会儿后,眼见着纪氏将那几箱金银合上,立刻站起身准备告辞。 “今日不是放假了吗?这是要出门?” “是,有几个同窗约着一起去文社作诗。” “这样啊,那泽儿你留下来陪娘。” “啊?” 宋泽心里那叫一个恨啊,自己明明和大哥一起站起身的,怎么母妃只看见了大哥。 “啊什么?不愿意陪我这个人老珠黄的母亲?” “没没没,儿子怎么会这么想呢,我陪,我陪您。” 宋沐无视宋泽哀怨的眼神,转身离开了侧妃院朝大门处走去。 路过正院时,宋沐眼尖的看见明月揣着一个小篮子走了出来,下意识的停住脚步闪到一边,等明月走出去一段路后,宋沐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外出会同窗也不是信口雌黄,只是在看见明月也出王府去的身影后,宋沐果断的选择了不去赴约。 “去千鹤馆跟陶大几人说一声,就说我病了,今日去不了了。” “啊?公子那您这是去哪儿啊?” 小厮本来已经在大门口牵着马候着了,突然被告知改变行程还有些懵,眼看着主子从自己眼前走过,半点没有要带上自己的意思外出去,顿时急了。 纪侧妃看着好说话,可若谁动了她在乎的,那下场可就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了。 “我是你主子,想去哪儿还要与你说分明吗?母妃那里不该说的不要说,你去完千鹤馆便随便找处地方消遣吧,午日后我必回。” 宋沐也不等小厮再说什么,急急寻着那么身影追了过去。 宋沐也不知道自己跟着能做什么,可就是忍不住想要跟着她。 从幼时起,宋沐就很喜欢明月,那种喜欢是从一开始就放在心尖上的,幼时玩耍过家家,明月总想着做宋湛的新娘子,宋沐次次只能做背着新娘子上花轿的大哥。 明月喜欢的宋湛每次玩过家家都是板着脸的,一点没有新郎官该有的喜气,可是宋湛不用说一句话,明月都乐意当他的新娘。 宋沐便开始处处模仿宋湛,说话的神情,不说话时的模样,吃饭学习穿衣甚至就寝和起身的时辰,都悄悄派人关注着离尘轩的动静,力求做到一模一样。 这些落在了老淮王的眼里,只以为宋沐痴心妄想得到自己的教导,所以处处拿宋湛做榜样,但其实宋沐只是为了明月的笑脸。 只盼着明月能够看自己一眼就笑出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和在乎,宋湛从不稀罕,可自己却视若珍宝。 明月一路走走停停,难得能出门闲逛,当然要逛个痛快。 女人嘛,就这点简单的爱好,胭脂水粉裙衫钗镮。 宋沐看着明月的侧颜,心情也很好的扬了扬唇。 继承了纪氏的容貌,宋沐本就出众,这么一笑就更吸引了周边小娘子的芳心,有大胆的已经甩帕子过去了。 为了不引起明月的注意,宋沐只得随手买了个斗笠罩在自己头上,默默继续跟着。 明月这次出门最主要的是就是去拿定制的衣裙,一路虽然闲逛,却也没有在各个小摊面前逗留多久。 明月能定制的起的衣裙自然不是京城里最好的铺子,但也算得上是有名了。 紫罗衣铺定制一件衣裙,也要花掉小十两银子呢,明月来了以后,掌柜的一看就殷勤的凑上去了。 “明月姑娘今日来啦?您的衣裙昨日刚刚好,我还想着给您送王府去呢。” “今日天气好,我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便亲自来取了,最近吃胖了些,瑞士不合适的,直接留下继续改改,省的你们再跑几趟。” “哎哟,这叫什么话,给您跑腿那不是应该的嘛,再说了,姑娘身量刚刚好,我可看不出来胖了,王府的饮**致,怎么可能吃的胖,倒是姑娘的皮肤比上次来看上去更好了,这往我家店铺前一站,隐隐还散着光呢。” “掌柜的嘴也太甜了,难怪你家生意蒸蒸日上。” “一切都是托姑娘的福。” 掌柜的将明月带到了二楼的换衣间,便下楼继续招呼客人了,宋沐一进铺子,掌柜的眼前一亮。 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是一点没错的,明月要不是淮王妃跟前的丫鬟,哪里值当自己那么溜须拍马,倒是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得更加小心的伺候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告白被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明月看着衣架子上的新衣裙,眉眼顿时亮了,比自己设想的还要好看一些。 王府婢女的衣裙都是有规制的,当然她可以例外一点点,这件衣裙的设计是自己花了心思的,既要有别于她人,又不能太过出挑,着实琢磨了好一阵子。 自从宋湛将离尘轩的匾额改成鹣鲽二字,明月就如临大敌了。 世子一向冷漠,如今为了那个童三肯做到这个程度,明月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哪一点值得让宋湛看重,除了会做些吃的也没听说有别的本事了呀,难道世子殿下这么多年都嫌王府的饭菜不合胃口? 一想到宋湛,明月的心就忽上忽下的,虽然世子妃已经定了人选,可世子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人过,一定要想办法让世子多喜欢自己一些。 想着从小长大的情分,明月甜蜜蜜的脱下身上的衣裙,将新作的粉蓝色衣裙换上,整个过程屏气凝神深怕腰身撑破了,这些日子钻研厨艺吃胖了一圈,明月都快懊恼死了。 面对掌柜的喋喋不休毫无新意的夸赞声,宋沐木着脸随手挑了件看上去最新最贵的成衣,朝掌柜的举了举表示要试衣。 掌柜的有些意外,按理说就这贵公子身上这件衣裳,一看就是订制的,居然肯试穿自己店里的成衣。 虽然意外的呆愣了一下,但掌柜的还是立刻反应过来,识趣的将人带到了二楼,不管是买成衣还是定制衣裳,总归是送上门的生意。 “公子,这便是男子试衣处,您随便挑一间没上锁的进去就成。” 掌柜的看着宋沐拿着衣裳进了一间空屋子锁上门后,才放心的转身下楼了。 男子试衣的屋子只有两间,一到楼梯之隔的女子试衣屋有六间,宋沐进来后便扫视了大堂,没有明月的身影,料想着此刻她正在二楼试衣。 等到掌柜的下楼后,宋沐立刻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走到女子试衣这半边的走道口,看着一模一样的六间屋门犹豫了。 宋沐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内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他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隔着门说几句话也好。 几个呼吸下,宋沐便下定决心抬手敲响了第一间屋子的房门,并压了压声音轻柔的问道。 “娘子,你在里面吗?衣裳试好了吗?” 屋里的明月正在将新衣裙脱下来,才脱到一半突然听到敲门声,紧接着有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响起,刚想开口喝骂,一听问话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才回话道。 “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家娘子,你去别的屋找找吧。” 宋沐一听就知是明月的声音,登时心中大喜,居然这么巧,第一间就是,果然心有灵犀。 明月侧耳听了听,确认没有声音了,便放心的继续换衣裳。 宋沐从怀里掏出一枚方才在摊位上随意一瞥相中买下的簪子,鬼使神差的将簪子缓缓插进门缝里,微一用力挑开了门里的插销。 插销落下的声音让明月抬头看向屋门,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男子闯了进来,刚想开口呼救,在看到男子的容貌后,呼救声直直卡在了嗓子眼里,转为疑问道。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宋沐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这么撩人的场景,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衣衫半退,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时间竟忘了回答明月的问话。 宋沐失神的样子让明月反应了过来,匆忙背过身将脱到一半的衣裙再穿了回去,腰间的系带因为紧张系的错位了也顾不得再改。 “哦,我...我......” 宋沐尴尬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看见手里的簪子后,灵光一闪将簪子递了过去。 “我看这簪子很配你,一轮玉明月还有一对玉兔,这兔子雕琢的活灵活现,就买来送你了。” 明月伸手接过簪子,目光里的疑惑更深了,直直看着宋沐。 “二公子还未回答奴婢呢,为何会知道我在这里?” “哦,我今日要出王府时,瞧见你独自一人出府,怕你遇到危险便暗中保护你,所以......” 明月的神色起先是清明了几分,一会儿又困惑了。 “二公子保护奴婢?这话从何说起啊,纪侧妃娘娘若是知道了,奴婢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明月的娘袁妈妈可没少当着明月的面,在王妃面前给纪氏上眼药,明月对纪氏的看法多少受了影响,总觉得整日里笑容满面的纪氏就是个笑面虎。 宋沐一听明月提到自己母妃,脸就有些垮了,这些日子纪氏一直在自己面前提及与自己定了婚约的姑娘是多么多么的好,说白了还是看中了那人的家世背景,可这不是宋沐想要的。 思绪一发散,宋沐内心的伤痛又被勾了起来,双手突然就抬起捏住了明月的肩膀。 “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快放手!” 明月急了,身上的衣服是新做的,而且还有点嫌紧,明月不敢大动作,深怕衣服毁了,但被这么握着肩头,感受着男子手掌的温度一点点沁进肌肤里,明月觉得此刻的宋沐眼神很危险。 宋沐意识到自己已经跨出了那难言的一步,便索性敞开心扉,一把将明月拥入怀里。 “明月,我...我喜欢你!我会娶你,我回去就去求王妃,求她将你许配给我,那个什么张家千金非我所爱,我心里的人一直是你!” 明月彻底被吓住了,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腰要被勒断了。 “二...二公子你放开!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也没听见你说这些胡话,你快走吧。” “不,我都是说的真心话,我从小便喜欢你,此生我只愿娶你为妻,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二公子你已经有婚约了,我...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别做梦了!” 明月顾不得衣裳轻微的撕裂声,猛的把人推开,瞪着微红的双眼。 宋沐稍稍平静了一些,收回保持着拥抱姿势的双手,看着明月一字一顿的问道。 “因为宋湛,是不是?” “跟世子没...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我不会嫁你的。” “我知道你喜欢宋湛,你想做世子的女人,呵呵,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宋湛心里根本不会有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醉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睿王府里陈冰卿活动着手腕,骨裂后到今天,这只手腕还是不能大幅度的活动,端茶喝都有些刺痛。 之前被杨之熠哄着去京郊的庄子泡温泉,陈冰卿只想着让手腕快点好起来,没想到被惜奴那个贱婢钻了空子,居然有喜了。 杨之熠知道惜奴有喜后,便清楚陈氏就快回来了,果不其然当夜陈氏就披星戴月的赶了回来。 陈氏到后院时,惜奴正泪眼朦胧的拉着杨之熠的手,看到陈氏出现在自己的屋门前,慌忙丢开了杨之熠的手,惊慌失措的往床榻里挪去。 “哟,妹妹有喜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要知道你这儿哭肚子里的孩子就也跟着一块儿哭,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氏往前一步,惜奴就往床榻里缩一点,最后还是杨之熠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挡住了陈氏上前的步子。 “惜奴的胎还未坐稳,你手腕又还没好,既然回府了便好好歇着去,惜奴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杨之熠的话就像千百根针齐齐扎向陈冰卿的心,这才刚怀上就这么宝贝着,若是生下来,自己和珠儿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王爷说的是,那本妃下去歇着了。” “去吧,珠儿本王已经去看望过了,你不用担心,好生歇息吧。” 惜奴眼看着陈氏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就像一条毒蛇在盯自己的猎物一般,吓得惜奴又是一个哆嗦。 “好了,你也别哭了,王妃说的很对,你怀着孕情绪大起大落的对孩子不好。” “王爷......奴家害怕......” “怕什么?!有本王在呢。” 就是因为有你在才更害怕!惜奴一想到平日里陈冰卿整治自己的手段,就觉得背脊一阵冒冷汗。 “王爷,奴家怀着孕,王妃手疾未愈,那这后院的事和奴家安胎的事由何人负责啊?” 杨之熠没有多纠结,直接大手一挥让自己的奶娘回王府当差,暂管王府诸事,尤其是要帮惜奴安胎。 杨之熠的奶娘那是惠妃的娘家人,本来已经告老颐养天年,现在为了惠妃唯一的儿子再次出山,连陈冰卿都不能说什么。 惜奴却是大大松了口气,有潘姑姑在,自己保住这个孩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几分。 陈冰卿回到王府已经好几日了,心气却依旧不顺,惜奴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块大石压在心上,更多的困扰就是这手腕的伤迟迟不见好。 “娘娘,这是小厨房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 “怎么不是燕窝羹?” “潘姑姑方才来借走了几朵上好的燕窝,所以......” “咣当——” 陈冰卿一把将银耳莲子羹掀翻在地上,横眉怒目的看向原本惜奴呆的小院子方向。 “不过就是光怀上就宝贝的什么似的,也得看那个贱人有没有福气生下来!” “娘娘......” “怎么?!本妃在自己的院子里还不能说个痛快了?” “潘姑姑如今管着后院,难保不会有人做那墙头草,王妃不如暂且忍耐一二,全了王爷的面子......” “我还不够成全他?若不是信了他的鬼话我就不会去那京郊别院,否则那个贱婢哪来的机会有孕!” 陈冰卿现在一点理智都没有,只想冲到沉鱼轩去把惜奴那张永远楚楚可怜的脸挠花。 杨之熠擅自做主给惜奴换了住处,陈冰卿就已经因为这事连摔了好几个茶盏了。 “娘娘娘娘——” “嘘——” 本来兴冲冲的跑进屋里的金铃猛的住了嘴,在看到银铃的挤眉弄眼后,在陈冰卿一脸阴沉里垂了垂头,恭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 “毛毛躁躁的不懂礼数,你们也觉得本妃没用了是吗?” “奴婢不敢,奴婢今日奉命去紫罗衣铺取娘娘为奴婢们定制的新衣,娘娘您猜奴婢撞见了谁?” “有话快说,本妃现在没那个闲情雅致猜谜。” “是,奴婢在紫罗衣铺撞见了淮王妃跟前的明月。” 陈冰卿在脑子里搜罗了好半天,才算想起来明月是哪号人物。 “不过就是个丫鬟,有什么特别的?” “奴婢就是因为听见了些不得了的东西,才急匆匆赶回来。娘娘,那淮王府二公子喜欢明月。” “淮王府二公子?那不就是纪侧妃的儿子宋沐么,果然是个没出息的,居然喜欢个丫鬟,纪莫如要是知道了,恐怕要被气死。” 陈冰卿向来看不起妾室,淮王府凌驾于众王府之上,如今当了睿王妃,陈冰卿对淮王府就更没好感了。 “奴婢在门外偷听,听到宋二公子嚷嚷着要去求淮王妃将明月嫁给他,他不愿意娶定了亲的张家姑娘,明月一口就拒绝了。” “哦?这个明月这么识时务?” “哪儿啊,娘娘低估她了,明月一心要做淮王世子的人,把那宋二公子气的够呛。” “嘁——” 陈冰卿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知廉耻,尽肖想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娘娘,奴婢觉得这事儿能帮您在王爷那儿露露脸。” 银铃这几日眼看着王爷回后院先拐去沉鱼轩看惜奴那个贱婢,王妃一日比一日暴躁消沉,做王妃跟前伺候的人,也越来越难做了。 “哦?怎么讲?” “那宋二公子若真爱慕明月,势必与淮王世子不对付,娘娘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若想对付淮王府,今后势必要对上淮王世子,这件事说不定能利用的地方多了去了。” 陈冰卿琢磨了一下,发觉银铃这丫头说的有几番道理,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自然是了解的,惜奴肚子里的孩子远不如他的江山大计,若是能做个真正的贤内助,十个惜奴也不足为惧。 下衙后被蒋峥拉着去喝酒的杨之熠,脚步虚浮的由下人搀着往后院走。 这些日子下人早已习惯,直接搀扶着杨之熠就往沉鱼轩的方向走去,才刚走上小路就被等候在那儿的银铃拦住了。 “王爷,王妃有要事要与王爷说,命奴婢在这儿等候王爷,还请王爷随奴婢去一趟正院。” 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将杨之熠转了个方向。 平时王爷清醒着,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如今王爷明显醉酒,若再坚持去沉鱼轩,王妃怪罪下来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又不是嫌命长,何必与王妃作对呢。 第一百六十章 强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银铃看着两个小厮识时务的将王爷搀扶进主子屋内,便张罗着小厨房端解酒汤来。 陈氏见杨之熠这模样也歇了说事儿的心思,服侍着他用下解酒汤后,叮嘱银铃守夜,自己就到暖阁去睡了。 远离了冲鼻的酒味,陈氏一夜睡的香甜。 银铃睡在榻上想着王爷喝醉了应该无事,便也很快沉睡了过去,没想到后半夜就被一阵重压给弄醒了。 湖南的屋内只有一盏烛火,借着微弱的光,银铃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面前放大的男子面容,刚想尖叫一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嘘——别喊,是本王。” 看清了男子面容确定是睿王后,银铃惊魂甫定,但下一秒就更加不能淡定了,睿王...睿王他居然在脱自己的亵裤! 银铃想出声制止,却因为被睿王捂着嘴发不出声,只得伸手去阻拦睿王作恶的那一只手。 杨之熠此刻只想舒坦一把,这个银铃身段姿色都还可以,属于那种大众认知的好生养型,父皇如今已经开始盼孙子了,自己也得加把劲不能输给那几个兄弟。 “你敢反抗?你信不信天一亮我便告诉王妃,你借守夜的名义勾引本王,你说到那时王妃会如何待你?” “呜呜呜……” 银铃惊恐的瞪大了眼,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被捂住了,杨之熠眯着眼松开了手,银铃立马下榻跪了下去。 “求求王爷放过奴婢,奴婢来世一定当牛做马报答王爷,求求王爷!” 身为陈冰卿的贴身丫鬟,银铃太清楚自己将来的路了,家里已经帮自己相中了王府的一个账房先生家的小儿子,只等主子诞下男孩儿,自己就可以求主子将自己嫁出去,将来在想法子求王妃让自己到小世子的院里当个管事妈妈,这辈子就不愁了。 若是让王妃知道自己和王爷有了首尾,银铃此刻整个人如坠冰窖,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杨之熠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感受着被窝里的余温,一只手捏住银铃微尖的下巴强逼着她抬起头来。 “啧,怎么还哭了呢?本王今后会是这天下的主人,做本王的女人,包你这辈子荣华富贵。” 银铃抖得更厉害了,若真如王爷所说,有朝一日他成了九五至尊,就凭王妃现在的心性,日后她成了一国之母,自己的死法恐怕更惨烈,皇宫那种地方,吃人都吐不出骨头渣子,就自己这个姿色老死宫中都算是好的了。 “王爷,奴婢...奴婢已经定亲了,是王妃帮奴婢择的人家,求王爷开恩,奴婢求王爷开恩。” 银铃本想嗑几个响头,可下巴被睿王的手死死捏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哦?不知定的是谁家?” 银铃一听大喜过望,虽然自己扯了谎,可只要这次能把睿王打发了,天一亮便立刻去求王妃,凭自己多年忠心侍主,王妃应该不会拒绝。 “是府里账房的儿子。” 银铃话到嘴边本能的留了三分,若是王爷给人穿小鞋,苦的不还是自己么,可惜杨之熠根本没有那个弯弯绕的想法,听了银铃的话,眸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猛的将银铃从地上拉到了床榻上。 “本王在你心里居然还比不上一个账房的儿子?!本王就喜欢有挑战的东西,今夜你只能是本王的。” 还有那天下之主的位置,终有一天也只会是本王的,最后这句话杨之熠没有说出口,只是将满腹豪情壮志裹挟在那重重的一击之中。 陈氏没有认床的毛病,这一夜安眠醒来洗漱过后便回了主屋。 主屋里杨之熠早就不在了,银铃和杨之熠的动静瞒不过金铃,银铃也没想瞒着,杨之熠前脚走,后脚银铃就起身去后罩房找了金铃。 金铃将倒在床铺上哭哭啼啼的银铃安抚住,率先冲去正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将该处理的处理干净,屋里昨夜点了香为了遮盖王爷的酒味,倒是真好遮住了那丝男女之事的气味。 回到后罩房,金铃估摸着王妃就快醒了,搓了块帕子递给银铃。 “你赶紧将自己收拾干净,守夜的人也就半天时间给你休整,你务必像平常那样,王爷应该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可...可若王爷跟王妃提了...金铃,我不想做妾,我该怎么办?我好怕......” “莫慌,王爷什么身份,咱们什么身份,他不会因为你主动提及此事。你之前不是说你娘有些咳嗽么,你今日干脆告假陪她去看大夫,济世堂的周大夫我听说医术高明人也好,对咱们这种出身的人最是和善,你带你娘去找他,顺便......顺便也为自己求一副药。” “什么药啊?” “当然是避子药啊!” 银铃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一下,但一想到若是怀上王爷子嗣的后果,脸立刻又白了,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晓得轻重厉害。 金铃看着银铃收拾妥帖自己,抑制住身体变化的不适,迈着步伐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一事赶忙把人扯了回来。 “怎么了?” “今日我替你告假,你回去带你娘去看病知道该怎么说吗?” 银铃愣了一愣,看向金铃一本正经的模样,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知道的,就说担心她所以特意告假回去。” “那你怎么问周大夫要避子药?要到了又该怎么避开你娘?” “为什么要避开我娘,别人瞒着,难道我娘也要瞒着?” 金铃就知道银铃的缺心眼又犯了,举了举手指就差戳她脑门上了。 “你是不是傻啊!你想想你和李家小子的婚事为什么能成?还不是因为李家有个做账房的爹,做王妃铺子管事的儿子,所以他们家拿得出五十两给你下聘,你爹娘就是看这五十两可以给你弟将来娶媳妇用,才答应了的。” 看着银铃一瞬间的黯然,金铃没打算放过她,继续冷静的分析。 “你和王爷的事若是让你娘知道,那你爹也就知道了,全家都瞒不住,你说到那时你爹娘是会让你嫁到李家做管事媳妇,还是会让你给王爷做妾?” 银铃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决堤了,金铃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这下子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将人送出二门,折返回来刚巧王妃醒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退为进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伺候着陈氏洗漱完,跟着她一路回到正屋,金铃在进屋的时候特意深呼吸了一下,确定没闻到什么可疑的味道。 陈氏也没有察觉这屋里曾发生过什么,懒洋洋的歪在榻上伸展了双臂,金铃立刻上前轻柔缓慢的按捏。 “派人去蹲在礼部门口,一下衙就把王爷接回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和他说,别再让些阿猫阿狗的把王爷拉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喝酒。” 金铃微微一顿,赶忙应是。 自家主子就是这么霸气外露,连极为受宠的庆国公世子都算在阿猫阿狗之列,这世上能让自家王妃放心上的人怕是不多了。 金铃并不了解陈冰卿真正看不上蒋峥的点,之所以言语上折损蒋峥,纯粹是京城贵妇圈子里没人不知道蒋峥后院那点破事。 一个男人宠妾灭妻能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是当今圣上宠爱贵妃这么多年,底下的人哪个提到这事儿不是撇嘴白眼的,只不过那是皇上,都只敢背地里偷偷的吐露两句心声罢了。 蒋峥再怎么背靠庆国公府,到底还是不如自家王爷的身份,陈冰卿不觉得自己要对蒋峥报以什么好态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杨之熠和这样的人走得近,焉知哪日会不会近墨者黑,也开始宠妾灭妻,毕竟沉鱼轩可有个狐媚子玩意儿呢。 被陈冰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惜奴,正晒着太阳看潘姑姑整理安胎药。 这些安胎药是济世堂送来的,每日潘姑姑都要打开来一一细查,然后亲自煮好端到惜奴面前看着她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惜奴觉得潘姑姑这么小心谨慎十分有道理,虽说如今王妃暂不管王府事务,可万一有人借这个时候表忠心,拿自己和肚里的孩子做筏子,那就不好了。 潘姑姑寡言少语,面容冷肃,起初惜奴也是怕她的,但这几日相处下来,惜奴觉得再没有谁比潘姑姑更可靠的了。 “姑姑快来坐坐歇一歇吧。” “惜主子用完膳就要喝安胎药了,老奴现在就去煮,等会儿喝温度刚刚好。” “多谢姑姑。” “分内之事,当不得谢。” 惜奴望着潘姑姑去一边煮药,继续躺下身子放松晒太阳,王爷特意下令自己不需要去正院请安,这样足不出户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受多了。 陈氏看着金铃端进来的早膳,那碗燕窝粥散发出微甜的气息。 陈氏拿着汤勺搅了搅,看向金铃。 “惜奴最近如何?” “好......好像还好。” 金铃下意识就想说好着呢,一看陈氏的脸色顿时改了口。 “把这碗燕窝粥端去给她,就说是本妃的心意,让她安心在沉鱼轩养胎,早日给王爷开枝散叶。” “娘娘,这是正院小厨房新进的上好燕窝,那惜奴怎么配?” “省的王爷以为我克扣她的燕窝,上次潘姑姑来要走的燕窝估摸着也不多了,往后小厨房每日早膳晚膳都送一碗燕窝粥去,记住了当着潘姑姑的面给她。” “是。” 金铃不明所以,但主子的命令照做就是,问太多死得快。 惜奴的早膳虽然有王爷提了一句,但大厨房也不敢太过,比着侧妃的规格减了三成送到沉鱼轩,但就这样也比惜奴以前吃到的要好许多倍。 在王妃手里讨生活的那些日子,惜奴从来不知道王妃早膳桌子上的那些个点心是甜的还是咸的,但光看着就觉得好吃,现在虽然依旧不及王妃,可惜奴很知足了。 今日的早膳是小米粥,南瓜牛乳冻,芝麻薄饼和葱油糕。 惜奴刚准备开吃,就听见了不啻于噩梦的声音。 “惜主子还没用膳呐,赶巧了不是,王妃怜你有孕,需要补身子,特命奴婢送了碗燕窝粥来,惜主子趁热喝了吧。” 惜奴看着被放到自己面前的燕窝粥,喉咙紧了紧,立刻转头去找潘姑姑,正巧潘姑姑端着安胎药出来了。 “奴婢见过潘姑姑,这是王妃给惜主子的燕窝粥,往后每日早膳晚膳都会送一碗来,姑姑看着伺候惜主子用膳吧,奴婢告退了。” “老奴代惜主子谢过王妃。” “潘姑姑代惜主子谢什么,再说王妃也没想要惜主子感恩,这都是王妃分内之事,惜主子好好养胎吧。” 金铃走后,潘姑姑依旧肃着脸将小米粥端走,把汤勺放进了燕窝粥里,端给惜奴。 “潘姑姑......” “吃吧,没毒对孩子好。” 惜奴拧着眉看了看潘姑姑再看了看那粥,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甜丝丝的燕窝粥远不如葱油糕那样的咸点心吸引人,可惜奴不能不吃,为了孩子,燕窝是好东西,既然王妃愿意给,潘姑姑又能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那就硬着头皮全吃了。 杨之熠一下衙就被王妃院里的小厮请了回去,回王府听到陈冰卿送了上好的燕窝粥给惜奴,顿时眉眼柔和了不少,对着迎上来的陈冰卿又恢复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你手伤还未痊愈,斟茶倒水这些活本王来。” 陈冰卿看着杨之熠给自己倒茶的样子,心里不住的苦涩,却还得强颜欢笑应和着,顺便将银铃在紫罗衣铺的听闻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淮王府内里也不太平啊,宋湛这个世子的位置看来也不是很稳。” “王爷的意思是,那宋沐可以与之一争?” “争什么,就宋沐的出身,即便宋湛死了,父皇也未必肯把淮王世子的位子给他。不过有这么段隐情在,日后能利用的地方多了去了,这次你办了件对本王极有利的事,本王该如何赏你?” 陈冰卿抿了抿唇,客气道。 “这事儿也是银铃凑巧听了一耳朵回来,王爷若要赏也该赏她。” 杨之熠微微一笑,四处扫了一眼随口问道。 “这么一说好像没看见银铃,怎么不在你跟前伺候了?” 陈氏不疑有他,抿了口茶回答。 “她娘病了,今日告假回去陪她娘看病去了。” “哦,她要什么让她自己来找本王说吧。” “是,王爷可要去沉鱼轩看惜奴?” 陈氏眨巴着眼看向杨之熠,极力表现的淡定如常,杨之熠摆了摆手。 “不去了,日日去也不能把孩子看出个男女来,今日本王陪你用晚膳。” 陈冰卿这才展颜,忙喊着金铃布置晚膳,并特意当着杨之熠的面嘱咐金铃再送燕窝粥去,又得到了杨之熠的大力赞赏。 陈冰卿这一次以退为进,将杨之熠留在了正院好几日,惜奴日日期盼杨之熠再来沉鱼轩看看自己,愣是没等到半个人影,要不是潘姑姑在,怕是又要泪如雨下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妙手回春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注视着储舒沫的睡颜,微微拧眉。 “皇后每次都睡这么久?” 嘉康帝觉得自己十次来八次都会撞上储皇后是沉睡的状态,虽然自己并没有真的这么频繁多次来探望,但几乎没怎么遇到过她清醒的时候,这让嘉康帝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朕不来看你是一回事,朕来看望却只能盯着睡颜发呆,那就有被藐视的嫌疑了。 红莲和杜御医还跪在一边,随着储皇后月份越来越大,杜御医几乎是住在凤梧宫里了。 众人皆知储舒沫的特殊性,也无人敢这个时候弹劾一个御医外男这么亲近储皇后,若真有那不开眼的跳出来指摘一二,就得背上谋害皇嗣居心不良的骂名。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凤体因有孕之故,比别人要稍显疲累,多睡有助于娘娘和腹中胎儿的康健,故娘娘时常久眠。” 杜御医回答这么几句话,后背就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中衣紧紧的贴合在背脊上,有点难受,可这会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儿垂着头回话。 嘉康帝听着杜御医的话,又看了看储舒沫,仍然没有睁眼的迹象,只得站起身道。 “既然皇后与胎儿无事,朕便放心了,杜爱卿辛苦了,务必保朕的嫡子足月出生。” 嘉康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红莲听了却又是庆幸又是悲哀。 庆幸此刻皇后沉沉睡着听不到皇帝无情的话语,悲哀的是皇后牺牲了那么多只为了给皇上生一个嫡子,不至于百年后为后人指摘,如今皇上却真的只在乎嫡子的安危,丝毫不担心皇后。 “是。” 杜仁此刻觉得从胃到嘴里全是满满的苦味,嘉康帝一走就委顿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杜仁祖上就是个游方郎中,因缘巧合进了太医院,虽说本事也是有的,可要能当上御医,就得有让上位者格外赏识的理由。 杜仁当初一时财迷心窍抢了功,被抢的人也没有吭声,甚至默默的离开了太医院,所以自己才能凭着替储皇后及时解了毒挽回了性命,一举当上了储皇后的专属御医。 这么多年储皇后的身体在自己的调理之下,再活个十年总还是可以的,偏偏这女人钻起牛角尖来连死都不怕,硬是用了那副药耗损了十年生机就为了生这么个孩子。 杜仁现在一天比一天焦虑,当着嘉康帝的面自然不敢说实话,竭力若无其事,可储舒沫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嘉康帝虽然话里话外只要孩子没事,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仁觉得最初自己的预估还是太乐观了些,皇后这身体甚至连拖到孩子足月生产都难,还有月余了,可皇后已经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极少的情况。 对外一致的说辞自然是皇后身体疲累需多多休息,实则皇后根本掌控不了睡眠和清醒,这哪里是沉睡啊,分明就是昏迷。 好在皇上和太后都没有再安排御医或者太医来会诊的意思,杜仁觉得自己得赶紧安排好后路,一旦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就赶紧带着妻儿逃命。 红莲虽然不懂医,可贴身伺候了储舒沫这么多年,本能的觉得储皇后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杜御医对皇后有救命之恩本不该怀疑,可这种非常时期,红莲谁也不敢全信。 看着杜御医的样子,红莲的担忧更重了。 “杜御医怎么还坐在地上?虽然凤梧宫的地龙这会儿已经烧起来了,可总不如坐在铺了软垫的锦凳上舒服。” “是是是,红莲姑姑说的是,老朽这便起来,方才跪得久了些,腿有些发麻罢了。” 杜仁靠着一旁的锦凳爬了起来,看了看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皇后,转过头对红莲交代道。 “娘娘若是醒了,赶紧让她多吃些东西下去,睡这么久了不管是孕妇还是胎儿,都需要吃些东西,挑些软口易消化的。” “是,杜御医要回太医院?” “嗯,老朽想起来有本医书古籍上,有一方子对娘娘有益,回去找找看,若有什么事立刻派人去太医院寻老朽便是。” “好,杜御医慢走。” 故作镇定的离开凤梧宫,杜仁走在宫里长长的甬道里,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狭窄的深秋的天,颇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真是成也皇后败也皇后啊…… 一路走回太医院,快靠近太医院门口时,杜仁才收起了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轻哼着小曲儿迈步进去,果然见到他的同僚纷纷涌上来打招呼。 杜仁一一笑着招呼完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自从储皇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杜仁已经许久不曾在这屋里住了,乍一进来浑身冷的一激灵,这是在储皇后的宫里呆久了的缘故,只是深秋便已开始烧地龙,可见是虚弱透了。 “师父。” 杜仁的徒弟敲了敲屋门走了进来,合上屋门前仔细看了眼周遭,确定没什么人窥视才紧闭门扉。 “师父喝杯热茶。” 何恒倒了杯热茶递到师父杜仁手里,在他的注视下也坐了下来。 “师父今天怎么有空回太医院啊?皇后娘娘不要紧吧?” “要紧?有什么要紧的,无非就是比寻常孕妇辛苦些,精神上稍有不济,多睡会儿多吃些就没事了。” 杜仁一边说一边嗦了口略微烫嘴的茶,一进太医院这么多人围上来打招呼拍马屁,说白了就是拐着弯的打听皇后的情况,杜仁岂会听不出看不出,只是大家都不戳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太医院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底细,包括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杜仁都没有实话实说的意思。 何恒听了杜仁的话,面上是一阵放轻松的样子,话里也含着满满的尊崇。 “师父妙手回春,当年能救下皇后,如今保她们母子平安肯定也是易如反掌......师父怎么了?您没事吧?” 何恒的话让杜仁一个不留神被茶水烫了一下,还得强撑着说无碍,实则内心怄的要死。 易如反掌你个大头鬼……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访周鹤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杜仁看着何恒,把一肚子骂人的话压住,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当年皇后娘娘不幸中毒,若是救不回来死的可就是大半个太医院的人,你是我的徒弟,肯定也难以幸免。” “是啊,还好师父妙手回春,当年医术能跟师父一比的也就那周太医了,可惜终究败给了师父。也算他识相,自知水平不够早早离开了,否则这太医院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啊。” 杜仁眼眸微微一亮,面上依旧保持着闲谈的样子,听到了自己想提又不能主动提及的人,杜仁对这个徒弟还是有几分喜爱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鹤在太医院时,我与他时常一起切磋研究,他的医术不在我之下,当年能解皇后的毒实乃为师侥幸罢了,为师当初其实还挽留过他,可惜啊......” “师父心胸开阔,偏偏他是个小人,自觉蒙羞负气离开,师父又何必替他感到可惜,我看他现在也是活该过的狼狈。” “哦?周鹤现在过得不好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师父您贵为皇后娘娘的御医,整日里忙碌哪有闲工夫听我们聊八卦啊,那自然是没听说过了。那周鹤离开太医院后就去了济世堂当坐堂大夫,沽名钓誉只肯为穷人治病看方,潦倒了许多年,最近怕是日子实在难捱,开始游走于一些王府官绅之家,诊金也是高的吓人,也就那些没见识的开始捧他。” 杜仁听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便没了和何恒闲谈的想法,用找医书的借口把人利索的打发了。 深秋的夜黑的越来越早,周鹤今夜不用在济世堂守夜,趁着最后一丝亮光回到了家里。 说是家其实并没有烟火气,每日济世堂都供一顿饭一顿点心,周鹤忙起来没空吃就会把点心带回家,盛夏时节食物放不长,周鹤就会在家周边的摊子随便吃些什么糊弄过去。 杜仁坐在马车里看着那处围墙斑驳的小屋,内心里感慨万千。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周鹤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得如此潦倒正好方便了自己。 “周大夫回来啦?吃了吗?我这儿有两个烤红薯,你拿去吃吧。” “周大夫,我这儿多了俩煮鸡蛋,你拿着。” “呀,周大夫回来啦?周大夫这个是我自己腌的萝卜条,又香又辣很下饭的,你拿着。” 周鹤一路走过来,双手都要拿不下了,这些人都是平日里自己无偿医治过的平头百姓,分文不收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受恩的人过意不去,所以周鹤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所有的食物,反正天越来越凉了,放着不怕坏。 艰难的打开了门锁,抱着满怀的食物关不上门,索性家里空空如也没什么能让贼惦记的,周鹤抬起一脚勾了一下门就往里走去。 杜仁下了马车看着那虚掩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从马车里拿出了如意楼的酱牛肉和两坛子丹桂酒。 杜仁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特意借着回家探望妻儿老小,问老妻要了三百两去如意楼奢侈了一把。 杜仁都不愿意回想自己的妻子听说要三百两时的神情,最终还是架不住杜仁口中事儿办不好全家掉脑袋的恐吓,拿出了攒着的棺材本。 周鹤端着辣萝卜条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廉价的烧刀子,刚捏了根辣萝卜条凑到嘴边,突然鼻子耸了耸,看了看眼前的辣萝卜条迷惑了。 “我这是饿昏头了?怎么萝卜条闻出肉味来了?!真是......咦?咋还有桂花香呢?” “哈哈哈,周兄的鼻子一如当年啊。” 周鹤看向屋外,虚掩的院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左手一个油纸包,右手两坛子酒,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的屋外。 “你是......谁啊?” 杜仁噎了一下,这些年自己吃的好穿的好,比起周鹤来说面相显嫩的多,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这人记性可真差。 周鹤上下扫视了一遍后,注意力就全被杜仁手上的酒和肉吸引走了,当年同在太医院都没有用心去记的人,这么多年不见,更是没印象了。 人虽然没印象,但是有酒肉的加持,足以换回周鹤一丝丝好印象。 “老兄是来看病的?没钱不要紧,来来来,快进来,我给你把把脉。不管你是想老来得子还是想重振雄风,在下都是擅长的。” 周鹤一把接过酱牛肉和丹桂酒,也不管面部扭曲的杜仁,就往屋里去了。 裁剪得体的红色绒布一揭开,丹桂酒的香气顿时充斥了周鹤简陋单调的屋子,给这小破院平添了几分清风自胜的风雅情调。 “周兄就住这儿?啧,这到冬日怎么受的了?” 周鹤已经左手牛肉右手酒的开始享用了,虽然眼前这个人的话语里有那么点让自己不舒服的意味,但看在这美酒佳肴的份上,周鹤忍了。 “无妨无妨,习惯了就好了,说说吧,是看病啊还是看方啊?” 杜仁嫌弃的甩袖掸了掸长凳上的灰尘,这长凳看着已经被虫蛀的摇摇欲坠了,真怕自己一坐上去就摔了屁股墩。 “在下今日来不是看病也不是看方,是想请周兄去给一个人看一看。” “哦,给谁看病啊?诊金多少啊?” “这人身份尊贵,恕在下不宜泄露,至于诊金,只要周兄看好了病,要多少有多少。” 杜仁看着周鹤埋头大快朵颐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自己印象里的周大夫不像是这么粗糙的一个人啊,果然苦日子过久了,言行举止都透出了匪气。 “你这话说的,我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治不好的病多了去了,按你这话的意思万一治不好就不给钱?那我不去。” 杜仁默默翻了个白眼,治不好没钱?呵,岂止是没钱,还会没命呢! “周兄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这酱牛肉和丹桂酒你已经吃了,这两样东西可花了我三百两银子呢,你的诊金三百两也该够了吧。” 周鹤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牛肉,等喉咙里的不适过去后,才瞪着眼看着正襟危坐的杜仁。 “三百两?!你莫欺我不懂行,这李记酱牛肉的价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这可不是李记酱牛肉,这是如意楼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如意楼问问。” 周鹤看了看已经被自己吃光了的酱牛肉,还有两坛都已开封的丹桂酒,顿时后悔的想扇巴掌,这一时没忍住就把自己绕进去了?等等! “我说你啊你,我说的是诊金,你拿这牛肉和酒来算几个意思?好吧,就算真如你所说这些值三百两,可到底不是真金白银啊,除非你再拿三百两来,否则我可不答应,哦对了,要三百两......金子。” 杜仁腾一下站了起来,面目不善的看着眼前开始剔牙的周鹤,磨了磨牙。 这人依旧没变,依旧是让自己讨厌至极! 第一百六十四章 深夜筹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杜仁站起来俯视着周鹤,周鹤无所畏惧的回视。 反正都这把年纪了,也不信对方能把自己打晕扛走。 “周兄难道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 杜仁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默默坐了回去,周鹤诶嘿了一声,这是威逼不成开始演苦情戏了? “你谁啊?” “鄙姓杜,单名一个仁字。” “杜仁?不认识啊。” “......” 杜仁幽怨的望着一桌之隔的周鹤,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便更幽怨了。 原来是真的不记得了,可笑自己还记了他这么多年,被抢了这么大的功也没放在心上,可见是真的无所谓,那他离开太医院也不会是大家以为的那样了。 “周兄,当年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你的功劳害你离开了太医院,是我的不对,今时今日杜某全家上下几口人性命堪忧,还请周兄一定要帮我。” 杜仁从木凳上站起来,利索的跪了下去,本想再磕个头,奈何刚弯下去腰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人便诡异的僵在了那里。 “周......周兄,我......我的腰闪到了......” 从杜仁提及太医院开始,周鹤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此刻看着跪在地上姿势怪异的杜仁,周鹤感慨的朝天望去也只看到了屋顶好几处裂缝。 咦,这屋顶什么时候裂了的,等明天得赶紧修补修补,不然下雨天该漏水了。 “周...周兄,你还在吗?” 杜仁迟迟得不到周鹤的回应,稍微一动身子,腰部就感觉到一阵刺痛,便又不敢动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说实话,否则我让你永远站不起来。” 周鹤俯视着杜仁,习惯性的倒了杯丹桂酒,酒杯刚刚凑到唇边,想起这酒是杜仁带来的,又放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杜仁的事多半跟皇家有关,自己不能吃人的嘴软就答应,至于之前吃下肚的酱牛肉和丹桂酒,就当旧同僚登门拜访的普通礼物,笑纳了也就笑纳了。 “周兄,我...我这样子也说不清楚啊,不如你先帮帮我,我一定实话实说,你的医术那么好,想让我永远站不起来的办法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吧?” “哼!让你永远站不起来那就不能用医术了,那有违我的医道,我可以把你打成残废,那样你就站不起来了。” “是是是,周兄言之有理,周兄医德高尚,求周兄先帮我治治,哎哟——治治我的腰。” 周鹤白着眼将杜仁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来,慢慢挪到床边,让杜仁躺了上去,然后拿出药酒金针,解了杜仁的衣裳朝着他的腰部开始扎针撒药酒用特定的手法按揉起来。 杜仁趴在周鹤的床上,头怼在周鹤的棉被里,闻着一股子霉味意欲作呕,但感受着腰部金针刺入的疼痛,杜仁忍住了。 这个周鹤的性子,杜仁还摸不透,万一自己的表现有一点触动了对方,自己的腰就甭想好了。 “好了,你活动活动试试。” “好了?咦?真的不疼了!周兄真乃神医在世!我的腰彻底好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医,你的腰伤是旧疾,我这套金针药酒加上按摩术只能保你一时不发作,要想根治哪有那么容易。” “不碍事不碍事,一时舒坦也是好的。” “呵——一时舒坦也是好的,所以你当初抢着告诉皇帝,皇后娘娘毒已解,只需静养即可,换了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现在知道性命堪忧了?” 杜仁闭嘴了,自己只是感慨一下腰不疼了,没想到就戳到了周鹤的心。 看着对方面色不善的样子,杜仁丧眉耷眼的又想跪下去了,还好反应及时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哎,在宫里跪久了都成习惯了。 “当年的事,周兄怎么怪我都可以,我也是有苦衷的,当时我的母亲病重需要上好的人参,一个小小的太医有多少俸禄买得起上好的人参?当时有那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了家中老母我不得不冒险一把,最后我母亲因周兄闭口不言成全了我,多活了几年,杜某在此谢过周兄。” 周鹤这些年也见过了太多,如今听着杜仁讲述当年不得已的原因,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叹息一声。 “如今你贵为御医,来找我是因为皇后娘娘?” “正是!皇后娘娘自中毒过后躯体受损,安心静养是唯一活命的法子,可她......哎!” 周鹤虽身在民间,可皇后有孕之事三岁幼儿皆知,这是全大齐的喜事,只有周鹤听到这一消息时摇头叹息了。 “如今皇后娘娘是要撑不住了?” 周鹤看杜仁这样子,又花了三百两买酱牛肉和丹桂酒来拜访自己,猜想皇后如今怕是极为凶险了。 “正如周兄所料,皇后娘娘日渐沉睡,怕是等不到胎儿足月生产了,杜某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来求你,求你救救杜某一家,杜某的性命赔进去不要紧,可那是皇后,杜某全家上下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鹤自然明白储皇后和腹中皇嗣有事,那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嘉康帝虽然宠爱蒋贵妃,但这么多年储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帝后之间相敬如宾才能让大齐超级稳定四方太平。 如今储皇后身怀嫡子,不论将来皇后如何,嫡子都要平安,这是嘉康帝对杜仁最低的要求也是整个大齐朝能接受的最低风险。 “你今日来寻我,皇后的情况还是瞒着的吧?” “是,我不敢说啊。太医院上上下下有多少别人的眼线,那些眼线又都盯着我,我在皇后娘娘宫里已经呆了月余,这次还是借着回家报平安的名义偷偷来找你的。” 周鹤光听杜仁这么说,眉间已经挤出了川字,恐怕见到了皇后本人亲自把了脉,情况会更糟。 杜仁也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人,可不为难周鹤,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把我悄无声息的带进皇后宫里?” “这个可以再商量的,首先得你先答应帮我,否则我......你答应了?!周兄你愿意帮我?” 杜仁惊喜的跳了起来,抓着周鹤的手蹦蹦跳跳的。 “干什么干什么,多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是说我这地烫脚?” “不不不,我...我是太意外了,我......我代我我全家先谢过周兄。” “别,能不能保住皇上的嫡子还难说,你先不用谢我,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掩人耳目进到皇后宫里吧。” 杜仁冷静下来,拉着周鹤找出笔墨纸砚,将几条通往凤梧宫的道路开始画下来,商议对策。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准备回王府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漫娇在童府住了几日,隐隐开始焦虑,杨之敏居然还没有派人来催自己回去的意思。 周氏也觉得不对味了,怎么一个有孕之人住回娘家,夫家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侧妃起了吗?” 周氏站在院门口朝守门的婆子笑了笑,这几个都是王府的人,周氏自不敢怠慢。 “夫人进去吧,侧妃娘娘已经起了,正在用早膳。” 绯儿听到院门口有说话声,一出屋子就看见了站在那儿和婆子交谈的周氏,赶忙将人迎了进来。 童漫娇正百无聊赖的戳着一个葱油花卷,这两天心里藏了事,哪里有胃口,每次都是为了孩子硬吃下去的,个中滋味如何都尝不出好坏来。 杨之敏的淡漠让童漫娇整个人很是烦躁,自己就这么回去又是打了自己的脸,可总不能杨之敏一直不派人来接,自己就一直住下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童漫娇百思不得其解,这两日都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思前想后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让杨之敏不满意了,就这么被冷落了。 周氏一看童漫娇的样子,给了绯儿一个颜色,绯儿会意将屋里的婢女都带走,只剩周氏母女。 “事到如今你还不跟娘说实话?” “什么?” 童漫娇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里只有周氏,看着周氏坐下对她的问题还是采取回避装傻的态度。 “你是娘生下来的,我岂会不知你?又怎会害你嘲笑你,你来了童府都多少时日了,王爷一点接你回去的话都没递过来,你和王爷到底怎么了?” 周氏的话终于挑开了童漫娇紧绷的神经,沮丧的把筷子一扔,筷子和碗碟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又借力跌到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王爷现在一颗心都拴在王妃身上,在王府处处得不到他的关心我才借着回娘家小住的名义,以为他会惦念,毕竟我也怀着孩子呢,可是...可是......” 童漫娇可是不出来了,周氏听了一脸的不赞同,本想伸手戳戳女儿的额头,一眼扫过童漫娇头上戴的都是皇家制品,又忍住了。 即便现在四下无人,该遵守的就得遵守,女儿已是侧妃,侧妃的额头可不是自己这个无品无级的民妇可以戳的。 “我的傻女儿,你在王府都被冷落了,还指望回了娘家让王爷来追回你?你就应该在王府使力才是!现在可倒好,王爷眼前没了你这个人,又有那怀了嫡子的王妃牵引着,他能想起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来?” “我肚子里的不也是他的孩子吗?他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那梁氏肚里的是嫡子,你肚子里的不过是个庶子,王爷心思都在梁氏那儿还不能说明一切吗?你还在这儿做什么白日梦。” “娘......你到底在帮谁?!” “我没有在帮谁,我是在骂醒你,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在奢望自己和那梁氏平起平坐?你该不会以为你还稳压梁氏一头吧?” 童漫娇沉默了,自从那梁氏进了王府,王爷依旧让自己统管王府,童漫娇就觉得那梁氏不如自己得王爷的心,新婚之夜都能让自己抢走王爷,又有春娘那样的嫂子,处处都被自己比了下去。 如今同样怀有身孕,王爷一时对她上心,童漫娇虽然有些气苦,可也没觉得需要多紧张。 周氏的话让童漫娇终于又些醒悟,是了,自己肚子里的只是庶出,梁氏肚子里的是嫡子,若是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若梁氏生的是儿子,即便王爷永远只是王爷,那王府的世子之位也只会是梁氏的儿子的。 自己掌管王府又如何,等到梁氏的儿子一上位,哪里会尊自己这个侧妃,那梁氏如今什么事都不要做,只要生下了儿子往后总有一日全部都是她的! “不行!” 童漫娇猛的站起身,甚至连肚子都不顾得了,转身就冲到衣橱前,开始将衣橱里的东西往床上放。 “你干什么呀你,小心你的肚子,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 “不行了娘,我得赶紧回王府去了,我不能再住下去了!” “娇儿你听娘说,你现在回王府,哎呀!你现在回王府不是最要紧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把王爷的心抓到自己手里。” 童漫娇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回嘴,周氏拿走的衣服又被她拿回去。 “娘你别添乱,我不回王府我怎么抓住王爷的心?再说了,抓住王爷的心哪是坐这儿想能想得出的,那梁氏肚子里的是嫡子,你不也说了么,我这肚子里的是庶出,怎么比得过她肚子里的。” “那如果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儿或者干脆就没有了呢?!” “生男生女谁知道,再说了孩子就在她肚子里,怎么可能没......” 童漫娇终于停止了收拾行装,震惊的看向老神在在的坐在床沿的周氏。 “娘......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行!怎么可以......那是个孩子,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才三个多月,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替梁氏的孩子操心这些?!” “我和梁氏争王爷,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孩子无辜,你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只要有她的孩子在,你和你的儿子永远得不到王爷的重视,你不是说王爷对你比对梁氏还要好么?为什么如今同样有孕,王爷却变成了这样?还不是因为梁氏肚子里的是嫡子,王爷必须对她们娘俩上心,否则就是宠妾灭妻!一个宠妾灭妻的男子能成什么大事?!皇上宠爱蒋贵妃多年,如今皇后一朝有孕,皇上不照样开始对皇后娘娘上心了,我听说现在全京城大大小小的药铺,上好的补品都被内府司预定了,这是为了谁?蒋贵妃?还不都是为了怀了嫡子的皇后娘娘!” 周氏的话如当头棒喝,童漫娇突然头晕的站立不住,跌坐到了床上,上好的衣衫坐皱了也顾不上心疼。 “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侧妃,从我进王府开始就注定了......” “不!没有什么生来注定的事,你爹当年弃文从商,换你大伯读书出人头地了,如今呢,你已经贵为毓王侧妃,娘眼看那毓王是个有能耐的,说不得将来你会住到那里去,那就是咱们家更大的造化了。你放心,娘会帮你的,娘一定会帮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走到无人可及的位置。” 在周氏的话语里,童漫娇仿佛看到了自己头戴九凤珠冠,身穿明黄色后服睥睨天下的模样。 “女儿都听娘的。” 周氏满意的拍了拍童漫娇的手背,拉着人絮絮说起自己的主意。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荐医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红莲看着储舒沫手撑着床榻想起身,赶忙上前去搀扶。 “主子你醒啦?” 储舒沫借着红莲的力直起身来,可是也没有坐正便又往后仰去,红莲赶忙拉过靠枕让储舒沫靠坐在床上。 储舒沫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翻滚的胎动,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眯缝着眼看向红莲。 “几时了?” “回娘娘话,午初三刻了。” “竟然睡到了现在?!哎,难为那些有孕的嫔妃还要早起请安,原来落到自己身上,竟是这么累的。” 储舒沫信任杜仁,对杜仁的解释深信不疑,一直以为自己开始沉睡是因为胎儿逐渐长大的缘故。 红莲咬了咬唇,心头游弋的怀疑差点宣之于口,再看向储舒沫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报菜名的样子,终究还是闭嘴了。 “奴婢都记下了,这就去给娘娘将早膳,哦不,午膳端来。” 红莲转身下去了,杜仁正好煮好了安胎药,看见红莲往小厨房去,赶忙端着安胎药进殿。 趁着现在储皇后清醒的时候进言,或许能争得同意,也就不用冒着杀头的风险想法子把周鹤偷渡进宫了。 杜仁和周鹤合计到天亮,都没把握一定能瞒住宫里宫外的眼线,把人悄悄带进凤梧宫给皇后把脉,最终还是决定先推荐一下,若皇后主动,那就事半功倍了。 为此杜仁特意借熬安胎药的名义蹲守红莲不在皇后跟前的时机,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到了。 “杜御医,可是安胎药煮好了?” “正是,还烫着,娘娘等用过膳后再喝应该刚刚好。” “劳烦你了,这些日子辛苦的都瘦了一大圈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娘娘和娘娘腹中的皇嗣,微臣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杜仁悄悄捏了捏手心,能不瘦么,每天担惊受怕,就怕哪天储皇后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眼看着储舒沫又哈欠连天,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杜仁赶忙上前两步。 “娘娘既已醒了,容微臣把个脉如何?” “哦,好。” 杜仁从旁拿过药箱,把迎枕放好,等储舒沫纤细的手腕落下来后,再在其手腕上覆上丝巾然后闭眼把脉。 储舒沫靠坐着等杜仁把脉,只是这次杜仁居然还换了一只手,这样有别于往常的举动顿时让储舒沫微微坐正了些。 杜仁感受得到储皇后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手指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惶惑不安,但仍闭着眼投入的演戏。 在杜仁闭着眼双手诊脉切换了三回后,储舒沫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可是胎脉有问题?” 杜仁睁开眼立刻就起身离开锦凳跪了下去,经过周鹤的医治,今天弯腰磕头毫不费力。 “请皇后娘娘恕臣死罪。” “怎么?本宫的孩子真的......” “不不不,皇嗣一切安好,只是......只是......” 一听腹中孩子无事,储舒沫悬着的心落定,轻吁了一口气,朝杜仁抬了抬手。 “杜御医起来说话。” “谢娘娘,微臣今日把脉察觉娘娘的身体越发虚弱了,腹中孩子日益长大,吸食的皆是娘娘的血肉精魂,微臣医术不精,恐难保娘娘母子平安。” 储舒沫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甚至还想伸手拍拍杜仁的肩膀,还好杜仁离得远,储舒沫抬抬手最终还是落在锦被上拍了拍肚子。 “从服药起到怀上这个孩子再到如今,本宫早已明白这是上天给本宫最大的恩赐,如何还敢奢求母子平安,你只要竭力保住本宫的孩子康健即可。” “可是娘娘,您是大齐的国母,若您有个万一......” “若本宫有个万一,大齐朝自然会迎来新的国母,杜御医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一切都是命罢了,这么多年本宫早已认命。” 认命你还强行服药提前消耗生机就为了怀个孩子,真是上位者不智下面人不幸,杜仁嗫嚅着在内心疯狂回怼,然而面上还是一副忧心忧虑的样子。 “娘娘切不可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保娘娘母子平安,只是......哎都是微臣的过错......” 杜仁声情并茂的将对着周鹤所说的以及自己幡然悔悟去找到周鹤磕头认错的事说完,储舒沫目光悠悠的看向杜仁,斟酌着提取了有效信息,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当年被你抢功离开太医院的周大夫,医术才是真的天下第一,可以保本宫母子平安?” 杜仁毫不犹豫的点头,点完以后看储舒沫眼中平静如死水的样子尽数褪去,恢复了生机,顿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为医者最怕三种人,第一种讳疾忌医,有病不肯早治,非等到重病在身才肯求医问药。 第二种心如死灰,在医者尚在努力的阶段便一心求死。 第三种就是太过信赖医者,将医者奉若神明,救治不愈便怀恨在心。 储舒沫先前属于第二种如今又有像第三种靠拢的趋势,然而杜仁此刻根本没有想要和储皇后分析利弊讲清母子平安成功几率的心情。 “娘娘,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周鹤该如何进宫来给您诊脉,这个凤梧宫可是有许多人关心着呢。” 杜仁话说的委婉,储舒沫却是懂的,的确见周鹤的事不宜张扬,更不能让嘉康帝知道自己的盘算,储舒沫也没有把握嘉康帝会愿意看着自己安稳的坐在后位上,手里还有个嫡子。 “娘娘,用膳吧。” 红莲带着几个宫人将先前储舒沫点的吃食一一端了进来,然后挥退了所有宫人,与杜御医开始一道菜一道菜的检查,这些事早已做过多遍,红莲也快成半个医女了。 储舒沫慢慢吃着鸡丝面,扫了眼杜仁,对红莲说道。 “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妍阳那孩子了,明日宫门一开你亲自去童府接她,顺便将济世堂的周大夫带进宫来见本宫。” “济世堂的周大夫,难道娘娘......” 红莲看了眼锦被下储皇后隆起的腹部,又看向杜仁,杜仁被红莲的目光看的一抖,本能的摇头。 “本宫只是听说这周大夫医术了得,又很有善心,好奇想见见罢了。” “是。” “既然你都会多想了,那若是旁人问起来你便说那是妍阳带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也是她的孝心。” “是,奴婢遵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好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一想到自己能有机会亲眼看着孩子长大,储舒沫心情大好,连带着胃口也好了。 在红莲的瞠目结舌下,储舒沫不仅吃掉了全部的东西,还饶有兴致地喝了一盅酸辣汤,直呼过瘾。 “本宫暂时还不困,想看会儿书,你们都退下吧,不用在这儿守着。” “是,奴婢告退。” “是,微臣告退。” 杜仁一出去就被红莲急急拽着衣服扯到了一处角落,红莲抬头四顾确定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请杜御医如实相告,娘娘......娘娘是否时日无多?” 最后四个字红莲已然带着哭腔,杜仁心下一抖,以为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但面上还是镇定的,甚至疑惑的皱了皱眉反问道。 “红莲姑姑怎会如此想,皇后娘娘方才还胃口大开吃了那么多东西呢。” 说到吃东西,杜仁就心绞痛,那三百两的酱牛肉和丹桂酒自己一口都没尝到,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都得吃太医院的饭了,方才看储皇后喝酸辣汤的样子,口水差点没掉下来。 “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突然胃口大开,我才会做此猜想!这...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么?!” “......” 杜仁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泫然欲泣的红莲,仗着自己年纪大伸手拍了拍红莲的肩膀。 “你放心,若真的是回光返照,娘娘不光能吃那么多,碗碟都能嚼碎了咽下去。” 杜仁说完便背着手哼着小曲往凤梧宫外走去,让皇后重燃了生的希望,今日就不用担心了,还是赶紧回太医院要紧,马上就放饭了,回去晚了汤里的菜叶子都捞不着。 杜仁的话红莲反复琢磨了一遍,大致理解为皇后无事甚至说是渐有好准,当即开心的忍不住拍了记大腿。 红莲确认储舒沫依旧在看书,便带着人去御膳房领凤梧宫宫人的午膳,御膳房里的人正忙碌着,一看红莲的样子纷纷好奇的频频扫视,红莲也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手下的人打饭盛汤。 “这不是红莲姑姑么,怎么今日您亲自来了?” 御膳房的管事麽麽迎了上来,客气的招呼红莲。 “娘娘那儿暂时不需要人伺候,我便来帮着一块儿领午膳,左右无事走动走动就当活动筋骨了。” “哎哟,您这话说的,皇后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哪能离得开人啊,这饭菜你派人说一声,老奴立刻派小的们给凤梧宫送去便是,哪能劳您大驾呀。” “不用,往后我日日餐餐都亲自来也是有空的,娘娘如今身子越来越康健,今日吃了足足四个菜一份汤并两碗米饭呢,哪里需要天天对着我这张脸啊,现在正看书呢。” “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娘娘的小厨房可比我们御膳房更知道娘娘的口味,改日必定跟凤梧宫的掌厨学习学习,也好给您的膳食提提香。” “那就真的太感谢了,不瞒你说,我看娘娘吃菜喝汤的样子,是真的馋,杜御医也馋的不行,这不也赶回太医院用膳去了么。” “啊?杜御医这不是一直呆在凤梧宫了么,怎么还回太医院用饭啊?” “娘娘管了他月余的饭了,他也不能真就一直厚着脸皮吃娘娘的小厨房啊,今天起就回太医院吃了。” 红莲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凤梧宫的午膳都处理妥当了,就带着人领着饭菜离开了御膳房。 不出红莲的预料,自己还没回到凤梧宫呢,皇后娘娘母子康健胃口大好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嘉康帝都知道了。 红莲的好心情以及杜御医回太医院用膳午歇都是明摆着的,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这下都信了,心里不论多着急,面上都得合掌念佛称颂一番天佑我大齐,保佑皇后母子平安云云。 养心殿中嘉康帝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上,手指无意识的捻着被角,眼睛望着帐顶的龙纹同守在床榻边的李忠闲聊。 “你去凤梧宫时皇后在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正在院子里看红莲喂鱼。” “哦?都下榻了?这天气她不呆在屋子里受得住?” “老奴看娘娘脸色红润,披着件青绿色的斗篷站那儿,也没拿手炉也不让人扶着,一手扶着腰一手放在隆起的腹部,精神很不错。” 通过李忠的描述,嘉康帝在脑海里大致描画出了当时的景象,闭了闭眼脑海里又出来了蒋荣华的眉眼。 “贵妃那边......如何了?说实话。” “贵...贵妃娘娘,嗯......贵妃娘娘将午膳全掀了,还......” “还什么,再吞吞吐吐的就告老吧。” “皇上恕罪,贵妃娘娘还砸了一套官窑秘水瓷茶具,三个连理枝纹宝瓶,两对玉如意和一块砚台,那砚台是皇上新得了才赐给娘娘的。” 嘉康帝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重了些,李忠恨不得缩到床底下去。 贵妃砸别的也就算了,那砚台刚到皇上手里,皇上都不舍得用,把玩了许久又巴巴的亲自送到了禧瑞宫,这才几天啊,现在已经粉身碎骨了,这帝王恩宠哪里经得起这般打砸呀…… 蒋荣华是不知道李忠的感慨的,要不是秋心拦着,恐怕砸掉的东西更多,反正储舒沫怀上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注定了不复从前,现在也不需要遮掩了。 “娘娘消消气,您也无需动气啊,依奴婢看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那正说明腹中孩子健康,将来娘娘抚养起来才轻松呢。” “呵——她们母子康健还有本宫什么事。” 蒋荣华气的头昏脑胀的,秋心按揉了半天也没觉得有所缓和。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多少人孩子生了下来自己却送了命,更有甚者母子俱殒,娘娘现在看皇后娘娘母子康健,依奴婢看,皇后娘娘的身子生产时怕是熬不住的。” “你说的这些本宫也不是不知,可那杜仁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当年要不是他,皇后哪还会活到现在甚至怀了龙种?!” “娘娘放心,这前朝后宫多的是不希望皇后母子平安的,我们只需静候佳音,皇上不也允诺您皇后的孩子会交给您抚养么,可见皇上也只想保住嫡子。” “不行,本宫还是不放心,那几个稳婆你查探清楚了么,可有把握?” “娘娘放心,为了娘娘的今后,奴婢一定办成此事。” 秋心的话总算让蒋荣华的头没那么难受了,鸿嘉十二年的冬日来临,却不见多少寒冷之气,隐约有些冰雪消融初春时节的意味。 第一百六十八章 携医进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又困又睡不踏实,难受极了。 某人半夜发神经,跑来拉着自己夜观星河。 虽然这个世界的星空的确很美,是童清妍上辈子没有福气日日见到的,可这种季节的晚上不睡觉坐在屋顶看星空,一点都不浪漫,甚至很傻缺。 宋湛日常习武强身,今年迟迟没有来的寒意让他很是受用,直到童清妍连打了三个喷嚏后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宋湛本想喊醒飞燕或者飞翠,去煮一碗热辣辣的姜汤,但是被童清妍横眉阻止了。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大晚上不睡觉把我折腾病了,还要闹的众人皆知?滚去煮姜汤,我回屋等着。” 撂下话童清研就进屋裹着薄被小鸡啄米了,宋湛在黑夜里摸了摸脑门,有心想问一问姜汤该怎么煮,又怕挨骂,便硬着头皮去了小厨房。 小白瞪着黑亮黑亮的狗眼注视着宋湛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从狗屋里起来了。 按照自己的记忆,那里是有好吃的白煮牛肉的地方,跟着去没准能淘到点吃的。 宋湛看着码放整齐的食材架子,轻松的找到了一块老姜,又从另一侧的调料架子上拿到了红糖,炉子里的滚水是一直备着的,宋湛突然觉得自信心爆棚。 回忆了一下自己喝过的姜汤是只有汤没有姜的,那应该是煮好后只舀汤,生姜就留在锅里了。 将老姜洗刷干净扔进滚水里,倒了两勺红糖,宋湛举着第三勺红糖犹豫了,好像童清妍比自己爱吃甜食一点点,自己觉得一勺就够了,她两勺应该也够了,这么想着就把第三勺红糖放下了。 看着红糖里那块完整的老姜随着沸腾的水泡上下起伏了五六回,宋湛拿出干净的汤碗,盛好一碗姜汤放进食盘里准备送去给童清妍,然而厨房门口出现了一只浑圆的拦路狗。 “汪——” 小白歪了歪脑袋耸耸了耸鼻子,判断了一下宋湛托着的食盘里不是自己爱吃的牛肉,但这味道有那么点熟悉,又跟印象里的味道有点区别。 “你让开,这是给你主子准备的。” 给那个经常弄白煮牛肉和鸡蛋酥给自己吃的人? 小白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做狗子的要懂得知恩图报,换取更多的牛肉和鸡蛋酥,这碗东西是不行的。 “汪汪汪!” 小白扯住宋湛的裤腿,拉着人直往食材架子上撞。 “你干什么,我辛辛苦苦煮好的,别给我弄洒了!” 宋湛不知道小白发什么疯,就是拦着不让自己走,只得放下托盘,看他意欲何为。 小白在食材架子和调料架子间来回踱步,又朝着宋湛叫了两嗓子。 宋湛站起身走到小白面前,蹲下身子与他齐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是自己拿老姜的那个篓子。 宋湛不明所以的站起身又拿出一块老姜,放到鼻端闻了闻。 “没错啊,就是生姜的味道,没有被下什么东西啊,小白你想说......嚯——” 宋湛刚一扭头去看小白,只见狗嘴里正叼着一把菜刀。 “你的意思是这生姜要切开的?” “汪汪!” 宋湛莫名的相信小白,将老姜和菜刀清洗干净,生姜切块后刚想把生姜扔下锅,就发现小白还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又认命的继续切最后改成剁,直到把生姜剁成末,小白才后退了一步。 闻着水汽里裹挟着的热辣辣的姜味,宋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放红糖时又按照小白的指示,放了足足四勺,熬煮了一会儿小白又叼来了一个漏勺,这回宋湛知道了该把姜末过滤干净,端着新制的一碗姜汤,宋湛将先前那碗倒在了院子里的草丛里毁尸灭迹。 童清妍闻到熟悉的姜汤味时,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软糯糯的喊了声娘,就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打算接姜汤碗,上下挥了挥也没触碰到碗边,才抬头看去,只看见宋湛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咦?是你啊。” “你方才喊我......娘?!” “哦,我睡迷糊了,闻着姜汤味以为是是娘煮的,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童清妍接过姜汤趁热喝了两口,才后知后觉的咂巴了一下嘴咦道。 “这是你煮的?味道居然和我娘煮的一模一样,真好喝!” 宋湛唇角抖了抖最终还是上扬了一下,果然把那碗倒掉是明智的,否则传扬出去,堂堂淮王世子还不如一只狗会讨自己媳妇欢心,那这脸面算是砸到地缝里了。 童清妍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还是想再睡会儿可又确实无法再睡着了,正难受着,屋门突然被推开了。 “郡主,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想见您,召您入宫呢。” 童清妍认命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由着四人帮自己梳洗打扮好,匆匆拿了几个花卷就出门了。 红莲看着童府准备好童清妍的郡主马车,童清妍也刚刚好走到了大门处。 童清妍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立在马车边的周鹤,又看向红莲,红莲做了个请童清妍上马车的手势。 “娘娘思念郡主,召郡主进宫叙旧,没想到郡主这般孝顺懂事,竟还带了声名鹊起的周大夫进宫给娘娘把平安脉,这份纯孝体贴实在难得。” “妍阳孝敬皇后娘娘都是应当应分的,担不得红莲姑姑夸奖。” 红莲微笑着欠身回礼,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轻松,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憋在心里盘算,盘算的清楚便什么都不说,盘算的不清楚便索性就驴下坡绝不多话。 周鹤在童清妍之后上了马车,一坐进去就拉过了童清妍的手开始把脉。 “没睡好还受了风,这时节大晚上的去做贼了?” 童清妍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从抽屉里翻出了最甜的几种的糕点,开始吃起来,每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吃点甜的。 “你吃吗?” 童清妍将花卷推到周鹤面前,周鹤本想拒绝,总觉得吃个小丫头的东西有些掉面子,可闻着花卷的葱油香,周鹤改主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储家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大同府储家大院里,储老跪在祠堂里叩首燃香,与每一日一样重复着这些动作。 油灯里的油最近消耗的有些快了,储老往里又添了些油,梁上一只硕大的老鼠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只油碗,小小的眼珠里满是亮光,只等那老头一离开,自己就可以下去饱餐一顿了。 “阿兴,让厨房准备准备,今天吃烤肉。” “老爷想吃什么肉?” “吃了这么多天的灯油了,也该肥了,当然是吃老鼠肉了。” “是。” 可怜的老鼠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枚竹叶状的飞镖给击中了,在房梁上踉跄了几步后便倒栽葱一样的掉了下去,被一只手稳稳的接住。 “老爷,要何时吃烤鼠肉?” 储老看了看眼前每一个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牌位,转过身看向阿兴手中的老鼠,皱了皱眉。 “都被你的飞镖插成这样了,算了,煮煮熟给福星吃吧,不许放盐啊。” “是。” 福星是跟储老一样的储家元老级别的存在,年轻时也是一方战将,保住了储老那一个楼阁的古籍字画。 阿兴托着死老鼠到了厨房,也不假手于人,自己亲自动手给老鼠剥皮挖五脏剔骨,全程一脸闲适,仿佛是在做一道绝世佳肴。 厨房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阿兴用的锅炉灶台都是单独的,其他人未经允许都不得触碰。 储老拎着茶壶晃悠着脑袋回了书房,一进门就看见长子背着手立在那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幅画,画中的女子很年轻,只是容颜已泛黄,但依旧看得出是个美人。 “今日学堂放假了?” 储大闻言转过身,对着父亲行了一礼,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既然放假了就好好去陪着你的孙子孙女,别跑我这儿来板着脸,我看着开心不起来。 “爹。” 储大依旧面无表情,但这一声爹喊完以后,储老就蔫吧了。 “又有什么事儿啊?那小兔崽子一个人在京城就不能消停点?三天两头的传讯回来干什么。” 说是这么说,储老还是坐到了椅子里,看着桌案上的信,信封上的火漆已经被开了,储大自然是看过了的,储老也只是看了眼信封,完全没有拿信出来看的意思,依旧捧着紫砂茶壶。 “说吧,这次是有什么事。” “妹妹就快油尽灯枯了。” 捧着紫砂茶壶的手纹丝不动,唯有指尖少了些许血色,储老抬头看了眼鬓边已泛白的长子叹了口气。 “她自己种的因自己求的果,小五传讯回来想让为父做什么?劝她的那些车轱辘话说的还少吗?当年她非要以死相逼,如今更是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服了那药有了身孕,油尽灯枯的结果早已料到,又何必多说。” 储老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目光从长子的脸上落下,又瞥向那幅泛黄的画卷。 “当初为了你娘和你妹妹,我不得不站在先帝的阵营里,如今的皇上政见与先帝相左又如何,骨子里他们都是父子一脉,都是那样的无情冷血,你妹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一个注定薄情的男人,一切都是命啊……” 储大眼里的水光一闪而逝,但对妹妹的维护之心还是让他开口反驳了老迈的父亲。 “沫儿如今再有月余,腹中的孩子就能足月了。老二老三的人应该就快回来了,一定会有好消息的,儿子们不信命,也不服命。望爹振作些,不要失了斗志。” “斗?和谁斗?这天下是杨家的天下,不是我们储家的!乔家当年也风光的很,如今呢?乔太后不也只能在慈宁宫里吃斋念佛么,你难道想让你妹妹也像乔太后一般?” 储大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父亲,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身朝向窗外。 “爹难道忘了,这天下他杨家只占了一半。” “你什么意思?” “爹以为淮王府这些年真的就如表面上那般沉寂?” “你住口!” 储老拍了一巴掌桌子,疼的甩了甩手,绕过桌案将储大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压低了嗓子斥道。 “你这话会给储家带来什么样的灾祸,你知道吗?!如今的淮王府如何跟我们储家没有关系,你给我记住了。” “爹这是怕宋湛记恨?记恨你当年帮着先帝一块儿压制淮王府?” “宋湛一个毛头小子我怕他?呵呵——” 储老松弛下垂的脸皮抖了抖,话语里横,但目中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当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宋湛虽然还小得很,可有老淮王亲自教导,谁知道都教了些什么,现在看着忠君,骨子里什么想法谁也说不准。 嘉康帝敢让宋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当差,也不乏监控之意。 储家父子不欢而散,储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脚还没进院门,两个矮小急速的身影就撞了过来。 储大一矮身,将两个小娃娃抱了个满怀,一手一个抱起来往院子里走。 “爷爷爷爷,我的糖葫芦呢?” “我的糖人,您说好给我买糖人的。” 一男一女都穿着大红色棉袄,脸蛋白里透红活像年画上的娃娃,一看就是被养的极好。 “糖葫芦和糖人都买了,去找高叔吧,在他那儿。” 储大将孙儿孙女放下地,看着两个孩子携手跑出去找高叔,扬了扬唇,一扭头就看见妻子站在自己身后,也看着两个孩子跑走的身影。 “又跟爹吵架了?” 杨氏伸手想去给储大揉揉眉头,一看见自己细纹密布的手又顿了一下,储大握住杨氏要缩回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眉上搓了两下。 “爹还是那样,畏首畏尾的,他不愿意插手这事,我们来就是了,总不能眼看着小妹就这么没了。” “五弟传回来的消息这般严峻?小妹她还好吧?” “京里传信还要避开皇上的耳目,到大同府总得四五日,我想亲自回去看一眼。” 杨氏被握着的手下意识一缩,抬头看着出神的丈夫,杨氏抿了抿唇。 “你若回京,瞒不过上面,不如让毕儿去吧?” “毕儿?毕儿虽沉稳,可到底年幼便离京了,我怕他回去容易暴露行踪,我小心些不碍事的,真被发现了也不过是思母心切回去祭拜一二,皇上不会把我如何的。” 杨氏终不再劝,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还有何不懂,这是打定主意要偷偷回京了。 第一百七十章 截胡不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鹤没有坐软轿的资格,默默的跟在童清妍后面往凤梧宫走,红莲笑容满面的看着迎面走来的蒋贵妃。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红莲这么早就接了妍阳进宫,怎的也不知会本宫一声,本宫好叫人早些备下妍阳爱吃的点心。” 坐在轿子里的童清妍听这说话声就知道,贵妃是来截人的,好在今日皇后真正要见的不是自己,而是周鹤,所以不等红莲说什么,童清妍便喊了声落轿。 蒋荣华看着从轿子里出来的童清妍,微微眯眼,这么长时日不见,小丫头长高了不少,也长开了,现在的模样倒是越发有几分像皇帝了。 也正因为童清妍长得有几分像安阳公主,才会被联系到嘉康帝身上,但这个在蒋荣华心里无疑是伤口上撒盐,毕竟越是像越是表现出两者之间的区别,就越是在提醒蒋荣华,最宝贝的女儿已经没了。 当下皇后有了子嗣,这巴掌就打得更重了。 “妍阳许久未进宫,本宫还以为你忘了本宫这个义母了呢。也是,如今本宫是劳不动你的大驾了,也就皇后有了身孕后,最是金贵。” 话说到最后,那翻了缸的陈醋味儿实在是太浓了,童清妍只得低眉顺眼的照顾着蒋荣华的情绪。 “义母这话说的,妍阳在家可没一日闲的,好不容易能来宫里借着看皇后娘娘的名头散散心,本就想着先去义母宫里,没想到我们母女心有灵犀,竟是在这儿就遇上了。” “那既如此,随本宫去禧瑞宫坐坐?” “那是自然,妍阳可想念禧瑞宫的蜜枣山药糕和紫米莲蓉酥了。” 童清妍挽着蒋荣华的胳膊宛若亲生母女一般调转方向向禧瑞宫走去,红莲见状挥手示意队伍继续往前走,周鹤瞥了眼童清妍和蒋荣华的背影,继续闷头跟着空轿子走。 “站住——” 蒋荣华转过身朝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队伍喊了一声,红莲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依言站住,转身后脸上依旧是端庄的笑容。 “不知贵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那人是谁?” 蒋荣华手指直直指着队伍末尾的周鹤,眼睛牢牢盯在红莲身上,想看出个究竟。 “那人是儿臣带进宫的大夫,听闻有孕之后会有排泄不畅的问题,这大夫有点本事,前阵子妍阳的祖母就是被他治好了排泄不畅,如今舒服多了,既然是借着进宫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名义,做戏也得做全套嘛。” 童清妍镇定的回答了蒋荣华的问题,红莲也稳着神情,努力不露出破绽。 蒋荣华端详着红莲的神色,见看不出什么异样,目光便落到了周鹤身上。 “妍阳这么做知道的要夸赞你一声有孝心,不知道的可就要非议你了,哪能随随便便带外男入宫,更甚者是去见皇后娘娘,来人将此人送出宫去。” “娘娘!” 果然不出所料,蒋荣华如是想着,红莲脱口阻拦,说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童清妍看着红莲的样子闭了闭眼,这事关在乎之人的事,果然很难沉得住气,红莲这样,蒋荣华怕是更要纠缠了。 “娘娘这样,妍阳郡主的孝心不就被葬送了么,奴婢觉得不如让这大夫给皇后娘娘看一看,说不定真能治好皇后娘娘的隐疾。” 红莲也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露了端倪,却不得不继续圆下去,手心里的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却依然要束手而立。 “红莲这话说的就更不对了,皇后娘娘的凤体自有杜御医调理,什么时候乡野大夫都能窥探娘娘的凤体安康?皇上命本宫暂管后宫,这一个乡野大夫能否入宫,本宫还是可以说了算的吧?” 红莲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要不是自己一时没忍住,也不至于让贵妃这般抓着不放。 “义母说的在理,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只想着尽份孝心,忘记了后宫礼法。只是这周大夫已然进宫,若是就这么送出去了,不是更对义母管理后宫不利的谣言添料了么,不如做戏做全套,让这大夫去凤梧宫转悠一下再送出宫,您看如何?” 童清妍顺着蒋荣华的话往下说,倒是让她挑不出错来,这话里话外的好像还真是替自己打算,然而蒋荣华今日就是不想让凤梧宫如愿。 若是一个乡野大夫的去留都做不了主,那今后这后宫谁还服自己的管?! “妍阳一心为义母思虑,着实令本宫感动,可皇上将这权利交给本宫,本宫须得尽职尽责方不负圣恩,这大夫虽是你对皇后的孝心,可这不也没见着面么,又是本宫遣走的,皇后娘娘也不必知晓有这么个外男进宫了,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贵妃妹妹在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本宫要怪罪谁?” 储舒沫坐着全副皇后仪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红莲先是大喜过望,转而又忧虑起来,这大清早的对于储舒沫来说,着实有些冷了。 蒋荣华看着坐在皇后架辇上完全没下来意思的储舒沫,脸上的笑意尽褪,屈膝行礼道。 “皇后娘娘勿怪,这外男不得诏令入宫,妹妹正在查问。” “哦?红莲,什么人劳动了贵妃大驾?” “是名大夫,据说擅长治隐疾,妍阳郡主带进宫来,想让他给娘娘看一看。” “本宫好得很,没什么要看的,不过既然是妍阳的心意,那本宫就收了吧,回宫。” “是。” “皇后娘娘,恕臣妾直言,娘娘这般行事怕是不妥。” 蒋荣华直直出言阻拦,储舒沫也不得不暂停回宫的命令,握着手炉的手紧了紧,尽量稳住声线,沉着的应对蒋荣华的挑衅。 “本宫不知何处不妥,妹妹暂管后宫,皇上却也说过,本宫可以做主任何事关腹中嫡子之事,这大夫既然是为了本宫进宫,本宫让他不至于白来一趟,有何不对?” 储舒沫抬眸看向轿辇外,虽然被厚重的幔帐阻隔了视线,此刻坐在里面的储舒沫眼神也是冷的。 “更何况本宫是皇后,你只是妃妾,难道还能管到本宫头上吗?” “你!” 蒋荣华手里捏着的丝帕瞬间变了形,一个你字出口,后面的话却硬生生卡住了。 “既然妹妹也赞同本宫说的,那本宫就不陪妹妹了,起驾回凤梧宫,哦对了,妍阳也一道来吧,多日未见,本宫着实想你。” “是,妍阳谨遵懿旨。” 第一百七十一章 鲛珠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跟着储舒沫的队伍回了凤梧宫,至于站立在风中的蒋荣华回到禧瑞宫怎么摔摔打打,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今日的皇后和贵妃之间的争执,要不了多久满皇宫都会知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那名乡野大夫身上。 皇后娘娘都能起身去喂鱼了,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这个档口有个民间大夫进宫诊脉,总觉得有一丝诡异。 储舒沫勉强支撑着到了寝殿才晕过去,红莲和童清妍两人赶忙将人放倒在床榻上。 亲手触摸到了储皇后的身体,童清妍才惊觉皇后太瘦了,这种不正常的瘦弱再对比那隆起的肚子,就显得格外违和。 “红莲姑姑,娘娘这身体居然能站院子里看你喂鱼?” 凤梧宫里的眼线将所见所闻传到自己主子那里,又有红莲高调的宣扬和李忠的亲眼所见,皇后的举动自然被传的人尽皆知,童清妍会知道也不奇怪。 只是如今皇后已然昏迷,有杜仁和周鹤在,红莲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对童清妍的问话自然是说实话。 “娘娘那日是强撑着让李公公看见自己精神极好的样子,回到寝宫就如今日这般昏倒了,还好那日杜御医在。” 童清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刻两人也没有多少闲聊的心思,都看着围在皇后床前的杜仁和周鹤。 周鹤左右手切换着诊脉,一句话也不说,眉头皱得死紧,看的杜仁一脑门的汗。 就在三人的心都悬起来时,周鹤的眉头一松,白色胡子捋了捋,一脸轻松的样子让杜仁也松了口气。 “你这吁什么气,我什么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就放松了?” 周鹤打量着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在脚踏上的杜仁,杜仁摆了摆手。 “你这样子,不论有没有法子,我也只能松气了,反正我已经尽全力了。” “周大夫,我们家娘娘这是有救了?” 皇后喂鱼那次昏迷,杜仁就将实情告知了红莲,所以今日红莲对周鹤进宫的事才会这么上心着急,以至于在贵妃面前露了端倪,此刻看周鹤还有心情和杜仁打趣,当下也升起了希望。 “娘娘母子若想平安,有一丸药可制,此丸药名为琉璃,因制成之后晶莹剔透而得名。” 童清妍三人看了眼捻胡须的周鹤,静静的等着下文。 周鹤睁开一只眼看了一遍,啧了一声。 “你们怎么都不问一下这个琉璃是怎么制成的,要什么药材,要制成多久?” 童清妍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这些不就是接下来你要说的吗?我们问不问你都会说,还是不打断你的好吧?” 周鹤发现每次对上这个小丫头,自己都要被噎个半死,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后,周鹤看了眼沉睡着的储皇后叹了口气。 “其他的药材相信这皇宫里都有,可唯有一样,极难寻的,那就是鲛珠。” “鲛珠?就是那个《博物志录》里《异人》卷记录的那个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的那个鲛珠?” 杜仁看着周鹤点头,一拍脑门哀呼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南海鲛珠少见也就算了,京城到京城这一来一去,哪里来的及,皇后的情况哪等的了这许久,完了完了。” 童清妍看着周鹤还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也走到一边坐下,一直站着站得腿都酸了。 “周大夫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你个小丫头还真是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住你。不错,鲛珠在《博物志录》里是这么记载的,可那都是因为古人编纂的时候将民间怪谈当作真相了,什么南海鲛珠,不过是把鲛珠的出身美化的更好听了些。” 红莲有心催促周鹤,可看杜仁和童清妍听的认真,便硬是忍着。 “那周大夫所言的鲛珠,实际可从何处寻得呢?” “山河湖泊小溪阴沟,只要有鱼的地方就可以去找,那鲛珠就藏在鱼鳃里,似珍珠但光泽远比珍珠更透亮。” 童清妍皱了皱眉,这听着是比去趟南海容易,可这范围也太广了,随便什么淡水鱼都有可能,那也不可能这么巧就能抓到有鲛珠的鱼吧。 “所以周大夫的意思还是要去寻现存于世的鲛珠?” “不然呢?难不成你们储家真有办法一月之内捕尽全天下的鱼?” 周鹤白了眼红莲,站起身敲了敲腰椎,对着杜仁和红莲扬了扬手。 “这一个月内娘娘每十日施一次针,还能撑得住,你们要尽快寻得鲛珠,否则过了一个月,大罗神仙就该来带她走了。” “每十日施一次针?那到时候娘娘的事就瞒不住了。” 红莲皱着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能让周鹤顺理成章的每十日来一次,杜仁也觉得苦恼不堪,反倒是周鹤大大方方的拍了拍杜仁的肩膀。 “我把行针的要诀都教给老杜,让他来不就好了。” “教我?周...周...周兄真的愿意将金针术教给我?” 周鹤诧异的看了眼杜仁,嗤笑了一声。 “金针术有什么稀奇的,你也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天职,我教给你也是让你救人的,有什么不可以?!” 杜仁敬佩的回拍了周鹤的肩膀,拱手行礼一个不落。 “周兄高义,杜某深感佩服,杜某一定好好学。” “嗯哼,你可得好好学,手抖一点点,皇后的命就轮不到大罗神仙来收了。” 杜仁也不气恼,笑眯眯的直点头,两个老头就这么去了偏殿开始教授练习金针术。 童清妍看着红莲帮储皇后掖被角,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告辞。 鲛珠的事自己无能为力,也不愿意站在这儿看人昏睡。 “郡主请留步。” 红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童清妍刚想伸手把人扶起来,红莲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郡主,我们娘娘实在可怜,这鲛珠的事万不能让别人知晓,这后宫前朝有太多人想要娘娘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红莲说完话也不等童清妍反应,站起身走到一边的桌案上,拿出纸笔写了一张小字条,吹干墨迹后叠好交给了童清妍。 “奴婢不敢拿娘娘的性命当赌注,这个务必替奴婢交到储家京中的当家人储五爷手上,求您了。” 童清妍看着给自己磕头的红莲,忙避开,手里捏着纸条本能的皱眉,掺合到皇家的事情里,总觉得太危险,可是看红莲这个样子,童清妍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红莲的请求。 第一百七十二章 查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漫娇带着一车绫罗绸缎回到了毓王府,东西都是周氏命苏州城的铺子里送到京城的。 梁婧本不想表露出在意的神色,只是这苏绣织锦实在好看,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触手柔软舒适,若是能做成衣衫贴身穿上,那实在是太舒服了。 “王妃若是喜欢,就都送予王妃了。” 童漫娇看着梁婧爱不释手的模样,热情的拿着几匹不同颜色的布料朝梁婧的肚子比了比,梁婧下意识的抽回手挡住腹部。 “你做什么?!” “妾身是看这几种颜色适合给将来的小世子做个肚兜,王妃觉得如何?” “小世子?” 梁婧觉得童漫娇很诡异,回了趟娘家再回来就这么俯首帖耳的,实在是反常。 童漫娇面对梁婧审视的目光,依旧谈笑自若,好像自己面对她一直是这么恭敬有加。 “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王妃腹中的孩子自然是王府的小世子,妾身得了好东西自然要第一时间献给王爷和王妃还有未来的小世子了。” 话说的很动听,神情也看不出端倪,这触手柔软的绸缎布匹若是不要就太可惜了。 梁婧咬着下嘴唇纠结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看了眼刘夏道。 “既是侧妃好意,本妃也不好不收,都拿下去吧,顺便去库房里挑两盏上好的血燕给侧妃带回去补补身子,毕竟也是怀了王爷的子嗣,不能疏忽了。” “是,奴婢这就去拿,请侧妃娘娘稍候。” 刘夏带着人将布匹带了下去,童漫娇坐在座位上扫到一旁的篓子里绣了一小块的虎头图案,眼睛眨了眨。 “这是王妃绣给小世子的吧?” 拿了这么多漂亮的绸缎,又听着童漫娇一口一个小世子,梁婧的态度难得和善了许多,拿起绣绷笑着回答道。 “可不是么,本妃女红一般,绣了好些天了,只绣成了这样。” “王妃若是不嫌弃,妾身愿意教王妃绣虎头,王妃意下如何?” 梁婧是知道童漫娇针织女工都在自己之上的,那么多次看着杨之敏穿着童漫娇缝制的中衣在自己面前晃悠,梁婧没少当着杨之敏的面吃味,只不过每次都被杨之敏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罢了。 一想到和杨之敏的房中事,梁婧的脸不争气的红了红,抬眸看向还等着自己答复的童漫娇,梁婧犹豫了。 “这样会不会太累着你?” “王妃有吩咐,妾身自然照办,如今妾身也怀有身孕,王府中事都无需操心,多的是时间教王妃女红,王妃若是不愿也可以叫府上负责针线的那几个婆子教您,都是一样的。” “我早就叫她们来过了,可看她们绣出来的虎头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不如你绣一个给我看看?若是真的如我所想的那种,你再教我?” “好,妾身尽快绣一个给您过目。” “你也别一口一个妾身了,往后私底下就你我相称吧,我这个人也不爱讲那些规矩,怪没劲的。” “好,妹妹听你的便是。” 刘夏带着东西回来时,梁婧已经和童漫娇聊到了新出的胭脂水粉,场面无比和谐,刘夏有些懵。 等到被梁婧打发去小厨房端点心,还特意叮嘱了拿两份一模一样的,刘夏终于忍不住和玉珠嘀咕了起来。 “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我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王妃和那人关系好成了亲姐妹似的?” “也没发生什么,就是王妃绣不好虎头,侧妃毛遂自荐要教王妃,然后就像你回来时看到的那样了。” “啊?!我一直知道王妃好哄,没想到不光王爷能轻易左右她的态度,侧妃娘娘居然也可以?!” “你也别这么说,我看那侧妃是真心和王妃做好姐妹的。” “嘁——真心?!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你就太单纯了!我在宫里那会儿见过多少前一秒还和你亲如姐妹,后一秒就撕破脸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共同服侍一个男人,为了这一个香饽饽,有几人可以做到谦让友好啊,不存在的,你笑什么?” “我笑你把王爷比喻成香饽饽,王爷不喜香气,你要说香饽饽我倒觉得王妃娘娘的嫂子挺香的,上回来时擦的好像是橙花味的香脂,我去打听过要不少银子才那么一小盒。” 刘夏看着玉珠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盒子大小,翻了个白眼。 “那春娘还不都是靠着王妃才用得上这么贵的香脂么,头一次来就跟打家劫舍的土匪似的,算她有心知道王妃有孕了,没有再开口要这要那的,还知道买些补品送来,虽然王府也不差她送的这点,可看她肉疼的样子,我就觉得舒坦。”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王妃都不计较,你还记着。” “我这不叫小心眼,我这叫护主!王妃太单纯了,连侧妃都能原谅做好姐妹,我们再不帮着点,王妃怕是被人害了都不知道,不行,晚些时候我得去查查那些绫罗绸缎,免得混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玉珠看着刘夏摇头晃脑的样子,微微一笑。 童漫娇第一次在正院用点心,还是和王妃的一模一样,这跟往日的一对比,掩在袖子中的手狠掐了一把掌心才平静下来。 还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的出身比梁婧高出多少,吃穿用度才只有她的一半,甚至同样的东西品级还差了一层。 “这点心可真精致,我竟不曾见过,不知是拿什么做的?” 梁婧抬头看童漫娇正捏着一块珍珠糕,不在意的笑了笑。 “哦这个啊,是拿我嫂嫂送来的珍珠粉做的珍珠糕,我问过太医了,说每日内服一些珍珠粉养颜又安胎。” “珍珠粉?那可真是名贵的东西。” “是啊,难为我嫂嫂搜罗来的上好的珍珠粉,你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一般了。” “好。” 童漫娇厚着脸皮在正院呆到用完午膳才回侧妃院,刚一进门就令绯儿把门关上。 “王妃的喜好你都记下了?” “是,奴婢看王妃喜欢吃的菜都夹了五六筷子,若没有刘夏拦阻,怕是要将那几个菜都吃光了。” “怀孕后记性好像差了些,不如你记得仔细,你晚些时候回府一趟都告诉我娘。” “是,奴婢遵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游庄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京城储家院落甚多,但却大多封闭,只有储五爷一家住在这偌大的储宅里,那么多院落根本用不上。 储五爷自从皇后怀孕以后,等到中秋过了就带着一家子避去了京郊的庄子上,每天钓钓鱼打打鸟,挖两三个陷阱逮野兔,亲自下地摘菜摘果子,完全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 即便之前住在京城的宅子里,也是每天在家练字画画逗鸟遛狗,正是因为这份惬意,嘉康帝在储舒沫有孕后,对待储家的态度才依然如故。 储五爷知道只要自己稍有些想不开弄出点动静来,不说储家怎样,宫里的储舒沫就不会安全,腹中的孩子失去了皇上的庇护,安稳不了三日的。 储家在宫中的力量已经所剩不多了,就靠那几个人要护住储舒沫母子何其艰难,唯有拿储家的闲云野鹤换嘉康帝的怜悯。 今日储五爷准备亲自下厨,刚拎着菜篮子走到菜地里,就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那是去隔壁庄子的,隔壁庄子好像换了主人了,储五爷眯着眼看了半天隐约看见一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便收回了视线蹲下来开始挖红薯。 苏窕和冉冬先下车,童清妍最后一个下来,闻着清新的空气里泥土独有的芬芳,童清妍觉得自己的肺就像被一汪清泉洗涤过一般,说不出的舒坦。 “早就叫你出来走动走动,偏你怕冷,都来京城第二个冬天了怎么还没适应?” 冉冬看着缩着脖子抱着手炉的童清妍,嘲笑的开口,但脸上却还是有些关心的,若真的生病了那就不好了。 前几日才在信里吐槽淮王世子大半夜拉着她吹风看星星的被冻着了,这两天才好便应邀来自家庄子上玩,若再生病,淮王世子的大刀怕是要砍到哥哥身上去了。 “怕冷是天生的,但这庄子上的景致格外好,天天窝家里也无聊的紧,等我缓一缓适应一下就好。” 童清妍跟着冉冬苏窕慢慢沿着田埂往庄园里走,目光流连在各色蔬菜上,这两日降霜了,霜后的菜比之前要更美味些,今日算是来着了。 “你盯的不是我们家的菜地,快收回你那快溢出来的口水吧。” 冉冬回眸一看童清妍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毫不留情的打击她,果然就看到她眉眼耷拉了下去。 “这么好的青菜萝卜都不是你们家的?那这是谁家的?” “喏,那边那个庄子看见没,是他们储家的。” “储家?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 苏窕闻言也顺着冉冬手指的方向看去,袅袅炊烟升起,看样子最近的听闻是真的,储家都搬到京郊来住了,京城的宅子是空着的。 “自然就是了,这个庄子是我娘买来给我做嫁妆用的,我今日来才知道原来挨着储家的庄子。” 冉冬毫不犹豫的把底都掀了,苏窕抿了抿唇想笑,童清妍更是直接笑开了。 “哟哟哟,不得了不得了,是哪方人物居然敢娶冉大小姐?这伯母的手笔可真大,这么大一个庄子赔出去就为了让你未来婆家不逃婚,还真是慈母心肠。” 冉冬被童清妍反击也不生气,反而扬了扬眉,不无得意道。 “要不是我看他还挺能挨打,我才不乐意嫁呢。” 这下换苏窕和童清妍吃惊了,原以为只是说说的,这看着居然确有其事? 外面说话不方便,童清妍和苏窕也顾不得留恋田间风光,一路推着冉冬快步从田埂上走过,到了庄子里也不让她细心介绍,一左一右架住了就往暖阁去了。 庄子上的管事知道主家的小主子今日来游玩,早早的就备下了热茶热点心,本想站在庄子门口迎接好讨个赏钱,就看见三个风风火火的女子直接往里面冲了进去,被夹在中间的那个隐约就是小主子。 这是被绑架了?怎么看上去好像有点复杂,得了,赏银怕是没戏了,还是回厨房烤火去吧。 冉冬无奈的被童清妍和苏窕摁在了椅子里,抬眼看着双手环抱着凝视自己的两人,端起茶杯想喝口热茶也喝不下去了,转而把茶杯抱在手里暖手。 “啊呀,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坐下坐下,听我细细道来还不行吗?!” 童清妍和苏窕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转身将椅子拖到了冉冬面前,一左一右坐了下来,依旧把冉冬困在中间。 “哪家的公子,什么时候定的婚约?” “一五一十交代了,否则......” 苏窕的软妹子性格很少说重话,现在配合着童清妍一副威逼利诱的模样,顿时让冉冬好奇了起来,也不知道苏窕能否则出个什么。 “否则今天清妍姐姐做的好吃的你都别想吃了。” “......” 冉冬手中的茶杯差点没端稳,这否则的可真难以招架。 “这话说起来都托了你的福。” 冉冬瞥了眼童清妍,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关我何事?” “我和他是在如意楼结下梁子的,如意楼是淮王世子的,淮王世子又是你的未婚夫婿,可不就与你有关了么。” “你这么说也对。” 冉冬将自己与诚亲王家的四公子杨瑞海如何在如意楼因为最后一只烤乳鸽而大打出手的事说了一通,童清妍和苏窕面面相觑,果然是冉冬的风格。 “按你这么说,你们俩不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怎么能好到一块儿去?!” “就是啊,为了烤乳鸽大打出手,那得因为什么才能和好啊?” “那还不是托了你哥的福。” 冉冬这次看向苏窕,苏窕被看的一愣。 “我哥?” “对啊,你哥太坏了,我和杨瑞海打得不可开交,他截胡了烤乳鸽殷勤的献给他未婚妻,哦对,就是你二姐姐。等到我们俩反应过来追过去,你哥和你二姐姐两个人基本将烤乳鸽吃完了,你哥捏着仅剩的鸽子腿举到你二姐姐面前,对我们俩说他这叫为爱付出,嘲讽我们两个没有爱的输给了他,然后我和杨瑞海追着你哥跑了三条街。 童清妍也学着冉冬端了杯白水捂手,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吃饱了就跑对身体不好,苏家哥哥体力不错啊。” “什么呀,追了三条街我们才发现追错了人,赶回如意楼正好听见他在包厢里对你二姐姐说他们俩没吃饱先跑跑等会儿吃的更多,不用担心。” “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童清妍和苏窕再也忍不住了,都放下手中的茶杯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上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很好笑吗?” 冉冬眯着眼看着两个笑到倒在圈椅里的人,放下茶杯摩拳擦掌,颇有几分两人若是再笑,便要挨打的意思。 “不好笑不好笑,哪里好笑了,苏窕你真是,怎么没个正形?” “清妍姐姐.......” 童清妍朝着苏窕做了个鬼脸,端正了神色后将茶杯双手捧上,冉冬鼻子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接过了茶杯。 “就因为你们俩被我未来的二姐夫戏耍了一顿,所以......好上了?” 这难道就是欢喜冤家?! “才没有呢,明摆着斗不过苏哥哥,我就把气都撒在了他身上,他看我实在生气,说什么大丈夫不与女争,要请我吃饭赔礼道歉,我就和他并桌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就回家了。” “所以是杨公子先看上了冬姐姐你,回去让人提亲的?” 苏窕寻思着这杨瑞海跟冬姐姐不打不相识,真要成了也挺好的,谁料冉冬还是摇了摇头,甚至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后来过了好几日,又在如意楼偶遇了,但我看他的样子感觉怪怪的就去打了招呼好心问候了一下,谁知道他的小厮说那日请我吃完花光了他所有的零用,回去被诚亲王知道了大骂他败家,举着烧火棍追着他狠狠揍了一顿。” 童清妍默默思索了一下,诚亲王一向宠爱幼子,杨瑞海没被养歪多亏了诚亲王妃这个做母亲的,要说诚亲王追着他打还不如说诚亲王妃追着他打,来的更合理一些。 童清妍摸着下巴在那儿想事,耳朵里还在接收冉冬所说的话。 “我当时颇为内疚,便想着回请他,谁知他刚一坐下就痛呼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也没多想就冲上去查看......” 冉冬此刻整张脸已经红的可以摊鸡蛋了,不用童清妍和苏窕说,冉冬灌了自己两口茶,强迫自己镇定后小声说道。 “我就不小心被凳腿别了一下,摔倒前下意识抓了一把,还好没摔,但是被我抓住的是杨瑞海的腰带,我一松手那腰带就也松了,然后......他裤子就掉了。” 童清妍和苏窕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冉冬。 “我们可以笑吗?” 冉冬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两个损友,自己只要一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就脸红心跳到不行,听到童清妍两人的问话,也只能忙不迭地点头,笑就笑呗,反正出糗的不是自己。 童清妍和苏窕狠狠的笑了一通,直笑的眼角都笑出了泪花,肚子抽筋才打住。 “所以,你就答应了杨瑞海的提亲?” “当然不是,他当时羞愤欲绝,拔腿就跑,我便去追了,被我追上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说什么这下完了娶不到媳妇了,如意楼看到他这样的人太多了,不出一个时辰必定人尽皆知,肯定没姑娘愿意嫁他了,还说索性出家算了。我看他实在可怜,便脱口说我会负责,然后就成了呗。” “哦,原来还是冬姐姐先提的。” “本来就是我的错害他到如此境地,我若不管他不就真的孤独终老了,苏窕,此时若换成是你,你会不管吗?” 冉冬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窕,一脸想听真话的样子,苏窕默默的回答。 “要是我的话,昭哥哥肯定会把烤乳鸽分我一半,后面的事自然就不会发生了。” “你——你这不算,你作弊!我是说若真有个男子因为你娶不上媳妇,你会不会为他负责?” “这个......” “那也得确实是因为我,并且他的确娶不上妻了才行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冉冬皱了皱眉,看着童清妍摇头晃脑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碍眼。 “你被人坑了还不知道,当真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谁坑我?杨瑞海?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你不就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么。” 苏窕一把抓住童清妍的手腕,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清妍姐姐你快说,冬姐姐怎么被杨公子坑了?” “好啊苏窕,你就这么乐意见我被人坑?!你果然学坏了!” 冉冬一边说一边坐直了身子作势要去挠苏窕痒痒,苏窕一边躲一边劝。 “冬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杨公子是怎么坑你的吗?” 冉冬闻言收回手,看着童清妍,大有看你说出什么花来的意思,童清妍拍了拍苏窕抓着自己的手,拿了枚柿饼咬了一口慢慢分析道。 “首先有问题的就是挨打这件事,京城里就那么几个亲王,谁不知道诚亲王对杨瑞海这个幺子是出了名的疼爱,他与你说一顿饭花光了一个月的零用被诚亲王追着打你也信?我听世子说过,杨瑞海曾经日日去解语坊看头牌阮柔柔跳舞,解语坊你们没去过可也听说过吧,头牌单独一舞的价可不比你们在如意楼吃顿饭少。” 冉冬在听到解语坊三个字时,眉梢已经扬了上去,在听到杨瑞海日日去看头牌跳舞时就把茶杯放了下来,她怕再听下去那杯子就得废了。 “再者他屁股挨着凳子就痛的站起来,那怎么你不小心扯掉了他的腰带害他的裤子掉了,听你的描述,他跑起来还很利索呢?” 童清妍停下来,看着冉冬仔细回忆的神情,果然再翻着小小的白眼回忆了几息之后,冉冬的目光回正,浑身的杀意顿时就起了。 “他居然敢骗我!” “我之前说的两点都只是推测,也许他真的被诚亲王揍了,只是屁股上的伤没有那么严重,这最多算夸张不算欺骗,但是他说他娶不着媳妇就太扯了,诚亲王府什么门第,诚亲王对他那么疼爱,怎么可能让他孤独终老,没有你他照样能娶妻生子,哦,还能纳妾,怎么想都不可能孤独终老啊。” 童清妍喝着茶等冉冬默默地消化完,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立刻起身回京去找那杨瑞海算账,苏窕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 与此同时的京城如意楼中,宋湛无奈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杨瑞海,笑眯眯的就像偷了只鸡仔的狐狸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后悔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把我叫来就为了让我看你笑?” 宋湛决定不看杨瑞海那副傻样,拉了拉铃铛,对着进来的小二点了几样菜。 “你猜我找你是要说什么?” 宋湛瞥了眼挤眉弄眼的杨瑞海,丝毫不配合的直接说道。 “看你笑的这么花枝乱颤的模样,是为了婚事?” “你怎么知道?!我谁都没告诉呢,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你居然知道了?!” “诚亲王府的门第,盯着的人可不算少,你以为你低调?全京城谁不知你为了红颜知己一舞,日日撒银子跟撒水似的。” “我媳妇儿就不知道啊。” 杨瑞海得瑟的跷了跷二郎腿,随手拨弄了一下窗边花瓶里插着的干花,一不小心拨弄掉了三四片花瓣,瞄了眼宋湛,赶忙老老实实的坐正。 “只不过交换了庚帖,就一口一个媳妇儿,我说你是不是太乐观了,没娶到手之前绝不能大意。” “都交换庚帖了,这不是板上钉钉了么,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杨海瑞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但说出口的话却只敢小声说,深怕宋湛一言不合就开打,自己那点功夫到他面前就是个单方面挨打的结局。 “交换庚帖罢了,成亲还能逃婚呢,成了亲还能和离呢,你怎么就敢肯定冉家小姐一定会是你媳妇?” “呸呸呸,你怎么这么咒我啊?我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定下的婚事,你就非要看着我孤独终老,你和郡主琴瑟和鸣?” “最后四个字着实动听,杨弟不妨多说两遍。” “你别闹,说正经的呢。” 宋湛扬了扬眉,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是与你在说正经的,你费尽心思骗到了冉家大小姐,你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后闹着要退婚?” “她敢!她......她不会的吧?” 杨瑞海一下子泄了气,当初在如意楼和冉冬一起“追杀”苏昭,回去后一想起那些画面,杨瑞海就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心跳的特别厉害,梦里都是冉冬横眉怒目抢烤乳鸽的模样,腮帮子气鼓鼓的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杨瑞海憋在家里好几日,辗转反侧后总算确定这就是心动的感觉,本想直接去冉家提亲,又怕被拒绝自己没面子,便想了个法子演了出戏,没想到冉家那丫头还真的上当,啊不,上钩了,咦......意思好像差不多。 “冉家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应该是冉小姐首肯的缘故,她若是反悔,你猜冉尚书会不会拼着得罪诚亲王府的风险也要退婚,更何况这其中的缘由说起来还是你骗婚。” “我没有......也不算是骗啊,就是稍稍夸张了一下下......” “我猜诚亲王是一百个满意你挑了冉家,可诚亲王妃怕是更希望你娶个闺秀,而不是冉小姐这样酷爱舞刀弄枪的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杨瑞海瞪大了眼珠子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宋湛,上下打量了半天,没哪里不一样啊,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 “皇上的龙影卫你忘了?” 宋湛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杨瑞海适时的闭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湛看着人将饭菜都摆下后,对着杨瑞海晃了晃筷子。 “先吃饭,早膳没吃到现在早唱空城计了。” “皇......” “食不言寝不语,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吃完就回王府。” 杨瑞海憋着气拼了命的扒饭夹菜,反正宋湛请客,不吃白不吃。 一顿风卷云残后,桌上只剩空的杯盘碗碟,杨瑞海拿手背胡乱抹了抹嘴,看向慢条斯理拿帕子擦着唇的宋湛。 “现在可以说了吧?皇上的龙影卫不是专门刺探各府私隐,还有那些手握兵权的大将,怎么我的婚事他们也查的这么仔细啊?” “诚亲王当年名声可也是不错的,支持他的朝臣也是有的。” “我父王没那个心思啊,再说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皇上的儿子都那么多了,他还担心什么。” “重要的不是你们诚亲王府有没有那个想法,重要的是皇上永远不会卸下怀疑的心思。” 杨瑞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沮丧的垂下头。 “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已经到这地步了,那丫头看上去傻乎乎的,应该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吧?” “冉小姐傻不傻宋某不知,可妍阳郡主并不傻。” “关她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今日冉家小姐邀了苏家小姐和妍阳郡主去庄子上玩?” 杨瑞海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样子这回是真的了。 宋湛看着这样的杨瑞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抛出压死杨瑞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除了冉大小姐要搞定,诚亲王妃难道就无忧了?” 宋湛的一句话让杨瑞海蹭一下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似的在屋子里转圈。 “怎么办怎么办,光想着冉冬那丫头了,我母妃怎么办,怎么会成这样?!” “错就错在你不该哄骗了冉家大小姐,又骗了你母妃。” “你说的容易,我母妃觉得冉冬不够温柔体贴,每天舞刀弄枪的不像是个贤妻,非要我娶那个金家姑娘。” 宋湛看着懊恼不已的杨瑞海,端起白水漱口,原来未婚妻与母亲之间不和谐是这样的。 “如果冉小姐执意退婚,你母妃那儿也瞒不住,索性放手吧。” “不行!我只想娶冉冬,既然是我先欺骗了我母妃,我现在就回府里跟我母妃说实话,是我非要娶她,不是她非要嫁我。” 宋湛看着打开屋门即将离开的杨瑞海,搁下了茶杯,杯底磕在茶托上的清脆响声让杨瑞海扭过了头。 “善意提醒一句,诚亲王当年不过是去解语坊听了首曲子,诚亲王妃身怀六甲却操着两柄菜刀就去解语坊堵门,这事儿你已经六岁了,应当记忆深刻吧。” 杨瑞海缩了缩脖子,能不记忆深刻么,当时大哥二姐三姐非要拉着才六岁的自己去劝母妃,结果母妃一战成名,京城里议论诚亲王府议论了大半年,母妃那孩子也早产了,最终还是没保住,两岁便夭折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罚跪求情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诚亲王府正院里,杨瑞海顶着茶杯正跪着,闻讯赶来的诚亲王一看心疼的要命。 “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这大冷的天膝盖冻坏了怎么办?!” 诚亲王伸手想要拽杨瑞海起来,还没碰到他的手腕,杨瑞海急急出声。 “别别别,父王你千万别碰我,茶水要是洒了我就白跪了。” 诚亲王一顿,慢慢收回手看着小儿子稳了稳茶杯,眉头皱的死紧。 “这次又花了多少银子,你母妃要这么罚你?” 也难怪诚亲王会这么想,杨瑞海自从当上了金吾卫,能让诚亲王妃大动肝火的事也就发银子大手大脚这一点了。 按理说上次解语坊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最近小海也没有再去过,最多就是如意楼吃饭频繁了些,可那总比去解语坊好吧? “父王你就别问了,都是我不好惹母妃生气,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瞧瞧瞧瞧,儿子都这么懂事知道反省还知道体贴做父亲的了,怎么就要罚这么重?! 杨瑞海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说的诚亲王眼眶泛酸,默默感慨着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父亲了,抬脚就往屋里去。 杨瑞海顶着茶杯看不到诚亲王的表情,只看到突然进屋去了的诚亲王的背影,想叫回来都来不及,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 诚亲王一踏进屋里,就闻到了一股子头痛膏的味道,本来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 诚亲王妃最后一胎月子里落下的头痛病,这么多年也没治好,一旦头痛就只能抹些太医院制的头痛膏加以缓解,这是被小海气狠了?! 诚亲王妃躺在长榻上浅眠,擦了头痛膏也不能立时见效,眯瞪一会儿再起来就会好很多。 诚亲王进屋后可以放轻了动作,默默坐在长榻边的方杌子上,可刚坐下去诚亲王妃就醒了。 对上诚亲王妃清明的双眼,诚亲王抽了抽嘴角,尴尬一笑。 “嘿嘿,王妃你醒啦?” 诚亲王妃冷着脸从榻上起来,诚亲王赶忙伸手想去扶一把,被无情的拍开,只好双手搓了搓最后摆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坐好。 “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哦我知道了,替你的宝贝儿子求情来了?” 诚亲王一听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指着还跪在院子里的杨瑞海。 “你看看外面地上都结霜了,多冷啊,跪久了膝盖疼,明日他还要进宫执勤呢。” 窗户一开冷风吹了进来,诚亲王妃咳嗽了两声,觉得头又疼了,也顾不得与诚亲王说话,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诚亲王赶忙将窗户关上,一脸歉疚的想伸手帮着揉一揉,又怕再被打,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你说的也对,既然这样就让他进来跪吧。” 说完就要喊屋外的婢女进来吩咐,诚亲王赶忙拦住了。 “我方才进来时,小海已经跟我承认错误了,既然他态度这么端正,这次就算了吧,他跪也跪了,真跪出个好歹来你不心疼啊?!” “他知道错了?亲口跟你说的?” 诚亲王妃狭长的眼眸睨着诚亲王,眼角的细纹显得更深刻了几分。 “千真万确,他亲口说的,我看他态度诚恳才想着进来帮他说两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再生气了。” “不是什么大事?!” 诚亲王妃的嗓门猛的拔高,屋外跪着的杨瑞海都听见了,手臂微微晃了晃差点洒出茶水来。 屋里诚亲王下意识的后退了三步,果然诚亲王妃已经将长榻边几案上的铜制小香炉举了起来。 “你冷静,你冷静些......” 早年诚亲王妃的暴脾气一起来就喜欢砸东西,砸完又心疼,可盛怒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总是要砸个痛快才能完,后来诚亲王便想了个法子,将屋里的瓷器玉器都收了起来,摆设多是铜制的,砸起来也砸不坏,不用心疼。 头痛的不适感让诚亲王妃晃了晃手中的香炉,最终还是没砸下去,诚亲王赶忙接过来摆在一边,扶着诚亲王妃坐下,伸手按揉着她的太阳穴,缓声道。 “小海这是闯什么祸了,让你这么动气?!难道不是银子的事?” 诚亲王府表面看似风光,可为了避免遭到君王猜忌,王府的营生永远保持在不高不低的水平,要说花销太少也不至于,但也是看得见的就对了。 早前杨瑞海不懂事跟着狐朋狗友去解语坊一顿销金,被诚亲王妃狠狠罚了一次,大半个月没下的了床,虽然后面不敢再去了,可因为这么一次罚,诚亲王借此进宫到嘉康帝面前哭诉了一番,也得到了嘉康帝百八十两银子的安慰。 这银子虽然不多,但说明嘉康帝很满意诚亲王府的现状,只要维持好就能太平度日,不用终日悬心那躲在暗处的龙影卫。 这次诚亲王还沉浸在杨瑞海也定了亲的喜悦里,乍然听闻杨瑞海被罚跪,也没来得及了解事情具体就匆匆赶来求情。 一路走过来被风吹的脸皮疼,一看到顶着茶杯跪着的杨瑞海,诚亲王就更心疼了,哪里还顾得上问缘由。 感受着丈夫有力的按揉,疼痛缓解了不少的诚亲王妃叹了口气。 “我上辈子大概就是欠了你的,这辈子嫁给你还不够,还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 “你这话不对了啊,要说不省心,小海前面那三个不也是从小海这个年纪过来的么,他们也不省心啊,凭什么现在只说小海一个。” 刚走到屋门口的诚亲王世子脚步顿了顿,扭头看了眼龇牙咧嘴的弟弟,无声一叹,父王还真是偏心,这种时候了还要给小海拉垫背。 “父王母妃,儿子来给父王母妃请安。” 诚亲王世子杨瑞文一进屋就撩袍跪下请安,在诚亲王妃和煦的目光里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今日马场无事?” 杨瑞文得嘉康帝吩咐,掌管着京郊马场,那些都是皇家御用的马,每年围猎都要从马场里挑一批最好的马,也算是个极好的差事,能安排到诚亲王府头上,当初也着实费了番功夫。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门道歉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今日马场事不多,孩儿听说母妃身体欠安,就赶回来了。” 可不就是赶回来的么,身上的衣袍寒气深深,一路打马回来一口热茶还没喝上,现在站的远远的也是怕寒气侵扰了诚亲王妃,让她更难受。 知子莫若母,杨瑞文的孝心,诚亲王妃都知道,一个眼风扫过去,诚亲王乖乖的拿起炉子上的铜壶沏了杯热茶端过去递给了杨瑞文。 “多谢父王赐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巴巴地赶回来替你弟弟求情,母妃心里有数,他也就跪了一炷香的时辰,跪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话刚说完屋外就响起一阵瓷器的碎裂声,杨瑞文和诚亲王妃还未反应过来,诚亲王已经冲了出去。 “小海!小海你怎么了?!小海你别吓父王啊,小海!” 诚亲王凄厉的叫声让诚亲王妃不安的站起来,刚想走出去就被杨瑞文拦住。 “外面风大,母妃在屋里坐着吧,儿子出去看看。” 杨瑞文转身走出屋外,就看见杨瑞海手臂使不上力的垂在身侧,诚亲王正在搓着他一边的臂膀。 “哥......” 杨瑞海看着走过来的杨瑞文,垂了垂脑袋,闷声喊了一声。 “起来进屋说话吧。” “母妃不气了?!” “你都这样了,母妃还气什么,难不成真要你跪出个好歹来?!” 杨瑞海在诚亲王的搀扶下一跛一跛的走到诚亲王妃的屋子里,一进屋看见冷着脸的诚亲王妃,杨瑞海下意识的又要跪下去,诚亲王妃及时开口制止了。 “够了,别跪在我面前碍眼,坐一边儿去。” 杨瑞海坐下来,嘴里发出一声吸冷气的痛呼,膝盖处传来的刺痛让杨瑞海皱了皱眉。 诚亲王已经将活血的药油找了出来,撩开杨瑞海的袍子,还没把裤腿卷上去就被杨瑞海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好,父王你歇着去吧。” 诚亲王本想坚持亲自帮着擦药油,背后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诚亲王弯着的背僵了僵,然后站起身将药油塞到杨瑞海手里,转身坐了回去。 “知道错了?” 诚亲王妃看着杨瑞海小心翼翼的卷起裤腿擦药油,问出口的话不由得柔和了两分。 “是,儿子知错。” “错哪儿了?” “儿子不该欺骗母妃,更不该欺骗冉冬。” “冉冬?冉尚书的闺女?这跟冉尚书的闺女有什么关系?你骗她什么了?” 诚亲王现在满脑子问号,不是才和冉家交换了庚帖么,他才乐颠颠的去如意楼定了上好的玉冰烧,只为了婚宴那日用,虽然日子还没定,但那么抢手的酒可得早点定,连定金都交了! “儿啊,你和冉家小姐的婚事不会……” 诚亲王问得小心翼翼,心里有开始滴血的趋势,定金是不能退的啊…… “父王放心,和冉家的亲儿子结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诚亲王刚放下的心,在听到诚亲王妃的话后又悬了起来。 “呵——好大的口气,冉冬那丫头的性子,若是知道你骗婚,还肯嫁给你?!” “骗......骗婚?” 诚亲王惊呆了,杨瑞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亲弟弟,真出息了,居然会骗婚了! 杨瑞海绷着脸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为了让诚亲王妃断了和金家结亲的念头,谎称冉冬非要嫁给自己,一片痴心值得托付,那金家小姐长什么样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痴心的冉冬自己好拿捏。 出于微妙的婆婆心理,诚亲王妃想了想便答应了,这才有了后面换庚帖的事。 今日杨瑞海一个老早来请安,说一切都是自己瞎编的,冉冬根本对自己无意,是自己钟情冉冬骗了婚,诚亲王妃当即被气的头痛欲裂,然后才罚跪了杨瑞海。 诚亲王听完,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杨瑞海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杨瑞文颠了颠茶盖摇了摇头,母妃只罚跪是真的罚轻了,若是自己那个尚在襁褓的儿子长大以后敢骗婚,自己肯定先赏一顿鞭子。 “你真是昏了头了,就这样你还觉得冉家能忍气吞声跟咱们结这个亲?!冉家是什么样的门第?!若是金家那样的也就算了,一个户部侍郎罢了,还能好好说。冉家是兵部尚书,若是他执意告到皇上面前,你能有好果子吃?!皇上还不是趁势......” “嘘——” 诚亲王及时捂住诚亲王妃的嘴,把后边那大逆不道的话及时封住,杨瑞文走到窗边仔细贴着窗子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别人才点了点头示意。 诚亲王妃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改口道。 “冉家那边我亲自登门去道歉,这门亲算了,庚帖换回来就是了。” “不!这门亲我不退。” 杨瑞海也顾不得膝盖的刺痛,猛的站起身坚定的拒绝,诚亲王妃气的拍了一掌桌子。 “现在是你不想退的问题吗?现在是冉家一旦知道你骗婚,是他们要坚持退我们还得好好的赔礼道歉。” “孩儿不孝,做下这等错事,让父王母妃兄长担心了,儿子捅的篓子儿子自己去解决。” 也不等三人再说什么,杨瑞海转身就走了,诚亲王妃想去拦人却被诚亲王一把抱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着我?!” “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你不给他机会让他自己面对事情解决问题,他怎么长大?!难不成你能护他一辈子?”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犯更大的错,你放心,我远远的跟在后边看他想怎么做,若是有什么我这个做父王的来填补。” “那你快去,绝对不能得罪了冉尚书。” 杨瑞海跑到马房骑上马就冲了出去,一路疾驰到了冉府,不等门人通禀就闯了进去,直接冲到了冉家的演武场,在冉尚书的目瞪口呆中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利索的磕了三个头的杨瑞海,冉尚书犹豫的说道。 “那个......杨公子啊,这离过年似乎还有些时日啊。” 冉尚书郁闷了,这又是跪下又是磕头的,这么隆重,之前还和冉秋商议着成亲那日好好刁难一下这个勾搭走自己女儿的臭小子,现在好像还得提前包个红封?! 第一百七十八章 着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瑞海骑马赶到冉家在京郊的庄子,已是暮色四合,一路奔到庄子大门处,管事的瞪大了眼睛都忘了拦阻,竟由得杨瑞海冲了进去。 冉冬眨了眨眼,望着鼻青脸肿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杨瑞海,忘记了言语。 童清妍也有些意外,本来三人正准备去烤红薯,这下先暂时别想红薯了。 “杨公子你这是......被人打了?“ 苏窕惊讶的问出声,冉冬才反应过来,刚想皱眉问是谁打的,杨瑞海猛的上前一步抓住冉冬的手就往自己已经很不堪入目的脸上呼了一巴掌。 冉冬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弦断了,本来想好说的话被这一巴掌打散了,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冬儿,我不该欺骗你,可我是真心的。我已经去冉府将实情告诉了冉尚书和冉秋,他们替你教训了我一顿,可我觉得还是应该你亲自来。” 说着又想抓住冉冬的手给自己来一巴掌,冉冬手腕一翻挣脱开来。 “你说你去跟我爹和我哥哥说了实情?!” 杨瑞海点了点头,因为疼痛嘴角扯了扯,刚想再说点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冉冬三人惊呼了一声,立刻喊来管事的,七手八脚的将人抬进了屋里。 “这庄子上可有大夫?” 冉冬摸了摸杨瑞海的额头,被烫手的温度吓得缩回手。 “这得去城里请啊,庄子周边没有大夫,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么去城里要么......哎对了,储五爷在呢,储五爷略懂医术,一般若是他在庄子上住着,草民们就不用赶去城里请大夫了。” “那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去请储五爷啊。” 冉冬想亲自去请,可手腕还被杨瑞海紧紧拽着,现在才发觉他的手掌温度也是滚烫的。 童清妍一听储五爷的名讳,伸手拦住了管事的。 “储五爷不是寻常大夫,我亲自去请才好,你们在这儿等着。” “好。” 苏窕本想跟着去,可童清妍让她留下照看着,苏窕看看杨瑞海和冉冬的模样,微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你也留下。” 守在屋外的飞翠刚抬脚,就被童清妍开口留下了,不由得眨了眨眼。 “主子,奴婢要保护你的。” 飞翠不知道为什么,隐隐觉得童清妍好像嫌弃自己了,以往不论去哪儿哪怕是进宫大多都会点自己陪同,今日居然让自己留下。 童清妍手指绕了绕腰间荷包坠子的流苏,摇了摇头道。 “我亲自去请储五爷过来给杨公子看诊,带着你显不出诚意还给人摆郡主谱的感觉,你去小厨房知会一声将红薯熬一锅稠一些的红薯粥吧。” “可是......” “照做。” “是。” 童清妍丢下两个字就大步往外走去,飞翠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了,毕竟主子就是主子,虽然世子交代过,可真正的主子还是眼前这位,真追究起来也是世子和郡主之间的问题。 童清妍下意识的就不希望宋湛知道皇后的事,飞翠虽然对自己很好,但终究是宋湛手底下的人,难保看出些什么告诉宋湛,既然受人所托就该好好完成,索性全部瞒着。 储家的庄子精心修饰,毗邻冉家庄子更衬托的储家的庄子讲究大气,丝毫不弱于京城的宅子。 储五爷坐着摇椅上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名中年男子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道。 “五爷,外边来了个小姑娘想见你。” “你家五爷我什么时候成了谁想见都能见的人了?!不见,就说我睡了。” “可她说她有朋友病了,请您帮忙去看看,就在隔壁冉家的庄子里。” “哦,我又成游方郎中了是吧?!告诉她,病了就去城里请好大夫,我这种半吊子医术害死的人多治好的人少。” “可是......” “你有完没完,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楚。” “是,那小姑娘自称是妍阳郡主,病倒的是诚亲王家的四公子。” “与我何干?!一个郡主罢了,就说我在睡觉,有等我睡醒的功夫不如去城里请大夫了。” 储五爷从摇椅上起身,打着哈欠往屋里去了,看样子还真是要睡觉了。 童清妍对管家的说辞半点不意外,储家再怎么低调也是当今皇后的母家,要能那么容易请来,就不符合储家避开朝野的行事风格了。 冉家的庄子病倒的又是诚亲王极为宠爱的幺子,储五爷躲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看诊。 “郡主殿下,我家老爷当真是在睡觉,不如您去城里请个大夫吧。” “好,有劳了。” 童清妍扬起一个笑脸,欠了欠身就转身离开了。 管事的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么好打发也不生气的郡主还是头一回见。 童清妍事先跟庄子里管事的了解过,这些京郊庄子大同小异,只是分修缮的精细不精细,大体上屋子分布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储家和冉家的庄子大致上布局是一样的。 童清妍当然不可能这么放弃,直接绕到了侧门处,果然有狗洞。 钻狗洞这种事,童清妍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幸好因为来庄子上玩,童清妍带的衣服都是自己加工过的,比较爽利。 狗洞钻进去和冉家庄子一样是个柴房,门就那么敞开着,童清妍进去抱了稻草就往柴房门前的空地上堆。 堆出一个小型的稻草山,童清妍就从袖袋里摸出了火折子,伸手进稻草堆里点燃,一时间虽然看不见火光,但白色浓烟立刻就起来了。 童清妍转身再从狗洞里爬出去,绕到庄子正门,果然满庄子都在喊走水了,门口的守着的人也跑去救火了。 庄子上不像京城宅院里会布置那么多人,基本上就处于刚刚够用的状态,又大多是周边的农户,素养可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下人来的高,一看有浓烟飘散出来,农民的本性就是想着救火,谁还顾得上看门。 童清妍一路冲到了后院,路上和好几个人错身而过都没被拦住。 储五爷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管事的就冲了进来拉着自己就跑。 “做什么做什么?!是地震了还是着火了?!给爷松手!” 管事的被甩开,忙焦急的凑上来试图再抓储五爷的手。 “五爷,真的着火了,夫人和少爷已经去了前边,您快跟奴才走吧。” 储五爷愣了一下,朝着管家的视线看去,还真的是浓烟滚滚一片火光。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纸条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五爷好啊……” 童清妍笑眯眯的看着衣衫散乱的储五爷以及一脸呆滞的管事,摇了摇手打了个招呼。 “你是?” 管事的看了看皱着眉的储五爷,再看了看眉开眼笑的郡主,缩着脖子朝着火的地方跑去了。 映着火光,童清妍看着眉眼和储皇后有几分相像的储五爷,扬唇一笑。 “妍阳见储五爷的庄子着火了,便赶来帮忙。” “哦,郡主啊......着火的地方在那边,你要帮忙就去吧。” 储五爷不客气的指了指柴房的方向,转身就往回走,童清妍老实不客气的跟上。 “爷要睡觉了,招待郡主的事有夫人,你可以去前院找她。” 储五爷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童清妍,不悦的皱了皱眉,但还是压着脾气好声说道。 “我的朋友病了,麻烦储五爷走一趟,毕竟有时候帮人也是帮己,皇后娘娘这么教导过我。” 童清妍赶在储五爷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将储皇后搬了出来,果然储五爷下意识的瞄了眼四周,既然一脸冷然的哼了一声。 “皇后一向心善,爷可不是。” “储五爷说笑了,您与皇后乃是亲兄妹,娘娘仁慈您自然也是心善的。” 储五爷绕开童清妍往屋里走,也不管她是不是跟进来了,走到衣架后开始穿衣。 “杨家小子怎么了?” “高烧,脸上有伤。” “被打了?被谁打的。” 储五爷意外的扬了扬眉毛,谁敢打杨瑞海那小崽子,诚亲王知道了还不得砍对方全家啊。 “冉尚书父子。” “哦?这是什么缘故,被冉家父子打了还跑冉家的庄子上来?!” “杨公子已和冉家小姐交换了庚帖。” 储五爷的眉毛已经快飞起来了,这就有意思了,交换了庚帖还把未来女婿未来妹夫打这么多惨,其中缘由肯定有意思,在这庄子上憋了这么久,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也只能通过密信知道个一二,冉家和诚亲王府定亲的事居然不知道,真是一帮没用的。 储五爷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着昂着头四下打量的童清妍,努了努嘴。 “走吧,不是等我去救命的么。” “储五爷大恩无以为报,这里有些银子您务必收下。” 储五爷皱眉看着这个女气的荷包,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要给我银子也该冉家那丫头给,你给算怎么回事?” “冉冬和我是闺中密友,我帮她先行垫付诊金也没什么,储五爷收下也是全了我对皇后娘娘教导之恩的报答。” 又来又提皇后,储五爷哼了一声接了过来,到手的份量让储五爷的眼角抽了抽。 这么轻,去城里随便请个大夫应该都不够吧,还真是会使唤人。 杨瑞海高烧不退是因为受了风寒,储五爷端详着他脸上的伤,再看看昏迷中还不忘抓着人姑娘的手,还真是像极了诚亲王。 当年的诚亲王可不就是因为胡乱抓到了诚亲王妃的手腕,被追着一顿暴打,才结了这么一门亲事么。 看样子不管发生了何事,等杨瑞海这小子醒了,冉家和诚亲王府的婚约还是不会有变数的。 冉冬被储五爷看得不好意思,可手腕都红了也没挣脱出来,只能别别扭扭的坐在床头,若不是父兄已经把杨瑞海打成这样了,冉冬肯定会再添两拳。 “行了,我庄子里还有点药材,应该够用,你跟我去取吧。” 储五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童清妍还是乖乖的跟着他往外走。 飞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看主子这样子也不想让人跟着,还是老实呆着吧,免得被当着外人的面拒绝,那更没面子。 飞翠的识相让童清妍暗暗点头赞许,跟着储五爷一路走到储家庄子的厨房,厨房东侧的廊前空地上支着几个架子,架子上晒着一些草药。 “这些药材应该差不多够了,拿去吧。” 储五爷将药材打包好递给童清妍,童清妍的手指刚刚挨着药材包,储五爷就收了回去。 “诊金付了,药材总不能白拿吧?” 储五爷看不惯童清妍一直笑眯眯淡定的模样,看她已经将荷包都给了自己,故意为难道。 “储五爷说笑了,我那荷包里的钱足够付您的诊金和药材钱了,荷包改日再来找您拿回。” 储五爷看着童清妍拿着药材离开,转身回了房间,摸出袖带里那个浅粉色的荷包,打开来里面就只有几粒碎银子。 “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诓我?!嗯?” 储五爷将荷包口又打开了些,荷包最底下躺着一张字条。 “夫君......” 妻子的声音响起,储五爷将荷包重新塞回袖带看向屋门。 “柴房的火扑灭了,真奇怪,那火是从空地上起来的,烧着的都是稻草,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疏忽把稻草搬出来晒忘了收回去。” 储五夫人嘀嘀咕咕的走了进来,看着临窗而立正拿着书卷看书的丈夫。 “夫君今日想吃什么?” 储五夫人浅笑着看着翻书卷的储五爷,住在这庄子了,每日想得最多的就是吃什么。 无所事事的感觉很不好,但比起呆在京城日日提心吊胆,庄子里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蒸碗香菇蛋羹吧。” 储五夫人笑了,果然是父子,点的菜都一模一样。 储五爷看着储五夫人离开后,才赶忙将袖带里的荷包拿了出来,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鲛珠救命,母子急需。” 童清妍话里话外都在提储皇后,储五爷面色凝重了,如果这纸条是童清妍从宫里带出来的,那说明储皇后的情况根本没有传言中那么乐观。 “谁!” 储五爷目光看向门外,手中动作也利索,荷包和纸条收了回去,背着手走到门边一看躬着身的管事的,目光中的审视之意更深。 “何事?” 管事的微微抬眼看向储五爷,储五爷的瞳孔在看清管事的正脸后紧缩了一下。 “五爷,别来无恙。” 储五爷拉着管事的就进了屋,反手将门窗都关好,压低了声音朝那管事的说道。 “你怎么来京城了?!万一被上面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伪装成储五爷的储大站直了身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小妹情况不明朗,我如何还坐得住。” 第一百八十章 密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带着药材回到冉家的庄子,飞翠不发一言的接过药材去厨房煎药,童清妍走进屋里发现杨瑞海已经醒了,只不过烧的厉害脑子还不是很好使。 杨瑞海眯着眼仔细看着坐在床头的冉冬,努力咧了咧嘴。 “冬儿,我没事,你别担心。” 本来因为自己的手腕还被杨瑞海牢牢握着,冉冬还有些不好意思,苏窕在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冉冬更不想让她听见杨瑞海说什么太过私密的话。 “没事你个大头鬼,你看看你这样叫没事?!” 被心上人横眉怒目,杨瑞海觉得浑身的温度好像又高了些,努力扬了扬嘴角。 “你父兄...父兄下手多少留情了一些,冉秋说......说......说要把剩下的留......给你打。” 一句话因为高烧说得断断续续,但好歹意思是表达清楚了。 最初冉冬知道杨瑞海骗了自己的确扬言要把他揍成猪头,可现在杨瑞海确实鼻青脸肿的像个猪头,冉冬的拳头便硬不起来了。 杨瑞海精神不济,没说两句话又昏睡过去了,但是这次杨瑞海手上的力道松了,冉冬将手腕拿出来后从床头站起身。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冉冬看向苏窕和童清妍,两人都看出了冉冬的纠结,但这事关她一辈子,不是轻易可以开口下定论的,所以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自己呢?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冉冬被童清妍问的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此刻心乱如麻才想着听听两人的意见,没想到一句有用的建议都没得到,反而被问住了。 “如今杨瑞海坦诚了一切,你父兄也已经替你出了一部分的气,你若不能原谅他骗你,那就退婚。你若觉得可以原谅,我想你的父兄会放任他来京郊见你,也是希望看你的态度再决定退婚与否。” 童清妍只是理性的分析目前的情况,看冉冬的样子应该是气不起来了。 挨一顿打换一个媳妇,这笔买卖杨瑞海不亏。 因为杨瑞海的到来,三人只打算在京郊庄子住两日的计划也被打破了,服了储五爷给的药,杨瑞海高烧了一天一夜终于退烧了,只是整个人酸软无力连起床都难。 要不怎么都说男人不可信呢,童清妍冷眼旁观早就看出杨瑞海是在装柔弱,却也不点破。 杨瑞海喝药撒药喝粥掉勺子了第五回后,冉冬就破功了,认命的坐在床沿亲自喂药喂粥,坚决不看杨瑞海一眼,把药和粥喂完就走。 即便冉冬板着脸不理人,杨瑞海也足够喜悦了,肯喂自己喝药喝粥,说明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储五爷将童清妍荷包里的纸条拿给储大看过后,两人商议了一阵,储大决定赌一把。 储五爷对那个小丫头的印象还算不错,聪明狡猾又很胆大,若说皇后托付这样的女子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讯息,也不难理解,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小妹先前见了个民医,那民医也是妍阳郡主带进宫的,说不定这鲛珠就是那民医要的。大哥,小妹的情况已不容乐观,这鲛珠该去何处寻?” 密室里储五爷焦急的来回踱步,比起储五爷,储大就显得淡定的多。 储大的淡定源于他知道哪里有鲛珠,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求那个人罢了。 “好了好了你别再转悠了,看得我眼晕,坐下!” “哦。” 对外任性的储五爷在储大面前乖的就像个孩子,长兄如父,比起储老,储五爷印象里储大更像是个父亲。 “我知道哪里能寻到鲛珠......” “真的?!那还等什么,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弄来!” 储五爷一个激动猛的拍了一掌桌子,掌风灭了桌上的烛火,密室唯一的一点亮光都没了。 黑暗中储大的声音缓缓响起,颇有几分无奈。 “你急什么,要是那么好弄到手我会在这儿磨蹭浪费功夫?” 储五爷打开火折子重新点燃蜡烛,烛光照亮了储大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愁苦映照的分外明显。 “大哥这话说的,莫不是那鲛珠的主人和咱们储家有仇?” 储五爷隐约猜到了会是谁,但又不敢肯定,甚至抱了一丝奢望,万一不是呢?! 然而储大很快就打破了储五爷的奢望,抬眼看了看储五爷,无奈的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那鲛珠在淮王府。” 储大的话说完,密室便陷入了沉寂,储五爷坐回板凳上一脸颓丧。 如果没有当年储家联合先帝算计淮王府,使得如今的淮王殿下自幼在宫中长大,还长成了一个只知酒色的废柴,或许这鲛珠还好求一些。 世人皆知淮王府如今真正的掌权人乃是宋湛,淮王殿下只不过挂个名头罢了,满肚子稻草满脑子享乐的淮王只生活在王府后院和京城各处销金窟。 淮王府经过先帝和储老的联手算计,落得如今的地位,对外尊名尚在,内里实则已经没什么值得忌惮的了。 前阵子储五爷甚至听闻宋湛开酒楼的缘故是为了赚聘礼钱,当时听闻此事,储五爷只摇了摇头感叹世事无常。 当年老淮王盛世之时的淮王府,大齐朝泰半财富军力都在其掌控之下,也正是因此才引得君王忌惮,联合朝臣将淮王府打压了下去。 当时的储家出于嫉妒也好出于朝政思量也罢,总之是坚定的站在了先帝那一面,鼎力支持打压淮王府,所以如今的宋湛可以不与任何人家计较,却都不会放过当年的出头鸟储家。 一旦让宋湛知晓储皇后母子危在旦夕需要鲛珠续命,恐怕储皇后母子等来不是生机而是死局。 储大和储五爷静坐了好半晌,还是储五爷先站起了身像密室入口处走去。 “小五,你去哪儿?” 储大出声叫住了储五爷,储五爷侧过身子道。 “有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我去求她。” “谁?” “宋湛的未婚妻,妍阳郡主。” 储大本想说宋湛不是一个痴情之人,去求那个郡主还不如亲自去求宋湛,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想赌一把这个万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看绿梅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五爷带着一筐萝卜一筐青菜大摇大摆进了冉家的庄子。 冉冬还在屋里守着杨瑞海,听说储五爷送了青菜和萝卜来,眉毛都没动一下。 童清妍带着苏窕去了前院,看着带着泥的萝卜和闪着水光的青菜,童清妍抿了抿唇。 “储五爷这是做什么?” “既然大家是邻居,我今日来自然是表达邻居友好的,这萝卜和青菜都是新摘的,都是爷亲自摘的。” 储五爷看童清妍平静的样子又最后加了一句,童清妍随手拿起一根萝卜看了看湿润的泥土赞同性的点了点头,果然新鲜。 “既然菜已经送到了,储五爷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苏窕看着站在原地完全没有离开意思的储五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大家是邻居,爷这都把菜亲自送来了,你们难道不要回礼的吗?!” 储五爷也不去看苏窕瞪大的眼睛,一甩袍子就往里走,留下童清妍和苏窕四目相对。 得,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被缠上了呀。 等到冉冬知道储五爷留在冉家庄子里的时候,储五爷已经把庄子里里外外点评了一遍,总结下来就是需要全部重新修缮一遍。 童清妍将储五爷送来的萝卜和青菜清洗干净,将庄子里送来的黄牛肉片好加了鸡蛋腌制,苏窕看着在灶间忙活来忙活去的童清妍,一直啧啧称赞。 “清妍姐姐,世子殿下能娶到你实在是他天大的福气。” “这事儿你才知道?” 童清妍手里的动作不停,还不忘调侃回苏窕。 杨瑞海退烧了,脸上的外伤养养就能好,现在缠着冉冬一块儿窝在暖阁里,苏窕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储五爷现在赖着不走,分明是有话要说,童清妍只得亲自上阵。 飞翠默默的打着下手,不知道为什么了来了这个庄子后郡主就有些奇奇怪怪的。 储五爷在偏厅里转悠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伺候自己茶水,眉头皱的都可以打结了。 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冉家的规矩是真的粗陋,诚亲王肯和冉家结亲,倒是父子一脉相承,都喜欢凶悍的婆娘。 转悠着嘀咕了半天,储五爷的鼻子突然闻到了一阵香气,顺着香气一路闻到了厨房,看到在灶间忙活的人后,眼睛都直了。 庄子上雇的都是周围的农户,那些农户人家的婆娘烧些简单的饭菜烙个饼还行,太好吃的东西也烧不大出来,佐料那么贵都不舍得多放,味道自然出不来。 童清妍将萝卜切块,用老母鸡熬了一锅鸡汤,合着腌制好的牛肉做了锅汤,香味就是这萝卜牛肉汤散发出来的。 “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啊。” 储五爷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看着放下袖子的童清妍比了比大拇指,从旁抽过筷子就准备动手,苏窕哎哟了一声就看见储五爷被飞翠摁倒在了桌子上。 “嘶——你这丫鬟怎么这么粗鲁啊?!上来就动手!” “郡主亲自下厨招待您,您不表示一下感谢就要先吃,储五爷您有点不厚道吧。” 苏窕看着被飞翠牢牢摁着的储五爷抿唇一笑,拿好碗筷跟在童清妍身后出了厨房。 飞翠放开储五爷也跟着出去了,闻着残留在厨房里的香气,储五爷扭了扭手腕跟了出去。 童清妍先将汤盛了两碗命人送去了暖阁,等到储五爷也落座,才开始喝汤吃菜。 比起农妇炒的菜,童清妍的汤更受人追捧,苏窕也不惧储五爷,两个人拼了命的抢。 “储五爷,您要爱护我这个弱小。” “小丫头要尊老知道吗?再说了这汤里的萝卜还是我送来的呢。” “不爱护幼小,怎么能换来幼小的尊重呢?储五爷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跟你爹一样,牙尖嘴利。” “谬赞谬赞,储五爷可不如皇后娘娘和善。” 在两人的争执不休中,童清妍默默捞了小半碗肉开始吃起来,后知后觉的两人一脸怨念。 “你吃这么多肉不怕胖吗?不是女子皆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吗?” “清妍姐姐你太坏了,你帮我也就算了还偷肉吃。” 储五爷顾不得和苏窕耍嘴皮子,仗着手长先一步开始捞锅里的肉。 “储五爷吃完这顿就该回去了,你让让他又如何?” 童清妍慢条斯理的看了眼苏窕,果然瘪着嘴的苏窕愣了一下后展颜了。 “谁说爷吃完这一顿就回去了,爷可不光送了萝卜来,青菜还没吃到呢。” 储五爷笑眯眯的继续捞肉吃,不知道童清妍这丫头手艺这么好,早知道的话就多送些庄子里的蔬菜来了。 “储五爷好算计,送些萝卜青菜,我以牛肉鸡汤相赠还嫌不够?!” “你要是觉得吃亏没问题啊,我一会儿命人送肉来,今日庄子里栽了头羊,我一会儿送个羊腿来如何?” 苏窕一听有羊肉,眼睛顿时亮了,如意楼的烤羊排苏昭打包回来过一次,苏窕吃过一次就心甚悦之,可一打听烤羊排的价顿时蔫巴了。 “清妍姐姐你会做烤羊排吗?会的吧!” 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加上自己也的确想吃羊肉,当即点了点头。 “苏丫头快去我庄子里说一声,免得他们把羊肉分了。” 储五爷看着扔下碗筷利索跑走的苏窕,微微一笑。 童清妍还是默默的低头吃肉,储五爷耐心的等着她吃完了肉喝完了汤,再看着她擦拭嘴角净手后捧了杯白水才站起身。 “储五爷有什么话再不说,一会儿苏窕就该回来了。” “你知道我是故意支走她的?” 储五爷坐在童清妍对面,看着她垂着头望着杯中的白水,对这个一路走运的郡主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一个人可以走运,但走运到这个程度的,就不只是走运那么简单了。 “冉冬的庄子里有几株绿梅,储五爷可要去看看?” “郡主相邀,自然该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庄子后花园走去,飞翠刚想抬脚跟上,便被童清妍一个回眸制止了。 好吧,主子果然很奇怪,来了这庄子以后好像就很不喜欢自己跟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酬劳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五爷跟着童清妍走到那几株梅树前站定,光秃秃的枝桠上完全看不到半点梅花的影子,别说梅花了,花骨朵都看不到一个。 储五爷忍者翻白眼的冲动,对自己说无妨无妨,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来看梅花,说正事要紧。 “郡主殿下为皇后娘娘所做之事,储家铭记于心,如有需要储家一定鼎力支持。” 这话这语气如果再抱个拳,就真的很江湖义气了,只可惜储五爷说这话的声音就跟蚊子叫似的,背着手对着光秃秃的梅树枝一脸“哇,真美啊”的表情,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原来储五爷这是给我许空头承诺来了。” 储五爷盯着梅树枝一脸陶醉的表情一僵,现在的人都这么现实了吗? 怕童清妍不开心不肯帮忙,储五爷只得从袖带里掏摸出一枚黄玉印章,递到童清妍眼前。 “这是什么?!” “我储五爷的私印,天下独一无二的一枚。他日你若有事需要帮忙,命人将这枚私印带去李记酱肉铺给掌柜的,自然会有人帮你。” “原来李记实则是储记?” 童清妍将小巧的印章放在手心里仔细观摩了一下,也没发现这和自己见过的有什么区别,但还是收进了袖带里。 “亡母姓李,那铺子当初要取名字时我就随口说了个李记。” “东西我收了,储五爷回赠这么大,应该还有所求吧?既然我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难度不大,可以再帮一下忙。” 储五爷忍者扭头看童清妍的冲动,在心里感叹现在的青年才俊都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确实有一事,那信上提及的珠子,我知道哪里有,只是还得劳烦郡主出面。” “哪里?” “淮王府。” “......” 童清妍乐了,这是拿自己当什么?如意神兽吗?想什么都能实现,哪来这么好的事,本身就想避着宋湛连带的飞翠都冷落了,现在居然又绕回来了,还真是...... 童清妍不说话,储五爷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默认帮忙,只得走动之以情的路线。 “皇后娘娘是我储家嫡支这一辈唯一的女儿,亡母临终前我们兄弟五人跪在床前发过誓定要护她平安,她独自在深宫之中又偏偏爱上了那样......的男子,着实不易。” 储五爷微侧过身偷偷打量了一下,发现童清妍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 “如今娘娘强行有孕,母子危在旦夕,作为兄长却不得相救,内心甚是煎熬。郡主仁慈,还求郡主务必想办法帮帮皇后母子,储家上下日后必定为郡主马首是瞻。” 童清妍大大方方转过身正对着储五爷,秀气的眉眼露出几分怀疑。 “储五爷方才只是说个人,现在却说整个储家,你可以代表整个储家?” 童清妍的问话把储五爷噎住了,的确整个储家他储五爷根本做不得主,能做的了主的此刻还在储家庄子的密室里。 “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储五爷也不说干什么去,就让童清妍在这梅树前等他,扭头就跑走了。 童清妍扬了扬眉,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吹冷风等储五爷回来,转身去了厨房一看,苏窕正看着人将储家庄子里拿来的羊腿羊排还有其他新鲜的菜往里搬。 “你这是去打劫了?怎么这么多?” “屋里那位还不知道要休养几日,又不好天天去储家打秋风,索性多拿些回来,有备无患才好。” 苏窕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现在跟童清妍厮混的久了,也被带出了那么点算计的本事,这种感觉很刺激。 看着苏窕努嘴的方向,童清妍才惊觉两个人呆在屋子里已经很久了,别头脑发热搞出什么事情来,赶忙揣了两个厨房里刚蒸好的豆沙包就去敲门了。 杨瑞海还在休息,冉冬本来是陪着的,结果自己也不知不觉歪在榻上睡着了。 喝完汤的碗就那样放在托盘里也没人来收,童清妍敲了敲门没听到任何动静,小心的打开屋门一看,还好两个人各睡各的,啊呸......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杨瑞海不稳重,冉冬也不会乱来的,说不得还会把杨瑞海打一顿。 “好香......” 冉冬迷迷糊糊的起身,揉了揉眼看着卡在门缝的童清妍的脸。 “你醒啦?” 童清妍隔着门缝晃了晃手里的豆沙包,成功把冉冬勾了出来。 “好好吃的豆沙包,饿死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啊,除了我让人送来的汤,你就什么都没吃过,难为你还睡得着。” “他一直喊疼,我就没敢走,我怕他又高烧起来,要是在我这庄子里出了事,我爹该怎么跟诚亲王交代啊?” 冉冬说的很是坦荡,童清妍试探性的问道。 “所以你不退婚了?” “不退了,我仔细想过了,反正总要嫁人的,嫁一个能陪着我打架的总好过嫁给别的只会念圣贤书教育我的书呆子来的有意思。” 两个豆沙包下肚,冉冬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元气,一想到之前喝到的那个汤,肚子又觉得不是很高兴了。 “还有吃的吗?我好像还有点饿。” “厨房里除了豆沙包就只有梅菜饼,晚些时候有烤羊排吃,你最好留些肚子。” 冉冬对羊肉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膻味重,但如果是童清妍下厨,冉冬莫名的对她有信心。 储五爷回来直奔后院的梅树,没看到童清妍等在那儿,摸了摸脑门调转方向去了厨房,果然人正在厨房里处理羊排。 苏窕和冉冬正在烤火,炉子里还埋了两个储家庄子里弄来的红薯,一看见出现在门口的储五爷,苏窕有些心虚的挪了挪身子挡住那两个红薯。 “储五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忙生火。” 冉冬惊讶的望了望走向灶膛的储五爷,再看了看很淡定的苏窕,悄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储五爷打下手好像很习惯啊。” “不稀奇,为了多吃两根羊排,现在帮着生火,晚些时候才好当作借口啊,要不是我不会生火,我肯定抢着干了,还能有他的份?!” 冉冬呆了,为了一口吃的,储五爷都肯折腰当生火婆子了,美食果然魅力非凡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怎么来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勒马驻足望着袅袅炊烟升起的方向,拍了拍马脖子。 “慢慢走就好了,乡间的路难行。” 童清妍这种乐不思蜀的情况让宋湛觉得很不好,起先只是派人来告知要去冉家庄子上玩两日,这都第四日了也没见要回京的意思。 宋湛本想着再耐心等等,结果连着几日都没见到杨瑞海那货,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这小子也在冉家庄子上。 蒋峥几人笑话他为了个粗蛮女子丢了面子,巴巴的跑到庄子上献殷勤,宋湛面无表情的听着,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好小子出息了,受了自己的指点说实话挽回人心,居然还举一反三去围追堵截,偏偏还瞒着自己,明知道童清妍和冉冬在一起,去也不说一声,这都赖在那儿几日了! 宋湛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直接撂下一句换班就跑了。 一路疾驰出京的消息立刻就被告知了嘉康帝,对宋湛这么不敬业的行为惊到了的嘉康帝找人问了问缘由,笑的茶杯都端不稳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宋湛居然会真的栽在那个小丫头手里。” 李忠虽然不是很明白嘉康帝在笑什么,但也只能配合的挤出笑脸,反而惹来了嘉康帝一顿白眼。 “宋湛的事不要让贵妃知道,免得又出幺蛾子,这次冉家诚亲王储家都在那里,有点事都是不小的麻烦,朕最近总觉得疲累,不想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李忠忙应下了,这些年贵妃眼看着盛宠犹渥,实际都是嘉康帝在背后安排,否则以贵妃的性子发起狠来,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若没有皇上暗中布置善后,几个贵妃庆国公府都不够淮王府折腾的。 可叹贵妃娘娘还仗着帝王恩宠时不时就给宋湛寻点麻烦,皇上一直纵着也是出于打压平衡的意思。 宋湛赶到庄子上时,童清妍正在查看羊排的烤制情况。 昨夜三人围在厨房里看着童清妍忙忙碌碌最后被告知羊腿和羊排要腌制一夜才能烤,顿时悲愤欲绝。 晚上童清妍将中午剩下的老母鸡又熬了一锅汤,就着鸡汤下了一锅子馄饨,每人分了两碗馄饨吃饱算完,入睡前都想着明天就有烤羊排烤羊腿吃了。 苏窕和冉冬睡在一床上,睡前已经将羊排都分好了。 苏窕白日里一共从储家庄子上拿来了二十根羊排,两条羊腿现在庄子里笼共五个人,杨瑞海养伤吃不了,那就四个人分。 羊排肉不及羊腿多,苏窕和冉冬琢磨着自己吃两根羊排就够了,把大部分羊排让给储五爷,然后趁储五爷啃羊排的功夫,两人占领一条羊腿。 两个人美滋滋的头挨着头睡去,第二日草草吃完早膳和赶来的储五爷一同跑去厨房,打算亲眼见证美味烤羊肉的诞生,刚抬脚就听见一声疑问。 “你们这是赶着去哪儿?” 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宋湛,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你怎么来了?!” 宋湛的脸上难得对着外人也有了一丝波动,这是做什么?!这么抵触自己的出现,难不成童清妍出了什么事? 顾不得从三人嘴里探得真相,宋湛往三人本来要去的方向瞄了一眼就发足狂奔,储五爷紧随其后,冉冬本也想跟上,奈何臂膀被苏窕给拽住了,只能看着两个男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童清妍满手佐料的落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微微侧头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宋湛,也是一句疑问。 “你怎么来了?” 宋湛满心的担忧在看到童清妍完好无损时消失殆尽,但这句问话又瞬间让宋湛的脸阴了阴。 “我不可以来?!” 宋湛没来由的阴沉让童清妍沉默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显而易见抱着自己的这位大叔心情很不好。 “你先放开我,今天做烤羊腿烤羊排,等下你多吃些。” 储五爷的脚步一顿,满脑子只有那句“等下你多吃些”,对于宋湛的微妙不满更深了一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难不成冉家庄子里也有淮王府的眼线?! “储五爷来的好早。” 童清妍看见厨房门口站了个人,歪过头一看是储五爷,顿时心情大好的眯了眯眼。 宋湛警惕的瞟了眼储五爷,几天功夫居然就混的这么熟络了,储家的人果然善交际。 童清妍昨日收货了两枚私印,储五爷的那枚不值当放心里,最多让珍珠有免费的李记酱肉吃,但储大的那枚私印可就是无价的宝贝了。 生在这种时代,再没有比手里有实权来的安全的了,童清妍现在看储五爷就像在看一个发光的免死金牌,怎么看怎么喜欢。 储五爷感受着宋湛凌迟般的目光,淡然的走进厨房,看童清妍拿泡过水的枯荷叶将羊腿和羊排包裹起来,想着这丫头今日的和善态度,心道果然还是大哥的私印管用。 “你去外面拌些湿黄泥,等下我要用。” 宋湛的目光仍然牢牢地盯在储五爷身上,听到童清妍说话对着储五爷挑衅的眯了眯眼,储五爷纹丝不动的回视过去。 “世子殿下看着我作甚?郡主在和你说话呢。” 宋湛不可置信的扭回头,果然童清妍正抓着包好的荷叶防止其散开,澄澈的目光望着自己。 “我去和泥?” “对啊。” “为什么不是他去,难道他不吃吗?” “羊腿羊排都是储五爷给的,昨夜他帮忙生火煮馄饨了,苏窕和冉冬昨夜给我烤了红薯,这里目前只有你什么事都没做,当着储五爷和冉冬苏窕的面吃白食,你觉得......” “杨瑞海那小子呢?” “哦他啊,被冉家父子打得鼻青脸肿正在养伤呢,他吃不了。” “我去和泥。” “这就对了,记得不要太稀啊。” 宋湛走出门时苏窕和冉冬刚刚到,冉冬下意识的问了句。 “咦?世子殿下要走了吗?” 宋湛斜了一眼,冷笑道。 “让冉小姐失望了,本世子去和泥。” “玩泥巴?!世子殿下真是童心未泯。” “咳——苏小姐说笑了。” 宋湛决定了,这俩丫头日后成亲,自己一定要去给新郎添堵。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找大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几人在京郊的庄子里享用着喷香的烤羊肉,毓王府却已经翻了锅。 梁婧有孕后,杨之敏大半时间都是陪着宿在正院,或者回来太晚便宿在前院,可以说是一个难得的有情郎了,偏偏今晚梁婧出事时杨之敏去了京郊大营,不在王府。 像寻常一样用完晚膳后,梁婧在刘夏玉珠的伺候下洗漱好准备安寝,突然就觉得腹痛难忍,刘夏急急拿着王妃手牌进宫请太医。 玉珠守着腹痛难忍的梁婧,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侧妃童漫娇来了。 自从那日童漫娇回王府后,两人当真如亲姐妹一般,就差同住了。 “侧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玉珠一见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肚子的童漫娇,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真的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一个出事也就算了,另一个若也出事,王爷回来血洗整个王府都不为过。 “王妃姐姐有事,本侧妃哪里还坐得住?!” 童漫娇面露焦急,一把甩开绯儿搀扶着的手,坐在了床边,看着辗转反侧的梁婧,出声唤道。 “姐姐,王妃姐姐,你怎么样?” “疼......” 梁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疼字后,便只有摇头晃脑的份了,再和她说话也是没有回应,眉头皱的死紧,眼睛也闭着。 “太医呢?太医还没请来吗?” “回侧妃的话,太医......刘夏已经带着娘娘的手牌去请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了,靠一块王妃手牌,她未必进得去宫,快去济世堂找大夫。” “哦哦,好,奴婢这就去,王妃就拜托侧妃娘娘了。” 玉珠急急跑出门去济世堂找坐堂大夫,屋里只剩下了童漫娇主仆和两三个正院的丫鬟,床上哼哼唧唧疼痛难忍的梁婧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拍了拍床沿,童漫娇低垂着头,神色疲惫的站起身,绯儿立刻指挥那三个丫鬟伺候着。 “怎么?!侧妃娘娘使唤不动你们是吗?若是侧妃娘娘有个万一,你们谁能担责?!” 绯儿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三名侍婢,瞪了瞪眼,见三人面面相觑最终动了以后,才露出一丝丝窃喜。 “你去给侧妃娘娘端碗小米粥来,你来给侧妃娘娘捶捶腿,至于你,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点心,若是饿着了侧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你们谁也担待不起。” 三人看了眼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梁婧,在看了看手抚着腹部闭着眼靠在长榻上的童漫娇,识时务的低下了头照着绯儿的吩咐去做事。 绯儿看着捶腿的丫鬟,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满含担忧。 “娘娘,您说王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不都好好的么,娘娘您几乎日日都与王妃娘娘呆在一起,王妃娘娘这样疼痛难忍,您会不会也......” 绯儿状似惶恐的捂住嘴跪了下去,就跪在那捶腿丫鬟身边。 “不要胡说,王妃娘娘母子必定否极泰来,兴许是晚膳吃坏了肚子吧?刘夏和玉珠都不在这儿,还是等大夫或者太医来了,听他们怎么说。” “这么晚了刘夏请太医若是顺利的话,这会儿差不多能回来了吧?” 绯儿站起身朝屋门外眺望,又失落的缩回脖子。 “王爷那边可又派人去传信?” “王爷在京郊大营,城门已关,府里的人出不去,王爷怕是还不知道呢。” 童漫娇看了眼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的梁婧,抓着帕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再耐心等等吧,或许玉珠很快就会带着大夫回来了。” 全京城只有济世堂夜里才有坐堂大夫,童漫娇现在就在赌,赌梁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命该如此还是命不该绝。 刘夏果然进宫不顺利,虽然拿着王妃的手牌,可宫门侍卫完全不给面子。 如果区区一个王妃手牌就能在宫门下钥后重启宫门,那明天他们的项上人头也就可以轻易的换个地方呆着了。 刘夏急的团团转,想方设法求情,都没有办法撼动面无表情的宫门守卫,只得捏着王妃手牌离开。 刘夏的身家性命全拴在了梁婧母子身上,今夜如果不能找到大夫,那就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趁早离开京城逃命去了。 刘夏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空寂的街道上乱晃,突然想起同样身怀有孕的永王妃,可以去永王府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帮手。 刘夏此刻抱着去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直接冲去了永王府。 玉珠紧赶慢赶跑到济世堂时,远远就看见气死风灯的光芒映照着济世堂的牌匾,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跑进济世堂一看只有一个小药童在。 “大夫呢?今夜的坐堂大夫是谁啊?” “是周大夫。” “周大夫?!太好了!周大夫在哪里?我家主子病了还怀着身孕,急需周大夫上门看诊。” 小药童看着玉珠绯红的脸颊和滚落的汗珠摇了摇头,十分抱歉的说道。 “姑娘来的不巧,周大夫方才出门看诊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不知。” 玉珠觉得天都要塌了,济世堂都找不到大夫,那整个京城哪里还能找到大夫呢?! 想到此刻王妃一个人在府里,虽说有侧妃娘娘陪着,可玉珠脑海里响起了刘夏对侧妃的种种不利揣测,若有个万一,王妃母子完蛋,自己和刘夏也完蛋了。 玉珠匆忙赶回府里,童漫娇倚在榻上闭着眼小鸡啄米一般打着瞌睡,绯儿守在一边看到气喘吁吁的玉珠,望了望她身后空无一人的黑夜,用眼神询问。 玉珠摇了摇头,放缓呼吸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然而还是惊醒了童漫娇。 “大夫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童漫娇揉了揉眼看向一脸羞愧的玉珠,内心却是一阵窃喜,看样子是天要亡梁婧母子。 “来了来了,奴婢回来了,娘娘奴婢回来了!” 刘夏带着个瘦弱沧桑的老头往屋里冲了进来,老头背着的药箱一下子砸到了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救治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老头药箱砸门上的声音吸引了屋中人的注意力,这声响也将痛昏过去的梁婧惊醒了几分。 刘夏拉着老头跌跌撞撞的进来了,后面其实还坠着披着貂裘赶来的永王。 永王是被吵醒的,寒冷的夜里睡在暖烘烘的屋里是多么舒服的事情,本来还可以再睡一个多时辰起身,结果管事的披着衣裳来敲门,说是六弟府上来人了。 被带到永王面前的刘夏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清楚了,给永王咳了几个头,求永王帮忙。 巧的是永王妃即将临盆,又是双胎,永王不敢懈怠早早就将大夫接到王府候命,一想到明早若是父皇知道六弟府上的人求到自己面前,不论帮与不帮,只要六弟妹出了事,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了。 永王甩了甩头站起身吩咐管事的去喊大夫,布置马车,自己则快速穿好衣服到王府门前等候。 一路赶到毓王府,从进门就发现了毓王府的不一般,都这种时候了,王府丝毫不乱,还是到了正院,才看到了一群愁云惨淡的丫鬟婆子。 看到刘夏拉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回来时,丫鬟婆子们脸上终于见到了一丝喜意。 老大夫捻着胡须,屏气凝神给半昏迷状态的梁婧把脉,童漫娇看了看站在外面廊下的永王,收回视线时扫了眼刘夏。 没想到这个刘夏还挺能耐的,居然求到了永王府,接下来就看这老大夫能不能查出病因治病救人了。 大夫把脉不宜喧哗,刘夏扫了眼童漫娇主仆二人,悄悄拉了拉玉珠,走到一边低声问道。 “我走以后,你一直守着王妃的吧?” “没有。” “什么?!” 刘夏瞪大了眼珠,差点喊破音,朝着看过来的童漫娇抱歉一笑,压低声音问道。 “为什么?你怎么能把王妃交到侧妃手里呢?!” 玉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童漫娇的方向,悄声回道。 “侧妃娘娘说宫门下钥后你未必进得去,便命我去济世堂请大夫,不凑巧周大夫外出看病去了,不在济世堂,我便赶回来了。” “那你回来时......” “侧妃娘娘怀着身孕呢,自然是累的打瞌睡了。” 刘夏还想说些什么,偏巧老大夫已经站起身了,赶忙走了过去询问结果。 “根据脉象,老夫猜测王妃这般应是中毒引发的动了胎气。” “中毒?!” “怎么会?!”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若是吃坏了也就算了,偏偏是中毒,等天亮王爷回来,毓王府上下怕是要开始大梳理了。 “不知大夫可知道王妃娘娘中的是何毒?” 童漫娇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看着躬身收拾药箱拿出金针的大夫。 “毒性轻微,具体是何毒老夫不知道,王妃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身怀有孕所以发作的快了些,否则这剂量如此轻微,正常人服食个一年半载才会发作。” 童漫娇皱着眉不说话,刘夏看着老大夫在梁婧的手上头上扎了几针后,赶忙问道。 “大夫,我家王妃可还有救?” “还好发作的早,毒性摄入不深,老夫医术有限,只能帮着扎几针缓解一下王妃腹中的疼痛,其他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永王站在屋外听了个一清二楚,既然能帮的已经帮了,也就没必要再逗留在毓王府了。 永王带着老大夫走了,梁婧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刘夏看着沉睡的王妃,目露不善的扫了眼童漫娇。 “侧妃娘娘,王妃中毒可不是小事,还请侧妃娘娘回自己院子里呆着,等王爷回来。” 绯儿一听刘夏的话,立马撸了撸袖子上前两步,昂着头瞪着刘夏不满的反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们侧妃娘娘害了王妃?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刘夏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要不是玉珠拦着,早就撸袖子冲上去和绯儿开撕了。 “我的主子只有王妃娘娘,你若再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我告诉纯妃娘娘。” 刘夏一直以纯妃娘娘为靠山,府里上上下下唯有留下的地位是最高的,哪怕前院的管事见了刘夏都是一副笑脸孔。 绯儿早就看不惯这个刘夏了,刚想上去掐架,童漫娇冷然出声。 “放肆,绯儿你要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居然还想动手,看来本侧妃实在是太纵容你了!回去给我跪在屋外好好反省,我们走。” “娘娘......” “跪到天亮。” 绯儿无法,只得放下举起的手,跟在童漫娇身后离开了正院。 玉珠看着离开的童漫娇主仆,扯了扯刘夏的衣袖说道。 “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侧妃,也怀着王爷的孩子呢。” “我哪句话说错了?分明是那个绯儿不服管教,王爷回来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还是去守着王妃吧,你去打些水来我替王妃擦擦脸。” 毓王府的人守在城门口,等到天亮城门刚开就风一般冲了出去,京郊大营里一早正在操练,杨之敏正在指点将士,听闻梁婧出事了,顿时脸色很是难看。 温琪如今已被提拔为一个小队的队长兼军医,正在营帐里替一个老兵治疗旧疾,就看见杨之敏撩开帐帘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毓王殿下,这是......” “王妃中毒了,还请你随我一起回趟王府。” “王妃不是怀有身孕呢么,怎么中毒了?!臣马上就好。” 将两三瓶药膏塞到那老兵手里,交代完用法用量后,温琪赶忙跟着杨之敏快马加鞭赶回了毓王府。 梁婧已经醒来,但是全身无力,腹部极为不适,在得知自己中毒后,梁婧的眼泪就决堤了。 刘夏和玉珠一边安慰一边给梁婧拭泪,在梁婧进一步爆发前,终于将王爷盼回来了。 “王爷......我们的孩子......” 梁婧一看到杨之敏,眼泪流得更凶了,杨之敏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的人来。 “温琪医术了得,他会治好你们母子的,你安心不要哭了。” “真的吗?” 梁婧想动又不敢动,只能躺在床榻上泪眼朦胧的望着温琪。 温琪不喜欢说大话,直接坐了下来开始把脉,然后观察了梁婧的唇色和舌苔。 第一百八十六章 珍珠粉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温琪皱着眉看向刘夏和玉珠。 “王妃的饮食起居都是你二人经手?” “是,娘娘自有孕以来,奴婢们都慎之又慎。” 刘夏坦荡的回答了温琪的问题,虽然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医术有哪里比之前永王府的老大夫强,但王爷亲自带回来的人,总不会错的。 “王妃每日所食之物,你都查验过?” “是,奴婢可以保证绝无半点伤胎之物,更不要说是毒药了。” 刘夏百思不得其解,梁婧的毒到底是哪里中招的,明明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 “有什么东西娘娘每日接触,经手之人最多?” 温琪没那个闲工夫一样一样查验有毒没毒,索性从最复杂的开始入手,屋子里在温琪进来时已经大体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刘夏和玉珠听了温琪的问话,面面相觑着回忆了一下梁婧每日必须要接触的东西,突然玉珠的目光动了动,落到了妆奁台上那个琉璃瓶里。 刘夏后知后觉的跟着将目光调转了过去,也是一阵惊疑不定。 温琪顺着两人的目光将那琉璃瓶拿了起来,打开琉璃瓶塞,倒出了些粉末仔细查看。 杨之敏神色凝重的坐在那儿看着刘夏和玉珠,指了指温琪手中的琉璃瓶。 “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刘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玉珠见状也赶忙跪下。 “回王爷的话,那是极品珍珠粉,太医查验过说每日少量服用对胎儿确实有好处,娘娘才坚持每日在睡前喝的燕窝羹里加一点珍珠粉的。” 杨之敏搁在几案上的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那声音就像催命锣鼓一般,让本不想开口的刘夏头皮一麻,磕下头去回答道。 “是......是王妃娘娘的嫂子命人送来的。” 敲击声一顿,杨之敏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梁婧,显然梁婧也不相信自己嫂子会害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眼下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琪身上,温琪正拿食指沾了些许珍珠粉塞进了嘴里。 “上佳的珍珠粉粉末色泽洁白均匀,不含杂质,摸时手感细腻柔滑,易吸附于肌肤之上,闻则似有淡淡腥味,而绝无其它的异味。劣质的珍珠粉服用时会有臭味,这琉璃瓶中的珍珠粉不论是质地手感还是气味都是上佳珍珠粉。” 梁婧闻言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然而才松下来的神经在温琪吐出口的“但是”二字时又提了起来。 “但是这珍珠粉我方才尝了一些,隐隐品出了一丝臭味,为了验证我的猜测,王妃娘娘,这瓶珍珠粉就得得罪了。” 梁婧还未反应过来温琪的话,就看见温琪将琉璃瓶对着自己的嘴巴倾倒过去,大半瓶珍珠粉被温琪吃了下去。 刘夏吃惊的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先前还不看好这么年轻的大夫,没想到这个温大夫这么豁得出去!比那老头子好太多了! 温琪满嘴的珍珠粉,干的直瞪眼,玉珠赶忙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没想到温琪摇头拒绝了,微张嘴唇说道。 “白水。” “哦,是,奴婢这就去倒。” 为了慎重起见,温琪不能让茶的苦涩味遮盖住珍珠粉里极淡的那丝异味,用白水送服是最能检验真相的。 玉珠端来冷热正合适的白水,看着温琪一口气喝下去,鼓了鼓腮帮子将嘴巴里的珍珠粉全数咽下后,闭着眼回味了一下,再睁眼已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毓王殿下,问题就在这珍珠粉上,下毒之人很是谨慎,只掺杂了一点劣质的珍珠粉,毓王妃娘娘服用这珍珠粉也有月余了吧?有孕之人身体较常人敏感,所以这么快就发作了,若是身体康健的常人,按这剂量怎么也得服用上个三五载才会发作。” 梁婧已经完全听不清温琪后面说的话了,此刻只觉得浑身冷的厉害,明明屋中烧着地龙,身上盖着被子,可梁婧还是觉得冷。 杨之敏吩咐刘夏和玉珠好生照看梁婧,自己带着温琪离开了正院去了前院书房。 正院的动静传到了侧妃院,正在给腹中孩子绣肚兜的童漫娇一惊之下扎了自己的手指,细小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污染了金灿灿的福字,这些金线还是梁婧赏给自己的。 当时梁婧抚摸着肚子说反正她也绣不好,这么好的金线放她那儿也是浪费,还不如都给了自己物尽其用。 看着被血珠染了色的肚兜,童漫娇也不管即将完工的心血,操起篓子里的剪刀就将肚兜绞了个粉碎。 “娘娘,您说王爷可会查到夫人头上?” 绯儿小声的问童漫娇,话音刚落童漫娇骇人的眼神就转了过来,绯儿忙抿嘴低头。 虽然这次被梁婧逃过一劫,但童漫娇相信周氏做事绝对扫干净尾巴了,这件事只会是春娘背锅。 至于杨之敏要怎么处理,童漫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梁婧和腹中的孩子逃过了这一劫,后面还有更大的劫难等着她们母子二人呢。 杨之敏背着手站在书架前,温琪第一次来杨之敏的书房,也不敢乱看什么,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花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靴子上竟然还有银灰色的暗纹呢? 温琪的吃穿用度在温家举家搬来京城前都是靠着童府的,现在脚上这双靴子也是童大夫人命人送到军营的。 “你觉得是春娘吗?” 杨之敏的声音陡然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温琪下意识左右环顾,发现的确是在问自己,才继续低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不知道,这珍珠粉经手的人太多了,虽说是王妃的嫂嫂送来的,但也未必就一定是她,再者说这是王爷的家事......” 温琪言尽于此,话里的含义彼此都懂也没必要说透。 作为一名将士,心思都该用在战场对敌之上,皇家私隐实在不是自己该干涉的,能来毓王府这一趟纯粹是出于医者的本心罢了。 温琪如何想,杨之敏自然知道,可杨之敏完全没有放任温琪自由行事的想法,早在一开始接触到这个人时,杨之敏就决定要把他拢到自己麾下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得了的秘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毓王府的平静让永王有些琢磨不透,按理老大夫诊出了毓王妃是因为中毒才动了胎气,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该把背后下毒之人抓出来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啊,怎么这六弟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毓王如何想的永王琢磨不透,将自己关在书房和谋士们商议了半天,也说不准这个六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永王妃也知道了毓王府的事,看着自己被撑的硕大的肚子,暗暗劝诫自己不要分心,临盆之期即将来临,为了保证自己母子三人的平安,所有的心思都该花在产房以及稳婆还有乳母身上。 云侧妃命人盯着素云,也不知是暴露了行踪还是这素云真的毫无问题,居然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眼看着陈佩雯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云侧妃已经当初德妃一同赐下来的几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德妃如今对几人的态度已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现在的冷漠不理,几人偏偏还都是因为好生养被挑中的,如今在这永王府里就像个行走的笑话一般。 “娘娘,有消息了!” 云侧妃看着一脸兴奋神色的丫鬟闪身进来,忙从榻上坐直了身子。 “是陈佩雯那个贱人还是素云?” “奴婢日日命人盯着素云,今日她出去采买,跟踪她的人发现她偷偷摸摸从淮王府的偏门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云侧妃失望的又躺了回去,斜着眼看了丫鬟一眼。 “素云本就是淮王府出身,有事儿回去一趟也无甚稀奇,这算什么消息?!” 丫鬟神神秘秘的看了眼门窗,弯下腰在云侧妃耳边一阵嘀咕,云侧妃的眼睛顿时亮了。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人亲眼看见素云从淮王府回来后去了茶楼,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男子走进了素云呆的屋子,那男子是咱们王府的一个花农,叫原南啸。” “这个原南啸一定有问题,你让人把他进王府时登记的出身拿来,不要让外人知道,明白了吗?” “是。” 原南啸拿着素云给的银票美滋滋的回了府,在王府的滋润日子没几日了,只要王氏一旦产子,自己就要尽快离开。 素云本来不想多事,奈何这个原南啸最近总是哭穷,若是不满足他怕是要闹出动静来,素云没办法只得冒险回王府一趟。 陈佩雯也知道这事,只不过素云上哪儿弄银子她管不着,也没心思管,如今陈佩雯充分享受着怀孕带来的特权服务。 因为永王的出面,整个永王府已经将陈佩雯的待遇提升到和云侧妃一个档次,为此云侧妃也是一句酸话都没有,即便有也是关起屋门说,毕竟谁叫人家有喜了呢。 原南啸进王府时都是王氏派人弄的,云侧妃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上面写他是荆州府的,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回本家,本家看了这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本侧妃就不信了,这个原南啸一定有问题!” “是,奴婢一定帮娘娘收拾了那个贱人。” 原南啸的所有消息三天后都到了云侧妃的手上,翻看着这些信纸,云侧妃越看眼眸瞪的越大。 “没想到咱们这位王妃娘娘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当年德妃自然是希望永王能娶母家的姑娘,亲上加亲,可嘉康帝摆明了不希望任何一个皇子的王妃有外戚的背景,赐婚的都是别族女子。 云侧妃也是因着选秀,王妃又有了身孕才能得到嘉康帝的点头,继而以侧妃的身份进了永王府。 如今虽然手握王府中馈,可只要王妃出了月子,这些都将化为乌有,一时的低眉顺眼还好,若要一辈子居于人下,云侧妃做不到。 “这王妃娘娘曾和原南啸有过私情,可那都是进王府前的事了,如今怎么突然又有了联系?!” 丫鬟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也是云侧妃所疑惑的。 一个堂堂王妃,突然和断了联系的老情人又有了来往,还将人弄进了王府当花匠,这件事怎么看都有股诡异的感觉。 “这原南啸有了家室,按理说若日子过不下去来求到昔日的老情人头上,也不是说不通,可他怎么就和陈佩雯那个贱人搅和到一起去了呢?!” 云侧妃当然不会认为素云和原南啸私下见面,会和陈佩雯无关,反正有更大的可能是与陈佩雯大大相关,所以素云亲自出面处理。 “你今夜想办法将那原南啸给本侧妃绑来,不要惊动了人。” “是,奴婢遵命。” 原南啸将银票一张一张数好,藏在了空砖内,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才将那表面看上去完好的砖塞回了柴房的矮墙里。 刚刚站起身准备回到住处去的原南啸,后脖颈上突然一阵痛麻,然后整个人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一名黑衣男子将倒在地上的原南啸背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绕过花园将人送到了云侧妃的卧房中。 “这人什么时候能醒?” “回主子的话,现在就可以。” 黑衣男子伸手在原南啸的人中处用力一掐,原南啸呜呼了一声,悠悠转醒。 “行了,下去吧。” “是。” 原南啸醒过来适应了一下屋中的亮光,看到云侧妃的脸时先是愣了一愣,转而扭头打量完寝室后,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南啸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柴房地上的碎草屑,对着坐在贵妃榻上的云侧妃咧嘴一笑。 “要请我来帮忙,让人传句话就是了,何必这么下手,嘶——我这脖子疼的厉害也影响发挥不是。” “哦?你居然知道我找你来要做什么?你认识我?” “云侧妃现在掌管着王府的一切,我不认识别人也不能不认识您啊。” “你的胆子倒是大,还挺自信十足,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 原南啸背着手走到云侧妃面前,打量了一下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的女子,这么在烛光映照下仔细看看,虽然容貌身段都属一般,还不及王氏,但到底也是名门女子,养尊处优惯了天然带着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也不难接受。 云侧妃看着上下打量自己,目光渐渐猥琐的原南啸,不悦的哼了哼。 原南啸一听云侧妃哼哼了,当即将手揽上了她的腰,顺势也坐到了榻上。 云侧妃被原南啸的举动刺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猛的站了起来瞪着原南啸。 “你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与你亲近啊,难道云侧妃喜欢直接来?” “你的胆子还真的是大啊,居然敢轻薄本侧妃!” 原南啸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原侧妃,不耐烦的将一只脚抬了起来踩在长榻上。 “你不是也想借种么,何必装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你若还没想好就送我回去,大晚上的不睡觉明早还怎么起来干活。” 云侧妃的眼眸眯了起来,若不是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散,云侧妃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听听这原南啸在说什么!借种?!还真是知道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跑路刺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原南啸翘着脚看着云侧妃的模样,也大略意识到情况或许有些出乎自己意料,赶忙把脚放下端正了身子。 “云......云侧妃娘娘,我......我方才说的都是胡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云侧妃慢慢坐下看着慢慢站起身的原南啸,抿了抿鬓边发,笑靥如花。 “原公子的项上人头要不要换个地儿,可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原南啸彻底慌了,没想到这大晚上的不是无边的艳福,而是催命的无常啊。 “侧妃娘娘饶命,小的都是被逼的,永王殿下不能生育,那都是王妃娘娘告诉我的,我事先并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永王不能生育?” 云侧妃本来闲适的模样顿时变得大惊失色,站起身瞪着明亮的眼眸,原南啸瑟缩了一下肩膀,讪讪地点了点头。 “王妃娘娘是这么说的,所以派人叫我来京帮她。” “所以王妃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你们何时成的事,说,一五一十给本侧妃说清楚。” “我若全权相告,您能放我一马么?” 原南啸小心翼翼的看着云侧妃,本来还想着等王氏生完孩子再敲一笔就走,现在看来自己得尽快逃离京城了。 “你缺银子是吧,你若告诉本侧妃实情,这些都是你的。” 云侧妃转过身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沓银票,原南啸接过来粗略数了数,少说也有一万两,这可比王氏和陈佩雯大方的多了。 原南啸简单的将自己和王氏的过往以及王氏秘密派人去寻自己来京城帮忙有孕的事全部交代了,甚至讲了王氏要和自己私奔的事。 云侧妃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唯唯诺诺被德妃拿捏的牢牢的王氏,居然敢这么打德妃和永王的脸。 “若你说的属实,王氏打算出了月子就和你私奔,你的打算呢?” 原南啸刚想提出告辞,云侧妃的的问话让原南啸一愣,摸了摸那一沓银票,稳了稳心神。 “在下已有家室,自不会与王妃私奔,再说了王妃之前找我来只为了子嗣,如今她已如愿,私奔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原南啸说的义正严辞,云侧妃也知道他没这个胆子真的带王妃私奔,王氏的位置是肯定坐不稳的了,至于陈佩雯那个贱人,也能一锅端了。 “你说的都是一面之词,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实情?” 云侧妃也不是傻子,即便原南啸说的是真的,等他一离开转身逃离永王府,王氏的事便没了证人,多的是办法为自己辩解。 原南啸知道云侧妃这是要扳倒王氏,所以想要握住最有利的把柄,看在那一沓银票的份上,原南啸答允将最初王氏写给自己的信件交给云侧妃。 为了避免原南啸出尔反尔,云侧妃又拿出一对上好的玛瑙手镯作为承诺,承诺原南啸将信笺拿来便给他作为回报。 原南啸自从回到京城已经被王氏和陈佩雯陆续的养肥了胆子,那对玛瑙手镯在云侧妃手腕上着实美艳,晃花了原南啸的眼。 第二日夜里原南啸便将信笺带来交给了云侧妃,这次云侧妃的那个丫鬟也在。 “本侧妃说到做到,你将这东西给了本侧妃,往后你想去哪儿,本侧妃都不拦着。” 原南啸从丫鬟手里接过那对玛瑙手镯,也顾不上和云侧妃好好告辞,转身就趁着夜色去了柴房,带上之前藏匿好的银票,随便裹了两件衣裳就从狗洞钻了出去。 王氏一早醒过来觉得胸闷烧心难受极了,越是临近太医稳婆说的发动日,王氏的不安就越大。 “娘娘您怎么了?” 王氏的贴身丫鬟看着王氏捂着胸口皱着眉的样子,担忧的问道。 “没事,本妃有些饿了,传早膳吧。” 王氏抚了抚胸口,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靠在靠枕上看着丫鬟转身出去准备早膳,没想到却看见了云侧妃。 “你怎么来了?” 云侧妃看着挺着大肚子还坐在床上的王氏,嫣然一笑。 “娘娘还未起身,妾身是来给娘娘请安的,顺便跟娘娘说一些府里的事。” “如今王府上下都是你在管理,无需问本妃的意见,你自己决定就好。” 王氏一点都不想操心王府的事,不仅是真的不想操心也实在是无力操心,腹中两个孩子将王氏的全部心神都牵制住了。 云侧妃看着王氏不难烦的样子,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今日的事妾身实在是不能自己做主,因为那原南啸是王妃您亲自选进府里做事的。” “原南啸?!原南啸怎么了?!” 王氏一听云侧妃提及云南啸,顿时紧张了起来,竭力忍住自己慌张的模样,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云侧妃。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原南啸毕竟只是跟王府签了工契,按道理王府不该过问他的私事,只是离约定的工期还有月余,这原南啸突然就不辞而别了,今日花园管事的报上来,妾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只好一大早来打搅王妃你了。” “你说什么?原南啸不见了?!” “是,管事的说今早起来就没见到过原南啸的人,连他的包裹也不见了。” 王意芝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拢在腹部的手无意识的蜷缩起来。 “王妃你怎么了?” 云侧妃看着王意芝,嘴边的笑意更肆意了,直到身后传来丫鬟的声音,才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事情妾身已经如实告诉您了,要如何处理还请王妃早日拟定个章程,看是否要再雇一名花匠来王府做事,妾身告退。” 云侧妃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丫鬟戒备的望着她离开,才回到屋中就看见王氏揪着锦被一脸痛苦的样子。 “王妃您怎么了?王妃!” “我......我肚子好痛......啊!” “来人快来人!王妃要生了!” 永王匆忙从宫里出来时,王氏已经被挪进了事先就预备好了的产房,回到王府时,只听见了王氏撕心裂肺的叫声,丫鬟婆子们匆匆忙忙的进进出出,端进去一盆又一盆清水,端出来的都是血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双生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永王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王氏的叫声却依旧尖锐痛苦。 “究竟怎么回事?离发动那日不是还有两天么?” 永王看着王氏身边的丫鬟,眉眼冷峻的瞪着她。 “娘娘今早起来便觉得不是很舒服,奴婢听娘娘的安排去布置早膳,云侧妃这个时候来找王妃娘娘......” “她来做什么?!” “奴婢回来时,只听见了几句,仿佛是在说王府花匠的事,然后云侧妃便离开了,奴婢再回到屋里,娘娘便发作了……” 永王皱着眉命人去将云侧妃传召到了正院偏殿,听着王氏高高低低的呼痛声,云侧妃神色淡然的看着永王。 “不知殿下召妾身前来所谓何事?” 永王看着神色坦然的云侧妃,一时也有些摸不准。 “听下人说你今日一早就来见了王妃?” “是,王府有位花匠走失了,那花匠是王妃选进王府的,妾身自然要来禀告王妃。” 永王皱了皱眉,一个花匠走失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氏应该没理由因为一个小小的花匠而动胎气。 “娘娘这是怎么了,太医不是说就在这两日了么,或许只是凑巧提前发动了呢?殿下也不用太过焦急,一切都有大夫和稳婆在。” 永王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一回来就听见大夫说王氏动了胎气,气血逆行或许会难产,如今又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王氏还是没有顺利生产的迹象,永王的心便乱了。 “既然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吧,王府的事还要你多操心一阵子。” 永王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对云侧妃挥了挥手。 云侧妃站起身缓缓离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呵呵,再操心一阵子,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自己罢了,永王如此德妃也是,偏偏这个王氏背叛了所有人。 云侧妃听着王氏的痛呼声暗暗发誓,一定要取而代之。 王氏被剧烈的痛苦席卷了全部心神,可依旧在脑海里回忆着云侧妃的话,原南啸走了,不辞而别...... 每回忆一遍,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下,渐渐意识越来越模糊,稳婆见王氏这模样,赶忙往她嘴里塞参片,试图吊住王氏的精神气。 “殿下殿下不好了!王妃快不行了……” 永王猛的站起身,看着满手鲜血的稳婆从屋里冲出来,脸色很是不好。 “如果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务必保住孩子,听见了没有!” “哦,是,奴婢遵旨。” 稳婆进了屋子看着渐渐体力不支的王氏,狠下心拿过一边的木板就往王氏肚子上放,旁边三个稳婆连忙拦住。 “你做什么?!疯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法子!” “是啊,你这样万一王妃有事......” “你们以为我想这样?是王爷啊,王爷方才下令,若有个万一要舍母保子。” 三名稳婆闻言阻拦的手都收了回去,王爷都下令了,她们四个只是稳婆,谁都没有胆量违逆永王。 拿着木板的稳婆,看了眼王氏闭了闭眼,转过头去开始拿木板将王氏腹中的胎儿往外挤压。 王氏的意识因为突然的剧痛恢复了一些,睁开眼看见了稳婆的所作所为,猛的伸出手揪住了头下的枕头奋力扔了过去。 “你......你想做什么?!” 稳婆被枕头砸的慌忙收回手,木板应声掉落。 “王妃恕罪,是王爷说的要舍母保子,你再加把劲吧,否则奴婢们就只能先保孩子了。” 另外三名稳婆也为难的点了点头,王氏眼中的泪水绝望地滑落。 原南啸不告而别,把自己留在这吃人的王府,永王又那么的绝情,满心只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费尽心思留下的只不过是野种,呵呵,那可真是个笑话。 “不...我不能死......我要亲眼看着他痛苦,呵呵......啊——” 一种重物被排出体外的畅快感传来,王氏在昏过去前听见稳婆惊喜的欢呼声。 “生了生了!王妃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意芝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屋中只有一个丫鬟守在床边,不过丫鬟也正闭着眼在偷偷睡觉。 王氏动了动手指,浑身乏力的很,努力挪动了手去戳了戳那丫鬟,才看见猛然惊醒的丫鬟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啊王妃您醒啦?您觉得怎么样?” 王意芝觉得喉咙很痛,嘴巴张开闭上了几下也说不出话来,丫鬟赶忙倒了杯热水喂王意芝喝下。 “王妃可是问孩子?已经被乳母带下去照料了,是两位小世子。王爷已经进宫去了,说是要亲自将这喜讯告诉皇上和娘娘。” 王意芝轻轻吐出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丫鬟领悟出了王氏的意思,赶忙去端了碗鸡蛋羹来。 王意芝饿坏了,一碗鸡蛋羹吃完还不觉得饱,丫鬟却先拒绝了。 “稳婆说了您刚生产完,不能吃太多,歇一会儿再吃吧。” 王意芝没有反对,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为了孩子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云侧妃可有来过?” “侧妃娘娘先前被王爷喊来问话,之后便被王爷派人送回了侧妃院,之后并未再出来。” “问话?问什么话?” 丫鬟将永王的问话以及云侧妃来后两人的问答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王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说永王殿下有没有起疑心?” “奴婢看着应该没有。” “那云侧妃呢?” 丫鬟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王氏。 “娘娘的意思是说云侧妃知道了原公子和娘娘之间......” 丫鬟不敢想,这件事若是被公之于众,波及的人就太多了。 “你去请云侧妃来,就说我有事要交代。” “是。” 正在无聊的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云侧妃听到王氏要见自己还很意外,才刚生完孩子醒过来,居然就要见自己。 虽然意外,可云侧妃丝毫不惧,整了整衣衫便跟着丫鬟去了正院。 隔着屏风,云侧妃捂着鼻子的模样王氏看不见,丫鬟也不好说什么,屋子里的血腥味的确不好闻。 第一百九十章 放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你如今是王府的掌权人,日后也是,从今往后不论何事你都无需来知会我,自己处理便是。” 王意芝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话却是对着屏风外的云侧妃说的。 “姐姐这话是何意啊,妾身听不明白。” 云侧妃捂着鼻子的手顿了顿,本想放下来可那股子味道实在不好玩,就只能捂着鼻子说话了。 王意芝没有去深究云侧妃声音怪异,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见云侧妃还与自己打太极,索性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应当知道我的两个孩子不是王爷的吧?我对这王府早已厌倦,原以为能离开这里,去没想到遇人不淑。往后你不用在我面前值妾礼,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让王爷和娘娘知道我身子彻底伤了,王府以后的一切都由你掌控,如何?” “姐姐若真心觉得我比你更适合管理王府,妹妹却之不恭,不过万一日后姐姐又康复了......” 云侧妃也不是傻子,王意芝此刻心灰意冷说什么都不能全信,万一日后为了那两个野种开始筹谋,自己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王意芝闭了闭干涩刺痛的双眼,早就知道这事儿一旦被人知道,就不好打发了,瞒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被人知道了,那个人偏偏还是云侧妃,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王意芝士明白的。 “孩子是双生子,我会告诉王爷让你帮忙抚养一个,娘娘那边也会乐意的,毕竟你才是她的自己人。” 云侧妃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手都不捂着鼻子了,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屏风上的水墨兰花。 “你当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无非是交易罢了,我若不诚心,你又如何肯信我?!” “那你要什么?” 云侧妃坐端正了些,看着那遮挡的屏风觉得碍眼,朝着站在一边的丫鬟比了比手。 “挪开,我要和王妃说话。” 丫鬟这次没有再说二话,云侧妃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连主子都把权力彻底交出去了,自己一个卑贱的丫鬟还有什么好抗争的。 屏风一挪开,云侧妃总算看清了王意芝的模样。 额头上绑着抹额,身上盖着被子,看上去与寻常无异,不过就是那硕大的肚子变平了。 王意芝闭着双眸慢慢睁开,眼眸里满是恨意,看着帐顶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放映着原南啸来京城后两人的种种,满腔的柔情变成了彻骨的恨意,王意芝平静的问道。 “你是如何发现我和那原南啸的?” 云侧妃微一挑眉,倒也意外王意芝这么一问,于是便简略的将陈佩雯主仆挑衅自己,自己被激怒派人跟踪到发现素云和原南啸引发了后续的追查,到最后绑到了原南啸,原南啸亲口招认的事说了一遍,其中省略了原南啸将当初两人的书信交给了自己,这是一张底牌,防止日后王意芝反悔。 王意芝痛苦的揪了揪胸前的被子,原以为他多少是被胁迫了害怕了才不告而别,没想到居然还和陈佩雯厮混在一起,早早的背叛了自己。 真是瞎了眼啊,看上了这样的人,还以为能托付一生。 王意芝任凭泪水从鬓边滑落,什么月子里不能落泪,现在只想哭一场,哭完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云侧妃看着王意芝默默流完泪,就听见她用略微沙哑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要见他,亲手杀了他。” “可以,他和他的家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下,等你好了我送你去见他。” 本家那边忠于自己的人做事还算利落,没有惊动闲杂人等,等王意芝出了月子将那一家子带到京城来不成问题。 “好,我的王妃印和手牌你今日就拿回去,王爷回来后我亲自与他说。” 云侧妃看着丫鬟取出来的锦盒,象征着王妃权利的东西在自己手中,心情甚是愉悦。 永王给不了自己子嗣也没有关系,很快自己就会有一个儿子,王府的权利也在自己手中,至于王妃的名分,早晚的事。 云侧妃走后,王意芝疲惫的闭上眼,轻轻的说道。 “你下去吧,我想歇一歇。” “是,王妃你好生休息,莫再......莫再流泪了。” 丫鬟看着紧闭上眼翻身朝里侧躺的王意芝,放轻手脚走了出去。 永王从宫里回来,带着一堆赏赐,满面春风的就往正院冲,自然不是去看王氏的,永王的脚直接拐向了两个孩子和乳母住的跨院。 孩子们刚喝饱了奶正闭眼沉睡着,眉眼怎么看都像王氏多些,可永王不在乎,如今皇长孙不是自己的儿子,可自己一下子就有俩,虽然比起其他足月生产的孩子显得有些瘦弱,可毕竟是双生子,太医都说了精心养着就好了。 “王爷,王妃醒了,还见了云侧妃,接着又睡了。” 丫鬟看王意芝睡着便跑来守着两位小公子,看着永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公子们,心跳得有点厉害,赶忙说话转移了永王的视线。 虽说这么点个孩子看不出什么,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现在就被永王殿下看出孩子不像他,起了疑心,那就完了。 “哦?王妃见云侧妃说了什么?” “娘娘说她累的很,希望云侧妃多操心王府的事。” 永王没想到王氏这么大方,居然还不想着把权收回去,想了想后转身走向王氏暂呆的产房。 抬起手本想敲门叫醒王氏,想到两个孩子,永王的心软了一下,对跟上来的丫鬟交代道。 “王妃醒了告诉她,后院的事一向都是她说了算,本王不掺合,她爱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吧。” “是。” 永王转身离开,丫鬟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下来了。 第二日整个永王府的人都知道了王妃放权,从今往后云侧妃全权掌管王府的事儿。 陈佩雯惊得摔了一只碗,捂着自己的腹部看着素云。 “这王妃生个孩子生傻了吗?居然让那云侧妃继续管理王府?!” 素云也觉得奇怪,正常来说没有哪个人会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推出去给别人,王氏这是想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得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杨瑞海赖在冉家的庄子上好几日还没有回京的意思,诚亲王看不下去了,亲自去庄子上揪人。 冉冬看到诚亲王倒没有丑媳妇见公婆的羞涩,就是有些尴尬,因为杨瑞海公然拉着自己的袖子,不肯跟诚亲王回去。 “父王,你看儿子好好的,这才来玩了几日啊,儿子还没玩够呢。” 杨瑞海瞄了眼淡定得宋湛,很是不爽,凭什么只有自己要被抓回家,其他几人都潇洒的很,完全不受束缚。 诚亲王当然看得出杨瑞海的不情愿,瞪了小儿子一眼,不满的说道。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叫你回王府就跟我回去,你母妃惦记着你呢,赶紧收拾一下就走。” 宋湛看着杨瑞海不情不愿的转身去客房,想了想也抬脚跟上。 “你跟来做什么?看我被抓回去很开心吧?” 杨瑞海不悦的瞪了宋湛好几眼,然而对方淡定得很,反倒是杨瑞海觉得没劲,不瞪了。 宋湛看着杨瑞海一件一件的收拾衣服,这几件衣服都是庄子里现有的成衣,冉冬随手扔给他穿的,如今居然还想着带回去。 “你有父王亲自来接回去,该觉得高兴的,这种待遇我可不会有。” 宋湛想到了那个叫做父亲的人,现在应该在某个小妾屋里享受着温香满怀吧,自己的儿子去哪儿都无所谓。 “别丧着脸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宋湛站起身拍了拍杨瑞海的肩膀,被猛的一把抱住。 “真的?那你回去郡主她们也会回去吗?” “说了半天,你还不如直接问冉家小姐能不能跟着回京。” 屋外的童清妍手合在门环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这几日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开口问宋湛要那颗鲛珠,首先自己如何得知的就解释不通,更不要说要鲛珠的用途了,更说不清。 宋湛要和杨瑞海一起走,自己若不跟着,那鲛珠就更没戏了。 回到正厅,苏窕和冉冬正默默的喝着茶,谁也不敢跟诚亲王对视,怎么说都是长辈,得敬着,敬而远之...... “世子打算随杨公子一起回京,我也出来了好几日了,该回去了。” 童清妍向冉冬提出辞行,苏窕听了也站起身附和,冉冬一看大家都要走了,那自己留下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都走算了。 杨瑞海收拾好东西出来,就看见庄子里为数不多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 “这是做什么?” “郡主和苏窕都要回去了,我让人弄些新鲜的菜肉给她们带回去,我也得回去了。” 杨瑞海开心的一拍手,在冉冬的目光里收敛了一点点笑意,立马帮着去搬东西。 童清妍当初来的时候就是轻车简从,现在无非是多了几篓子蔬菜鸡蛋肉要带回去,庄子上的人在安排装车,童清妍便抱着手炉在一边晒晒太阳。 宋湛看着沐浴着冬日阳光的童清妍,鼻尖有点红,想着隔壁储五爷这几日的纠缠,便抬脚走了过去。 “这几日我看储五爷和你颇为熟稔,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无事啊,就是杨公子刚来就晕倒了,我亲自去请储五爷来帮忙看诊,这些都与你说过了。” 宋湛背着手和童清妍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人上上下下的搬运东西进马车,声音压低了些。 “我总觉得储五爷过于热情。” “储五爷的确很热情,你们很熟?” 宋湛轻哼一声,岂止是熟悉,若不是这些年储家安分守己,恐怕淮王府和储家的交情还会更深。 “咦?那是河蚌?” 童清妍看着一篓子滴滴答答着水迹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河蚌,迎着宋湛的目光,童清妍淡淡一笑。 “这河蚌可以养着,等里面的沙土都吐干净了,把蚌肉剔下来,我给你炒一份香辣蚌肉,配上玉冰烧滋味肯定很好。” “好,你做什么都好吃,等回了京我一定去童府吃香辣蚌肉。” 童清妍看着宋湛的嘴角,敏锐地感觉出世子的心情变好了,这个河蚌是个好契机,故作淡定的继续说。 “河蚌也能出珠,搞不好我还有些意外之财,我去和冉冬说一声,多给我一篓子。” 宋湛伸手将要离开的童清妍拽住,看着童清妍微微抬起的脸上疑惑的表情,宋湛沉声发问。 “喜欢珠子?” “喜欢啊,在阳光下珠子的光彩可比玉啊翡翠啊要好看的多。” “好,回京后我让人送你一颗。” “不用,说不定河蚌里有。” 童清妍说完就想继续迈步去找冉冬要河蚌,宋湛手上微一用力就把人拉回了身边。 “不用去问她要河蚌,我那颗珠子独一无二,不是区区河蚌珠能比的,我要送你的是鲛珠。” “鲛珠?!那不是很少见么。” “是,还是我祖父在时看我喜欢给我玩的,祖父走后便一直收着再没玩过了,你若喜欢就给你吧。” 童清妍内心激动的想要呐喊,面上还是一派平和。 “你真舍得?” “年后我们成了亲,不要说一颗鲛珠,就是金山银山也都是你的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面对宋湛突如其来的示爱,童清妍愣了一下,低下头一脸羞怯的模样。 储五爷站在院门口远远望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装成管事的储大走到他身侧,看着离开的队伍,悄声问道。 “那丫头靠得住吗?这都几日了还没消息。” “大哥不要担心,赶紧回去吧,我也要收拾收拾回京了,我相信那丫头。” “你倒是真的相信,回来就把我的私印抢了去。” 储大白了眼储五爷,转身往密室走去,出来几日了的确该回去了。 飞翠看着心情甚好,时不时撩开帘子望一眼宋湛背影的童清妍,默默抓了把瓜子边嗑边打量。 “怎么?我是不是胖了?” 童清妍感觉到飞翠的目光,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这几日在冉家的庄子上没完没了的琢磨吃的,一天都不止三顿饭。 要是胖了过年就得紧着点了,毕竟翻过年就离婚期很近了,嫁衣就快做完了,太胖穿不下会被人笑死的。 “没有,主子没胖倒是又长高了些。”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奴婢就是觉得主子好像又喜欢了世子几分。” “那当然。” 雪中送鲛珠的男人当然得喜欢了,那一颗珠子换来的可是整个储家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毕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储五爷最终还是多留了一晚,思来想去和冉冬一行人同一天回京城,落在那人眼中怕是要觉得有猫腻了。 五夫人回到自己熟悉的院落,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在京郊庄子住了这么多日子了,都快适应农家的生活了。 “老爷进屋吧,外面多冷啊。” 储五爷看着自家夫人哈出口的白气,抬眼看了看暗沉的天,感叹道。 “冷点好啊,赶紧下场雪,瑞雪兆丰年呐。” 今日这天看上去应该就快落雪了,希望童清妍那边能尽快带来好消息。” 宋湛言而有信且行动力满分,鲛珠当日就到了童清妍手里,可童清妍为难的是该怎么把鲛珠给储五爷。 “小姐你怎么了?坐立不安的......” 双喜端着奶茶进了屋,本该躺在榻上午休的童清妍,披散着头发围着暖炉转来转去,那忧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双喜你过来,有个问题问问你。” 童清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将奶茶接过手,拉着双喜做到暖炉边,一边暖手一边小心翼翼的措辞道。 “如果你有样东西要交给一个人,可不希望你身边的人都知道,又没办法亲自交给那人,该怎么办?” “不能亲自交出去,又不能让身边的人知道?那......有点难啊,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中间人么?” “中间人?对啊!要什么中间人!” 童清妍拍了自己两下脑门,真是天冷脑子也顿了,何必要储五爷这个中间人呢,直接给周鹤不就好了么。 “小姐你怎么了,脑袋疼吗?” 双喜看着童清妍一惊一乍的拍脑门顿时紧张了,这大冬天的太容易感冒受凉了。 童清妍眼眸一转,顺势抓着双喜的手摇了摇头。 “有一点点头晕......” “小姐你快躺下,奴婢去找大夫来。” “去找周鹤周大夫,他的医术好。” “奴婢懂,小姐快躺下。” 周鹤被双喜拉上马车还有些懵,怎么就童清妍那丫头病了?不是才从京郊庄子上回来么,这么快就水土不服了? 周鹤脑子里一连串划过了无数个疑问,到了童府直奔菡萏园,一进屋就看见童清妍双眼紧闭躺在榻上,周鹤看了眼也有点懵的双喜。 得,还是先把脉吧,人怎么都晕了呢?! 周鹤急急忙忙拖过锦凳坐下来把脉,左手把完换右手,这没什么事啊?小丫头的身体好得很呢,怎么就没意识了呢,双喜路上也没说有这么严重啊,不是只有些头晕么…… 双喜和周鹤眼神交流了一下,刚想摇头就看见榻上的童清妍微微动了动,翻了身之后还踢掉了被子。 “你家主子睡的这么香,哪里是生病的样子?!” 双喜把周鹤送出屋门,周鹤回首看了眼门扉,摇了摇头觉得甚是好笑。 难道所谓的头晕就是犯困? “有劳周大夫了,奴婢送您出去。这也实在是小姐先问了奇奇怪怪的问题,又拍脑门的,奴婢便以为小姐病了,才去找的您。” “哦是吗,什么奇怪问题让她急的拍脑门?” 周鹤原只是随口一问,接下来双喜说的话却让他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意思,什么想给一个人东西又不想被身边人知道,又不能亲自给什么的……” 双喜转过身看着飞奔回去的周鹤,愣了一下后赶忙跟上。 周鹤跑进屋,伸手戳了戳童清妍的肩膀,只换来小丫头往被窝里缩了缩,再戳更往里缩。 “醒醒,醒醒......起来看病了……” 童清妍模模糊糊中正在吃加了油条的鸡蛋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突然就有个咸猪手一直戳自己的肩膀,为了保护自己的鸡蛋饼,童清妍捏住那只手就转了个三百六十度。 “啊呀——” 周鹤的手腕被转的直喊疼,童清妍也终于醒了,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面前面容扭曲的周鹤,童清妍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周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童清妍话问出口就微微吐了吐舌头,看着周鹤拧手腕的样子,双喜的表情就是一言难尽四个字。 “呃……周大夫,我头有些晕,双喜你去给周大夫打包两盒点心吧。” 双喜自然知道该意思一下,弥补自家小姐的过错,立刻点头应了出门去了。 “你这丫头下手可真狠,我之前把过脉了,你康健得很,还是双喜那丫头说你神神叨叨的,我才觉得你应该找我是有事,只是等睡着了。” 童清妍一脸崇拜的看着周鹤,看不出来这人长了个不甚聪明的脸,肚里倒真是玲珑心肝。 童清妍从贴身佩戴的荷包里抠出那颗鲛珠,递给了周鹤。 “您看看,这颗鲛珠能否入药?” 周鹤拿到手里扫了一眼就放进了药箱里,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童清妍。 “只要是鲛珠就能制成琉璃丸,这瓶山楂丸给你,没事吃着解解腻开开胃吧,总得有个说法,不然老夫跑这一趟太奇怪了。” 童清妍了然的点了点头,双喜正好将点心盒子拎了进来,周鹤一手药箱一手食盒告辞离开。 双喜得知童清妍没事,当即松了口气,越是接近年关越害怕出变数,过完年没几日就要大婚了,可得养养好。 最近飞燕飞翠忙着帮温氏整理童清妍的嫁妆,珍珠要料理童清妍的一日三餐,既要有营养又不能把人吃太胖,天天在厨房里较劲呢。 双喜日日伺候童清妍,事情少又轻松,着实羡慕飞燕飞翠和珍珠充实的日子。 “主子,您之前去庄子上带回来的那些食材,还有河蚌没处理,珍珠之前差我问,还要养多久?” 童清妍一听河蚌,顿时来了精神,被子一掀就下了床榻。 “这几日了,早就养干净了,我去厨房看看,明日世子会来吃。” 双喜本想劝童清妍在屋里歇着,一听世子要来,赶忙闭嘴。 世子殿下的胃可不是珍珠能伺候的顺的,万一让世子殿下知道自己多嘴,那就不好了。 珍珠正无聊的盯着河蚌一张一合的吐泡泡,童清妍就走了进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商议退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接到童清妍的消息时,杨之敏正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宋湛一本正经的看完字条又烧掉后,轻哼了一声。 “你还真是仔细。” 宋湛毫无压力的点了点头,对着杨之敏淡淡一笑。 “多谢毓王殿下夸赞。” “谁夸赞你了,少厚脸皮。” 杨之敏恨不得给宋湛一拳,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淡定,明明知道宫里宫外的情形,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去童府赴约吃什么香辣蚌肉?! “你这么急吼吼的跑来找我,就是想让我阻止杜御医他们救治皇后娘娘?” 宋湛低估了杨之敏的能耐,为了探知皇后母子的实情,居然能将杜御医的徒弟收为己用,还趁机拿住了杜御医最宠爱的孙子,问到了鲛珠的事。 宋湛起初听到杨之敏的话,神色有那么一瞬的沉寂,鲛珠自己原有的那一颗可是才送出去没几日呢,这是巧合还是预谋已久? 若是巧合便罢了,若是预谋已久,这么煞费苦心的瞒着自己,是不相信自己还是太相信皇后和储家了? 不论是哪种缘由让童清妍防备自己,宋湛都觉得很不开心。 杨之敏自己王府的破事还糟心着,现在又听到了这么有用的消息,自然立刻来找宋湛拿主意了。 “我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我这儿行不通,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拿一个孕妇下手,我是担心其他人若是知道了,皇后母子怕是危险了。” 杨之敏比谁都希望皇后母子健健康康的活着,现有的皇子里,自己是最卑微的存在,即便母妃被抬了妃位,也不过是个说不上话的庶妃,依旧被那几个女人死死的压着她 慎王无用早早的被他的好四弟害死了,众皇子间的争斗也拉开了序幕,这些时日里各部之间隐隐互相攻讦,自己身在兵部,兵部又是最耗费银子的,其他几部多少都有些想要踩上几脚。 若是皇后母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那后宫的几个女人和她们的儿子可就要高兴坏了,只是不知这忍不住做出头鸟的人是谁了。 “既然杜御医琢磨出了救皇后母子的法子,你又不希望皇后母子出事,那务必好好护着点杜御医和他的家人,宫里边有我,不会有事的。” 宋湛瞥了眼沉默不语的杨之敏,站起身推开窗驱散了一室温暖,冷风一吹灵台顿时清明得很。 “我听说你又给温琪升了职?” “是啊,那些个禁卫军一点血性都没有,连北境神策军里的伙夫都不如,一个个每天操练不过五十遍就这儿痛那儿痒的,唯有温琪和他那个跟班石头,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 “皇上最近对你青眼有加,又是兵部又是京郊大营。你两头跑顾不上王府怎么也不知道让颜管事多盯着些?梁氏腹中的嫡子若有个万一,你和梁若风的交情就算完了。” 提到梁氏,杨之敏就是一阵头疼,当初为了接近梁若风才接近了梁婧,甚至娶了她,既和梁若风有了割不断的交情,又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冒头冒太快就会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下场。 梁婧被指为皇子妃,的确是自己的计划,可杨之敏怎么也没想到梁婧的防备心理这么弱......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问鼎皇位,梁婧实在难当母仪天下之责,杨之敏想到这些就头疼,若把话都说透了会有危险,若不说透,恐怕梁婧还是不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颜管事虽得用,到底是前院管事,我今日来也是想再劳烦你一次,给我一个管事婆子。” “你还真当我这儿是你的私库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离京多年,我手里那点人都在神策军里,京城里的事自然得麻烦你了。” 杨之敏也不觉得被宋湛说有什么不好意思,随性顺着宋湛的话替自己接了下去。 送走了杨之敏,宋湛才走到院子里拿起长枪,宋沐就来了。 远远看着宋湛站在院中挺拔的身姿,宋沐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嫉恨,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兄长存在,自己才永不得心中所爱。 “你怎么来了?” 宋沐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距离宋湛五步远的地方,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那杆长枪。 宋湛意外的扬了扬眉,将长枪递了过去。 “你想要?那便送你吧。” 宋沐呆呆的接过颇有分量的长枪,掂了一下后又递了过去,微微垂下头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世子高看我了,舞剑或许还可以,长枪......没有祖父的教导,我连挽个花都做不利索。” 宋湛收回长枪,插回兵器架子,转身看着拘谨的宋沐。 “还未说来找我何事?” 宋沐嗫嚅了一下嘴唇,从小面对宋湛,自己的腰杆总要弯上一些,看着和祖父气韵相仿的兄长,宋沐本能的惧怕。 “嗯?” “世...世子大婚那日,愚弟要随你一同去迎亲,母妃让我来问问,衣着上该避讳些什么。” “喜服的事都是母妃在操心,纪娘娘有疑问直接去找母妃就是,何须让你来问我?” 宋沐的脸瞬间就红了,这种被直戳心窝的犀利让宋沐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心里话。 宋湛看着扭扭捏捏的宋沐,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个弟弟哪儿都好,就是对着自己表现的太过女气,一点都不果断。 “你若没别的事,我便回屋了。” “有!我......弟弟有事要求兄长。” 宋沐咬牙忍着羞涩将自己对明月的喜爱说完,看着宋湛澄澈的双眸,不光是脸红了,连脖子耳朵都红透了。 “你若喜欢明月那丫头,大大方方去求母妃就是了,至于与你定了婚约的那家姑娘,你若不肯娶,那就想法子退婚就是,淮王府还没到连退婚都不能的地步。” 宋沐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去退婚,如今看宋湛的模样,宋沐觉得自己学了他这么多年,依旧没学来硬派的做事风格。 “兄长真的觉得我可以追求心中所爱?” “祖父曾说过,我们淮王府的儿郎,只需作出自己承担得起的决定,你若执意要退婚,那么不管退婚成否,你都要有胆量担得起一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翻天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屋外飘散着零星的雪花,纪侧妃兴致颇好的临窗而立,望着院中的景致听着女儿抚琴,感慨此刻之隽永。 “母亲心情不错?” 宋珞一边抚琴一边笑着与纪氏交谈,纪氏闻言扭头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女儿,满眼的都是欣赏。 继承了自己大半容貌的宋珞比起还年幼的宋璃,纪氏偏爱的更多一些。 “你的两个哥哥婚期已定,接下来母亲就该替你操心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我的珞儿。” 宋珞羞的脸都红了,索性也不抚琴了,站起身披上厚实的披风也站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飘落地上转瞬即逝。 “沐哥哥和泽哥哥两人的婚事忙完,母亲还是好好歇息一阵子吧,说不得很快两位兄嫂就会传出好消息,珞儿的婚事不急。” “你这话说的好像母亲心里只有你两个哥哥似的,放心吧,我的珞儿在母亲心里是最重要的。” 宋珞抿唇一笑,心里却清楚得很,母亲的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两个哥哥,自己的婚事不过是为了他们今后寻求的助力罢了,若想真的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指望母亲开明是不可能的。 纪氏虚搂着宋珞看雪,食指轻轻敲着窗棂。 “张家那边的嫁妆单子送过来了,真不愧是背靠柳首辅的张家,样样东西都是精致非凡的上品......” 纪氏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张家的嫁妆有多丰厚,老麽麽邓氏却从外面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临进院门前还摔了一跤。 邓麽麽顾不得膝盖手肘的疼痛,忙爬起来冲进了屋里,望着临窗而立的纪氏母女,邓麽麽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瘫倒在地。 “娘娘,出大事了!大公子...大公子他......” 纪氏一把松开宋珞,快走几步上前将邓麽麽从地上拉了起来,双手紧紧捏住她的肩膀。 “沐儿怎么了?!” “大公子闹到了张家,说...说是要退婚,张家...张家上下全乱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沐儿...沐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去退婚?就算要退婚也该来跟我说才对啊……” 纪氏踉跄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不可置信的望着邓麽麽,邓麽麽无措的摇了摇头。 “老奴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了,可外面都传开了,传的沸沸扬扬,娘娘您要拿个主意啊,说不定王妃娘娘马上就会传你去正院问话......” 邓麽麽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来了人,正是王妃跟前的袁麽麽。 当初纪氏求着王妃出面谈下了两家亲事,袁氏就是极力反对的,在袁氏的脑子里,纪侧妃所出的庶子庶女不配那么高的门第,偏偏纪氏会讨陈嫣的欢心,愣是让淮王妃心甘情愿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张家和王家的亲事完全是看在淮王妃的面子上才成的,如今宋沐亲自去张家退婚,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王家那边恐怕也要完蛋了。 袁氏自然是巴不得纪氏母子倒霉的,可前提是不能波及到淮王妃身上。 纪氏失魂落魄的从屋里走出来,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袁氏看着饱受打击的纪侧妃,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立刻引来了纪氏身后宋珞的不满。 “袁麽麽这是做什么,难道我母亲是罪人不成,还劳你亲自来押送?!” 袁氏瞥了眼有小纪氏之名的宋珞,不为所动的继续看着纪侧妃。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又是个庶出,今后必得指望宋湛乃至整个淮王府,袁氏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宋珞也不是第一次对上袁氏,可每一次都是被彻底无视,以前年幼又有纪氏拦着劝着,今日袁氏的漠视加上兄长闯的祸,瞬间就点燃了宋珞。 “啪——” 响亮的耳光声震惊全场,袁氏下意识的也举起了手,却被惊醒过来的纪侧妃一把握住。 袁氏一只手捂着被打的巴掌,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被纪侧妃稳稳捏住,只得恨恨的瞪着往后退了几步的宋珞。 宋珞有些仓皇的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掌上方才那一巴掌好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此刻竟有些站不稳了。 “大小姐的气性往日里可没这么大吧?今日大公子闯下祸事,老奴奉王妃的命前来传召纪侧妃,大小姐这么贸然出手,可有想过后果?” 袁氏放下捂着脸的手,肿胀的脸颊上原先深刻的皱纹好像都浅了一些,纪侧妃心乱如麻却还是知道眼下要先把袁氏安抚住。 “袁麽麽您大人有大量,莫与珞儿一般见识才好,她这丫头也是被哥哥的行止惊的失了心神。” 若是往常,纪侧妃也不用摆这么低的姿态,偏偏宋沐闯了那么大的货,宋珞又后脚跟着得罪王妃的奶娘,这两件事加一起,王妃怪罪下来王爷都帮不了母子三人。 想到此处,纪侧妃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宋珞,毫不犹豫的伸手拧上了宋珞的胳膊。 “你也真是的,袁麽麽是你能动手的吗?王妃娘娘不是下令过整个淮王府都要尊着敬着袁麽麽,你想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一点事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还敢动手打人,还不给我滚回去思过!将女诫女则抄写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宋珞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在袁氏冰凉的目光里忍着不落泪,邓氏赶忙上前将宋珞半扶半拉的带走了。 纪侧妃顾不上安慰表情极度受伤的宋珞,恨不得立刻去王妃的院子里,却不得不按耐住焦躁的情绪跟在袁氏身后往正院走。 正院里老远就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还有男子高亢的吼叫声以及女子的哭泣声,袁氏冷着脸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纪侧妃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走进去。 一路上看了袁氏好几眼,明摆着得不到一句明白话,到最后纪侧妃只能硬着头皮只身往里走。 正院屋里跪着的宋沐和明月,以及站着气的砸了一通东西还在颤抖的淮王妃陈嫣,听到动静都扭头去看,纪氏推开门的动作僵在那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屋里一地的碎瓷片,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茶楼见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王妃,妾身......” “废什么话,还不快滚进来!你看看你的儿子都做了些什么,真是丢尽了整个淮王府的脸面。” 纪侧妃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氏兜头一顿骂,宋沐刚想站起身替自己母亲说两句,陈嫣一个眼神扫过去,宋沐刚刚离地的膝盖又放了下去,绷着脸继续直挺挺的跪着。 纪侧妃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尽力避开那些碎瓷片,好不容易走到陈嫣的下手处,看着绷着脸的宋沐和梨花带雨的明月,不明所以的看向陈氏。 “王妃,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有脸问?!你的儿子真是好样的,现在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拿淮王府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做了什么让他自己说!” 纪侧妃看向一脸倔强的宋沐,很想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一顿猛摇,再厉声质问为什么要退婚,可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纪侧妃忍住了。 宋沐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自己计划的好好的。 那日和宋湛交谈结束,宋沐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张家姑娘纵有千般好,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明月,若想心想事成首先得付出努力才行。 宋湛被宋沐问道对明月的看法时,表情很是怪异。 “你喜欢的人居然是明月?!” “怎么?你也觉得明月只是个丫鬟,我们不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宋沐沉着脸看向舞完一套枪法的宋湛,这根银枪是老淮王在时赠予宋湛的,自己那时候也妄想学会枪法,可失败了无数次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自己只适合学剑术。 “你别误会,喜欢谁是你的权利,明月是个好姑娘,你若是真心喜欢便好好争取,母妃那边我也可以为你说说话,我对她从来未有半分男女之念,你大可放心。” 宋沐其实也知道宋湛不喜欢明月,若真对明月有心,早就将明月纳进离尘轩,哦现在改名叫鹣鲽轩了。 院落改名就已经是宋湛的表态了,这个皇上赐婚的妍阳郡主明显深得宋湛的心。 宋沐再三询问也是确定宋湛不会暗中捅刀子,如今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和张家和平的解除婚约。 宋湛对退婚的事没什么好主意,只说宋沐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确定了要退婚就要自己想法子把伤害降低到最小,既要保了张家姑娘的颜面,又要维护淮王府的名声。 宋沐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后,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达成共识,前提就是先见一见这个张家姑娘。 订婚男女见面喝茶什么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大齐朝民风开化,对这方面还是很体贴的,至少张家小姐轻松的就收到了宋沐的邀约,而不是被门房直接送去张大人夫妇手上。 张家姑娘如期而至,宋沐选了一家生意一般的茶楼,虽然地方有些难找,但胜在确实清幽,整个大堂只不过两桌人。 宋沐给了小二一锭银子,叮嘱小二守好包间,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也不用续茶续点心。 小二的眼睛早被那锭银子晃花了,宋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轻松又大方的主真是难得,要是天天都有就好了。 张淼一进茶楼就皱了皱眉,这里也太冷清了,而且茶楼的装饰一看就是好久未整修的模样,宋大公子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相聚,实在太没品味了。 “小姐,小心台阶。” 张淼刚想抬脚踩上去的婢女赶忙上前来搀扶,深怕这看上去老旧的楼梯塌了摔了她们家姑娘。 一路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到了二楼包间,张淼扫了婢女一眼,婢女会意抬手就准备敲门,却不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宋沐的脸出现在张淼面前,不得不说这长相还是很有些看头的。 “宋公子,小女张.....” “进来说话吧。” “啊?哦。” 张淼的笑容微微一僵,但想着也是,两人毕竟是私下见面还是低调些好,便乖乖站直了身子走了进去,婢女则和宋沐的小厮一起守在门外。 小厮在看着张淼进去包间门合上后,表情变得极度扭曲,引得那婢女看了好几眼。 没办法,对方不知道今日见面是为了什么,可自己知道主子是想退婚,等下还说不准能闹出什么动静来呢,真是倒霉,今天怎么就轮到自己跟主子出门呢?! 宋沐自然不知道自己带出门的小厮在内心崩溃呐喊极度懊恼,看着缓缓落座的张淼,宋沐随之坐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张淼端起茶杯轻嗅了嗅,又放下了,看着宋沐冷然的脸抿唇道。 “宋公子怎么约在这里?这家生意不好茶也着实一般。” 宋沐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神态自若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哦是吗?我觉得挺好的,这里清净,我一向不喜多话之人。” 张淼看着依旧没什么多余表情的宋沐,总觉得对方是在暗暗指责自己多话,可想想又不可能,谁会对初次见面的未婚妻这般无礼呢? “宋公子今日约小女子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张淼极力摆出一副温婉的模样,这跟宋沐花大价钱打听来的差距太大了。 宋沐花了心思花了银子从张家后院管事婆子的媳妇那儿打听来这张家姑娘脾气大得很,颇目中无人,稍有不顺就要打下人出气。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母亲说张家是朝中清贵,这既然叫清贵,想来家境应该不甚富裕,但你们张家背靠首辅大人,怎么着也得对得起我母亲拿出来的聘礼吧。” “宋公子,你什么意思?!我们张家的嫁妆单子已经拟定好命人送去淮王府了,你不知道吗?” “哦?这么快?!那真是不巧了,我原以为你们拿不出像样的嫁妆来,今日邀你前来是为了全了彼此的颜面,想着私底下补贴你们家一二,这是我多操心了?” 宋沐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鄙视的气息,张淼想无视都难,没想到不过是个淮王府的庶出就敢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在张淼快要忍不住时,宋沐又加了句话。 “哦对了,我要事先与你说清楚,我已经有了通房,等你过门后要给她抬成贵妾,这是我答应了的,你我将来夫妻一体,你也要好好接纳她。” 张淼好像听到了一声惊雷,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就像外面阴沉沉的天。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合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沐无视张淼阴云密布的脸,自斟自饮道。 “淮王府的门第于你们张家来说已是高攀,我母亲虽说是侧妃可也是写入皇家玉牒的,有品级的。日后我是要科举入仕的,若是将来替你挣了诰命,你包容我一两个妾室也是你应做的。” 张淼冷着脸,指甲划过桌案留下几道印记,看着一脸淡然的宋沐,努力扬起一抹笑。 “宋公子是在开玩笑吧?之前纪侧妃与我母亲交谈,我可是听了一耳朵的,纪侧妃拍着胸脯跟我母亲说你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鲜少住在王府里,怎么可能这会儿蹦出个通房妾室来?” 张淼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是对的,宋沐这是在考验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按照纪侧妃所说的和母亲派人去打听来的,怎么都不像是混不吝的,怎么可能正妻还未进门就有什么通房妾室了呢?! 宋沐没想到纪侧妃为了促成和张家的亲事,会说这么多,眼看着张淼的神情又渐渐柔和了起来,当即一拍桌子。 “我先前一直住在书院里专心读书是没错,可我也是个男人,有一两个看上眼的女子有何不可?即便如今还未收用,那将来我也不会也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总之只要你答应我进门后安分守己做个正妻该做的,我娶你倒也无妨。” 宋沐的浪荡模样终于激怒了张淼,猛的站起身俯视着宋沐,张淼紧紧捏住手中的茶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拿茶杯砸人的模样。 宋沐就是想等着张淼爆发,眼看她气的胸膛起伏不定,赶忙加了把柴火。 “我听说你爹也有两房妾室,你看你也有庶弟庶妹,你应该知道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子会心甘情愿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你若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我可不敢娶你,今日约你来本以为能达成一致,大家各自欢喜,没想到你是这么不通情理之人。” “我不通情理?分明就是你浪荡不堪,还想娶我?!做梦去吧!” “咣当——” 张淼将茶杯狠狠掼在了地上,茶水四溅之下,宋沐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这杯茶还是砸自己身上就好了,出去给人看见隐晦讲两句,张家自己就得来提解除婚约。 “这就要走了?你不放回去问问你爹,我这点要求过分吗?说我浪荡不堪,那你置全天下有妻妾的男子于何地?我好心来与你商议,没想到你竟如此暴躁。我母妃还回来与我说张家小姐性子温婉最是和善,如今亲眼所见倒是意料之外。” 张淼转身离开的脚步被宋沐最后的一句话绊住了,暗暗后悔自己没忍住脾气,这下要是传出去,即便不和这人渣成亲,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家怕是也要掂量掂量了。 张淼转回身看着依旧坐在那儿品茶的宋沐,索性也不装淑女了,一屁股坐了回去,看着宋沐。 “宋公子,我好像明白了。” “哦?明白什么?” “宋公子今日约我来此怕是故意激怒我好退婚是吧?” 宋沐赞赏的看了眼张淼,就差鼓掌了。 “张姑娘聪慧,这门亲事是我母妃一力促成完全没有问过我的想法,想必在此之前张姑娘也不了解在下,也是听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在下说这婚事还是要两人情投意合才好,否则日后成了怨偶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于你都是极大的伤害。” “可如今聘礼和嫁妆都已交接妥当,宋公子要退婚还要保全两家的颜面,怕是有些难啊。” 张淼也不是傻子,知道宋沐把自己找来而不是直接去张府退婚,是想两全其美罢了。 “张姑娘真是深明大义,不错,今日找你来就是想着商议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保全了你们张家的名声,也不堕了我们淮王府的颜面。” 张淼本来对宋沐也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非君不嫁更是免谈,反正自己不愁嫁不出去,若真能慢慢寻觅一个情投意合的是比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强。 这般想着,张淼重新拿过来一只茶杯,自己倒了杯茶,这次也不闻茶香了,直接抿了一口,虽然不如平日里喝过的好茶,但凑合着解渴也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我若配合着宋公子退了这门婚事,我有什么好处?” “聘礼不用退回,张家的嫁妆如数奉还,在下说到做到。” “好,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张淼和宋沐在里面的动静外面两人听得清楚,明明听见摔茶杯的声音,居然还是久久不见人出来,小厮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张淼的婢女都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总算在婢女忍不住敲门前,屋门被打开了,张淼心情甚好的带着婢女告辞走了,宋沐也是一脸如沐春风的模样目送二人离开。 小厮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犹犹豫豫的轻声唤道。 “公子,这......” “谈妥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啊?” “啊什么啊?!” “哦小的是想说还是公子厉害,居然真的说服了张家小姐。” 宋沐得意的整了整衣袖,内心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张家清贵久了,那么多聘礼送去想想都知道该有多欢喜,如今全送给了张淼,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配合。 另一头张淼在回去的路上言简意赅的将两人商议的计划说了一遍,婢女惊的嘴巴合都合不拢,还是张淼一番威逼利诱之后才点头答应配合。 事成以后小姐如愿自己也能得到百八十两银子,将来不论是嫁个管事还是自己置份家业都有了底气,只得冒一次险,不就是演戏么。 张淼回到家,张父张母早已在正厅等候许久,虽说婚事是父母做主,可若小两口自己也看对了眼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果然远远的就望见张淼脸上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张母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不用问都知道自己女儿对宋沐的满意程度。 原以为等过了年淮王世子的婚事一结束,就可以张罗张淼和宋沐的婚事了,没想到当夜张淼就发起了高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拦阻算命先生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张母第一时间便封锁了张淼患病的消息,偷偷派人去请了大夫,以自己得病为由,请来的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风寒入体引发高烧,吃几贴药就好了。 张母悬着的心松了一半,可连吃了七日的药,张淼依旧不见好转,反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渐渐没有生机,顿时急的茶饭不思,紧跟着也病倒了。 张家再一次请大夫,这回却是真的张家主母病倒了,宋沐听说了这事跑到纪侧妃那会儿提议亲自去看望一下。 纪侧妃欣然同意还张罗了好几样补品,宋沐登门拜访,张大人亲自赶回府里迎接,病倒的张家夫人也强撑着起来见客,还要找理由搪塞宋沐见一见张淼的提议。 张大人夫妇所想很是简单,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节骨眼上张淼莫名其妙病了,还病得如此之重,若是宋沐回去说些什么让淮王府起了退婚的念头,那这传出去就是伤了张府的名声,往后张淼再议亲就难了。 宋沐一手主导的好戏,自然不会因为张大人夫妇的阻拦而唱不下去,正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张淼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跑来禀告说张淼吐血了。 张母一听这个消息,都未来得及看宋沐的反应,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家一下子忙得人仰马翻,宋沐只得先行告辞。 说来也奇怪,明明先前还吐血快不行了,偏偏宋沐一走,张淼又恢复了一些神志,还喝了小半碗粥。 醒过来的张家夫人刚想挣扎着下地去看自己的女儿,就被张大人拦住了。 “淼儿才喝了粥歇下,放心不碍事的。” 张大人这几日愁的额头的皱纹都多了三四道,看着一脸病容的妻子,叹的气更多了。 “老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淼儿之前还一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的这样重?!我的淼儿,呜呜呜……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也得随着你去了呀……”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还是想想淮王府那边该怎么说吧?若是那宋沐回去说了什么,纪侧妃问起来你我该如何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再说这天寒地冻的还邀咱们淼儿出去,要我说要不是宋沐,淼儿在家里好好的待嫁,怎么会突然病这么重!” 张夫人垂头抹泪,但她的话却点醒了张大人。 “对啊!淼儿是见了宋沐回来后突然病倒的,今日那宋沐又登了咱家的门,淼儿就吐了血,他一走,淼儿就醒转了过来,还有了气力喝了小半碗粥,你说会不会......” 张夫人闻言也顾不得擦眼泪了,一把抓住张大人的衣袖,抽抽噎噎的说道。 “你是说咱们的淼儿这是...这是回光返照?!我可怜的淼儿啊——” “停停停!什么回光返照?你别胡说八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的意思是,淼儿会不会是被宋沐克了八字?!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见了宋沐就病倒了,还怎么吃药都不见好?” 张夫人止住了眼泪,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站起身在屋里打转的张大人。 “不会吧……这两个孩子的八字都是去寻的大师给算过的,还是去的皇家的万宝寺呢。” “说你无知你还真是,那万宝寺是皇家寺庙,给咱们这些人家所谓的合八字不还是看在两家人结亲的意愿,以及拿出来的香油钱的面子上,专捡好听的说?!不行,我得亲自去吴黄寺找大师算一卦,庚帖在哪儿?找出来给我,我现在就去。” 张夫人被张大人催促着找到了宋沐和张淼的庚帖,赶忙骑上马亲自跑去了吴黄寺。 张大人一出府,就被宋沐安排守在张家附近的小厮看见了,小厮立刻飞鸽传信给城郊官道边摆摊算命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收了宋沐一锭金子,自然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坐在摊子上闭目养神,唯有听见马蹄声才会略略睁开一只眼看一眼打马经过的人。 终于在看了第十三个骑马的人之后,算命先生等来了自己的目标人物,赶忙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大声念诵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灵啦,算姻缘合八字不准不要钱,走过路过家有困顿的,信贫道万事顺遂,错过了可就要遗恨终生啊……” 张大人骑着马路过了那算命摊子,本不打算停下来,可耳朵里听到了算命的嘹亮的喊话后,双腿还是不由自主的夹了夹马腹,掉转了马头回到了算命摊子前。 “你会算姻缘合八字?” 算命先生抬眼看着坐在马上的人,也不言语,举起左手一通掐算,猛的变了脸色,站起来就收拾摊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会不会,小的就是个瞎吆喝的,张大人快快离去找得道高僧化解吧,打扰了打扰了……” 张大人一听算命的说不会,刚想重新甩马鞭赶路,举起的马鞭就顿在了半空,然后下了马一把拦住抱着东西准备走人的算命先生。 “你说你不会算姻缘合八字?” “是啊,小的胡说的,对不住,呵呵……” “哦,你既然不会,那又是如何知道我姓张?还是个做官的?” “呃……这个......” 张大人一看算命的支支吾吾,心里的疑窦就更大了,自己今日特意换了官袍出门,就是想低调重新找大师核算八字,一旦有个好歹也好想对策稳妥的退了淮王府的婚事,这算命的一张嘴就是张大人,又掐指了一番说不会算,实在是惹人怀疑。 “你既然知道我是大人,那应该知道我若是要把你收拾了,实在是易如反掌,你确定还要说自己不会吗?” 算命的一脸懊恼,抱起手一通求饶,然而张大人铁了心不让人就这么离开。 “大人,张大人,小的虽然师从青牛真人,可小的下山来这凡尘也只想平平安安混口饭吃,你们家这邪祟太厉害了,要死人的,我可惹不起!您另请高明吧,您这不是要去吴黄寺么,那寺里的得道高僧也有,不妨去碰碰运气,求您放过小的吧……” 张大人本来有些怀疑的心这下子确信无疑了,这算命的看着不靠谱,但句句话切中真相,果然是个有能耐的,这样的人怎么能错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变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算命的被力大无穷的张大人一路拖到了路边的树林里,卦签散落了一地也来不及捡,跌跌撞撞的到了小树林里后,张大人才松了手。 算命的看着自己皱的不成样子的衣襟,暗暗摇头,这张大人明明是个文官啊,怎么手劲这么大?! “这里四下安静,你可以说了。” 算命的抬头四顾,落回张大人脸上的视线里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敬畏与小心。 “大人,小的已经说过了,小的惹不起啊,您另请高明吧。” “一百两。” “呃……这个不是钱的事儿,您就算给五百两小的也没办法呀……” “好,那就六百两,可以说了吧?” 算命的看着塞进自己手里的一沓银票,眼睛都直了,这张大人不是清官么,哪来这么多银子啊,这买卖还真被那人说中了,能赚不老少呢! “怎么?还嫌少?!你若是办成了,我再给你四百两怎么样?!” 张大人不满的看着迟迟不语的算命先生,磨了磨牙。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千两么,就当破财消灾了,若是和淮王府的婚事弄成了人命案,可就不是一千两能搞定的事了。 “这个......张大人既然这么诚心诚意,那贫道就大胆来算一算。” 算命的收好六百两银票,拿起大金摇铃晃了起来,绕着张大人开始念念有词,手上的手势也翻转的飞快,转了八圈后突然站定看向京城方向。 “嘶——张大人家里的邪祟好生厉害,怕是已经见血了吧?!” 张大人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面上还是一派淡定。 “见没见血我不知道,我出门前还挺好的。” 算命的一愣,一脸疑惑的重新掐算了一遍,然后释然的松开了蹙起的眉毛。 “非也非也,这张大人所见的有所好转,只是那相冲相克之人远离了府上,所以邪祟暂且安稳之故,看起来好转了些许,可不是真的好转了,下次那相冲之人若是再登门,怕是就要出人命了。” 一听要出人命,张大人急了,一把抓住算命的捏着金铃的手。 “那依你看,可有法子破解?” 张大人和张夫人只有一个嫡女张淼,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虽然后娶的两房妾室都给自己生了儿子,可到底张淼是嫡女,又攀上了淮王府,若是婚前便一命呜呼,这实在太可惜了。 “这个么,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您府上之人和那相冲之人离得远远的就行了。” 张大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猛然意识到不对了,要是远离还怎么将张淼嫁进淮王府啊…… “大师,这个是一份庚帖,劳您看看这上面的八字如何?” 算命的接过红艳艳的庚帖,就着林间树叶缝隙里洒进来的光仔细的看一遍,合上庚帖掐细算了一遍。 “这二人的八字着实不配,不仅相冲还相克,依贫道看这年长些的八字着实硬,若强行将两人凑在一次,这年幼者恐怕撑不了多久。” 张大人五官都快拧到一起去了,抓着算命先生的手紧了紧,压低声音谨慎的问道。 “那若是强行让二人婚娶,这年幼的能否撑到拜完堂?” 算命先生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差异,没想到这个张大人对自己女儿这么狠?!都说了强行在一起要命的,还盼着能撑过拜堂? 算命先生又掐了掐手指,模样要做全套,答应了金主一定不能让这门婚事成,那自然是要危言耸听一番的。 “啧......张大人还是想法子拆了这段相克的孽缘吧,若是强行婚配,恐怕这小娘子是熬不到上花轿了,贫道泄露了太多天机,怕是要遭天打雷劈了,贫道得去深山老林里避一避,张大人不用送了。” 算命的飞快跑了,连四百两也不要了,这落在张大人眼里就更可信了几分,虽然遗憾淮王府的亲事只得作罢,可到底也是免去了自家一番灾祸。 张大人回府后正好撞见张淼醒来,便将自己决议退婚的事说了,由头就是重新找大师批算了八字,发现张淼和宋沐两人八字不合。 张淼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在老父亲关爱的目光里又喝下了大半碗清粥,证实了算命的所言。 然而就在张大人刚准备派人去淮王府退婚,宋沐又登门了。 张大人看着站在眼前的宋沐,心在颤抖,这人是来催命的?! “宋公子不知有何要事?” 张大人勉强端起笑脸看着宋沐,宋沐爽朗一笑说道。 “无甚要紧事,就是想着约淼儿去如意楼吃新推出的锅子,之前给她写了邀约函迟迟得不到回复,便亲自来了。” 能得到回复就怪了,自己亲自拦截了宋沐递来的一切东西包括书信,那份邀约函此刻早就化为灰烬了。 “是这样的,老夫前几日亲自去吴黄寺找大师算了一算小女和宋公子的八字,这大师说你二人的八字实在是不合,若强行婚配恐招来血光之灾。” “可我母亲不是之前合过八字了么,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啊?” 宋沐一脸茫然的看着张大人,内心实则已笑开了花。 张大人为难的摇了摇头,想伸手搭一下宋沐的肩膀,又害怕自己也被他冲克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个老夫本来也是打着多一重安心的想法,又去找五环黑的大师批了一批,结果不如人意啊,这门亲事老夫看便算了吧。” 宋沐为难的垂了垂头,两手相握低声说道。 “这退婚一事我可做不了主,恐怕还得劳烦张大人去与我母亲说个清楚。” “是是是,那是自然。” 宋沐此行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愿意再久留,张大人也没有留人的意思,宋沐便自觉的转身离开,可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那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也不敢看宋沐,忙拔脚往里冲,张府门口的守门小厮愣了一下才去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算命的已经一把揪住了张大人的衣袖。 宋沐一看算命的这模样就知道不好,果然紧追进来就听见算命的在絮絮叨叨的说自己撒了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结果灾没消成,命差点没了之类的话。 第一百九十九章 骨折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算命的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原以为摊上了个大买卖,只不过说几句话装装神棍,就能赚到几千两,没想到那日自己离开小树林后,才回到京郊的落脚处,就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就要来砍自己。 算命的坑蒙拐骗多年,早就练就了狡兔三窟的本事,当即拔腿就跑了个干净,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安身之所,刚刚躺下就听见了脚步声,赶忙将床铺整理成无人居住的模样,自己小心的躲进了衣橱下挖出来的狭小空间里。 算命的蜷缩在那里面听着头顶上传来的翻动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 “个老子的,白跑一趟?!他没回这儿来,是不是去另一处了?” “就三处住所,不在咱们这儿肯定在老五那儿了。” “真晦气,这么大一笔买卖便宜了老五了。” “你是扑了个空,哪像我是被他给溜了,到手的一千两飞了,真气人。” “诶,你说主子为啥要杀这么个算命的?” “还能为啥?!卸磨杀驴呗,反正张家的婚事退定了,主子的事他都办成了,还想拿着主子几千两银子潇洒?他知道主子在这退婚背后所做的一切,万一变卦岂不是前功尽弃,主子说了死人的嘴最牢靠。” “也是,等老五拿了那算命的项上人头领了一千两赏钱,得叫他请咱俩喝酒!” “那必须的,走吧,去老五那儿看看去。” 两个黑衣人离开了好一会儿,算命的才从衣橱里出来,连满身的土都来不及拍干净,小心谨慎的蜷缩在门后过了一晚,天一亮立刻冲向城门。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这就去找张大人说明真相! 算命的顺利的见到了张大人,颠三倒四絮絮叨叨说完以后,宋沐冷的眉眼看着他,张大人也满是愤怒的模样。 “你说你都是瞎说的,都是这小子指使的你,可是......可是你说的都很准啊,我女儿的确重病不起,他一登门就严重他一走就有所好转了呀,真难道也是他所为?” 张大人的目光在算命的和宋沐之间游移,算命的看着宋沐意欲杀人的目光,心下一横咬牙说道。 “没错,这人告诉我张大人府里的事都有人配合,我只要往这方向说,让你提出解除婚约即可。” “有人配合?!谁?!难道是......淼儿?” 张大人彻底怒了,拉过一旁垂着头装死的管事,气急败坏的让他去把张淼绑来。 管事的自然不敢真的绑人,而是客客气气的将张淼请到了正厅。 张淼一听说正厅的情况就知道糟了,父亲那么爱惜面子,如今被人戏耍传出去等于要了他的命。 张淼不愿意承受张大人的雷霆怒火,一路上酝酿着情绪刚刚看见正厅里的人影便哭嚎着扑了过去。 张大人看着扑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儿,愣了一下,本想质问的话这么一愣就没有再说出口。 “爹爹,女儿不孝,女儿不该配合着宋公子来欺骗您,可女儿没有办法啊,女儿真心爱慕他,自然是对他千依百顺,母亲一直教导我出嫁从夫,他是女儿未来的夫君,女儿又怎么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呢?” 宋沐惊呆了,没想到张淼不仅倒打一耙还说的这么扯,当即一撩袍子坐下冷笑道。 “张小姐的厚爱,宋某愧不敢当,若真是为了出嫁从夫,你我婚约都要取消了,还哪门子的出嫁从夫?张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可见家教甚好。” “啪——” 张大人一巴掌拍在几案上,瞪着眼看着宋沐。 “你说什么?!事到如今还敢指责我女儿,若没有你教唆,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想着退婚?!还不是你心术不正,又想退婚又不愿意担责,好啊,你我们张家高攀不起,要退婚是吧,老夫成全你,现在就去淮王府找王妃说清楚!” “我和张淼的婚事与王妃何干,即便要退婚也该找我母亲!” “呵…听听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庶出之子,要不是王妃亲自替你相看,你当我张府愿意和你结这门亲?!如今正好,既然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屑,那就去王妃面前分说明白,这门亲不结了!” 宋沐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的庶出说是,从小到大避开宋湛的锋芒已经够了,没想到区区张家都敢踩自己一脚。 本来因为明月的身份,宋沐对未来妻子的门第并没有什么想法,可这不代表他能任由别人打自己和纪侧妃的脸。 张大人说完就要上来扯宋沐的衣袖,拉着他一起去淮王府把事儿说开了,没想到被宋沐反手一抓一推倒在了地上。 不巧的是张大人失去平衡倒地前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撑住地面以防自己摔得太惨,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喳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张大人的哀嚎。 “爹!爹你没事吧爹?!” 张淼看着脸色顿煞白,额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的张大人,边尖叫边扑了过去。 “疼——” 张大人捂着那只手疼的说不出话来,管事的一激灵,赶忙跑出去找大夫。 大夫来看诊后确定了张大人是手臂骨折了,得将养好一阵子,张夫人本就因为张淼又急又气身体不好,这下张大人这根顶梁柱也倒了,顿时天塌了一般哭的死去活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张大人用完好的那一边手拍了拍床棒子,牵动的骨折的手臂一阵刺痛,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坐在床前的夫人说道。 “淮王府欺人太甚,你赶紧派人将这件事说出去,务必要全京城都知道淮王府仗势欺人,无故退婚在前出手伤人在后。” 张夫人听着张大人的说辞,一字一句牢牢记住,拼命点头后赶忙出去找人散播出去。 宋沐在大夫诊断完以后就扔下几张银票拽着软成一滩烂泥的算命先生走了,算命的也不敢挣扎,那张大人都被宋沐打成骨折了,自己这么个神棍那还不是分分钟被收拾的死无全尸?! 第二百章 想娶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沐满身杀气,揪着算命的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深处,一把将人掼倒在地。 算命的顾不得手掌摩擦在沙砾上产生的疼痛,赶忙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打着哆嗦的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进的宋沐。 “你......你别过来,我......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宋沐满眼愤怒的恨不得化成一团火将眼前的人烧为灰烬,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能顺顺利利平安了解这桩婚事,张家没有怨言,淮王府也颜面无损,偏偏最后关头这个废物居然跑出来搅局! 算命的一听宋沐质问,当即挺直了腰杆,大义凛然道。 “你出钱我办事,若不是你反悔派人暗杀我,我何至于出尔反尔?!” 宋沐一愣,上下扫视算命的,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我给了你一千两让你办这事,还许诺事成后再给你一千两,你居然说我派人暗杀你?” “难道不是你吗?!我分明听见那两个黑衣人说你花了一千两买我的命,谁杀了我谁就拿一千两......” 算命的说到最后也觉出不对味来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宋沐伸手挠了挠额头,觉得脑子有点乱。 “你说我派了人暗杀你,他们真的说是奉了我的命?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仔细回忆一遍告诉我,让我好好捋一捋。” 算命的看宋沐不打算动手打算讲道理,顿时心里也不慌了,翻着白眼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两个黑衣人的对话,一字一句转述给宋沐。 宋沐听到完,脸色很不好看,算命的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 “我既然允诺了你,两千两办成此事,又何必再多花一千两灭口,真要杀了你,我一开始就不会爽快的给你一千两,你被人利用毁了我的计划,究竟是谁要与我作对!” “那...那黑衣人摸清楚了我的三处落脚点,若真不是你,那就是早就知道你要退婚,所以早早就盯上了我,不然怎么解释这事儿,我也是被人蒙蔽了,你...你不能怪我坏事,那...那一千两我不会退的!” “你说什么?!” 算命的一看宋沐扫过来的凌厉眼神,肝颤了一下,脖子缩了缩。 “我说我那一千两不......不退。” “不是这句!” “我也是受人蒙蔽坏了你的事,你不能怪我,有本事找幕后主使者去!” “幕后主使者......早就知道我要退婚......那这个人只会是......哼——” 宋沐恼恨的一甩袖子走了,算命的腿软站稳不住,赶忙倒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伸长脖子看向巷子口,确定宋沐不会再回来了,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庆幸道。 “真是吓人,这些有钱人也真是,退个婚还这么七拐八绕,差点把我的命搭进去,还是赶紧拿着银子走人的好......” 算命的突然觉得一阵冷风吹过,脖子一阵冰凉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再看向手掌时,只看到了一片殷红,然后人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算命的倒地后,鲜血顺着脖子处的细长的伤口迅速流向四面,很快算命的身下便形成了一个血泊。 宋沐匆匆赶回淮王府,直奔宋湛的鹣鲽轩却扑了个空,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时,淮王府正院炸开了锅。 “这个孽障!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伤害朝廷命官!” 张家的人冷着脸看着袁氏取来的嫁妆单子,核对完毕后潦草了行了个礼就带着嫁妆告退了。 淮王妃陈嫣气的手扶着圈椅扶手三次都没站得起来,袁妈妈心疼的上前拍抚着陈嫣的背,替她顺气。 “老奴早就说了,那纪氏不是个好东西,她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好,王妃心善非要帮他们母子谋个好亲事,如今看来,果然是个白眼狼!”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亲事定下多久了,在这个时候宋沐究竟为什么要去退婚?!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张大人是谁?他可是柳家的人!如今摔断了手躺在家里,宋沐人呢?!那个小兔崽子在哪儿?!还不给本妃把他找回来!” 袁氏赶忙出去找人去寻宋沐,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宋沐居然自己来了王妃正院。 陈妍看着进门后直接撩袍跪下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的宋沐,忍了又忍才没有将手边的茶杯招呼出去。 “你倒是回来的早,可惜终究没赶上张家来要嫁妆的人,说说吧,对这门亲事到底有什么不满,当初定下时不置一词,现在闹出这样的幺蛾子,你想做什么?!” 宋沐进屋后目光第一时间扫了眼垂首恭敬立在一旁的明月,可惜明月始终垂着头不肯看他。 自从那日剖明心迹后,宋沐便买通了正院一个洒扫丫头,时不时的让她偷偷传递情书给明月,偶尔还会将自己在外看到好看的小玩意儿买下来让人带给她,虽然从未得到回应,但这种隐秘的快乐着实让宋沐沉迷。 越是临近年关,纪氏张罗婚事的干劲便越大,时时都在宋沐耳边说着和张家的婚事,纪氏越说宋沐内心的叛逆就越重,直到那日去寻宋湛拿主意。 宋沐是知道的,宋湛的婚事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若按照王妃的想法,恐怕更希望宋湛娶了柳首辅的孙女,宋沐从小羡慕着宋湛的一切。 能得到祖父的亲自教导,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能脱离自己母亲的管束,甚至还能反过来约束淮王妃。 这些都是宋沐做梦都想得到的,眼看好不容易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了,如今虽然闹的有些难看,可至少目的达成了,自己的正妻之位还为明月空着。 “王妃英明,孩儿对这门婚事确有意见,当初不说只是还没下定决心,如今孩儿这么做也是为了淮王府和张家着想,免得张家姑娘所嫁非人到时感伤。” 宋沐的话顿时让陈嫣气乐了,拍了拍椅子扶手看着宋沐。 “说说吧?闹这么一出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想娶张家姑娘,那你想娶谁!?” 第二百零一章 出宫挨打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明月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离开这个地方,从宋沐进来开始,明月的心就紧紧揪了起来。 淮王妃的问话让明月的身躯微微晃了晃,悄悄抬眼看了眼宋沐,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露出来摇了摇,眼神中满是乞求。 如果宋沐当着淮王妃的面说了要娶自己,那么今后再无可能到宋湛的身边伺候了。 明月的模样都落在了宋沐眼里,极力忽视心中的钝痛感,宋沐直直看着满眼不耐烦的陈嫣。 “我想娶谁与退婚无关,我不想娶张家姑娘所以要退婚,更是为了维护淮王府和张家的颜面,才想了这样的法子,却不料被人从中作梗破坏此事,王妃难道不该先将此人找出来吗?” 宋沐的倔强落在袁氏眼里就是不知死活,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不想着如何平息,还要闹腾? 陈嫣显然被宋沐的这番话刺激的更找不着北了,站起坐下三回后,终于举起茶杯砸了过去。 茶杯里的茶早就冷了,陈嫣力气有限准头也不准,茶杯在宋沐的膝前三寸地开了花,神经紧绷的明月在这碎裂声中跪了下去。 袁氏一看明月瘫倒在地的模样,暗恨其不争气,却也不敢走过去将人拉起来。 “你跪下来做什么?!” 陈嫣目露不善的看着明月,宋沐激动的站起身顾不得衣袍上溅到的茶渍,一个箭步冲上前护在明月身前。 陈嫣愣了,袁氏愣了,宋沐梗着脖子望着陈嫣,不顾身后明月的拉扯,沉声道。 “我惹出来的事自有我承担,与他人何干?王妃有怒火朝我发就是了,明月是无辜的。” 袁氏凌厉的目光看向明月,明月拼命的摇头,泪水决堤一般掉落。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嗯?” 陈嫣望着泣不成声的明月和梗着脖子的宋沐,心下全明了了,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私情才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真是好得很! “没有,娘娘,奴婢没有!” “去,去把纪氏给我叫来!” 陈嫣气的胸口一阵发疼眼前发黑,不顾明月的哭诉,冷冷看了眼袁氏,袁氏也顾不上替女儿求情,她相信明月不可能看上宋沐的。 纪氏被带来后,陈嫣已经将能砸的全砸了。 宋沐本想说这一切都是宋湛背后捅刀,可理智告诉自己没有证据不能妄议世子,只能这么跪着看陈嫣的脸色。 纪氏现在满心焦急的还是和张家的婚事,也顾不得心疼跪在那儿的宋沐了,转过脸对着陈嫣屈膝行礼。 “娘娘,沐儿一时昏了头,还请娘娘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替他好好与张家说和,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你难道还想挽回?你儿子方才口口声声说今生非明月不娶,你是他的母亲,你觉得呢?” 纪氏懵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神情平静的宋沐,以及泪如雨下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的明月,一个丫鬟居然将张家千金给挤下位了?! “沐儿!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纪氏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会这么没眼光,想娶谁不好,娶一个丫鬟做正妻,这辈子还有什么出息?! “母亲,儿子是真心爱护明月,求母亲王妃成全!” 宋沐本想磕个头以表诚心郑重,可看着一地碎瓷片还是没磕下去。 明月眼含泪水抬头看着冷着脸的陈嫣,带着哭腔说道。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愿一辈子服侍您,求娘娘......” “纪氏,宋沐已经把张家得罪成这样了,你也不要想张家还能重新与宋沐重新结亲,若让张家知道宋沐悔婚是为了个丫鬟,那这笑话怕是难收场了。” 纪氏此刻虽然还是很心痛这门亲事作废,可也知道陈嫣说的是对的,若是传出宋沐和明月的事,那才是更大的笑话。 “娘娘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淮王府的管事的一溜烟跑进来,一脚踩在瓷片上,也顾不得疼,龇牙咧嘴的看着陈嫣要跪不跪的样子。 “又怎么了?!” “娘娘,方才负责采买的管事奴才出去转悠了一圈,现在全京城都在传大公子.......” “传他登门退婚还打伤了张大人是吧?” “呃......是,这个也在传,但是最新的传言是......” 管事的谨慎的看了眼袁妈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陈嫣又举起新茶杯才吓的管事的一口气全说了。 “最新传言说大公子早就和明月姑娘无媒苟合,大公子一心系在明月姑娘身上,所以才退了张家小姐的婚。” 陈嫣还没有什么反应,明月先呜呼一声晕了过去,袁妈妈更是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宋沐本来还很是淡定,这下彻底跪不下去了,丢下一句我去找他算账便跑了。 陈嫣一看宋沐转身就走,当即叫人去拦住暴怒的宋沐,纪氏则是担心自己的儿子,紧跟着就追了出去,淮王府一时间鸡飞狗跳。 宋湛今日在宫中当值,淮王府的事即便知晓了也不会影响他当差。 周鹤制成了琉璃,交给了杜仁,杜仁本该第一时间将药带进宫给储皇后,偏偏家中孙子突然腹泻,杜仁只得被耽误了。 宋湛是接到确切消息今日杜仁便会进宫给皇后服药的,却怎么也没等到,当下便有了些担忧。 凤梧宫里,红莲左等右等等不到杜仁,又不敢露出半分焦急之色,整个人来来回回的走都快把地毯磨平了。 正在宋湛想找个理由出宫去寻杜仁,金吾卫那边递话进来,说宋沐来找他,宋湛当即应了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宫门。 宋沐气的在宫门口转来转去,远远看见宋湛往外走还出示了腰牌,也不等宋湛说任何话,直接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宋湛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抑制住了反击的意识,生生挨了这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的宋湛望着惊住了的宋沐,扬了扬眉,不顾身后涌上来的宫门侍卫,一跃上马。 “这一拳头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有什么事回王府再说,莫在宫门前大不敬!” 宋沐放下拳头,望着打马离开的宋湛,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那是我的马!” 第二百零二章 收养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骑着马一路直奔杜仁的家,刚从马上跃下,一脚踹开大门就看见了一道黑影闪过。 杜仁的家中人口简单,如今倒在院子里的人一看穿着就知道是杜仁的儿子和儿媳,宋湛没有去追赶那黑影,自有暗卫去追,宋湛对着随后赶到的粟裕说了一声“去找周鹤”,便只身冲进了里屋。 在东边的屋子里宋湛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和倒在孩子床前的杜仁。 “杜御医!” 宋湛冲上去探了探杜仁的脉息,还好还没死,只是身下流的血怕是情况不妙。 杜御医被宋湛小心的抱起放到孩子的床上,孩子身上没有外伤,但人是昏迷的,祖孙俩并排躺在床上,宋湛刚伸手摁住杜仁还在流血的腹部,杜仁闷哼了一声睁开了一点眼睛。 “世...世子殿下......” “别说话!周大夫马上到,你撑着点!” “来...来不及了……琉......琉璃在......在宝儿的鸟肚子里,告......告诉周鹤,我......我欠他的......还清了,告诉宝......宝儿,莫......莫学...医......” 杜仁颤颤巍巍想要去触碰孙子脸蛋的手颓然倒下,双目仍然微睁着,宋湛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感受着鲜血的温度趋于冰冷才转身出去。 宋湛绷着脸去井边打了水洗干净了手上的鲜血,先前追踪杀手的暗卫也回来了。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那人服毒自尽了,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到的。” 宋湛冰冷的手心里被放上了一块小铁片,铁片上烙着两个字。 “十七......那人身上还有别的印记吗?” “属下扒光了他的衣服仔细查看过,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铁片。” “知道了,下去吧。” “是。” 宋湛刚将铁片收起,院门口就想起了马蹄声,宋湛走出去看到被颠的走路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周鹤,抓着粟裕递来的药箱就往主屋里冲,忙快走了三步拦住了周鹤的去路。 “杜御医一家只有孙子宝儿昏迷不醒还有救,其余四人都......” 周鹤绷着脸一言不发的顺着宋湛手指的方向走去,宋湛看了眼粟裕,粟裕明白的点了点头,转身招呼手下开始收拾现场。 宋湛进屋就看到周鹤在收针,杜御医的孙子还未醒转。 “这孩子......” “被人下了毒,不过还好所食不多,杜...杜仁救治及时,命保住了,体内余毒要慢慢消除才能不损孩子的机体,我先用金针术封住余毒毒性,一会儿他就会醒了。” 周鹤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杜仁一眼,作为医者生死见多了早该看穿的,可是周鹤还是不能这么快接受杜仁死于非命。 “杜御医说欠你的还清了,还说要告诉他的孙子,莫学医。” 宋湛看着背对着床铺站立的周鹤,无声地叹了口气,粟裕带人进来将杜御医的尸首搬出去,周鹤才有了点反应。 “早就说掺合进皇家就没好事,他会送命不就是因为......哎,不说了。他这个孙子以后学不学医还能由的了他?人都死了还管得了什么?!” 周鹤背起药箱就准备走,宋湛一把拦住了他又看了眼床上的孩子。 “干什么?” 周鹤不满的瞪着宋湛,这人有完没完? “杜御医一家只有这个孩子活了下来,又身有余毒,你不把这孩子带走治疗?” 周鹤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背着药箱在宋湛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看你看看,老夫自己都混成这样了,把这小崽子带走然后饿死他?” 宋湛看着周鹤的神情,冷静的思索了一番后,郑重的许诺。 “你若怕饿死这孩子,一日三餐往后如意楼包了如何?” “真的?!呃……我是说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有善心了.......” 周鹤心里飞快的闪过如意楼的美味和价格,带一个孩子往后如意楼随便吃,这交易很划算可以考虑。 “你们是谁?” 宋湛和周鹤闻言扭头一看,床上的宝儿正睁着眼睛戒备的望着彼此。 “我是你爷爷的好朋友周鹤,这位......不重要,往后你跟着我就成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宋湛的眉毛抑制不住的挑了一下,宝儿看着一脸笑容的周鹤和平静的宋湛,慢慢坐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爹娘爷爷奶奶他们会想我的,我不能和你走。” “因为......你病了,而且这个病你爷爷治不好,所以拜托我了呀。” “你骗人!我爷爷是全天下医术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他治不好你却会。” 周鹤深呼吸了一下,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童言无忌才继续温和地说道。 “宝儿啊,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道吧?你的病只有我能治,所以你爷爷把你托付给了我。” “我爷爷呢?我要亲耳听他说,不然我不会跟你走的!” 周鹤笑不出来了,这杜仁的孙子怎么这么......宋湛在一边看着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周鹤的面问他。 “你爷爷说琉璃在你的鸟肚子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周鹤本来都打算放弃宝儿这个孩子了,没想到宋湛提到了琉璃,赶忙扑到床前,挡在宋湛和宝儿之间。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你之前是不是腹痛难忍还腹泻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比你爷爷还厉害的大夫,自然知道,你爷爷治不了你还被坏人抓走了,还有你的爹娘你的奶奶都被抓走了,你这身体里有一种毒,什么时候毒解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回来。” 宝儿一听全家只剩下自己了,当即泪水就忍不住的往下落。 “男子汉哭什么?!不就是要你跟着我治病么,坏人给你吃了毒药,还抓走了你爷爷,就是要看你怎么毒发身亡,可他没想到我医术高明可以救你,就是过程有些漫长,你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家人了。” 周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宝儿毕竟还小,又生着病,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得出一个结论:跟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算靠谱的老头,就能见到爹娘爷爷和奶奶。 第二百零三章 破鸟取珠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好,我跟你走。” 宝儿终于下定决心,这老头不是说自己医术比爷爷厉害么,那应该很快就能治好自己,很快就可以把爷爷奶奶爹娘从坏人手里救回来了。 周鹤松了口气,虽然宝儿还小,想事情没那么连贯通透,但当着宋湛的面糊弄孩子,周鹤总觉得别扭。 “宝儿,你爷爷走之前说过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放在了你的鸟肚子里,你养鸟了么?” 宋湛再次提及琉璃,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周鹤看了又看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这小子应该是全知道了。 “等下,你......你想干什么?” 周鹤看宝儿想说什么,赶忙拦住,望着宋湛平静的双眸,也如宝儿一般充满了戒备。 “杜御医是皇后娘娘的专属太医,他交代的东西自然要交给皇后。” 周鹤打量了宋湛好一会儿,没看出来这人是睁眼说瞎话,眼下能把琉璃送进宫的也只有宋湛了,周鹤想罢慢吞吞走到一边不再阻拦宋湛和宝儿说话。 “我没有养鸟。” 宝儿茫然的摇了摇头,宋湛仔细的回忆了一遍杜仁死前说的话,确定就是说在宝儿的鸟肚子里。 “那宝儿可记得和爷爷一起做过什么跟鸟有关的东西吗?” 宋湛刚问完,宝儿的眼神就亮了,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宝儿和爷爷做过一个老鹰风筝,爷爷给宝儿买过一只会叫的木头鸟,爷爷还给宝儿剪纸剪过一只黄鹂鸟。” 宋湛鼓励的看着宝儿,内心里过了一遍,简直不可能,那就只剩风筝和那个木头鸟了。 “宝儿能找到那风筝和木头鸟吗?” “没问题!” 宝儿小心的下了床,先前因为腹泻还有些体力不支,宋湛见状一把蹲下身将宝儿抱了起来。 宝儿突然被举高,和爹爹玩耍的情景又在脑子里晃过,当即一拍宋湛的肩膀喊了声驾,宋湛愣住了,周鹤没忍住笑出了声。 “......” “我没笑我没笑......哈哈哈哈......” 宋湛抱着宝儿走出房门,院子外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粟裕几人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宋湛满意的点了点头,按照宝儿的指示进了柴房。 柴房的梁上果然悬挂着一只风筝,柴房里显然也是被搜过了,柴火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上,那风筝应该不会藏有琉璃,否则也不会依旧完好无损的挂在那儿。 虽如此想,宋湛还是小心的把宝儿放下来靠墙边坐着,自己一个纵身跳上梁将风筝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琉璃才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宝儿面前。 “你好厉害!我能跟着你学武吗?我不跟周爷爷了。” 刚走到柴房门外的周鹤听见了宝儿的话,噎了一下后抬脚走了进去。 “你不跟着我把你身体里的毒解了,你也学不了他的武功。” 宝儿满眼的期盼顿时泯灭,周鹤看宋湛的神情就知道没找到东西。 “宝儿,你那个会叫的木头鸟在哪儿?” 宝儿瘪着嘴不说话,宋湛看了眼周鹤,周鹤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宋湛无法只得蹲下身子与宝儿平视。 “你跟着周爷爷把毒解了,再来找我学武,你若真的想学并且不怕苦痛,我一定教你。” “真的?拉勾勾不许骗人,你骗人的话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儿。” 宋湛望着宝儿伸出的小手,嘴角微微扬了扬。 这种赌注也太不现实了,自己可是就快要成亲的人了,虽然这么想,但宋湛还是很配合的伸手和宝儿拉勾了。 “那个会叫的鸟坏了,爹说好像是鸟肚子里卡了什么东西,就送去修了。” “什么时候送去修的?” “宝儿肚子疼的时候,肚子疼之前刚拿起来玩就发现坏了,不会叫了。” “送去哪儿修的?” “宝儿不知道。” 宋湛命粟裕将宝儿带去如意楼吃东西,自己和周鹤开始思索宝儿的父亲会把那鸟送去哪里修。 “宝儿腹痛发作使得杜御医比往常要晚进宫,腹痛前宝儿的父亲出门将木头鸟送去修,回来便被杀手杀死在院门处,这中间的路程应该不远。” “杜家没有马屁,步行来回一炷香的时间,能修这种精细玩具的店家应该不多。” 周鹤常年走街串巷替人看诊,周边的店铺了如指掌,当即去厨房灶膛里抽了根烧了一半的木柴出来在院子里的黄土上圈画起来。 “杜御医家周边一炷香时间能来回的店铺大致就这些。” 周鹤画完宋湛走上前一个一个看店铺名,突然就看到了一个最熟悉的。 “我猜应该是那里,我即刻就去查问,周大夫辛苦,去如意楼和宝儿一块用膳吧,若寻得琉璃,定护送进宫给皇后。” 周鹤也不再多说什么,看着宋湛骑马离开,伸脚将地上的图画毁了才转身回屋背着药箱离开了杜家。 宋湛骑马的速度更快,几乎是转眼就到了。 下了马不等人招呼便直接冲了进去,直奔二楼。 汤诺眨着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宋湛,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晶杯和丝帕。 “你怎么来了?” 宋湛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木头鸟,坐下来拿过汤诺刚擦好的水晶杯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抿了抿滋润了些的嘴唇说道。 “今日是不是有个男子拿了一个坏了的木头鸟来修?” “你怎么知道?” “把那鸟给我。” “那不行的,这是人家的东西,是从我这店铺里卖出去的,要是给了你我怎么跟他交代,这样是不诚信......” “人死了,不会来找你要的,除非冤魂索命。” 宋湛不客气的打断汤诺的碎碎念,汤诺吃惊的张了张嘴。 “你就因为这个索性把人杀了?!” 宋湛没想到汤诺是这么个逻辑,狠狠瞪了一眼后说道。 “人已经死了,被人暗杀的,那木头鸟快点给我,人命关天。” 汤诺转身下楼拿了木头鸟回到二楼包间,递到了宋湛手里。 “这鸟修好了?” “当然没有,那人说晚膳后才来取,这个东西修一下很容易。” 汤诺话音刚落,宋湛就从袖袋里抽出匕首将木头鸟一劈两半了。 “你你你......” 汤诺看着宋湛从鸟肚子里摸出一颗珠子,然后将两半的木头鸟扔了过来。 “修一下很容易的,本世子很看好你,走了。” 汤诺看着手中已然报废的木头鸟,满眼无语,那句话说得真好,一失足成千古恨,怎么就沾上了宋湛这个坏人。 第二百零四章 应对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沐回到王府就直奔王妃正院,原以为宋湛已经在那儿等着跟自己对峙了,没想到不仅宋湛不在,连明月都不见了。 淮王妃沉着脸看着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的宋沐,不难烦的敲了敲桌子。 “纪氏,本妃记得你一向安分守己,可怎么教养出来的儿子没有半点像你,毛毛躁躁不懂礼数,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纪侧妃垂着眼睑不语,宋沐却见不得自己母亲被人诋毁,张嘴就想说话,却被宋泽打断。 “王妃息怒,兄长出去定是有急事,如今既然回来了还是先商议一下该如何和张家和解为好。” 宋泽知道宋沐闹出的事后,第一时间去了王家致歉,指天对地的发誓自己绝不负王家姑娘,得到了王家一致好评才回来。 如果张王两家的亲事都作废,宋泽都不敢想象母亲会被气成什么样,还好自己稳住了未来岳家。 宋泽的话让宋沐沉默了下来,如今张家得罪狠了,要讲和好还是得自己出面,淮王府的男儿要承担自己做的决定带来的一切后果,即便此刻对宋湛满心怨恨,但这句话是没错的。 “张家那边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宋沐冷硬的抛下这句话就准备告退,不曾想陈嫣居然给驳了。 “道歉?你为何要道歉?!如今满京城都在说我们淮王府欺人太甚,你若再登门道歉,你觉得张家会见好就收与你握手言和?哼——你可真天真。” 陈嫣揭开茶盖撇了撇清凉的茶汤,看着依旧不言语的纪氏扬了扬眉。 “这张家是你自己相中,非要让宋沐和她们家结亲的,如今他们将淮王府驾到了烈火上,你说该如何?” 纪氏不用抬头看都知道陈嫣此刻是何等神情,成为淮王妃的女子哪个没几分傲气,即便如今的淮王无用,可世子能干啊,作为淮王妃面对皇权或许要收敛几分,可面对一个小小的京官,陈嫣绝不会轻易低头。 “回王妃的话,您是淮王妃,在这件事上淮王府上下何等态度均要以您马首是瞻。妾身没什么主意,都听您的便是。” 纪侧妃的乖觉让陈嫣的心情略微好转,宋沐宋泽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自己母亲伏低做小的模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辈子要低人一头,这种无法改变的悲哀到死都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按说我的做,宋沐这阵子就在王府里闭门思过,哪儿也不准去,我会派人去外面说宋沐提出退婚都是因为张家姑娘德不配位,是他们张家不肯善了还倒打一耙,我们淮王府身为皇氏宗亲本不该多计较,可现在被推到这样风口浪尖的地步,只得出来说话了。” “那张大人手骨折的事......” “怎么?你是有意打他打到骨折的?” “没有,我已经说过了,他是自己摔倒以致骨折的。” “那不就结了,就说实话就好,至于明月,你给我歇了那份心思,我已经远远把她打发去了庄子上,事情没有平息之前不允许她回来,至于你和她的传言一口咬定是张家胡编乱造的就好。” 宋沐一听明月被打发去了庄子,顿时心疼的想求求情,瞄到纪氏陡然变冷的目光,最终还是闭紧了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纪氏母子三人回到侧妃院,刚踏进屋子里,走在前面的纪氏回首就是一巴掌,看着微微错愕的宋沐,纪氏沉着声音呵斥道。 “给我跪下!” “母亲......” “没你的事,给我闭嘴,你给我跪下。” 宋泽求情的话被纪氏堵了回去,为难的看着僵持中的大哥和母亲,直到宋沐跪下后,宋泽才退后一步扶着纪氏坐下。 “你翅膀硬了,会自己拿主意了!好得很,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做什么?明月那个贱婢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啊?!让你能这么不顾礼义廉耻退了张家的亲事,把张家得罪成这样!” 纪侧妃把桌案拍得啪啪响,看着一脸倔强仍不知悔改的宋沐,心痛如绞。 “你究竟是何时对明月存了那样的心思?!” “儿子与明月从小一起长大,早已倾心。” 宋沐直直望着喘上来气模样的纪侧妃,字字句句清晰无比的回答她的问题。 “你是淮王府的公子,明月只是个婢女,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真看上了她,你告诉母亲,母亲自会替你去王妃面前争取,你又何必......” “儿子心里有她,不愿委屈她做妾,儿子要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 宋沐强硬的打断了纪侧妃后面的话,却只得到了纪侧妃的一声冷哼。 “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好一个痴情郎君啊,你不愿委屈她做妾,可是她呢?!心心念念要去做宋湛的妾室!” 一听纪侧妃侮辱了明月。宋沐立刻站了起来,看着眼眸泛红显然气急了的纪氏,宋沐缓缓说道。 “世子对明月无意,儿子相信明月总有一天会明白儿子的心意,在此之前儿子绝不娶妻。” 纪侧妃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宋泽也是一脸陌生的看着宋沐,从来不知道原来兄长忤逆起母亲来这么凶残。 宋珞在门外听着屋里纪侧妃和宋沐的争执寒了心,母亲心心念念的要牺牲自己的婚事来替两位兄长铺路,如今大哥这个样子,自己的牺牲就显得一文不值。 一个婢女居然就把大哥的理智全都勾没了,不仅得罪了张家更是得罪了柳首辅一派。 宋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从前对那个明月只知她经常转悠在世子身边,没想到居然还能碍了自己的眼。 正院屋里,陈嫣看着沉默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奶娘袁氏叹了口气。 “你膝盖不好,别跪了,起来吧。” 若是往日淮王妃开口了,袁氏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可今日不一样,袁氏抿着唇不仅没有起来还叩拜下去,头重重的磕在地毯上。 “老奴没有教导好明月,害王妃丢了这么大的颜面,老奴罪该万死,请王妃将老奴也贬去庄子上。” 陈嫣揉了揉眉心,弯下腰将袁氏强行扶了起来,抓着袁氏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 “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明月是个好孩子,我心里有数,让她在庄子上避避风头,过两日就让人接她回王府,你别多心了,安心在我身边伺候着。” 第二百零五章 赌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袁氏听到陈嫣的允诺后,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 明月这次被宋沐牵连被送去庄子上,若是从此回不来了,那么之前所有的计划就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好在袁氏了解这个淮王妃,豁出老脸跪求一次果然换来了陈嫣的心软。 对着陈嫣又是一番感恩戴德后,袁氏才出了屋子,一合上屋门袁氏的脸色就变的极为难看,院子里的丫鬟们都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做事,深怕触了这个袁妈妈的霉头。 袁氏小心翼翼的去了前院找到了当差的大儿子,从兜里摸出来一锭金子交到了他手中。 “明月走的匆忙,你把这金子换成十两一张的银票给她送去,告诉她老实本分的在庄子上呆着,很快王妃就会派人把她接回来,在这之前务必老老实实的。” 袁氏先后跟了三个男人,面前的大儿子儿女都三个了,可眼皮子最浅,果然一看到金子立刻抱怨起袁氏偏心。 “娘你给那丫头这么多钱做什么?那庄子上哪要什么花销啊。”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是庄子,才多的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还有什么叫那丫头?!明月是你的妹妹,你别打这金子的主意,给我老老实实送去,等日后你妹妹成了世子爷的女人,你能得到的就不止这一锭金子了。” 张大听袁母跟自己叨叨这些已经听的耳朵起茧了,当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知道知道了,我这就给小妹送去。” 袁氏把这个大儿子搞进王府里来当差,当初是舍了脸的,好在虽然眼皮子浅些,但办事还算牢靠,就放心的回了后院。 袁氏和张大的交谈被人看在眼里,立刻就传到了宋珞的耳朵里,邓妈妈正在宋珞的屋子里,也听了个完整。 “呵,这个老虔婆一定是让她儿子给明月那个贱婢送银两去了。” 宋珞捏着拳头,目露阴狠,邓妈妈犹豫了一下说道。 “小姐,这样怕是不好吧?若是让王妃知道了......” “我怎么会让王妃知道,你放心,按我说的去做,绝对又能帮母亲出了这口恶气,还能看他们自己狗咬狗。” 宋珞对袁氏母女极为不喜欢,以前只是觉得袁氏倚老卖老不把他们这些庶出的主子放在眼里,现在又有了明月勾搭宋沐的事,宋珞就更不能释怀了。 宋沐被明月害的丢了亲事禁了足,连国子监都去不了了,现在淮王府这一支出去就是全京城的笑话,宋珞恨不得亲自去教训到庄子上躲清闲的明月。 邓妈妈本还有些犹豫,一听宋珞提到纪侧妃,邓妈妈咬咬牙答应了,转身出去按照宋珞的吩咐办事。 袁妈妈一心靠着淮王妃在王府里作威作福,把持着后院,前院都不放过还把那么不着调的儿子塞进来,邓妈妈也是有子女的人,利益被侵犯自然记恨在心。 宋珞想的也很简单,袁氏母女俩一心想着攀上宋湛,如今宋湛大婚在即,偏偏未来的世子妃又是个年纪尚幼的,嫁过来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孩子,到时候淮王妃一旦以婆婆的身份拿捏儿媳妇,让宋湛房里多几个人,那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样明月就能如愿了。 袁氏母女想的简单,宋珞和邓妈妈合计了一番,平时都在王府不好下手,如今人去了庄子上,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张大按照袁氏的安排拿着金子去了钱庄兑换了许多银票,看着一盒子十两面额的银票,张大咽了口唾沫,粗大的手往盒子里伸了又缩回又伸了伸然后再缩回,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才狠心合上盒子往城门外走去。 张大揣着盒子蒙头走路,一不小心和人撞了个满怀,盒子掉落在地上,银票洒了一地。 “你眼瞎啊,走路不看路!” 张大慌忙捡拾着银票,还不忘咒骂撞到自己的人,然而捡着捡着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有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对不住,今天手气好赢了一大笔,走路光顾着数银票了,一不留神撞了你。” 张大抬头看着瘦削男子,一脸的怀疑,男子从他手中接过一百两银票,张大粗略数了数他手里有五六张。 “能赢这么多?!手气不错啊。” 瘦削男子挑了挑眉一拍银票得瑟一笑,朝四周望了望,弯下腰凑到张大耳边轻声说道。 “新开的赌坊是我小舅子开的,我想赢钱不就是一句话么,所以嘿嘿,你懂了吧……” 张大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瘦削男子要走,忙拉住他。 “相逢即是有缘,兄弟发财了也带我一起呗,我赢了分你三成怎么样?我有本钱。” 张大深怕被男子拒绝,赶忙扬了扬手中的钱盒,男子扫视了一眼后犹豫了一下,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张大兴冲冲的跟着男子去了新赌坊,一进去就被里面的热闹景象冲昏了头,瘦削男子把人带到了最偏僻的一桌。 张大拿着钱盒观望着,然后跟着瘦削男子下,果然押大就是大,押小就是小,一连中了四五把,钱盒子都装不下了,张大兴奋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瘦削男子悄悄捅了捅张大,凑过去小声说道。 “差不多行了,再赢下去就要惹人怀疑了。” 此时的张大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额外有了六百两的零花,这个时候收手实在不甘心。 “好老哥,再来五把,五把一结束我们立刻撤。” 瘦削男子看着满桌嫉恨的目光,狠下心道。 “成,就五把。” 蒋峥今天带了五千两来这个新赌坊沾沾喜气,没想到一连输了两千两,正懊恼着就发现了一直赢的两个男子正在窃窃私语着,当下便留意了起来,也不下注了就看着他们两个下注。 “公子怎么不玩了?” 小厮看着双手环抱着盯着对面人猛瞧的蒋峥,有些奇怪,蒋峥悄悄伸手指了指张大。 “你看那两个把把赢的,我怀疑他们出老千,你们给我悄悄围上去,别让他们俩趁乱走了。” 小厮们对视了一眼,立马照办,每次都这样,输了就拿别人开刀,仗着庆国公世子的身份逼赢的人把钱吐出来,虽然有点不道德,可架不住身份管用啊。 第二百零六章 被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张大和瘦削男子被人拽着堵到了胡同里,蒋峥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了眼抱着盒子的张大,对手下努了努嘴。 “你...你干什么?!” 张大看着走过来的小厮,紧了紧手中的盒子,抬脚准备开踹,那小厮见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蒋峥。 “你小子是头一次进赌坊?!知不知道规矩,居然敢在爷面前出老千,胆子不小。” 张大噎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瘦削男子,一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当下底气足了,梗着脖子喊道。 “谁出老千了!自己技不如人逢赌必输就说别人出老千?没那本事你就别来赌,不知道你爷爷我是谁?我是逢赌必赢的赌神。” “噗嗤——你啥玩意儿?赌神?就你这样的?” 蒋峥不屑的扫视了一眼张大,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谁知道自己的名讳,眼前这个愣头青看着眼生,所以才觉得这人是第一次来赌坊,第一次赌就这么厉害,可见原因在旁边那人。 瘦削男子眼看着蒋峥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赶忙跪了下去,把怀里的银票全掏了出来。 “世子爷,小的就是难得玩一把,没想到遇上您了,嘿嘿嘿,这个小的孝敬您的。” 蒋峥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小厮上前把瘦削男子手里的银票全拿了来,然后又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大。 张大看着瘦削男子,不敢置信的伸脚踢了踢他。 “你疯啦?那么多银子你全给他?!” “你傻啊,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这位可是庆国公府的世子爷,贵妃娘娘的亲侄子啊。” 张大一听这名号,顿时蔫巴了一半,世子爷自己还真的惹不起,可这些银子里一大半是要给小妹送去的,要是真的都给了回了淮王府,老娘肯定要扒了自己的皮。 等等!淮王府!对啊,自己背后可是淮王府,比起淮王府,那庆国公府算个屁,连提鞋都不配。 蒋峥看着张大缩脖子弯背原以为这货老实了,没想到几个转眼张大竟又站得笔直,甚至抬高了头拿鼻孔看自己。 “怎么的,你知道爷的身份了,还不乖乖跪下,等着爷手底下的人再收拾你一顿?” 张大给了蒋峥一个大大的白眼,吐了口唾沫到蒋峥的脚前,大声说道。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庆国公府的败家玩意儿,我告诉你,我妹妹可是淮王府世子爷的人,同样是世子爷,你和淮王府世子爷比算个屁。今天你让我走,我就不把遇见你的事说出去,否则我定让淮王府世子殿下好好教训教训你。” 蒋峥一听面前这个要钱不要命的人扯虎皮当大旗,顿时笑了。 “淮王府?宋湛?你撒谎也撒个像样些的成吗?你妹妹是宋湛的女人?现在谁不知道宋湛满心满眼就只有他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连喝花酒都不参与了,你妹妹总不会是妍阳郡主吧?我可没听说那郡主有什么哥哥啊。” “世子爷,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就是啊世子爷,这人估计是被吓傻了。” 瘦削男子站起身扯了扯张大,压低声音道。 “你别犟了,赶紧把钱给他们走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真为了几个钱被他们打死了,谁也不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张大没想到蒋峥连淮王府都不怕,不是说淮王府是这大齐最特殊的存在么?不是说世子殿下深得帝心么? “你们不可以这样,天子脚下要讲王法,赌不赢就靠抢?!我...我会去告你们的!” 张大看着围拢上来的人赶忙高声威吓,然而只换来了更放肆的笑声,张大刚想说服瘦削男子和自己一起抵抗,却发现瘦削男子落荒而逃了,蒋峥和他手下的人完全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漫天的拳头砸下来时,张大还是拼命护着那一盒子钱,这是要交给小妹在庄子上打点的,不然就没有以后了,小妹回了王府就能一步登天了,这些银子很重要。 无论张大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当身上各处挨了不知道多少拳后,张大本能的求饶了。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哎哟——我错了,蒋世子爷我错了,我不敢了,求您饶命,啊——” 张大双手紧紧护着头,怀里的钱盒子也被一股发力抢走了,也顾不上去抢回来,只能一叠声的呼痛。 “世子爷,拿来了。” 小厮举着沾了血的盒子递到蒋峥面前,蒋峥厌恶的皱了皱眉避开。 小厮赶忙识趣的将盒子里的钱拿出来,把盒子扔了回去。 “这么多呢,小的们走了,爷今天请你们吃顿好的,正好补补,打人也是个力气活。” “谢世子爷。” 过了许久,张大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卷起衣袖小心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还好之前趁乱往怀里塞了几张银票,否则就全被抢走了。 张大不敢回淮王府,自己这个样子说不清楚,捏了捏怀里的几张银票,张大一瘸一拐的走去医馆。 在医馆里上了药又花钱买了药酒后,张大转去成衣店买了件簇新的和自己被撕扯破的衣裳一个颜色的成衣换上,看了看天色才努力用正常的姿态往淮王府走去。 袁妈妈已经到前院看过几回了,这个儿子什么德性没人比她更清楚,实在是不放心,若不是出府不方便怕被有心人盯上,袁氏也不会拜托这个大儿子办事。 终于前院来了消息张大回来了,袁氏赶忙去了前院正好撞见张大躺进被窝里。 “你怎么才回来?!什么味啊?你喝酒了?” 张大看着冲进屋里的袁氏,伸出手晃了晃。 “事儿办好了喝点酒怎么了,我都累死了,你能不能让我早点睡。” 袁氏一听立时眉开眼笑的走了,事儿办成了就行,喝什么酒喝多少酒管不着他也不想管他。 袁氏前脚离开,后脚张大的媳妇,在大厨房忙活的顾氏回来了,一看早早上床躺着的丈夫就觉出了不对劲,隔着被子一巴掌拍了上去…… 第二百零七章 等送钱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张大哀嚎了一声从被窝里蹭一下就蹿了起来,龇牙咧嘴的捂着被打的地方,恶狠狠的看着顾氏。 顾氏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了看张大,一脸恍然大悟的伸手就去揪张大的耳朵。 “好你个张大,说!是不是又去哪儿鬼混被收拾了,啊?!” 张大忍着痛,伸手去捂顾氏的嘴。 “小点声小点声,你想闹的全王府的人都听见?!” “我呸!小点声?你怕人说还偷偷摸摸在外面鬼混!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个狐狸精?啊?你倒是给我说呀!” “嘶——啊啊啊,疼,你先松手,松手!” 张大好不容易掰开顾氏的手解救了自己的耳朵,跑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外边,确定没人偷听才又小心的合上门,走到床边伸手进被窝里掏摸了几下,从被窝里摸出几张银票来,交给了顾氏。 顾氏结果银票一看,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不等的银票,粗略数数有四五张,顿时又惊又喜。 “这这这......这是哪儿来的?你发什么横财了?” “嘁——还发横财,为了这点银票我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还又打又掐的,疼死我了。” 顾氏赶忙一脸讨好的伸出手要给张大揉揉,那厚实的肉掌挥过来张大本能的一缩,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躲开。 “你快说说这钱哪来的?还有没有啊?” 张大瞥了眼顾氏叹了口气,将自己一天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忍不住拍了把大腿,顿时又疼的眉眼扭曲了。 “这么说,要是没这个庆国公府世子爷横插一脚,现在咱们少说也有一千两的银子了?” “可不么,真是个乌龟王八蛋,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不然我肯定把钱送去给小妹,然后带着赢来的钱去......” 张大敏锐地察觉到顾氏眼神里的杀气,最后那句去解语坊好好喝一杯在嘴边打了个转就咽了下去。 顾氏看着手里的几张银票再想想那被抢走的,顿时开心不起来了。 “不对啊,你被抢走的不光是赢来的,还有咱娘给小妹的钱呢!” 顾氏看着揉着腰的丈夫,一想到那个厉害的婆母,顿时慌了。 “这可咋整?若是让娘知道你没送钱去......” 张大重重吁了口气,看了眼顾氏。 “你回来前娘来过了,我没敢跟她说实话,就说钱已经送到了。小妹就自求多福吧,说起来我也是好心啊,这赢了还能多给她些,事实上我也的确是赢了许多,只是被抢了而已,娘和小妹要怪就怪那庆国公府的世子爷去。” 张大实在扛不住了,打着哈欠就要睡,顾氏本想再说些什么,一想到张大已经撒了谎,反正是亲母子,袁氏知道了再生气也不能把张大如何,索性也洗洗睡了。 京郊淮王府的庄子上,明月看着简陋的屋舍,油光闪烁的桌椅,坐也不肯坐。 在庄子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发现了几处好一些的屋子,就去找了管事的要换房间。 管事的是淮王府几代看惯庄子的世仆,对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作派的婢女很是看不上眼。 “明月姑娘,王妃送你来是避风头的,不是享清福的,屋子么是换不了的,你要是觉得住不下去,还有一间柴房一个驴棚和一个马圈可以看看。” 明月瞪圆了眼插着腰气哼哼地看着管事的,牙齿磨的咯咯响。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娘是谁?我娘是王妃娘娘的乳母,整个淮王府除去几个主子就是我娘最尊,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哎哟,明月姑娘你也说了,在淮王府除去主子们你娘最尊,可我们这儿不是淮王府啊。” “就是!什么东西,一来就想使唤人?!” “嫌东嫌西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真是丫鬟命主子心,可惜啊就是炒韭菜放葱。” “什么意思啊?” “白搭呗。” “哈哈哈哈” 明月听着周围的婆子媳妇一唱一和的取笑自己,脸蛋瞬间通红,管事的看着泫然欲泣的明月,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月猛的抬眼瞪了一眼管事的,退开了三步。 管事的收回手揉了揉鼻子,嗅到了手掌里淡淡的花香,心里一荡,看着明月的眼睛弯了弯。 “明月姑娘,真不是我不肯给你换,这几间好些的屋子要住也可以,但总得拿出点......堵住这些人的嘴吧?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前脚给你换了屋子,后脚她们的嘴里吐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你说是吧。” 明月当然知道来了这陌生的地方,要出钱打点才有好日子过,可之前来的太匆忙,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连那一个小包裹里也只放了一身换洗衣裳,匆匆出门前娘亲特意来说了,忍几日就好了,可没想到这里条件这么差,一刻都忍不了。 “我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收拾,所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孝敬各位的,就手上这两个镯子成色还行,你们先拿去吧,我娘很快就会差人给我送银子来,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也知道我只是来暂住的,若是让我委屈了我回去给你们穿穿小鞋,你们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想想清楚。” 管事的看着明月撸下来的一个翡翠镯子一个金打的虾须镯,犹豫了一下后伸手接了过来。 “成,那咱们就先给明月姑娘腾房,等明月姑娘发达了记得赏咱们些肉汤喝。” 明月眉眼弯弯的点头拎着小包裹进了更舒适宽敞干净的屋子,合上屋门就开始靠坐在床边等,等袁氏派人来送嚼用,按她对袁氏的了解,肯定是容不得自己这身皮肉受一点苦的。 然而直等到天黑,明月也没等来袁氏的人送银子来,到晚膳时分,庄子上的人看自己的神色已然变了,晚膳的菜肴更是比午膳差了许多,连热气都不怎么冒了。 管事的望着点着蜡烛的屋子,扭头对身后的人嘱咐了几句,身后的人领命下去了。 “小丫头片子,还挺会扯虎皮,再过两日若还是没人来,恐怕你就回不去那吃香喝辣的淮王府喽。” 管事的喃喃自语完,背着手吹着口哨离开了。 第二百零八章 送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骑马回到皇宫,之前就因为宋沐一拳头议论纷纷的宫门侍卫一看到他,立刻殷勤的上前接过缰绳。 “世子爷您回来啦。” 宋湛看着侍卫一脸的蠢笑,也不多言语直接问道。 “赌的什么?赌了多少?” “嘿嘿,世子爷英明,小的们赌那一拳头是因为女人,小的压了不是,五两银子,是与不是五比一。” 宋湛扬了扬眉,看了星星眼的侍卫一眼,虽然不知道宋沐为什么打了自己一拳,但肯定不会是因为女人,童清妍和他素无瓜葛,明月自己也完全无意,这般想着宋湛摇了摇头说道。 “确实不是因为女人。” “哈!我赢了,我赢了!” 侍卫激动的蹦了起来,抓着缰绳就往扎堆的侍卫里冲,马儿被猛的一扯不悦的打了个响鼻,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侍卫走了。 宋湛怀里揣着那颗救命的药,但想到杜仁一家的遭遇,最终腿脚还是先迈向了养心殿。 嘉康帝知道了宋湛离开了皇宫,也知道了那一拳头的八卦,看着走进来要跪下行礼的宋湛,赶忙招了招手。 “免礼免礼,快来跟朕说说,那宋...宋......” “宋沐。” “哦对,宋沐!宋沐那小子为什么打你啊?” 嘉康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起初听到这消息时就笑了许久,可以想象一向自信自傲的宋湛被人迎头一拳头打上来肯定是懵圈的,不然以宋湛的身手何至于生生受了这一拳呢。 “回皇上的话,臣不知。” “不知?那你去了这么久还没和宋沐掰扯清楚他为什么打你?” 嘉康帝明摆着不相信,当下就觉得一定是因为女人,宋湛觉得面子有碍,所以不肯说,宋湛稍稍抬眼看了眼嘉康帝的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 “微臣本要与宋沐掰扯清楚,可微臣出宫门时听宫门处的侍卫念叨了一句,杜御医今日还未入宫,往常早就该进宫去给皇后娘娘把脉了。” 嘉康帝听宋湛这么一说,下意识皱了皱眉。 “对,朕也知道,先前杜仁几乎吃住都在凤梧宫了,后来皇后大好,他就每日正常往返家中,今日怎么回事?” 嘉康帝转向李忠,可这话却是问的宋湛,嘉康帝知道杜仁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宋湛不会提起这一茬。 “启禀皇上,微臣到杜御医府上时,杜御医一家五口,唯有其年幼的孙儿尚有一命。” “什么?!” 嘉康帝从桌案后猛的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湛抬了抬手。 “你起来回话,到底怎么回事?” “微臣赶到时正好撞见一名杀手,杜御医的儿子儿媳死在院门口,杜御医的妻子死在主屋,而杜御医死在了其孙子的床榻前,微臣请了大夫给杜御医的孙子杜宝儿看诊,大夫说孩子是中了毒,命是保住了但体内的毒还要花些功夫。大夫说若是没有杜御医的及时救治,恐怕他的孙子也毒发身亡了。” 嘉康帝随手扎过一本奏折连敲三下桌案,敲的桌案笔架上悬挂的毛笔都震落了下来。 “好得很,真是好!光天化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杀御医?!真是好,好一个釜底抽薪!把皇后的御医杀了,皇后母子的安危便岌岌可危了,可真是好算计,好!好得很!” 李忠额头的汗越来越多,眼看着嘉康帝手中的奏折都快被敲折了,又没胆子上去拦着,只得猛给宋湛使眼色。 宋湛站得笔直看着嘉康帝气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赶忙从袖袋里掏出了那枚铁片交给了李忠。 “这是什么?” 嘉康帝从李忠手中接过那枚烙着“十七”二字的铁片,看向宋湛。 “这是那名杀手身上的东西,微臣不知其中有何玄机,恐怕还要皇上派人好好查一查。” “那名杀手呢?” “服毒自尽了。” “好,真好,不光是个杀手,还是个忠心耿耿的死士,朕的儿子们果然出息了!” “皇上怀疑幕后主使在王爷们之中?” 嘉康帝冷哼一声,将铁片扔到了桌案上,目露深思。 “皇后母子有恙,最大的获利者不就是朕的那些庶子们?!宫中妃嫔自然也巴不得皇后无法安然产子,可她们没这个本事豢养死士,只有那些小兔崽子,仗着翅膀硬了,就敢胡作非为了。” 宋湛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拱了拱手道。 “微臣斗胆,还有些别的猜想。” “哦?你说说看。” “自皇后娘娘有孕以来,大齐朝的百姓无不赞颂欢呼,皇上的江山因为这一嫡子更加牢固,若皇后与腹中皇嗣不保,皇上的千秋伟业恐怕就要多个污点,微臣斗胆猜测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之人妄图动摇皇上的基业,欲对皇后母子不利所以先杀了杜御医。” 嘉康帝吸了口冷气,眯着眼捏着鼻胡须凝神细想。 “你是说那些个皇室宗亲......” 宋湛不说话了,有些东西点到即止就好,说多了容易引火烧身,就比如现在,嘉康帝所说的皇室宗亲里可也包含了淮王府。 宋湛告退后顺理成章的去了凤梧宫,奉了皇命要将这一消息委婉的告诉皇后娘娘。 红莲听闻宋湛来了凤梧宫,顿时一惊,走到凤梧宫宫门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宋湛,努力扬起个轻松的笑容迎了上去。 “世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凤梧宫啊,娘娘刚巧歇下,真是不凑巧。” 宋湛听完完全没有半点遗憾之色,甚至还有些欣喜。 “红莲姑姑说的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皇上命微臣来告诉皇后娘娘杜御医......” “杜御医怎么了?” 红莲的心瞬间堵到了嗓子眼,今日杜御医迟迟不来,红莲就觉得要糟,若杜御医不来替娘娘施针,娘娘和腹中的皇子就危险了。 “红莲姑姑确定要在这儿说?” 红莲下意识望了望四周,侧身让出路来带着宋湛就进了凤梧宫。 红莲将宋湛带到偏殿亲自上了茶以后就紧紧盯着宋湛,等他说杜御医到底怎么了,没想到宋湛端着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来了句。 “红莲姑姑这般紧张杜御医,可是因为皇后娘娘母子全系于杜御医一身?” 第二百零九章 送药入腹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红莲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指甲狠狠掐在掌心里,面上一片疑惑。 “世子殿下这话说的,杜御医一直看顾娘娘的胎,若是杜御医有个万一,娘娘母子自然有影响。” “红莲姑姑不用故作轻松,杜御医已被人杀害,今日是来不了了。” 宋湛迅即出手揽住了摇摇欲坠的红莲,顺势让她坐了下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杜御医?” “杀人者是个死士,已服毒自尽,皇上命我来告诉娘娘,照顾娘娘母子的御医会另外安排。” 红莲反手握住宋湛的衣袖,噙满泪水的眼眸牢牢看着他的脸。 “殿下,请你救救娘娘,杜御医死于非命,能救娘娘母子的唯有周鹤周大夫了。” 宋湛对于内情自然是了解的,只是在红莲面前只能装不知道,感受着衣袖上的力道,宋湛不动声色的抽出衣袖点了点头。 “既如此,明日我便带周大夫进宫入职太医院,从今往后成皇后娘娘的御医,为皇后娘娘安胎。” “不,不行,等不到明日,今日便要去将他带进宫来。” 宋湛这回是彻底懵了,本来明日都未必能把周鹤带进宫,宋湛都打算把周鹤绑进宫来了,这今日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有些话一旦开了个口,后面的就好说多了,红莲和宋湛相交不深,但这些年冷眼旁观宋湛对皇后态度素来恭敬,应该不会拿皇嗣开玩笑。 “杜御医随周大夫学了套针法,每日为娘娘行一遍针,方可保娘娘母子安康,若今日不行针怕是熬不到明日了。” 宋湛了然的点了点头,周鹤知道杜仁今日还未进宫施针,却没有提及这件事,想来有了那药丸,不施针应该也无碍。 红莲看宋湛点头以为答应了,刚想站起身将人送出凤梧宫,却看到宋湛抬脚就往正殿寝室里去了,呆愣了一瞬后,红莲赶忙抬脚追了上去。 重重帐幔后,储皇后闭目沉睡,但是这个沉睡更像是昏迷,宋湛没有可以放轻脚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弄醒,可见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世子殿下......” 红莲压低了声音喊着走在前头的宋湛,宋湛头也不回的撩开了一层又一层帐幔,终于宋湛忍不住扭头看向追上来的红莲。 “娘娘既然这般沉睡,你挂这么多帐幔不怕闷坏了娘娘母子俩?” 红莲顺着宋湛的视线扫了一圈帐幔,虽然很想反驳,可就是说不出口。 起初挂这些帐幔是为了遮挡些别有用心来探视娘娘的人,现在经过宋湛的提醒,好似真的是有点憋闷…… 宋湛走到床前,看着睡颜宁静的储皇后,视线挪到隆起的腹部时有些不自在的又挪开了。 这个年岁的女子怀孕本就艰险,皇后又素来体弱,真的是件不啻于深入敌营取敌将首级的一件事。 “殿下,你也看到了娘娘醒不过来,必须要找周大夫来施针才行。” 红莲一边说话一边还要小心的查看四周,就怕有人躲在暗处窥探。 宋湛伸手进怀里取出一个幼儿手掌大小的小木盒,手指一弹盒盖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红莲只看见眼前一花,宋湛就将那药塞进了储皇后的嘴里,下巴喉咙一顿掐捏后,那药顺利进了储皇后的肚子。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只是眨眼的功夫,宋湛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红莲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放心,周大夫的药。” 红莲眨了眨眼,不确定的看了看宋湛手里的盒子,再看了看依然沉睡的储皇后。 “周大夫好像管那药叫什么......琉璃。” 红莲一听这名字,眼眸中顿时迸射出光彩来,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看储舒沫,先把宋湛送离凤梧宫。 宋湛回到养心殿,按照红莲的说法告诉嘉康帝,皇后在休息,后来醒了知道杜御医的事后便点名让周鹤进宫接替杜御医的职位。 嘉康帝对这个周鹤也略有耳闻,好像现在很受推崇,当即便点头应允了。 宋湛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没有立刻回淮王府,而是骑马到了童家后门处,将马拴在了歪脖子柳树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攀上了柳树轻车熟路的奔到了菡萏园。 小雪正在童清妍的屋门前踱着步,这么冷的天必须得吃新鲜的水煮牛肉。 童清妍泡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不肯起来,双喜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挠门声,有些替小雪着急。 “主子,你泡的全身都红了,起来吧。” 童清妍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双喜,又闭上眼身子往下沉了沉,鼻孔堪堪停留在一片花瓣上。 “主子,小雪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你再不起,我怕他冲进来跳浴桶里和你一块儿洗澡了。” 童清妍闭着眼想象了一下人狗共浴的画面,顿时打了个激灵,脑袋上缠绕的热气瞬间消散。 “真是欠他的,天天要给他弄牛肉吃,珍珠做的和我做的明明一个方子啊!” 童清妍认命的站起身,嘴里还不满的嘟嘟囔囔着,双喜听了满耳朵忍不住笑道。 “那谁让小雪狗鼻子灵的很,小姐住在冉家庄子那些日子,它可是宁死也不吃珍珠做的牛肉,您回来后看他瘦成那样不还挺心疼的么?” “所以说他傻啊,天天守着那些肉沫星子等我回来,珍珠烧了那么水煮牛肉最后全便宜她自己了。结果可好了,人胖了两圈狗瘦了三圈。” 童清妍想到那日回来看到骨瘦如柴的小雪,真是又惊又怕,偏偏这几个留守在家的呆子还不信邪,商议着强行喂小雪吃东西,差点没被小雪翻脸给咬了。 童清妍第一次知道狗的忠诚度这么高,连着好几日天天做好吃的给小雪,总算把它养回来了些,还搂着它的脖子发誓以后不管去哪儿只要当天回不来的都带着它。 童清妍发这个誓的时候,小雪开不开心不清楚,反正宋湛的表情是很不爽的。 一个人默默吃了一整盘的香辣蚌肉,又面无表情的灌了三壶茶才离开了童府,临走前看小雪的眼神宛若在看一盆香辣狗肉。 第二百一十章 浴见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完全不觉得宋湛那叫吃醋,因为也的确是理解不了一个大男人吃一个狗的醋。 宋湛轻车熟路的到了菡萏园,就看见小雪整个狗身倚在门上努力的刨着门缝。 想到这些日子这狗过得比自己潇洒多了,宋湛一把捏住小雪后脖颈处丰盈的皮毛。 “汪?” 小雪一扭头,本来就呆傻的表情一对上宋湛的脸就更呆傻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雪歪了歪头用同样的疑惑回敬给宋湛,宋湛看不看得懂不重要,但小雪知道往常这个时辰这人来,自己的牛肉就会泡汤。 为了吃的,狗胆包天一把也是可以的,小雪猛的一甩头挣脱宋湛的束缚,跑到净房的窗边,前爪用力一推就把窗户推开了,然后庞大的身躯一跃而入,宋湛紧随其后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 狗崽子,居然敢反抗我?! 宋湛以这种微妙的征服心态跟着跳了进去,一人一狗落地后看着眼前站在浴桶里长发湿漉漉粘在身上的童清妍时,都傻眼了。 “汪?” 小雪歪了歪脖子,鼻子耸动了一下打了个喷嚏,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像是肉味,但是这个烧肉前洗肉的步骤又好像没错,就是加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呛。 小雪的喷嚏声让屋里三人都回了神,双喜下意识的就要张嘴尖叫,被童清妍一把捂住了嘴。 “别喊,还有,被看光的人是我。” “......” 双喜瞪大了眼睛看着童清妍,童清妍却已经调转了目光看向宋湛。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说完还附带了一个微笑,宋湛眨了眨眼,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 “唔......最近又长高了不少,不错不错,哎哟——” 穿戴整齐以后的童清妍任由宋湛拿着帕子绞干头发,小雪开开心心的窝在童清妍脚边,颇有节奏的晃着脑袋吃酱牛肉,时不时抬眼看一眼额头上隐隐有个包的宋湛。 “大晚上的来有什么事?” 宋湛手上动作不停,语带讨好的说道。 “那个周鹤周大夫似乎和你关系尚可?” 童清妍翻书的手一顿,周鹤什么时候和宋湛搭上边了,为了皇后的事,自己想尽办法瞒着,难不成露馅了? “周大夫和大舅母有点渊源,你怎么突然打听起他来了,王府上有人病了?” “那倒没有,皇后娘娘点名要我将周鹤带进宫做她的御医,我这不是和周大夫没什么交情,怕办不成事被皇上皇后责难么。” 童清妍书是彻底看不下去了,皇后绝对不会提这种要求,更何况这样置杜仁于何地?! 好似猜到了童清妍心中所想一般,宋湛摸着童清妍七八分干了的长发沉声叹道。 “杜御医死了,皇后母子如今在宫里没有半个信得过的太医,这周鹤据说医术高明,还曾经经过宫给皇后把过脉,皇后娘娘说是你引荐的,可有这回事?” 童清妍忙伸手将宋湛拉着坐了下来,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追问杜御医的死讯。 “杜御医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宋湛想起嘉康帝的交代,只得模模糊糊的说道。 “杜御医岁数也不小了,疾病发作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亡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话虽如此,可还是太突然了,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刻,皇后腹中的孩子可就快足月了呀,这个节骨眼上杜御医死了,那岂不是......” “所以我才来找你,看看你有什么办法能说服周鹤进宫当御医,哪怕暂时的也好,至少要保住皇后母子。” 童清妍看着烛火映照下眉眼柔和的宋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想保住皇后母子?” 宋湛讶异的挑了挑眉,反问道。 “难道我不该保住皇后母子?” “你和毓王殿下不是......怎么还会希望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孩儿呢?” 宋湛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皇后这件事上,童清妍本能的选择瞒着自己,原来是因为觉得淮王府是毓王党,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童清妍想尽办法阻拦自己知道皇后母子的实情,宋湛就觉得眼前的未婚妻又蠢又有点可爱。 “毓王今后的路如何是他自己选的,淮王府不会参与这些,至于我和毓王私交好,那也仅限于私交,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拎得清的,他也明白。” “这样啊,那往后......” 宋湛将童清妍垂落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盯着白皙的耳垂看了一会儿。 “很快我们就要成亲了,夫妻一体,我自然不会瞒着你,所以往后你也无需提防我。” 童清妍摸着衣袖上花纹的手一顿,没有扭头看宋湛,但心里是不无嘲讽的。 自己好像一直都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运筹帷幄,实则一直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上蹿下跳,偏偏还是因为这个男人不想束缚住自己,反过来还是要感谢他的。 “好,以后绝不隐瞒。” 童清妍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走到妆奁前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宋湛。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湛依言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两枚印章,宋湛拿起印章摁在掌心里,对着烛火一看顿时愣住了。 “储家......怎么会给了你?” 童清妍撩了撩额前的刘海,不无得意的说道。 “那自然是为了皇后母子啊,他们不敢去求你,便求到我头上了,我就公平交易了一把。” 宋湛看着童清妍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摇头失笑,谁能想到当初风光极了的储家如今远离庙堂,甚至还要拿出私印这么贵重的东西讨好童清妍,真是风水轮流转。 宋湛将私印放回盒子里交还到童清妍手里,童清妍眨了眨眼。 “你不拿走吗?这两枚私印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场,还不如给你。” 宋湛站起身看着已经到了自己下巴处的童清妍,伸手将人一把拉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 “储家与淮王府的恩怨没那么容易冰释前嫌,我保皇后母子是为了大齐不是为了储家,这私印你留着防身也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下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听着宋湛强有力的心跳,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当年的细则,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 虽说毫不隐瞒,可有的事未必就到了互诉衷肠的时候,还是再等等吧,毕竟也快成亲了不是么。 小雪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默默吃完最后一块牛肉后,前爪交叠趴在了床前脚踏上,还是屋里暖和。 宋湛闻着童清妍头发上淡淡的香气,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方才翻窗进净房看到的画面,虽然黑长的头发遮住了关键之处,但大体不妨碍宋湛渐渐觉得小腹有些热。 “那个周鹤......你可有办法搞定他?” 童清妍听着宋湛的心跳声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男人胸腔震动的声音醒过神来,后知后觉回忆起周鹤的事还要解决,赶忙甩了甩头。 “唔......周鹤的师叔是大舅母的父亲,靠着这层关系应当可以说动他,明日我试试吧。” 宋湛揉了揉童清妍的头,将人打横抱起,在童清妍迷蒙的眼神中宋湛一脚把睡在脚踏上的小雪撩了起来,调转了个方向。 “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童清妍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缩进了绵软的被窝里,下意识的问了句。 “今晚不一起睡了?” 宋湛刚刚转身的动作一顿,看着面朝里侧躺着,呼吸已然均匀的童清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躺了下去。 宋湛连同被子一起搂着童清妍睡觉,睡过去前在心里告诉自己,答应留下来陪睡是因为那只傻狗还在屋里,以防他再像以前那样爬上床压着童清妍的头睡觉,自己充当一回护花使者也没什么。 打更声刚过,宋湛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小雪睁眼瞄了一眼做贼似的宋湛,闭上眼翻身朝天继续睡。 宋湛刚刚合上屋门就听见暗中传来一声咳嗽,童怀远抖了抖披风上的寒意,从桂花树后走了出来。 眼神颇为复杂的上下扫视了一眼宋湛,童怀远默默转身走了。 宋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童怀远一路走到了书房,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案上的两盏烛台。 “坐吧,茶水简陋,将就着喝。” 宋湛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羞愧感,得体的坐了下来姿态优雅的品了品茶,还点了点头。 “伯父这茶比侍卫营的好喝许多。” “世子殿下深得皇上宠幸,我一个闲官喝的茶也看得上眼,那可真是微臣的造化。” 宋湛眉眼含笑的看着童怀远,这个连任十余年的长春府知州,比自己想象中的有意思。 “童大人位居光禄寺卿是暂时的,往后总有您为大齐鞠躬尽瘁之时,又何必因一时困局而自嘲呢?” 童怀远心情舒畅的喝了口茶,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省口水。 “过了年安儿就要嫁入淮王府,安儿自小是微臣宠大的,或许并不适合淮王世子妃的位子,可既然她要做,那微臣便斗胆请世子殿下多多围护。” “伯父爱女之心令晚辈感佩,晚辈定护她周全,也绝不三心二意,望伯父伯母放心。” 童怀远原本准备了三壶茶,没想到才喝了一杯要说的就都说完了,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宋湛目光扫到桌案上的棋盘,站起身朝童怀远拱了拱手。 “晚辈久闻伯父棋艺高超,不知可否指点晚辈一二?” 童怀远得意的捋了捋胡须,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还多了一句。 “棋艺高超这话是清妍那丫头跟你说的吧?你别听她的,我这棋啊下的一般......” “是么,难怪从未听她说过您会下棋。” “那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棋艺高超么?” “哦那个啊,这个不是客套之言么,总不能说晚辈自己棋艺高超,愿与伯父手谈一局吧?” “......” 方才还觉得这个未来女婿挺聪明的,现在怎么转眼就这么欠揍了?!要是拿他大半夜和清妍丫头厮混说事儿教育教育他,会不会被记恨呢?! 童怀远默默磨牙,但看到摆开来的棋盘,顿时就顾不上那些了,整个人沉浸在下棋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宋湛本想着趁天光大亮前回到王府,没想到陪童怀远下棋这么费时间,一盘棋计算输赢落子还要顾及着不能被看穿,宋湛整整陪着下了两个时辰。 “伯父,不如我们先吃早膳吧?” 童怀远捏着棋子抬头望了扬窗子,已经天亮了。 “都天亮了啊,好吧好吧,用早膳吧,用完再来接着下,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宋湛忍着酸麻从榻上下地,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回了句无事,说完就后悔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无事便好,用完早膳我们接着下。” 童清妍精神抖擞的端着松软的梅花糕走进听兰居,看着吊在宋湛脖子上的平哥儿愣住了。 “你怎么还......这么早来了?” 童清妍模模糊糊记得昨晚宋湛搂着自己睡觉来着,差点说漏了嘴,将做好的糕点端到弟弟面前晃了晃,果然把小家伙引得从宋湛身上下来了。 “你惯着他做什么,你看看衣服都皱......” 童清妍给宋湛捋平衣服的手顿住了,这衣服还是昨晚的,所以这人是压根儿没回去? 童清妍侧着身子对着宋湛挤眉弄眼,宋湛瞥了眼意味深长的童怀远,拿起一块梅花糕塞到了童清妍嘴里。 “你尝尝,这糕点很好吃。” 废话,这糕点就是我做的,好不好吃我自己不知道还要你说?! 童清妍咬着梅花糕瞪了宋湛一眼,给了个回头再收拾你的眼神,默默低下头开始喝粥。 温兰最乐意见到宋湛和童清妍这般和睦的模样,先前还觉得童清妍要嫁入王府祸大于福,经过大半年的旁观下来,宋湛对童清妍好的没话说,温兰自然就放了一半的心了。 童清妍去吃完早膳说了句有事要去温家便跑了,宋湛本还指望她救自己,登时也没了指望,没想到还是未来的岳母有眼见,塞了几包点心到宋湛手里,叮嘱宋湛帮忙送到温琪那儿,宋湛才得以满目遗憾的告别童怀远的棋局。 第二百一十二章 坐堂看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鹤看着站在门前的人,惊讶的张了张嘴。 白灵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和油纸包,抬脚迈步进去。 “还请您看在这黄金烤鸭和玉冰烧的面子上,原谅晚辈不请自来。” 白灵仙将东西放下,看着仔细修缮过的屋子,颇有些意外,在自己的印象里周鹤应当是个无所谓生活细则的人,没想到看着不起眼的家,竟然拾掇的这么好。 周鹤全部的心神都被木桌上的黄金烤鸭和玉冰烧吸引了,一时间都没注意白灵仙去了东边的屋子。 宝儿看着站在门口的白灵仙皱了皱眉,默默拨弄着浴桶里的药材,这些东西味道真的很不好闻,泡完这药浴吃什么都不香了。 “我爷爷说过非礼勿视,你这人怎的这么厚脸皮?” 宝儿看着不仅没有离开还走到浴桶前的白灵仙,当即红着脸怼道。 白灵仙充耳不闻,伸手捞了水中的药材看了看,扭头出去了。 周鹤眯着眼抿了一小口玉冰烧后,又倒回了酒壶里,这么好喝的酒就得晚上对着火盆一个人慢慢细品,大白天的要忙的事太多了,喝了也是白糟蹋。 白灵仙朝东边屋子看了看,问道。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还是个中了毒的。” 周鹤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叹气一边拿起那包烤鸭像杜宝儿的屋子走去。 “这就是个人情债,有生之年慢慢还。” 白灵仙跟上去看着周鹤拿着金针给杜宝儿各种扎,明明很痛了可这孩子竟是一声不吭忍下来了。 “这孩子的毒不难解,你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法子?” “解毒容易,可损伤身体的情况下解毒,便是欲速则不达,慢法子有慢法子的好,你这丫头看上去挺沉稳的,这点道理都不懂?你爹怎么教你的。” 提到白灵仙的爹,两人都下意识的沉默,杜宝儿见白灵仙和周鹤交谈颇为熟稔,便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反正自己还小,被看了就看了吧,只要不是年轻小丫头看见就行。 药浴泡完,杜宝儿忍着腹中饥饿就想上床,靠睡觉来赶走饥饿感。 “拿去吃吧。” 杜宝儿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油纸包,狐疑的看着周鹤。 “你该不会是治不好我想毒死我吧?” “你个小没良心的,说什么呢?!” 杜宝儿吸了吸鼻子,将油纸包推开了些。 “这一闻就是肉味,你哪来的钱买肉吃?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爷爷说的,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怀疑你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这是那丫头,喏,就站门口那个,是她送我的,我舍不得吃给你吃,你还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杜宝儿眼明手快的将黄金烤鸭抢到手里抱在怀里,对着周鹤做了个鬼脸。 “我爷爷还说了,不能在吃上委屈自己,谢谢周爷爷。” 杜宝儿抱着烤鸭走到桌边,将茶碗翻过来,扯下一只鸭腿放进了茶碗里对着周鹤说道。 “我爷爷说过要尊老,这鸭腿给你了。” “那为什么不是把你手里剩下来的都给我?” “因为我爷爷还说过,除了尊老更要爱护幼小。” 周鹤无奈的摇了摇头,收拾好浴桶里的药材,放下袖子看着倚在门边出神的白灵仙。 “说吧,这么花大价钱来找我有何事?” 白灵仙还未有空去如意楼去坐坐,并不知道这玉冰烧和黄金烤鸭要多少钱,但是忠人之事还是会做的。 “有人托我请你入宫当御医。” “不去。” “往后半年,如意楼的玉冰烧黄金烤鸭随便你吃。” “成交。” 白灵仙想到那个自信的丫头,再看看眼前任性的周老头,也只有叹服的份。 “我爹当年从太医院离开,如今你就因为几坛子酒和几只烤鸭就自愿陷进去,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你爹因为女人进了太医院,又因为女人离开太医院,要说冲动还有人比他更冲动的吗?” 白灵仙看着周鹤花白的胡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我爹他.......当年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周鹤放下手中的抹布,扭头看着白灵仙。 “你娘什么样你不知道?”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爹心里的女人是我娘,每年我娘的忌日我爹只让我磕几个头,那神情淡漠的很,没有怀念也没有感伤,你让我怎么相信我爹是真心喜欢我娘的?” 周鹤背起药箱,叮嘱宝儿看好家,便准备去济世堂坐堂看诊,白灵仙任务完成本该离去,可突然便改了主意,跟着周鹤一起到了济世堂。 周鹤拉过一名药童悄声说了几句话,药童会意点了点头,转身朝后院走去。 “站那儿做什么?愿意看诊便坐下,不愿意就哪儿来回哪儿去。” 白灵仙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坐了下来,就坐在周鹤身边。 来济世堂看病的人早早的排好了队,以往只排三列,周鹤那一列的人是最多的,今日一看居然还有一位大夫,还是个女子,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张望着。 白灵仙看着周鹤望闻问切,而后写方子讲服药禁忌,突然觉得这般行医治病也是一大乐事,自己学医多年却从未挂牌行医,着实有些可惜,这世间缺的就是医术上佳的大夫。 白灵仙学着周鹤的样子摆好纸笔,磨好墨,眼神在人群里飘忽,期待着有人来找自己看病,然而半天过去了也没一个人到她的桌案前问询。 周鹤看着白灵仙渐渐沮丧的模样,戳了戳白灵仙的胳膊,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去后面换身衣裳再来。” 白灵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有了丝明悟,当即站起身去了后院一个小药童问明缘由后将白灵仙带到了一处耳房里,将一身素净的衣衫捧给了白灵仙。 换好衣裳后,白灵仙收回迈出门的一只脚,回到屋中解了发髻,照着男子装扮束起发,只是脸上的妆容未洗净,就这么走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金丝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温琪连着几日回温宅都没瞧见自己母亲,甚至现在府里庶务都已经是二婶在打理了。 “公子,小的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夫人干什么去了。” 石头叼着块梅菜饼边嚼边走了进来,这个梅菜饼还是路过如意楼的时候发现大门旁边的窗户大开着,许多人在排队,原来是卖点心的小窗口。 石头耐着性子排到了一鼻子全是刚出炉的梅菜饼的香味,薄薄的酥脆松软口感于一体的饼皮里是甘甜口感的梅菜,石头一问十文一块二十五文三块,当即买了六块。 回来的一路上石头都在感叹表小姐的厨艺和这经商的天赋,实在是太厉害了,可惜了,自家公子没能力把表小姐变成夫人。 石头摇头晃脑的刚准备把最后一块梅菜饼吃完,突然眼前一花,饼就没了。 “公子......这是......” “是什么?” “是我买的.......” 在温琪的眼神里,石头委委屈屈的小声哼唧着,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温琪将最后一块梅菜饼收了起来。 “娘最近这么忙不着家,父亲也不过问?!” “老爷什么时候敢过问夫人的事啊,公子你这是在说什么胡......” 石头不说话了,温琪脚翘在椅子上颠了颠,突然站起来往外走。 “诶,公子你去哪儿啊?” “去找二婶,她肯定知道。” 温琪一路直奔温瑒的院子,自从二叔走后,二婶整颗心都扑在了温瑒身上,找二婶只要找到温瑒就可以了。 温琪一进院子就看见温瑒白着一张脸站在廊下看着天,察觉到有人后,温瑒缓缓低下头看向院门处,眼眸里顿时迸射出喜悦的光彩。 “哥,你怎么有空来?” 自从温家搬来京城,温琪即便回来也是匆匆就走,住夜都是难得,更别说来温瑒的院子了。 温琪大步走到温瑒面前,看着温瑒精神挺好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说话就听见一声轻咳。 “婶娘,温琪见过婶娘。” 温琪收回落在温瑒肩上的手,行了个文人的礼。 温家二儿媳裘氏最不喜舞刀弄枪之辈,当初一心要和一个秀才在一起,偏偏裘氏的祖父替温老爷子挡箭死了,死前托付了全家让温老爷子照料,裘氏的父母便做主了女儿和温家二公子的婚事。 裘氏虽不愿意,但碍于父母之命还是嫁进了温家,温二爷是个文武兼修之人,裘氏成婚后也渐渐的倾心相对了,可惜好景不长,裘氏诞下温瑒后没两年,温二爷便突然得了急病去了,裘氏悲痛欲绝之下彻底绝了温瑒碰武的路。 裘氏打心底里认为就是因为那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才把温二爷的身子熬透了,才会突然倒了下来。 温琪如今在军营里,裘氏巴不得温瑒离他远远的这样才能平安,方才看见温琪伸手拍温瑒的肩,裘氏差点叫出声,还好克制住了只是咳嗽了一声。 裘氏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都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守寡自己拉扯孩子长大,便都迁就着她,温琪更是清楚这个婶娘的喜好,在她面前一应都是文人做派。 “琪哥怎么今日有空来看瑒儿啊,快进屋里坐。瑒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外面冷快回屋里。” 温琪看着一脸不愿的温瑒被裘氏强行拖着往屋里走,赶忙叫住裘氏。 “婶娘,我就不进去了,我今日来是找你有些事要问,哦对了这个梅菜饼是我回来时路过如意楼买的,才出炉的还热着呢,给温瑒尝尝。” “哥你真好,我就喜欢吃梅菜饼。” 温琪从怀里掏出从石头嘴里抢来的那块梅菜饼,包在油纸里还温热着,裘氏刚想说不用,没想到温瑒抢先接了过来,裘氏也不好当面再还回去,只得看着温瑒拌了鬼脸举着梅菜饼进屋去了。 “呃...琪哥啊有什么事要婶娘帮忙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婶娘可知我娘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好像经常早出晚归的。” 说到白灵仙,裘氏的面色好了许多,白灵仙医术了得,当初温瑒胎里不足,出生后时常病痛,幸好白灵仙出手,总算平安度过了孩子最易夭折的那三年。 “你娘最近好像和那个有名的周大夫一起在济世堂坐诊给人看病,你不若去济世堂看看,没准儿在。” 温琪道谢离开后,裘氏赶忙进了屋,一把抢过温瑒手中还剩半块的梅菜饼。 “娘,你做什么?还给我。” 温瑒站起身就想伸手去夺回来,裘氏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与不耐烦,猛地将那半块梅菜饼扔进了火盆里。 温瑒看着沾满了灰烬的梅菜饼在炭火的烤炙下瞬间变得焦黑,不敢相信的看着裘氏。 “娘!这是哥送我的梅菜饼,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娘!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想吃什么娘不找人给你做?!不就是梅菜饼么,等到午膳娘就让厨房里的人给你烙上五个好了吧,这外面的吃食不干净,你若是吃坏了可怎么是好?腹泻也是会死人的,你忘了在长春府的时候那个......” “我没胃口,我困了想睡了,娘自便吧。” 温瑒垂下眼眸忘了眼火盆,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裘氏也不是第一次被温瑒这般打断,看了眼火盆,招呼着丫鬟清理了那块已经烧成灰烬的梅菜饼才转身离开。 温瑒合衣躺在床上,嘴巴里还残留着那梅菜饼的甜味,眼角的泪忍不住的低落到被子上,无声的晕染开来。 多少个深夜里,温瑒梦见自己和温琪一样骑在马上纵横沙场,杀敌报国,长剑染满敌人的鲜血。 然而午夜梦回间,温瑒只能枯坐到天亮,自己的一生早就已经被人终结,此生都踏不出这四四方方的院子,比金丝雀还要悲惨,金丝雀好歹还有翅膀,时不时可以在笼子蹦哒两下,而自己连走出屋门吹个风都要得到母亲的同意。 温瑒抬起手望着自己白皙的手臂上清晰的青色经脉,无力的合上眼,手背重重砸在眼皮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朝会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黎明时分,禧瑞宫寝殿里早已烛火通明,嘉康帝在蒋荣华的服饰下穿戴妥帖,微微闭着眼抓紧时间补眠,冬日里昼短夜长,如今正是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却偏偏要起身准备上朝,索性再熬几日就封印了。 蒋荣华看着嘉康帝眉宇间的疲倦,伸出手缓缓的按揉了一下,嘉康帝的困意因为这双手的按揉不得不消散。 “时日尚早,你再歇歇。” 嘉康帝睁开眼看着蒋荣华眼底下的青影,略带心疼的说道。 自皇后有孕以来,两人之间都默契的不去提起,但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嘉康帝睡的极沉,即便如此依旧在无数个半梦半醒的时候发觉身边的人辗转反侧,有时甚至夜半披衣而起。 嘉康帝深谙帝王之道,在朝堂上和那些老狐狸们斗了这么多年,多的是办法装聋作哑,这些时日即便知道蒋荣华内心的焦灼,嘉康帝也故作不知,只看着蒋荣华日渐憔悴,如今还要心疼的体谅一二。 蒋荣华看着鬓边已有华发的嘉康帝,才惊觉这个自己陪伴了这么些年的男人已不再年轻,无法再像当年那般壮怀激烈,敢与全天下为敌力捧自己上位。 “皇上日日为国事烦忧,臣妾又帮不上什么忙,做些分内的事也是应当的,怎么能贪睡呢。” 每每当蒋荣华端出皇帝妃嫔那一套,嘉康帝总是要放软态度的,然而这次迟迟没等到嘉康帝的回应,蒋荣华目光低垂在嘉康帝的金丝玉腰带上顿了顿,又颇为轻松的说道。 “前几日听闻德妃她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虽只遥遥的在凤梧宫外拜了拜便离开了,怎么说也是尽了心意,臣妾身为众妃之首,又和皇后娘娘一向交好,马上快封印了,除夕宴的一应事宜也该皇后敲印,今日臣妾可有的忙呢。” 蒋荣华话里话外都在说着宫中琐事,嘉康帝重新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李忠的叩门声,一长两短,这是在提醒自己时辰快到了。 “皇后如今操持除夕宴实在勉强,后宫诸事由你统筹安排,朕很放心,至于用印一事,朕来安排就是。你好好歇歇,这大冷的天就不要往外跑了,免得受了风寒,回头吃药又得朕哄着你吃。好了,朕该上朝去了,封印前最后一次大朝,迟到了又得听那些御史台的御史跳脚啰嗦......” 嘉康帝伸手拉过蒋荣华胸前的一缕长发摆到肩后,手指只在滑落到长发尾梢处时顿了一顿而后抽离,发梢处有些毛躁扎手,果然岁月要带走的东西谁都拦不住。 嘉康帝捻了捻手指,回忆起在西山初见蒋荣华时的场景,在林间的匆匆一瞥,受到惊吓的双眸水光灵动,纯粹的就像山顶的那汪清泉。 今日的大朝会,嘉康帝状态不对,下面的一干臣子也默契的没什么大事,零零散散的说了几件事,就纷纷垂着头盼着嘉康帝说一声退朝,就好舒舒服服的回家睡回笼觉了。 柳首辅看了看底下的一众人等,再抬眼看看仍在魂游太虚的嘉康帝,重重咳嗽了一声。 嘉康帝回过神来,看着撑着桌案站起身的柳首辅,本能的脸一黑。 这个老东西就是不肯让自己好好过个年,哪年封印前这个老东西能不站出来说话! 有此感念的不仅是嘉康帝,还有底下的一干人等,都在内心哀嚎,柳首辅站起来就绝没有好事。 “皇上,老臣有本启......” “柳爱卿直说便是。” 嘉康帝听着柳首辅拖长了音调的声音就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赶忙出言打断。 柳首辅被打断也不觉得难堪,慢慢悠悠的收回手瞥了眼连连打哈欠的淮王,继续拖长声音说道。 “臣今日是替张大人讨公道来了。” 一听“张大人”三个字,众人的瞌睡瞬间全飞了,一个个坐的笔笔直齐齐看向淮王。 “......” 淮王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不大对,第四十五个哈欠打到一半僵住了,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脸上的油光都瞬间黯淡了,得,今天看样子是要替那个孽子挨骂了…… 果然柳首辅开始拉长音调控诉淮王府用阴险狡诈之手段悔婚在前,又无故打伤张大人在后,事后非但不登门道歉,甚至四处散播谣言诋毁张家姑娘名誉,致张家满门受辱。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柳首辅把张大人的奏章递了上去。 嘉康帝接过奏章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疑惑的看着柳首辅。 “张爱卿不是手折了么,怎么还能写奏章?莫不是柳爱卿代笔?” 柳首辅噎了一下,堂堂首辅替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代笔写奏章,这传出去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 “咳咳——陛下严重了,张大人是拿左手写的奏章,字迹虽不甚美观,可也应该看得清楚。” 奏章是今早张府的小厮送来的,话也是小厮转述的,柳首辅自然不会闲到来的路上看一眼张大人的奏章,有那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补眠。 所以在嘉康帝半信半疑的打开奏章后,底下坐着的众人便发现嘉康帝的脸色亮了,柳首辅看着满脸红光,突然捂唇开始咳嗽的嘉康帝,心里一抖,这是气的还是笑的? 嘉康帝越想忍着咳嗽越是忍不住,反而咳嗽越来越剧烈,最后连奏章都拿不稳了。 李忠见状赶忙递上清茶,刚弯下腰想捡起掉落的奏章却被激动的嘉康帝一脚踩住。 李忠默默的站直,退回一旁,嘉康帝亲自弯腰将那青皮奏章捡了起来,敲了敲桌沿。 “柳首辅啊,张爱卿想说的朕大略是知道了,只是你替张爱卿讨回公道,是想如何?这个张爱卿可没在奏章里说明啊。” 柳首辅狐疑的将视线从那奏章上收了回来,扭头看了看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淮王,一甩袖子大声说道。 “如今张家千金名誉损毁,如何还嫁得出去,已在家里闹死闹活了数回,有次闹着上吊从椅子上摔落又压了张大人的手,如此惨状皆因淮王教子无方导致。但老臣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张大人商议后觉得......这门婚事还是一切如旧为好。” 话音落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实在不理解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如何一切照旧,淮王的表情也甚为奇妙。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左右为难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张家居然还想和淮王府结亲?! 淮王虽然事事不管只管享乐,可这阵子只要出府出入那些消遣的场所,总会被人指点议论。 倒不是真的介意被人指点议论,反正自己脸皮一向很厚,不惧言论,可耳边总叽叽喳喳像是有无数只鸟在吵吵的感觉,也很是不美。 嘉康帝扬了扬眉,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张爱卿还愿意和淮王府结亲?” “正是,为表诚意,张大人愿再加一万两嫁妆送嫁。” “一万两?!天啊......” “要我未来的亲家这么大气,我肯定立刻就接受。” “就是啊,本身应该也不少了吧,要配上淮王府的门第,现在又追加一万两,这这这......” 淮王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深表同意的点着头,一万两虽然不是很多,也就去解语坊喝五回茶,但聊胜于无啊。 “淮王频频点头,可见也是乐见其成的,这就更好了。老臣厚颜替张大人请旨赐婚,若是能随便封个什么虚名那就更好了,也好给张家姑娘挽回些声誉,不至于堕了淮王府的颜面。” 淮王点着的头顿时僵住了,自己点头答应了吗?没有啊…… 嘉康帝就差拿鼻孔看柳首辅了,这个人一向无利不起早,这么积极撮合宋张两家这门亲事,肯定有猫腻。 “这个淮王既然也同意,那就......” “那个陛下,稍等稍等......” 淮王满身的肉都紧起来了,这门婚事自己从来未插一句话,如今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回去以后纪侧妃自然不会如何对自己,可陈嫣那个凶悍的女人,绝对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若是断了零用,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宋沐那孽子整出来的破事凭什么殃及池鱼?! “淮王若是也想加些聘礼以表诚意,那也是甚好,老臣代张大人谢过淮王。” “???” 淮王刚挤出一条腿,整个人还未从座位里走出来,就又被柳首辅截了话。 合着现在不仅得接下这门婚事,还得再多掏些聘礼?!先前的聘礼张家好像还没退回来呢,嫁妆倒是一股脑全拿走了。 “陛下,臣弟的为人您是知道的,这府中诸事皆由王妃打理,实在不行还有湛儿那孩子拿主意,这结亲是结两家之好,这是大事,怎么能臣弟一人说了算呢?这...这......” “淮王爷此言差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是宋大公子的生父,如何做不得主?再者,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古训,王妃再大又如何做您的主,依老臣看,最能拍板这桩婚事的人非淮王爷您莫属。” 得,这是非要自己当众表态了,不对!这个老东西已经替自己表态了! “柳大人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王现在也站着说话了,可我的腰直不起来啊你看看,还不如您呢。我虽然担着王爷的名,可这王府的事本王确实不能做主啊,这结亲结亲结的是亲,又不是买卖孩子,做父母的怎可不顾及孩子的意愿,强行将两人绑在一起那不成了一对怨偶了么。” 嘉康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深有所感的嗯了一声,顿时淮王的腰杆就直了起来,看着胡子一颤一颤的柳首辅。 “话说回来,本王依稀记得小柳大人的妻子可是自己寻来的吧,柳大人那会儿怎么不坚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呵呵……现在跟本王说这个,是不是太有失公允了?” 被淮王戳到的小柳大人本正专心的数着桌案上的裂纹,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扭头四顾,果然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是幻听。 柳首辅昂了昂头,决定不接淮王的话茬,继续绕回如今的流言蜚语上。 “淮王爷这般说就是不肯与张家和解了?难道就任由张家姑娘蹉跎在家?这门婚事起初可是淮王妃和纪侧妃亲自登门商谈下来的,如今淮王府这般甩手不管,于理不合吧?!” 淮王脸上的肉一抖,细长的眼睛瞥了眼柳首辅,朝嘉康帝拱了拱手。 “臣弟从未睡过不肯和张家和解,臣弟只是觉得结亲是大事,须得慎重。皇上,请容臣弟回王府和王妃商议一番......” “王爷要回王府和王妃商议什么?商议这门婚事结还是不结?若是不结那不就是不肯与张家和解么,老臣哪句话说的不对?若是肯和解愿意结亲,那王爷此刻应下也显得有诚意不是?!” “......” 小柳大人在内心深深的替淮王感到悲哀,连庙堂之上的嘉康帝都不愿意和亲爹多辩,偏偏淮王爷敢迎难而上,这下好了吧,彻底把自己绕进去了。 淮王爷低头看了看满是油水的肚子,此刻才真是恨自己平日里光听市井泼妇对骂,一点没往脑子里记,现在好了,被这个老匹夫纠缠着,死活不知道该如何回嘴。 嘉康帝看着脸色一会儿一变的淮王,为难的皱了皱眉,好好一桩婚事弄成这个样子,真是闻所未闻。 “柳爱卿所言极是,淮王所说也有几分道理,这结亲是大事,朕若就这么随随便便下了旨,万一不美岂不是朕之过错,朕看不如改日再议吧。” 柳首辅眼看着嘉康帝的屁股要离开龙椅了,赶忙出声道。 “皇上英明,只是如今我等可改日再议,可张大人等不了,张家姑娘日日寻死觅活,张大人无心上差,以至于眼看就要封印了,户部的结算还有一部分卡在他那里,这结不结亲的另说,总不能因为张家和淮王府的亲事耽搁了其他大人过年吧。” 柳首辅不愧是柳首辅,一出手就是一个杀手锏,话音一落,绝大部分大臣都目光不善的看向淮王,截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这大过年的要是没钱过年,就不是小事了。 淮王明显觉得背脊一阵凉意蹿了上来,内心里无比委屈,不答应就是害众人拿不到钱财的元凶,答应了回去一个弄不好,自己的钱财就完了,这种左右为难的感觉像极了那次拉稀的时候淮王私印不慎掉进了坑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答允婚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的屁股难耐的动了动,场面僵持不下总不是个事儿。 柳首辅把年终核算的事儿抛出来,淮王府等于犯了众怒,对这样的场面嘉康帝本身是满意的,可这若是影响到自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淮王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婚事呢照旧,至于淮王妃那边,朕可以出面......” “谢皇上隆恩,那臣弟就应下了,回头皇上与陈氏好好说说,相信她一个妇人应当晓得轻重。” 嘉康帝傻眼了,他的原话是想说可以出面帮着调节一下,没想到这个脑满肥肠的淮王,关键时刻甩锅的本事倒是不小,偏偏还是当着众大臣的面,嘉康帝胡子抖了抖,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 转念一想,嘉康帝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己是皇帝,淮王妃再不理智也不会敢对自己如何,终究倒霉的还是淮王,想拿皇帝当挡箭牌,哪有那么容易。 大朝会总算结束了,众大臣想着年终考核有着落了,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淮王觉得有嘉康帝挡剑,自己就安全了,露出满意的笑容,柳首辅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嘉康帝活动着僵硬的身躯回了养心殿,坐在舒适的长榻上,晃悠着双脚,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淮王府里宋沐闭门思过,完全静不下心来,一想到宋湛就恨的牙痒痒,奈何如今自己被禁足,根本见不到他。 “公子...公子......” 小厮敲了敲门扉,宋沐赶忙跑到门边打开了屋门。 “怎么样了?外面有什么新的消息?” 小厮哭丧着脸,手里的饭菜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宋沐一看这神情心里顿时一紧,看了眼门边的王府守卫,一把将小厮拉进了屋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模样是什么意思?” 小厮将饭菜放下,瘪了瘪嘴。 “公子,小的听说王爷答应了和张家和解。” “和解?怎么和解?什么意思?” “就是好像是和张家的婚事照旧,公子你还是得娶那张家千金。” 宋沐懵了,前前后后折腾了这许久,婚事都已经毁了,怎么如今又成了?! 宋沐本能的转身想要出去,刚打开房门踏出一只脚,就被侍卫拦住了。 两人都是王妃派来的,对宋沐这样的庶出公子丝毫不留情面,晃了晃腰间的佩刀用眼神示意宋沐回屋。 宋沐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院门,无奈的将脚收了回去,关上了门。 小厮拉了拉头上的方巾,深深的替宋沐感到担忧,若是再让公子知道明月姑娘的事,怕是更完蛋了。 “明月呢?可回王府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厮被宋沐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后低垂下头摇了摇。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就是明月姑娘还未回来,公子你要不然去和王妃服个软吧?那张家千金嫁妆好像又多了一些,或许...或许这门婚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小厮的话音在宋沐冰冷的眼神里渐渐消失,宋沐扫视了一圈屋子,突然出手一掌刀劈晕了小厮,将人扛到寝屋里,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将自己的给他穿上,自己扮成小厮拿起饭菜看了一眼,猛的砸在了地上。 “滚!给我滚出去!” 宋沐吼完以后,拿起空了的食盘盖在头脸上便冲了出去,王府侍卫被这个变故弄的愣住了,等到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便冲进屋里看,地上一片狼藉,屏风后的床榻上宋沐面朝里躺在被窝里。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下,走出门后,一个守在门边另一个去喊丫鬟婆子来收拾一地的饭菜。 陈嫣知道了淮王在大朝会上干的事,气的又想砸东西,最终还是因为心疼忍住了。 淮王瘫在一边的圈椅里,无声的叹着气,当时怎么就想着皇上可以帮自己挡刀呢?!现在好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王爷你怎么能答应这门婚事呢?我们和张家闹了这么大的不愉快,如今他们利用柳首辅也要促成这门婚事,其中必有蹊跷啊,你这一答应,万一日后砸了淮王府的门面,纪侧妃要死要活的你去应付?” 陈嫣捂着心口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淮王,淮王语塞了一下后才委屈的说道。 “本王哪能想不到这些,可当时在大朝会上,本王若是不答应,怕是轻易回不来了,连皇上都被那个老匹夫逼的坐立不宁的,本王能怎么办?” 宋沐穿着小厮的衣服一路直奔马房,不等马房管事看清楚,宋沐便跃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往王府外奔去。 “王管事,方才那人好像是大公子啊?” “看上去是挺像的,可大公子怎么穿的小厮的衣服?糟了!大公子还在禁足呢!”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禀告王爷王妃啊。” “哦哦哦。” 陈嫣和淮王正在为了这门被迫答允的婚事犯愁,还在商议要如何和纪侧妃母子说明,就听到马房来消息,宋沐骑着马跑了,陈嫣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宋沐一路狂奔出城,等到王府的人追到城门口时,宋沐早就在去庄子上的小道上了。 袁氏知道宋沐出逃的时候,心下暗道一声糟了,在陈嫣不知到何处去寻人的时候,咬着牙谏言。 “娘娘,老奴猜大公子或许去了庄子上。” “什么庄子?!去庄子干什么......等等,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明月?!” “老奴也不确定,可现在想来只有这个最有可能了。” 袁妈妈觉得头疼,真希望宋沐别去找明月,本来还想着这两日就求王妃让人把明月接回来,宋沐若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明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陈嫣揉着额角安排人赶紧去追宋沐,却不想一直追到城门处也没能将人拦住,只得继续让人追去庄子上。 而被宋沐打昏的小厮被弄醒后,一看自己的衣衫,和冷着脸望着自己的淮王妃,想死的心都有了,当下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听到明月的消息时,袁氏震惊的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寻明月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沐一人一马在田埂间穿梭,终于遥遥望见了淮王府庄子的轮廓,在暗沉的黄昏笼罩下,显得尤为庞大。 眼看着就快到庄子时,突然有人从旁跑了出来,摔倒在马前,宋沐赶忙拉起缰绳整匹马都立了起来,极是凶险,差一点点就踩了上去。 “救命......”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倒地爬起来多次,依旧手臂无力的摔落回去,只微弱的说出了句救命,便再也不吭声了。 宋沐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夹马腹向前蹿了出去,一路疾驰带起的尘土又被马蹄卷起,最后又落回地面,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恢复了沉寂。 淮王府里王妃眼睁睁看着袁氏吐了一口血晕倒了过去,当下也顾不得那小厮了,赶忙叫人请大夫,一时间正院乱成了一团。 小厮一个人穿着宋沐的衣裳,孤零零的跪在绒毯上,没人喊起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到淮王妃陈嫣从后屋里转身出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月怎么会出那样的事?” 小厮白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蹦出几个字来,陈嫣的脾气哪里是忍得了的,当即就要叫人将这小厮叉出去施以杖刑,小厮这才被吓得一个哆嗦磕头下去,慢慢的回忆着说起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那日宋沐被淮王妃勒令禁足反省记过,明月也被立即送去了庄子上避风头,小厮从小跟着宋沐自然是最清楚宋沐所想之人,当即便被宋沐差遣去京郊庄子上暗中守着明月。 小厮也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明明明月姑娘心里根本没有大公子,大公子还要这么上赶着,然而做小厮的,只能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置喙的余地。 小厮赶到庄子上时,明月正和庄子上的管事争执房间的事儿,小厮隐在暗处不能将宋沐派遣自己来的本意显露出来,便只得蹲在一边静静守着。 好在明月姑娘最后将袁妈妈搬了出来,镇住了那管事的,换来了一处好屋子,原以为到天黑袁妈妈定会派人来给明月姑娘撑腰,没想到几日时间过去了,淮王府都没有人来,庄子上的人对明月姑娘的眼神渐渐就变了。 起初那管事的还很是恭敬,看在那镯子的份上,总是明月姑娘长明月姑娘短的,几日时间下来便开始变味了,明月在整个庄子上孤立无援,只能越来越放低自己的姿态,到的最后连膳食都要自己动手去田地里刨食红薯。 小厮因为是顶替了本来要来庄子上劳作的人,所以那人原本要做的事,小厮都要做,作为宋沐的小厮,这些体力活都是不曾做过的,闹的每日小厮一躺到床上都能立马入睡,事情便是那夜大家都熟睡后发生的,然而动静没有传到小厮所住的厢房,等到知晓时已是天亮后了。 小厮不敢声张,怕自己连回到淮王府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找借口偷偷溜出了庄子,一路赶回了淮王府,这些时日不在淮王府,小厮回到淮王府后第一时间便去了管事的那里报备,说是家中老母亲急病回去照料,然后照常端着饭菜去伺候宋沐。 明月姑娘被人玷污,生死未卜的事,小厮根本不敢与宋沐说实话,然而宋沐把自己打晕去见明月姑娘的事,注定了什么都瞒不住了,索性梗着脖子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淮王妃只是无比震惊,袁妈妈就激动的多了,明月姑娘是她唯一的指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不急怒攻心。 小厮只把自己在庄子上看到的听到的说了,具体情形为何也实在说不清楚,陈嫣凝眉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等宋沐回来,如今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庄子上问询,实在非明智之举,若是走漏了风声,又是在替淮王府招黑。 宋沐赶到庄子上时,管事的一家正在吃晚饭,宋沐风尘仆仆的出现,管事的嘴里的一块肉只咬了一半又掉回了碗里。 “你谁啊?” 管事的抹了抹嘴上的油光,站起身看着宋沐,宋沐瞥了眼管事的穿着就知道这人是这里管事的,不客气的扬了扬眉说道。 “我找明月,人在哪里?” 管事的一听明月二字,后背的抓伤又在隐隐犯疼了,当即脸一板。 “你是谁我都不清楚,怎么能让你随便到庄子里找人呢,那明月可是王妃派人押送来的,你这样......也就是个王府小厮吧,找她作甚?!” “宋沐,淮王府纪侧妃之子。” 管事的惊呆了,居然穿着小厮服饰的人真的是主子?! “我再问你一遍,明月呢?” “明月...明月......明月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 宋沐整个人都是一副要掐死眼前人的架势,管事的瑟缩了一下。 “真的不见了,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沐硬逼着管事的将自己带去了明月的住处,搜寻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线索,明月的随身物品都没有带走,宋沐刚想沿着周边搜寻,突然就听见一个婆子嚷嚷。 “找到了,找到了。” 宋沐望着跑过来的婆子,将管事的衣领一松,寒着脸问道。 “找到什么了?明月?” 婆子看了看管事的,再看向宋沐,讪讪一笑便不肯言语了。 宋沐深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得忍着怒火胡编了一个理由。 “明月的母亲病重,我特意来寻她回去,若真是寻到了还请带我过去。” 婆子想到那个明月的状况,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宋沐来时的方向。 “明月倒在了那路上,好像...好像不行了......” 宋沐这才想起来时差点撞上的那个人,当下便慌了神,赶忙跑向来时的路,等到了近前一看,那人已被翻了过来,脸上的脏污也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赫然是明月。 宋沐顾不上避嫌,干嘛把自己的外罩衫脱下罩在了明月的身上,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送回了庄子里,管事的看着宋沐怀里的明月,紧张的咬着唇,这人若是死了便什么事都没了,就怕她说出来是自己害了她,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殇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氏和周氏站在门口看着宋大人领着一群人哭天抹泪的,对着躺在板车上的宋夫人一个劲的哭诉日子如何如何艰难,请大夫抓药开销如何如何艰难。 宋氏冷着脸不说话,周氏看着寒天冻地里那几个孩子被冻的发红的鼻子和脸颊,恻隐之心有些忍不住的泛滥了。 “四嫂,要不然......” “你们来楚家哭什么!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得了病不找人医治跑楚家来打秋风?!我丢不起这个人,还不快滚。” 宋大人抹着眼泪,站起身指着揣着手炉的宋氏恨声道。 “怎么说她都是你娘,你不管她的死活,那我也不管了,你这么狠心的女儿我宋某人可算是受教了,我们走!” 宋大人一招呼,人群又浩浩荡荡的离开,只把板车上的宋夫人留下了。 宋氏冷眼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宋大人一家子是真的离开了,才招呼人将板车上的宋夫人抬进了楚府四房的院落。 周氏好心要帮忙,却被宋氏婉拒了。 “你和五弟好不容易重修旧好,你们周家比我们宋家好处理得多,你千万不要掺合进来,我娘我会自己照料的,你先回去吧,若真的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去求你。” 周氏望了望院子里那些仆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宋氏当着外人的面显得冷情冷性,可当周氏的身影一消失,宋氏便绷不住了。 宋夫人被安置在西暖阁,宋氏一进屋便看见楚四爷掰开了宋夫人的嘴,塞了枚药丸进去。 “夫君,你这是.......” “放心,这药吃下去,你娘很快就会好的。” 楚四爷完全不提宋夫人的病是如何起的,但到此刻,宋瑾也完全想通了,定然是楚家偷偷让宋夫人吃了什么引发了这看上去和肺痨差不多的病。 宋瑾虽然心疼,但也是知道楚家这么做的初衷是希望宋夫人能摆脱宋家的掣肘。 果然在药丸吃下去的第二日,宋夫人便全好了,但却完全不愿意呆在楚家,一心要回去。 宋瑾忍着太阳穴的不适,看着穿上了崭新衣衫的宋夫人。 “你现在回去,只有被他扫地出门的份,他把你扔在楚家门前不管,还不能让你看清他的为人吗?!” 宋夫人板着脸,忽视心底的伤痛顶了回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爹若是有办法治好我,怎么会把我扔给你?!再说了,什么他啊他的,他是你爹!” “他不配,这么多年他做过什么?!连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都能拿来利用,只为了换取些银子过舒服的日子,还指望我喊他一声爹?!做梦!” 宋夫人气的全身都在发抖,连着好几日的昏沉,此刻又有些无力感袭卷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不论你怎么恨他,我也不能在楚家一直这么呆着,立刻让我回宋家,没得商量。” 宋瑾又急又气,好不容易才把宋夫人弄了出来,往后再截断宋家和魏家对自己的羁绊就容易得多了,可偏偏没想到宋夫人会来这么一出。 楚四爷从外面回到楚府,便知道出事了,当即将脸上轻松的笑容收了个干干净净,皱着眉一脸凝重的去了西暖阁。 宋瑾正和宋夫人僵持不下,楚四爷一进屋,宋瑾本能的就要走上前哭诉,一看楚四爷的表情却止住了步子。 “夫君,你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怎的脸色这般差?” 宋夫人本就气着,连楚四爷进屋都没赏一个眼神,闻言总算抬了抬头,然而就看见楚四爷明显的强颜欢笑安慰道。 “没什么事,岳母在此稍作歇息,我和阿瑾给您看看午膳安排的如何了。” 说完这话就不管宋瑾还要说什么,拉着宋瑾便离开了。 前脚出屋,后脚楚四爷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里的宋夫人,开始抬高了一点点嗓音说道。 “阿瑾,我没用,我对不起你。” 宋瑾靠着这些年和楚四爷养出来的默契,立刻也抬高了些嗓门问道。 “怎么了夫君?有什么事说出来,夫妻一体,我自当与你分担。” 屋里的宋夫人坐在床沿听见屋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犹豫了一下后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楚四爷估摸着宋夫人大概已经在开始偷听了,赶忙向宋氏比了比手势,眨了眨眼。 “我方才去了刑部大牢,大哥说......” “大哥说什么?放心我承受得住。” “大哥说我们楚家势必要斩断一切和魏家的牵绊,如今你娘已经好了,可否在楚家安心住下,等我大哥从刑部大牢出来,一定要和魏家宋家进行清算,若你娘此时回了宋家,怕是会被波及。” 宋夫人扶着门闩的手紧了紧,这几年自己在宋家日子比之前好过了许多,都是因为有个嫁进楚家的女儿,别看现在宋夫人闹着要回去,这也只是想逼着宋瑾对宋家一如既往的照应。 如今听楚四爷这么一说,当真是要和宋家断绝来往,那自己回宋家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门内宋夫人忧心不已,门外宋瑾神情很是平静,但话语里的焦急是十足十的。 “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大哥真如此绝情?” “并非大哥绝情,如今魏阁老都要倒下了,魏家不给宋家撑腰,大哥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你娘若是非要回宋家,那便送她回去吧,只是今后你莫再和宋家来往了,否则大哥若是把你扫地出门,我也无可奈何。” “等我娘吃完午膳,我再与她好好商议,她若实在要回去,那我也没办法。” “吱呀——” 宋瑾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了,宋夫人一看要转身离开的楚四爷,忙把人叫住。 “贤婿啊,我本来是没那个脸呆在楚家的,我怕我给我女儿端茶倒水都不够格。” 楚四爷眼眸中一闪而过得逞的快意,忙摇头,很是诚恳的夸了一通宋瑾,顺带夸耀宋夫人育女有方,楚家上下感恩至极,希望她能安心住在楚家,这才把宋夫人的心彻底稳住,答应了不回宋家。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争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魏兰亭昏迷不醒,太医院院使行了一遍针总算稳住了他的脉搏,但何时苏醒却完全无法预知。 ????????魏家本家陷入一片低迷,西境大军的动向也暂且搁置了,魏阁老若是一倒,魏家离开了大周朝的权力中心,那么西境大军就像一只没有了耳朵的狮子。 ????????魏辉和魏巍轮流守着魏阁老,刑部那边一时顾不上,等到知晓庄若梦招了时已经晚了,楚家已经被和安帝问罪,楚大爷也进了刑部的大牢。 ????????比起地牢来说,刑部大牢的待遇就好很多了,至少有厚实的干燥的稻草可以躺,每日都有人送饭,楚家的条件自然是饭菜一流,楚大爷每到吃饭时隔壁和对面牢房里的犯人都既羡慕又痛恨,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他们可以比较的,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楚怜月简装出行一路到了刑部,出示了探访文书后顺利的见到了楚大爷。 ????????一身麻灰色囚服的楚大爷,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终究比不得平日里锦衣玉食滋养着的模样,楚怜月本能的想要落泪,生生忍住了。 ????????“巧莲你把这些给差大哥们送去吧,让他们放心吃喝,本妃很快就出去。” ????????“是,奴婢省的。” ????????巧莲望了眼四周,提起两个食盒麻利的走了出去,楚怜月缓缓推开牢房的门走了进去。 ????????楚家算得上是出手阔绰了,楚怜月感觉踩在这稻草上和往日里在王府时踩在地毯上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父女俩异口同声后,两人又都愣住,各自偏移开视线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年的漠视突然之间被告知了隐秘的真相,楚怜月这么多天都还是没能彻底接受,自己恨了那么多年咒骂了那么多年甚至还发誓要恨永生永世的人,竟然是最爱护自己的人。 ????????楚大爷突然摇头失笑,对自己的女儿疏忽了这么多年,又如何指望几日之间她便和自己心贴心的毫无间隙的相处呢。 ????????“我在这里没什么事,你是皇子妃,应该在皇子府呆着,以后这里就不要来了,爹...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放心什么呢?楚大爷没说,楚怜月也知道不能问,有些东西即便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否则就再难相处融洽了。 ????????楚怜月想起母亲的坟茔,蹲下身也一屁股坐在稻草地上,楚大爷的嘴唇张了张,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母亲的坟茔已经修好,尸骨也重新安葬,还请了静心大师诵经超度。” ????????“有心了,你娘在天有灵的话,会保佑你日后顺遂的。” ????????楚怜月闻言微微侧头看了眼楚大爷,视线总是忍不住的被那个大大的囚字吸引过去,收回目光后轻叹了口气。 ????????“若是当年咱们没有从岳州到京城该多好,你说是不是?” ????????“是啊,当年只想着要养活一大家子,男儿要有志向,要努力将家族产业发扬光大,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大爷将鬓边掉下来的一缕花白头发撸到耳后,自嘲一笑。 ????????楚怜月看着那丝丝缕缕晃晃悠悠的花白碎发,眼睛突然有些酸。 ????????“爹,咱们回岳州吧?” ????????楚大爷捋头发的手一顿,本是惊讶于楚怜月说回岳州的事,突然意识到方才她喊自己爹了,许是太过惊讶的缘故,楚大爷迟迟未作声。 ????????楚怜月扭头看向楚大爷,见他那副惊讶不已的模样,不由得一笑。 ????????“爹,怎么了?” ????????“呃......没...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意外,嘿嘿……” ????????楚怜月将楚大爷不知何处安放的手拉了过来,看着粗糙的大手掌,摸了摸掌心的茧子,忆起在岳州时,这双手握着等人高的木棍搅和着一缸又一缸的的香料,就是靠着这些老茧,楚家才发展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 ????????楚家没有因为楚大爷的入狱而耽搁生意,庄若梦名下的铺子都被二房和三房分了,四房和五房因为是魏家安排的人,楚大爷为了彻底和魏家决断,从她们进门起,就只给了无关紧要难获利的铺子。 ????????宋氏本想借此分个几个暴利的铺面,没想到楚大爷和二房三房早就商议好了,根本不给自己折腾的机会。 ????????“你怎么还有心思躺这儿睡觉?!” ????????宋氏一枕头砸了过去,正好砸在躺在长榻上闭眼养神的楚四爷脸上。 ????????楚四爷脸一吃痛,忍着怒气睁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着气急败坏又不得出气的宋氏冷哼了一声。 ????????“你与其在这儿抱怨来抱怨去,不如想想该怎么在楚家继续呆下去。” ????????“你什么意思?!怎么?你想休妻?!” ????????宋氏一听楚四爷的话就蹦了起来,眼看着又想砸一个枕头过去,楚四爷坐起身冷冷的看着她,最终看的宋氏气势弱了下去,咬了咬唇放下了手中的硬枕。 ????????“我不想休妻,但是你如今的身份在楚家呆下去,还如何自在,大哥总会出来的,到那时你若还和宋家甚至魏家有牵扯,你觉得你能呆的下去?” ????????宋氏一听这个就想捂脸痛哭,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哭出声了。 ????????“呜呜呜……我能怎么办?!我娘还在她们手里,难道要我不管不顾吗?二皇子妃为了替母昭雪弄出这么大的事,你们背地里不还是帮着她的?到底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外姓,如今只能这样娘家娘家靠不住,婆家婆家呆不下去,我还是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楚四爷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看宋氏哭声越来越大,最后还是站起身戳了戳宋氏的肩膀。 ????????“别哭了,爷也没说不管你,只是希望你自己想清楚,若是你决议和宋家断干净,你娘也是我的岳母,我自会想办法。” ????????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眼看着这么多年下来容貌依旧俊美的丈夫,眼神里满是怀疑。 ????????“这些年演戏演的太累了,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地方你以为我想去?天天叽叽喳喳吵的人不能安睡,只有把自己喝醉才能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又头疼欲裂,哪里会有家里舒服。你若想好了便回宋家放狠话吧,后面的事有我有大哥和整个楚家。” ????????宋氏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扑进楚四爷怀里,哭的更大声了。 第二百二十章 遇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湛拎起披风卷着弩箭侧过身落下马,叮当一声落在脚边的弩箭,幽暗的蓝光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显眼。 “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好好比划比划,躲在暗处放箭的能耐就有些不够看了吧。” 这些日子,宋湛让粟裕和飞白连着挑了好几个杀手组织,只为了查找杀害杜御医一家的人。 如今这个宋湛无法做出判断,究竟是那个杀手同一批的人,还是是那些被挑的杀手组织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宋湛站在原地没有动,方才弩箭射出来的位置,宋湛没有去追踪,因为不确定今夜来刺杀自己的有多少人。 马儿打了个响鼻,歪过头蹭了蹭宋湛的头,宋湛便明白大概是那人一击未中便撤离了。 宋湛弯下腰从怀里抽出帕子将弩箭包裹起来,重新翻身上马却是去了温家。 按理这深更半夜的宋湛不该来打扰,可是如今周鹤在凤梧宫守着,这弩箭上的毒或许大有来头,宋湛想第一时间弄清楚,整个京城除了周鹤,宋湛能想到的便是温琪的母亲白灵仙。 宋湛站在温家的大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绕到后院翻墙进去。 温家的宅子和京城大多数宅子布局一致,当时举家搬迁也未有时间重新布局,只是修葺了一番便入住了。 宋湛轻轻松松的找到了白灵仙夫妇居住的院落,走到微微露出一条缝的窗边,宋湛抬手敲了敲窗棂。 先醒过来的是温大爷,白灵仙每日诊治病人到了晚上疲累的倒头就能睡,温大爷披衣下床越是靠近窗边,越是能感觉那丝丝的寒气往里钻,温大爷伸手裹紧披风轻声问道。 “谁在外面?” 温大爷望着窗上的人影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便听到一个清明干净的男子声音。 “淮王世子宋湛,有事请教白大夫。” 温大爷一听这么个人物大半夜翻进自,惊讶错愕了一会儿后,赶紧回到床边把白灵仙摇醒。 “醒醒醒醒,淮王世子来找你了……” 白灵仙打着哈欠强打起精神睁开一只眼,看着看不太清容颜的温大爷。 “好困......谁都别来烦我!” 温大爷看了眼窗上投着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寒夜里,当即更大力的摇晃白灵仙。 “灵仙别睡了!淮王世子在外面呢,你快起来!快起快起!” 白灵仙被摇的实在受不了了,半推半就的被温大爷拉着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打着哈欠。 “大半晚上的谁啊……” “淮王世子!” “淮王世子是谁......” 白灵仙困得眼皮直打架,温大爷拉过衣架上上的衣服胡乱套好以后,去开了屋门,探出脑袋看了看站在窗外的宋湛,招了招手。 宋湛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被屋里的暖气熏的脑袋晕了一下,下意识深呼吸后就闻到了一丝丝清雅的桔子香气,顿时整个人觉得舒服了。 “白大夫,若非事情紧急也不半夜造访,还请见谅。” 宋湛将弩箭放在桌案上,朝着还一脸懵的坐在床上的白灵仙拱手行礼。 温大爷赶忙去墙角的铜盆里绞干净了帕子,呼在了白灵仙脸上,凉水的刺激瞬间让白灵仙最后一丝困意也消散了。 “你是淮王世子......清妍丫头的未婚夫婿?!” “正是。” 白灵仙低下头看了眼胡乱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顾不得仪态,就这么跻了鞋子走到宋湛面前,目光被桌案上的幽兰光芒吸引了过去。 “这是......淬了毒的弩箭,你遇刺了?!” 白灵仙赶忙上下打量宋湛,确定他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这要是中了毒死在温家,温家上下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了,还好没事。 宋湛不知道白灵仙想什么,只知道白灵仙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是真真实实的,当下心里对这个未来大舅母就亲近了几分。 白灵仙手上罩着帕子,摸了摸弩箭的箭头,温大爷举着烛火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 “白大夫可看的出这是什么毒?若非周大夫进了宫,晚辈也不会这么晚来打搅您。” 白灵仙用帕子擦了些毒液凑近闻了闻,点了点头。 “你的命很值钱,对方舍得下血本啊,这是孔雀蓝,正常途径是凑不到制孔雀蓝的药物的,黑市上这一箭头的孔雀蓝,费用都不会低于这个数。” 白灵仙比了两根手指,温大爷倒吸一口冷气惊叹道。 “两千两?!这么贵......” 白灵仙瞥了眼温大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是啊,而且还得是黄金。这孔雀蓝剧毒无比,你的肌肤只要破了一点点沾上这个,恐怕都到不了我这儿了。” 宋湛意外的扬了扬眉,没想到自己居然值得对方花这么大价钱。 “好了,毒是什么我也告诉你了,方向也给你指了,你自己去查吧,我要睡觉了。” 白灵仙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宋湛了然的行礼告退,那只弩箭也被完整的包好,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走。 宋湛翻身上马,举着腰牌一路疾驰向皇城,反正大晚上的已经打搅了一个白大夫,那么再打搅一个嘉康帝,也无所谓了。 嘉康帝自从那日在朝堂上看淮王和柳首辅争执结束后,整个人就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再也没有什么比年底封笔的时候更舒坦的了,想睡久一点就睡久一点。 因为这点便利,嘉康帝又让人搜罗了一些有意思的小人书,自从一次无意间看到了一家书局自己印制的小人书以后,嘉康帝就多了个爱好,平日里忙碌不能尽情看,如今却是可以的。 李忠看着嘉康帝还抱着被子烤着火看着小人书哈哈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提醒。 “皇上,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好好好,等下就睡,哈哈哈哈,这个有意思,这一套的都给我去买全乎了。” 李忠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书有多难买嘉康帝深在皇宫自然不知道,出去买书的那个小太监可是被挤的光着脚回来的,衣衫也被拉扯的破破烂烂,还想买全套?!怕是要回不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看望皇后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刚刚看完准备收拾收拾睡一会儿,宋湛进宫求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李忠不厚道的看着嘉康帝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暗自忍笑。 活该了吧,叫你早些睡的,现在正好被淮王世子堵了个正着。 宋湛握着弩箭一路迎着寒风进了养心殿,嘉康帝心不甘情不愿的裹着被子从床上挪到了榻上。 刚想责备宋湛大晚上的不回王府睡觉,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一枚弩箭就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幸亏在这帝位做了这许多年,嘉康帝硬生生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皇上,微臣这些日子查询那杀手好无头绪,今日却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宋湛指了指放在了桌案上的弩箭,嘉康帝也是上过战场见过死人见过血的。 隔着帕子用两指将弩箭捏了起来,鼻尖若有似无的闻到了一丝腥味,嘉康帝看了眼箭尖上的蓝光,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你遇刺了?” “是,没有抓到人,暗箭伤人只弄到了弩箭,微臣已找人看过,这毒是孔雀蓝,极为名贵。” 嘉康帝沉着脸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弩箭,本来稍微有了些睡意,这下完全精神了。 “既然有了些线索,那便去查吧,若是需要朕的帮忙,你懂的。” 宋湛了然的点了点头,看着嘉康帝的神色闪过一瞬间的犹豫,嘉康帝顿时乐了。 “跟朕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但说无妨。” 嘉康帝紧了紧明黄色的被子往后一靠,等着宋湛难以启齿的内容,没想到宋湛竟然是想告假。 “微臣年后不久便该成婚,故想就此告假七日,陪伴妻子。” “真没看出来妍阳那丫头这么让你上心,以往安阳还在时,老围着你也没见你给个笑脸。” 嘉康帝只是随口一说,宋湛却老老实实的跪下去行大礼了。 嘉康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感慨了一番时光匆匆,当年还不到桌案高度的孩子如今转眼就要成婚了。 宋湛最终得到了嘉康帝的应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养心殿,慢慢的往外走。 嘉康帝在宋湛走后,脸色彻底放了下来,看着桌案上的弩箭不说话。 “皇上,天亮了......您还歇息吗?” 李忠犹犹豫豫的探了探头,把嘉康帝游走的神思又拉了回来。 “陪朕去看看皇后吧。” 李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竟然要去看皇后娘娘?! 嘉康帝那日命人将皇后的印鉴拿走交给了蒋贵妃,叮嘱她好好办今年的除夕宴,蒋荣华原想着去凤梧宫看一眼,然而如今的凤梧宫已非当年,如今牢固的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嘉康帝对这个嫡子的态度,越来越明确,储皇后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好在储舒沫的身体不足以支撑母子俱安。 蒋荣华虽然不满嘉康帝表现出的对储舒沫的在乎,但储舒沫肚子里那个孩子,往后会是自己的孩子,这般一想蒋荣华心里的气就顺畅了一些。 储舒沫如今是坐着也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红莲惊喜于那琉璃真的救回了储皇后母子,可看着储舒沫这么不舒服,多少还是担心的。 “周御医,娘娘怎么都不舒坦,奴婢该怎么办?” 周鹤扫了眼虔诚提问的红莲,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娘娘月份大了,觉得不舒服在所难免,你能怎么办?!除非孩子你替她怀。” 红莲闭嘴了,这个周御医要不是医术真的不错,真的不想伺候了,这脾气十个都赶不上杜御医一个,想到杜御医一家子的遭遇,红莲就要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周鹤每三日出宫一趟,宋湛暗中派了人保护,已经躲过了几次暗杀,要不是因为杜宝儿,周鹤早就走人了。 当年师父说的一点没错,就不能卷进皇家的是是非非里,看看现在自己竟然步了师叔的后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被收买了。 李忠引着嘉康帝到凤梧宫时,储舒沫正难受的不愿意吃东西,红莲正努力劝着。 “娘娘,即便你不吃,为了腹中的子嗣多少也吃一点吧。” “拿开拿开,烧心难受的紧,实在吃不下。” 储舒沫甚至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看到那些糕点饭菜就觉得更饱了,红莲看储舒沫越吃越少急的嘴角都起泡了,还好有周鹤的药膏在,才不至于人前丢丑。 “是烧的不好吃吗?” 嘉康帝立在那儿看着红莲一样一样吃的端到储舒沫面前,储舒沫除了摇头还是只有摇头。 众人的心思都在储舒沫身上,连嘉康帝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皇上怎么这么早来了?” 储舒沫一手撑腰一手拖着硕大的肚子站了起来,按理这种时候嘉康帝肯定是窝在被窝里不愿意动弹的。 大约是储舒沫的目光太过直白,嘉康帝难得的红了脸,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说道。 “醒得早,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一看你...和孩子。” 李忠垂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什么叫醒得早,分明没有睡! “孩子挺好的。” 储舒沫实在不知道该跟嘉康帝说些什么,如今自己的身体兴许是能拖到孩子足月出生,更有可能能护着孩子长大,到那时蒋荣华就该失望了,就连嘉康帝的计划也会被打乱,储舒沫还没有梳理好该如何说这件事。 储舒沫的寡言少语落在嘉康帝眼里实属正常,没有孩子以前两人之间的话也并不多。 周鹤极有眼力见的最先离开,红莲放下手里的枣泥红糖糕也默默退了出去,储舒沫站了一会儿就吃不消了,索性也不去看嘉康帝的脸色,默默坐了下去拿起一块枣泥红糖糕啃了起来,不说话尴尬还是吃东西来的和谐几分。 就这么一个坐着吃一个站着看,等到储舒沫吃到第三样点心时,嘉康帝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储舒沫看着突然摁住了自己拿点心的手的嘉康帝,愣愣的抬头。 “点心吃多了就吃不下饭菜了,对...孩子不好。” 嘉康帝并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但却是第一次关心怀着身孕的人吃什么,这种感觉很特别,储舒沫感受着手背越来越烫的掌温,慌忙丢开点心抽回手,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后一时间又不知道能怎么缓和,只得低着头看着隆起的肚子发呆,就像当年初初嫁给嘉康帝时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一年除夕宴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今年的除夕宴众人参加的心情看马车前进的车辙就能看得出来有多勉强,童清妍已经在马车里坐的不耐烦了。 双喜小心翼翼的掀起帘子朝外望了一眼,立刻就把帘子放了下来,免得冷风吹着了童清妍。 “郡主,外面堵着呢。” 童清妍将黑白棋子轮番抛着玩,嘴角扬了扬。 “什么堵啊,分明是一个个都不愿意进宫参加除夕宴,就怕今年又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童清妍这么一提,双喜顿时紧张了,今年童清妍飞燕和飞翠都没带,知道了自己,万一有个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双喜的紧张童清妍看在眼里,将黑白棋子放回各自的棋篓里,抓了一把松子糖递了过去。 双喜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在看到童清妍递来的那把松子糖后本能的打开来接住了。 “你看你紧张的拳头握那么紧,有了好吃的松子糖是不是就感觉好多了,所以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紧张也免不了进宫一趟,既来之则安之,一切有我呢。” 双喜感动的眼眸里泪光闪烁,在童清妍安抚的目光下吃了一粒松子糖,嘴巴里慢慢起来的丝丝甜味让双喜舒服的眯起了眼。 童清妍还剩半句没说,若真的有事也有宋湛护着自己,否则自己出了事,他可就得背上克妻的名声了,一个安阳公主不够,加上自己这个妍阳郡主可就不好说了。 宋湛穿戴整齐刚刚走出鹣鲽轩,就看见宋珞穿着一身红白色新衣裙站在那儿来来回回绕圈。 “怎么在这儿?” 宋湛收回走向相反方向的脚步,朝着宋珞走了过去。 宋珞闻声抬头,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像一只看见了老鹰的兔子,对宋湛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宋珞说不出的畏惧,可能是因为淮王府真正管事的除了已故的老淮王,就只有眼前这个世子兄长了。 宋珞觉得鼻子上围着的狐狸毛有些扎嗓子,嘴巴翕翕合合了几次也没勇气把话说出来。 宋湛显然没什么耐心在这儿看宋珞欲言又止,当下便要转身离开,宋珞赶忙喊道。 “世子哥哥......” 宋湛侧身回眸看着宋珞,宋珞小跑了两步上前。 “今日除夕宴宫里人很多吧?” 宋湛不明所以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要进宫参加除夕宴的人,然后对着宋珞点了点头。 “人多是非多,麽麽说的,过年要少去人多的地方,世子哥哥和未来的嫂子今夜会见面的吧?” “是,妍阳郡主依例也要进宫赴宴。” 宋珞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解下自己腰间的平安符递到了宋湛面前。 “这是母妃带我去吴黄寺求来的平安符,世子哥哥帮我转交给妍阳郡主可好?就当是我送她的新年礼物。” 宋湛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手接过了平安符放进了怀里,宋珞满足一笑,搓了搓冻红的双手转身跑走了。 宋湛对这个妹妹最深刻的印象还停留在纪侧妃刚生下她的时候,那个时候淮王府不是第一次有女孩降生,但因为陈侧妃的女儿先天不足,甚少出门,宋湛也不能经常去探望。 宋珞出生时弥补了宋湛对妹妹的好奇心,扒在乳母身上冷着脸要看妹妹。 有很长一阵子,宋沐一直在自己面前得瑟他要有妹妹了,宋湛那一阵子一直盼着淮王妃也给自己生个妹妹。 宋湛记得自己当时和宋沐抢着要看妹妹,最后是两个人一起看的,出乎意料的是刚出生的宋珞丑的出奇,宋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宋沐就大叫着这不是我的妹妹跑走了。 宋湛看着全身红通通的被襁褓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脸的宋珞,本能的皱眉,的确不是很好看。 就在宋湛要撇开视线不看时,宋珞突然睁开眼了,宋湛大为惊奇和宋珞四目相对间,宋珞突然咧嘴笑了。 宋湛刚想惊呼妹妹笑了,宋珞又闭上眼沉沉睡去,仿佛那一个笑是宋湛自己的错觉,但宋湛知道肯定不是错觉。 宋湛对这个妹妹的好感超越了一切,只要一有空就往纪侧妃的院子跑,引得那一阵纪侧妃挨了淮王妃无数个白眼,虽然坐着月子,可淮王妃日日都来看望,纪侧妃实属无奈,她也没想到宋湛和宋珞这么投缘。 还是后来老淮王决定亲自教授宋湛,将宋湛搬离了淮王妃的住处,这下不仅宋湛无法来看宋珞,就连淮王妃都无法轻易见到宋湛了。 这些年下来,宋湛忙于维护淮王府的利益,立足于朝堂,已经许久不和宋珞有来往了,今日这个平安符是宋珞的心意,宋湛本能的相信宋珞不会害童清妍。 童清妍的马车还停顿在大部队中,突然车帘被人掀起,宋湛迅捷的坐了进来。 “你怎么还未进宫?” 童清妍看着解披风的宋湛惊呆了,今日自己迟到没什么,皇后那边依旧不用去,太后那边踩着点到就好,可宋湛和那些大臣是要去见皇上的,迟到了可不好,宋湛这样的身份更应该早些去才对。 “来给你送这个。” 宋湛将平安符从怀里掏了出来,系到了童清妍的腰带上。 “平安符?你去求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小姑娘的心思。” 童清妍理了理平安符坠子上的流苏,笑眯眯的夸了宋湛一句,宋湛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是宋珞那丫头送你的,说是吴黄寺求来的。” 童清妍愣了一下,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宋珞这号人,发现没什么印象,脸上茫然的样子让宋湛忍不住抬手捏了下鼻子。 “等你嫁进来自然会知道她什么样了,现在凭空想怎么可能想的出来。” 童清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先是白了眼宋湛,再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平安符,很是小心的理好摆在腰侧。 “今晚回去替我和你妹妹说一声谢,要等到我亲自谢她还要些时日呢,你先补上。” 宋湛了然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下马车,粟裕还牵着马等在一旁,骑马进宫比坐马车快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别喝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穿上新制的吉服,看着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碌的李忠,突然问道。 “皇后今日吃的可好?” 李忠弯着的腰僵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还是不怎么肯吃。” 李忠那日是看着储皇后在嘉康帝的“陪伴”下吃了许多东西的,只是那模样完全不是在享受美味的食物,完全就是在应付嘉康帝。 李忠知道嘉康帝肯定也知道,只是看在皇后肯吃东西下去就自动忽略了皇后娘娘的情绪。 嘉康帝一听就皱眉,这怎么还像个孩子呢,有人盯着和没人盯着完全两个样,嘉康帝寻思今晚除夕宴早些退场去盯着储舒沫把东西吃下去。 门外装扮亮丽的蒋荣华指甲用力的抓过雕花的门廊,听着屋里嘉康帝真真实实的关切,嘴角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了。 今年除夕夜宴本该像往年一般,由蒋贵妃代替储皇后陪着嘉康帝出席,然而嘉康帝在养心殿左等右等只等来了禧瑞宫的一句皇上先行。 嘉康帝看着被打发来回话的小太监,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贵妃究竟怎么了?” 小太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嘉康帝莫名的感到厌烦,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就是存心让人心里不舒坦,尤其这个人是皇帝的时候。 嘉康帝内心的不舒坦扩大了好几番,结果就是当真不管蒋荣华如何,独自去了祈年殿。 童清妍今年觐见太后安稳的很,没人找茬也没有太后使绊子,就像一个透明人坐在那儿捧着茶杯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秀王妃坐在童清妍身侧,看着神游太虚的妍阳郡主,秀王妃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才把童清妍的神魂拉了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秀王妃一脸我懂的的表情看着童清妍,童清妍也不否认的笑了笑,露出一种即将出嫁女子该有的羞涩腼腆。 秀王妃如今有子万事足,又私底下跟秀王说好远离朝政就当个闲散王爷,如今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我听说淮王府上那个和大公子搅和不清的丫鬟死了,你知道这事儿的内情吗?” 秀王妃头凑过去小声的在童清妍耳边嘀咕,童清妍摇了摇头。 “世子殿下都不清楚的内情,我又如何可知?!不过这事儿多少还是因为淮王府和张家的亲事,也不知过了年这门亲到底如何。” “还能如何?!既然都答应了结的,又是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上的面敲定的,要是再悔婚那淮王府的名声怕是彻底完蛋了……呃,我不是说你啊,我只是......” “我懂。” 童清妍和秀王妃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落在太后眼里又是另一种景象,秦姑姑向来最懂太后的心思,当即喊了声秀王妃。 秀王妃闻声抬头看去,秦姑姑端着一脸不算笑容的笑替太后发话。 “太后娘娘想念着皇上的长孙,不知今日秀王妃可把孩子带进宫了?” 被点名了自然不能装聋作哑,秀王妃缓缓站起身走到中央朝着太后拜了下去。 “孩子王爷领着去拜见父皇了,太后娘娘惦记是孩子的福分,儿臣这便差人去将孩子领来。” 太后的吩咐是吩咐,皇帝却是最大的,秀王妃之所以让秀王将孩子带去祈年殿,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来这妇人扎堆的地方,万一谁出手不小心殃及了,那就实在是太倒霉了。 皇上那边男人虽多,也各有心思,可至少不会龌龊到对一个孩子下手。 秀王妃如此说就是料定太后不会强要看孩子,果然秦姑姑看了眼太后立刻扬声道。 “罢了,皇上心疼长孙,自然会留在身边好好疼爱,等下除夕宴自然就能见到,不必这大冷的天劳动孩子奔波受苦了。” “是,儿臣谢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年年岁岁有今朝。” 秀王妃回到座位又立刻和童清妍咬起了耳朵,旁座的人再有心也听不清两人嘀咕些什么的那种,无形之间给人的感觉就是秀王妃和妍阳郡主成了闺中密友。 “往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千万让孩子呆在世子殿下那儿,咱们女人家这些弯弯绕实在是太多了,防不胜防。” 童清妍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一想到自己身体这个年纪,连癸水都没来,还谈什么生孩子?! 两边的人汇聚到祈年殿,开始每年都大同小异的除夕宴,因着去年的事,秀王妃一出现多多少少的吸引了绝大部分视线,尤其还有个穿的极是喜庆的奶娃娃衬托。 童清妍被秀王妃拉着坐在了她的旁侧,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碍着郡主的身份,勉强以姑嫂相称坐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秀王妃拿着各色点心逗弄着襁褓里的孩子,童清妍在一边看着仿佛回到了平哥儿刚出生的时候。 嘉康帝的岁末敬辞说完,礼部编排的庆年舞开始,今年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舞姬们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在祈年殿大殿中央施展舞姿。 嘉康帝心神不宁的差点碰撒了酒杯,李忠心惊肉跳的看了好几眼,嘉康帝的异样只要有心自然都能发现,蒋荣华全然落在眼中,摆在桌案下的指甲修饰的极为精致,此刻也已经断裂成了两截。 童清妍侧过头让宫女斟酒,虽然一滴未沾,可该做的还是要做,在进宫前童清妍特意让飞燕缝制了一个和衣袖差不多大小的棉垫子,整整齐齐缝制在衣袖里,酒杯里的酒有限,这么撑到除夕宴结束完全没问题。 秀王妃因着偶尔也会喂奶,所以酒也未动,可宫女总要斟酒,酒杯里一直这么满也不合适,童清妍体贴的将秀王妃的酒杯拿过来,装作要喝的样子举到唇边挥起衣袖准备遮挡住倒掉时,突然闻到了一丝腥气。 这股子腥气很是特别,但出现在果酒里就很是维和,童清妍将酒杯放下,脸色难看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装作要喝的模样凑到唇边闻了闻。 同样也有腥味!童清妍的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目光直直看向宋湛的位置,正好看见宋湛将酒杯端起和隔壁的秀王碰杯。 “别喝酒!”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孔雀蓝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歌舞声声中,童清妍的这一嗓子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除了就近坐着的几人,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听见的几个人纷纷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一脸避如蛇蝎的模样,秀王妃更是夸张,直接把酒杯碰洒了。 童清妍猛的站起身,宋湛的余光时不时便会落到童清妍那一处,几乎在她站起身的瞬间,宋湛就从座位上跃了出去。 眨眼间舞姬们的队列因为宋湛的突然动作被打散,乐师也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嘉康帝微醺的眼眸瞬间清明,看着奔到童清妍那一侧半搂住童清妍的宋湛。 “发生了什么事?” 嘉康帝语带不快的发问,李忠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皇上这是跟贵妃娘娘闹别扭,迁怒了淮王世子啊。 宋湛也是同样的疑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童清妍。 童清妍寒着脸将手里稳稳捏着的酒杯递给宋湛,走到殿中央跪了下去。 “回禀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嘉康帝被这一声父皇叫的眼神一阵恍惚,看着跪在那儿的童清妍,突然有种安阳又回来的错觉,李忠憋着嗓子极细小的咳嗽了一声,嘉康帝才回过神来立马喊起身。 蒋荣华端坐在贵妃座位上,目光很是莫名,看着这个狡猾的丫头跪下去流畅的喊父皇,嘴角的微笑就加深了几分。 宋湛在童清妍把酒杯递给自己时,第一时间派人去找了周鹤,今日除夕夜宴,周鹤本不欲留在宫里,是宋湛提前拿着如意楼的腊肠煲仔饭收买了周鹤杜宝儿爷俩。 “父皇,儿臣并非有意扰乱除夕夜宴,儿臣无意间察觉儿臣杯中的果酒掺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惊慌失措下打扰了父皇的雅兴,儿臣罪该万死。” 童清妍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受了惊吓,可众人看着妍阳郡主一脸寒霜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惊吓,倒有些像磨刀霍霍的样子。 童清妍的话就如投石入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众人交头接耳间纷纷默契的把酒杯推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这种宴会上下个毒什么的,万一一个弄不巧殃及无辜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宋湛看着殿中金吾卫将给童清妍斟酒的宫女押了进来,宫女惊恐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众人的视线。 周鹤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跑进殿来,看见跪在殿中央的童清妍时,一路顶在喉头的那口气总算消散了,来传召的小太监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只说了妍阳郡主和酒什么的。 周鹤理了理因为奔跑乱了的衣衫,走到宋湛身边,也不想着想给嘉康帝和太后之流磕头行礼,直接从宋湛手里拿走了那杯酒,就近放到了童清妍之前坐的那一桌,秀王妃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让了开去。 周鹤拿着银针在杯子里搅了搅,银针通体变色,却不是黑色,而是泛着幽幽蓝光。 这果酒的颜色本就深邃,酒杯又是深色的,这毒下在酒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问题来。 嘉康帝看着周鹤的动作,心里也大概明白今年的除夕夜宴又完蛋了。 一想到有人几次三番的在这种团圆时节,彰显帝王仪表的宴会上折腾出幺蛾子,嘉康帝就想让自己手里的酒杯和青砖地来个亲密接触。 李忠端着铺着白色帕子的盘子走到周鹤面前,周鹤将银针放在了帕子上,撩起袍角擦了擦手,无视众人各异的神色,走到童清妍身边,弯下腰拉起她垂落身侧的手。 童清妍没想到周鹤会突然来替自己把脉,连忙解释道。 “那酒我没喝。” “老夫知道,你要是喝了现在也没办法跪在这儿了,老夫也没必要替你把脉,直接找仵作更合适。” 童清妍难得被周鹤反噎一把,周鹤看着垂着头的小丫头锯嘴葫芦的样子,小胡子快意的抖了抖,姜还是老的辣,之前几次都是自己让着她罢了,如今出到事不还是得求到自己面前。 童清妍任由周鹤把脉,嘉康帝看着李忠呈上来的托盘里,在白色帕子的映衬下,银针上的幽蓝色越发明显,几个呼吸下还是没控制住,猛的站起身将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众人齐刷刷本能的后仰,然后缩了缩脖子,都说了天子一怒浮尸百里不为过,这次虽然依旧没有闹出人命,可这次下毒直接下在了酒里,对嘉康帝来说简直是打脸。 “回禀皇上,郡主殿下身体无碍,这酒中的毒乃是极为珍贵的孔雀蓝。” 嘉康帝和宋湛对了个眼神,孔雀蓝可不是第一次听说了,联想到先前宋湛遇刺,那弩箭上的孔雀蓝,嘉康帝心底一阵发寒。 这个下毒的人似乎是冲着淮王府去的,可若是淮王府真的倒了,杨家的天下就真的没了阻碍吗?! 不!淮王府若是没了,不仅不会有利于大齐的天下,那些忌惮淮王府存在的几国恐怕会立时发兵攻打大齐边境。 嘉康帝这些年一直将宋湛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则是为了监视,不让宋湛去神策军中,二则也是为了保护,淮王府需要宋湛撑起来,如果宋湛倒了,如今的淮王根本不足为惧,北境的安宁便成了一层纸,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一个大窟窿,寒风会直袭京城。 “这酒里的毒究竟是怎么下的?” 嘉康帝看着跪在地上抖的越来越厉害的宫女,语气冰冷的发问。 宫女除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童清妍看着金吾卫端进来的酒壶,周鹤率先走上去接了过来,一番检查后转身对着嘉康帝回禀道。 “启禀皇上,这酒壶里的酒......无毒。” “什么?无毒?” “怎么可能啊?!那这毒谁下的?怎么下的?莫不是真有那看不见的在作祟?” “怎么单单就妍阳郡主中招,是不是什么仇敌?” “妍阳郡主不日便要嫁进淮王府,与其说是和郡主有仇,不如说是和淮王世子有仇吧。” 两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只字片语钻到当事几人的耳朵里,童清妍还好,宋湛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发动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底下众人的议论声大多压低了声音,但架不住人多,听在嘉康帝耳朵里就是成千上万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个没完。 蒋荣华瞥了眼神色晦暗的嘉康帝,坐直了身子问道。 “既然酒壶中无毒,那这酒杯中的毒又是怎么来的?本宫操持的除夕宴上居然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也太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里了!” 蒋荣华的问题更是在场众人想要问的,这下毒下的神不知鬼不觉还查不清源头,那往后谁还敢在宫宴上吃喝啊。 童清妍微微晃了晃身子,先前为了扮可怜,嘉康帝喊了一声起,自己也未起来,现在是真的跪不动了。 宋湛默默走到童清妍另一侧施力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无视童清妍错愕的目光,将人拉起来后就挡住了大半。 周鹤也无需嘉康帝再下命令了,默默的将秀王妃和童清妍这一桌子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着重检查了童清妍的酒杯,再将瑟瑟发抖的宫女拎起来检查了一圈。 “周御医可查清了那毒是如何下到郡主酒杯中的?” 太后微微后仰靠坐在主位上,看着周鹤收回手,抢先问道。 “回太后的话,微臣以为这毒应与这宫女脱不开干系......”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冤枉......” 周鹤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看着拼命磕头很快就磕破了头皮的宫女,周鹤急忙拦住。 “别磕了!老夫话还没说完呢!你再磕下去还不等证明你的清白就先晕了。” 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的宫女,一口气没上来眼看着就要翻白眼晕过去了,周鹤眼明手快的抽过一根针扎向了宫女的人中。 周围看的分明的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鼻,倒吸了口冷气。 这么大的力气扎下去,别想晕了,肯定疼到上天啊…… 宫女一口气顺了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周鹤,周鹤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指着桌上的酒壶和酒杯。 “你在郡主发现酒水有问题前都做了些什么,现在照做一遍,如果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务必一切照旧,一丝一毫都不要有错漏。” 周鹤指点完宫女,目光就落到了宋湛身后的童清妍身上,童清妍会意走回桌案后坐着,配合着宫女还原当时的情形。 宫女最初倒了一杯酒,便立在了童清妍身后,童清妍默默将酒杯举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酒倒进了袖子里,面不改色的把酒杯放下,宫女见酒杯空了,再次上前倒酒然后转身走出席位又重新跪了下去。 “奴婢倒完后发觉壶里没酒了,便下去重新拿酒,然后金吾卫便将奴婢压了过来。” 众人此刻的心思都不在那宫女身上,目光纷纷落到了童清妍的袖子上,童清妍摸了摸鼻梁,略带一丝尴尬的笑意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对嘉康帝说道。 “父皇知道了,儿臣即将大婚,儿臣深怕在这除夕宴上喝多了耍酒疯丢了您的颜面,便让婢女提前缝制了一个替儿臣喝这团圆酒的东西,望父皇见谅。” 嘉康帝颇为无奈的瞥了眼童清妍,摇了摇头表示不再追究,周鹤见众人的心思又重新落回了宫女身上,沉声问道。 “你可回忆清楚了?当时你就是做了这些,也只接触了酒壶,没有再碰别的东西?” “奴婢的确只替郡主斟酒,酒没了便下去拿,至于东西,奴婢记得手里只端着酒壶......哦对了!奴婢当时右手执着酒壶,左手托着酒壶底,但是不是空手托着,是垫了帕子的!” 那帕子每个斟酒的宫女都有一块,是防止壶口残留的酒水滴落在别处,有块帕子方便接着不慎低落的残酒。 “那帕子呢?!” “帕子在偏殿,奴婢那时刚拿好新的酒,就被金吾卫连同旧的酒壶压到了殿中,帕子落在了偏殿未来得及和酒壶一起拿来。” 金吾卫这回无需谁下令,门口站的两人就近拐去了偏殿,将那宫女口中的帕子放在托盘上端了进来。 大殿中一片寂静无声,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周鹤拿着粗大的银针挑开折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浅蓝色的帕子上绣着同色的活灵活现的空谷幽兰,周鹤注视着深绿色叶片的绣线好一会儿,才换了一根牛毛般的细针缓缓穿过绣线。 牛毛细针穿进去再拔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但周鹤的神情已经让明眼的众人都知道了答案,毒果然藏在这帕子里。 “皇上,这绣线里藏着的正是孔雀蓝,只需宫女擦拭一下壶嘴便能将毒染在壶口,下一次斟酒时,杯中的酒必定有毒。” 嘉康帝伸出两个手指捏了捏眉心,点头道。 “好啊,好......朕的除夕宴上费尽心思下毒,若不是妍阳郡主嗅觉敏锐,恐怕早就被堵死了!” 众人闻言默默的在心里反驳道,即便嗅觉不敏锐也死不了啊,因为这人压根儿就没喝一滴酒! 不等嘉康帝再说什么,蒋荣华已经离席跪了下去。 “臣妾操持宫宴竟出了这样的纰漏,请皇上降罪。” 嘉康帝一个眼神过去,李忠赶忙伸手将蒋荣华扶了起来,嘉康帝安慰道。 “除夕夜宴何等重要,你独自一人操持总有疏忽的时候,这不怪你。” 蒋荣华站起身看着嘉康帝精力不济的模样,心疼的说道。 “皇上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这下毒之人心思如此缜密,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郡主也没什么大碍,皇上便可放心了。” 嘉康帝看了眼台下众人,酒的后劲渐渐袭上额头,阵阵晕眩里嘉康帝站起身,一手搭在李忠的肩膀上,一手随意挥了挥说道。 “今日便这样吧,散了散了。” 众人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纷纷离席跪拜,这大过年的谁不想早早回家老妻孩子热炕头呢,在这宫里吃着冷冰冰的膳食,还不如回家煮碗饺子。 众人站起身陆陆续续往外走,最先出去的人后一只脚还未彻底跨出去,就看见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高声疾呼道。 “皇后娘娘突然发动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绝境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众人纷纷驻足看向祈年殿里,嘉康帝刚下到一半的台阶,因为这小太监的一嗓子,惊的差点一脚踏空摔下来。 李忠后背一阵冒冷汗,被嘉康帝抓的扭曲了的手疼的李忠直吸气,还要顾及着小太监带来的惊人消息。 “怎么这么突然?!周御医!周......皇上,周御医在这儿呢。” 李忠指着已经跑走的周鹤,看了看酒醒了一大半的嘉康帝,还有脸色奇差无比的贵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看什么看,摆驾凤梧宫!” “是。” 嘉康帝行色匆匆的离开了祈年殿,众王公大臣本来喜悦的心情因为皇后突然发动又悬了起来,这个年才开始,后面如何全看皇后母子能否平安了。 童清妍走在宋湛身边,不安的动了动被宋湛握在掌心的手,拳头里湿漉漉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可又怕让宋湛触摸察觉到。 宋湛侧头看了眼童清妍,大拇指轻柔的在她的手背上划了划,轻声说道。 “对周御医要有信心。” 童清妍自然知道如今只有周御医有那个能耐,可下毒之人能将周御医调离开凤梧宫,可见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许本来目标就是皇后娘娘和腹中的孩子。 不论是针对谁,如今皇后突然发动,童清妍和宋湛都没有理由留在宫里。 嘉康帝赶到凤梧宫时,整个凤梧宫正乱成一片,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秩序井然。 嘉康帝本就皱着的眉头这下更紧了,挥开李忠的手大踏步往里走,迎头撞上来一个小太监,还好李忠一把佛尘扫过去,险险挡住了小太监撞上来的劲头。 “作死呢?也不睁开眼看着点路!” 李忠尖锐的嗓音一起,院子里四处忙乱的宫女太监顿时一静,这才看到了脸色极为不耐的嘉康帝,纷纷跪倒。 “奴才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康帝看了眼跪在自己脚边的太监,又扫视过满院子的人,忍着怒火问道。 “为何如此忙乱,这是在做什么?!” “回...回皇上的话,奴才们是...是在捉蛇。” 嘉康帝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满院子的人惊疑道。 “蛇?!这大冷的天,蛇都该冬眠了!哪来的蛇?!” 小太监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出口是一个无稽之谈,可偏偏现在的凤梧宫里至少有五六条蛇,明明也怕得要死,可还是得硬着头皮一窝蜂到院子里捉那些四散游离的蛇。 小太监不说话,一院子的人也不吭声,嘉康帝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先不论这蛇是哪儿来的,就现在来看,储舒沫的突然发动想必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结果。 “皇后呢?!” “娘娘腹痛难忍,周御医刚刚已经冲进去了,奴才们被红莲姑姑打发出来捉蛇了。” 嘉康帝抬脚直往里走,李忠赶忙跟上,随后赶到的太后和蒋荣华以及四大妃被勒令只能去正殿坐等。 厉太后盘着油亮的沉香木佛珠,微微闭着的双眼遮掩住了全部的情绪,整个人淡漠的坐在那儿仿佛置身事外。 蒋荣华不愿意面对厉太后,她深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和这个老女人厮打起来。 四大妃自然知道太后和贵妃之间的恩怨,现在实在不是什么闲聊天的好时机,四人默默交流了下眼神,决定都不说话。 嘉康帝走到早就备好的产房前,听着里面压抑的痛呼声,抬起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下。 “皇上,不如您去正殿坐着等吧?” 李忠大着胆子谏言,反正看嘉康帝这模样也不是很愿意进去面对储皇后。 嘉康帝这个人,别扭就别扭在别人说什么就偏要反着来,自己不愿意进去是一回事,被人劝着别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多嘴!” 李忠被嘉康帝凉凉的目光一扫过来,顿时蔫了,默默退到嘉康帝身后,趁着嘉康帝不注意小小的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如今里面的人可是皇后,那肚子里的可是嫡子,能和别的妃子一样么…… 嘉康帝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门,原以为会立刻就要面对储舒沫,没想到却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是皇上吗?周御医说皇后现在不方便见任何人,还请皇上移步正殿等候。” 红莲倚在门后急急说完这番话也不管嘉康帝会说什么就跑走了,嘉康帝面对着纹丝不动的门,磨了磨牙。 李忠低垂着头忍着笑,这下好了,红莲那丫头比自己更大胆,有了这个对比,皇上总该知道自己的好心了吧。 李忠悄悄抬头想看一眼嘉康帝的反应,结果和嘉康帝对视了个正着,嘉康帝满眼的冷意瞬间让李忠抖了两抖。 “皇......皇上......” 李忠抖着牙凄凄惨惨的露出个笑容,低声的唤道,嘉康帝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也没有说要去正殿,就这么站在廊下看着暗沉的夜色,再过一个时辰整个京城就该被绚烂的烟火覆盖了。 周鹤看着竭力忍耐的储舒沫,皱着眉迟迟下不去针,红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张嘴想要催促又知道不可,只能像一条缺水的鱼一般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 “究竟怎么回事?!” 周鹤情绪起伏尽量放缓,如今自己的情绪有所波动,势必会影响储舒沫。 红莲被周鹤的问话问的想落泪,千防万防,没想到隐在暗处的人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 “周御医您离开凤梧宫没多久,娘娘便传了晚膳,奴婢本想守着娘娘,可又不放心小厨房的人,便亲自去盯着了,原以为不用太久不会有事的,谁知刚到小厨房便听见了娘娘的尖叫声,急急赶回来时就看见娘娘的寝殿里有五六条蛇在游蹿。” 周鹤摸着储舒沫的脉,起伏甚大,气血翻涌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刺激,倒是和红莲的说辞对上了。 “娘娘无需担心,孩子已经足月,定能平安生下,稳婆呢?那四个稳婆不是一直住在凤梧宫么,怎么还未来?!” 红莲的眼泪彻底崩不住了,嘴一瘪哭丧着脸道。 “四个稳婆不知吃了什么,都腹痛难忍,腹泻不止,此刻都虚弱无力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安排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周鹤眉毛一竖想骂人,看着红莲一脸凄凄惨惨的模样,到底忍住了,就算要骂人也得挑时候。 储舒沫眼角缓缓滑落一行泪,不管背后指使之人是谁,能挑在今日动手的,是一点都不愿自己安稳活于世。 红莲看着储舒沫了无生趣的样子,急的直跺脚,她也想骂人,可看着周御医沉着冷静的模样,那到嘴的脏话就是吐不出来。 “几个稳婆即便没有出状况,如今这情形皇后娘娘怕是也不敢用她们了,老夫有个极为信任的医者,是位妇人,她若能进宫来替娘娘接生,老夫便有七成的把握护住娘娘母子。” “那还等什么?!奴婢去求皇上,接那位大夫入宫!” “不许去!” 红莲刚想站起身往外跑,却被储舒沫厉声吼住。 周鹤看着一脸倔强的储舒沫叹了口气,人啊固执起来即便生死都不顾了,这种时候还意气用事的也是真的要被骂了。 “济世堂白灵仙白大夫,快去吧。” 红莲看了一眼昂起头,脸因为疼痛扭曲的很是狰狞的储舒沫,跺了跺脚往外跑走了,周鹤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正好的下人不是愚忠,而是知道什么是最有力的选择。 储舒沫想喊红莲站住,手腕间一阵刺痛让她不得不闭了嘴。 周鹤捏着明晃晃的金针,眯着眼看着一脸了无生趣的储舒沫。 “为了救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多少人费尽心思甚至失去了性命,好不容易帮到了这个节骨眼,老夫体谅你因为疼痛失去了理智,你若再犯浑,老夫这一根金针随便挑你身上一处大穴扎下去,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就解脱了,想清楚到底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嗯?” 在周鹤扬起的尾音中,储舒沫咬了咬已经破皮的嘴唇,终于冷静的点了点头。 红莲一打开门冲出去就直直撞上了堵在门口的嘉康帝,李忠眼睁睁的看着嘉康帝被红莲撞的后退了三步。 红莲捂着撞疼的额头,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得利索的跪了下去,砰砰磕着响头。 “四个稳婆都吃坏了肚子,如今周御医一人无法替娘娘接生,还请皇上派人去把济世堂的白灵仙白大夫速速带进宫中,救皇后娘娘母子一命。” 嘉康帝用最快的速度消化完了红莲的话,一眼扫向李忠,一个字都未吐露,李忠已经了然的躬身退了下去。 嘉康帝等李忠退下后,才抬手揉了揉被红莲撞的生疼的胸口,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红莲说道。 “起来吧,地上凉。” 红莲摇了摇头,泪水因为摇头而飞溅到地上。 “奴婢冲撞了皇上,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请皇上责罚。” 嘉康帝对储舒沫这个心腹宫女红莲是有一定了解的,今天若是不罚她,还真的就长跪不起了。 “给朕沏壶碧螺春来,朕要进去看看皇后。” 嘉康帝说完一甩袖子,便走了进去,红莲等嘉康帝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才站起身揉着额头去沏茶。 储舒沫正在忍耐着疼痛,一声不吭的攥着硬枕,周鹤看着储舒沫这样,也只能时不时调整金针,让储舒沫的痛楚稍稍减弱一些,也好等到白灵仙进宫来。 嘉康帝默默的看着周鹤和储舒沫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很是平静的样子,除了储舒沫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以外,完全没有其他妃嫔生孩子时要死要活的叫唤,嘉康帝甚至有些怀疑,皇后是不是真的发动了。 储舒沫终于发现了屋里多了一个不该来的人,头负气的扭向里侧,想想不对又转了回来,眼睛在嘉康帝鬓角的丝丝白发上落了落,最后和嘉康帝对视上,抿着嘴问道。 “皇上怎么来了?!今日不是除夕宴么。” “......” “......” 嘉康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特意来看你生孩子? 周鹤则更是无语,都这把岁数的人了,还学着小孩子闹别扭,也不看看时候,这种要命的关头居然还有这闲心,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阿呸……谁太监! “白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皇后...皇后母子如今情况如何?” 嘉康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前半句话是说给储舒沫听的,后半句话是对着周鹤问的,三人皆心知肚明。 周鹤轻轻动了动金针,瞥了眼储舒沫略略舒展的眉毛,回答道。 “暂时死不了。” “......” “......” 嘉康帝和储舒沫齐齐抿唇,对周鹤的态度出奇一致的想掐死他,然而如今还指望着周鹤,自然只能在心里暗暗唾弃一下,明面上还是乖巧的。 嘉康帝看着储舒沫的肚子,突然有了些感慨,这么快孩子就要生了,自己到了这个岁数居然有了嫡子,哪怕是个公主,可也是让自己的帝王生涯得以圆满,不至于百年之后愧对祖宗。 年轻时嘉康帝对蒋荣华一往情深,娶储舒沫也是因为她先天体弱恐无福生养这一点,没想到时隔多年后,自己对这个嫡子居然生出了渴盼,渴盼着他平安降生健康长大。 嘉康帝情绪外露的太过明显,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储舒沫的肚子上,储舒沫也不知为何,就是突如其来的不吐不快,一脸怨恨的说道。 “忘了告诉皇上一件事,臣妾的身体或许能做到母子平安,这个孩子恐怕是不能交给贵妃妹妹了。” 嘉康帝脑海中陪伴嫡子长大的幻想被储舒沫的话语打断,脱口而出道。 “朕和你的孩子自然该由你抚养长大,与贵妃何干?” 储舒沫愣住了,本来那番话说出口后自己就后悔的想咬舌,没想到嘉康帝的回应更让自己吃惊。 储舒沫的惊讶太过赤裸,嘉康帝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确认无误的点了点头。 “皇后难道要将大齐朝的嫡子交给一个妾室抚养?!若真这么做,朕将是全天下的笑柄,皇后希望朕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嘲笑朕私德不修宠妾灭妻?” 你难道不是一直这么没做的吗?! 储舒沫和周鹤下意识的都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和自己所想一模一样的话,嘉康帝一脸的坦然仿佛自己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一般,一切都是储舒沫自己想岔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白灵仙进宫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李忠安排的人去请白灵仙,匆匆赶到济世堂,卖力的拍门,拍的门板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在后院围着锅子嗦粉的几个留守大夫和药童听着拍门声吓得筷子都掉锅里了。 “这是怎么了?打劫的?” “这大过年的打劫谁会来打劫医馆啊,八成是有谁家有了急症,老张你去开门。” “凭什么我去?!去年就是我去开的门害我被拉去看诊,回来一口肉都没捞到,我不去。” “嘿,你还记仇!那老钱你去。” “我也不去,我好不容易挨到这个点,今天一天没吃了,这些肉你们谁都甭想跟我抢。” 几个大夫你推我我推你的,吵的不可开交,小药童们顶着头上挥舞的筷子,飞速的夹着锅子里的肉,不趁现在多吃些,等一下又要被教训尊师重道把肉让出去。 最后还是外面拍门的金吾卫实在没办法,跃上墙头翻进济世堂把门栓打开,把宫里的公公迎了进来。 顺喜心急火燎的一路直奔济世堂后院,闻着越来越浓烈的肉香暗暗咽了口口水,伸手给了自己一嘴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吃!不把白大夫赶紧请进宫,往后年年就吃香火吧。 几人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顺喜和金吾卫,这回是彻底吓住了,纷纷埋头把碗里的肉和土豆粉扒进嘴里就抱头蹲了下去,一边蹲一边努力的嚼着嘴里的食物。 “哎哟几位几位,起来说话起来说话,咱...是有急事要找白灵仙白大夫,几位可知道白大夫现在人在何处?!” 几人对视一眼,这突如其来的大喘气的感觉实在是噎得慌,老张头站起身嘬了一口酒顺了顺气说道。 “您要找的白大夫可不会在这儿,她可是温家主母,这个时辰就该在温家吃团圆饭了。” 顺喜一看老张头指的方向报的街名,立刻千恩万谢的走了,走出去两步又回过身拿了一袋金叶子交到了老张头手里。 手里沉甸甸的分量让老张头懵住了,其他几人都眼红的看着老张头手里的青色荷包,闻着肉味坐下来把锅子里的肉和菜全部捞空,一个都没给张大夫留,都有金叶子了想吃什么买不到啊。 白灵仙刚刚吃着了放了金花生的饺子,全家人都在说着吉祥话祝福着,突然守门的下人就跑来说来了官差,温大爷本能的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说是寻谁的?” 温二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强装镇定的问道。 “回二夫人的话,说是寻大夫人的。” 这下子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白灵仙身上,这阵子白灵仙在济世堂行医,温家不是没有流言,只是都被温老太爷压下来了。 “爹娘,儿媳不孝,恐怕不能陪你们守岁了。” 白灵仙心中疑惑,却还是镇定的站起身行礼告退,温老太爷和温老夫人忙说不碍事,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温大爷,让他护送着白灵仙去了前院。 一路上温大爷张了好几次嘴都想问这事儿是不是和那晚淮王世子遇刺有关,可看着白灵仙冷静从容的模样,温大爷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自己一个男子还不如女子。 顺喜伸长了脖子在温家门外跳来跳去的看着,总算看到了一身崭新衣裙的温大夫人,激动的都想哭了。 “这位......公公......” 白灵仙仔细打量了顺喜一遍后,略迟疑的说出了口,顺喜欣喜地点着头。 “白大夫好眼力,小的是来请您进宫一趟,皇后娘娘要临盆了,宫里......哎,总之您务必跟小的进宫救命才是。” “进宫?!” 温大爷看了眼白灵仙,果然看见妻子默默咬着下嘴唇,温大爷对妻子这些细枝末节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在挣扎犹豫呢。 当初白老大夫临终前逼着白灵仙赌咒发誓,不得进皇宫施展医术,白灵仙是应了的,温大爷当时在屋外听的一清二楚,这下子居然有公公找上门来...... 白灵仙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过一瞬,可在顺喜看来这一瞬的沉默不语都是在要他的命了。 “公公......” 温大爷看着突然跪下的顺喜,吓得也跟着跪了下去,白灵仙显然也没想到顺喜会这么卑微。 “白大夫,皇后娘娘母子性命攸关,小的求您进宫替娘娘接生,周御医亲口说的您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如今周御医独自一人在宫里撑着,只等着您去帮他了呀。” 提到周鹤,白灵仙的眼神变了,几乎是瞬间就点头答应了,这个和父亲是师叔侄关系的人,对于白灵仙来说就像是一个寄托,从周鹤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的不一样的父亲,让白灵仙有种解谜的感觉。 温大爷将白灵仙的披风重新系了一遍,拍了拍白灵仙的肩膀。 “去吧,家里有我,等你回来。” “好,琪儿那边多送些吃的过去。” “放心。” 温大爷眼看着白灵仙上了宫中的马车,在金吾卫的护送下往皇宫而去,顺喜的尖嗓子催促着驾车的金吾卫加快速度。 马蹄声在空荡的街巷里响起阵阵回声,温大爷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转进温家大门。 马车里,顺喜忍着颠簸稳稳倒了杯热茶塞到了白灵仙手里。 “白大夫用口热茶吧,这还有点点心,进了宫恐怕一时半会儿您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了。” 顺喜的态度很是谦和有礼,白灵仙点了点头还是问起了正事。 “皇后娘娘的胎有周大夫看护,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凶险才是,公公怎么会......” “哎,别提了,今夜真是一波三折,先是妍阳郡主的酒杯里被人下了毒......” “什么?!清妍丫头中毒了?!” 白灵仙抓着茶杯的手一紧,也顾不得翻出来的茶水烫着了自己,赶忙把茶杯放到了一边,顺喜忙摇头安抚道。 “白大夫别急,小的话还没说完,那毒被郡主识破了,周御医被请到了祈年殿帮助查明毒从何来,紧接着皇后娘娘就被蛇惊着了,然后便发动了,周御医说什么逆转什么的,小的也不是很懂,然后四个稳婆都吃坏了肚子,一时间宫里能信得过用得上的竟是一个也没有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杀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一听童清妍无碍,白灵仙顿时松了口气,顺喜的话也让白灵仙意识到了宫中的情况有多复杂,刚想再多问几句储皇后的情况,突然传来了一阵马鸣声。 “怎么回事?!” 顺喜一个没稳住,一脑袋磕到了马车车框上,当即疼的扯着尖细的声音问道。 马车外的几名金吾卫握紧腰间的刀看着突然出现拦住去路的几个黑衣人,听着马车里顺喜公公的问话,金吾卫们对视了一眼,领头的那人直直盯着黑衣人回答道。 “公公小心,有刺客。” 顺喜坐在马车里一听有刺客,屁股没稳住,直接滑了下去,还好白灵仙出手拦了一把,才不至于摔个四脚朝天。 “我们只要白灵仙,识相的赶紧走。” 黑衣人领头的抬起绑着弩箭的右手,指了指领头的金吾卫,这些个金吾卫大多是世家旁支子弟,论起腿脚功夫,哪个比得过自己这些整日在刀口舔血混饭吃的杀手。 果然黑衣人的话一说完,看着寒光一闪而过的弩箭箭头,金吾卫握着佩刀的手都松了松。 虽然在宫内当差,可每日里都不过是操练站岗巡逻这些不用见血的,如今突然被人威胁,几个金吾卫本能的惜命. 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凭着家族余荫才谋了这样的差事,虽说也有些腿脚功夫,可对上这些不要命的杀手,胜算渺茫,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大夫豁出命去,实在不值得。 顺喜在马车里急的汗都下来了,看着很是平静的白灵仙,有些拿不准的问道。 “白大夫可是有什么帮手在这四周?” 白灵仙看着压低了声音,满眼闪着希望光芒的顺喜,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 顺喜被噎了一下,既然没有,那还这么淡定?! 许是自己脸上的情绪流露的太过明显,白灵仙慢悠悠的解释了一句。 “生死有命,急也没用。” “......” 黑衣人领头者晃了晃举累了的右手,刚想放最后的狠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晰的腹中空鸣声,领头者扭头眉毛竖了竖,捂着肚子的男子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眼眸写满了委屈。 “老大,两天没吃饱饭了。” “没用的东西,给我打起精神,事成了给你买二斤猪头肉!” “好嘞!” 深夜的街巷,连更夫的身影都看不见,两个黑衣人的交流完完全全传到了白灵仙这边人的耳中,金吾卫几个面面相觑,对二斤猪头肉想笑又知道得憋着。 倒是马车里的白灵仙脸黑了黑,没想到要自己命的人这么抠,二斤猪头肉就打发了,这些杀手也太好说话了。 白灵仙思及此,站起身越过顺喜,直直把马车帘子掀了起来。 顺喜拉都拉不住白灵仙,只能跟她一起站在马车上,看着几个黑衣人咽了咽口水,说不紧张是假的,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呀。 “几位...好汉,我就是给你们两斤猪头肉就可以搞定的白灵仙。” 白灵仙拢着手俯视着马车前空地上站着的几个黑衣人,本来想叫一声兄台的,想到自己的年龄,白灵仙着实没叫的出口,好汉二字都有些差点咬着舌头,都要杀自己了,还算哪门子好汉,然而话总要说的漂亮才有余地商量。 黑衣人没想到白灵仙会这么主动站出来,当即把弩箭对准了白灵仙的胸膛,刚想按下机关就听见白灵仙又说了句话。 “你这一弩箭把我射杀了,能拿到的也就二斤猪头肉,我若出黄金千两买我自己一命,几位觉得可行否?” 几个黑衣人一下子不淡定了,黄金千两什么概念?!哪能吃多久猪头肉啊!甭说猪头肉了,如意楼都可以去吃个小半个月了。 领头者感受着身后几个兄弟的躁动,眉眼沉沉的望着面容平静的白灵仙。 “你打量我眼瞎吗?你像是拿的出黄金千两的人?” 白灵仙举起手鼓了鼓掌,很是诚恳地说道。 “这位好汉说的不错,我一介平民大夫的确拿不出来,可几位若放我进宫,那我就能拿得出黄金千两了。” 顺喜站在白灵仙身侧,屁股上冷不丁的被白灵仙垂下的手拧了一把,扯着尖细的嗓子的叫了一声。 “哎哟喂——我说你们哥几个是真的傻啊,咱家可以奉命将白大夫接进宫的,她若是治好了贵人,别说黄金千两,哪怕黄金万两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顺喜忍着揉屁股的冲动,龇牙咧嘴的配合着白灵仙把话说完,明显觉得黑衣人那边一听黄金万两,眼睛更亮了。 “哼,说得好听,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故意撒谎借机脱身?!” 白灵仙敲了敲马车上的宫灯,轻笑了一声。 “我不过一介平民,进宫也是奉命救治贵人,难不成你们担心我一去不复返了?你们来杀我想必也应该摸清楚了我家住何方平时都做些什么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怕什么?!难道不该是我担心你们言而无信拿了钱还要杀我?” 黑衣人面面相觑,觉得白灵仙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几人也是才接到的任务,根本没来得及去踩点,但这是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免得被对方看低了,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可就更接不到活了。 “几位若是还不放心,不如派两个人去守着我家,剩几个跟在马车后,守在宫门附近,这样我一出来若是没有黄金千两,你们再杀我也说得过去。” “行!就按你说的办。” 几个黑衣人很快分好工,领头者默默走到马车后俨然是要蹲守在宫门口了,白灵仙定定心心的坐回马车里,拍了拍顺喜的肩膀。 “多谢公公配合。” 顺喜嘴角习惯性的上扬,但一想到马车后边跟了三个黑衣杀手,扬起的笑容就有些比哭还难看,白灵仙见此忙安慰道。 “公公别急,不会有事的。” 顺喜再次被白灵仙的镇定所感染,双眼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望着她。 “白大夫对皇后娘娘母子平安这般有把握?” “没有,只不过若是不能保皇后母子平安,我应该也没办法活着出皇宫了,那样也轮不着这些杀手操心,和主家好好谈说不定还能拿到一斤猪头肉的辛苦费,最少也得有二两猪头肉吧?” “......” 第三百章 生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看着迎面走来的白灵仙,挑了挑眉,不知为何,这个女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嘉康帝晃神思索在哪儿见过这女子的时候,白灵仙已经屈膝行礼又自己站起身直奔储舒沫的寝殿了。 嘉康帝愣愣的看着这个自说自话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好好敬畏的白大夫,一时间表情有点奇异,李忠的目光在白灵仙离开的背影和嘉康帝面上游移着。 皇上最近的口味有点特别啊,白大夫这样的......宫里的确没有多少,可怎么看也不如那些个宫妃啊…… 李忠歪着头琢磨着,虽说做奴才的不得妄自揣测圣意,可若真的一点都不揣测,那也活不长的。 正思索来思索去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李忠,突然觉得面上一凉,一回神果然看到嘉康帝的视线已经收了回来,正一脸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李忠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 “你个老东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李忠对胡思乱想这四个字不是很认同,但面上肯定是诚惶诚恐的。 “奴才就是觉得这白大夫挺特别,和娘娘们不太一样……” “废话,一个民间大夫要是也和宫妃一般无二,你是想让全天下看朕的笑话?” 李忠的笑彻底僵在嘴角了,正常来说不是应该顺着自己抛出去的砖引出个玉么?!这抛出去一块砖怎么引出来的是更多的砖,还全砸自己脑袋上了?! 嘉康帝看着李忠的傻样冷哼一声,抬脚往里走去,这个李忠一天到晚的瞎琢磨,早就该点点他了,以往听之任之没什么大碍,现在居然对着个有家室的民间女大夫胡思乱想,真是荒唐! 嘉康帝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女色有过多的热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长情之人,兜兜转转为了朝局也好为了自己也好,也就那么几个比较频繁的,这个白灵仙着实看不上眼,偏偏一扭头就看见李忠猥琐至极的表情,嘉康帝当即脸就黑了。 周鹤看见白灵仙的衣角时,整个人不由得舒了口气,再不来就不用来了…… 储舒沫对疼痛的感知已经快到极限,现在还死死咬着布巾不吭声,也是因为周鹤一再威胁若是大喊大叫,腹中的孩子会受影响更难生。 储舒沫回想起为了要这个孩子吃那秘药受的苦比之现在居然还算舒坦的,没想到听着那些生子的宫妃发作时撕心裂肺的喊叫,现在轮到自己闷不吭声的更难熬。 白灵仙飞速的在红莲的服侍下净了手,略略犹豫的一个瞬间,周鹤便指了指自己脚边的药箱。 “东西都在里面,你看你需要什么。” 白灵仙点了点头,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和周鹤隐隐成了父女一般的和谐关系,周鹤比自己的亲生父亲更对自己有感情一些。 嘉康帝匆匆走进来就看见白灵仙蹲下身在查看储舒沫的下半身,刚觉得尴尬要转身出去,眼角瞥见还守在床边的周鹤,有些欲言又止。 周鹤自然看见了别别扭扭的嘉康帝,无知的人对生命起源的敬畏之心荡然无存,只有那些个愚昧思想,自己作为医者又是这么个岁数的老头子了,可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 嘉康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脑子里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自己,此刻应该离开去正殿和太后宫妃一起等消息,可看着老神在在完全不打算离开也好像不能离开的周鹤,嘉康帝就起了一层隐秘的小心思。 朕的女人生朕的孩子,一个外男守着瞧见孩子的第一面,自己却只能被告知是男是女,怎么想都觉得牙酸。 嘉康帝的牙酸了一下以后,朝着门外的鞋尖便调转了个方向,储舒沫痛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揪着枕头的手被一股坚定的力量一点一点掰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宽大手掌。 储舒沫趁着不疼的短暂瞬间睁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头顶的嘉康帝,愣神的一瞬就听见他说。 “咳咳——皇后产子乃是大事,朕...不走,就守着你,你若实在疼就掐......嘶——” “聒噪!” 嘉康帝吞吞吐吐的还没说完的话,被手掌传来的疼痛打回了肚子里,储舒沫把嘴里的布巾拿掉,拉着嘉康帝的手掌就往嘴里塞,临了还丢下两个字明确表示自己的嫌弃。 白灵仙看着已经大开的宫口,对着周鹤点了点头,两人谁也没有因为嘉康帝这个明晃晃的一国之君被咬而有丝毫动容,女人生孩子鬼门关走一遭才是最重要的,做丈夫的被咬两下怎么了,哪怕咬下块肉来换来自己的血脉传承也是值得的。 正殿里已经坐的屁股发麻的几人,脸上都浮现了一丝不耐。 四大妃自然还是闷不吭声的,蒋荣华却是憋不住了。 “你,去请皇上来坐着吧,女人生孩子且有的等呢。” “奴婢遵命。” 太后闭着的眼因为蒋荣华说话,略微掀了掀眼皮,口中不轻不重的怼道。 “有的人生孩子利索的很,有的人生孩子一命换一命,甚至母子俱损,到底是皇后,皇上看重些也理所应当,你们几个也都到这个岁数了,还拈酸吃醋的也不怕人笑话。” 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四大妃看着蒋荣华扭曲了的脸,想笑又不能笑,还要低着头装鹌鹑,异口同声的应是。 独占圣宠多年又如何,终究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去请嘉康帝的宫婢抖着腿走了进来,蒋荣华憋了一肚子气看着宫婢的样子,也顾不得这里是凤梧宫,这宫婢是储舒沫的人,柳眉一竖就挤兑开了。 “皇上呢?让你去请皇上你就自己回来了?!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替皇上挡挡风!呆在这儿实在是太舒坦了,不知道以谁为尊了是不是?!” 四大妃听着蒋荣华阴阳怪气的指责,也无心去纠缠,纷纷把注意力投注到了那宫婢身上,此刻更在意的是皇后如何皇上在做什么。 在几人强大的气场之下,那宫婢抖着腿跪下来,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回答道。 “皇...皇上正守着皇后娘娘生产,不在寝殿外头......” “咣当——” 是蒋荣华猛的站起时,宽大的衣袖带倒了几案上的茶杯和糕点碟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平安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孩子出生时满身通红的样子,嘉康帝看在眼里顿时连被储舒沫咬在嘴里的手掌被松开了都不知道,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白灵仙和周鹤连手给孩子擦洗去除肚子里的羊水,等到孩子哇一声哭出来时,嘉康帝才回过神来。 “生...生完了?” 储舒沫有些脱力,但好歹神志还算清醒,听到头顶上嘉康帝这句透着傻气的问话,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又实在太累还是闭上眼假寐了。 白灵仙给孩子套上一件针脚细密手感软和的小衣服,周鹤拿襁褓熟练的一包,就稳稳的递到了嘉康帝面前,嘉康帝抬手想去接,又知道该怎么抱,僵在那儿有些局促,周鹤耐着性子拉过嘉康帝的手把孩子稳稳的放到了嘉康帝的臂弯里。 看着不算好看的孩子,嘉康帝还是乐的合不拢嘴,刚想摸摸孩子的脸蛋,周鹤眼明手快的把孩子抱走,放到了储舒沫身边。 “少摸孩子,摸前净手。” 周鹤冷冷瞥了眼活像第一次当爹的嘉康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储舒沫,淡定的来了句。 “喂奶。” “?” “?” 储舒沫和嘉康帝难得的同步了表情,周鹤看着两人的样子瞪了瞪眼。 “看着我做什么?稳婆都出事了,奶娘还敢用吗?!” 白灵仙扯了扯周鹤的衣袖,愣是把不在状态里的周鹤扯出了寝殿。 “干什么白家丫头,你拉我干什么?!” 周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着白灵仙嚷嚷道。 “周叔你糊涂了?那是大齐朝最尊贵的两个人,你这对着普通百姓夫妻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皇上皇后怎么了?不是人了?” 周鹤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站在廊下等着嘉康帝出来。 嘉康帝出来时一看周鹤和白灵仙,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白灵仙突然屈膝行礼大声恭贺道。 “恭喜皇上皇后喜得嫡子。” 嘉康帝看着真心欢喜的白灵仙,受其感染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多亏了白大夫和周御医,朕要重重嘉赏你们,李忠......” 白灵仙站起身看着心情甚好的嘉康帝,赶忙开口客气道。 “为皇后娘娘接生那是民妇的福分,太多的赏赐那就折煞民妇了,黄金千两便好。” “!!!” 嘉康帝僵在半空的手都没有收回,直直的扭头和白灵仙对视上,连周鹤都一脸复杂的看着白灵仙。 “白大夫这赏赐要的很...实在啊……” 嘉康帝顿了一下才找到了一个相对合适的词来形容白灵仙提出的要求,黄金千两这个对于嘉康帝来说倒不是什么多难办的事,只是白灵仙这么直白的提出来,让嘉康帝有点觉得别扭。 白灵仙千恩万谢的端着沉甸甸的放着金子的托盘往宫外走,周鹤交代了一通产后要注意的事项给红莲后,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的那是皇上!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直接跟皇上要钱啊?” 白灵仙将金子转手交给了周鹤,看着他焦急的脸色转为变得僵硬,拍了拍周鹤的肩膀。 “我不厚着脸皮要金子,那我的人头都不保了。” 脸面算什么,在生命面前豁出脸面也是应当的,大丈夫尚且偷生,何况自己一介妇人。 周鹤想到了杜仁,那个本性不算坏却意外短命的医者,这个世道行医之人莫名的要背负些不该背负的,却偏偏还放不下那颗仁心,总想着命不分高低贵贱,到了自己手中便要全力医治。 “童家丫头差点中毒的事儿你怎么看?” 白灵仙目视前方,话语里却满是萧索,周鹤眉头皱了皱,哼了一声。 “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着一石二鸟的计划,既解决了童家丫头伤了淮王世子,又把老夫调开让皇后母子俱亡,这份心思可真够恶毒的,还好童家丫头机敏。” 白灵仙也不摇头,只是嘴里缓缓吐出了一个不字。 “世子殿下先前有一夜翻进温家找到了我,他遇刺了,弩箭上涂着的就是孔雀蓝,听顺喜公公所言,童家丫头差点中的也是孔雀蓝?” “何止,下毒手法还极为高明呢。” 白灵仙和周鹤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个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心思阴毒且还留了一丝,这几件事都看得出来未曾全力以赴,像是故意让他们有所行动一般,周鹤只是从童清妍险些中毒这件事觉得奇怪,白灵仙则是想到了那群脑子不太灵光的杀手。 两人一出皇宫,白灵仙就从周鹤手里端过了金子往西走了几步放在了地上,然后就拉着周鹤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么多金子就真的拱手让人了?” 周鹤忍着回头看一眼金子的冲动,用胳膊肘怼了怼白灵仙,惹来了一个大白眼。 “有钱也得有命花,那几个杀手再不中用,对付我还是绰绰有余的,还是算了吧。” 这种在别人手里挣得一线生机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斗蛐蛐里的蛐蛐不动也得被逼着动,白灵仙此处并不后悔答应进宫,可以想到今后的温家恐怕没那么太平了,又有些恨自己沉不住气。 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逼着自己发毒誓绝不为皇室中人医治,如今自己算是破例了,虽然只是接生,可毕竟也算牵扯进了皇室。 童清妍被宋湛一路送回童府,远远的就看到温琪站在大门口来回踱着步。 “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温琪瞥了眼宋湛点头示好,才看向童清妍。 “我从京郊大营回家一趟,结果发现有人暗中窥伺,我不放心童家便也来看看。” 宋湛和童清妍对视了一眼,招呼着温琪进了童府,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听童清妍慢慢讲完除夕宴上的事,都吓的直打哆嗦,温兰更是紧紧抓着童清妍的手,后怕不已。 “怎么年年除夕宴都要出点子事,这是有......” 周氏本想说这是有人看皇上不顺眼,存心添堵吧,硬是被童怀山的眼神瞪的闭了嘴,嘁……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改院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嘉康帝看着跪在底下的龙影卫首领,手里握着的超大号毛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下巴,酥酥麻麻的感觉也没能让嘉康帝的心情有半点好转。 “线索断了,查不到,不知何人所为,你身为龙影卫,朕的龙影卫!居然就只能告诉朕不知何人所为?!” 嘉康帝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人坐直了身子,那超大号的毛笔眼看着就要砸到龙影卫首领头上了。 跪在下面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的龙影卫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按嘉康帝这么说,龙影卫就该是神,可不可能啊,龙影卫之所以叫龙影卫,便是效忠每一代帝王,如同影子一般的存在。 嘉康帝利用龙影卫做的事多半都是刺探机密查清真相之类,完全不是把龙影卫当暗卫私兵,根本就是等同于刑部那些查案的大人们。 “闷不吭声有用?!给朕说话!” “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又来又来!每次都是这么一句!皇后怀子当时你便这么说,皇后生子差点被害你也这么说!朕养你们这么一拨人做什么?!啊?!” 嘉康帝吼不动了,嗓子疼的厉害,李忠看嘉康帝的模样赶忙上前拍背顺气递茶水。 四个稳婆吃坏了肚子接生不了,奶娘也吃了对奶水不利的东西,白灵仙进宫又遇到杀手,可偏偏都没有往死里赶尽杀绝,嘉康帝把整件事连起来,除了宋湛和童清妍的危险度高一些,其他都不是致命的。 “出息了,赶在朕眼皮子底下坐那戏弄老鼠的猫!把朕当什么?!嗯?” “皇上您消消气,不如...不如让世子殿下进宫来或许能查出些什么?” 李忠刚提出一丢丢建议,立刻得到了嘉康帝一个大大的白眼。 “且不论宋湛那小子即将大婚,就这么点事还要惊动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朕手底下的人都是废物么?!你是嫌朕还不够丢人事吧!” 嘉康帝那叫一个气啊,身边没一个得用的也就算了,还尽出馊主意,真是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 李忠被嘉康帝怼一遍也老实了,放下拂尘跪到龙影卫的身边,高呼着一样的话。 “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 嘉康帝一把抓起超大号毛笔指着李忠,哆嗦了半天就说出了一句。 “滚滚滚,都给朕滚蛋!” “是,属下告退。” “是,奴才告退。” 李忠和龙影卫首领爬起来就往外退,出门时两个人为了争先后还挤了一下,嘉康帝看着兀自晃动的门觉得胸肺更疼了…… 童清妍晃荡着脚丫子倒在床铺上看着四个丫鬟摆弄着那些嫁衣钗镮,就有一种不确定感,自己十五岁还没到呢,真的要嫁了?! “未成年啊未成年......” “郡主在说什么呢?” 珍珠听着倒在床上的童清妍嘟嘟囔囔着什么,好奇追问了一句,双喜扯了扯她的袖子挤了挤眼睛道。 “郡主越临近婚期越是神神叨叨的,你还去问,这不是摆明了让郡主没脸吗,就当没听见吧。” “哦,好。” 飞燕飞翠仔仔细细的将嫁衣上的流苏理了又理,一想到没几日便要随着童清妍嫁去淮王府就有些百感交集,当初被送来童府,过于舒适放松的环境让两人渐渐的松缓下来,将来去了淮王府可就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了。 宋湛这几日一有空就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粟裕冷眼看着,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改动淮王府,真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被粟裕暗暗鄙视的宋湛,又团了一张纸,直直扔进了炭盆里,眨眼间化为飞灰。 “主子,不如去问问苏公子?属下听说苏家正在招工重新修葺苏公子的院落呢,估摸着就是为了童家二小姐。” 宋湛冷冷的睇了眼粟裕,悬而未落的毛笔坠下了一滴墨,一张完好洁白的宣纸就这么废了。 “你好像觉得苏昭比本世子更会讨女人欢心?!” “呃......世子殿下一向洁身自好,不会...不会讨女人欢心不是正常的么……” “不!” 宋湛坚定的摇了摇头,将那张宣纸团了团扔进炭盆后,放下毛笔。 “不贪女色洁身自好,不表示不懂女人,讨人欢心这种事和察言观色无甚区别,你觉得本世子不会讨她欢心,便是说我不懂她。” “......” 粟裕完全被宋湛的强大逻辑给征服了,男人本来就不懂女人啊,即便善于察言观色那又如何啊,落到女人心上那也是毫无作用的,世子殿下还是女人接触少了,才觉得女人好对付,啧......一想到童清妍嫁到世子府以后的生活,粟裕就替宋湛觉得牙酸。 宋湛一个人宅在书房里废掉了整整两刀纸之后,果断放下毛笔拽着衣架上的披风就出门去了。 “世子殿下您去哪儿啊?您等等属下呀。” 粟裕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案,看着大步流星往外走的宋湛,急的跺脚。 “苏昭。” 咦?!还是决定去找苏公子了?就说嘛,还不如早点去找他,省的浪费这么多纸...... 苏昭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宋湛,听明来意后,脸上扭曲的很是怪异。 “你这什么表情?!” 宋湛眉毛一挑,看着用茶杯掩着嘴唇的苏昭。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世子殿下会为了这种小事劳神伤脑。” “小事?马上要成亲了,这可不是小事。” 宋湛低垂下眼眸,扫了眼苏昭桌案上铺平的院落改造图,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苏昭一看宋湛的眼神,赶忙放下茶杯将图纸卷了起来。 “诶,不能这样,世子殿下你大婚在前,你这样剽窃在下的成果去讨好郡主殿下,实在不齿。” 宋湛眯着眼看着苏昭护在自己怀里的图纸,很是厚脸皮的纠正。 “非也非也,本世子这不叫剽窃,这叫合理借鉴,给我。” “不给!” “嗯?” “你嗯我也不给,世子殿下你不能这样,这图纸是我根据姈儿的生活习惯所画,你要去了也没什么用,郡主殿下和姈儿虽然是堂姐妹,可这生活习惯差太多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郡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然后再改院子。” 再说了,就你那点时间哪里来的及改多少。 最后一句苏昭没敢说,生怕说出口宋湛能丧心病狂的扯烂自己的图纸,毕竟武力上自己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婚上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天还未亮童清妍就被人七手八脚的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阳春三月的京城依旧冷的人直哆嗦,这样的日子穿上层层嫁衣出嫁至少不会被冻的流鼻涕。 可从暖融融的被窝里被拉出来梳洗,童清妍依旧不满的直皱眉头。 “哎哟,郡主殿下,不能皱眉啊,这皱着眉画出来的可就不好看了……” 喜婆叽叽喳喳的话语让童清妍闭着的眼睛费力的睁了睁,皱个眉就画的不好看了,那就看看不皱眉的能画成多好看。 童清妍睁眼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淹死,瞪着眼的样子让准备上手绞面的婆子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动手呢,郡主怎么就好像被痛到了? 镜子里这个被抹的满脸煞白的女子是自己?这算哪门子新娘子,这模样的送到宋湛面前,恐怕当场就被当赝品一剑穿胸了。 “主子,你饿不饿,这里有红豆奶糕。” 珍珠一如既往的给力,端着一盘子红豆奶糕踮着脚朝着只勉强看得清五官的童清妍示意。 童清妍还没从被吓醒的状态里回神,婆子已经替童清妍一口回绝了珍珠的好意。 “今日大婚可有的忙呢,郡主若是这个时候就吃了东西,那晚些可就麻烦了,郡主还是忍一忍吧。” “什么?成亲都不能吃东西的吗?那太可怕了,奴婢不要成亲了!主子,奴婢以后一直伺候您!” 珍珠被婆子的话吓到了,连吃了三块红豆奶糕才勉强冷静下来,很是诚恳的发下了不愿成亲的誓言。 双喜无奈的看了看被架在那儿难动弹的童清妍,这种甜蜜的痛苦可就只能自己承受了,作为奴婢的只能静静地守在一边随时等候差遣。 “这眉毛给我洗掉,画的太夸张了!” 童清妍略微沙哑的嗓音想起,屋内瞬间安静了,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画眉毛的婆子更是大着胆子说道。 “郡主殿下啊,这眉毛就得画成这样啊,这...这可是惯例,眉长福气长,都是有寓意的呀……” “所以我这眉毛不仅长都快翘上天了,是寓意着福气不仅长还高远如天?” “是呀是呀!” 婆子极认真的点头,还带了些钦佩的目光赞许的看着童清妍,仿佛童清妍这样的理解是极为通透的聪颖的表现。 “郡主还得忍一忍,老奴要给您绞面了。” 童清妍垂下眼眸看了眼婆子手里绕着的丝线,认命的闭了闭眼。 “来吧。” 绞面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罢了,不就是把脸上的汗毛全拔干净么,据说还有点疼,但应该能忍的了。 “嘶——” 童清妍才做好的心理准备瞬间就被击散了,婆子手指翻飞中,童清妍觉得整个脸开始火辣辣的疼,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便开始忍不住了,之前的瞌睡虫也全因为这个绞面被打飞了。 “疼疼疼......轻...轻一些,嘶——” 宋湛那边已经早就张罗好就等着吉时一到便出发去童府接亲,冉秋等人转了一圈宋湛的院子,都忍不住点了点头,真不愧是淮王世子的手笔。 苏昭摇着头从后花园走过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这花园里怎么能没有池子呢?锦鲤池啊?!” 宋湛抖了抖自己大红色掺杂金线暗纹绣祥云图案的衣摆,稳稳坐在了上首,一听苏昭的问话就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是你说的要根据她的生活习惯揣摩她的喜好然后加以更改吗?这后花园原本是有锦鲤池的,后来被我给填了。” “......” 几人脸色莫名的看着宋湛,等着解释,没想到宋湛抿着唇望着外面的天色完全不打算搭理了。 温兰握着梳子一下又一下的给童清妍梳着头,嘴里唱着送嫁的的吉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温兰越唱嘴角的弧度越大,愣是不敢和镜子中的童清妍对视,真的不是温兰和别的母亲有何不同,在进屋前不舍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谁知一进屋看见童清妍的妆容,温兰差点没笑出鸡打鸣。 今日来替童清妍梳妆的喜婆都是宫里派来的,要不是因为这个,温兰都要觉得这几个喜婆都是路边随便拉来的了,这描眉画鬓的把好端端一个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算清秀可人的姑娘,整成了这般模样...... 温兰有点庆幸还好等下有红盖头遮着,等宋湛看见这般模样的时候也已经晚了,退婚那是没可能了,就是不知道今个儿洞房花烛夜会不会影响发挥,呸呸呸......安儿还小呢,尚未及笄盼着她这些做什么?! 温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脸上就有些兜不住,至少童清妍完全看的出来温兰在笑自己的妆容,反正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了,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大大方方接受吧,正好也让宋湛瞧瞧,为了成个亲作为女子得多遭罪! 宋湛的迎亲队伍算得上是极热闹的了,六部公子都来了,童家又没有拦亲出难题的,一路上宋湛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成亲实在容易,到了童府门口下了马就准备大摇大摆往里走,没想到突然蹿出个雪白雪白的身影来,直直的往穿着大红色喜袍走在第一个的宋湛身上扑。 宋湛本能的准备一脚蹬出去,等看清是小雪后急忙收住脚,张开怀抱把小雪报了个满怀。 苏昭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想笑,碍于宋湛听得见,纷纷捂嘴低下头死死憋住,新娘子还没接到,先拥抱了一只大狗,这要是传出去,淮王世子一贯清冷如玉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小雪激动地扒着宋湛的双肩就开始拿狗鼻子凑上去闻,这个经常送夜宵来的家伙,这次应该又带了不少好吃的来,老头子说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会有好多好吃的,看见熟人往上扑就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婚下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怀远淡定的站在大门边看着小雪努力的非礼着宋湛,童怀山觉得有些不妥,悄悄拉了拉兄长的袖子。 “大哥,你怎么也不管管小雪啊?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把他放出来胡闹,这可如何是好?” 童怀远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童怀山,扬了扬音调似是回答童怀山,实则是说给正在努力反抗小雪上下其爪的宋湛听的。 “郡主没有能拦亲送嫁的亲兄长,小雪也跟了她许久将来也是要跟着去淮王府,代替娘家人守在她身边的,现在让小雪拦一拦走个过场也未尝不可,反正小雪很乖的不会闹出什么大错来。” 宋湛将童怀远的话听在耳朵里,也不好明着把小雪扒下来扔一边,眼眸往身后那群人中一扫,飞白赶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牛肉,暗暗感慨主子料事如神。 宋湛前一晚都已经歇下了,突然翻身坐起跑去厨房交代煮两斤五香牛肉,飞白和粟裕还打赌这牛肉是为谁准备的,粟裕欺负飞白跟在宋湛身边去童府夜探香闺的次数为零,故意引导他下注押这两斤牛肉是为了妍阳郡主,好在飞白敢于冒死求证,否则现在自己就要包粟裕两个月的臭袜子了。 小雪扒着宋湛闻了半天一点肉腥味都没闻出来,刚准备下嘴咬烂这一身比往日扎鼻子的衣裳,突然闻到了自己最爱的味道,狗头一歪戴在脖子上的红花也歪了歪。 “汪——” 还真是牛肉!虽然眼前这个熟悉的人身上没有肉,可他身后的人手里有,小雪兴奋的摇了摇屁股,果断放弃纠缠宋湛朝着举着牛肉在人群外围晃动的飞白扑去。 童怀远没想到宋湛会算到自己会将小雪放出来拦亲,居然还备了牛肉,暗暗磨了磨牙,脸上却依旧端着得体的笑。 “贤婿很是聪慧过人啊,迎亲还不忘带着小雪爱吃的牛肉。” “泰山大人过奖了,小雪是娘子放在心尖上的宠物,小婿自然也该重视,今日这样的喜日,当然也要给它一份见面礼。” “不知道表妹夫可有给我准备见面礼啊?” 温琪斜倚在柱子上笑眯眯的插话,朝着虽然被小雪弄的有些狼狈依旧笑的招摇的宋湛挥了挥手。 宋湛眼眸一僵,看向童怀远,童怀远耸了耸肩说道。 “老夫那日感叹郡主连个拦亲送嫁的兄长都没有,琪哥便自告奋勇了,说起来虽是表兄妹,也占了个兄字,世子殿下不介意吧?” “自然不介意,说到底,小婿也该称呼一声表兄才是。” 宋湛着意加重了表兄二字的咬字,温琪站直了身子招呼石头拿了两把一模一样的银枪来,枪头都裹缠着厚实的棉布。 “今日是表妹的大喜之日,不宜见利器,文武各出一题,还请世子表妹夫赐教。” 这是压根儿不给其他接亲之人发挥的余地,点名了要单挑啊,不过看看宋湛那一身狼狈,苏昭冉秋几个明智的拢起手准备看热闹,本来嘛凭什么宋湛抱得美人归,要哥几个倒霉呢。 宋湛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喜服,也不扭捏了,拿着石头递来的银枪,就和温琪一前一后走到空院处开始友好的切磋。 外面掌声雷动,还时不时有叫好声,自然瞒不过后院的女眷们,更有年幼的小丫鬟奔走相告前院的战况,童清妍才知道温琪和宋湛正在比武。 “可真行,我这儿都快饿晕了,他们还有闲情逸致比武,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童清妍伸手揉了揉满是抗议的胃,若不是眼泪毁了好不容易画好的妆又要遭一次罪,童清妍此刻真的想哭,又饿又累又困,成个亲真的太麻烦了! “主子,烤红薯你吃吗?” 珍珠偷偷的挪到床边,小声的和盖着红盖头嘟嘟囔囔的童清妍说话,一边说还一边从袖子里抖落出一个帕子包着的烤红薯,递到了童清妍的红盖头下。 甜滋滋的烤红薯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童清妍本想拒绝的,可拒绝的话愣是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珍珠飞快的将裹着帕子的烤红薯塞到了童清妍手里,人微微往前站了一步,遮住了喜婆们的视线,挡掉了童清妍一大半的身躯。 童清妍看着手中温热的烤红薯,激动地差点落下泪来,趁着珍珠的身影挡着众人的目光时,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吃完了一整个烤红薯,拿着帕子把红薯皮随便裹了裹扔到了床底下,小心的伸手试探了一圈嘴角,还好没沾到多少。 渐渐地热闹声越来越近,伸长了脖子早就等急了的各府女眷终于看到人群簇拥着宋湛往后院来了,赶忙催促屋里的喜婆把门拴上,等着听宋湛的催嫁词。 经过温琪的友好切磋,宋湛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了些许叛逆,不过依旧无损淮王世子往日的风雅气度,往那儿一站,除去身上起皱的喜服和垂落的几小缕发丝,宋湛依旧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妍阳,为夫来迟了。” 宋湛隔着门扉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开口,第一句便让苏昭冉秋几人一副酸倒了牙的表情,宋湛也不羞涩,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童清妍早就被交代过,不能轻易开口,得让宋湛多说些好听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开门才行,正好可以回味一下那个狼吞虎咽入腹的烤红薯是什么滋味,童清妍很是淡定的坐在床沿。 “妍阳,往后交汝齐家之权,全汝白首之约,圆汝此生之愿,黄泉碧落永相随,定不负汝此生相托之意。” 宋湛本来打了几日的腹稿,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很多话都觉得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只把自己最想说的说了,门外的人都没有了起哄的心思,凝神去听屋里的动静。 童清妍茫然的转了转头,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是要回应呢还是再等等呢? 正当童清妍纠结着要不要开口的空档,胃里突然有股气涌了上来,忍也忍不住的想打嗝,童清妍赶忙张嘴说了个响亮的“好”,那股子气也顺着这个好字顺利的吐了出来,屋外只静默了一瞬,立刻便沸腾了起来,童清妍尴尬的想捂脸,想到脸上厚厚的一层粉到底忍住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礼成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童清妍被人搀扶着出了屋子,手落到了宋湛的手里,大概是刚挥舞过银枪的缘故,童清妍觉得宋湛的掌心异常的热乎,忍不住曲了曲手指。 宋湛垂下眼眸瞥了眼掌心里不安分的小手,嘴边的笑意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明晃晃的挂在嘴角的笑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淮王世子有多喜悦于今日的亲事。 苏昭看着装扮一新的童漫姈,忍不住上前悄悄拉住她的手,童漫姈红着脸下意识瞥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关注着自己,才放松了心神,任由苏昭牵着自己的手默默走在人群后。 今日的主角是童清妍和宋湛,苏昭趁机解一解相思之苦,童漫姈也没有守着那点规矩硬是不从,两人的手心都出了汗还是不肯撒手。 童清妍被引领着上了花轿,才彻底松散了身子,靠坐在轿子里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 头上的东西实在是太重太重了!这成个亲简直就是要送命的节奏,可怜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就要承受这些。 “咚——啪!” 花轿的轿帘里掉进来一个东西,童清妍只听到了声响,低着头在有限的视线范围里搜寻,总算看到了滚到角落里去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捡起来一看,又是帕子包着的红薯。 “主子,奴婢怕你饿,刚刚出门前又去小厨房拿了一个烤红薯。” “除了烤红薯就不能拿点别的吗?” “主子你说话了吗?你说什么呀?这锣鼓声太吵了,奴婢听不清!” 珍珠忍着耳边震天响的锣鼓,脸都快贴到花轿上了,也没听清里面童清妍说没说话。 童清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一摇脖子上的酸痛更剧烈了,赶忙稳住了满头珠翠默默的吃烤红薯,这次可以定定心心吃了。 一路晃晃悠悠的坐着花轿,童清妍的困意又上来了,碍于脑袋上的重量现在睡也睡不踏实,硬生生的扛着整个迎亲队伍绕了大半个城终于绕回了淮王府,几乎是踩着吉时让童清妍下了花轿跨了火盆进了淮王府的大门。 反正自己全程都看不见,童清妍乐得闭目养神任由人掺着自己走,全然放心的一路走到了正厅,淮王夫妇端坐在高位上看着有些狼狈的宋湛,默默对视了一眼交换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宋湛和童清妍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完成的毫无差错,一想到接下来的闹洞房环节,两人的心情都很是微妙。 宋湛总觉得夫妻对拜以后童清妍就算彻彻底底的被自己私有化了,实在不乐意让其他男子看见她的样子,闹什么洞房。 童清妍则是默默预测着,等下看到自己妆容的宋湛几人会不会被吓晕,宋湛的定力说不定还能扛得住,可那几位就不见的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被簇拥着送进了鹣鲽院的正院,不仅跟着一起去迎亲的苏昭等人跟来闹洞房,就连蒋峥这些平素和宋湛不算交好的子弟也跟来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喜婆撒完了所有的花生核桃桂圆等物,说完了一箩筐吉利话,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揭盖头! 女眷尤其好奇今日的妍阳郡主是何模样,平日里没怎么打过照面的女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大红色绣牡丹花图案的盖头,暗自思忖盖头底下的妍阳郡主是何模样。 宋湛那个如意秤伸到了盖头底下刚准备揭开盖头,却见童清妍放在膝头的手指紧了紧。 “新郎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不舍得让我等瞧上一瞧新嫁娘?!”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宋湛居然真的将如意秤收了回来,对着飞白和粟裕使了个眼色,飞白粟裕立刻会意,半强迫的将屋子里的人都请了出去。 “宋湛你也太小气了,怎么能把我们赶出去呢?!” 冉秋跳着脚朝屋里嚷嚷,宋湛看众人被清了出去,立刻将如意秤举了起来,二话不说揭了盖头。 童清妍的眼前瞬间没有了红艳艳的颜色,本能的抬头看向宋湛站着的方向,看到了宋湛眼眸圆睁不可思议的表情时,童清妍咧嘴一笑。 “被吓到了吧?我也不是很能接受这幅妆容。” 宋湛生生忍住了一杆秤敲过去的冲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的问道。 “你这妆......” “宫里派来的喜婆画的。” 童清妍规规矩矩的端坐在床上,任由宋湛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自己,反正不能自己一个人恶心。 “我去前院应酬,你...你赶紧把妆卸了吧。” 宋湛说完这句就将如意秤放回了喜婆托着的木盘里,转身出去应付那些个没闹成洞房的人。 童清妍巴不得立刻卸了厚厚的妆,拆了满脑袋沉甸甸压弯脖子的珠翠,宋湛这么一发话,童清妍照做去做连喜婆都没办法出言阻拦。 就着鹣鲽院丫鬟送来的好几盆热水,童清妍才算洗干净了脸上的脂粉,露出了本来清秀干净的面容。 整张脸得以解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童清妍轻飘飘的回到床边坐下,指挥着双喜四人帮自己拆了发髻去掉了满脑袋的钗镮。 脖子也瞬间得以解脱的感觉更好了,童清妍甚至都顾不上一床膈人的东西,直直扑倒在床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先睡会儿。” “这恐怕不合规矩......” 喜婆看着毫无形象可言的童清妍,本能的出声提醒。 “让你们下去便下去,怎么?本世子妃差遣不动你们?” 童清妍闷闷的声音传来,几个喜婆对视了一眼,认命的低下头走了出去,反正礼也算成了,世子殿下都不计较,她们更没理由得罪淮王世子妃了。 屋子里进入难得的清净,童清妍眼皮子直打架,缓慢的挥着手将身下的东西都掏摸出来扔到别处。 宋湛被众人有意的灌着酒,喝了不知道多少坛,才借着尿遁的名义回到了鹣鲽院。 一进正院就看见飞燕几人都守在屋外,宋湛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走了过去,在飞燕几人的注视下,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又转身合上屋门。 洞房花烛之夜才刚开始,宋湛的心随着屋门关上,终于有了些异样的激动情绪。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充数后改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魏兰亭的死讯传来时,娇娇正和凤娘聊的火热。 婆子殷勤的袖着手站在一边,凤娘总觉得像是被监视了一般,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娇娇瞥了眼那婆子,懒洋洋的抬了抬手。 “你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凤娘喜欢莲子,让小厨房加做一道宝塔莲心。” “娇夫人,这大冬天的莲子......老奴这就去吩咐。” 婆子本想说大过年的莲子不好买,这菜八成做不出来,可一触即娇夫人的眼神,婆子立刻缩了缩脖子应声退下了。 屋子里只有彼此后,凤娘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吁了出来。 “娇娇,你现在和从前差别还真是大,怪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你自从搬离了杏柳巷,你看看现在这里的一切,啧啧啧……” 凤娘伸长了脖子转圈的看屋子里的摆设,娇娇看着这样的凤娘,眼底的那点欢喜也没了,慢慢咬了口入口即化的龙须酥。 “你只看到了这屋子里精美绝伦的东西,去想象不到我在这里出不去的苦闷吧?” 凤娘一听娇娇落寞的言语,赶忙收回视线落在她丰腴了一些的腰身上。 “当初住在杏柳巷,你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最寻常的,那人给不了你们母子多好的生活,如今倒是弥补上了,为了孩子你且该知足了。” 娇娇明白凤娘说的在理,若不是为了孩子,哪里能忍的了住在这牢笼一般的地方,起初魏辉把自己关到这里来,自己一直闲适无比的生活着都是做给他看的。 娇娇每每到夜半时分都会忍不住哭泣,从前在杏柳巷,虽然吃喝都不如在这里,但起码自由,魏兰亭不来的时候,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还有凤娘时不时来和自己聊聊天,哪怕一起描个花样也能很快就消磨掉大半日。 如今住在魏家这处私宅里,每一刻都显得很是难熬,又不敢表露出一点不快,因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尤其魏老夫人要打杀自己的模样,午夜梦回都成了自己的梦魇,魏兰亭都被她打的起不来床了,若自己落到她手上,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了。 娇娇惴惴不安了好几日,直到魏辉开始时不时来看望自己,娇娇才隐隐察觉到了一线生机。 这个男人对自己不一般,那种探究的眼神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的好奇,就这份好奇让娇娇有了些想法。 魏兰亭的情形不算好,如果有朝一日魏兰亭倒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也要玩完,娇娇想找凤娘求助,因为她知道凤娘是楚五爷的人,楚家和魏家的传闻纠葛娇娇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这种被监视拘禁的情况下,娇娇根本接触不到凤娘。 经过了一夜的挣扎和反复的思索后,娇娇下定了决心,要在魏兰亭彻底倒下前把魏辉拉拢过来。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娇娇整个人对魏辉而言都有了些不一般,这种不自然流露出的在意让魏辉也感觉到了些不一般。 两人就这么彼此试探着,有来有往竟渐渐默契起来,娇娇一开始还要拼命压抑自己畏惧胆寒的心理,后来渐渐的已经游刃有余了。 魏辉频频来看望,娇娇渐渐的也敢提一些之前不敢提的要求,魏辉的一力满足让娇娇的底气更足了些,后面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凤娘听着娇娇简单的讲述了自己如何从惊慌不安的状态过成了现在这样安逸闲适的样子,嘴巴张开久久不记得合上。 娇娇被凤娘的表情羞的红了脸,抬手把她的下巴抬了抬,凤娘才回魂般端起燕窝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凤娘难掩激动的看向娇娇。 “原来那婆子一口一个娇夫人娇夫人的,你这根本就是魏夫人啊!” “你别胡说,大公子有正妻的。” 娇娇羞红着脸摆了摆手,凤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他们这些男人,若真的满意于正妻,又怎会金屋藏娇?!既然你已经和魏大公子成就了好事,魏老大人又是那样的情况,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为了孩子你也该好好伺候好魏大公子。” “那你呢?楚五爷多久不去看你了?” 娇娇紧盯着凤娘的脸,本来今日大着胆子求魏辉将凤娘接来,就是为了自己的今后拼一把,若凤娘在楚五爷那边说不上话,那娇娇也不敢将内里详情告诉凤娘。 凤娘没想到娇娇会问的这么直接,手放在隆起的腹部摸了摸,浅浅的笑道。 “五爷昨日才来看过我,带了好些东西,还有孩子的拨浪鼓呢,我都没想到还有那么精致的拨浪鼓,那两边的珠子竟然是珍珠的,五爷说委屈我暂住杏柳巷,他正在给我和孩子看宅子。” 凤娘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五爷的,这也是最初五爷与自己说好的,就当孩子是楚家的孩子,以后一应物件都有楚家给。 凤娘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和孩子最需要的,楚五爷这样好的人自己是不能肖想的,如今楚五爷夫妇恩爱如初,凤娘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也打消了先前的妄念。 娇娇看着凤娘嘴角甜蜜的微笑,心中大定,楚五爷那边只要搭上话,自己只要有用,早晚可以借着楚家脱身的。 “凤娘,我有样东西送你。” 娇娇扶着笨重的肚子站起身,同为孕妇但身子比娇娇轻便许多的凤娘看着都替娇娇累的慌,赶忙站起身半护着娇娇往屏风后的寝室去。 娇娇坐在床上,微微侧过身子伸手进枕头下掏摸了一阵,摸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金色攒珠钗。 凤娘也算是见识过好东西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钗有来历,果然娇娇感慨的摸了摸钗上最大的一颗珠子说道。 “这钗是魏大人送我的第一样生辰礼,如今我这般......罢了不说了,你拿走吧。” 娇娇说完就要拿着钗子给凤娘簪上,凤娘本能的躲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先收点利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早春时节的京城,天依旧亮的很晚,童清妍模模糊糊中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费劲的抬起手挥了挥。 “小雪,别闹......” 宋湛看了眼自己被挥开的手,无奈的笑了笑,率先下床洗漱更衣去了,粟裕瞥了眼气定神闲的宋湛,暗暗摇头。 不得了,新婚第二日世子殿下就纵的世子妃赖床,这往后还指不定会宠成什么样呢…… 宋湛虽然没有即刻叫醒童清妍的意思,可淮王妃显然没有和亲生儿子想到一块儿去。 袁妈妈大受打击还未缓过来,王府里的管事婆子们可是欢欣雀跃的很,袁妈妈这么一病倒,虽然还占着王妃院管事妈妈的位置,可事情总要有人做。 王府里但凡资历深厚一些的管事妈妈,这阵子都卯足了劲去王妃跟前露脸,只等着借世子殿下大婚好抢占一席之地。 曲妈妈极其荣幸的被指派去给世子妃教导规矩,说的好听些是个郡主,实际上就是个小官家出来的小姐,礼仪规矩差着远呢,这不世子殿下都起来了,这位还在梦里会周公呢。 曲妈妈一进屋就瞧见了隆起一块儿的被子,脚踏上的绣鞋还整齐的摆着。 再扭头一看世子殿下已经穿戴妥当从屏风后绕出来了,曲妈妈当即心里就疯狂摇头叹息,这个世子妃实在是不上道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奴婢给世子殿下世子妃娘娘请安!” “......” 粟裕刚想做个噤声的动作,就听到了堪比打雷的请安声,这屋子里是有聋子还是怎么的,这么大声响请安是请给谁听?! 粟裕刚在心里嘀咕完这个老麽麽声响太大,就感觉到脖子后面冒凉气,一扭头果然,世子殿下的脸色难看极了。 曲妈妈请安完视线就锁定了床上那个隆起来一块儿,自己这么大的嗓门也只让这位祖宗稍稍动了动,依旧没起床的意思,曲妈妈内心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有这么个世子妃,往后淮王府丢人可就丢大喽…… 童清妍拉过两缕头发盖在耳朵上,总算觉得清净了几分,昨晚睡得太晚,也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不适应,这会儿正当睡的舒服的时候,偏偏有个大头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实在是讨厌。 虽然觉得讨厌,可童清妍也没有起床驱赶的意思,有这功夫自己再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世子妃......” “够了,出去。” 曲妈妈刚想拔高嗓门再吼一声,就被宋湛无情的打断。 “世子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啊,今日理应早起给王爷王妃敬茶,还要去宫里......” 曲妈妈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可宋湛的模样实在是吓人,平常就没见这世子爷有个笑脸,如今这新婚第二日脸板的更吓人了,莫非......世子妃没能伺候好世子殿下?! 粟裕一看曲妈妈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在宋湛爆发前,粟裕觉得很有必要把这状况之外的曲妈妈弄出去。 宋湛看着粟裕拎着曲妈妈的衣襟把人弄出去,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床榻,看着只露出额头的某人,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 曲妈妈有句话是没说错,规矩今日便是要早起赶着吉时去给王爷王妃敬茶,再赶着去宫里给皇上皇后敬茶。 宋湛温热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被子给撸了下来,露出童清妍闷的泛红的脸蛋,低下头浅浅吻了一下盖在耳朵上的几缕头发。 “夫人,该起了,还要进宫去呢。” “嗯嗯……” “夫人,为夫帮你穿衣可好?” “嗯嗯……” 宋湛算是听明白了,这是不想起但会有所回应的意思,不管说什么都能这么一路嗯嗯下去。 “汪——” 宋湛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就听到一声极其兴奋的狗叫,紧接着背后便刮过一阵风,小雪兴奋的跳上床,整个蜷缩到童清妍怀里拿鼻子拱了拱童清妍的颈项。 “嘻嘻......好痒,小雪你好烦......” “汪汪——” 小雪锲而不舍的拿鼻子拱着闭眼躲开的童清妍,认真负责的完成往日的催起床使命,直到童清妍躲不开无奈地睁开眼,才跳下床扭头望了一眼宋湛,给了一个似乎嘲讽的眼神,在宋湛眼眸眯起来之前赶忙跑了。 被小雪折腾的彻底睡不着了,童清妍坐在床上拥着被子一脸呆滞,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童府菡萏园,而是在淮王府的鹣鲽轩。 童清妍茫然的目光渐渐有了对焦,和一脸兴味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宋湛对视,目光又从宋湛的脸上移到衣襟上,宋湛鲜少穿这样大红色的衣袍,衣襟上用银线绣着并蒂莲花纹,看着缠绕着的莲花,童清妍的脸渐渐红了。 真是要命了,新婚第二日就睡懒觉,实在是...... “那个......你要不去外间等我?” 宋湛见童清妍颇为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被子包裹住自己,眉毛微微一挑反问道。 “娘子不是说要为夫帮忙更衣的么?怎么又要赶为夫走呢?” “啥?!” 童清妍懵了一下后,本就有些红的脸蛋就更红了,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了一点露出一小截白色的牙,宋湛目光聚焦在那一小截白色的牙上,眸光一暗,想到昨夜轻松放过某人有些亏了,当即伸手揽过童清妍的细腰低头吻了下去。 “唔——” 童清妍本能的想后退,却因为宋湛拦在腰间的手后退不得,被迫承受着这一吻,宋湛的嘴里都是薄荷盐的味道,并不难接受,可童清妍想到自己还未洗漱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收点利息。” 一吻毕,两人鼻尖相对,宋湛放缓着呼吸间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站起身大踏步朝外间走去了。 童清妍愣愣的消化着宋湛那句利息,满面红光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四个丫鬟,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东西,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起晚了,快快,赶紧帮我,不能误了敬茶的吉时。” “原来世子妃还记得要敬茶。” 珍珠性子最活泼,咧着嘴就取笑了一句,得到了童清妍一个还带着三分娇俏的白眼。 第二百三十八章 婆媳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敬茶时候惯用的伎俩,童清妍心里有数,只是想着淮王妃应该做不出来这么小家子气的举动,只是忽略了这个家里除了淮王妃,多得是爱搅事情的。 婆媳自古是天敌,尤其淮王妃本就看不上童清妍,要不是宋湛说一不二,又有嘉康帝的旨意在头上压着,童清妍今日起迟就够折腾的了。 陈嫣揉着太阳穴微微闭着眼坐在主位上等着,身边的淮王拨动着翠绿欲滴的珠串,也有些心浮气躁。 大早上的不能出去遛弯吃早点,在这儿等着新妇敬茶已经够无聊的了,偏还对着一脸肃穆的淮王妃,更加没趣。 “王爷哪里不舒服?” 陈嫣眼眸横扫过去,一脸不耐烦的淮王顿时脸皮一紧。 “本王就是觉得有些热......” 早春的天寒意还很重,屋里炭火还没断,淮王的身子这些年耽于酒色被掏的虚了,如今坐在这儿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了,这也确实是他坐立不安的原因之一。 陈嫣看了眼一旁的更漏,离敬茶的时辰没多久了,要是再不来今天这个新儿媳恐怕就躲不过上规矩了,到时候湛儿就算想护着也没理由。 “王爷再等等吧,就快来了。” 陈嫣自然不会允许这个节骨眼上,淮王离席去做别的事,那样发作起来也有些没底气,得站在制高点上数落那个童家三小姐才硬气。 陈嫣嘴角的弧度刚刚拉起来,就听到外面一声通传,淮王世子携世子妃来了。 童清妍错宋湛半个身子缓缓走进屋内,从院门口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世子妃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宫里的麽麽教导的规矩,童清妍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行走坐卧那一套是既繁琐又累人,可是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童府荒废多年的礼仪规矩如今都得捡起来。 在跨进门槛的那一瞬,宋湛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童清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宋湛停顿了一下,于是两人是一同迈进门槛的。 陈嫣眯了眯眼看着一同进来的两人,目光落在满脸娇俏的童清妍身上,被那大红色的衣裙刺的当即轻哼了一声,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陈嫣的这一声轻哼,精准的落到了身旁曲妈妈的耳朵里,曲妈妈早晨被粟裕拎出了屋子到现在那股气还没消,当时那么多丫鬟看着自己,老脸都丢尽了。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世子妃赖床不起,世子爷夫纲不振,曲妈妈一听淮王妃的轻哼声就知道这是不满了,不光是因为昨晚洞房夜大动干戈吃宵夜,还有今早这敬茶起迟,更有入门时和世子殿下一道入的不识体统。 曲妈妈这个人迫切的想要留在淮王妃身边,彻底顶替病倒在床上的袁妈妈,当下便抢在世子妃跟前板着脸教训起了童清妍,一为表忠心二为报私仇。 “世子妃娘娘,昨夜进食过度,今日起迟,入门越级。” 童清妍才捏起裙侧准备跪下行大礼,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聒噪至极的数落。 宋湛还背着手站在一旁,听见曲妈妈的数落,眼风直直看向主位上的淮王妃陈嫣,被儿子这么一看,陈嫣起先还有些惊愕于曲妈妈的直接,这下心里却隐隐的痛快起来。 自己什么都没说呢,湛儿就这么护着了,可见是个会蛊惑人心的,正好借着曲妈妈的手给个下马威。 童清妍听完这三条错的指责,也不好说什么,依旧顺势跪下去,对着主位上的淮王和淮王妃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珍珠看着端着茶盏的丫鬟一动不动,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直接走上前瞪了一眼那一脸没反应过来的丫鬟,伸手端走了茶盘。 “诶,你......” 珍珠端着茶盘就走到童清妍身侧,看着童清妍伸手端过一盏茶,再将另一盏茶端到宋湛身侧。 陈嫣和曲妈妈显然没想到童清妍的丫鬟也是这么没规矩的,这下马威才开了个头就被硬生生掐断了,都有些气不顺。 “咳咳——” 陈嫣有意无意的抚了抚胸口,咳嗽了两声,宋湛刚刚跪下便伸手接过童清妍手中的茶杯,直直将它递了过去。 “母妃可是着了风寒?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宋湛一手一盏茶,都稳稳的端着,陈嫣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原该是童清妍敬自己,却被宋湛稳稳端着,面上再不快也只能顺势接了,浅浅抿了一口。 “母妃不打紧,不过就是早起了,可能受了凉。” 陈嫣微微一笑看似回应宋湛的话,那眼眸流转间都是朝着童清妍去的,珍珠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来看出来这是在挤兑自家郡主呢。 童清妍眨了眨眼,看着一派母慈子孝的陈嫣,也咧嘴露出了白花花的牙,然后低垂下头一脸娇羞状。 “......” 陈嫣觉得自己真的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童清妍心安理得的不接茬,自己又不可能一直吊着自己的儿子,只得深呼吸了一下接过宋湛手里的茶也抿了一口。 “你们都是好孩子,愿今后夫妻伉俪琴瑟和鸣,来人。” 陈嫣看着童清妍和宋湛又敬了淮王,淮王心大无脑的乐颠颠的喝完茶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就挥了挥手张罗着人将备好的礼给端了上来,陈嫣也只能就驴下坡跟着一道赏东西。 童清妍对作为公婆的淮王和淮王妃赏赐的东西,只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惊艳的样子来,虽然心里确实满意的不得了,南海的红珊瑚挂件和蓝田暖玉制成的座垫,都是自己喜欢的。 童清妍示意珍珠和双喜上前替自己接过赏赐,就稳稳的站起身,低垂着头站在宋湛身侧准备听婆婆的教诲。 通常敬茶当日做婆婆的就该发话立规矩了,想来淮王妃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宋湛刚想在淮王妃开口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背在身后的手被修剪的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了刮。 就这么一个空档,宋湛就错过了最佳的说话时机,但童清妍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宋湛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听着淮王妃开始训话,当然训话立规矩的对象都是自己的娇妻童清妍。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难辜负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嫣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盖,看着一派恭敬模样的童清妍,心里满是冷哼。 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小丫头,这会儿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却完全不是个愚笨的主,否则怎么就这么快的巴结上了蒋荣华,得了个郡主,转头又搭上了皇后。 宋湛都对她维护颇多,可见这个童家三小姐比起她那两个姐姐更有心眼,这样的人若是不上来就制住,相信很快整个淮王府就得换主子了。 昨晚洞房夜鹣鲽院的动静大的整个淮王府的人都知道,堂堂世子妃新婚之夜竟然让世子亲自伺候用宵夜,陈嫣当时就有些坐不住,要不是曲妈妈好言相劝,按照陈嫣当时的气性就是立刻杀去鹣鲽院的。 “如今你既已加入淮王府,往后便要做好淮王世子妃该做的,宫中又有皇后和贵妃娘娘对你看重,你更该做好让她们安心才是,淮王府的规矩也不算多,这几日便让曲妈妈提点提点你,先和湛儿去宫里问安吧。” 陈嫣寥寥数语就敲定了童清妍接下来要日日学规矩的事,宋湛因为手心那一下划拉一直抿唇不言,淮王妃的话又句句在理,童清妍当即屈膝行礼应是。 宋湛和童清妍等人前脚刚走,曲妈妈那口气就吐了出来。 “王妃瞧见世子殿下的神色没,看上去好像不大乐意让世子妃随奴婢学习规矩呢。” 陈嫣冷哼了一声,瞥了眼曲妈妈。 “你怕什么,学规矩本就是她该做的,放到哪家不是这么个理儿?!本妃让你教,你好好叫就是了,湛儿是个拎得清的,这种事上自然不会插手。” 陈嫣的允诺无疑让曲妈妈更放心了些,这个世子妃看着就是个散漫的,若真的教导起规矩来,难免要起冲突,曲妈妈也是个人精,若陈嫣这个做婆婆的都不想和童清妍有什么冲突,那自己就得收着点了。 淮王妃主仆二人密谋些什么,童清妍大概都猜的到,无非就是想着怎么给自己下马威怎么让自己乖觉。 宋湛率先上马车,回转身子伸出手要搀扶童清妍,童清妍刚想伸手递上去就觉得背后有股视线在盯着,手才要收回去就被宋湛牢牢握住拉了上去。 坐稳后童清妍瞪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宋湛,目光透过马车帘子被风吹起的缝隙,看到一个人影从大门后转身往正院去了,当即抬脚踩了下宋湛的鞋面,留下一个灰色的印子。 宋湛看着鞋面上显眼的灰鞋印,挑了挑眉,伸手一把将人从榻上拉到了自己怀里,手就摸上了童清妍的腰,轻轻捏了两下。 “怎么?好心拉你上来还闹情绪?” 童清妍伸手护着自己的发髻,也懒得去搭理腰上作乱的手,抬眼又是一记白眼,轻哼了一声。 “你明知道有人盯着,还故意......” “我就是故意的,母妃的心眼小,身边也没个有大局观的人,往后几日得辛苦你了。” 童清妍闻言那点不快也消散了,想着从宫里回来就得去学规矩,就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不就是上规矩么,你别心疼就好。” 宋湛闻言微微一愣,低头轻轻柔柔的吻了下自己宽大的手掌中包裹着的温热的小手。 童清妍看着宋湛眉眼柔和的样子,知晓他怕是误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当即就解释的想法,有些态度还是得用实践去探知才更为准确。 巍峨的宫殿在还未踏入殿内便听闻的欢声笑语之下,此刻也显得平易近人了些许。 额间明黄色双凤衔珠的抹额,显得此刻面色红润的皇后格外的光彩照人。 童清妍收敛了眼眸中的情绪,带着新嫁娘子该有的娇媚羞涩缓缓跪下行大礼。 今日是自己以郡主的身份来宫中走礼,在凤梧宫里,自然不会有蒋贵妃的身影,嘉康帝身着常服坐在凤榻一侧,怀里抱着安然入梦的嫡子,俨然是个慈父模样。 宋湛在嘉康帝喊起之后稳稳扶着童清妍站起身,指尖触及童清妍的手腕时点了点以作提醒。 伴君如伴虎,虽然顶着郡主的名号,可这个郡主就是个空壳,若是失去了圣心便是没了唯一的依仗。 童清妍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微笑着和储舒沫对视,或许是因为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杜御医满门的性命换来的琉璃实在是神药,总之如今的皇后娘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随时都会离开人世的病秧子模样了。 “快给淮王世子和世子妃看座。” 储舒沫笑意盈盈的扫了眼同样喜气洋洋的红莲,后者回以一笑,招呼着宫女端茶,看着宋湛带着童清妍给帝后二人敬完了茶才退下。 一早上忙忙碌碌终于屁股沾到座椅的童清妍,太想伸手揉一揉自己的双膝了,可这还在帝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给忍住了。 嘉康帝显然心思都被襁褓里的嫡子牵挂着,只潦潦草草交代了几句便让两人退下,宋湛牵着童清妍缓缓走出凤梧宫的大门,余光扫到了绛色绣芍药花的宫装裙摆,顿时便止住了步子。 “夫君……” 童清妍疑惑的扭头看向突然停止行走的宋湛,顺着宋湛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一角裙摆。 那么稍纵即逝的一角裙摆,童清妍却直觉认出了裙摆的主人。 “走吧,今日天寒,我带你去吃锅子暖暖,如意楼今日来了几头上好的羊羔。” 童清妍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再看向宋湛微微收紧的下颌,大约有些理解了此刻宋湛的心理。 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安阳郡主,在宋湛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特别的吧,最起码,今日的蒋荣华,还能得到宋湛的驻足便足够说明一切。 聪明的人便是在该装作不知情的时候绝对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心事,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童清妍咽了咽口水,夹起切的肥瘦均匀的肉片,毫不犹豫的全部戳进了红油滚滚的辣锅里。 无视宋湛的眼神,童清妍埋头开吃,一直吃到鼻头的汗珠滚滚落下,才捂着胃放下筷子,人生最难辜负的果然还是美食。 第二百四十章 请安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贪嘴吃多了的后果便是漫漫长夜听风声,童清妍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捂了捂以后滚圆的肚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宋湛这个看上去什么重任都没有的王族子弟,新婚第二晚就忙的要睡书房了。 黑暗中帐帘外朦胧的烛火显得异常孤独,童清妍轻手轻脚的坐起身靠在床头,手指划过大红色的锦被,一寸一寸摸索着被面上绣着的鸳鸯戏水和百籽石榴扯了扯嘴角。 就这么简单的嫁了,若是在现世,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儿浪着呢,如今居然还未成年就已经结了婚,若是让一见面就催婚的家人知道了,恐怕要惊掉下巴。 “世子妃......您睡不着么?” 帐帘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说话声,童清妍摸被子的手一顿,无声的摇了摇头,看看自己这脑子,今夜值夜的是飞翠,怎会不知自己没睡?! “水。” 童清妍抿了抿红肿才消下去一半的嘴唇,清醒的下达指令。 飞翠的脚步声极轻,若不是这王府的深夜太过寂静,童清妍基本是听不到帐帘外的走动声的。 “世子妃,奴婢进来了。” 飞翠单手稳稳端着茶盏,另一只手撩起帐帘,顷刻间原本朦胧的烛火亮光清晰的落到了童清妍的眼底。 “世子妃请用茶。” 飞翠看着童清妍伸出手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三口,歪了歪头看向严丝合缝的窗户,目光落在了东侧的厢房。 “那曲妈妈当真要住在这鹣鲽轩?” 飞翠伸手接过茶盏的时候,触到了童清妍温热的手,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只见童清妍抬手摸了摸嘴唇,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她打的什么主意我自然晓得,想在这儿住上几日以教导我规矩的名义顺便刺探一下世子殿下与我的日常,不过就是个王妃的眼线,邀了功顺顺利利把袁妈妈挤下去了,那她可就是这个王府下人里的头一份。” 飞翠看童清妍这幅模样,就知道曲妈妈讨不着好,可到底还是担心童清妍使力过猛把自己栽进去。 “世子殿下早就交待下去了,若是世子妃被为难,我等可立刻去宫中传讯......” 飞翠的话音在童清妍清亮眼眸的注视中渐渐降低直至消失,不太明白自己方才的话有哪句不对了。 “世子殿下交代你们的话不必当真,若真有心为难我,你觉得王妃会让你们顺利的出王府?!” 飞翠果然沉默了,可不是,虽说是世子殿下的人,可这一个孝字压下来,世子殿下也不好做的太过,若王妃当真有意为难世子妃,作为下人的飞翠和飞燕,谁都不能直接抗命出府去传讯。 “世子殿下说这番话的时候,想必是有意说给某些人听的,等着吧,谁给谁吃苦头还不一定呢。” 童清妍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信,连带着飞翠也被感染的有些小兴奋。 这个童府三小姐明明看上去并不起眼,可是相处久了,总能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同样的话别人说飞翠或许还会不屑一笑,可童清妍说的那就是可信的。 曲妈妈有些认床,可架不住这给世子妃教导规矩的大事和这背后的好处,硬是强迫着自己睡着了,这说来也奇怪,这种催眠式强迫自己在陌生的床榻入睡竟也睡的格外沉,以至于起迟了。 童清妍带着飞燕飞翠站在庭院中,刚想悄悄动动已经有些没知觉了的脚踝,大门便开了。 童清妍微微一笑,紧了紧袖笼里的手炉,抬脚走上台阶,稳稳当当的步入了室内。 陈嫣看着独自领着侍女前来的童清妍,顿时觉得胸闷气堵,张口便带了三分不悦。 “大清早的不在...不在鹣鲽轩学规矩,跑我这儿做什么来?!” 陈嫣本以为今日曲妈妈会给这丫头好好教导规矩,故意拖延请安的时辰,这才特意安睡了一会儿,哪曾想这人竟然天不亮就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等请安,这匆匆忙忙的洗漱完毕已然是迟了。 提到鹣鲽轩这三个字,陈嫣就觉得牙酸,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在看人方面怎么就这么不让自己满意,一个要胸没胸要家世没家世的小丫头,也配得上特意改院名,还改了这么酸的名字。 “母妃说笑了,给母妃请安是儿媳的分内之事,世子殿下昨夜忙于公务,今早想必是来不及来母妃这儿,所以今日儿媳便更该早早来给母妃请安才是。” 童清妍端着一脸假笑,小嘴开合间说话滴水不漏,陈嫣眼看这人装傻充愣,只能主动提及被自己派去教导规矩的曲妈妈。 童清妍一听陈嫣提到曲妈妈,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说出口的话却是万分的客气。 “母妃说曲妈妈呀?!想是上了年纪贪睡吧,儿媳起身本想等曲妈妈一道来,可迟迟不见曲妈妈起身。这王府中人都知道曲妈妈是母妃派去教导儿媳的,总不好第一日就众人皆知曲妈妈起迟了,所以儿媳便斗胆自己先过来给母妃请安了。” 童清妍一脸“你不用谢我”的笑容,落在陈嫣眼中更加刺眼,但曲妈妈的确太不懂规矩了,偏又是自己派去的代表着自己的脸面,这口窝囊气陈嫣只能默默咽了。 “既然来了,一起用早膳吧。” 陈嫣率先起身,余光瞥见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自己的童清妍,嘴角微勾了勾。 侧妃院中,纪侧妃长发披散一脸闲适的坐在榻上烤着火。 “母亲为何要装病告假?” 宋珞有些不开心,本以为今日求着和母亲一起去给王妃请安,可以遇上世子妃嫂嫂,没想到母亲居然装病告假了。 纪侧妃闻言瞥了眼满脸写满不高兴的宋珞,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傻?!没听说昨晚曲妈妈就住进了鹣鲽轩?” “听说了呀,王府就这么大,这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 “王妃这么做不就是打着整治这新儿媳的主意么,今日你我凑上去算怎么回事,届时你我是帮王妃还是帮世子妃?”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外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宋珞听完纪侧妃的反问,眨巴了一下眼睛,慢吞吞的回答道。 “可是世子妃嫂嫂看上去挺和善的呀,王妃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没有为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你兄长不喜欢我给他定的张家姑娘一样,王妃不喜欢世子妃,根本不需要理由。” 纪侧妃愁苦的皱了皱眉,低头看向垂挂在胸前略显毛躁的长发,这阵子为了宋沐和张家的婚事愁的很。 纪侧妃这一低头正好错漏了宋珞不以为然的表情,宋珞最清楚宋沐不喜欢和张家小姐的婚事,根本不是什么毫无缘由,而是喜欢上自己不该喜欢的人,母亲明明也是知道的,可总是下意识为了哥哥推脱。 幸好那个害人不浅野心不小的明月已经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个亲大哥能做出什么事来。 宋珞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晃着腿,眼看着今天是真的没希望见到世子妃嫂嫂了,便想着起身告退,双手刚刚抬起,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纪侧妃显然也听见了,瞥了眼宋珞后收回视线看向了屋门。 深青色厚重的棉帘子被一股大力掀起,紧接着一阵寒风扑进屋里,炭盆瞬间爆了三个火花。 “主子!不...不好了!打...打起来了!她们...她们打起来了!” 邓麽麽嘴上嚷嚷着不好了,可把脸上的神情任谁看了都只有两个大字,那就是“高兴”。 邓麽麽本是替纪侧妃去告假的,没想到能撞上这么一出大戏,顿时一门心思的扒着正妃院的院门看了个仔细,趁着正妃院大乱赶忙跑了回来,好第一时间说给自家主子听个乐。 纪侧妃让邓氏替自己去告假,也是点过让邓氏留意一些今日正妃院的动静,那个新世子妃毕竟不熟,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光听外传不足以全信。 眼看着邓麽麽灌下了三杯茶水,纪侧妃的耐心到极限之时,邓麽麽胸膛里那股乱窜的气终于喘匀了。 “老奴去正妃院给主子告假时,王妃正跟世子妃在偏厅用早膳,老奴话才转述完就听到王妃一声尖叫......” 陈嫣这个人要说大智慧是没有的,虽有帝师嫡长孙女之名,可陈家没落的那些年,陈嫣学到的东西着实拿不上台面。 如果是老淮王当年只盼着这一辈淮王府藏拙,大抵也是看不上这个陈嫣的。 陈嫣虽无大智慧,可在后宅内院折腾人上面却是无师自通的。 纪侧妃也是因为足够乖巧懂事,又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儿女,这才在陈嫣面前安然度过了许多年,且也是因为陈嫣对淮王并没有多在意,淮王眠花宿柳也好纳妾养瘦马也罢,只要动摇不了自己王妃的位置,陈嫣多数是当看不见的。 然而自己如珠似宝看大的儿子,娶了个怎么看都看不顺眼,怎么想都不和心意的儿媳,陈嫣胸膛里那股无名火就没有熄灭的时候。 就着童清妍的搀扶,陈嫣稳稳落座于主位,刚扫了眼桌上的膳食想看看指挥童清妍夹什么的时候,对面的座椅上已经利索的坐下了个人。 “谁允许你坐下的?!又是谁允许你动筷了!” 童清妍一边飞快的用筷子夹取一个又一个点心往嘴里塞,一面直摆手。 陈嫣等人看着风卷云残过后的膳桌,惊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童清妍喝下最后一点粳米粥汤,揉了揉极其满足的胃,微笑着站起身,优雅的走到陈嫣身侧,拿起公筷看着陈嫣惊讶的神情缓缓开口。 “承蒙皇后娘娘教诲,儿媳大约知道王族世家用膳都讲究个规矩,每样东西入口前还要有人专门尝过以保安全无虞。” 童清妍挥了挥公筷,指着满桌各色的早点,十分认真的对着陈嫣说道。 “这一桌十六道面点,六道汤羹和粳米粥,儿媳已经全部试过了,母妃放心便是。” 陈嫣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对着一桌子吃的差不多的早膳顿时没了胃口,但是就这么放过童清妍,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粳米粥最是讲究火候,这一份已经不能吃了。” 陈嫣淡淡开口,童清妍尚未做出任何回应,一旁的侍女已经收拾好表情上前将粳米粥端了下去。 能在王妃身边近身伺候的,可没几个蠢笨的,再次端上桌的粳米粥,不用触摸都知道定是滚烫的。 薄胚蓝底瓷碗好看是好看,可盛了这么滚烫的粳米粥,那盛粥人的手可就得吃苦头了。 陈嫣一言不发,闲适的目光在热气直冒的粳米粥和童清妍的脸上走了个来回,微微挺了挺身子,等着看新儿媳哑巴吃黄莲。 就那点小聪明想恶心自己,未免也太看轻了些。 飞燕和飞翠默默对视了一眼,今日来之前世子妃便交代过两人切勿轻举妄动,此刻眼看着童清妍端起空碗去盛粥,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些。 童清妍当然知道这粥一旦入碗,自己的手指定是要吃苦头的,可在这种深宅内院之中,有的时候就需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气。 忍着滚烫灼心的痛楚,童清妍咬牙盛了满满一碗粳米粥侧身端到陈嫣面前,就在陈嫣刚想开口再折腾童清妍一回时,意外发生了。 粥碗突然爆裂,一大碗粥顷刻间尽数洒到了陈嫣的王妃常服大摆上。 偏厅里虽不比正屋暖意融融,可也是比屋外暖和的多,陈嫣穿的又是居家常服,终究是抵挡不住那滚烫的热度,一声哀嚎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童清妍直愣愣的看着不住跳脚的陈嫣,和一众扑上去七手八脚帮忙收拾的侍女,反应过来后也跟着惊呼出声嚷嚷着要帮忙。 大约是真的惊慌失措,这一个大踏步上前就被主位旁侧的椅子腿给绊了一下,童清妍本能的伸手抓住什么来保持身体平衡。 只听见一个陌生的抽气声在面前响起,再抬头时童清妍发现自己手中拽住了一个侍女的衣角,而那侍女正拽着王妃的裙摆,只见陈嫣因为这股拉扯被侍女拽倒在地,高耸的发髻直直打在了一旁的条案案腿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告退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邓麽麽双手紧紧扒着月洞门伸长了脖子往偏厅瞧,只见人影憧憧,越来越多的下人听见动静往偏厅里冲。 王妃时而哀嚎时而咒骂的动静,邓麽麽听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转身飞速离去。 正妃院的动静大的下人们也无心顾及旁人,由得邓麽麽就这么回了侧妃院。 听完邓麽麽的讲述,宋珞率先坐不住了,一个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后才转身对着纪侧妃催促。 “母亲,王妃和世子妃闹这么大的动静,我们还不去吗?!” 宋珞眨巴着眼睛看着慵懒的神态稍稍收敛了些许的纪侧妃,邓麽麽也等着纪侧妃下令,毕竟正妃院的热闹可是难得一见。 “替本侧妃梳洗,无需上妆。” 纪侧妃扭头瞧了瞧明镜中的自己,既然已经称病,现在又不得不去正妃院,那就该有个生病的样子。 纪侧妃等人匆匆赶到之时,陈嫣和童清妍才刚刚从大混乱中脱身,尚未来得及收拾好自己,当然需要收拾自己的只有陈嫣。 纪侧妃带着宋珞和邓麽麽走进一地狼藉的偏厅,瞥了眼桌上的膳食,当眼风扫到那还冒着热气的粳米粥时,心里顿时了然。 “你来做什么?!” 陈嫣的眉毛紧紧皱着,脸色着实难看,说出口的话语气里也带了浓浓的危险气息,纪侧妃听出了潜台词,这是在觉得自己是来看笑话的。 纪侧妃在淮王府这么多年,靠着七窍玲珑心才过活的这般滋润,此刻站在陈嫣和童清妍的视野中央,自然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便缓缓挑起一抹虚弱的笑容。 “王妃勿怪,妾身的身子不争气,本想告假,可一想到平日里这早膳都是妾身伺候着娘娘用的,世子妃初来乍到恐有些不了解王妃的喜好,妾身便想着还是得来,王妃可千万别为了妾身动了气。” 童清妍看着纪侧妃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一边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这是两头都不得罪,和稀泥来了呀。 陈嫣大约是被纪侧妃几句话捧的舒服了些,紧皱着的眉毛略微松了松,瞥了眼老神在在的童清妍,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妍阳郡主出身尊贵,哪里能是个立规矩的,这伺候婆母用早膳的小事,本妃可不敢再劳烦郡主殿下了!” 陈嫣这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纪侧妃看了眼面上一派无辜的童清妍,心下一时摸不准今日之事到底是童清妍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无辜。 “母妃这话便是折煞儿媳了,伺候母妃用膳是儿媳应当做的,今日这......实在是意外,儿媳也没想到这看上去华美无比的瓷碗居然连个热乎乎的粳米粥都盛不住,质量堪忧,会否是采买的人......” 童清妍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纪侧妃差点笑出声,整个淮王府都在王妃的把控制下,这会儿说碗的质量不好,采买的人兴许有问题,不是明晃晃的打脸王妃管教无方么?! 这拐着弯骂人的本事,陈嫣大约是学不来的,但不妨碍她能听得懂,当即眉毛一竖便要发作,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人声。 曲麽麽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事态更严重之前到了正妃院,看着发髻歪斜的陈嫣,立马跪了下去拦阻住了陈嫣要出口的话语。 “奴婢该死,难为世子妃心善,奴婢玩忽职守实在罪该万死,没有好好教导世子妃规矩,坏了王妃的好意,奴婢请王妃重重责罚。” 曲麽麽憋着一口乱窜的气告罪完,微微抬起头挑眼看了眼陈嫣,眼神里满是提醒,陈嫣混迹于京城淮王府这么多年,这点眼色还是看的分明的,当即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责骂咽了下去。 “既然是意外,那便不能怪你,今日本妃也罚了,伺候本妃歇息去吧。” 陈嫣虽然没有责罚童清妍的意思,可也没想过要这么轻松的放过她,这是打算把人留在身边伺机而动呢。 淮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今日正妃院这场早膳风波传到宋湛耳朵里时,粟裕正在回话,只见自家主子立刻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往书房外走。 “主子这是......” 粟裕从未见过宋湛处理正事时会突然撂挑子,当即对世子妃又有了新的认知高度。 宋湛冷着脸披风都没顾得上穿就往正妃院而去,粟裕赶忙收拾了书房桌案上的信件,抓过衣架上的灰狐毛披风跟了上去。 今年早春倒春寒还有些严重,三月里还得穿着厚实的棉衣裹紧披风,宋湛一夜未眠骤然离开温暖的室内,额角有了一丝胀痛,可也更清醒了些。 母妃会为难童清妍在预料之内,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掀起波澜了。 宋湛突然想到昨日进宫前童清妍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童清妍刚抬脚走了一步,宋湛便裹挟着寒风走了进来,童清妍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曲麽麽,明白了这人态度大翻转的缘故。 若是没有宋湛赶来,恐怕曲麽麽此刻就该是帮着王妃给自己教训了。 “阿湛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忙着呢?” 陈嫣看到宋湛的一瞬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更加不悦,余光里都满是嫌弃,童清妍控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宋湛看了眼堪堪收拾干净的偏厅,再看了一圈偏厅里的人,冷淡的开口道。 “清妍来给母妃请安,儿子也该来才是,事情处理完了,儿子便来了。” 粟裕站在屋外听到那句“事情处理完了”,毫不克制的翻了个大白眼,主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大,明明还有一堆的事没处理...... “那......” “既然母妃要歇息了,那儿子便不打扰了。” 陈嫣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宋湛旁若无人的上前牵过童清妍的手,两人一起行礼告退。 纪侧妃和宋珞看着新婚小夫妻进退有度携手一道离开,顿时也随之告退,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还不走,难道留着给王妃当出气筒?!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信你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正妃院里后续如何,无人可知也无人感兴趣,反正世子殿下牵着世子妃离开正妃院才是淮王府当下众人兴奋的议论所在。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妍阳郡主,成为世子妃的第二天,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偏偏世子殿下一点不怪罪还亲自来接,这可真是让人艳羡。 童清妍的手被宋湛牢牢的包裹在大掌中,一路上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绕是脸皮再厚一路走回鹣鲽轩也有些抬不起头了。 好不容易到了里屋,宋湛也松开了手,童清妍安安静静的坐下等着宋湛开口,没想到却等来了握着一个小玉盒的宋湛。 “你......” 童清妍看着宋湛不由分说的抓过自己的手,打开了玉盒用手指挑了一点绿色的膏体,细细的抹在了自己的每一个指尖。 “往后这样的事让下人做,你是世子妃。” 宋湛确定每一处泛红的肌肤都抹上了药膏,才将玉盒盖上,一本正经的看着童清妍。 宋湛的话不出意外的让童清妍撇了撇嘴,这样的小折磨谁都不想承受,可谁让自己是个做人儿媳妇的,且大齐朝又是重孝道的。 童清妍不吭声的挑了挑嘴唇,宋湛也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有点没什么用处,索性摆出促膝长谈的姿势,双眼牢牢盯住童清妍的脸。 “往后母妃若再为难你,我会处理,今日若有万一于你名声有碍。” 童清妍听完宋湛这句话,终于正视了回来,看着宋湛清凉的眼眸,童清妍不确定的问道。 “若你在宫中当值......” “无妨。” “可我是儿媳,伺候母妃天经地义......” “若有为难,无需在意。” “你......” “我是你的夫君,自然要帮你。” “可你更是母妃的儿子......” “凡事总有对错。” “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我信你。” “......” 童清妍终于词穷了,宋湛的神情既专注且深情,童清妍突然就没了抬杠的意思。 目光微微下垂落在宋湛的双唇上,脑子里响起一根弦断了的声音,等到回过神来时,童清妍发现自己已经双手搂住了宋湛的脖子。 宋湛眼眸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小娇妻会突然主动投怀送抱,且还霸气的一只手罩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新婚妻子的热情,自然没理由拒绝,甚至更要主动一些。 在童清妍后退之意暴露之前,宋湛便抬手将人搂到了自己怀中,死死摁住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不过几息两人的呼吸便乱了。 童清妍觉得大约自己是缺氧了,脑子晕乎乎的,等到呼吸通畅时已经莫名其妙的躺到了收拾干净的大床上了。 宋湛认真的描摹着童清妍粉嫩的嘴唇,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越来越热,双眸扫过童清妍带着点水汽的眼眸,宋湛觉得自己的下身有了些正常的反应。 粟裕站在屋外,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第六遍之后,默默念了声佛,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离了粟裕十步之远的飞燕和飞翠,眨巴着眼等着看粟裕倒霉,果然在粟裕敲门声响起的一瞬,屋内便传出一阵略显压抑的惊呼声,惊呼声的主人显然是世子妃。 粟裕看着迅速打开的房门,以及一脸冷然的世子殿下,硬着头皮扯出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殿下,书房那边......” “走吧。” “呃,是。” 粟裕暗暗长舒一口气,赶忙抬脚跟上宋湛离开了鹣鲽轩正院,飞燕和飞翠等宋湛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才端着茶水和点心走进了屋。 童清妍看着憋着笑的两人走进屋来,也没好意思发作,一只手捂着脖子愁眉苦脸的坐在妆奁前。 飞翠端着温度刚刚好的白水走到童清妍身侧,童清妍转了转身子用另一侧并不太顺的手接过了茶盏。 看着童清妍捂着脖子的手纹丝不动,飞翠了然的笑了笑,从脂粉盒子里挑了个花纹最繁复的,对着童清妍说道。 “这盒脂粉可以遮掩住痕迹。” 童清妍从镜中和飞翠的视线碰撞了一下后,脸终于不争气的红了。 这个宋湛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是粟裕敲门的,为什么要咬自己的脖子,还咬出了印记。 宋珞回到自己的屋子,眼前还在晃着世子哥哥牵着童清妍离开的画面,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真爱吧。 邓麽麽掺着纪侧妃回到屋里,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娘娘往后可要和世子妃保持距离?” 纪侧妃换下衣裳,瞥了眼邓麽麽不答反问。 “为何这么说?” 邓麽麽将纪侧妃的衣裳挂上衣架。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今日世子殿下亲自来解围带走了世子妃,怕是让王妃更加不喜,世子妃今后大约就是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若和世子妃走太近,奴婢担心王妃会迁怒,毕竟如今掌家的还是王妃。” 邓麽麽的话纪侧妃没有否认,这个妍阳郡主和安阳郡主也就几分相似,但性情可以说是完全南辕北辙,宋湛能护的这么紧,可见是有点手段的。 “敢刚入门就和王妃打擂台,这样的世子妃你若完全表明立场,今后总有她掌家的时候,岂非不智?!将这串玛瑙手钏送去鹣鲽轩,避着些人,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纪侧妃拉开雕花楠木抽屉,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看了眼色泽红润饱满的玛瑙手钏,忍住了一丝不舍交到了邓麽麽手中。 邓麽麽接过锦盒,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正妃院中,陈嫣砸完了一整套茶具才坐了下来。 屋子里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曲麽麽缩着脖子装柱子,可惜天不遂人愿,陈嫣满含怒火的眼眸直直射向曲麽麽。 “让你去交规矩,你倒好,第一天便给她抓了个把柄,比主子都起的迟,谁给你的胆子?!” “王妃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为何就是没醒过来......” 曲麽麽一个哆嗦跪了下去,说话间已然带着哭腔,真的是太倒霉了,事没办成还犯了这么大的错,最主要的是没能帮着王妃给世子妃一个漂亮的下马威,还赶上了王妃出洋相,王妃这口气必定是要发在自己身上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玉镯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娘娘,天凉当心着了风寒。” 秋心瞧着蒋荣华衣着单薄的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心下一闪而过的心疼,赶忙拿过架子上的披风裹了上去。 “怕什么,不过就是风寒,此刻即便我就要死了,恐怕也就如水滴入湖,没什么大风浪的。” 蒋荣华抬手捏了捏秋心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肩上多了的份量并没有让自己觉得暖和多少,反而觉得心更寒了些。 秋心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安慰道。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皇上从前最见不得您有个生病痛痒的......”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了。” 蒋荣华收回落在宫殿门口处的目光,缓缓转过身,那扇门那条青石路,一切如旧,唯独少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如今他有了嫡子,哪里还会记得我,记得我们的安阳......” 蒋荣华提及安阳,那颗心又痛了起来,秋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惹主子伤心了,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娘娘,皇后娘娘出了月子,皇上想必就不会再这么守着了,娘娘依旧是宠冠后宫的贵妃。” “纵使再受宠,也抵不过有子万事足,我与她终究是差了些运气,没想到她这样的身子都能扛得过来,而我的安阳就这么离开了我......” 秋心看着潸然落泪的蒋荣华,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暗暗责怪自己多嘴。 蒋荣华半趴在桌案上哭了一会儿,哭的累了才抬起头来就着秋心手中的帕子净面。 看着平静下来了的蒋荣华,秋心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听闻淮王妃不喜淮王世子妃,第二日便要给她立规矩。” 庆国公府虽然根基浅薄,但要打听这点小道消息还是很容易的,更何况淮王府正妃院的这个事儿压根儿没有下封口令,当日便传的人尽皆知。 蒋荣华闻言微微红肿的眼眸眨了眨,那日远远的瞧见了穿着喜服的两人,远远看着还真有那么点金童玉女的意思。 “妍阳郡主是托了娘娘的福才得以当上郡主,又指婚了淮王世子,论理怎么也该来宫里给娘娘磕头敬茶才是。” 秋心是真的替蒋荣华打抱不平,那日淮王世子夫妇进宫敬茶,主子远远的看着,明明两人都瞧见了,愣是当没看见出宫去了。 蒋荣华大抵是最近遭受的打击一个接一个,对敬茶这样的事完全看淡了,甚至反过来安慰秋心道。 “敬茶敬的也是正经婆婆,名义上的嫡母,哪个都与本宫无关,她来敬哪门子茶。” “那也该来宫里看看您.......” 秋心突然便不说下去了,之前和童清妍闹了些许不愉快,大约也回不到母慈子孝的样子了,可看着贵妃日日消沉,秋心突然又怀念起了童清妍初来宫中的样子。 蒋荣华不知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小佛龛前,看着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蒋荣华双手合十默默念诵了几句,抬手缓缓伸进观世音玉像之后掏摸着。 “这对玉镯日日受香火浸染,这些年头下来已经有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檀香,算是个成双成对的好东西吧,给淮王世子妃送去。” 秋心看着蒋荣华从观音像背后掏出来的布图,里面静静躺着两个玉质相差无几的玉镯,顿时瞪大了眼。 “这......这不是当年皇上亲手打磨的,要给安阳郡主做嫁妆的镯子么?” 也不怪秋心会记得,这对玉镯当时嘉康帝便是在这禧瑞宫日夜雕琢出来的,为此还熬了好几个晚上,都是秋心当值伺候的。 “没想到本宫也沦落到了需要讨好一个小丫头来争宠的地步,拿去给她吧。” 蒋荣华不再看第二眼,就将镯子交到了秋心的手上。 这个她不用问,秋心也知道是说的妍阳郡主,那个因为和安阳郡主有几分相似靠着贵妃一步登天的民女。 秋心本想再劝一劝,可想到贵妃如今的处境,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最可悲的不就是这样么,荣辱皆系于一人,皇上曾经有多紧张禧瑞宫,如今便有多紧张嫡子与凤梧宫。 秋心小心翼翼的将玉镯揣进袖袋里,拿着禧瑞宫的令牌便出宫去了淮王府。 经过那日伺候早膳,陈嫣不希望自己再遭罪,又因为宋湛摆明了维护,对付童清妍自然不能再用小手段,一切都从规矩上名正言顺的教训。 秋心赶到淮王府时,童清妍正顶着装满了水的海碗在走路,曲麽麽像模像样的抓着一把戒尺站在廊下。 童清妍余光瞥见了有人站在正院门口,头上顶着个装满水的海碗走了四个来回早就累了,索性头一歪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哎哟,世子妃娘娘你怎么连个水碗都顶不好啊?!” 曲麽麽一见砸的粉碎的粗瓷海碗,当下心中大乐,忙不迭地开口挤兑,刚说完一句就发现了站在院门口的秋心。 曲麽麽也不是个傻子,能大摇大摆走到正妃院的生人,看这一身穿着气度,也得摆个好脸色上前询问。 秋心看着迎面走来,笑的像风中一朵残菊的曲麽麽,心下冷哼。 纵使有了郡主和世子妃的身份,还是摆脱不了被人欺负的命运,这就是小门小户女子的悲哀,终究归因于没有强硬的靠山。 “郡主殿下,奴婢奉贵妃之命来送新婚贺礼,前几日贵妃娘娘偶感风寒未能及时将贺礼送上。” 童清妍在珍珠的搀扶下站起身,端庄的看着秋心走进,又拿出了那对被包裹的极好的玉镯。 “义母竟然身体有恙,本郡主却是不知的,明日回门后日定当进宫谢恩,还请秋心姑姑与义母好好说道。” “那是自然,奴婢告退。” 秋心看着童清妍郑重的收下玉镯后,转身时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讪笑着的曲麽麽。 童清妍捏着两只玉镯微笑着看着曲麽麽,被风吹的发红的鼻子和脸蛋异常亮眼。 “曲麽麽,我们继续?” 曲麽麽暗暗咽了口唾沫,呵呵笑道。 “那个,今日便到此为此吧,不是说欲速则不达么,世子妃也该歇歇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门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三朝回门的老规矩,淮王妃再不喜欢童清妍,代表着淮王府颜面的事还是做足了功夫的。 温兰也顾不上看一车一车卸下来的礼,只拉着童清妍的手往里走,宋湛自然有童怀远接待。 童清妍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温氏尚未开口,就已经预料到大抵是要说自己瘦了,果然...... “怎么才嫁过去三日,娘看着你下巴都尖了呢?!” 宋湛看了眼童清妍微笑着的侧脸,默默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瘦了,感受着四面八方袭来的眼神,宋湛默默低头。 童清妍自然不会让宋湛在童家温家两家人的心里落下不好的印象,忙笑着开口解释道。 “娘净瞎说,女儿这不是瘦了,是抽条了。” 童老夫人坐在主位,听到童清妍的打圆场满意的点了点头,也笑着应道。 “是该抽条了,今年底便该及笄了。” 温兰大约也明白了自己方才说话有欠稳妥,接着童老夫人的话茬便说开了去。 宋湛被童怀远拉着出了屋门,直往书房走去,一路上童怀远都在安慰宋湛。 “安姐看上去眼神里有不一样的亮光,我这个做爹的知道她是开心的,你做的很好,她娘就是女人心肠心思多了些,说的话一时欠思虑,莫往心里去。” 宋湛不停地点头附和,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亲和友善些,一进书房,清茶棋局都已摆好,宋湛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坐下来看着童怀远兴奋的神情,宋湛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光,盼着午膳能早点开席。 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尤其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那时间便更是短了。 温兰一直牵着童清妍的手,送到大门处了还是不舍得松开。 “娘,淮王府离这儿也不远,只要你想我了,我立刻便回来。” 温兰大约是被童清妍的话感动到了,笑骂了一句。 “胡说什么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动不动就往娘家跑的道理,好好在淮王府呆着,别给世子殿下添乱。” “哎哟,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娘这么快就偏心殿下了呀!”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油腔滑调?!” “还不都是跟爹学的。” “......” 一旁的童怀远莫名被点名,一脸的无奈。 又一番说笑后,真的该离开了,温兰也知道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回门前温兰便与童怀远说好,借着下棋的功夫,委婉而坚定的同淮王世子说说今后一些可能发生的事以及童家在这些可能发生的事儿上的态度与建议。 眼看着淮王府的马车拐过街角后,温兰才迫不及待的拽着童怀远就回了听兰居,让人抱走了小公子,把门关严实了目光灼灼的盯着童怀远。 “夫人,这青天白日的...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童怀远老不正经的扬起一脸暧昧的笑容,下一瞬迎面飞来了一只空茶杯。 “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明知道我是要问你什么,赶紧说。” 温兰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坐了下来,童怀远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世子殿下通情达理很是不错,你放心便是,安姐儿找了个好人,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那纳妾通房.......” “殿下说了,不会考虑这些,安姐儿便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女子。” 温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淮王世子能做出这样的允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可毕竟是个男人,总有做妻子的照顾不到的时候。 童怀远瞧着妻子眉毛一会儿紧皱又一会儿松开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又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索性也不吭声,就这么相对而坐。 另一头马车里,童清妍歪在宋湛怀里,揪着腰间玉佩的络子问道。 “我爹把你叫去书房下棋可有说什么?” 宋湛低头看了眼童清妍微卷的睫毛勾了勾唇,轻笑着说道。 “下棋便是下棋,还能说什么?” 当不想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抛个问题回去。 果然童清妍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不再追问,男人之间的对话不会让女人知道,同样温兰叮嘱自己的那些话,也不会让宋湛知道。 一想到温兰拉着自己叽叽喳喳说的那些,童清妍就觉得自己的脑仁有点疼。 虽然自己心智已经是个成年人,甚至可以说是大龄剩女,可这具身体还未成年,温兰交代的那些,童清妍压根儿就没发挥的余地。 低头瞧了瞧自己略略起伏了些的胸部,童清妍默默在心里背了几遍温兰搜寻来的食谱,回去试试看,万一有效呢…… 宋湛夫妻前脚进门,后脚陈嫣就得了消息躺在床上装病。 黄昏时分童清妍也坚持要到正妃院请安,今日回门归来,肯定也要去给陈嫣请安的。 两人一到正妃院就被告知王妃病倒了,顿时对视了一眼。 宋湛比谁都了解自己的母亲,这会儿生病这么巧,摆明了是要童清妍留下来侍疾,显然童清妍也想到了。 “你......” “我留下,你先回去吧。” 宋湛的眉毛皱了皱,可看童清妍格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抬眼看了眼正妃院的匾额,抓了抓童清妍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一直在屋里躺着的陈嫣,听着耳边丫鬟通风报信宋湛离开了,当即心情大好。 宋湛不在,童清妍独自侍疾,自己折腾她才能撒的开手。 童清妍缓缓走上台阶,这短短的三日,陈嫣出的幺蛾子就一个接一个,今日不给她长点记性,后面想过安生日子怕是也难。 此刻躺在床上装病的陈嫣还不知道,童清妍已经忍不下去了。 蒋荣华将那两个宝贝镯子送出去,为的就是要童清妍记住自己昔日的帮助,承了自己这份情也该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聪明人之间对话根本无需说明,自然会懂,所以即便秋心没有说什么,蒋荣华也知道童清妍会照做的。 陈嫣看着童清妍倒来的第十四杯茶,终于勉强示意侍女把自己扶起来要喝茶。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互信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陈嫣徐徐喝下半盏茶,微微抬眼看着面容波澜不惊的童清妍,心下一阵冷笑,惯是个会装相的。 当初在长春府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能耐,以至于一个不察让湛儿被迷了眼蒙了心智,非要娶这么个小门户的女子。 “哎哟,头好疼......” 童清妍低垂的视线因为这声假的不能再假的叫唤拉高了些,此刻陈嫣侧躺半坐在床上,身上盖着织花繁复的薄毯,一派贵妇人的模样。 身边的侍女了然的退到一侧,空出位置来让童清妍上前伺候,按说世子妃即便侍疾也无需真的动手,可王妃摆明了要折腾世子妃,那做下人的就得知情识趣一些。 童清妍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做作的女人打交道,尤其是做作的老女人。 这个时代的女人对保养也算是上心了,可终究不如工业化的现代提纯能力之精妙,凑近些看,童清妍完全无法忽略淮王妃脸上细细密密的沟壑。 大约是真的操劳过度,差不多年纪的纪侧妃看上去可就比陈嫣年轻多了,那个素日吃斋念佛的陈侧妃,大婚那日也草草见过一面,印象里也比淮王妃年轻许多。 “没听见本妃头疼?戳那儿能治得好本妃的头痛症?!” 陈嫣看着木木呆呆站在面前的童清妍,顿时胸闷气短嚷嚷了起来。 童清妍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再看向横眉怒目精神十足的陈嫣,当下就抬起双手开始活动指尖。 “你...你干什么?!你......你敢动手?!” 陈嫣看着手指做个奇怪动作的童清妍,顿时躺不住了,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紧盯着她。 童清妍则是一脸无辜的笑了笑,继续揉捏着双手说道。 “母妃不是头痛症犯了么,巧得很,从前在长春府,我学了一点按揉头部的手法,今日正好用上,保证按揉完您的头就不疼了。” 童清妍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此刻在陈嫣眼里,不啻于恶魔在世。 “世子妃娘娘......” 侍女们也不是傻的,纷纷上前了几步想去阻拦,可童清妍一个扭头瞪视,这群侍女又都怂了。 再怎么也是世子妃,世子殿下又这么明摆着稀罕,谁都不愿做那个出头鸟,一时间竟齐刷刷停止了上前的脚步。 在这个空档之下,童清妍一把拉过退到床里侧的陈嫣。 要说陈嫣好歹是个成年女性,不应该会输给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可惜童清妍养了只蛮力狗,硬是把臂力练了出来。 陈嫣数年养尊处优,此刻即便用尽全力还是眼睁睁被童清妍拉到了近前,一把摁倒在床上。 “你!你放肆!本妃定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你这个不孝的儿媳是何等的可恶!你...你放开本妃!” 陈嫣嘴里骂骂咧咧,丝毫不耽误童清妍下手,只听见几声骨头脆响声,陈嫣只觉得疼的眼冒金星,然后便晕了过去…… “天啊!王妃...王妃她晕过去了!” 侍女们一见王妃被世子妃摁晕了,再也不敢耽搁,忙上前拉拽还在陈嫣身上折腾的童清妍。 如今尚且只是晕了,万一真被失心疯的世子妃整晕了,整个正妃院的人怕是都要陪葬了…… “你们松手!王妃现在已经闭嘴了,本世子妃可就是整个淮王府后院至高之人,谁敢阻拦我?!” 童清妍瞪了眼拽着自己袖子的两个侍女,两人闻言顿时松了手,可又不敢真的不管,只得悬空着手看着童清妍继续在陈嫣背脊上摁来摁去。 那清脆的响声落在一众侍女耳中,像极了戏文里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 童清妍按照印象里的穴位按摩手法,给陈嫣的背脊连同头部和四肢都走了一遍之后,才抬起袖子豪迈的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要说这个时代的贵妇人的通病,大抵就是缺乏运动量,导致浑身动不动这里不舒服那里有小痛痒。 童清妍利索的跳下床,回头看了眼趴在床上衣衫凌乱毫无优雅睡姿的陈嫣,拍了拍手大踏步离开了寝屋。 “哦对了,王妃只是昏睡,自然醒来就好了,无需请大夫,如果你们坚持要请大夫也不是不可以,诊金自己掏。” 童清妍说完便潇洒的离开了,留下一众侍女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承担这个诊金,再看看鼾声微微的王妃娘娘,不知道为何竟统一在心中默念相信世子妃一次。 童清妍甩着大膀子刚刚坐下,水才喝了一半,宋湛便从前院书房赶了回来。 关切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确认童清妍只是面有倦色其他一切无虞后,宋湛才勾了勾嘴角。 看着童清妍慢慢喝完杯中剩下的水,宋湛才开口问道。 “想吃点什么?” 童清妍抱着空杯子,表情有些说不清的别扭。 虽说给陈嫣按摩是好事,捎带着恶作剧惩罚一下,可宋湛这样全身心信赖丝毫不质疑的模样,还是让童清妍有些不好意思。 “你.......你就真的不好奇?” 不好奇我对你的母亲做了什么,不好奇我是不是故意打人报复。 宋湛的目光略略往上一挑,童清妍的额头上还有没擦净的细小汗珠。 听到下人禀报时,宋湛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但紧张的不是母妃会出什么事,而是紧张童清妍会有什么闪失。 宋湛立刻起身又定在远处的原因,就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相信她,她不会害了母妃。 粟裕看着猛的站起身又猛的坐回去继续看文书的主子,再扭头看向一脸错愕的下人时,微微摇了摇头。 “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世子殿下忙着呢,回去该干嘛干嘛。” “.......” 下人一脸懵的被粟裕用手指戳出了书房,不敢置信的又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抬起有些僵硬的脚离开了世子殿下的院子。 回忆起下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宋湛再看此刻童清妍眼眸里不敢相信的神采,突然发觉原来自己表现的还不够,不足以让眼前这个已经是自己妻子的人,同样的信任自己。 第二百四十七章 线索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第一章梦魇 窗帘被窗缝里漏进来的风吹的呼呼响,屋内四张床榻上深深浅浅各自均匀的呼吸声,昭告着床榻的主人丝毫不受影响的好梦。 任娇娇的床位靠着门口,粉色的床帘遮的严严实实,本也安然睡着的她,呼吸突然就乱了。 任娇娇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清醒不了,梦里依旧是那个场景,遮在竹条编制的脏衣篓前面的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寸头一个齐腰长发。 梦境里的自己蜷缩在脏衣篓里,篓子里有很淡雅的百合花香,那是洗衣液的淡淡香味,任娇娇直觉的肯定是那长发女子最爱的味道。 两人就那么僵立在脏衣篓前面,直到鲜血顺着僵立的身躯流到地面,又缓缓流向自己所在的脏衣篓,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因为每次都是这样。 看着越来越逼向自己的鲜血,任娇娇对自己说着快点醒来,可是这一次却不管用了,这一次梦境里的自己说话了,任娇娇清楚的听到脏衣篓里的自己在喊。 “爸爸......妈妈......” “娇娇......娇娇醒醒!娇娇!” 任娇娇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禁锢在梦魇中的意识经过这么一晃终于挣脱开了。 任娇娇猛的一睁眼,入眼是触手可及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贴着爱豆最新的宣传海报,还有任娇娇费了半天劲排队得来的亲笔签名,男子明媚的笑容在昏暗的月光下依旧很温暖。 任娇娇看着海报上男子的笑容平复了几个呼吸,才慢慢坐起身看着眼罩歪歪斜斜挂在头上的室友。 田月看着清醒过来的任娇娇松了口气,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海绵垫子上也不觉得冷,就这么攀附在梯子上昂着头看着任娇娇。 “娇娇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嗯,好像是......记不清了,是不是吵着你了?” 田月是宿舍四个里最能熬夜的,这迷迷蒙蒙的样子显然也没睡多久,自己应该是做噩梦说了什么吵到她了。 田月摇了摇头,索性双手拉着围栏扶手三两下就爬上了任娇娇的床。 “你能说什么呀,就是呼吸声有些乱,全宿舍就你的床上味道最好闻,一股花香。我晚上吃汤包汤汁洒床单上了,一股子味道闻着睡不着,今晚和你挤一挤吧,好不好?” 任娇娇看着已经侧躺进被窝的田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都躺下了,我还能说不好吗?” “嘻嘻,当然......不能。睡吧睡吧,明早是大魔王的课,不能逃,太讨厌了——” 田月嘟嘟囔囔的就拉下眼罩继续进入梦乡,任娇娇脸上无奈的笑渐渐收了起来,这个梦魇之后怕是睡不着了。 任娇娇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叹了口气,伸手将田月拉开的粉色床帘又拉好,遮住了满眼的月光。巴特尔 景大历史悠久,近年来屡屡传出要搬去郊区新校舍的传闻,作为景大即将升级为学姐的任娇娇四人,自然是抗拒的。 景大再怎么破旧,好歹地理位置优越,坐落在京城的繁华地段,如果真的搬去郊区,那就真的是出门面朝黄土的惨淡生活了。 今日只有上午有课,还是出了名的大魔王的课,课上随机点名,不管是中途开溜还是下课前十分钟提前开溜,只要被逮到就是挂科警告。 景大每个专业都有那么一个大魔王一样的存在,任娇娇所学的建筑专业更是出了名的严苛,田月这种八节课能逃五节的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爬起来上大魔王的课去,毕竟关系到最大的学分,一旦挂了要再补回来可有的磨呢。 任娇娇后半夜一直枯坐到天亮,手机屏幕始终一片黑暗,最近似乎一直很忙,都没有联系自己。 任娇娇看着依旧平静的手机松了口气,对那个人,任娇娇一直是种很复杂的心理,有感激也有害怕。 不来找自己最好,那今天下午就可以安排活动了,奶茶店的兼职可以联系一下,靠自己的能力赚点零花钱比什么都强。 田月瞄了眼任娇娇的手机,看到微信界面是奶茶店那位小哥哥时,立马扑了过去。 “娇娇,你今天下午要去奶茶店打工?!” 田月双眸亮闪闪的看着娇娇,意图不言而喻,任娇娇还没回答,身边打着哈欠的洛施齐就轻哼了一声。 “人家娇娇是去赚钱的,你少凑热闹,上次闯的祸害娇娇少拿到钱不说还得替你收拾烂摊子,这次又想干嘛?!” 洛施齐说的是田月那次硬要顶替娇娇兼职半天,好跟奶茶店店长小哥哥套近乎,结果光顾着套近乎弄错了三份外卖的事。 田月一听洛施齐又翻旧账,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错了,娇娇你让我去吧。” 田月眨巴着圆圆亮亮的大眼睛,洛施齐摇了摇头表示没眼看,身旁的郭嘉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示意任娇娇自求多福。 任娇娇刚想果断拒绝,就瞥见屏幕上一闪而过的讯息,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刺了一下任娇娇的眼眸,以至于下意识的出口了一个字。 “好。” “真的?!娇娇你最棒了!我请你吃饭!吃五食堂的铁板鱿鱼,你不是最喜欢吃嘛,等下下课了我先跑过去占座。” 田月欢喜的眯眼笑,给了任娇娇一个大大的拥抱,任娇娇感受着田月热情的拥抱,浅笑着拒绝道。 “不了,我有点事,铁板鱿鱼就免了,你下午不给我犯错,我就阿弥陀佛了。” “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肯定没问题!” 田月自信的拍着胸脯,对着有些意外的洛施齐和郭嘉挑了挑眉,就知道娇娇最容易心软,肯定会答应自己的。 任娇娇背靠着座椅留出一片空间给左手的田月和右手的洛施齐打嘴仗,四个人从大学军训开始就建立起了革命友谊,想尽办法安排到了一个寝室里,如今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小学妹即将成为大学姐,可性子依旧如初见时那般,也不知道这样的友谊能维持多久。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己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深夜里的对峙,全凭那一点朦胧的月光,粟裕心情很不好,屋外的人比自己厉害。 “阁下想来也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何故偷袭?!” “嗤——” 一声不屑的笑声传来,粟裕屏住呼吸仔细辨别方位,方才躲避那枚暗器时,粟裕已经改变了自己的站位。 “我的确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可你是。” 粟裕刚想反唇相讥,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就好像是可以压低放粗了嗓音说话。 “呵,一个姑娘家嘴巴这么毒,也不怕嫁不出去?!” 粟裕话音未落就立刻改变了站位,果然又是三枚暗器穿门而过。 这样穿透门板的力度和精准度,是个比自己还要狠辣之人。 “呵呵,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就被听出来了,你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耳朵还可以,今夜你这双耳朵我要了。” 粟裕听着深夜里飘荡在空中的女子声音,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一袭紫衣的女子从站着的树上轻松跃下,这棵树是距离这破宅子最近的一棵,粟裕出现时,紫衣女子刚想下去查探。 站在树上观察了许久,女子确定这个黑衣男子找到了些东西,便再也忍不住,出手了。 绯月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暗器竟然被这人躲过了,而且才一句话就被猜出了是女儿身。 “姑娘出手这么狠辣,不知师出何人?” 粟裕听着极其微弱的脚步声,辨别着女子距离这处屋子的距离,强行突围怕是难了,不知道这女子还有多少同伴,如今只能随机应变。 “你不若直接问我替何人效命?呵呵,你还是直接出来认输吧,也省的打起来输给我面子上更难堪。” 绯月很有自信,且不是盲目的自信,主子费尽心力调教出来的人不过五个,自己排第二的水准在江湖上跺跺脚也是能抖落一层灰的。 “呸,如果不战而降,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粟裕后槽牙咬了咬,这个小姑娘能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武功修为,可见其背后之人是个心狠的。 粟裕摸了摸怀中的盒子,这个东西一定要想办法送回京城,教到主子手上,至于自己的命么……那不重要。 绯月全身心戒备着靠近屋子,来庆丰县之前,兄长提出过同行被绯月严词拒绝了,今日是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若是败了回去,真没脸见人了。 绯月没想到率先进攻的就是粟裕,寒光一闪而过后,一直藏在屋里的粟裕跳窗而出,剑锋直指绯月的面门。 对于粟裕的主动进攻,绯月只有一霎那的惊讶,而后便如猫戏老鼠般游刃有余。 粟裕知道绯月此刻是在戏耍自己,然而粟裕也有自己的打算,只要再多撑一会儿,接应的同伴就会赶来,自己拼死拖住这个妖孽哪怕半盏茶时间,也足够同伴将东西送回京城。 刀光剑影晃动间,绯月大致没了戏耍的兴致,开始下狠手,眨眼间粟裕的身上就添了好几道伤痕。 一声急促的短笛声响起,绯月和粟裕齐齐转眸,不过一瞬绯月便大怒一剑刺向粟裕,自己真诚的一对一,这人居然敢找帮手?!简直该死! 赶来的确是粟裕的帮手,亦是此地的暗桩,眼见着绯月的这一招下去,粟裕不死也得废了,赶忙低喝出声。 “住手!自己人!” 平生打打杀杀无数回,再没有比这一次更惊心动魄的了。 硬生生转变方向的利刃,擦着粟裕的喉结甩脱出去牢牢钉入树内,肩膀上深深挨了粟裕一记。 死死摁住肩上的伤口,通红的眼眸看着两个站在一起的人,还真是认识,这个赶来的人不就是那个傻大个么。 “你认识?” “你认识?” 粟裕绯月同时发声询问,被问的李大挠了挠头,颇有些难为情的率先回答了粟裕。 “这位女侠功夫了得,是翠仙楼的掌柜,是六皇子哦不,是毓王殿下的人。” “毓王殿下?!那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扬了扬沾满鲜血的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扯下蒙面的纱巾。 “你们两个大男人,不知道照顾一下我这个弱女子的吗?” “弱女子?!” 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粟裕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该死的有趣! 差点把自己剁了喂狗,现在一听是自己人就这么开始使唤起来了。 翠仙楼角门在长三短二的敲门声响起后,打开了一条窄缝,三人陆续进入,门又悄无声息的关死。 熟练的包扎好伤口,喝了一杯热茶才感觉回魂了,绯月瞥了眼上首的兄长,用脚尖指了指抱臂而立的粟裕。 “淮王世子的人。” 四目相对间,粟裕半点没有放下戒心的意思。 在宋湛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毓王殿下手下有这么精干的几个死士,世子殿下若也不知,那就说明这在北境的几年,毓王殿下着实刻苦。 “既然是世子殿下的人,那咱们便也没必要分什么彼此,原来也是毓王殿下不愿放过暗害世子殿下之人,才命我等暗中打探,不如......” “既然世子殿下已经亲自查探此事,在下觉得还是让我家殿下自己报仇更好,毓王殿下的好意在下自然会如数带到。” 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落云的话,绯月低垂着的视线直直投向粟裕,恨不得就地再往他身上扎两个洞。 怀里的盒子对宋湛来说至关重要,虽然目前看似属于毓王殿下的阵营,但主子的心意不该由下属揣测自行决定,今日说什么也要送东西入京,交给他人?绝无可能! 大约是气场太强,落云倒也没再执着于让对方将东西交出来,客客气气送走了两人后,绯月终于等不及的开口。 “兄长为何......” 制止的手势一出,立刻闭嘴,只是鼻子里还发出了一声不赞同的冷哼。 “王爷这么做自有王爷的用意,你今日若是杀了这人,怕是坏了王爷的大事。” “我又怎么知道他是淮王世子的人,无差别攻击罢了,不知者无罪,王爷才不会怪我。”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成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细雨润无声,嫩绿遍布京城的时候,太后病倒了。 这个病来的突然且汹涌,太医院一干人等都被拘在了慈宁宫里,轻易不得出宫。 “这脉息时缓时急,老夫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病症啊,除了哼哼唧唧,也说不清哪儿不舒服,这算谁的事?” 三两人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无非都是想着尽早分清楚是谁负责的病症,其他人好全身而退。 周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瞥了眼茶水间里的几个太医,轻轻的摇了摇头。 世人皆自私,尤其事关性命,总想着保住自己,其他人的死活可跟自己没关系。 太后游御花园赏春,突然晕厥一病不起,皇后都跟着伺候了好几日,又得顾着小皇子,人已经瘦的快脱相了。 “周太医,你来看看今日的脉案。” 递到眼前的纸上写着今日太后的脉相以及把脉的太医,日日如此。 周鹤捏着脉案往里走,一路上众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飘向自己,这是皇后对自己青眼有加的缘故。 若非当时情况特殊,接生皇子这样的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更不要说现在嘉康帝都有些想将平安脉的事交给自己。 躺在床上的厉太后,此刻面容安宁,唇色泛白,脸颊却泛红,说是中毒又不像,可若不是中毒,这时不时哼唧喊痛,又时常沉睡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寻常病症。 “今日可用了参汤?用了几何?” “回禀周太医,太后已用完一盏参汤。” 婢女小心翼翼的呈上参汤碗,看着周鹤仔细查验,确认无误后才敢将空碗端下去。 嘉康帝的每日一问,已经没有太医敢往前凑了,问了病因何时能好一概不清楚,这不明摆着惹怒皇帝么。 秦姑姑看着周鹤忙前忙后,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插话了,不过依旧是那几句。 “周太医,太后娘娘这病到底为何,已经半月有余,仍不见好,奴婢等......” “皇上,皇后驾到——” 唱喏声打断了秦姑姑的话,因为太后身体有恙,这阵子慈宁宫成了最热闹所在。 嘉康帝频繁往慈宁宫跑,后妃们自然也得跟着一块儿跑,谁也不想丢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周鹤冷眼望着神色倦怠强撑着自己的皇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一面日夜操心着小皇子一面要侍疾,再这么下去恐怕病倒的就是皇后了。 “太后今日还是不见好吗?” 嘉康帝拧着眉扫视了一圈,一个个都是低垂下头颅,大气不敢出。 眼见着又是得问到自己身上,那些个御医都往后缩着降低存在感,周鹤第不知道多少次暗骂自己倒霉,搅和进了皇家这趟浑水里。 “皇上,臣等皆已尽力,太后这......这罕见症状怕是一时无解。” 望着一众点头如捣蒜的太医,再看看腰杆挺得笔直的周鹤,嘉康帝的拳头在袖子里紧了紧,面容尽量平静的反问道。 “所以朕这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后就此下去?” “......” 重复了好几日的无言以对,再次上演,眼看着皇帝即将暴走,储舒沫及时摁住了嘉康帝的手。 因为有了小皇子,最近两人倒是走近了几分,果然皇后一出手,嘉康帝缓和下了脸色扭头等着皇后发言。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秦姑姑,眯了眯眼,浑浊的眼眸里满是算计。 “皇上忧心太后,臣妾很是理解,太医们这些时日一直在商量对策,臣妾也是看在眼中,如今既然太医们束手无策,不如张贴皇榜昭告天下,寻名医秘方医治太后。” 皇后此话一出,缩着脖子低着头的太医们心上都不好过,这皇榜张贴出去后,成也不好不成也不好,对整个太医院都不是好事。 若真寻到了医治太后的乡野大夫,无疑多了个竞争之人,若是寻不到,太后此番下去哪天驾鹤西去,那整个太医院都得承受皇上的雷霆一怒。 “皇上皇后容禀,太后此番病的突然,清醒时痛苦不堪,老奴看了着实担忧,故今日老奴只得大胆请命,皇后娘娘分娩当日危机重重,最后母子平安,听说都是白医师力挽狂澜,不知可否请白医师入宫替太后看诊?” 一席话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 是啊,那个妇人也算是有两下子,帮着皇后平安生产,叫进宫来替太后看看也好,不管治的好与不好都不影响太医院,毕竟太医院可没有女子入院的先例。 有这般心思的太医又何止一个两个,人多力量大便在此刻,越来越多的太医支持秦姑姑的请求。 一直冷静理智的周鹤本能的想替白灵仙拒绝,自己入宫已是无奈,上次让白灵仙入宫也是形势所迫,这次若是再牵扯进白家丫头,怕是要摁不住师叔的棺材板了。 然而拒绝的话还未开口,嘉康帝显然已经听进去了且很快做了决定。 带着口谕离开的太监飞奔着离开了慈宁宫,皇后若有似无的瞟了眼一脸不渝的周鹤,只当没看见。 太后毕竟是太后,真的顶上了谁都不会有胜算,当年太后能拿病体折磨蒋荣华,就足以说明太后的凤体有多紧要。 一边众人默默无言的等待着白医师能进宫创造第二个奇迹,另一边童清妍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的看着端坐在一旁的白灵仙。 今日一起床,珍珠就发现了床铺上的不对劲,自家主子来癸水了。 果然不过一个早膳的功夫,就疼的直不起腰,太后病倒的这些日子,世子爷也忙的好几日深夜匆匆回来,天不亮便离去。 看着满床打滚的自家主子,几人只好拿定主意去请了白大夫过府看诊。 “不是什么大事,月事不调多半是你平日不注意,往后可得小心些,少食生冷。” 熟练的写着药方,白灵仙摸了摸童清妍发白的小脸,半是心疼半是感慨,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多谢白姑姑,我好些了。” 感受着腹部汤婆子传递来的暖意,童清妍有气无力的道着谢。 第二百五十章 算计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薄云琛被灿烂的阳光刺了一下双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顺着脸颊坠落了下去。 在医院枯坐了一整晚,薄云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对那个女人厌恶至极,这一年多从未正眼瞧过她,连带的沈轻乔也只不过是利用她恶心那个女人罢了。 现在人死了,不过是知道这一年都是误会,自己误伤了孩子的亲生母亲并且间接害死了她。 明明连样貌都记不太清的女人,现在自己的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儿一样。 薄云琛的嗓子因为昨晚的嘶吼,此刻刺痛的说不出话来。 薄存名面对儿子的怒吼质问,面无表情。 “我以为你应该清楚她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下了这个孩子,薄家少夫人可以有更好的人,但薄家的长孙必须是沈家的血脉。” 薄存名冷淡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薄云琛的眼,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微哑的嗓音吐露出最无情的话语。 “就因为你当年没能娶到沈家那位,被迫娶了我妈生下了我是不是?!你自己没能如愿就设计我来替你圆了那点龌龊的心愿,你和爷爷有什么区别,薄家的男人都一样的混蛋,呵呵……” 薄存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当年的恩怨显然不乐意再提,至于一副要吃人模样的薄云琛,薄存名也不打算安抚了。 “既然沈流苏已经死了,你也该想想怎么处理那个沈轻乔了,一个沈家的私生女还想和沈流苏争高低,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薄存名手里的黑檀木拐杖杵了杵洁白无瑕的瓷砖,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薄云琛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拐杖杵到地面的声音,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天光大亮。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司机在车里睡了一整夜,如今看着坐进车里一声不吭的薄云琛也不敢问要去哪儿。 “回家。” “是,薄总。” 司机本想问一句哪个家,还好及时住了嘴,少夫人都已经死了,但小少爷还好好的,薄总这个时候肯定要去看小少爷。 沈轻乔一夜未合眼,给薄云琛打了无数通电话都没人接,直到最后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流苏出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沈轻乔刚刚换上性感至极的冰丝睡裙,套房外薄云琛刚看完孩子回来。 沈流苏纤细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薄云琛阴沉的声音。 “出车祸?她在哪家医院?!我这就去!” 沈轻乔听着院子里车子的轰鸣声,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窗帘,做工良好的窗帘上绣线因为过度的拉扯崩断了几根,这个窗帘不能要了...... “云琛,你回来啦……” 沈轻乔看着一脸憔悴的薄云琛从车上下来,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一把挂在了薄云琛身上,院里打扫卫生的佣人们赶忙低下头。 “云琛,你一晚上没回来,我担心死了……” 沈轻乔借着抱住薄云琛的时机,一边撒娇一边闻了闻薄云琛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味几乎被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遮盖,这是在医院呆了一整晚!城 薄云琛觉得头有些晕,挂在自己身上的沈轻乔身上的香水味让薄云琛的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些。 “你下来。” 薄云琛忍着喉咙的不适,说出了今早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沈轻乔被这么冷淡的薄云琛刺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薄云琛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 “云琛你的声音怎么了?顾妈赶紧把冰糖雪梨端出来。” 沈轻乔熟门熟路的扭头对着屋内喊了一声,屋里传来顾妈答允的声音,薄云琛的眉毛却紧紧的皱了起来。 顾妈自从沈流苏入狱以来,就被安排专心照顾孩子,沈轻乔居然还使唤顾妈做事,那么孩子谁来照顾?! 沈轻乔自然没有发觉自己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便让薄云琛更为不满,紧紧抱着薄云琛的手臂倚着他就往屋里走。 顾妈看着薄云琛手臂上挂着的人形玩偶一般的沈轻乔,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少夫人再不好,那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这个沈小姐根本不会照顾小少爷。 薄云琛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沈轻乔也被带着摔坐在沙发上。 察觉出薄云琛心情很不好,沈轻乔也不敢多说什么,赶忙伸手整理好自己的发丝。 扬起一脸娇媚可人的微笑,端起汤盅舀了一勺尝了尝,然后直接手腕反方向将汤勺递到薄云琛嘴边,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张开嘴。 “孩子呢?” 顾妈袖着手站在一边,听到薄云琛的问话下意识抬起头来,刮了眼端着汤勺僵住了的沈轻乔,顾妈低声回答道。 “少爷昨晚自您走后一直哭闹个不停,才喝完奶睡下。” “你收拾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薄总......” 顾妈吓得吸了一口冷气,刚想哀求薄云琛,却发现薄云琛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沈轻乔身上。 沈轻乔极力控制住颤抖的手,将汤勺好好的放回托盘,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薄云琛。 “阿琛,我......” “阿琛不是你叫的,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就去给你的姐姐赔不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薄云琛说完想说的便站起身朝楼上走去,丝毫不去看呆坐在沙发上泫然欲泣的沈轻乔。 沈轻乔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沈流苏此刻又在哪里,这一晚薄云琛听沈流苏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沈轻乔自然不肯轻易搬离薄云琛的这幢湖心别墅,好不容易用了手段才住进来的,眼看着就要住进主卧了,且是名正言顺的住进去,怎么可以就这么搬离?! “沈流苏!你给我等着!” 沈轻乔鲜红的指甲划拉过手机,打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她要知道昨晚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能把沈流苏彻底踩死,沈轻乔就不叫沈轻乔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旧账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高头大马长长的嘶鸣声响起,众人纷纷避让。 宋湛一路疾驰到了王府,瞥见匆匆出门的宋沐,也没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童清妍到底怎么了。 一路奔到鹣鲽轩,廊下的女子拿着把小金剪正剪着一盆花草,什么也顾不得就大踏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呀!” 突然被人从后背抱住,吓的差点拿剪刀反向扎了过去,还好熟悉的气味让自己更快速的丢了剪刀。 “怎么突然这样......手里有剪子呢,万一伤着你了,我又该挨训了。” 感受着身后之人喷洒到自己脖颈间的呼吸,童清妍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挣扎,就这么任由自己身上长了个人型大挂件。 “手这么凉,身体不舒服。” 呼吸里全是桂花的淡雅香气,这才觉得些许满足与安逸,伸手握住怀中人的手,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对于宋湛肯定的言语,童清妍喟叹出声,这个男人真的是心细到令人发指。 “今日身体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手有些凉,如今已经大好了。” 早在宋湛出现的那一刻,众人便已识趣的退下了,两人这般相拥着说话,也无人知晓。 “在宫里遇见了周太医,他说你有事,想必是白医师告诉他的。” 提到了白灵仙和周鹤,怀中人终于有了大反应,只看到小脑袋转了一个圈,仰头望着自己,眼眸里闪烁着光芒。 “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把舅母牵扯进去?” 温家在白灵仙进宫时得到了消息,这个消息是淮王府传过去的,夹带着童清妍的安抚多少还算定心,可童府得到这个消息,便有些坐不住了。 松桦园里,童老太太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童怀远摩挲着椅子扶手,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今人已入宫,一切静观其变吧,总不好率先露出马脚,灵仙什么都不知道,再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童怀远的话没有安慰到自己,但却点醒了一点。 从前种种白灵仙都是不知情的,即便深宫里的人有所怀疑,在白灵仙身上也不会查探到什么。 “长春府那边如何了?” “娘放心便是,一切妥当,当年白家的户籍文书是高伯所写,爹所述。如今爹已不在,高伯也已入土为安,活着的人里已没有能说得清道得明的人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会突然翻起旧账来,难道是那个周鹤......” “周大夫的为人,应当不至于。清妍会递消息来,宫里多半也有后手,咱们暂且稍安勿躁。” 好不容易安抚完了童老夫人,童怀远揣着手缓缓走了出来,看着被拴在一边的小雪,露出个笑容。 “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汪汪——” 小雪的眼眸与笑容依旧澄澈,像极了从前的自己,在不知道上一辈恩怨情仇的那些事之前,每日和弟弟在学堂读书,回家一起习字温书,帮着孤苦无依的娘亲做力所能及的事,虽然不富裕但却有脉脉温情。 直到那夜母亲哄睡了弟弟,将自己拉到了厨房,围着炉子烤了两个红薯,说起了一个故事,才改变了自己一生。 自那以后读书成了自己唯一要做的事,考上功名做一方父母官,永不入京,但却再也放不下那个京城了。 那个承载了母亲悲苦的前半生的京城如今就在自己脚下,当年掩藏的一切都有些若隐若现的感觉,童怀远扪心自问是不怕的,甚至有种难言的快感。 白灵仙一无所知的身处深宫,正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宫里众人都很是尊敬,更令人意外的是,太后真的再渐渐好起来。 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呼痛的声音也渐渐变少。 就着秦姑姑的手中碗漱口完毕,看着宫女们收拾完碗筷,厉太后露出和蔼的笑容,拍了拍白灵仙的手。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哀家的身子差点就被阎王爷收了去。” 沉香袅袅的寝屋,只有安静做事的婢女,说话声稍大些好像都会被问罪,即便已经相处了几日,白灵仙面对和蔼可亲的太后还是拘谨的很。 不着痕迹的撤回手,行礼叩谢太后褒奖,一刻都有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厉太后依旧不改笑容,甚至亲自剥了个橘子。 这样的水果在皇宫里不算稀奇,寻常百姓人家却是难能吃到的。 受宠若惊的接过橘子,听着厉太后和秦姑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突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这一手医术当真是不错,还没问过你师从何人呢?这样的人才不在太医院供职,委实可惜。” 白灵仙愣怔了一瞬,脑海里闪过父亲的面容,眼眸里带了点哀伤。 “太后明鉴,父亲他确实是在太医院供职过,还是个御医,只是最后归隐回乡娶妻生子了。” “哦?竟有这事?御医做的好好的怎会辞官归隐呢?不知白医师的父亲姓甚名谁,说不定哀家还会有些印象。” “民妇的父亲叫白书玉,曾是供职太医院的御医。” “哦,这个人啊,哀家确有些印象。” 语气里流露出些许失落,却不是白灵仙能懂的,厉太后突然露出倦容,秦姑姑赶忙搭话让众人退下。 眼看着寝殿里只剩下了二人,厉太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是哀家认错了?可这丫头的容貌实在太像他了。怎么会是白御医的孩子的?” 长春府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府衙文书已经查阅清楚,确实是白家,与温家结了亲。 一切都很说的通,可是厉太后的心头还是缠绕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后怕是多虑了吧?墨太医当年的气节,可不像是会替人养育儿女的,那一颗心都拴在那人身上至死不休的,又怎么会......” 秦姑姑止住了嘴,这人上了年纪就是会嘴碎,居然忘了太后最忌讳那人,之前这么多年都憋着不提,今日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 “面容这般相像,却不是亲生父女,也真是怪哉,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担忧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薄云琛被灿烂的阳光刺了一下双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顺着脸颊坠落了下去。 在医院枯坐了一整晚,薄云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对那个女人厌恶至极,这一年多从未正眼瞧过她,连带的沈轻乔也只不过是利用她恶心那个女人罢了。 现在人死了,不过是知道这一年都是误会,自己误伤了孩子的亲生母亲并且间接害死了她。 明明连样貌都记不太清的女人,现在自己的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儿一样。 薄云琛的嗓子因为昨晚的嘶吼,此刻刺痛的说不出话来。 薄存名面对儿子的怒吼质问,面无表情。 “我以为你应该清楚她最大的价值就是生下了这个孩子,薄家少夫人可以有更好的人,但薄家的长孙必须是沈家的血脉。” 薄存名冷淡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薄云琛的眼,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微哑的嗓音吐露出最无情的话语。 “就因为你当年没能娶到沈家那位,被迫娶了我妈生下了我是不是?!你自己没能如愿就设计我来替你圆了那点龌龊的心愿,你和爷爷有什么区别,薄家的男人都一样的混蛋,呵呵……” 薄存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当年的恩怨显然不乐意再提,至于一副要吃人模样的薄云琛,薄存名也不打算安抚了。 “既然沈流苏已经死了,你也该想想怎么处理那个沈轻乔了,一个沈家的私生女还想和沈流苏争高低,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薄存名手里的黑檀木拐杖杵了杵洁白无瑕的瓷砖,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薄云琛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拐杖杵到地面的声音,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这么一坐就坐到了天光大亮。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司机在车里睡了一整夜,如今看着坐进车里一声不吭的薄云琛也不敢问要去哪儿。 “回家。” “是,薄总。” 司机本想问一句哪个家,还好及时住了嘴,少夫人都已经死了,但小少爷还好好的,薄总这个时候肯定要去看小少爷。 沈轻乔一夜未合眼,给薄云琛打了无数通电话都没人接,直到最后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流苏出车祸的消息传来时,沈轻乔刚刚换上性感至极的冰丝睡裙,套房外薄云琛刚看完孩子回来。 沈流苏纤细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薄云琛阴沉的声音。 “出车祸?她在哪家医院?!我这就去!” 沈轻乔听着院子里车子的轰鸣声,手指下意识攥紧了窗帘,做工良好的窗帘上绣线因为过度的拉扯崩断了几根,这个窗帘不能要了...... “云琛,你回来啦……” 沈轻乔看着一脸憔悴的薄云琛从车上下来,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一把挂在了薄云琛身上,院里打扫卫生的佣人们赶忙低下头。 “云琛,你一晚上没回来,我担心死了……” 沈轻乔借着抱住薄云琛的时机,一边撒娇一边闻了闻薄云琛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味几乎被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遮盖,这是在医院呆了一整晚!经典 薄云琛觉得头有些晕,挂在自己身上的沈轻乔身上的香水味让薄云琛的太阳穴跳的更厉害了些。 “你下来。” 薄云琛忍着喉咙的不适,说出了今早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沈轻乔被这么冷淡的薄云琛刺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薄云琛的嗓音吸引了注意力。 “云琛你的声音怎么了?顾妈赶紧把冰糖雪梨端出来。” 沈轻乔熟门熟路的扭头对着屋内喊了一声,屋里传来顾妈答允的声音,薄云琛的眉毛却紧紧的皱了起来。 顾妈自从沈流苏入狱以来,就被安排专心照顾孩子,沈轻乔居然还使唤顾妈做事,那么孩子谁来照顾?! 沈轻乔自然没有发觉自己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便让薄云琛更为不满,紧紧抱着薄云琛的手臂倚着他就往屋里走。 顾妈看着薄云琛手臂上挂着的人形玩偶一般的沈轻乔,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少夫人再不好,那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这个沈小姐根本不会照顾小少爷。 薄云琛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沈轻乔也被带着摔坐在沙发上。 察觉出薄云琛心情很不好,沈轻乔也不敢多说什么,赶忙伸手整理好自己的发丝。 扬起一脸娇媚可人的微笑,端起汤盅舀了一勺尝了尝,然后直接手腕反方向将汤勺递到薄云琛嘴边,一脸期待的等着他张开嘴。 “孩子呢?” 顾妈袖着手站在一边,听到薄云琛的问话下意识抬起头来,刮了眼端着汤勺僵住了的沈轻乔,顾妈低声回答道。 “少爷昨晚自您走后一直哭闹个不停,才喝完奶睡下。” “你收拾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薄总......” 顾妈吓得吸了一口冷气,刚想哀求薄云琛,却发现薄云琛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沈轻乔身上。 沈轻乔极力控制住颤抖的手,将汤勺好好的放回托盘,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薄云琛。 “阿琛,我......” “阿琛不是你叫的,再让我听到一次,你就去给你的姐姐赔不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薄云琛说完想说的便站起身朝楼上走去,丝毫不去看呆坐在沙发上泫然欲泣的沈轻乔。 沈轻乔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沈流苏此刻又在哪里,这一晚薄云琛听沈流苏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沈轻乔自然不肯轻易搬离薄云琛的这幢湖心别墅,好不容易用了手段才住进来的,眼看着就要住进主卧了,且是名正言顺的住进去,怎么可以就这么搬离?! “沈流苏!你给我等着!” 沈轻乔鲜红的指甲划拉过手机,打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她要知道昨晚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能把沈流苏彻底踩死,沈轻乔就不叫沈轻乔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偏爱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太后病愈,普天同庆。 更让人惊讶的便是太后这个病能治好,不是太医院的功劳,而是一个民间大夫,还是个女子。 长身玉立的男子倚在门边,看着宫里的马车缓缓走进,咽下最后一口枣泥糕,站直了身子。 “白医师请下马车,小的就不进去叨扰了。” 眉眼和善带着三分巴结的小太监,看着白灵仙稳稳下了马车,赶忙凑上去打招呼。 “公公辛苦,这些拿回去喝些茶吧。” 单薄的三张银票,随意一瞥就是十两,太监也来不及多客气,立刻揣进了自己兜里。 “多谢白医师照顾。” 送走了宫中一行人,温琪才走到了白灵仙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 “怎么从军营里跑回来了?你娘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用担心。” 目光越过身高又拔高了好些的儿子,落在满眼担忧的丈夫身上,白灵仙微微一笑。 “谁担心你了,我今日休息,刚回家就看见宫中的车辇,好奇罢了。” 温琪别别扭扭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自己,温大爷几日不见,居然瘦了好多,胡茬也冒出来了。 “回来就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道尽了这几日生生分离的相思,温大爷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从娶到白灵仙那一日起,温大爷便只想守着自己的妻儿,今次这般分开还是头一回。 温老太爷看着行完礼的大儿媳,只是点了点头,一个武将也说不出什么温情脉脉的话。 一顿团圆饭结束,温琪陪着一道回了院子,关起门来才终于松了那口气,刚想问些什么,就看到自家娘亲一脸凝重。 “娘可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语中的让白灵仙来不及感慨便点了头,将厉太后待自己的亲热以及盘问家底的事都说了。 “夫人是觉得太后娘娘和岳丈有些什么?” 温大爷看着手中的香茗,琢磨着这其中的可能性。 一个是宫中御医,一个是当朝皇子妃,会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御医落寞辞官归隐,听闻是因为女人,难不成这个女人就是如今的厉太后?! 父子连心,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温琪不禁打了个寒战,若真是如此艳色的八卦,那外祖父跟厉太后之间是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当今圣上知道了其中的二三事,问责下来,活着的人可就得受牵连了。 此时的淮王府鹣鲽轩内,宋湛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分享给了童清妍。 伸手戳了戳紧皱的眉头,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温家虽是你的外祖家,可白家的事你也不好插手太过,不论太后想做些什么,有我出手干预一二,保温家上下平安还是不难的,你也无需过多操心。” 宋湛的自信当然不是盲目的,可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多少透露着古怪,童清妍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在这个时代一直都是一人犯错整个家族均受牵连,大舅母的母家若真的有点什么把柄在太后手里,大舅母又习得一手医术,威胁着做些什么影响全族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父亲传信来说,长春府来信,档案房有人半夜进去翻阅,查的就是大舅母母家之事。” 审时度势方能长存于世,在白家的事上,童清妍从未想过要有所隐瞒,毕竟淮王府这棵大树,依靠起来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宋湛一点都不意外,俨然是早就知晓。 原以为宋湛会透露些内部消息给自己,门外突然响起了争执。 两人对视一眼,携手站起身走向屋外,看着院子里怒目相对的两人,宋湛一言不发的让到一旁。 “珍珠,何事?” 被童清妍一叫,珍珠立刻放下手中的扫帚,老老实实跪下行礼。 “回世子妃的话,曲嬷嬷带人来小厨房核对,硬说奴婢昧了东西,要带奴婢去王妃院,奴婢不肯便争执了起来。” “好你个小蹄子,明明就是你擅自吃了主子们的份例,不承认还倒打一耙?!奴婢明明说的是别想仗着世子妃面皮薄好说话就敢死不承认,大不了咱们去王妃处。” 乌眼鸡似的两人再多说两句,大概真能扭打在一处。 童清妍额角有些突突,看曲嬷嬷这阵仗,哪里猜不到缘由呢,自己这个婆婆又闲出病来了。 “既然曲嬷嬷这般笃定,想来人证物证俱全,那便去趟王妃处,总得分辨出个结果来,否则这鹣鲽轩成了什么乌糟糟的地方,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传出去世子爷的脸往哪儿搁,倒是本世子妃的不是了,曲嬷嬷你说是吧?” 一番绵里藏针的言语,甚至搬出了世子爷的名头,曲嬷嬷的脸色也有几分僵,后宅里的这些事儿,扯上前头就不怎么好了。 早就清楚世子妃的口舌之功,但功课做全了的,自己也没必要怂。 想到这些,曲嬷嬷硬生生的扭转了头接着话回应。 “世子妃说的正是,若是不分辨清楚,王妃的颜面亦会受损。” 你会抬世子爷,我也会抬王妃,无论如何儿子也越不过老子娘去。 看明白了曲嬷嬷是绝对不会轻松对付完这件事,童清妍浑身的气场也开了,这种找上门的麻烦,哪家内宅能少呢,早晚得面对的,那就废话少说直接开干。 明显感觉身侧人的气场变化,宋湛眼眸里情绪转换间突然便开了口。 “既然事情出在鹣鲽轩,打扰母妃的过错本世子一并承担,走吧。” 院子里的人头更低了,若是正常爷们这种事哪里会高兴参与啊?!世子爷明摆着偏袒世子妃,深怕世子妃受委屈了。 眨了眨眼看向身侧的男人,内心里有股暖流,虽不知往后如何,但此刻这人能这么明摆着护短,已经很是难得了,真想亲一大口奖励一下。 脑子里这么想,行动上也这么做了,等到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便是扫了一圈周围,发现所有人都是低着头的才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怎么就突然不经大脑了呢。 脸颊上柔柔的触感太过于失真,宋湛错愕的看着一脸后怕的小女子。 这个平日里腼腆害羞躲避亲热的人,因为自己简单的几句话,突然大献殷勤至此,这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让自己诧异。 “咳——既然去见母妃,便换身衣服再去。” “???”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令众人傻眼,然而台阶之上的两位主子已经进了门,屋门也匆匆关上了。 主子都发话要换衣物,做下人的自然也只能候着。 珍珠瞪了一眼揣着手的曲嬷嬷,后槽牙紧了紧。 老巫婆不安好心,主子一定会有办法惩戒于她。 被珍珠“寄予厚望”的主子本人,此刻被扑倒在床榻上,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一脸错愕。 这人抽的什么风,不过就是未经大脑的亲了下面颊,至于这么激动? 四目相对间,哪能不知道身下之人的疑惑。 至于?当然至于!这种主动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言,无异于一种邀约,更何况两人名正言顺,还素了这么久,就等着小女人长大,如今也确实是长大了...... 男人略显急躁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烫的童清妍脑子昏昏沉沉,都快忘了正事,努力让自己躲过无尽的湿吻,侧着脸喘着气,声音里带着丝魅惑人的暗哑。 “你...不是说换衣裳么,这是做什么......” 脖子处传来的触感,让声线变得更飘了,越说越没了力气,再这样下去,今天甭想出门了。 “你那么主动,本世子若不证明一下,岂不是显得很无用?” 得,还是自己的不对,不该招惹在先。 怂人就该有怂人的态度,大事面前及时认怂。 一连声的告饶外加各种“丧权辱国”的条例无差别同意后,才终于能起身了。 看了眼自己的妆发和衣裙,童清妍觉得额角更痛了,这下真得换衣服了,还只能自己换。 曲嬷嬷自两人拾掇好出门,眼神就若有似无的往世子妃嘴唇上飘,那鲜红欲滴的颜色以及微微肿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猜得出进屋耽搁那会儿子发生了什么。 要说这世子妃的长相,也没有多美艳动人,但是这狐媚世子爷的本事确实是可以,不然也不会让她得到了世子妃的位子,跟这样的狐媚子对上,胜算直接大打折扣,好在自己身后站着王妃呢。 王妃对这个世子妃的喜爱程度跟世子爷完全的南辕北辙,大抵这世间的婆母对儿媳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儿子越是喜欢,便越是反感。 等两人落座后,王妃才扫了眼曲嬷嬷以及珍珠,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后,曲嬷嬷立刻跪下开始说起前因后果来,顺畅程度让人赞叹。 这话稿子不在心里颠来倒去的盘上几日几夜,童清妍是绝对不信的。 人证有,鹣鲽轩小厨房的婆子,物证也有,但还算牵强,毕竟王府的人大概都清楚世子妃身边的婢女各自擅长什么,从珍珠房里搜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自制炊具也不稀奇。 物证尚且不论,单这个人证对珍珠而言确实不利。 鹣鲽轩上上下下也都出自王府,除去自己带来的童府婢女,其他人都无法信任。 现如今婆子迎合着曲嬷嬷,死咬着珍珠不放,珍珠除了叫冤枉,也拿不出什么能反驳两人的证据来。 吃下去的东西如何证明,还不全凭人家说了算,说你吃了就是吃了,除非能找到其他人吃了的证据。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处理这件事的人是什么心态,显而易见,王妃没打算小事化了。 婆子曲嬷嬷和珍珠三人掰扯了半天,听的人头都大了,结论也依旧是二比一。 宋湛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当真是来旁观的。 曲嬷嬷和王妃看宋湛的样子,心下也算稍安,只要男人不发话偏袒,就女人之间的争执,这一次童清妍和她的婢女就只能吃哑巴亏,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珍珠看着上首的三位主子,大抵也猜到了命运的结局,喊委屈喊冤枉都喊的口渴了,索性闭嘴听候发落,大不了挨个罚,王妃也不能做的太过,毕竟世子爷还在这儿呢。 “你既然亲眼所见珍珠半夜偷了食材,为何不当场接发,而是要告知曲嬷嬷,何时这鹣鲽轩,哦不,这淮王府管事的主子成了曲嬷嬷了?” 终于开口的童清妍此刻也不想着自证清白,但就论事起之因。 你让我的人有苦无处诉,我自然也有本事让你吃瘪,而且这帽子扣的越大越好,最好能恶心你的主子一把。 显然这套路是对的,对于控制欲强的人尤其女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挑衅她权利更容易点燃她的方式了。 童清妍话音才落,王妃手里的茶碗盖子就落下了,那一声脆响让婆子的腰颤了颤。 “回...回世子妃的话,老奴本来确实是想当场揭发,可...可毕竟珍珠姑娘是您跟前的红人,老奴便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曲嬷嬷每月领人盘账,这数目对不上,老奴实在是没法子才说了的呀,奴婢...奴婢......求世子妃饶命!” 至此,童清妍心中清楚,今日这笔糊涂账是吃定了,人家合起伙来硬要栽赃,恶心人的法子肯定不止一两个,掰扯不清的。 曲嬷嬷已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最初想到这个法子,也不过是因为那几个婢女里面确实只有这个珍珠最容易下手。 陈嫣也没指望曲嬷嬷一通操作能把童清妍怎么着,能打压打压鹣鲽轩这几个主仆的气焰也是好的。 儿子房里的事,不好伸太长手,但任由两人蜜里调油,渐渐威胁自己的地位也是不能忍的,偶尔给一巴掌警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既然如此,那......” “前年冬至,前院有个小厮昧了五个饺子的事,还有人记得吗?” 陈嫣刚开口准备结束这出戏,宋湛突然开口了,而且还是件久远的小事,小到陈嫣一脸茫然。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还债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何止是王妃茫然,曲嬷嬷也是一脸茫然。 前年冬至?又是事发在前院,后宅的人刻意打听前院的事可是忌讳,平日里嚼嚼舌根无碍,端到台面上来清楚的详详细细可就不对了。 童清妍扫了眼大厅内懵逼的众人,心里笑得癫狂,宋湛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人要倒霉了。 “前年冬至前院小厮之间因为饺子数目起了争执,两人一致状告另一人昧了五个饺子。此事不大自然打扰不到母妃,管家当时便处理的清楚,本世子也不过是听说。” 瞧着曲嬷嬷微微不自在的模样,宋湛落在婆子头顶的眼神更冷了。 想欺负到世子妃的头上,真是嫌活的太无聊了。 “管家能处理的了饺子的纷争,自然也能理得清你们三人之间的问题,此事母妃无需操心,交给管家便是,府里下人之间的是非曲直本就该是他处理的分内之事。” 一锤定音之下,曲嬷嬷后悔了,怎么也该在世子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发难珍珠才是,现在世子爷明摆着偏爱世子妃,搬出管家来插手处理,前院的人自然不会听从后院的拉拢。 陈嫣看着儿子一副公事公办实则处处维护的模样,心里也是极不是滋味。 “本就是后院的小事,哪里需要劳烦前院的大管事,你公务繁忙更不需要操心这些。” 这是要赶人了,珍珠眼看着自家主子最强大的依靠要被借口赶走,急的掌心更湿漉漉了。 “母妃所言极是,世子爷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他操心,儿媳自有办法,小厨房每日人来人往的,可不止这一个婆子在,京兆太守最近好像挺清闲......” “不可!” 陈嫣急急打断童清妍淡笑着说的建议,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忙端正了姿态教训道。 “你这孩子也太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些家务琐事,哪里需要麻烦到京兆太守,你是想丢尽淮王府的脸面吗?” “母妃所言差矣,淮王府内里出了这等贪墨之事,看似是小事,可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就不算小事了。堂堂淮王府治下都有这等贪墨之事,那损的可是世子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儿媳觉得这事儿必然要让京兆太守来好好公正的审查一番,做天下世家之典范才是。” 说完还不忘看了眼端正而坐的世子爷本人,得到认可的点头后,童清妍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是想搞事情么,索性搞搞大一点啊,这火不烧旺了,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消停。 婆子和曲嬷嬷的脖子都快僵了,从世子妃搬出京兆太守继而又搬出皇帝开始,两人的五官已经扭曲的不像样了。 至于吗?!至于拉这么大一张旗吗?!深怕没人知道你是皇帝的义女是不是?! 对于曲嬷嬷二人的腹诽,童清妍是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此刻她只想让人歇了日后搞小动作的心思。 不然天天都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实在太累了,这可不是一个已婚人士想要过的婚后生活。 狠狠剜了眼有些跪不住的曲嬷嬷,陈嫣努力摆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放柔了声音宽慰坚持公事公办的童清妍。 “你自然有你的道理,可这世家行事本就容易成为百姓的谈资,更是那些御使的眼中钉,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小厨房属于你,珍珠不管做什么想来都是伺候主子所需,哪有什么昧不昧的,曲嬷嬷初接手有些拎不清罢了,你就不必计较了,下人做错了责罚一顿便是了。” “是是是,老奴拎不清,误会了珍珠姑娘,老奴没用,老奴该打!” 话音未落,曲嬷嬷就开始上手扇自己以示诚意,那力道角度一看就是老手了,掌握的挺好。 到此为止本可以就着王妃给的台阶下去,这也是童清妍在这个世界秉持的为人处事原则,可今日并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比袁妈妈好不了几分的管家婆子。 “既然曲嬷嬷拎不清,那说明并不能胜任此职,母妃一向英明仁慈,不如让曲嬷嬷返乡养老吧。” “这......” 一个曲嬷嬷并没有什么,陈嫣对这个办砸了事的老婆子也没什么感情,弃了就弃了,可要是就这么答应了,在场众人都知道自己被迫跟个小辈低头了,往后面子怎么才能找回来呢…… 比起思绪已经飞往不知道哪儿了的陈嫣,曲嬷嬷是真的跪不住瘫软下去了。 要是知道就这么丁点小摩擦就要断送自己的前程,曲嬷嬷打死也不敢动世子妃的婢女了。 “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老奴只是......” “饶命?!曲嬷嬷这说的哪里话,我可不曾要你的命,不过是看你年事已高,接这一大摊子才多久便被累的糊涂了,让你返乡养老那是母妃仁慈体恤下人,曲嬷嬷可千万不能冷了母妃的心啊。” 用了七分力才从曲嬷嬷的手里拽出来了裙摆,还不忘用着最温和的表情说着最残酷的言语。 人活于世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敢攀扯我的人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宋湛扫了眼童清妍皱了的裙摆,眼底划过一丝不满,但转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了些许愉悦。 “世子妃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快谢恩,去账房吧。至于你......” 陈嫣没好气的看着缩的跟鹌鹑似的婆子,扭头对着童清妍努了努嘴。 “一并交予世子妃处置吧,往后做事谁还敢不仔细,就这个下场。本妃乏了,你们自便吧。” 说完就站起身离场了,留下心如死灰的曲嬷嬷等人,等着童清妍最终发话。 陈嫣肯作罢着实有些令童清妍意外,起初曲嬷嬷发难珍珠,背后的手笔是直接扣在了陈嫣头上的,如今看来倒像是曲嬷嬷一人所为,王妃只是乐得看自己翻船罢了。 童清妍能看明白其中的缘故,宋湛更是通透,对于敢搅和后宅安宁的下人,容忍度更是跌破冰点了。 世子爷从小是老淮王教导,老淮王在传闻里就是砍人如切瓜一样的杀神,一脉相承的气场全开之下,曲嬷嬷等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瞄了眼眼风如刀的世子爷,珍珠暗暗吐了口气,幸好幸好自家主子颇受疼宠,不然的话...... “淮王府最容不下的便是兴风作浪,不管什么人要是敢搅和的王府上下不安,下场如何还需掂量清楚,尔等可明白?” 虽然世子妃的语调依旧轻快甚至神色都如春风拂柳般,可身旁坐着的世子爷的脸色比三尺冰还要寒上三分,太瘆人了! “奴才谨遵世子妃之命。” 手背到身后稍稍用力揉了下腰,板板正正的坐了这许久,还挺难受,可想而知跪着的这三个也是不轻松,尤其珍珠,这无妄之灾多半还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贴身侍婢。 想到这里,童清妍便有些气闷,即使成了淮王世子妃,也有护不住自己想护之人的时候。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童清妍,低头看着铺路石子,一直到了正屋檐下才反应过来宋湛依旧在自己身侧。 “你今日不是休沐吧?” 望着眼前一脸疑惑的人儿,宋湛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指了指皱了的裙摆。 “衣着不雅,需要更换。” 顺着宋湛的手指,扫了眼裙摆以后,眼眸里的疑惑更多了。 “这跟你不去宫里当差有什么关......” 系字还没出口,人已经被打横抱起带进了寝室。 珍珠茫然的看了看左右搀扶着自己的双喜和飞翠,又望了眼大门紧闭的屋子,叹了口气。 “主子的补汤看样子是每日不能断了。” “有道理。” 飞翠和双喜配合的一同点头,十分认可珍珠的提议。 比起屋外人的吐槽,此刻被圈在床榻上的正主才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你松手。” “不行!” “乖~” “不行就是不行,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总不想让皇上派人来......” “不会,我让人替我告假了。” “......” 宋湛执着于眼前的衣服,又不敢太使劲,万一扯坏了惹毛了怀中人,那就不妙了。 童清妍脸红的能滴血,自从来了癸水之后,就一直在担心有这么一天,无数次心理建设此刻也是破防了,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是这样的青天白日之下,甚至还影响了勤劳的世子爷当差。 当成功的解除了所有禁锢,望着因为羞涩或者紧张而呼吸加重闭紧双眼的妻子,宋湛的嘴角勾了勾。 “害怕?” 男子低沉的问句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垂周围,童清妍的大脑已经迟钝到说话都断断续续了。 “我...我有点...有点还没准备好。” “这种事不需要女子准备什么,你有我。” 温存之时的这种呢喃无疑是催化剂,但童清妍的大脑捕捉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突然眼眸就清亮了起来,灼灼的瞪着身上人,双手也开启了防御姿态。 “不需要女子准备什么?!原来我们世子爷不光斡旋朝堂世家有经验,这方面......也是不俗的?” 望着神色突然不善的小女子,宋湛有些无奈,这般坦诚相对之下要讨论这些着实有点扫兴,但若是避而不谈定然只会让对方更加不悦,继而影响接下来要做的事,遂低头轻轻吻着方才敏感泛红的耳垂,耐心解释安抚。 “世子妃容秉,为夫的意思是,平日有在好好研习,往后夫人就知道了。” “你平时在书房里到底都是看的些什么啊?” “你松开手就知道了,乖~” “不行,你别......” 廊下排排坐的四人,无语抬眼望天,这动静一时半会儿怕是歇不了。 “世子也真是的,这青天白日的......万一传到王妃耳中,主子不是又该挨训了?” 双喜捧着自己的脸嘟囔了一句,飞翠听了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再怎么着急,白日宣......那什么也确实不太好,更何况今天可不是休沐的日子。” 珍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自己跪肿了的膝盖,眼眸里满是八卦的亮光,压低了声音说道。 “世子爷做事可算是滴水不漏哦,我亲耳听到他让人去告假的,理由是世子妃身体不适。再说了,曲嬷嬷的事儿才过去,谁敢在这个节骨眼找死嚼舌根的话,世子爷绝对饶不了她,所以不必替主子担心这个了,倒是......” 倒是后面即便不说,其余三人也都是心领神会了,这动静听着主子怕是今儿都没力气下床了。 屋内帐中,汗水黏糊糊的让发丝挂了几绺在脸颊上,童清妍觉得痒想要拨开,可双手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动作。 宋湛倒是颇有几分心领神会般,单手撑着动作,另一只手轻巧的拨开了童清妍脸颊上的头发,低头轻轻一啄,眼眸里温柔的能溺死人。 然而被注视着的人却是双眼紧闭,只有睫毛随着大幅度的动作微微发颤。 克制的闷哼声愉悦了宋湛,一点没有草草结束的意思,可苦了无力哀嚎的童清妍了。 新婚之夜所欠的如今还上了,按照宋湛所言还得加倍的还,一开始还竭力配合的人,发现两人的体力实在过于悬殊之后,便选择了彻底装死任人施为了。 最后还是实在抵抗不住腹中饥饿,再三允诺之下才换来了宋湛的“高抬贵手”。 珍珠几人合力伺候着童清妍沐浴,看着蔫头耷脑靠着浴桶边沿闭目养神的主子,双喜暗暗唾弃着早已收拾利索在外间看文书的世子。 真是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等到童清妍被搀扶着走出来时,宋湛已经看完了所有的文书,再轻抿着早已冷却的茶水了。 “都是你爱吃的,饿坏了吧。” 宋湛放下茶盏,大手一伸从双喜手中接过童清妍的手,带着些讨好的指了指桌案上摆着的饭菜。 “还不都怨你。” 童清妍狠狠瞪了眼“元凶”,然而初经人事的模样下,再狠厉的眼神都带着三分柔情,看的宋湛喉头一紧,赶忙轻笑了一声转移注意力,给人布菜。 第二百五十五章 皇嫡子病重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小皇子身体有恙来的特别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宋湛自从开了荤,这些日子当差都有些不耐烦,总觉得时间比以往难熬了许多。 每每回府,总喜欢抱着人腻歪,一开始童清妍还有些难为情,渐渐的便也放弃了抵抗随他去了,大概率还是因为抵抗不得。 这日两人刚洗漱完毕准备上榻交流些学习心得,粟裕便急急寻了来,匆匆几句便让宋湛冷了神色。 “去吧,注意安全。” 长发披散着坐在帐中的人,隔着纱帘看着不真切的人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能让粟裕偷偷进入后院亲自禀报,想来定是大事。 宋湛利索的穿完衣裳,犹豫了一瞬,还是示意粟裕出去等候,扭头拉开了纱帘,望着床榻上的人,眉眼柔和,微凉的指尖自上而下抚摸着顺滑乌黑的发丝。 “不必忧心,飞翠二人会守着你,有消息你会立刻知晓。” “好,我在家等你。” 是家,而不是淮王府,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宋湛的眉眼更软了几分,从前不知道这世间竟会有一个女子让自己牵挂至此,甚至有些不愿意分离。 摒除心里那点杂念,在眉心落下轻柔的一吻,转身便投身入夜直奔皇宫。 说不担心是假的,可眼下自己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躺下来望着帐顶发呆,苦熬睡意。 童清妍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等到醒过来时,珍珠刚好端了早膳到了屋门前压低了声音问着。 “世子妃还没醒吗?我做了黄金酥饼,不趁热吃就不美了。” 珍珠琢磨着做黄金酥饼已经有阵子了,今日好不容易成功了,就想着第一时间献宝。 飞翠看了眼屋门,昨夜世子爷被叫走至今未回,想来世子妃也睡的不安稳,刚想摇头便听到屋内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 “进来吧。” 珍珠一听童清妍醒了,立刻扬起个大大的笑脸,端着飘香了一路的瘦肉粥和黄金酥饼率先进屋。 看着从屏风后绕出来的人,珍珠脱口而出。 “主子这是夜半做贼去了?好大一团青影。” 不用珍珠说也不用照镜子,童清妍自然清楚自己的脸是什么德行,然而心里记挂着事,也没了斗嘴的心思。 看着无精打采的主子,珍珠还没发觉什么异样,只当她是没睡好,赶忙端起那一小碟黄金酥饼开始夸自己多能干。 黄金酥饼说难不难,一切都要把握好分寸,才能达成那个酥字,需将白面用温水和好,饧一炷香备用。 再取一炒锅倒入猪油适量烧至八成热,加入玉米面、部分白面、盐和熟的白芝麻搅匀成油酥面备用。 然后再把饧好的白面擀成一大张面饼,将玉米面油酥面铺在白面饼上摊匀,卷起。 再用刀将面卷切成手掌大小,一块面卷擀成一个酥饼坯,一面沾上生白芝麻。 锅子做火,倒入少许油,放入酥饼坯,有芝麻的一面朝下,盖盖中小火烙一会儿再翻面烙一会儿至熟,才可出锅。 珍珠前前后后做了好几回,每次都败在了酥上,不是太实心就是太脆拿不起来,这一次成功的黄金酥饼也是珍珠熬了好几宿琢磨出来的配比。 多少面多少油都有讲究,珍珠说这些说得越来越兴奋,也终于发觉了屋内其他人的低迷,渐渐收了声。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双喜伺候着童清妍洗漱的空档,珍珠拉着飞燕的衣袖悄声问。 飞燕只草草说了句,世子爷一夜未归便不再多说。 珍珠回想着最近世子殿下跟自家主子那黏糊的劲,也明白了世子爷一夜未归的严重性,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让主子更难过了。 以往每日早膳宋湛总能陪着吃一些,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童清妍体会到了什么叫食不下咽。 黄金酥饼再美味也拯救不了自己此刻糟糕的情绪。 淮王府知道宋湛一夜未归的人并不多,这边童清妍压力山大惴惴不安,宫里更是一片惶恐。 小皇子一直有周太医操心着,突然病倒,且症状不算轻,皇后当场便晕了过去。 嘉康帝脸色沉的吓死人,人人自危之下,宋湛也替周鹤捏把汗,这若是寻常皇子也就罢了,可这是皇嫡子,而且还是嘉康帝老来得子。 周鹤感受着嘉康帝不悦的眼神带来的压力,闭了闭眼心下一横说道。 “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有亏,强行有孕本就违背天和,皇子在胎里便有病灶,如今这是发出来了。” 刚刚醒转的储舒沫将周鹤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里,硬生生站在了门外,没了进去的勇气。 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转眼间便要阴阳相隔,更怕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丝夫妻温存也要随着这个孩子的消失而失去。 屋内久未有人声,嘉康帝终于轻咳了一声,带着彻夜未眠的低哑嗓音直指问题中心。 “诱因为何?能不能治?” 做皇帝者,心智必须坚毅于常人所不能及,周鹤也是清楚嘉康帝算得上明君才说了实话。 面对这样的提问,有点脑子的就该想着怎么保命怎么说了,然而周鹤向来不爱弯弯绕,再三思索还是下了最坏的打算。 “臣无能,救治小皇子恐逆天改命不可为。只是这诱因倒有几分蹊跷。” 宋湛抬眼看向嘉康帝,那双泛红的眼眸里杀机乍现,这个敢动小皇子的人一旦被查出来,怕是宫里又要大开杀戒了。 “阿湛.......” “臣在。” “即刻封锁内宫,严查。违者...格杀勿论。” “是。” 守了一夜,周鹤才将小皇子暂时稳住了,可眼下嘉康帝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小皇子身上,对于暗中下手之人的恨意也是因为挑衅了皇权。 小皇子有恙,外头的人知道的不多,可皇后宫中灯火通明了一夜,却是瞒不过后宫众人的。 太后听着宫女轻声轻语的回禀,皱了皱眉。 “这个孩子虽然也没指望着继承大统,可毕竟是嫡子,会不会是蒋氏......” 站在太后身侧的秦姑姑望了眼宫女,示意她下去,等四下无人了才敢接话。 “贵妃娘娘若是真对那孩子下手,那也太冲动了,兴许是其他皇子呢?” 秦姑姑的倾向并非空穴来风,自从中宫拼死诞下嫡子,那几个成年的皇子有几人坐得住,如今小皇子危在旦夕,直接受益人可就是其他皇子。 蒋贵妃这些日子受了些冷落,若是为此对小皇子下毒手争宠,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皇后与她的情分,论理也不至于。 不过后宫里能有几个真心实意的好姐妹啊,太后当年不也是踩着“好姐妹”才有了如今的位置么。 想到此处,秦姑姑轻叹了口气。 “如今皇帝的架势怕是不杀几批人,这事儿过不去,告诉他们安分些,别被牵扯进去了。” “是。” 太后在意的自然是厉家埋在宫里的那点人,可不想被这件事牵扯上。 宋湛看着进进出出在各宫搜查的侍卫,摁了摁微微作痛的腹部,自大婚后养成了每日用早膳的习惯,骤然滴米未进加之一夜未眠还真有点不适。 周鹤的精气神也有些跟不上,毕竟身体上了岁数了,看着一件一件呈上来的“可疑之物”,强打着精神查看着。 毓王府书房里,临窗而站的毓王亦是一宿没睡,直到听见书房的叩门声才喊了声进。 “王爷,宫里传来的。” 心腹手捧着一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面露喜色的进了屋,这可是宫里冒死送出来的消息,如今毓王在众皇子中太过低调,又来个嫡子压着,出头之日更是遥遥无期,这次筹谋是慎之又慎,必然一击即中。 “不错。” 看完竹筒里的消息,烛火燃尽了信笺之后被毓王两指泯灭。 绷了一整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嫡子一除,再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挡自己。 “如今淮王世子被拘在宫里搜查,殿下可要......” 斜靠在椅子里的毓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上赶着帮忙,最易路马脚,你以为他是吃素的?指不定咱们已经被怀疑上了。” 对于宋湛,杨之敏的情绪起伏大了些,这个人别的没学会,老淮王那套死脑筋倒是全学到了。 坚持什么正统,如今正统就快没了,就不信他不站在自己的阵营。 忙忙碌碌了许久,周鹤头晕眼花的终于找到了诱发皇子急症的东西,是榆树花。 这东西寻常的很,哪儿都有,寻常人接触也并不会有什么异样,可偏偏对于胎里便弱的小皇子来说,榆树花的接触是致命的,只是知道这榆树花对小皇子作用的人是谁,又是从何得知的,更让周鹤好奇。 既然找到了源头,就该查榆树花是如何出现在小皇子身边的。 周鹤看着哭倒一片的宫人,头都快炸了。 “你们都哭什么,我只是问话,又不是要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 周鹤不耐烦的言语更是吓的宫人们瑟瑟发抖,小皇子危在旦夕本就令人绝望,生怕一声令下众人都要陪葬,现在又查出来了是有人暗害,最先倒霉的就是皇后宫里的上下人等。 “最后照看小皇子的都是谁,都接触过什么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去过哪里,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会有人单独记录你们所言,也可以揭发可疑之人,弄清楚了真相才能不被株连,你们自己想清楚。” 周鹤揉着僵直的腰,看着跪着的一片人,将目光投向宋湛,得到回应后才勉强闭眼打算眯一会儿。 剩下的事便全看宋湛了,能不能查找出蛛丝马迹锁定下毒手的人,给皇上皇后一个交代,越早越能少死人,这个道理自己知道,宋湛一定也清楚。 都按耐着不敢蹦哒打听的后宫众人,谁也想不到这次的幕后真凶此刻正在惬意的下着棋。 望了眼溃不成军的白旗,心腹无奈的拍了拍手。 “殿下棋力大涨,属下已经不是对手了。” “非也,是你心不定。” 杨之敏一言指出要害,更是令心腹大笑了三声。 “殿下这般胸有成竹,倒显得属下无甚格局了,还望殿下解惑。” 黑白子输赢已成定局,纤细的手指开始收回自己的黑棋,一个手滑黑棋掉入了白棋的阵营。 “厉家这么多年蛰伏,你以为那些人有几个忠心不二?” “原来是厉家,莫非是王爷早已收服为己所用?” “厉家如今也就一个太后尊荣显赫,其他人哪个不是夹紧尾巴做人,这样寡淡无味的日子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生了异心露了马脚。” 先前那个宫女是一个,这次的也是与厉家有关,任凭他们怎么查,也绝不会查到毓王府的头上,若非上次的事落了点马脚,宋湛至今都以为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 诚如杨之敏的预判,宫里进展的还算顺利,宋湛拿着那份供词与周鹤对视了一眼。 怎么又是太后,这是两人一致的想法,上次也是与太后有关,不过被皇上遮掩了过去,这回仍然与太后相关,未免太巧了。 “既然皇上命你查,查出这样的结果也只能报上去。” 周鹤拍了拍宋湛的肩,以示安慰。 几次三番卷进深宫女人的恩怨争斗里,以淮王府这样敏感的存在,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鹤能想明白的担忧,宋湛自然懂,脑海里闪过小女人的脸,赶忙强打起精神去找嘉康帝回禀,以求早日出宫去,好安她的心。 厉太后尚未收到消息,但心里总是不安,眼皮子也跳得厉害。 秦姑姑看着睡不踏实的太后,也不敢放松心神让自己休息。 香炉里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闻着令人如痴如醉,厉太后的额头上却已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半睡半醒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梦里当年的那些人都还在,嬉笑怒骂好不热闹,却唯独看不见自己,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根本不配为之一提的婢女。 第二百五十六章 厉家倒了 - 清湛蜜事 - 安五娘 黄色棉被上绣着的龙纹,都是用难得一见的上品金线绣制,往日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此刻都显得暗淡了。 储舒沫望着面颊苍白的婴儿,眼眶酸胀的厉害。 “老天便这般见不得我好么……” “娘娘........” 红莲看着迅速憔悴下去的皇后,心里难过的厉害,尤其一夜冒出来的丝丝白发,扎眼的很。 “娘娘,小皇子被奸人所害,您得振作起来啊,小皇子的仇还没报,您不能......” “仇人?呵呵,仇人是谁呢,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能见的本宫和本宫的孩子好?这深宫之内想害本宫和皇子的人太多了,本宫夜夜难眠,如今皇儿遭此大罪,焉知不是受本宫拖累,若他不是本宫的儿子,或许可以平安长大于这世间,看尽繁花。” 眼泪终于悬不住跌落下来,落在了明黄色的棉被上,转瞬即逝。 红莲看着消沉的主子,欲言又止。 “淮王世子在何处,本宫要见他。” 任凭泪水落下,一身常服的皇后此刻也只是一位世间平凡的母亲,为着自己的孩子心痛着,嘴上说的再风轻云淡,对于害孩子的人,储舒沫并没有打算真的不追究。 “世子殿下还在御书房,奴婢派人候着呢。” “不,本宫要亲自去。” 撑着小床艰难的站起身,常服下瘦弱的身躯沉重非常,但为了孩子,绝不能就此倒下。 “奴婢这便伺候娘娘梳洗。” 御书房内,宋湛垂着头不再言语,嘉康帝的脸色阴沉异常,瞅着桌案上的证物,再联想起先前的那些事,一个帝王所有的耐心此刻都已经告竭。 “浣衣局的人手都伸到皇后宫里了,这就是朕的后宫,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李忠瞧了眼沙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浣衣局上下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那宫女的入籍也查过,确实...确实和厉家有些关联,如今人已经死了,或许......” “或许什么?!” 嘉康帝狠狠瞪了眼捏着拂尘柄,妄图替厉太后说好话的李忠,后者被帝王这么一瞪,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跪了下去不再多言。 李忠跪了,宋湛再站着也不大合适了,只能跟着一块儿跪下去。 此事既然涉及太后,便不再是自己可以过多插手的了,想来嘉康帝就该让自己回府休息几日了。 宫女一死看似所有的事儿都只能认定是她所为,背后那人这么干脆的弃车保帅,也是认定了嘉康帝不会深究。 可这一次嘉康帝并不打算重重提起轻轻落下,这个皇嫡子一直没有和拥有过是完全不同的。 敢谋害皇嗣,本就是该株连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还是皇嫡子。 厉太后再一次惊醒过来,后背已经汗湿,黏黏糊糊的极不舒服,喘息声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更加突兀。 “什么时辰了?” 往常秦姑姑必然已经掀起纱帘,搀扶着自己起身,然而今日好似真的只有自己在殿内歇息,问话也无人回答。 一丝异样窜上心间,厉太后喉头上下起伏了一瞬,眯着眼看着纱帘外某一处,那里,好似坐着一个人。 “谁?!” 下意识压低的声音透露出了丝丝恐惧,那个隐隐绰绰不大真实的人影动了动,厉太后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得动弹,只能看着那人影越走越近,终于一双大手伸了进来,向两旁掀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皇帝?这个时辰怎么来了哀家宫里?” 厉太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也没想着立刻下榻,就这么靠坐在床头,努力扬起个慈祥的笑容望着自己的儿子。 心里却已经打起鼓来,皇嫡子到底怎么样了还不可知,嘉康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自己宫里,种种反常的迹象让人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好事。 黑底金龙衣袖下伸出来的大手将纱帘左右挂起,缓缓扶膝坐下,望着养育自己多年的母后,这些年倒没仔细看过原来母后已经很老了。 灰白的发丝披散在肩上,再怎么精心保养,上了年岁又整日操心的人终露老态。 想到这里,嘉康帝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拉了个嘲讽的弧度,眼光也冷了三分。 知子莫若母,厉太后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可是皇嫡子不好了?” 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仔细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对于太后的询问,嘉康帝收回目光,看着衣袖里露出的那截布,沉声开口。 “自朕登基,厉家被冷落了许多年,母后从来不在朕面前替他们说话,可曾后悔?”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些,自古以来多有外戚专权,厉家安守本分这么多年就是为大齐为皇上尽心,哀家自然是不会后悔的,莫不是皇帝听到了什么不明之言?” 厉太后看着神色不辨喜怒的嘉康帝,紧张的放在里侧的手指扣进了被褥里,这些年母子之间保持着难言的默契,谁都没提起过厉家,今日嘉康帝一反常态,绝对事出有妖。 太后礼佛多年,慈宁宫上下都是檀香味儿,此刻那阵阵檀香从香炉中飘散出来,熏的嘉康帝一阵头晕。 抬手捏了捏眉心,闭上眼将那股眩晕挨过去后,嘉康帝从衣袖里将那截布料拿了出来递到了厉太后眼皮子底下,对上厉太后不解的眼神,嘉康帝站起身背对着厉太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是从浣衣局一名宫婢处搜来的,这布料浸泡过榆树花,寻常人触碰并无大碍,然襁褓中的婴儿若是长期接触便会妨碍性命,乳母的贴身衣裳日日换洗,却日日沾染了榆树花。” 厉太后听着嘉康帝说的话,一脸怔忪。 转身看着一脸无辜不解的厉太后,嘉康帝冷冷一笑。 “母后可知正是这宫女用最拙劣的方式成功的让朕的皇嫡子日日从口入了这致命的榆树花,终于危在旦夕,皇后遭此重创也是差点魂归西天,竟是一夜间冒出许多白发。而这个婢女究其源头,却是厉家的渊源。” 再听到最后恶狠狠的咬牙声后,厉太后终于有了反应,瞳孔紧缩了一下,抬头望着皇帝,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抢了先。 “母后想说此事与厉家无关?皇后生产前妍阳郡主差点被毒害呢?淮王世子被行刺呢?白大夫入宫接生遇杀手呢?此间种种母后敢担保都与厉家无关?!那一心为了大齐为了朕安分守己的厉家真的禁得起查么?!” 落针可闻的寝殿内,两人一站一卧,嘉康帝满眼的失望无异于一把利剑直插厉太后的心口。 厉家夹着尾巴做人这么多年还是招来了皇帝的猜忌,自己不管是替厉家辩白还是什么都不说,往后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恐怕都稳不住了。 “皇帝你不能......这都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厉家绝不敢做谋害皇嗣的事,厉家也没有理由不是吗?!” 厉太后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想去抓嘉康帝的手,却被一把拂开。 看着空落落的双手,厉太后佝偻着的背,缓缓挺直,目光如炬注视着嘉康帝。 “皇帝难道要凭这么一块破布和一个宫女的信口开河,就认定是厉家所为?” 比起厉太后的怒火中烧,嘉康帝显得冷静异常。 皇后匆匆赶到御书房时,嘉康帝刚下定决心这次要解决掉不安分的厉家,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皇后,嘉康帝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朕的皇后,更是大齐百姓的国母,这般强闯御书房是为何? “皇上可是查出了害我皇儿的凶手?” “宫女已死。” “嗤——” 意料之中的事,储舒沫冷笑一声看了眼嘉康帝。 “宫女背后之人,皇上是打算就此打住了?我皇儿的命就如草芥般随时可弃?还是说皇上已有多位成年的皇子,根本不在乎臣妾的孩子。” “放肆!” 嘉康帝拍了一掌桌子,蹭的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昂着头满眼泪光瞪视着自己的女人。 瘦削的下巴深深凹陷的眼眶,以及那隐约可见的白发,让嘉康帝的怒火想发又无处可发,只能几经反转自己咽下。 身为皇帝,对于皇后的责问自然无需解释,但在这件事上,皇帝更是一位父亲,对于幼子的母亲,嘉康帝不得不耐着心子安抚。 “你放心,朕的皇子绝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这种程度的允诺,已经极大限度的超出了嘉康帝平日里的忍耐程度,储舒沫还没到失控的边缘,自然知道见好就收。 目送嘉康帝离开御书房,去了慈宁宫,储舒沫才在红莲的搀扶下起了身。 面对厉太后的质问,嘉康帝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朕也没有办法再置之不理。从今往后,母后便安心的在慈宁宫礼佛吧,至于厉家......” 嘉康帝虽然没有再说下去,可厉太后读懂了嘉康帝的意思,一旦小皇子登天,等待厉家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不!皇帝你不能!” 嘉康帝转身利索的离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李忠一把拦住追出来的太后。 “娘娘该支持皇上的,如今皇上还保全着您的尊荣,若是把皇上惹急了,将您和厉家一并收拾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李忠的阻拦足够嘉康帝脱身的,厉太后跌坐在冰凉的地上,不敢相信厉家就这么毁了,一个不知道蛰伏在宫里多久的宫女,莫名其妙去害什么小皇子。 “太后!太后......” 秦姑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看到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太后,忍不住哭出声来,皇上来时即刻命人将自己控制了起来,这么久母子二人在屋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嘉康帝离开前,下了口谕,封禁慈宁宫,秦姑姑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这个孽障,他反了,他居然敢这么对哀家,哀家...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他,他这个野......” 秦姑姑惊恐的捂住了厉太后的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厉太后。 “娘娘,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口啊,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强行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厉太后满眼悲凉的看了眼惶恐万分的秦姑姑,凄惨一笑。 “如今哀家的境遇比起没了性命又能好多少?他终究不是哀家亲生的,所以心硬如铁,根本不给哀家和厉家辩白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毁了整个厉家,真不愧是个野种!” 厉太后刻薄的言语似万把匕首扎着秦姑姑的耳膜,秦姑姑看着有些疯魔了的厉太后,惊惧不已。 再这样下去,万一哪天被人知道了嘉康帝的身世,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等着自己和厉太后的,都是未知的恐惧。 窗外自嘉康帝来到慈宁宫便小心翼翼扒着偷听的宫女,同样震惊万分,原以为能打探些皇嫡子的消息,没想到听到了更不得了的事。 当今圣上竟不是太后的亲生子,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定然会是一场浩劫。 因为恐惧而忍不住的牙齿打颤,宫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发出一丝声音,挪动着早已发麻至刺痛的双脚往旁边走去。 宫里面翻天一般的动静终于传到了各世家豪门耳中,太后被禁足,慈宁宫被封,厉家上下都被捉拿下狱,这是要大变天了。 回到淮王府的宋湛,匆匆去了趟王妃正院,关起门来母子俩好一通商议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鹣鲽轩。 童清妍早就站在廊下翘首以盼,宋湛远远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人,张开了双臂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 闻着头发上熟悉的香气,整个人的疲惫消了大半,忍不住又深埋到颈窝里深呼吸了几下。 不过才分开了一天一夜,童清妍悬着的心终于在见到活人的那一刻落了下来。 外头变不变天的暂时没心思去管,童清妍看着眼下泛青的宋湛,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赶忙招呼着珍珠双喜摆饭,十指相扣带着宋湛先进屋吃口饱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