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如梦中(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自梦里醒来,只觉大汗淋漓,梦里种种,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间,或消或散,最后留在记忆里的事情,让她恍惚的真不知如何是好。 正欲起身,却觉额间疼痛的厉害,想来是牵动了伤口,正欲伸手去整理,就听外面有了动静。 “夫人,二小姐来看你了。”卧房外,传来内门上递上来的消息。 新月一听是瑶儿来了,立刻来了精神,从躺了一天的缠枝鎏金的黄梨木软塌上坐了起来,身边的侍女颦儿立刻扶着她“夫人,您醒了,可慢着点,仔细着头上的伤口。” “不碍事,快让瑶儿进来。”新月扶着额间的白布,不让它随着动作掉下来。 话音刚落,一个娇俏的小女子,弯腰从白鹤卧颈梅花绣的帘子后面钻进来,帘子半开,她欢的如同只滑水的金鱼。这就是豫王府的孙子辈的二小姐余瑶儿。 “大嫂,大厨房今日在解牛,我让他们给我留了一些尖儿肉,你让颦儿教给我炮制。我们上京的时候,我好带着给大姐吃,她信里,总是惦记着咱们东都的风味呢。”瑶儿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对躺在榻上的年轻妇人说。 妇人徐氏,名唤新月,是豫王府世孙正妻。此时正因额上有伤,卧床休养。 见瑶儿还是如同在京城时的小孩性子,新月不禁嗔她“大姑娘家了,倒是会打着别人的旗号,给自己谋吃食了。你一个大小姐怎么能亲自下厨制菜呢。至于你想吃的,颦儿早就给你备下了,一会走的时候,带上一大包。你大姐,可是衍文公府的世子娘子,想吃什么的菜没有,还用你巴巴的想着。” “是啊,二小姐,我们上京还要大半个月呢,现在制了,等我们到了金陵,早就坏了,大小姐也吃不成了。”颦儿把刚刚填了碳的手炉递给瑶儿,瑶儿伸手接了,后知后觉的问了句“是吗?还不是因为大姐有孕了娇贵的很,什么都吃不下,我想着咱们上京给她带点东都的美食,她也能多吃点。” “珊儿有孕了?我怎么,不知道?”说道这里,新月突然有些筹措的语噎。 “前个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刚刚一个月。正好是您头受伤的时候。今日如何?头可还晕?”瑶儿从绣凳上站起,伏在新月身前,想要看她受伤的额间。 “今天躺了一天,头不晕了,倒是这后背疼了,明天若无风,就能下床走走了。”新月又扶了扶头上的白布,恐它掉下来。 “那我明日来还来陪您。”瑶儿捂着手炉,来时拽了一把雪,手这会正冰的没知觉呢。 “你这天天都来,我屋里的饼饵都快被你吃干净了。虽说年下多吃点没什么,但是过了年咱们就要回金陵相见你婆家了,胖胖的,怕你那未来婆婆瞧不上你,怕你吃干净她家的好东西,然后把亲事退了可怎么办?”说着,新月伸手,捏了捏瑶儿的脸颊,因为屋里的温度热,她白净的脸上,一边一朵绯云。 “既然我那未来婆婆那么可怕,我更要让他们退亲了。一两个饼饵都心疼我吃,我还嫁过去干嘛?如果我被退亲了,那都怪嫂子你。”瑶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说到未来婆婆这四个字,脸还是一红,说完,俏丽的低头笑了。 新月看了,也笑意忍不住的问“怎么还怪起我了?” “是嫂子跟我说的这门亲事。是对方是你娘家大嫂曹大嫂嫂的亲弟弟,他小时,你是见过的,是个翩然的公子,说话做事都颇有礼数。而你嫂子的母亲,是个再和善不过的老夫人。我是听了嫂子你这么说,才同意这门亲事的。”说起未来夫婿,那么待嫁的姑娘不是满心期待。 新月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是满心的欢喜,不禁起了捉弄她的意思,开口道“那如此,长嫂我明日就动身回金陵,亲登了这高陵侯府,去给你退了这门亲事,不然等你嫁过去,见婆婆凶悍,夫郎丑陋,怪我一辈子。” “大嫂,你…不准去。捷郎在纳吉时,托人与我的信里,已经说清了家里的状况,说,说夫人是最善柔之人,才不是大嫂你说的那种凶悍之人。”瑶儿双手抓着新月,新月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捷郎?怎么听着这么顺耳呢?你们这还未成亲呢,就互通书信,成何体统,我立时告诉你哥哥,让他打你一顿,不守规矩。” “大嫂,你笑话我,坏死了。还有,大哥才不会听你的话呢,你们就根本没说过几句…”瑶儿心直口快,但也很快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止住了嘴,看新月原本上扬的嘴唇,一僵,立刻就塌了下来“是,是啊,你大哥,不会听我的。”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瑶儿年少无知,是瑶儿说错话了。您是大哥明媒正娶的正妻大妇,他不听你的话,他听谁的话。大嫂,你就看在瑶儿备嫁备傻了的份上,就当瑶儿说了胡话吧。”瑶儿立刻从绣凳上站了起来,坐在了新月的榻上,双手还摇晃着新月。 “我的二小姐,夫人刚刚不头晕了,你这么摇晃她,是想让她吐了才甘心啊,夫人才不舍得生您的气呢,您看,夫人都被你逗乐了。”颦儿赶紧扶着瑶儿,从榻上起来,放正了那不知道被她踢到何处的绣凳,哄着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大嫂,您真不生我气了?”瑶儿果然在新月的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容,新月又加深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我看你是真的备嫁备傻了,大嫂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生你的气呢。这几日过年,等到了正月十五灯会的时候,也放你出去放放风,省得憋坏了你。” “多谢大嫂,大嫂那日也要同去。”说道元霄灯会,瑶儿又开心了。 “我就不去了,我们二十就要动身去金陵了,我还想多养养呢。”说着,新月又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白布,瑶儿早就注意到新月的这个动作,忍不住的问“大嫂,可是这缠伤口用的布不妥?你怎么老是伸手扶它,也没要掉下来啊。” “没什么,可能是伤口有些痒,伸手去挠又想起不能碰。”新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伸手去碰,就随口搪塞道。 “伤口痒就是要好了。不过这才三天,伤口能长好吗?那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可是流了好多的血呢。”瑶儿仔细的瞧了一遍新月头上的伤口,没瞧出什么大碍,才算是安下心来。有些难过的对新月说“大嫂,你这刚刚回来,脚跟还没站稳,就跟那院的人,起那么大的争执呢?” 新月看了瑶儿一眼,瑶儿有些心虚,不等新月开口,瑶儿立刻解释道“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您不要跟一个妾侍一般见识。” “萧氏,可不是普通的妾侍啊。”新月还是想要伸手,去摸了摸额上的缠布,但想到什么的,又放了下来。 第02章:如梦中(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大嫂,你也是知道的,南音姐姐本来就和大哥是…”瑶儿说不下去,新月点点头,了然的说“我知道,萧氏与你大哥青梅竹马。二家祖母又是好友故交,本来是一门良缘。若不是后来萧家获罪,萧氏也断不会做妾。” “南音姐姐家里,是受了宫里的萧贵妃之祸,才破府抄家,流放八百里的。那萧贵妃是南音姐姐的堂姑母,隔了一层呢。一家人没受那妖妃半点的恩惠,倒是诅咒皇后娘娘和太子事发,连累了南音姐姐家,南音姐姐一贯心高气傲,若不是大哥搭救,怕是要自绝于流放路上。大嫂,你一贯是个宽厚的人,南音姐姐不过是个妾室,她就算是生了长子又如何,以后若想要有前程,也只能大嫂您来施恩。”瑶儿心直口快,但也是会说一些好话的。 新月听了,拉着瑶儿交代道“萧贵妃的事,你以后提都不要提。因着我们是皇亲,所以知道萧贵妃是因何获罪。外间虽然多有传闻,但毕竟陛下是以萧贵妃顶撞太后,又气愤自戕为定案的。我们出去跟谁说起,都只道萧贵妃是畏罪自戕。再者,萧贵妃的儿子,二皇子已然成亲立府,得了封地,封了王。陛下子嗣单薄,仅有太子哥,太子和二皇子两位殿下,以后太子殿下定会多有倚重,切莫不可胡言。记住了吗?” “是,是瑶儿多言了。”瑶儿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懊恼的锤着自己的脑袋瓜“母亲交代多遍,瑶儿怎么记不住呢。但是大嫂您放心,您交代瑶儿一遍,瑶儿就牢牢地记在心里。毕竟,母亲去后,大嫂就是最疼瑶儿的人了。”提到自己的母亲,瑶儿扯了帕子,抹起了眼泪。 “我的姑娘,夫人刚刚提起大夫人不哭了,您这又冲夫人的心事,大夫交代了,夫人额上有伤,喜不可笑,悲不许哭,不然是要留疤的,您可千万别惹得夫人哭一场。”李嬷嬷是新月院里的管事嬷嬷,也是豫王世子夫人的陪嫁,大夫人去世后,新月把她从金陵带回东都的豫王邸,预备着给瑶儿出嫁时,带出门呢,李嬷嬷是老人了,颇得新月和瑶儿敬重,这会刚打帘子进来,就看见姑嫂二人,相对欲泣,赶紧上前劝着。 “想着姑母,也不过四十有二。竟去的如此早,都没能见上瑶儿出嫁。姑母去时,拉着我的手,让我为瑶儿找一门好人家。如今瑶儿终身有了着落,我就算此时死了,也有脸去见将我从小养大的姑母了。”提起自己那位犹如母亲,是姑母又是婆母徐氏,新月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新月接过李嬷嬷手里的帕子,以往姑母用的帕子,都是李嬷嬷所绣,新月捻着手里的帕子,竟和姑母用的一模一样。 新月为已故安宣候,封国大将军徐安泰之女,母亲为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之妹怡宁长公主。徐将军战死,隔年怡宁长公主在安排完长子徐新康的袭爵,殉情而亡。留下一对儿女。徐新康不过十一岁,而新月年仅六岁。 封国大将军徐安泰的长姐徐氏,十六岁嫁于陛下的王叔豫王之子,容潭。豫王容狄在外领兵,豫王府在建在东都洛阳,世子容潭珍爱徐氏,怕她在东都居住不惯,所以婚后与徐氏在都城金陵建筑豫王别邸,定府居住。 听逢母家噩耗,徐氏刚刚生下第三个孩子,也就是瑶儿。徐氏怕侄女新月无人教养,便请旨宫中太后,皇后,把新月接到豫王别邸,自己膝下教养。太后为怡宁长公主的亲生之母,骤然丧女,也是病榻缠绵,本想亲自教养,奈何身子不济,也只得同意了徐氏的请求,至此,新月在徐氏的膝下长大。 豫王之孙容旭,是徐氏的长子,豫王一脉的世孙,当时豫王妃还活着,居于东都的豫王府中,教育子孙方面,颇有贤名。五岁起,就把容旭接到膝下,亲自教养。 容旭与生母徐氏也只有在年节,生日之际可见上几面。 每年年节,宫里的太后会派人来接新月,去宫中过年节。 所以新月在嫁给自己表哥的容旭前,二人几乎从未见过面。 豫王妃冬岁,因最疼爱的小孙子,豫王世子的三弟的弟子,因病去世后,自己也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就去世了。 三年孝期后,第二日,世子容潭上朝时坠马,命悬一线。 豫王戍守前线,治军甚严,一日骑马回营时,遭一股逃兵暗算,断其一臂。 世孙容旭在府中与伴读练剑,伴读手持之剑脱手,幸而只是割破了一点面皮,若是再偏一寸,就要割破喉咙血溅当场了。 豫王府中连逢厄运,徐氏请居在上清宫中的国师,卜问凶吉,国师示卦,豫王为统兵之人,杀孽太重,上天惩罚,只有豫王能放下兵刃,止戈于阵前,世孙再娶妻冲喜才可化解。不然还会有灾祸。正当豫王犹豫时,豫王次子的嫡三子夭折,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豫王已自己年老为由,立刻交出兵符,辞去身上一切官职。又在东都豫王府中,修了一个道观,豫王本人在道观里,深居简出,修起道法,自赎罪孽。 就在此时,原本有所好转的世子再次病重,冲喜之事,已经迫在眉睫。 作为在徐氏膝下长大的新月,又是刚刚及笄,待嫁之年,自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容旭和新月就在此等情况下,草草成婚。 成婚之后,世子容潭的伤时好时坏,但也经过一整年的修养,就快好转。 太医也说,只等过了冬日,来年春上定能痊愈。 谁知那年岁后,别邸主院走水,世子腿脚不便,吸了烟灰。被救出后,又找了凉,三五日就西去了。 此时二人成婚不过才半载。容旭奉父灵柩回东都祖陵安葬,徐氏身体不好,需要在温暖的金陵养病。新月就在京城金陵守孝,一并伺候徐氏汤药。夫妇二人仅在一起生活不到半年,就又两地分居。三年孝期未满,徐氏想念丈夫,思虑成疾,也一命呜呼。 新月一直在别邸为公婆守孝至年前将完,才由豫王下令世孙,将她接回东都豫王府中。 容旭再与新月成婚前,就已经已经纳了妾室萧氏,萧氏还生了庶长子,乳名眺儿,大号容玉宇。 三日前是除夕,豫王与王妃甚是恩爱,生三子两女,无一庶子妾室,此时和府的正主都在,一家子吃团圆饭。 新月宴间更衣时,碰见了年仅五岁的庶长子眺儿,因庶出身份,眺儿是登不了这样的大宴。 新月从花园中碰见了她,看他眼巴眼望想要见豫王拜年,所以就领了他,去前厅,与豫王,豫王次子,三子一家,容旭等一干自家人热闹。 第03章:如梦中(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前面就是正院,需要经过荷塘上的跨桥。今年冬日不算冷,荷塘并未结冰,倒是荷塘边的滑石都落了凌子,眺儿顽皮,挣开新月的手,非要伸手去采滑石上的凌子给新月看。 谁知脚下打滑,摔破了嘴唇。 新月亲自抱了他,见他不便走动,立刻着身边的颦儿去请郎中,自己则捻着帕子给眺儿止血。 眺儿疼的直哭,新月刚刚想安抚,后院就闹丢了孩子。 容旭得了消息,出门就见嘴角流血直哭的眺儿,和蹲在一旁,手里拿着带血帕子的新月。 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就将新月从眺儿身边推开,未及新月身后就是楼梯,新月从楼梯上滚下,摔得头破血流。 新月摔下桥,人从主院那边涌来,新月摔下去后,左侧的脸磕在了利石上,当即就觉得头晕眼花,没有力气,雪上加霜的是,一盏茶的功夫都没人发现她。 直到颦儿引了大夫从桥边过来,才发现已经晕过去的新月。 新月见那天自己穿的衣服上,衣服的前襟,袖子上全都是自己的血,颦儿不说,但是新月觉得自己头上的这道从眉间一直到脑后的这道疤,肯定不浅。但是这对新月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她心底里起了主意,除了自己心里的这件事,新月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瑶儿见自己冲了大嫂的心思,二人哭了一阵,非得李嬷嬷劝了好一会才止住。颦儿打了水,细细的给新月擦着脸上的泪水,瑶儿的侍女也取了温水给瑶儿洗脸。 洗过脸,厨房来人说说晚饭已经备妥,瑶儿出门时也没吩咐,瑶儿院里的人也来叫瑶儿吃饭了,瑶儿看新月也疲乏的很,又与新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新月也没留她用饭,因为今日,自己的丈夫,要来这里用饭,这是新月来东都豫王府后,夫妇二人第一次单独用晚饭。 前府报世孙已经回府了,都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过来。颦儿怕新月饿,便拿了一碟子点心,让新月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新月摆手,拿起筷子,在这道鲜美的豆豉蒸鱼冷掉前,夹了一口放在唇中,但是鱼还是腥了起来,颦儿看新月皱眉“夫人,可是鱼冷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去重做。” 新月喜食鲜鱼,鱼冷再热一口都不会吃,颦儿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但是新月又摇了摇手“不必了,没有鱼我再吃些别的也行。”说着,夹起一些肉丝放在饭中。 “夫人你的口味好像变了,以往您是最不喜欢吃这鲜笋肉丝的,尤其是是这肉丝,您总说有荤油味。是因为问过大厨房的人说姑爷爱吃,才准备的。”颦儿把笋肉丝与新月眼前她爱吃的菜心调换了一下,这一会,新月已经夹了两次这道笋肉丝了。 “这笋丝被荤油一浸,倒也相合。”新月又夹起一筷子的笋丝,放在唇齿之间,原本只带着一丝鲜味的笋丝,加上了脂肪的丰韵,一点点咸味,甚是下饭。 “夫人,喝点鸡汤。”颦儿盛了一碗汤色如茶的鸡汤,放在了新月的手边,新月看着鸡汤,心肠触动着,皱了皱眉,谁知牵动了伤口,甚是疼痛。 只得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捂着伤口,颦儿看了,赶紧招呼着,让仆从去叫大夫,一顿饭也就如此作罢。 “不必大惊小怪”新月说着,让一众伺候的的奴仆不要妄动。 新月站了起来,低着头心绪难平,眼泪还没流下来,只觉眉间一热,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流出了血来。 新月看着掌中的鲜血,不由得恍惚起来,颦儿赶紧上前,扶住了脚下不稳的新月,二人往一边的榻上去。 新月坐定在榻上,身边的仆从但见新月如此,也是慌了分寸。 颦儿扶着新月躺下,急急地差了刚提上来的小丫头沫儿,去传郎中。 沫儿慌慌张张的向外奔,迎头就撞在了刚刚抬脚准备跨门的豫王世孙容旭身上。 “大胆”容旭身边的长随,皆是由豫王亲自挑选,自小跟在容旭身边,文武双全。 而且容旭也是自小喜爱练剑,身边跟着的长随更是一柄长剑不离身,这会更是悬在了那小丫头沫儿的颈上。 新月从屋里听到了动静,让颦儿出去看看,自己缠了布,又捻了干净的帕子,细细的擦着脸上的血。 颦儿从正屋出来,跪在沫儿身边,道“给小王爷请安。” 世子故去,前岁豫王上书陛下,立容旭为未来豫王的承嗣之人,所以整个豫王府都称他一句小王爷。 容旭抬头,望了一眼屋内,问“可是有什么事情,这般急匆匆的?” “回小王爷的话,夫人额间的伤口又挣开了,奴婢要去请大夫来”颦儿拉着慌张的腿都软的沫儿,对沫儿说“快去请大夫。” 沫儿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从月门跑出这个院子。 容旭看着跪在地上的颦儿,袄子的衣角上,沾了血,想来不像是装的,于是让随从收了剑,在门口等着,抬步往屋里走。 颦儿小心的打着帘子,容旭看着头顶上,这厚重的帘子,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 新月站在屏风边上,手里还拿着刚才擦拭额角的帕子,颦儿绕到新月的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帕子。 新月低着头,容旭就站在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这就是两个人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安静无言的相对。 “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容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静,抬步坐在了榻上,问道。 颦儿端了茶,放在容旭的手边,新月坐在塌的另一边,颦儿站在新月的旁边,伸手想要掀开新月额上印血的帕子,却被新月挡开了“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我跟小王爷还有话说。” 颦儿看了眼新月,见新月坚持,也就出去了。 这下屋里只剩下容旭和新月两个人,容旭端起了一边的茶,小口的喝着。 新月低头,看着指间上已经干枯的鲜血,问“可用饭了?” “从校场来,遇到了小叔,邀了他来前庭吃了顿便饭。”新月只是听说容旭一个时辰前就回府了,倒也没听说他带了客人来。 新月道“年后二十,妾身就带瑶儿上金陵,还住在世子府中待嫁。婚期定在三月初十,王爷,小王爷和府中长辈可择期动身…” “这些事情,我已知晓。”容旭并无继续听下去的意思。 “妾身要说的,是上金陵前的一些事情。”新月手指搅在一些,思虑再三,笃定了心神,看向了容旭。 容旭抬眸“祖母和母亲不在了,这内府之中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妾身要说的,是一件需要小王爷您拿主意的事情。”新月下定了决心,直直的引着容旭的目光看去,容旭心里一凛,这是新月第一次正面看着自己“你说” “妾身想同小王爷要一件东西。” 第04章:如梦中(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旭一听是这事,想着新月可能是要给瑶儿添嫁妆,想要一些贵重难得之物,所以要同自己商量。他想着珊儿出嫁时,母亲为她备了两只御赐的耳瓶,新月大抵也是这个意思,问“何物?” “和离书”新月说完,立刻垂下了目光,眼神又落在了自己沾血的指间上。 容旭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一道以为自己听出了,所以问“你说什么?” “和离书,妾身要与小王爷您和离。”新月看着容旭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又小王爷您成婚六载,无所出又无才无貌,所以自清求去,往小王爷成全。” 话音刚落,容旭立刻抬声高声的说“既自知无才无貌,却又善妒玩弄手段,现在竟然用和离来要挟。” 新月听了,站起来后,屈膝跪下“既如此,那就请小王爷,赐和离书来吧。” “你…”容旭看着跪在地上,目含坚定的女子。只见她额间缠着染血的白纱,一头长发,用丝带扎起,一身淡紫色的常服,除了双臂间,二人成婚的时候,母亲送她的玉镯外,身上竟无一丝贵重之物,完全看不出一位高门贵族的嫡妻“小王爷,你我二人成婚,是姑母怜我,未有母亲教养,将我亲自养在膝下,又逢为世子需要冲喜来去灾祸,我听从姑母之命,与小王爷你成婚。但未过半载,世子病逝,世人都说,我并未能为豫王府带来喜气。可见我们成婚之因,也未能结出善果,姑母已然去世,妾身也一为儿媳,二为女儿的为姑母守孝三年,现在三年期满,我与您也应该了结了这段恶缘才是。” “你听听这话是一个妻子说出来的吗?恶缘?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如此也是恶缘吗?你可还有一丝作为妻子的恭顺吗?” “小王爷,说得对,妾身为妻不恭顺,还请您赐下和离书。” “你…”容旭心里没了主意,见她不卑不亢,被责也没有一点的慌张,看样子是铁了心的想要和离“你说和离,瑶儿婚期就在眼前,此时你我闹出和离之事,可是要瑶儿被退婚?你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就是如此报答的?” “妾身不敢,瑶儿的事情,就是妾身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新月看向容旭,请他坐下,容旭坐下后,新月也站了起来,衣裙顺着她腰部的弧线落下,她的后背挺直,站在容旭面前道“小王爷,妾身并不是立时要您写下和离书,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准备。” “刚才看你架势,可不就是立刻想要求去?”容旭一听,立刻忍不住的反讽了起来。 新月也不恼,微微颌首,声音淡淡的说道“小王爷能立时写下和离书,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是切不能因为一时的难忍,就断送了瑶儿的一生。” “不是我难以忍受,是你提出要与我和离的。你还真是会颠倒…” “小王爷,妾身还没有说完。” “我是你的丈夫,怎么还不能…” “小王爷您是不是我的丈夫,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新月说完,又觉额间疼痛,眼下湿润便流出了泪来。 “原来如此。”容旭听他说完,一幅了然的模样,随后淡淡的说“就是因为我们成婚至今,我还未与你…” “小王爷,我此次上京,就去面见太后,所求之事有三,一是由秉明太后,由我收养眺儿为亲子,正他嫡子身份。” “你说这个干什么?”容旭没想到新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然而这件事情,他的妾侍萧氏已经早就跟自己说过多次,二人成婚多年,没能有子嗣,原因为何两个人也是知道的,而且新月也不太可能会肯,所以,容旭从来没能跟新月提起过。 “第二件事情,是抬萧氏为平妻。萧氏父母因萧贵妃所累,明明毫无错处,却获罪为奴,父母也在流放之地受苦,我会请求太后恩赦,免了萧氏父母流放之行,可以让萧氏接来身边照顾,萧氏的两个小弟,也可以科考从军,重振萧家。” 容旭听了第二条后,总算是忍不住的心动了,这件事情是南音最在意的事情,一直央求自己,去向太后请求,自己也向太后提过,却被太后拒绝,而拒绝他的理由,就是因为顾及到新月的感受,如果这次新月亲自去求,肯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就是请太后允准妾身与您和离的事情。”新月总算是说完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依旧站在容旭的面前,但是容旭看得出来,新月松了一口气“当然,妾身并不是现在就要与小王爷您和离。等瑶儿成婚,跟着夫婿去任上后,这样我们的事情,就不会让瑶儿受到婆家的奚落。” “你既然不想让她被奚落,就不要做让她受奚落轻慢的事情,你作为她的大嫂,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容旭现在有了一些实感,那就是新月不是在说笑,她是真的要做这件事情了,她已经想好了一切。 “瑶儿的事情,妾身会一力负责到底。”新月突然觉得这么站着有点累,她很想赶紧解决眼前的一切,她看向容旭,想要更跟恳切的传达自己的笃定“这也是我答应姑母的。” “你是铁了心?”容旭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思虑片刻道“这不是件我们两个人就能做主的事情。” “只要小王爷您同意,后面的事情,妾身来办。”听新月这么说,容旭确定了自己想法,又细细的看了一眼新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的。” “小王爷,你我夫妻缘分本就浅显,如今,多说无益。”新月见事情已经同容旭说清楚了,便不再拘着,几步走回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容旭抬头,看着不远处还摆着的饭桌,转头看向正在小口喝茶的新月,道“你以前,在我眼前从不如此。” “时候不早了,小王爷回去吧。”新月喝完了茶,茶杯放在近前,颦儿一直在外看着屋里的二人,颦儿是伺候管新月的人了,新月这一动,颦儿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立刻从屏风外进来“夫人,郎中来了。” “恩,送小王爷出去吧。”新月抚了抚额上的带子,容旭一听,新月这是赶自己,抬步准备走,却不愿如此走了,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的新月,伸手想去拉她的手,新月却先一步洞悉他的动作,手别再腰间,屈膝对容旭说“妾身手上不洁,恐污了小王爷您的手。” “你为何…”容旭还想进一步,新月却好似很怕似的后退了一步。 容旭想到他们成婚当天的时候,母亲那里分外高兴,早早的让身边的嬷嬷来旁看着,生怕自己被席上的人给灌醉了,未上更就扶他回房去了。 房中早已经收拾妥当,掀开盖头的新月,脸色苍白,像是被吓坏了,二人生疏无语,一左一右的枯坐了一夜,新月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和衣歪在了锦被上睡着了,容旭从小习武,也跟在豫王身边带兵,行军顾不上休息,随便伏在一处火堆上睡着也是有的,也伏在另一头睡着了。 二人与天将暮色的时候双双转醒,容旭睁眼的时候,只见新月手中执着一只金钗… 容旭想到这里,依然踏出了新月的房门,他们二人成婚许久,他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用指尖血染帕子这样的事情,她都能想到,看来也惯是个机灵的。 “大夫呢?”新月等了一会,却只见颦儿依然站在自己的身边,郎中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夫人,您要与…”颦儿怔怔的,话都说的不清楚了。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颦儿,然后点了点头“恩,是的。” 大夫由沫儿引着,进到了新月的内室,大夫给新月请了安,新月扯了头上的包扎伤口的绷带,大夫上前,瞧了伤口,又从药箱中,拿出药膏和用热水煮过的绷带,仔细的吩咐了颦儿怎么使用,新月吩咐颦儿给了赏钱,好生送了大夫出去。 大夫刚刚出去,新月的教养嬷嬷,张嬷嬷进来传话“夫人,王妃屋里的达嬷嬷来了。” 张嬷嬷年纪大了,本来要留在金陵安度晚年的,但因着是新月第一次来这东都上的豫王府,不放心便跟着,谁知来了不久,病了一月,新月怕她劳累,平素就不再派她差事,还使了两个丫鬟照顾。如今能请的动她走动的,也只有豫王身边的事情了。 这达嬷嬷是豫王妃的陪嫁丫鬟,在豫王妃身边五十多年,如今也如张嬷嬷一样,轻易不走动办差了,今日来这里,新月就知没什么好事。 新月见过几次豫王妃,那是位性格冷硬,一点也不慈爱的人,新月每次看到她都跟老鼠避猫似的,当然,老鼠避猫是新月的婆母,世子妃徐氏常给新月说的,后来每次见到豫王妃,新月心里也是惶恐。 现下豫王妃虽然不在了,但是豫王妃身边嬷嬷来,新月还是要好生顾着的,这时从榻上起来,原本就是和衣躺下,新月又让颦儿给她找了件外袍穿上,到前庭见这位达嬷嬷。 达嬷嬷是胡人之后,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竟似个男人,站在新月身前,引得新月心凛道“达嬷嬷来,有何事?” “奴婢是来传王爷的话。” 新月听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恭敬的等着赐教。 “王爷让夫人明日早饭后,往正屋去趟。”达嬷嬷很满意新月的乖顺,从前豫王妃说起新月,就道她没有父母管束,徐氏也是个性子软的人,养出来的新月,也是个性子软没什么主见的。所以豫王妃并不怎么喜欢新月,为世孙议亲上,从未考虑过新月,后来阴差阳错,豫王妃看好的萧家的南音姑娘获罪,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是”新月应答后“张嬷嬷,送下达嬷嬷。” “不必了,奴婢告退。”达嬷嬷欠了欠腰便退了下去。 送走了达嬷嬷,新月站直了身子,颦儿从帘后出来,手里拿着新月刚刚换下来,沾血的袍子,新月皱眉,但想到刚才郎中的吩咐,于是舒展了眉心,对颦儿道“我们之前来东都时,带来的东西,从明日起,都拿出来,翻翻晒晒,列张单子,我们带走的时候,要请府里的人都验查一遍,体己的箱子不要笼统,也要列个单子。” “夫人,这…为何要这般啊?”颦儿不解,但觉事情不妙,带着哭腔的问新月。 新月笑“傻丫头,我们的,一件不留,别人的我们一件不要。” “夫人,您离了豫王府,以后,以后…”颦儿想问新月以后如何打算。 新月望了一眼厚厚的帘子,望不出一道生路来,但她心里清楚,不能在这里熬着了。 第二日,新月一夜好眠,自从来了东都,东都冬天寒冷,她总是手脚冰凉,半夜必要醒一回,换了新的汤婆子抱着,才可再睡一会。 颦儿抱着昨天从行李箱子里,找出来的大氅,外面又下了雪,今日新月要去见豫王,这一路穿着好保暖。 正到新月床前,见新月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弯着腰自己穿鞋呢。 新月自小不喜欢身边有多人照顾着,原本在金陵,还有一个丫鬟兰儿,因着年纪大了,来东都前,新月特把她嫁了出去,所以现在身边体己的丫鬟只有颦儿一个。 “夫人,奴婢来给您穿鞋。”颦儿跪在新月脚边,却见新月已经把鞋穿好了,立刻俯下身子跟新月请罪“是奴婢贪睡起晚了,耽误伺候姑娘了。” 以往新月从未亲自穿过鞋袜,今日如此,让颦儿好不意外。 “已经穿好了。”说着,新月从床上站了起来,床边的炭盆是新点的,这会燃的正旺,只穿着单衣的新月,也不冷,颦儿把手里的大氅披在新月身上,贴在身上,皮货带寒,引得她打了个冷颤“穿衣吧。” 颦儿端着托盘,放在架子上,托盘上放着新月今日要穿的衣服,又伸手先把首饰盒子打开,新月伸手,先把贴身的袄子穿上。 第05章:如梦中(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袄子的带子还未系紧,颦儿又跪在了地上。仔细一瞧,竟还哭了起来。 新月想皱眉,但顾着额间的伤,只得忍着,问颦儿“好姑娘,哭什么啊?” “夫人,是不是奴婢伺候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啊”新月站了起来,系上绸带“取我那件云锦白的衬裙来,这件颜色太张扬了。” “夫人,您从未自己…” “颦儿,以后我便不是这豫王府的世孙之妻了,我就是一介草民了。” “夫人就算不是世孙妃了,还是安宣侯府的大小姐,宜宁长公主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外甥女,怎么是一介草民呢?”颦儿从地上起来,找来了新月常穿的衬裙,为新月穿上。 新月没再说话,穿好衣服后,看着首饰盒子里的珠钗发呆,颦儿挑了一幅足银鎏金的缠珠头面,连带着冠和耳环做一套的,新月伸手拿出两字钗子,递给颦儿“冠就不必了,又不是去见陛下” “夫人,如此素净,怕是不好吧。”颦儿为新月梳发,觉得新月这如瀑一般的长发中,仅两只珠钗,实在是太素朴了。 “那就再戴上那只脂玉的簪子吧。”颦儿打开妆匣子最里面的那个抽屉,里面除了放着新月的玉簪子,还放着一些旁的东西,新月好似忘了,笑了笑,拿出抽屉中的玉佩“这是我十岁那年生辰,太子哥哥送我的吧。” 新月端详着手掌中,这只温润的镂空如意纹的玉环,因为时间太久了,垂绦的颜色都有些旧了,新月把玉佩递给颦儿“去换个绦子来,我要带着它。” “是”颦儿也未觉不妥,只是按照新月的吩咐,准备亲手给她做个绦子来。 穿戴好后,新月站在银镜前,整理着腕上的玉镯,都走到门口了,新月才想到,这只镯子,是要还回去的。 颦儿见新月在活动着手里的镯子,凑上去问“可有不妥?” “这是我与小王爷成婚时,姑姑送我的礼物,道是豫王妃送给她的成婚礼物。”新月摘了半天,都没能从腕上摘下来,反而是一双手被她勒红了。 “这镯子夫人您戴了多年,一时是摘不下来的,等从王爷那里回来后,奴婢给您涂点桂花油,就能取了下来。” “你现在就给我取下来吧。”说着,新月伸出自己的手。 颦儿只得去了桂花油,涂在新月的腕上,方方的活动着她手上的镯子。 翡儿进来,屈膝一礼道“夫人,萧娘子来了。” 新月看了一眼门外,对翡儿说“跟萧娘子说,我现在没空见她,让她从我从王爷处回来,再来见我。” “萧娘子说…” “你到底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还是她萧娘子房里的,夫人说不见就不见,让她回去。”颦儿大声的说着,新月知道站在门外的萧南音一定是听见了。 翡儿本和颦儿一样,是内间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被买入府中后,跟在豫王妃的达嬷嬷身边听教,后来又被派到新月房中伺候,但新月从未让她近身伺候过,要么在外间听用传话,要么做些浆洗等杂活,还要被颦儿斥责,甚是委屈。 新月看了一眼,低着头,眼眶红着,马上要哭出来的翡儿,摇了摇头,对翡儿说“算了,你让萧氏进来吧。” “夫人…”颦儿一个用力,把新月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新月看她气得双颊通红的样子,笑了起来“行了,去给我摆饭吧,我好去见王爷。” “是”这是颦儿自跟着夫人到东都后,第一次见夫人笑,颦儿见新月心情好了,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萧南音是位长身如玉的大美人,皎丽的容貌外,举手投足间,更是端庄雅致,甚是赏心悦目。 古语言娶妻娶德,纳妾采容。 萧南音她本也是世家的大小姐,从小按照正妻教养,就算是因为家族无常之事,而被迫成为妾室。 但她从不自轻自贱,依然是一幅富丽雍容的样子,加之又得丈夫宠爱尊重,身边四五人伺候着,衣饰穿戴都非凡品,竟比新月这个正妻的排面还大。 但是新月从未与她计较过,因为姑母曾说,作为正妻,就要有超然的容人之量,加之不喜欢摆排面的是她自己,若是再计较,就难免显得刻薄。 萧南音进来,对着坐在圆桌后的新月,屈膝一礼“拜见姐姐,姐姐安。” “萧娘子,从前在金陵时,你来拜我,婆母就同你讲过,你年岁长些,叫我姐姐,岂不是不符伦理。只是这伦理上,还有纲常,我称呼你为姐姐,想来你也是不肯答应的。”新月想到第一次见到萧南音的时候,她也是一上来,就叫自己姐姐,姑母本让她要在妾室面前立规矩,可是她见到萧南音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姑母,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自己得以立得住威严和规矩。 现在姑母不在了,新月看了一眼怎么都掩不住吃惊的萧南音,她心里想着,既然姑母这个护着,扶着自己的人不在了,那威严,尊重,就要自己为自己立下。 “是,夫人”萧南音自然不会忘了徐夫人要她怎么称呼新月,那就是奴婢们,才会称呼新月的称呼“夫人” “夫人,可要摆饭?”颦儿从外间进来,早饭已经备好了。 “萧娘子可用饭了?” “昨日小王爷传令,说要等公务后,和妾身一起用饭。” “那我便不留你了,翡儿给萧娘子看座,颦儿,摆饭吧。”翡儿端走新月用来浸洗双手的水,颦儿领着两个外间丫鬟,给新月端来早饭。 早饭是白粥,油果,热馍,面酥,还有包子,除这些外,一字排了三只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面是佐粥的小菜,摆在最中的,是新月爱吃的瓜菜,制作繁复,新月一看就皱了皱眉,新月立时问“夫人,可有不妥?” “这并不是吃瓜菜的季节,瓜菜反复难得,命厨房今日起便不做了。” “是”颦儿把瓜菜端到一边,把腐乳,腌菜等往新月的近前放。 久久为人为新月盛粥,翡儿靠的远,只是站在门前,颦儿忙着为新月布菜,唯独坐在一边,有些拿不准新月脾气的萧南音,空着手。她站了起来,卷了袖子,伸手想要拿起汤匙,却被颦儿抢先接了过来“娘子同夫人说话,这种事奴婢来做。” 白粥软糯,新月闻着浓郁的米香,但她没有急着吃,而是对一边的萧南音“不是说有事?” “夫人,今日是双日,妾身想去役所,看一下父母兄弟。”萧南音的父亲获罪,一家人流放北地八百里,一直要锦州府的役所。 第06章:如梦中(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旭在萧南音一家获罪后没多久,一家人还未动身前就纳了萧南音为妾,又上求到太子容昭处,由太子从中转圜,最终一家人流放豫王的辖地,容旭又使了钱,把萧家迁到了离东都最近役所里,又免了萧家的徭役,提拔了萧父为役所的监长,在役郡里,置了一道院子,兄弟也在读书,这些年算上萧氏对娘家的的补贴,一家人过得还不错。 “你今日就要去?”新月看了一眼时辰,现在去,定要留宿一宿。 “是”萧南音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新月看着她,想她怪不得一大早就到这里来了。 “去吧”新月今天还有事情,也真的不愿意再搀和到豫王府里的事情里来,所以也就没有再追究萧南音又没有同自己打招呼,就私自定了出府的时间。 “还有一事” “何事?”新月看粥冷的差不多了,拿起勺子,准备吃自己的早饭。 “小王爷也要同去。” “恩,我知道了。”新月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最在意的事情,是一会与豫王的会面。 “妾身想乘那架…” “既然小王爷也要同去,就让人套了那辆双架的桐木马车吧,路程来回五十里地,在那架大马车里,小王爷也可歇息歇息。” “是”新月都这么说了,原本就这么打算的萧南音,自然没有什么话说,欠身告退了。 “夫人,双架的马车是,是正妻出行,才可乘坐的马车。府里的桐木马车,是王妃在时制的,世子夫人都未曾乘过几次,您,您更是…”翡儿不愧是由豫王妃身边的嬷嬷教习的,府里的车辆行止,一草一木都知道的非常清楚。若是自己还想在这豫王府中熬日子,这个翡儿,倒是个可用的人才,不过,新月把耳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不过,自己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刻了。 “我一次都没乘过。”新月开始吃着自己的早饭,白粥盈口,配着爽口的瓜菜,不一会,就吃完了一顿早饭。 “夫人,您今日胃口不错?”颦儿听翡儿如此说,也是愤愤不平,但是她看新月吃的早饭甚多,想来心情并没有被任何事情所打扰。 “时间不早了,叫乘轿子来,别让王爷等着。”新月漱了口,慢慢的从餐桌前站起,翡儿立时出门去叫了轿子。 新月本不欲乘轿子去往正院,但想着因为萧南音浪费了时间,而且自己额间有伤,到正院的路实在不近,又何必巴巴的走过去。 新月从院中出来,轿夫正落下轿子等着,新月弯腰,坐进轿中。颦儿递给新月一只毛毡的暖袖,落下了帘子。 新月把手放入暖袖中,放在膝间。正欲闭眼微微的眯一会,颦儿却靠了过来,隔着帘子道“夫人,小王爷往这边来了。” “恩,我们继续走。”话音刚落,轿子就停了下来,轿夫都拘身给容旭行礼。 颦儿打开轿帘,新月正欲起,却被容旭一个手势制止“坐着” “是”此时,再往前就要出了后院,到了前后两个院子连接着的桥上,新月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回来这里找自己。 只见容旭穿着一件漆黑的麂皮披风,脚上也穿了便于骑马的靴子,一看就是要出门去,这会在这里又为何呢? 这么想着,新月又看容旭来的方向,应该刚刚从豫王的院子里出来。 “你要去见祖父?” 新月点头“是” “祖父已经知道你昨日同我说的事情”容旭的表情不愉,看样是在豫王那里得了训斥。 “妾身想,王爷此番叫妾身过去,应该也是说此事的。毕竟你我二人和离,确实要得王爷的同意。”新月看了一眼桥对面的正屋,和桥角一侧的石头,新月那天就摔在了那块石头上,摔晕了过去。 容旭顺着新月的目光,看向她看的方向,随后就移开了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说“你到底在怄什么气?” 新月本是坐着,容旭弯着腰,一只手扶在轿沿上,低着头,居高临下的跟轿子里新月说话。 新月昂头,对容旭说“你就当妾身在怄气吧,不过我向你说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要做到。颦儿,我们走吧。”说着,新月一把扯下了轿帘。 轿子又从新开始启程,颦儿问“夫人,您还好吗?” 新月看着自己流在暖袖上的眼泪,嗯了一声,片刻才说“他始终都将我说的话,看的比棉花都轻。” “夫人…”颦儿想要撩开帘子,轿子却停了,新月并未在轿子里坐多久,弯着腰自己掀了帘子走了出来。 “夫人…”不等颦儿来扶,新月已经抬步走进了豫王住的正院。 整个豫王府分东西南北四个部分,豫王住在北面的正院,豫王妃死后,偌大的院子,只有一座香火莹然不散的道观有些人气外,其他的屋子,都一把铁锁紧紧锁着,不许人打扫。院子里,除了豫王和王妃跟前的老人外,一个都不留。 新月一跨进北院的门,宝鼎焚香,四撺沿模样的三层建筑,就兀自立在院中,新月抬头,看着殿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绛观”二字。 达嬷嬷就站在殿门口等着新月,新月微微点头“嬷嬷,请通传一声。” “夫人直接进去即可,王爷已经在殿中了。”达嬷嬷为新月推开门,豫王的背影,就在门后。 新月几步进到了殿里,而颦儿被达嬷嬷叫住,殿中除了每日打扫外,豫王不允许任何仆从进入,就连达嬷嬷也不行。 “问王爷安”说着,新月屈膝,给豫王行礼。 “恩,起来吧。”豫王背对着新月,站立着殿前的摆放贡品的长桌前,长桌后,供奉三尊一人多高的神像,殿中焚香,供奉鲜花。 豫王头未加冠,花白的头发用一淡色的头巾包起,木簪固定。正月亦是寒冬,他只着棉衣麻袍,袍长及膝,袍袖宽大,垂立身侧,裤腿用布缕扎起,脚踏云履。这一身的装扮,竟不像是一位封地千里,又善战统兵的王爷,而是一位超凡世外,刻苦修行的道士模样。 “不必”豫王未回头,就能看见新月执香想要祭拜三清“泥塑的神仙,何须一拜。” “是”新月并不多问,而是把自己刚刚拿起的香柱,放回了原位,等着豫王发话。 “你可知,本王为何叫你来?”豫王的声音浑厚,举手投足间更显贵族之气。 “孙媳不知”新月双手拢在腹前,低着头,恭敬的站着。 “你说,你要与容旭和离?”豫王不愧是统兵之人,语调微抬,就压迫感十足的震慑着新月。 新月头低的更深,但是语言上毫无畏惧的说“是,请王爷您允准。”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女子,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还请王爷允准。”说着,新月俯身跪下“孙媳虽然空有胆子,但是孤胆之勇,是毫无用处的。这桩事情,孙媳看的明白,只有小王爷和孙媳,我们二人想要成这件事情,其实是不能的。还需要您,来决断。” “你倒是看的明白,没错,一时之勇,无甚用处,而且,本王是不会同意你们和离的。你那兄长,也不像是那会容你回去之人啊。”豫王这句话,简直是一针见血。 父母去世后,新月是被姑母,太后照顾着,算是百般呵护的长大,而新月的兄长徐新康,则是继承爵位后,独自一人生活在原本的侯府之中。 兄妹二人每年只会在宫中的宴会间,才会匆匆一见,二人的关系,淡如陌路都毫不夸张。 徐新康年少一人,背负徐家这个有着开国之功,世代忠烈的门阀,十四岁投身行伍,现在已经在西境守军麾下,任银风将军,统兵五万了。而多年以来的边塞寒风,让他的性格,也变得冷硬且固执,任何有辱门风的事情,他都是无法容忍的。 如若新月和容旭和离的事情,传到金陵去,徐新康怕是立时就要提着长剑,上门来将新月砍杀,也不会允许她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新月早就有了打算“孙媳与小王爷和离后,不会归本家去居住。婆母在世时,在金陵郊外,置办了一处别庄,本是用来为世…公爹养病之用,后因公爹离世,便一直未作用处。孙媳归家后,会在那处别庄里居住。” “那太后那边?”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豫王现在要弄清楚新月所有的打算,才可以做下一步的打算。 “太后,会答应的。”新月依然跪在地上,此时只见她眼眸一冷,看向了高台之上的泥塑神相。 “你,你姑母,你们徐家的女儿,都是如此的有见地和主意。同样表面看上去柔弱无欺,其实内里,心硬如铁。”豫王伸手,拿起供桌边上的一朵绢花,置与手中把玩“跟这花一样,样子做的再像,也是木头做的骨头,比真花坚强。本王这是在夸你们。” 豫王虽然一直背对着新月,但他却可以时时感觉到新月的表情和心里的变化,就如现在,新月本欲同为自己的姑母辩白,就先一步被豫王洞悉。 “还请王爷定夺。”新月伏地,请求豫王给自己一个答案。 “小徐氏”豫王一贯会叫新月的姑母为徐氏,新月自然是,小徐氏。 但是他这话,并不是对新月说的,而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你对于豫王府的重要性吗?” “孙媳知道,婆母对孙媳说过。”说到这里,新月双眼紧闭,牙关要紧“孙媳,是豫王府的,保命符。” “你既然明白,何须求本王,你怎么可能能从这豫王府中走出。” “求王爷垂怜。”新月又把身体伏的更低,大声的说。 “本王,是初代豫王,先帝亲弟弟,当今陛下的叔叔,在先帝一朝深受器重,统兵三十万在外,从未被先帝有过半分猜忌。可是当今陛下不行,他,本就是…”说到这里的豫王,抬头看了一眼三清尊像,继续说道“他就是一个宫女的儿子” “王爷”新月没想到能在豫王口里,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是那个宫女的子孙”豫王看了新月一眼,这是新月进来之后,豫王第一次正眼看她。 当今陛下,是新月的亲舅舅。先帝在位二十一年,共有五子三女,陛下是皇子中最小的那个,他本是最没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先帝五子中,长子十五岁被封为太子,二十五岁那年,坠马身死。儿子为皇后嫡子,可惜体弱多病,十一岁那年便夭折,太子死后,三皇子和四皇子相争,最后渔翁得利的,反而是最不受人重视的,皇后的婢女所生的五皇子,得继正位。 而那位皇后的婢女,就是现在当朝的江太后。这位江太后,是舞坊老板的女儿,所以自小善舞,长得也是美丽妩媚。后来,国中大丧,全国的舞坊都停业,无法运营,更雪上加霜的是,父亲又染病急需医治,江太后就由母亲做主,卖进了柴王府为奴,先是浣衣的丫鬟,有次为柴王府的郡主送浣洗的衣服时,弄脏了柴郡主的衣服,那件衣服,本来是柴郡主入宫时,要穿的华衣,本来是要被府里的管事打死,成功入选为太子妃的柴郡主回府时,穿着新的衣服,出现在她从未涉足过的柴房后院,问她愿不愿意随她一起,嫁入东宫。 本来是柴郡主的一念之仁,不忍这个小姑娘被打死。后来,柴郡主成为了太子妃,又成为了柴皇后,又因为唯一的儿子病逝,郁郁而终。而那个差点被打死的小姑娘,则是一朝被临幸,怀上了当今陛下,有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新月的母亲,成为贤妃,最后成为了太后。 这也难怪豫王说当今陛下是宫女生的儿子,从未被当做储君来培养过,自卑又疑心深重。而豫王,就是他登基后,最忌惮的一个人。 新月知道,豫王的胳膊,世子,世子二弟的幼子,都是… “他,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昂儿不过五岁,就是因为他要同我施压,昂儿死的时候,双唇发紫,是被他的乳母,生生捂死的,王妃也是因为目睹了昂儿的惨状,才一病不起,最后去世的。”说起豫王妃,新月看着三清尊像下面,就摆着豫王妃的牌位,也就豫王妃的排位前,燃着香柱。 “如果不是因为你,嫁入了豫王府,太后不忍你如同你母亲一样,年纪轻轻,没了夫婿,本王也交出了兵权,才能,保得住这豫王一府的平安,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你,就是我这豫王府的保命符,你别说想离开,你就是死,也是不能如愿的。所以,本王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新月一字一字的听豫王说完,见如此,是不能得到豫王的应允, 第07章:如梦中(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王爷,我乃太后的外孙女,您同我,说这些话,都是大逆之言。” “那你就去,同太后和陛下说,到时候,你姑母一生都在维系的豫王府,等着被,破府,你姑母的儿子,被夺爵,流放,甚至是砍头,而瑶儿,珊儿她们,又会是什么结果?”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三清尊像,慈眉善目的三位尊神,确实如豫王所言,泥塑的雕像,什么用都没有,无需再拜。 想着,新月就直直的站了起来“王爷,这便是您对保命符的态度吗?” 豫王回头,认真的审视着眼前这个站得笔直的女孩,她眼神坚定,但手藏在袖子下面,已然是露了怯“你姑母,没有成为豫王妃,你呢?” 姑母病重的时候,心中口里念得,都是一句“我不甘,不甘如此…” 新月知道她的不甘,她在豫王妃手下,受了一生的气,亲生的儿子都被夺去,她不甘如此,却又无可奈何,她挣脱不开,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这些如同的枷锁,绑锁了她的一生。 新月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有了如今的心思,她不能再如她的姑母那样,活下去。 “王爷,孙媳昨日做梦了。”新月有些出神,嘴里喃喃的,好似她的梦里“梦里,太子殿下战死了,小王爷是辅位有功的功臣,而萧氏,作为…” 新月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现在说的,才是大逆之言,她错愕的看着豫王,豫王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怎么…” “梁国”新月知道豫王有所判断,所以才会如此说的。 “没错,梁国。”二人没有明说,但是依照豫王的眼界,能让一朝太子死在战场的,除了梁国外,其他两个墙头草一样的属国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个能力。 “本王看,你的伤,真的是很有大碍。”豫王看了眼新月头上的布条,和布条都难掩的伤口,断定这个意向沉默寡言的世孙媳,是摔坏了脑子。 “是,这只是孙媳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但是却如若有朝一日,孙媳身后的那些撑腰之人有了不妥,那么孙媳,就会落个什么下场?我如今保了豫王府的安宁,那万一有那么一日,小王爷,能容的下孙媳吗?”新月看着三清之中的主尊,新月从不求神拜佛,所以,她并不是认识。 “你知道你姑姑,也是知道你的重要性,才一心拉着你,嫁入这豫王府的。” “孙媳知道,而且孙媳,并不怪婆母”说到这里,新月还是止不住流泪了,因为谁也不愿意,被如此利用。 “你既知道本王不会同意还来这里,那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法子,让本王听你的?”豫王站的有些疲倦,干脆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我是了来跟王爷您,讲条件的。”新月拘身,俯跪在了地上。 从豫王处出来,新月有些恍然的站不住,一下子就要倒下,幸好用手扶住了一边的门框,有些狼狈的样子,引得身后的豫王冷哼一声“将门之后,竟是这个样子,如你父亲,英年战死,何等壮烈。” 新月慢慢的站了起来,咬了咬唇后,道“若不是孙媳这性子,怎么能在这豫王府中,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王爷,你可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豫王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刚才新月看的那尊神明,道“这泥塑的菩萨,自己都难过江,你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新月不在犹豫,抬步,往外走去。 刚刚行到院子里,一直在门外候着的达嬷嬷,从后面跟上了新月“夫人,请留步。” “达嬷嬷”新月止住步子,微微点头。 只见达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位拘谨的小丫头,认真的端着手里的两个檀木盒子。 “夫人,这一套头面,是豫王妃生前最喜欢的。娘娘生前有交代,说等瑶小姐出嫁时,添进瑶小姐的嫁妆中。”新月记得,珊儿出嫁的时候,豫王妃也送了她一套头面。 正想着,达嬷嬷打开了放在上面的那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套纯金的镶宝石的头面,钗簪倒是没什么,只是主冠为如意形,上刻穗花,盘嵌着五颗蓝红相映,拇指大小的宝石,这般成色的宝石,新月都忍不住的伸手,抚了抚中间的那颗最大的红宝石。笑了笑“达嬷嬷有心了,颦儿,收下吧。” 颦儿伸手,从那小丫头手里,接过这套头面。 “还有一套,是王妃交代的,要送给小王爷的夫人的。夫人与小王爷成婚的时候,奴婢再为王妃守灵,并不在府中,也未曾去金陵的王府,所以并未带…” “嬷嬷,这套头面,嬷嬷还是继续收着吧,既然我与小王爷成婚时,您没有按照王妃的吩咐送出,如今,我更是没理由收下了。”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豫王的院子,轿还在外面等着,新月跨步,坐上去,不多时,颦儿靠了过来“夫人,您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新月把额间碎发,别再耳后,望了一眼帘上的云纹,继续说道“那套头面,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新月记得,与容旭成婚后,第一日去拜见公婆,姑母戴上了一套珠玉落盖的头面,姑母本就是素净极了的美人,玉冠白珠,两柄点翠串珠步摇,如同点睛一样,甚是好看。 姑母一看新月这表情,就知她喜欢,笑着说“姑母妆匣子里的头面,首饰,你随便选,唯独这套头面,是我与你姑丈成婚时,王妃娘娘赏的,并不能送你。” 后来,珊儿成婚,达嬷嬷也送了她一只这样的盒子,盒子里,放着豫王妃的赏赐,如此,新月也就明白了,只要是家族中,有婚娶,豫王妃总是会送这样一盒的首饰,而这也是唯独新月没有的。 新月想着,豫王妃已经去世了,这些赏赐之事,一定是达嬷嬷提醒,由豫王吩咐,这头面才会送到自己的手中。新月就一日日的盼,从一开始的想着,是不是豫王在考验自己,又觉是不是自己品行有差,到后来,想自己并不是这豫王豫王妃心中的世孙妃,只要是萧氏还没有,自己也就… 想到自己的卑微和软弱,新月就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不知是不是手上有力,牵扯到头上的伤口,新月忍着,摸了摸额间的伤口。如今事到如今,就不得不为以后的事情考虑。 先帝年间,有位商人之妻,与夫家和离后,因家中逼迫,第二年又嫁了一位外省的员外,可见,就算是自己与容旭和离,不回哥哥家中,而是在郊外庄子里住,也难不会被逼迫再嫁。 如果额上有这么一道疤留下,自己变成了无盐之女,是不是… 如此想着,新月好似就没怎么顾及额间的疤痕了。 想着,自己的院子就到了,新月刚刚下了轿子,瑶儿就远远地跑了过来,刚刚看见新月下了轿,就一阵小跑而来。 “大嫂,你为何,为何不帮我,就让他们,把我推入了这样的火坑了。”新月看着笑颜灿烂的瑶儿,向自己跑来,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了。 若说是梦都是反的,但自己的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新月害怕极了,所以,她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又有时,也觉得自己荒谬,居然轻信了梦里的事,不过她还是,再未出丧期,就去见了自己的大嫂和大嫂的母亲,为瑶儿定了如今的亲事。 在那梦里的曹捷,中了探花郎,各地做官,正好避过了,避过了那场祸事,如此,瑶儿嫁给了他,是不是能一生顺遂了。 第08章:如梦中(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一会,瑶儿已经跑到了新月的身边“大嫂,我老远叫你,你也不应我。” “应你,我应你便是,你这个小狐狸妮子,真是长了个尖鼻子,大耳朵和跑得快的腿,只能我既有好东西,又有好吃的送你,来,我们进去吧。” 瑶儿欢欢喜喜的跟着新月进了房中,颦儿把捧着的盒子放在桌前,给二人上了茶。 “颦儿,你把你昨日烹的肉干拿来,给瑶儿尝尝。”新月见瑶儿从进来起,就两眼发光,四处找新月说的好吃的。 “还是请瑶小姐看看,王妃送的礼物吧,也不费奴婢一路要紧的捧过来。”颦儿见了新月看到这盒子里的首饰,也喜欢的不得了,瑶小姐看了还不欢喜极了。 “颦儿,你真的是不了解本小姐,本小姐我,这劳什子的金银之物,我妆匣子里,嫁妆单子上,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我有八个脑袋,也戴不过来。倒是颦儿姑娘你,烹的肉干,你烹多少,我就能吃多少,你就是烹了一整头牛做肉干,我也是吃得下的。”瑶儿用手点了点盒子,觉得不过瘾,又点了几下。 新月赶紧抓住她的手“姑娘啊,这马上就出嫁了,水葱样的手,玉一样的指甲,成婚的时候,用凤仙花水染了指红,添喜气的,若断了也不吉利的。” “是,瑶儿知道了,颦儿姑娘,快点去把你那好吃的肉干取来吧。”说着,瑶儿站起来,推着颦儿一直走出了屋子。 待颦儿走出,新月几步走到书桌前,拿出一直在拟的,瑶儿的嫁妆单子。 “大嫂,这单子从娘在的时候,就一笔笔的拟,现在马上都成婚了,大嫂你还没有拟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要把整个豫王府的金银财宝,都给瑶儿带了去。”瑶儿这么说,倒是让新月想起小的时候了。 “我,珊儿和你,我们三人小的时候,姑姑就是这样,我们得了什么好的赏赐,她有了什么好物品,都这样,一笔一笔的记在你我三人的嫁妆单子上,你们两个就算了,我这个,不是姑母的孩子,还得了她的一份,如今,我也想报答姑母的恩情,珊儿的单子,是姑母列的,你的这份,是姑母拟了一半的,我定要为你多添一些。快看看,这套头面,是豫王妃赏赐的,这冠上的宝石,我在宫里,都没见过几颗。瑶儿啊,我们女人,不似他们男儿,可以建功立业,身为女子,所求的,仿若只是与夫婿和睦,子孙昌盛。但只是一味的依附于夫婿子孙,也是不可的,要自己有底气,不然若母家生变,夫家有异,自己也不会毫无办法。姑母将你教的很好,其余的事情,大嫂也没经识过,自己还困在雾中,不知该去何处,也就教不了你,需要你自己一步步的走过,看过,才能算是过了你这一生。” “大嫂,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颦儿的肉干”这话,想来姑母也没少跟她讲,现在在絮絮的说,到会让她觉得啰嗦,这时颦儿总算是端着肉干出来了,瑶儿心间一喜,都没等肉干放在桌上,就已经伸出手去抓了,新月没有阻她,同时心绪也翻涌着,如此性子的瑶儿,究竟是遇到了何事,才会成了梦中那般模样。 肉干咸香,瑶儿爱吃,递给新月一片,新月摇头“我还不饿,吃吧” 瑶儿走后,新月在豫王院中走了一道,也是累的难以支撑,卧在榻边,吩咐着颦儿“去把头面交由瑶儿身边的李嬷嬷,让她收好。” 话刚说完,门外有婢女报“夫人,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来了。” “让她们进来。”还未得片刻休息的新月,也只能起来,刚刚站在前庭,二位夫人就一起走了进来“给二位婶婶请安。” 来的二人,一是豫王的次子正妻柏氏,与新月的祖母同族,二人还是亲戚,另一位是豫王三子正妻许氏,是豫王副将,现在的宛州守将,安承伯,许大将军的独生女。 “不必多礼”柏氏和新月虽然是亲戚,但二人并不亲厚,客套的,甚是见外。 “二位婶婶快坐,翠儿上茶。”二位婶婶刚刚落座,翠儿就端了茶盘进来,为三人上了茶。 坐定,喝了一轮茶后,新月道“正欲在午饭后,去拜会二位婶婶呢,婶婶就来了。” “因着明天的事情,不拘着谁来找谁了。”许氏是将门之后,虽这几年,因为儿子去世,深受打击,但依然保持着几分真性情的果敢,再观同样也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柏氏,二人说到底,也都是个可怜的女子。 “明日瑶儿的嫁妆就要装船了,侄媳头上有伤,郎中吩咐过不能见风,但是瑶儿的嫁妆,侄媳都已经一一点过了。明日,还需劳累一番二位婶婶,同李嬷嬷和达嬷嬷一道,核验一番,装上船去。”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屈膝拜了一下两个人。 “都是自家事,你不用这么客气。”柏氏扶起新月,让她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听说…” 新月看着柏氏拉着长音,欲问却又问不清楚的样子,只得报以一笑“婶婶请说。” “婶婶们听王爷身边的人说,你要与熙儿和离?”许氏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于是直接的问。 “是的,两位婶婶”新月笑着回答。 “你还笑得出来,你闹出这么一出,不仅会让熙儿更加不喜欢你,如果传将出去,对家里的女儿们,都是不好的影响。眼见瑶儿大婚在即,你们是不用担心了,可是婶婶家还有玫儿,你三叔三婶家里还有璇儿和琅儿,这一家子女儿,该如何是好?” 新月听柏氏的话后,有些疑惑地问“婶婶是说,侄媳是因为要获得小王爷的珍视和疼爱,所以才闹这么一出?” “不然呢?”柏氏看着新月如此轻慢的样子,立刻就来了火气“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是真的没将家里的其他姐妹看在眼里吗?” “婶婶们,我跟王爷和小王爷商量了,原本也是打算等瑶儿的婚事罢了,再说起这档子不怎么相关的事情。二位婶婶不必挂心,现在最重要的,是瑶儿的婚事。”新月想了想,如果此时,把这件事情挑明了,这两位,肯定因着她们各自女儿的事情,向着自己施压,不肯尽心尽力的替瑶儿的婚事上心。 她们今日来,无外乎是替豫王来给自己施压的,不然刚才许氏说透露这件事情的,是“王爷身边的人”,豫王身边的人,除了达嬷嬷这位嬷嬷外,几乎并没有婢子伺候。 近身的,也都是随他多年在外征战,出生入死的侍从。嘴皮子应该比刀还要硬,如果不是豫王的授意,怎么可能会跟她们两个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嚼舌根子。 “你们夫妇二人的事,我们作为婶婶,本不该搀和进来。但是若是吵嚷的太过分了,也是有碍我们整个豫王府的颜面,虽然这里是东都,是我朝的陪都,比不得金陵的达官显贵聚集,但也有的是像咱们这样的王公贵府在此世代居住。还是不要传出什么不睦之事了吧。”许氏的这番话,倒是比柏氏这个同族的长辈说的掏心窝多了。 “是”新月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 “既然是你们二人的事,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地处理吧,小林,我们走吧。”新月听柏氏叫许氏的闺名,看来妯娌二人的关系,甚是不错呢。 “是,二嫂。”说着,二人在新月的目送下离开,刚刚行至门前,新月就生气的一挥手,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 颦儿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发脾气,她把桌子上,所有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此时正伏在桌子上,喘着粗气。 颦儿立刻扶住了新月“夫人,这是怎么了?” “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说着,新月还想摔点什么,但是此时她是真的冷静了下来,她本来,还心存着能有好聚好散的幻想,如此看来,她真的太天真了。 “夫人,你小心点伤口啊。”说着,颦儿扶着新月,一起坐到了新月刚才坐着的地方“夫人,有侯爷来的信。” 新月稳了稳心神,从颦儿手里接过从金陵来的,自己的哥哥徐新康写来的信。 拆信看后,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道“颦儿,我早上吩咐你的,你尽快制出个单子来,离去金陵的日子近了,我本打算瑶儿的事情毕了,再回一趟这里,如今看,我是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姑母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个吃人的窟窿。” “是”颦儿没有多问,新月总是这么个性格,若是不想说的事情,就是陛下来了,也撬不开她的嘴。 晚饭了以后,颦儿拿着粗理的单子,递给新月“夫人,这是奴婢草拟的单子,您先看一看。” “你找两个小厮来,把东面库房,那几箱子皮货和绸缎给我抬过来,我整理一下,借由这次两个婶婶帮忙的由头,送给她们去。”说着,新月放下手里的笔,从书房里的案上站起,转身进了内室。 不一会,新月就听见外面有小厮说话,和搬动箱子的声音,片刻,新月才出来,看着堆在外室里,那七八个箱子,给颦儿使了个眼色。 颦儿拿出几片银叶子,赏给了那两个小厮,小厮得了赏,都欢天喜地的出了门去。 “翡儿”新月抬高了声音,翡儿得了声,立刻就进来了“夫人” “你把这几个箱子,一一打开,拿几个小箱子来,最后把我那只青梧木的妆匣子拿来。” “是”翡儿今日从新月回来,在外间候了整整一天,这是新月第一次吩咐她做什么事情。 新月看着她一阵小跑着,做着自己吩咐的事情,忍不住的问她“你很高兴吗?” “这是夫人,从早饭后,第一次吩咐奴婢做事情呢。”说着,翡儿不敢怠慢的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有从内室,捧宝似的捧出新月的妆匣子,摆在新月的手边,又趁着去拿小盒子的空,给新月上了杯茶。 新月垂了一口气在胃里,伸手扶了一下自己额间的绷带,都说奴仆用久了,因为每日做的活计多,都是心里带怨,所以或用金银之物拉拢,或以恩赏让其忠心,倒是第一次见,因为让做的活计少了,而难受不舒服的。 新月伸手,打来了左手边的妆匣子,这个匣子里,转的都是新月还未成婚前,佩戴的首饰,新月从其中拿出三只镯子,摆在掌中,让翡儿过来。 “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翡儿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把新月让找的小盒子,摆在了桌子上。 “你看这三个镯子。”新月递上三个镯子,又打开了两个小木盒子,对翡儿说“一个盒子里,装一只镯子吧,剩下的那只,送你。” “夫人,奴婢愧不敢受。”说着,翡儿欲跪下,又生怕损坏了手里的镯子,只得拘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你来身边伺候也有段时间了,从未赏赐过你什么,挑一个吧。”新月又从匣子里,挑拣出两只珠钗,一左一右放在盒子中“你找的这两个木盒子大小尺寸正好。” “夫人,奴婢受之有愧。” “白玉,红石,翡翠,这三只镯子,我觉得翡翠的那只,很适合翡儿妹妹呢。”颦儿总算是从外面进来了,翡儿这才发现,一直与新月寸步不离的颦儿,此时许久才过来。 “恩,你的名字也是翡儿。”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了她刚刚誊抄过的单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翡儿,这只镯子的翡翠,虽然不是翠头,但是也不是外面随便能买到的,快收下,这三只镯子,这个最贵呢。”最后一句话,颦儿特意压低了声音,新月抬眼看了一眼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道“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你们两个往一边站站,挡住我左边的烛光了。” “是”翡儿见新月还有别的吩咐,立刻把白玉的放在左边,红石的放在右边,新月顺手把盒子盖上,对翡儿说“你明天,等两位婶婶回来后,把这两个盒子和两匹…” “夫人,奴婢觉得这两匹缎布不错,柏夫人喜欢这种打着蓝色花纹的缎布,而许夫人喜欢云锦,四公子今年十三岁,用这种云锦布做外衣也是很适合的。”翡儿继续发挥自己在这府里,由嬷嬷教养而成的优势,对府里的人情世故都很了解。 新月仔细的看了看这几匹布缎,点了点头“是不错。” “那奴婢把它们一道收起来?”翡儿试着问。 新月摇头“这两匹布料,虽然很适合两位夫人,不过云锦价贵,一匹之价,要比这一箱子的绸缎价值高,如若送此,柏夫人恐有不满。” “那这一扇混了桑麻制的绢,与缎布的价格相差无及,虽然少了一匹,但是比较少见,是和适宜的。”说着,翡儿费了好大的力气,从一只红木箱子里,拿出一扇桑绢,递给新月看。 “不错呢,这加了桑麻丝的绢布,通风透气。而四公子正是爱顽皮的时候,夏日里,这种绢布制成单衣,又凉爽又耐磨,做成骑射服,最是适宜。”颦儿对翡儿的挑选,也是赞不绝口呢。 “那好,等两位婶婶回来以后,翡儿你就把缎布和装着红玉镯子的礼品给柏夫人送去,桑绢和装着白玉镯子的礼品给许夫人送去。盒子中的饰品,是送给两位小姐的,说是我少时的爱物,现送给两位妹妹。” “是”说着,翡儿捧着新月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外室,准备明日二位夫人一回来,就送过去。 第09章:如梦中(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又过一日,离新月启程去金陵的日子,还有十日,已经到传晚饭的时间了,颦儿还是没有进来问新月要不要传饭,近几日新月身边,一直由翡儿伺候着,倒也不常用到颦儿了。 翡儿试着问“夫人,可要通知膳房传饭?” “等一下吧,怕是要有客人来,行了,这边的一箱清点的差不多了,和刚才我说的那几个箱子一起,让小厮搬到北边的库房里存起来吧。”说着,新月从一众箱子里间站起身来,按着一道直容的下一人行过的小路,进到了内室。 翡儿见新月进去,才一一检查了锁具,去叫了小厮,把箱子搬进去。 先进来的两个小厮,和翡儿从进府就相识,一边搬着箱子,一边同翡儿打听“怎么来回都不见夫人呢?茶还冒着热气,这会就不见了呢?”翡儿听了抬头看向案头,新月喝了一半的茶,确实还冒着热气,才想到只要是小厮进到内堂,新月总是起身,进到内室去,翡儿原本还以为是新月去更衣,没想到是躲着小厮们。 “夫人的事情,岂是你们这些小子们管的事情,好好做夫人吩咐的事情,那一回,夫人不给你们赏赐。” “就是不常见到夫人,所以才问的啊。”说着,又有两个小厮进来,四人一起,按照新月的吩咐,把这几个箱子,搬到了北边的库房里,这一天下来,原本空落落的库房里,已然放了六七个大箱子了。 正说着,容旭一个人进到了内堂,看着这宽敞的内堂,被箱子,布匹,细软堆得连个立足的空都没有,而小厮们进出搬动着箱子,不知道要堆到什么地方去。 “给小王爷请安”小厮和翡儿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给容旭请安。 容旭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问翡儿“夫人呢?” “夫人进内室了。”翡儿引着容旭,从新月刚才走过的小空隙,往内室里去。 新月坐在妆台前,一直穿着的外衣也脱了下来,搭在一边的架子上,听到了有脚步声,抬声道“翡儿,去叫厨房摆饭吧,然后让颦儿把我那件荷花纹的长衫拿来,我刚才穿的那件脏了。” “夫人,小王爷来了。”听到翡儿这么一说,新月正在拆额边珠钗的手一停“请小王爷去饭厅稍坐,妾身换个衣服就过来。” 说着,新月不再管背后的视线,而是自顾自的把自己鬓边的珠钗拿下,换上一只素净的玉钗,后面盘起来的长发,顺着后背的弧度垂坠了下来,这是新月自成婚后,第一次自人前,把头发放下来。 小时,新月记得自己的母亲有一头如瀑样流淌的长发,但是人前她总是高高束起,梳的光亮,用得体的钗簪固定着,那时母亲就说,身为女子,头发梳的光亮得体,才是端庄高贵的表现,新月自此,也会把头发梳的如此端庄,颦儿进来,手里拿着新月要的素白的长衫,伸手给新月梳头,却被新月制止了“端庄雅致,高贵大方,自此,我也不想再如此了。” “夫人,还是把头发梳上吧”颦儿还想劝一劝新月,却见她径直的站了起来,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抬步往前走。 到了饭厅,新月有些不习惯的摸了摸头发,看见容旭后,又挺起了后背,她怎么能忘梦的最后,这个人最后怎么对自己的。 想着,新月往前走了几步,直至与容旭四目相对,容旭坐在椅子上,与新月的视线就低了下来,如此居高临下,又眼神凌厉的新月,容旭还是第一次见到,正觉不安的容旭,再一抬头,新月却已经款款的坐在了饭桌上,送膳的侍婢已经来过了,此时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饭食, 容旭正觉是不是眼花的时候,新月问“小王爷可用过饭了?” “未曾” “那便一道来用饭吧,颦儿,再准备一幅碗筷给小王爷。” 颦儿摆上碗筷,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轻声的问新月“夫人,可还好吗?” “无事,你等一会,把账簿取过来吧。” “有些夫人还没有整理好…” “先看看吧,下去吧。” “是”颦儿只得听从新月的安排,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在门口看见,有些紧张,正往里面看的翡儿,颦儿问“这是怎么了?” “颦儿姐姐,我是怕…”翡儿看了一眼饭厅里的两个人“怕小王爷和夫人再吵起来。” “夫人知道分寸的,不用担心,翡儿,来,我有些事要你帮我。”说着,两个人一起,往西边的库房去了。 饭厅里的容旭,看着真的在吃饭的新月,有些不自然的问“很,很饿吗?” “是”新月吃饭时不爱说话,只是闷闷的吃着自己的面前的饭菜。 新月喜食鲜鱼,摆着离她最近的,就是她爱吃的蒸鱼,拂去鱼身上的葱丝,为了入味打上花刀,鱼皮因为热力而微微卷曲,新月正想抬筷,一只夹着鱼肉的筷子,正对着新月,放在她的盘子里“听,听母亲说过,你喜欢吃鱼,每日必食鱼。” “是,是喜欢。”说着,新月自己伸出了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小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容旭面前,摆着的是他爱吃的鲜笋肉丝,他刚刚夹起一筷,突然被新月问话,还真是有些恍然“因着不合规矩,所以我并未让南音乘坐那架梧木的马车。” “本想着让小王爷您在出行中,能够舒服一些,既然小王爷没同意的话,那只得如此了。”新月看着容旭有些生疏,于自己的讨好的样子,又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笋片,放在唇齿之中,不在说话。 两个人的沉默,让这个偌大的饭厅安静极了。 饭后,新月看了容旭放在了筷子,抚了抚有些胀的肚子,她为了等容旭吃饱,又陪着吃了一些,这会还真是有些撑得慌。 姑母常年礼佛多食素,尤其是晚饭,只会吃一些素菜,新月在她身边,多年来,新月也是如此,在金陵的时候,晚饭只是吃些素粥。 只是那日从梦里醒来后,因着梦魇连连,改变了新月的一些生活习惯,晚饭也是吃的多了些。“小王爷可要喝杯茶?”新月还有事情要说,希望容旭留下。 “好,让你的侍婢铺床,我今日要在这里休息。”新月听完,心中失望渐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后,不在说话。 二人一道,进到了内室。 刚刚坐下,翡儿立刻给二人上茶,新月对翡儿说“把颦儿叫来。” “是”翡儿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两个人,转身去了。 不一会,翡儿和颦儿一起,一人手里捧着一道盒子,进来了。 不等新月指示,颦儿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的身边,翡儿则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了容旭那里。 “这是什么?”容旭端起茶盏,正欲喝时,看到这阵仗,倒也来了兴致。 “账册”新月掀开了自己的盒子。 “后府的账册,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了,不用找我过目。”说着,容旭喝了一口杯中香洌的清茶,如此一杯,很能解饭后的油腻。 “是妾身自嫁入豫王府后的账册,是妾身的私账,里面有这些年,宫里的,公婆,其他在金陵中走动往来的赏赐,其中宫中赏赐中,珊儿出嫁的时候,陪赐了一些,如今瑶儿的那份,妾身已经理出来了。如此,妾身嫁入豫王府这六年来,得的赏赐供折银一万五千两,御赐之物,尊贵无价,便尽数登记在册子上了。” “你是说,珊儿出嫁的时候,带去的御赐之物,是从你的私账上出的?”容旭一杯茶喝了三四口,听得昏昏沉沉,但是听见珊儿的事情,立刻放下了杯子。 “是,两对银饵瓷瓶,五柄白玉如意,还有些首饰吧,妾身也没有记,但是给瑶儿的,只多不少,另珊儿有孕了,我这做嫂子的,也会出一份…” “谁问你这个了。我只问你,当年珊儿出嫁的嫁妆…” “是,是妾身用自己的嫁妆补贴的,如上的,都是宫里,太后与我置办的嫁妆。” “为什么?”容旭再也坐不住,站起立在新月的身前问。 新月抬眉,看了一眼容旭,然后有些疲倦的问道“为什么,小王爷不知道吗?” “我豫王府食邑三千户,庄子田产无数,如此,何需用到你的嫁妆?” “王妃娘娘去世前一年,王爷帐前抗皇命,杖打监军,罚没一千户,夺没了十户田庄,罚银一万两。”说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一声,容旭看后,皱眉呵斥道“你身为这豫王府的世孙媳,家中受辱如此,你竟觉的好笑?” 豫王帐前杖打陛下派出的监军,非得见血祭旗,这在朝臣眼里,豫王等同谋逆,而且杖打监军,简直是直直的打陛下的脸。不过陛下忍下了,如同豫王打脸陛下,豫王成了大聖开国后,第一位,被夺褫邑田,而没被抄家杀头的王爷。 因这件事情,陛下本就多疑,这也就有了后面,陛下下定了决心,架空了豫王手里的兵权等事。一切祸事,新月心里最明白,皆是由豫王一人咎由自取。 “妾身笑,是觉陛下仁慈,王爷这事…”新月话头一沉,继续说道“王妃去世后,陵园僭越,又罚邑田三百户,罚银五千两,夺没良田五百亩。” 如此说着,新月又翻着手里的账册“如此府中的邑田还得一千七百户,后世子去世,二府分家,由王爷做主,分得两位叔叔家,一家三百五十户邑田,独剩一千户邑田。两府开支,公婆丧事,珊儿的婚事,我们的婚事,几项开支。还有就是我们成婚前一年,运过梁国边境的粮草,被梁军所劫,王爷心急,折去府中十万两白银,邑田粮食一万担。最后姑母,手中无现银,我们的婚事一切从简,第二年珊儿成婚时,也没能有所缓解,所以,珊儿的一些嫁妆,确实是妾身的嫁妆添置的。”说着,新月把手里的账册翻了一页“不过,姑母养育妾身,这些钱,妾身也是出得的。” 新月看他一幅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新月拿起笔墨,在账册上改了一笔,继续说道“姑母生前,把她的嫁妆,体己分做了三份,分别给了妾身,珊儿和瑶儿,珊儿的那份,自姑母灵前,妾身就已经分交给她了,瑶儿的那份,妾身尽数填在瑶儿的嫁妆中了,至于妾身得的那一份,妾身除了…除了金陵郊外那处,定雅别庄外,尽数留给豫王府。” 定雅,是新月母亲的闺中的雅号,但也只有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才知道。 而宜宁长公主和新月的姑母徐氏,二人在闺中就是手帕之交,后又成了姑嫂。 那处别庄,是宜宁长公主生前亲手置办的,本打算留作己用。 徐氏先宜宁长公主一步出嫁,所以长公主就把那座别院送给了徐氏。 那座别院,也是新月与容旭和离后,她想要定居的地方,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座别院留下的。 “你现在,同我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容旭慢慢的,听出了新月话外之音的意思了,新月这是在给他清算账务,交割财产,最后达到和离的目的。 “小王爷应该明白妾身的意思了。”新月见他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思了,又翻了一页账册继续说道“如此就是妾身的嫁妆,因着妾身的嫁妆,是由太后皇后娘娘,姑母和我母家嫂嫂与我置办的,大内的赏赐,是万万不能动的,我大嫂与我置办的,依照原约,妾身带回去,至于姑母与妾身置办的,妾身想留一些纪念,带走一些外,全部都留下。还有就是这些年在…”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容旭像个孩子一样,挥着手无奈的说。 新月看了一眼如此的容旭,都说豫王妃善于教子,容旭也确实不辱豫王妃的贤名,文武双全,加之出生于武将之家,如此出身,自然要投身军中。 因为母丧丁忧在家,去岁出了丧期,已经在同东都的守军,熠徽将军麾下任了副将,因是豫王之孙,颇有声望。 但是,新月却看得明白,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不懂家中柴米油盐的琐事,不懂外面觥筹交错的应酬,更不懂,夫妻之间的,尊重之道。 第10章:如梦中(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表哥…”新月觉得喉中干渴,端起杯中的茶,饮了一口后,继续说道“表哥,你还记得我上次这么叫你,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那是我们成婚那天晚上,我们本来要…可是我一听你叫我表哥,我就离开了。”新月说完,也笑了“是啊,我害怕的不行,蜷缩成一团,你把外衣披在我身上,然后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容旭问。 “表哥,你与我,只有兄妹之谊。但是做夫妇,不是只如兄妹一样就行了,而且我们两个人,实在是生分的很,说白了,可能连兄妹都不如。但你和萧氏,你对萧氏情深义重,我本不欲搀和这样的事情。” “男人三妻四妾,你身为正妻,一个妾室都不能容吗?” “我自然容的,但是如若到了她要容我的时候,我,是比让我死还难的事情。” “妻妾如泾渭一样,地位分明。” “地位?表哥,我与这豫王府是怎么样的地位,想必王爷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说着,新月冷冷一笑。 “如此,也不能作为你要挟夫君的理由。” “是不能,但是如若我真的是你们这一家老小的保命符,就不应该受这样的待遇,你们,你们就不…”说道激动处,新月猛地站了起来,但眼见自己要说出胡言乱语,新月只能忍下心中的暴露,伸手挥掉了桌子上的杯盏,随后脱力坐回了原来坐着的地方。 翡儿和颦儿立时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两个人争吵,都吓得不敢吭声,颦儿更是挡在了新月的身前,生怕容旭再推一把新月。 容旭看了一眼如此小心,怕的哆哆嗦嗦,但还是挡在新月身前,再看颦儿身后的新月,额上的绸带,想起那日几位嬷嬷把新月抬回时,满头满身的鲜血,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新月的这个去那都带着的丫头,是怕自己再动手打她,但是心间还是愤怒难当,但已经的向后退了一步“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行为失常,易怒难以控制,那里还有作为妻子的恭顺…” 新月又恢复了原本克制冷静的样子,把颦儿扯到一边,伸出玉一样的手臂,手掌向上对着容旭“如若不满,还请小王爷赐下休书,妾身可以下堂去。” “你明知是…” “是,妾身知道,小王爷您空有这豫王府的小王爷的名号,娶妻,休妻你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那如果小王爷不能做主,还是请小王爷坐下,要么,就请小王爷派个得力的账房先生给妾身,让妾身一笔笔的同他去算计。” “如果真请了账房,瑶儿和我们豫王府的名声,该怎么办。” “自然是如此”说着,新月合上了账册,对颦儿说“让翡儿把床铺好,再把西边厢房的床铺上,铺上那套过年时我新制的云被,再把炭盆燃上,让厢房先暖和起来,小王爷一会去那里住。” “是”说着,颦儿涌着都快吓傻了的翡儿,两个人按照新月的吩咐,走了出去。 新月把账本盒合上,伸手想要喝茶,却发现杯子茶盏都被自己摔到了地上,新月伸手抚了抚额上的绷带,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此时,翡儿从新端了两杯新茶,摆在桌子上,蹲下身子收拾着新月刚才摔毁的茶杯,收拾了起来。 新月站了起来,对翡儿说“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 “是”说着,翡儿连同着账册盒,茶杯碎片,都收拾出去,而屋里,再次只有两个人在这间房里。 “新月,你究竟是如何变了呢?”说着,容旭有些无力的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小王爷,我不是变了,而是一直都是如此的性格。”说着,新月第一次正眼看向容旭。 容家的男子,容貌都是极其英俊的,太子如此,晋王如此,容旭亦是如此。 容旭立身如玉,常年在校场习武练兵,皮肤晒成麦色,腰背修长,双臂有力。双十的年纪,银冠锦衣,比起金陵的那些闲散公子,又多了几分英气。 容旭发现新月在看自己,自己也望向了新月。他小时,每次见母亲的时候,总有一个小姑娘,躲在屏风后面,那个脸颊总是红红的小姑娘,就是如今的新月,这也是二人成婚以前,他对新月唯二的印象,还有一次,是在宫宴上,那个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姑娘,站在太子的身边,那日是她的生辰,太子送了她一块玉佩,她很是欢喜,回家的路上,他们二人和母亲坐在一架马车里,母亲问她“就这么喜欢吗?” “这是太子哥哥最喜欢的玉佩”新月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玉环,递给徐氏,徐氏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的如意纹饰,对新月说“虽然这样式不是什么僭越的样子,但这是太子殿下的爱物,以后就不要戴在明面上了。”说着,又把玉环递给了新月。 此时,容旭看向新月的腰间,只见她的腰间,坠着一只荷包,荷包外,还坠着一只成色极佳的玉佩,这是容旭,自那里在马车上后,第一次见新月佩戴这枚玉佩。 自那日后,容旭虽然不是多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但他隐约觉得,新月会成为太子妃,可没想到,最后她竟成了自己的妻子。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须臾的时间,她突然自不经意处,摸到了几个字,这几个字她用手摸得并不真切,但是心中预感,让她一把抓住了手下的玉佩。 容旭皱眉“原是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你,罢了,罢了。” 说着,容旭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离开了新月的院子。 容旭刚走,新月立时把自己腰间,颦儿刚给自己换过绦子的玉佩,举起来一看,自玉佩的背面,刻着几个字,深雕如髓,只是笔画间,有些哆哆嗦嗦,一看就是个新手,新月仔细的看了上面的字“我此心,望月明” 新月看着后面的“望月明”三个字,心间一沉,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太子名讳容昭,只是看名字,就知陛下,对他寄予厚望,太子也确实如陛下期盼的那般,是一众氏族子弟,年轻一辈中,最显眼,优秀的那个。 梁国也有位太子殿下,两国之间的储君多有比较,但在明面上,梁国的那位太子,也就只有在女人子嗣方面,赢过了他,其余的,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是比较不过的。 太子比新月大五岁,自己十一岁那年,太后和皇后叫自己入宫,宫里的这两位娘娘,都问新月,愿不愿意进宫来,陪着她们说话,和太子哥哥一起生活。 新月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是出宫的时候,碰见太子,眼眶有些红的看着自己。 一年后,新月去东宫参加婚宴,太子哥哥迎娶了王太师家的孙女,太子妃王氏一直随着父亲在外任官,一直到与太子的婚事定下了以后,才进京待嫁。王太师为帝师,家规森严,族中女儿,也是教养的大方得体,新月那时与宗族姐妹们,一起去新房,陪伴她等待太子时,才是第一次见到王氏。 王氏坐在婚床之上,笑眼盈盈的由宫里的嬷嬷引着,一一见过这几个王爷,长公主家女孩。新月排在珊儿后面,对着王氏欠身一礼“给太子妃嫂嫂请安。” “这是宜宁长公主的女儿,闺名新月。” 王氏看着新月,笑容得体,眼神中却带着探究的眼神,只是那时的新月,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王氏赏赐给了她一块玉佩,只是珊儿瞧着好看,再回府的马车上,被她夺去了。 新月在宴中喝了一杯果酒。 是珊儿骗她的,说这是花果汁子,酸甜可口的甚是好喝,谁知自己酒量奇浅,只是喝了一点,就头晕,热的厉害,出来乘凉的时候,遇见了同样是喝醉了酒的太子。 新月想要回想起,那天太子跟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奈何自己醉的太厉害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宫宴后,新月好久没能见过太子殿下,再见之后,就是他与太子妃王氏出双入对的样子,新月一边看着,两个人甚是恩爱,而太子殿下对自己,也是淡淡然的,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始终没有变过。 之后一直到自己议婚的时候,太子殿下又来见自己,他自己和长随骑着马,拜见了姑母后,径直来了新月的院子,对新月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去跟太后和母后讲,迎你做我的侧妃。” 新月记得自己的回答,看着玉环上的字,新月笑了一下,随后长叹一声。 颦儿进来后,看着新月望着玉佩发呆,颦儿问“夫人,您也看见这玉佩上的字了吧。” 新月点头“才看见。” “夫人,其实太子殿下,一直对您…”颦儿不敢言明,但是她知道新月是懂得的。 “他也不过…”新月说到这里,又望着玉环上,太子亲自雕刻的字“他,要坐的位置太高,又…”又没那个福分。新月想说,但是这话,是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的。 想着,新月把手里的玉佩递给了颦儿“想来,姑母当年,也是看到了这几个字,你找个锦盒,把这个装好了,没必要,就不要再拿出来了。” “是”说着,颦儿看着玉环上的绦子,是她新打的,若是放进盒子里,也怕是会跟之前的那条一样,断在盒子里。 安排好后,新月觉得有些疲倦,忽又想起一事来“明天,让李嬷嬷来趟。” “是”说着,颦儿把玉佩收到袖中,对新月说“夫人安置吧,天色也不早了。” “还有达嬷嬷,去请达嬷嬷的时候,跟王爷说一声。” “是”颦儿应答着,伺候了新月休息后,便出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前面道达嬷嬷到了,新月看着刚刚坐下的李嬷嬷,对来传话的翡儿道“让达嬷嬷去偏厅喝茶,说我有些话要吩咐瑶儿的嬷嬷,一会就见她。” “是”新月看着翡儿走了出去,才转过脸去对李嬷嬷说“嬷嬷,快喝茶,听说今年金陵下雪了,这是采的雪下茶,尝尝是不是咱们在金陵常喝的味道。”说着,新月也端起了自己的茶盏。 李嬷嬷看着冒着热气的香茶,看新月这架势,是要跟给自己闲聊一会,而达嬷嬷那边,可得晾一会呢。 李嬷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盏中的香茶,道“这茶是不错的,只是听说金陵的雪下的并不大,这风味,原是差一些。” 新月又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这雪下茶难得,就算是欠缺点风味,也是不错的。” “夫人…”李嬷嬷放下手里的杯盏,有话对新月说。 “嬷嬷你有话直说。”新月也放下茶盏,用过早饭有一会了,但到吃午饭,还有一些时间,新月还真有些饿了,伸手捻了一只红豆糕,放在唇齿之中。 米磨成的粉,米粉中掺了牛乳,和蜜红豆一起,蒸出来的糕饼。味道是又香甜又松软,新月吃了一口,就很喜欢。 李嬷嬷看着新月难得流露的出来,如同小孩子一般的神色,到嘴边的话,也就忍下了“奴婢就是想问一问,夫人叫奴婢来的意思。” “哦,忘了说正事了。叫嬷嬷来,是因为瑶儿的事情。我本想着,到了金陵后,瑶儿就不如在东都自在了,所以我也对嬷嬷交代,让嬷嬷放她松泛松泛。但,嬷嬷您也知道,咱们马上就要上金陵去了,眼见瑶儿的婚期,越来越近了,真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所以叫嬷嬷来,是让嬷嬷多加管束一下瑶儿,虽不到出房门都不许的地步。但是院子里外,多派些人跟着,府门就别让她出了。还有她的体己嫁妆,都快些准备准备,该绣的绣品,该描的样子,都多准备准备。”新月眼见到了正月十五,瑶儿必得出门去看灯,但是新月隐约觉得,灯会好似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还是不要让瑶儿出去了。 “夫人说的话,奴婢知道了,即使夫人不说,奴婢也已经多派人在瑶儿小姐身边伺候了,只是,再过两日,就是元宵灯会了,瑶小姐那边…”李嬷嬷出来的时候,还见瑶儿正在收拾元宵灯会出去时,要穿的衣服,这乍然不让她去了,可得有的闹呢。 第11集:回金陵(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样吧,元宵灯会那日,小王爷也要带着萧娘子和眺儿出去,就让萧娘子照看她,小王爷和他的小厮都在身边,您亲自跟去,点了灯就让她回来。”新月觉得如此还不行,于是继续安排道“若是让她知道可以出去,肯定不肯听你的,点了灯就回来。这样,您先诈一诈她,说我不放她去,求得不厉害呢,就不让去了,实在是哭得厉害,这马上就做新娘子了,也不好让她泪眼连连的,慢慢的松口,最后订成只能看了点灯就回来。” 东都洛阳的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与金陵的是大有不同,颇有唐风,尤其是有由人装作月神娘娘,上得高台点灯,宣布灯会开始的仪式,是整场元宵灯会的开端,也是最盛大的场面。 “夫人不去吗?”李嬷嬷觉得,如果新月去的话,那是最稳妥不过的,瑶小姐肯定在新月身边,寸步都不能离开。 新月摇了摇头,道“我身上有伤,实在不能出去见人,李嬷嬷,我也从来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只是这次的元宵灯会,您可一定要看到了她。” “如果夫人您真的不放心她,干脆就直接让瑶小姐不要去了。”李嬷嬷看着新月如此认真的交代,一丝一缝都安排的到,但在家是最安全的。 “她呀,虽然有的是快活美满的日子,只是…”新月出生至今,从没去瞧过元宵灯会。 只是在那场大梦中,新月见过,而那场面,是她这一生,都不想再见的样子,她知道瑶儿以后的日子定会一片坦途,只是她不忍心让她,在受半点的违心之难。 “奴婢明白”说着,李嬷嬷站了起来,屈膝一礼,以示自己重视,新月知道李嬷嬷的能耐,如此的她的保证,自己也能放的下心来“嬷嬷,您一定要照顾好瑶儿啊。” “夫人这话,说的到让老奴倍感压力啊。”李嬷嬷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在府中听到的耳闻,忍不住的问了一声“夫人,老奴听说,您是不是要跟小王爷和离?” 新月望了一眼手里的杯盏,伸手放在盏托上,对李嬷嬷说“嬷嬷,我的事,要等瑶儿的事情完了以后在说,还有,对你来说,瑶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瑶儿因为我的事情,在夫家受到轻慢,你一定要同我说,我会亲自,去给她撑腰。” 说着,李嬷嬷看着新月消瘦的脸颊,和额头上的绷带,对新月说“夫人,说句老奴不该说的话,是,是夫人误了你啊。” 说着,李嬷嬷流下了眼泪,新月看着她,和她从肺腑说的心里话,新月伸手扶上了她的手“嬷嬷,事情已经到如今了,再说这话也是晚了。我也只能是用力挣扎出一番天地来,也不枉我父母生我,姑母养我这一番。嬷嬷跟你说话,我有时候觉得就好像在跟我姑母说话一样,如今,我已经如姑母所希望的那样。现在姑母也去世了,我如今,也想过我想过的日子了,嬷嬷,您说,姑姑她会同意吗?” 李嬷嬷仔细的端详着新月,新月长得,跟徐氏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未哭就含水的眼睛,此时也是满含眼水珠,李嬷嬷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新月“夫人,小王爷刚刚被王妃接走的时候,姑娘跟你现在一样总哭,哭王妃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自己也不是不会教养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夺走她的孩子。那时候,若是姑娘能有夫人这样的决断,也不会郁郁如此,最后是个这样的下场。” 新月接过李嬷嬷的帕子,拭去嬷嬷脸上的泪水,对李嬷嬷说“嬷嬷啊,我也是不想走我姑姑的老路,才会如此。既然您也觉得我应该有这样的决断,那我就继续这么做了。” 李嬷嬷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祝夫人您成功。” 新月笑了笑,又拿起了一块米糕,递给了李嬷嬷“嬷嬷吃块米糕吧。” “夫人真的是变了,要是以前,谁敢去怠慢那个老货了。”李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翡儿正在门口立着,新月让她去达嬷嬷身前候着,现在在这里后候着,肯定是达嬷嬷为难她了。 “她确实是个老货了。”说着,新月又吃了一口红豆米糕,这个米糕的味道,真的很让新月喜欢,然后对李嬷嬷说“嬷嬷陪我坐坐?” 李嬷嬷点头,颦儿又给李嬷嬷上了杯茶,又挪了挪凳子,和新月一起,坐在一边。 “给夫人请安”达嬷嬷一脸不悦,请安的声音也是带着不耐烦,但她料定,新月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嬷嬷久等了。”说着,新月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叫嬷嬷…” “夫人为何耽误了那么久呢?”达嬷嬷打断了新月的话,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 新月继续说道“叫嬷嬷来,是两件事。一是瑶儿的事情,瑶儿的嫁妆箱子了,已经出发了,这一出发,我倒是想起一些…” “夫人,奴婢问您到底为何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才召见奴婢。”新月从初入这豫王府,养在自己姑姑身边养着以后,就知道,在这府里,女眷里,王妃是最高贵的,就连自己的姑姑世子正妻,都不能违拗其半分,而在这府里,最有体面的奴仆,就眼前的这位,生硬冷脸的达嬷嬷,而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世子妃的贴身嬷嬷,也是没有半分容身之地。 此时,新月这个在豫王妃眼前,连句话都说不上的后辈,坐在主位上,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眷,她姑母没能熬到的位子,此时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而她身边的那个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达嬷嬷三番五次打断新月的话,而新月也已经面有不悦之色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等这个老货,继续如此蛮横,新月端起茶杯,看见自己的杯中的茶已经没有了,对门口站着的翡儿道“翡儿,再制杯茶来。” “是,夫人。”新月一直到翡儿把茶端过身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李嬷嬷也是喝了一口茶,静等着新月的反应。 片刻,翡儿颤巍巍的把茶放在了新月的手边,担忧的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抬声对她说“翡儿,再去装一盘这个点心,等会让李嬷嬷给瑶儿送去,” “夫人啊,你就算给了,奴婢也得让她少吃点,都要出嫁的丫头了,胖胖的,恐怕丈夫不喜。” “门不让她出,只是吃的让她多备些吧。” “是” 翡儿出去后,新月再次抬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气得嘴都要歪了的达嬷嬷,新月放下手里的糕点,用帕子擦了擦手,对达嬷嬷说“嬷嬷…” 达嬷嬷没想到新月会突然叫自己,立时打起了精神。 “看来嬷嬷是说完话了,如此,是不是该听听我叫嬷嬷来的安排了?” “奴婢是说完了,但是还没等到夫人的回复。” “夫人,看来达嬷嬷还是没说完,昨日奴婢收拾出来一些织金的布料,瑶小姐这个年纪穿织金的衣服,怕是太端正了,瑶小姐说让奴婢制成衣物给您,还想跟您要个衣样子,奴婢趁着这几日剪出样子来,缝制和绣花就要等到了金陵再制了,看样子是要制成春装了。” “织金的衣料?那是姑母的吧。”新月记得姑母很喜欢穿深紫色的织金团花重蕊的外袍,因此还在京中成了一众贵妇追捧的样式。 “是啊,本是夫人准备好,要送…”说到这里的李嬷嬷突然止住了声音,新月立刻了然对李嬷嬷说“如今嬷嬷年纪也大了,眼睛若是不舒服的话,就让瑶儿那丫头学着制一制吧。” “夫人身上的这件刺花珠的带子,就是瑶小姐给你制的呢,咱们瑶小姐,心灵手巧的紧呢”颦儿端来了新月要给瑶儿带去的糕点,正好听两个人在说瑶儿的事情。 “我都忘了,这是我生辰的时候,瑶儿送我的,我这戴了快一年了,倒是给忘了,没错,瑶儿制的这个带子,我很是喜欢…”话还没说完,前院的张嬷嬷来报“夫人,前院递消息来,说萧娘子的兄弟来了。” “萧娘子有兄,弟各一人,来的是那一个?”李嬷嬷对这个萧娘子的家世,倒是很清楚。 “只来了一人,外间报的也是兄弟,奴婢并不知是哪一位。” “是在这里糊弄夫人的吗?我看你们这些老滑头在这王府的日子过得太舒畅了,你去问问你那外府当差的老子儿子,那个敢在爷们堆里这么当差。怎么到了内府,到了你这里,那等到皇后和娘娘来了,你还敢回来的不是哪一位吗?”达嬷嬷一肚子的气真好不知如何发解,一番话也是说的气势十足,训斥的张嬷嬷大气都不敢出,悄声的回话道“看,看年纪,应该是小,小的那个,弟弟。” 新月看着这达嬷嬷中气十足,办事有雷厉风行的样子,可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已经这把年纪的样子,倒是新月这个旁边听的人,吓了一跳,只得轻咳了一声道“说了有什么事吗?” “说是来跟萧娘子告别的。”张嬷嬷如蒙大赦,小心的在新月面前回话。 新月想了想,问“是上金陵参加春试吗?” “说是如此的”张嬷嬷继续说道“还有萧娘子说,要在外院收拾一件厢房,萧公子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新月挑眉,思考一番后,点了点头“就如此吧,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已经回禀完了。”张嬷嬷觉得这折磨人的话总算是回完了。 新月看着进来时,满面红光,心宽带笑,身材有些胖胖的张嬷嬷,这会低垂着眼睛,就想离开这里。新月从不是个爱斥责,难为下人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只得挥了挥手“那你下去吧” “是”张嬷嬷立时想要拔腿跑了出去,但是听到达嬷嬷咳嗽一声,也就强忍着,恢复了仪态,悄然的离开了。 新月这时真的是见识过了,豫王妃在时的样子。 李嬷嬷看新月若有所思,立时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颦儿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也学会怠慢了,去给嬷嬷搬个凳子,上杯茶,夫人还有事情吩咐。” “是,是,嬷嬷”颦儿立时照办,达嬷嬷有模有样的坐下,看着想事情入迷的新月,她想,新月应该也意识到了,她所倚仗的,并不是已经去世快十年的豫王妃的余威,而是那句她从到豫王妃身边伺候第一日,豫王妃就对她说的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过硬。” 新月缓了神,对眼前的达嬷嬷道“今日叫达嬷嬷来,主要是两件事情。” “夫人请说”达嬷嬷很满意新月此时的转变,语气也饿缓和了起来。 “这瑶儿的嫁妆已经装出运出去后,我才想起,珊儿出嫁的时候,婆母为她准备了一对御赐的玉耳瓶,嬷嬷把供御库的钥匙给颦儿吧,我明日去库里选一选。” “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之前珊小姐出嫁的时候确实有先例“只是钥匙老奴并未带在身上,一会等老奴回去了,差人给您送来。” “如此甚好,第二件事是件小王爷和我的事情,所以也就请嬷嬷到这里来了。嬷嬷应该知道,小王爷与我正在谈和离的事项,这和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我们之间的账务清算清楚,本欲要请两位婶婶,但两位婶婶一来多劳累,二来这是我们一房之事,实在不宜劳动二位婶婶,我想来想去,也唯独嬷嬷您,和我房里的颦儿两个人一起,核查账册即可。” “您与小王爷之事,王爷还并未允准,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实在无法拿主意。”达嬷嬷一听这事,纵然是她这种见识多的老嬷嬷,也没办法做主。 “王爷允不允准外,还有宫里的旨意,我已经去求了,约摸等瑶儿成婚后,就能下来了。我如今也是,先准备着。”新月眼神坚定,达嬷嬷看了,心中一凛,又想起那日在豫王院子里,自己赏给新月的头面时,被她一口拒绝,如此看,是她心意已决,一定如此。 第12章:回金陵(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杯中的茶,是冬茶的头茬,金陵那边称之为霜茶,因茶芽儿未发,就受了寒气,水分足,炒干后,表面会裹一层白霜,是以为叫做霜茶。 这茶苦味弥散,茶香更浓,再经泡制也是只剩下茶香味,是金陵冬日里,最常喝的一种茶。 而这茶在东都却卖不上价去,完全不合东都人的口味,就连原本的“霜茶”的名字,在这里,成了“霉茶”,无人问津。 新月看此时换成达嬷嬷在这里沉思了,于是又对达嬷嬷说起自己杯中的茶品“这霜茶,还真的足以形容我跟小王爷的这桩婚事。只是饮茶之人的不同,最后也只能各尝滋味,嬷嬷,只管回答,做或者不做就是了,我也自然不能强求嬷嬷。” 听新月这么说,达嬷嬷端起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翡儿刚刚端上来的茶,然后笑了,这是新月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个甚是严肃的老嬷嬷笑,笑完,达嬷嬷道“夫人,你可知,对于豫王爷来讲,王妃一开始也是这盏里的霜茶,喝不习惯。可这茶,本也不难喝,只是一开始让人不习惯,可若是常喝,一直喝的话,也总能让人喜欢上的。” “嬷嬷,我没有王妃的执着,甚至连姑母的坚持都没有,您就不要强留我,在这大宅子里,活受罪了。”新月说了心里话“若是我依然留在这府中,怕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送走达嬷嬷后,李嬷嬷也甚是感慨“真没想到这个老顽固会愿意帮夫人您。” “嬷嬷,快些回去吧,府里来了外男,虽然住在外院,但也是会在内苑走动。”李嬷嬷看着新月又交代了一遍,最终还是没忍住的问新月“夫人,您可是觉得,会发生什么事?看的如此严?” “只要瑶儿无事,我就算是立时死了,我也是死而无憾的。”这话,是新月第二次同李嬷嬷说,李嬷嬷也是听懂的了,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的。” 新月送走了李嬷嬷,看着李嬷嬷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她更是坐立不安的站了起来,抬头想要吩咐颦儿,却发现自己身边,只站着一个呆立不知如何是好的翡儿“夫人,您刚才和达嬷嬷,李嬷嬷说的都是真的吗?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确实如你听到的那样,你怎么了?”新月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奴婢可以求夫人一件事情吗?” “什么?”新月此时心神不宁,看见翡儿跪下后,也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情绪,问翡儿。 翡儿如实答道“请夫人离开时,也带着翡儿一起离开吧,翡儿,想跟着夫人,一道去金陵。” “你是这豫王府买的丫鬟,身契教养,都在这府里,我把你带走,总得需要什么理由吧,而你,也得给我个理由吧。”新月抬头,看见颦儿进来了,看见翡儿跪在自己的身前,正欲上前,被新月伸手制止,翡儿接着说“奴婢,也不想在这豫王府里待着了,不过是以后再去照顾其他的夫人,可是,翡儿已经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结果了,翡儿好不容易在夫人这里,得到了一些容身之所,若是,若是夫人走了,那奴婢真的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你一个奴婢,若是想要出头之日,那也只能是去勾连主君,我岂能容你?”新月觉得她这话,说的甚是有趣,以至于她从新坐在了原先坐着的地方,看着跪在地上的翡儿。 “夫人,她不是这个意思”颦儿站在新月身后,想要替她说话,这段时间两个人的相处,颦儿能感觉到,这个翡儿不是那样的人。 新月指了指颦儿“你问她,为什么要在我身边伺候着,颦儿,你也跪下。” “是”说着,颦儿提裙跪在了翡儿旁边。 “奴婢怎么能问颦儿姑娘,颦儿姑娘是从小就伺候夫人您的人,跟奴婢根本没办法比。”翡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伏在地上,不知再说什么好。 新月看她快要哭出声来了,柔和了一下声音“那我来问,颦儿,我且问你,撇去你自小就在我身边伺候,自回答为什么留在我身边伺候?” “是因为情意,对夫人您的情意。只是夫人身边需要人照顾,奴婢只是个奴婢,自然要照顾夫人的。” 颦儿这话,翡儿明白了,新月笑了笑“翡儿啊,你是达嬷嬷身边教养出来的,如果你是想跟你的教养嬷嬷一样,成为王妃的贴身之人,即便是王妃去世多年,也在这府里呼风唤雨,那我跟你说,你在我这里,是做不到的,你也看见了,我要走,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你跟着我,也只能如颦儿一样,在我身边伺候,等到了年纪,我会放你出去成婚,嫁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出人头地,如此,你还愿意跟着我?” “奴婢就是这个意思,跟着夫人出去,在身边照顾夫人,最后出落在那里,也但凭夫人安排,奴婢也不想在这豫王府了。”新月听这话,听得糊里糊涂,但是内心也警觉了起来,这丫头,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但也没有缘故如此,所以新月一时间,还不知道如何反应“你们先起来,这事,我们以后再说,翡儿,我会考虑你的说法,现下什么事情对我都不重要,唯独是瑶儿的事,最重要。等我们启程去金陵的时候,你也跟着一道去吧。” “是,谢夫人,谢夫人。”翡儿哐哐的给新月磕了两个头,起来以后,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新月看着她额上,因为用力磕头而郁起的红肿,新月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傻丫头,有话好好说,跪来跪去的,多疼啊。” “是,是。”翡儿又红了眼眶,新月对翡儿说“你把瑶儿给我叫来,马上叫来。” “是,是”翡儿见新月重复了两遍,便知事态紧急,立刻跑着,出了这门。 新月抬眸,颦儿就站在新月的旁边,新月看她,对她说“你以府里照顾萧娘子家里人为借口,派几个小厮和粗使的丫头去照顾刚来的萧娘子的弟弟。” “照顾他之余呢?”颦儿明白新月的意思,新月抬眸,一个眼神颦儿就明白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让她接触内院的妇人,尤其是瑶儿和…和两位婶婶家的女儿。” 新月知道这个萧南音的弟弟萧南风,这不就是梦里,瑶儿的夫君吗? 萧氏萧南音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哥哥还好说些,他们役所所在地的郡守,有一独女,对萧氏这个英俊的大哥哥很是看重,这是也是除了豫王一家的帮扶外,他们一家在役所也过得舒服一些。 但是萧家的人,原本是皇亲国戚,若不是获罪,别说是一个郡守的女儿,宫里的公主也是迎得的,自然想着攀上更高的枝子,除了萧南音这个豫王世孙的妾室在中间活动,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新月一开始就看的明白,因为瑶儿在丧期,耽误了一些年纪,但还未定亲,若是再遇上了太子的事情,国丧深重,豫王和世孙都是要披甲上前的,她的婚事,也会是一搁再搁,可不就正要应了萧家人的心愿。 所以新月自那场深梦中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亲自操持瑶儿的婚事,未出丧期,就为她找了这曹家的婚事。 半晌,新月等的有些焦躁,正端起杯盏准备喝口水润润喉,翡儿一阵小跑着,说“夫人,奴婢到瑶小姐院里,李嬷嬷也是刚回去,说自己还没到院子,瑶小姐就被萧娘子叫走了。” “萧娘子?”新月顿觉额间疼痛,翡儿赶紧上前“李嬷嬷已经去寻她了,这会应该就回来了。” “走,我们去寻她。”说着,新月不得颦儿准备出门的衣服,伸手抽了门口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外面下了些小雪,新月站在门口,未等仆从跟上,新月就迈步走了出去。 “夫人,外面下着雪呢。”颦儿拿着伞,翡儿一边扶着她,但是一时一步步的还跟不上她。 新月一言不发,迎着雪往前,任凭两个丫头怎么劝,身后的仆从怎么跟,她一步都不肯慢,总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再往前经过容旭的院子,就是萧南音的居所。 新月站在廊前,缓了一口气,正要咬咬牙,继续往前,就正好遇见刚从门里出来的容旭,看着正气喘吁吁的新月。 “夫人,小王爷往这边来呢。” 新月头也不回,这也歇的差不多了,抬步就继续往前。 “你们家夫人这是怎么了?”颦儿一步没跟上,就被容旭叫住了。 “回小王爷,夫人要去萧娘子的院子里。”颦儿还想跟,容旭又开口问“说了为什么了吗?她气得脸都绿了。” 是了,新月此时的脸色,真的是又急又怒,步子也格外的快。 “说是…” “颦儿,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新月抬声,就连容旭,也惊了一下,倒不是他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而是新月,从未这样急声呵斥。 “是,是,夫人”颦儿只得一阵小跑,走到了萧娘子的院子前,门开着,来往的仆从也有,新月只是站在门口,直直的立着,一言不发。 容旭走了过来,新月抬头看他,并未行礼,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小王爷,如果瑶儿栽在了萧娘子手里,我绝不与她,与你们善罢甘休。” “你在说什么?”容旭不明所以。 “您不用管,若她什么事都不做,我是绝不会为难她的,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 “给小王爷,夫人请安。”萧氏得了动静,看着容旭和新月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门前,瑶儿就从她后面跟着,除此之外,院子里并没有萧南风的踪影。 于是新月勾唇一笑,原本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也有所缓和“瑶儿,大嫂找你,来,我们回去吧。” “是”瑶儿笑着,小跑着跑到了新月身前“大哥,你怎么在这?还跟大嫂一起过来,莫不是你们…”说着,瑶儿就拉着新月,往容旭身上靠,新月拿不准这小丫头,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被容旭一把扶住“小心些。” 新月如避蛇蝎的从容旭怀里起来,向一边走了一步,看着眼前的萧南音“萧娘子,瑶儿我就带走了。” “原本瑶小姐就是要走的。”萧南音走出院门,屈膝立在新月面前。 “走吧”说着,新月拉着瑶儿就离开了。 “看来,大嫂是要给我顶好吃,好用的东西,急匆匆的就来了。”新月看着挎着自己胳膊的瑶儿,对瑶儿说“瑶儿啊,你若是有半分差池,我一死也难恕。所以,你给我好好地,好丫头,没几日了,若是没事,就别走动了。” “今日来南音姐姐这里是前几日约好的,她制了些好绣花样子,要我去挑一些。前院报南音姐姐的弟弟来了,我正要走,大嫂你就来了。这不,我挑了好多花样子呢,还给大嫂你,挑了一片好花样子,您看。”说着,瑶儿不等到院子里,就忍不住的披散开她精心选的花样,是攀枝的莲花团纹,样子高贵典雅不说,还带了几分跳脱,果然很适合新月。 “真不错。”新月点头,难为这丫头这样的小事情都想着自己。 “大嫂,新月姐姐,你从小就疼我,我心里有数。以前祖母给我说,因为母亲要照顾你,就连刚刚出生的我,都能撇下,其实不然,母亲待我也很好,同时也为我领回了一个比珊儿姐姐还要照顾我的,好姐姐。母亲去世前,反复交代,要我听你的。我总是很听我娘的话的,所以我就听你的。”新月听她说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心肠也触动,伸手抚了抚瑶儿的脸“没几日了。” “是,是没几日了。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嫂你不要以为我出嫁了,你就能清闲了。”说着,瑶儿攀着新月的胳膊又紧了一些。 第13章:回金陵(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颦儿,安置吧”新月疲惫的合上了手里的账册,好在是最后一页了。 经过了这几日,新月也总算是在启程前往金陵前,将这东都豫王府中,与自己有关的账册收拾妥当了。只能这上了金陵,忙完瑶儿的婚事,再去收拾别邸那摊子事。 “是”颦儿扶着新月坐在妆台前,为她卸去钗环,脱去外袍。 新月几步走到床边,疲累的坐在床前,颦儿为新月拆去头上的绸带换药。 新月手里拿着团镜,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头上的伤口“竟好了。” “怎么觉得夫人您看着伤口没留下疤,反而不高兴了。”颦儿也看着新月额上那道长疤,只有最深的耳后那留了一道,一指长,浅浅的淡粉色疤痕,鬓间和眉角两头的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是比原本的皮肤肤色,淡了一些。最近若是出去见人,只需要涂些脂粉水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没有,只是见,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是该好了,我们再过两日,就要启程去金陵了。”这才是新月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额头上的伤算的了什么,留疤或者愈合,她也从未看在心里,等这金陵的事毕,自己也才算是真的解脱了。 “夫人,奴婢回来了。”翡儿刚从瑶儿院子里回来,是奉新月之命,每日睡前去瞧一眼她的。 “瑶儿又同你闹了?”新月笑了,看着翡儿这一鼻子灰的样子,就不难猜出瑶儿做了什么。 “好在明日李嬷嬷的伤就好了,要论哄着瑶小姐,非这李嬷嬷不可啊。”翡儿松了一口气,坐在新月床前的小凳子上,她常见颦儿坐在那里,这也是她难得大着胆子这么做。 新月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颦儿说“给翡儿上杯茶,让她慢慢说。” “是”颦儿为新月包扎好伤口,端着纱布药品托盘,转身出去端了两盏茶进来,临休息了,茶盏里的茶,准备的是养胃舒心的丁香茶。 新月坐在高一节的床上,翡儿坐在新月床边矮一些的凳子上,二人显得甚是亲密,自然,只是翡儿一个人这么觉得。 “你来时,可以什么不妥吗?”新月抚了抚额上的绷带,感觉确实比前几日好多了。 “瑶小姐一直都在念叨在元宵灯会上,见到的灯神娘娘,说那个灯神娘娘没有前岁的那位好看,是换了新的,倒是萧娘子的弟弟告诉她,其实那台上的灯神娘娘是男子扮的,每一年的都是如此…” “真的?”新月听到这里,立时就站了起来。 “是,是真的,是瑶小姐亲自听萧娘子的弟弟萧…” “颦儿”新月大声喊道,吓得就站在她身边的颦儿一惊“奴婢在。” “萧南风也去了?”新月怒问道。 颦儿听到这里,立时想起了自己昨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只是正要向新月汇报的时候,被达嬷嬷叫去找账目了,所以才忘记了。 “是,是去了。”颦儿看见新月的觉得背后一凉。 “去,叫张嬷嬷把萧娘子绑来。”新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翡儿,转过脸对颦儿说“你去” “是”颦儿没有片刻质疑,转身走出了新月的房间。 新月深呼了一口气,抬步准备向外走,但是被颦儿拉住了“夫人,您还没有穿外袍。” 新月真的是急疯了,低头看自己身上确实只穿着睡袍,想着一会肯定不会是个小场面,于是对翡儿说“取件衣服来。” 新月换上衣服,头发散着,低着头看着正在为自己整理衬裙的翡儿,对她说“若是你今日与我经识这样的场面,你就真的要跟我回金陵了。” “奴婢一直都在等着夫人说这句话,如此今日就算是再大的场合,奴婢也跟着夫人去。”新月听后,不住的点头,真不愧是达嬷嬷教习出来的丫头,确实要比普通的丫头,多了几分胆色。 说着,新月慢慢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行至正屋,她站在堂前,背对着门,望着正堂前摆着的那套望山石摆件,其中最大的那只石头上,阴刻着“仁爱”二字,那是姑母很喜欢的两个字,这是她一贯的性格,亦是她教育孩子们的方针,仁慈待人,也是新月一直以来的对人,对事的做法,如今她真的无法在继续忍耐了。 “姑母,他们总是欺负我,觉得我好欺负,已经到了最后,我确实也应该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是有多不好惹。” 话音刚落,颦儿从外面一阵小跑进来“夫人,奴婢等绑着萧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小王爷,此时,小王爷已经把人留下了。” “那我们走。”说着,新月抬步就往外面走,同样是两个丫头跟都跟不上她。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的教养嬷嬷张嬷嬷,和几个提着灯笼的嬷嬷,一并站在院门口,张嬷嬷拉住新月“夫人,真的要去吗?” “办完瑶儿的事情,我与这家的事情,也就彻底结束了。”说完,新月一把别开张嬷嬷的手,向外走去。 几步走到院外,新月远远地看见了萧氏的院子门口,也站了几个点着灯笼的精壮嬷嬷,像是再跟新月示威,如此,新月知道自己亦是一步都没能退了。 张嬷嬷在后面提着新月的裙边,因为太赶,新月穿了件宽大的外袍,裙边都有些垂在了地上“夫人,那几个都是小王爷身边的嬷嬷,我们现在过去,怕是会闹得个,合府皆知。” “嬷嬷,在这豫王府里待久了,你真的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了。”说着,新月停步,望了张嬷嬷一眼,如此张嬷嬷就不在拦着新月了,而是跟在她后面。 新月站在萧娘子院子门口时,果不其然,被门口的两个嬷嬷拦住了,新月什么话都没说,抬步依然要往前走,两个嬷嬷还是要拦着,张嬷嬷上前,对两个拦路的嬷嬷道“让你们萧娘子出来,跪着认错。” “现在小王爷在里面,不方便人进去。”话音刚落,张嬷嬷就给了说话的嬷嬷一巴掌“让你们萧娘子出来,跪着认错。” 两个人不敢进去让通传,自然也不敢继续拦下去,只得让出中间的空隙给新月通行。 新月进到院子里闹了不小的动静,里面正等着新月的容旭和萧氏,自然也听见了,萧氏看了容旭一眼,小声的问“小王爷,夫人她…” 新月抬高声音,她就站在门口,对着门里的人喊道“妾室萧氏” “妾身要出去吗?”萧氏忍不住的问了容旭一句。 “她既然在叫你,你就出去吧。”容旭不明白她究竟怕什么,而门外的新月,又在闹什么。 “妾室萧氏”新月又喊了一声,如此,萧南音认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再不出去,新月就要进来了。 “还有,之前你提过的,让新月收眺儿为嫡子的建议,她已经松口了。”容旭看着门上的影子,是独自一人站着的新月,她确实如同空中刚出的新月,只是一个影子,就如此清寒摄人魂魄。 “什么?”萧氏立刻就坐不住的站了起来,这对她来说,可是比眼前的这件事大多了。 “你若是再不出去,她可就要进来了。” “是,妾身这就出去。”说着,萧氏站在了门前。 新月见门开了,门口站着萧氏,错过萧氏的身体,看见正坐在里面的容旭,新月屈膝“问小王爷安。”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妾身刚才派身边的侍婢请萧娘子,可萧娘子不肯来,妾身也只能自己来了。” “刚才看夫人的架势,可不像是来请妾身的。”萧氏看新月的架势,和她身后跟着的嬷嬷,确实不像是什么小的事情。 “小王爷,今日妾身跟萧娘子有话说,萧娘子今天是不能伺候您了,还请你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 “既然是这后府中的事情…” “还请小王爷,回自己院子里休息吧。”新月向前一步,抬高的声音,让容旭心里一颤,此时的新月,他那天也见到了,但是想她只是带走了瑶儿,并没有做什么,而且依照新月的性子,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又想他们之间的矛盾,如果自己在这里,会不会让新月的情绪更差,闹得时间越久。 新月看着进退为难,最后走了的容旭,冷淡一笑“把门关上。” “关,关门干什么?”萧氏说到底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出嫁前后,除了破家外,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新月一说关门,倒是吓了新月一激灵。 翡儿为她搬来了一张椅子,扶着新月坐下,新月再抬眸,张嬷嬷已经拉着萧氏,跪在了新月的膝前“夫人这是何意呢?妾身做错了什么,您是要对妾身…” 新月被聒噪的头疼,忍耐一番后,抬手,一把抓住了萧南音的后颈,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萧南音,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而且只说这一遍。” “妾身听小王爷说,您从金陵回来后,就有些不正常了,原来是真的呢。”既然是只有两个人说的话,萧氏的话语自然也大胆了起来“就算是您不正常了,谁给您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的?” “你听着,我要跟小王爷和离了,我已经答应他,此此进京,请旨太后和皇后,饶你父兄的流刑,这样不仅是你的小弟可以上京赶考,你那个颇有才名的哥哥,也可以上京赶考,你父亲,也可以跟随你的父兄,去任上,甚至是金陵居住,还有抬你做平妻,你的儿子,我也会让她做我的嫡子的,这一切,都是我要和他和离,所以我愿意付出的代价,所以你还想让我去做这些,你就最好不要惹我,因为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是很难,但是对我来说,不过是在太后面前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邀功的话,也不是要对妾身说的啊,您应该要去小王爷面前说啊,但是夫人,您看,您说的,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着我,小王爷也才会给您一个眼色,或者对你施舍一二” “萧氏,你惹到我了。我们二人,从未有过一丝争风吃醋,后府中的矛盾,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名门出身,都是接受的正妻的教育。 而你对瑶儿的事情,还真是看得出你为妾的低贱。 我为妻,你为妾,如此你才跪在这里,我坐在这里教训你,我是好惹的,但是你可有想过,我走了,再来一位会如何? 我听说,户司的主曹,李大人与夫人鹣鲽情深,李大人虽然在外人眼里,传的是有些风流,府里也有一些姬妾,但是,无一异腹之子。 听说李大人在上京赶考前,与原配生有一子,接入金陵的时候,已经跟你的眺儿一样大了,可是没几天,居然一命呜呼了,自那以后,那李大人除了李夫人的孩子外,就没见过一个,活着出娘胎的孩子。 而李大人对她的那些姬妾也是不怎么上心的,不然那些得宠一时的姬妾,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没有好结果,或死或卖,疯了的,也有几个。 听说,李大人家的小女,正当妙龄,如何? 我向太后提议,等我走后,聘她为小王爷的正妻如何呢? 不然就武英侯家的小孙女,那位可是个十五岁就提枪上马巾帼女将,得陛下召见,赞她颇有“花木兰”的英姿,还封她为“木兰郡主”。 因为杀伐之名在外,耽误了婚嫁。然后这位木兰郡主,与小王爷都是武将之后,甚是相配呢,只是这位提枪杀南越,挥刀斩柔然的郡主,眼里揉的了你这样的砂子吗?” 说完,新月觉得自己一直很冷的身体,慢慢的热了起来,她一把推开了萧氏“叫嚣小人,你以为我是谁,而你,又是谁呢?敢在这里,给我说什么,小王爷与我的恩情,不过是你施舍。如此施舍,我不需要,你自己收着吧,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在下一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手底下,活出来。如果是我说的那两位,我在金陵,等着听你的是死讯。” 第14章:回金陵(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在这豫王府里,有谁把你当做一回事,怎么到了金陵你就能有所不同了?你不过是一个丈夫不喜,也无什么母家所依靠的可怜虫罢了。和离?我看你真的是在做梦了。”萧氏自然不会把新月的威胁听在耳朵里,因为她不信一个始终退让,躲在人后装的弱质纤纤的徐新月,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所以自从容旭跟她说的第一日起,她就没有相信过。 要问她徐新月是谁,金陵和东都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如果说是,养在豫王世子世子妃膝下的新月姑娘,那是很多人都交口称赞的大家闺秀。 因着她这广集在外的贤德名声,还有她姑母守了数十年的豫王世子妃的名头,她怎么可能丢的开。 新月冷冷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但依然不服气的样子,新月抬脚,踩在了萧氏的手上,但是并没有用力,厉声的对她说“我告诉你,你不要给我打小算盘,让瑶儿给你们家做垫脚的骨头。你最好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然那两位小姐能做到的事情,我立时立刻就能做。你那乖巧的孩子,你这三两轻的贱骨头,我都给你踩断了。”说着,新月脚上正准备用力,却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下面,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孩子,正是萧氏的儿子,眺儿,他吓坏了,赤着脚散着头发,刚刚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惊恐的看着新月和正被新月踩着手指的,自己的母亲。 他哭了,跑了过来,跟自己的母亲一样,跪在了新月的膝前,哭着抱住了新月的一只腿“母亲,母亲,以后眺儿会叫您母亲的,那日在桥上,也是眺儿自己顽皮,摔到了才会把嘴摔破的,还连累母亲受伤,母亲,你放了我娘吧,你放了我娘吧。” 新月被他哭得心触翻覆,眺儿的力气还很小,但是他却用了全部的力气,在保护着他的母亲,萧氏看到孩子这般,立时伸手想要眺儿抱起来,但是自己的手,还在新月的脚下。 她抽手的动作,刺激了新月,新月好似清醒了似的,移开了自己的脚,弯腰拉住了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眺儿,这是我与你娘的事情,与你无关。” “母亲,你不要打我娘,打我,打眺儿”说着,眺儿就拉着新月的手,往他身上打“不要打我娘。” 新月虽然很想解释,但是在孩子眼里,自己确实是那个把他娘按在地上,并要打她的坏女人,而年幼的孩子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珍视之人的解脱。 “都是死人吗?还不把眺儿抱下去。”萧氏此时羞愤难当,刚才就算是新月踩着她的手,让她跪在地上,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因为她了解新月,就算是踩着她的手又怎样,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力气的花架子,可是此时在哭的很大声的儿子面前,她既羞愤又怨怼。 凭什么原本应该是正妻的她,如今要被人这么踩在脚下,自己原本要成为嫡子,以后要成为豫王的儿子,这会要跪在另外一个女人脚边,哭泣哀求,这让她如何不恨。 两个嬷嬷上前,其中一个是眺儿的乳母,想要把一只抱着新月腿的眺儿抱走,但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抱离,新月蹲下“眺儿,我还有跟你娘说几句话,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她不做非得挨打的事情,不会打你娘的。” 听到这里的眺儿,手下一松,嬷嬷乘机,把他抱了去。 眺儿刚走,新月刚才满腔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但是想到瑶儿,新月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退让一步,于是新月又弯下了腰,对萧氏说“我是来,给你一个警告的。如今也没有几日了,你若是肯安安稳稳的过去,我会让你得到,比你做下作的事情,得的多。我们再有两日就要去金陵了,你就以养伤为由,在这院子里,安安稳稳的待着吧,不然,我定不不与你,善罢甘休。”说完,新月还是气不过,但是侧目又看见眺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以至于她什么都做不了的垂下了手“萧南音,你就庆幸生了个好儿子吧,我今日不会给你一般见识了。” 言尽于此,新月抬步要走出院子了,却在院门口,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豫王。 新月只觉呼吸一滞,那种自己作为猎物,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豫王看见新月发现了自己,也没多少情绪,只是对新月淡淡一笑,那种视若尘土的轻蔑,让新月没办法理解,而从心底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惧意。 “祖,祖父,您怎么过来了。”说话的是听见眺儿哭声,过来查看的容旭,刚刚走至院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萧氏所住的玥羽院门口,负手而立的他,还显得有几分悠闲。 “夜长梦多,我老了,觉自然就少了。觉少不说,热闹倒是没少看。”豫王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新月这时候见他,还真的是一位尊贵的王爷,一位拥兵,掌握生杀大权的将军,只是他这幅模样,就让为君的在上者忌惮,为属的在下者惧怕。 “是孙儿的家事处理不利,劳祖父挂心了。”新月侧目瞧着,容旭就差给眼前的豫王跪下了。 在金陵的时候,新月总是见陛下把太子容昭带在身边,处理政务,面见大臣,有次在殿考新科后的大宴后,新月正在皇后宫中歇息,听见外间道皇上和太子来了,等到了前间后,父子二人正站在廊下。 太子突然拘身,对皇帝言“儿臣今日实在惶恐,今日这样的大宴,儿臣资历尚浅,还未到能经识这样大场合的时候。” 原本严肃,腰杆挺直的陛下,一反常态的靠在了一边的红柱上,看着紧张的汗如雨下的太子,然后慈爱的笑了,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太子,你知道父皇从未做过太子吧。” “但是父皇您历练有成,终成…” “昭儿,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二人,和那个趴在一边偷听的小老鼠”陛下的声音顿了顿,容昭回头,看见正躲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新月,突然笑了,自然心情也轻松了下来“父皇请说。” “既如此,父皇与你实话实说,幼时朕见大皇兄,被父皇带在身边,百般宠爱,就连嫡母皇后生的二皇子,都不能与之企及,可是嫡母同朕和你皇祖母讲,因为大皇兄是太子,然后做太子的,也是如铁板上的食物,表面看上去是鲜活油亮,其实也是烈火烹身,备受炙烤,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强要求他成为太子。而先皇去世后,朕才登了这位置,很多时候顿觉父皇如若跟对大皇兄那样,把朕带在身边,好好地历练几年,朕肯定会比现在做的更好,直你出生后,父皇就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带你,既然是朕真心实意,自然不会猜忌,不会怪你,朕是你父,是你师,但不会让你做臣,因为一旦人低头过一次,这脑袋,就怎么也升不直的。”说着,陛下伸手,居然如同一位慈父一样,抱住了太子的脑袋。 视作眼珠般真爱,也不过如此,而且身为一个人的长辈,自然不会让晚辈,只会一味的服从,为臣,新月看着此时的豫王和世孙,一个是将军,一个属臣,倒是如此,可见这位豫王,实在算不上是一位,合格的长辈。 如此,新月慢慢的走出了萧氏的院子,走到两个人身边,屈膝一礼道“妾身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二位慢慢聊,妾身就告退了。”说着,新月抬步欲走,却被豫王叫住了“明日,再来本王院中一趟。” 新月抬头,望了豫王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回到房中后,新月望着跟在自己身边,有些疲累的颦儿和翡儿,还有从外院进来的张嬷嬷,对几人说“都回去休息吧。” 说着,新月自己脱下了身上的袍子,脱力似得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头刚刚躺在枕头上的时候,新月突然睁开了眼睛“告诉瑶儿,明日一早来我这里。” “是”翡儿应了一声,新月这才闭上了眼睛,随后头又疼了起来,整个人就蜷缩了起来。 半夜,新月自顾自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坐了起来,可是还没等新月从床上起来,翡儿就听见了动静,从外间值夜的小榻上,提着灯进来了“夫人可是要起夜?” 新月摇头“我头疼,我记得大夫又开过安神药丸给我,你给我找来,我明日…” 新月话语一顿,因为她突然觉得,难打的仗,应该是明天的那场,说着新月不允许自己在吃了安神药后,萎靡的去面对,一直以来都是没怎么有精神的样子,所以才会被人如此的轻视。 新月抬头,看着自己的床帐,上面还是她几年前,与容旭成婚的时候,姑母为她挑选的百子绕膝的绣纹幔帐,新月指了指头顶的幔帐,对翡儿说“明日,把它们都撤了吧,时间久了,这些布料都老旧了,要么赏人,无人要的话就丢了吧。” “这不是,世子妃在世的时候,为您…”颦儿也起来了,但是看到新月阴沉的脸色,于是立刻止住的话语“是” “都回去睡吧,我这里没什么吩咐了。”说着,新月提起被子的一角,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新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看着新月动了一下的翡儿,有些惧怕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小心的问“夫人,您醒了吗?” 新月笑“恩,醒了。” “看来夫人睡得是不错呢,并不是被奴婢吵醒的。”翡儿又尝试的问。 “是,不是你这丫头吵醒的,瑶儿呢?” “奴婢刚才已经去跟李嬷嬷说了,让瑶小姐过来用早饭。”翡儿拿了外袍,立在床前,等新月起来。 新月自床上起来,对翡儿说“颦儿呢?不用她一日日的跟达嬷嬷去打算盘了,还是看不见她这个懒丫头。” “是,奴婢是个懒丫头,奴婢这个懒丫头就不该提前一个时辰起来,去给夫人您和瑶儿那个馋嘴的小姐,去做早饭。”正说着颦儿的坏话,外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颦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 “翡儿,你可听见了,一会等瑶儿那个馋嘴的大小姐来了,你可要原话说给她听,你看那个馋嘴又难缠的大小姐,怎么收拾颦儿。”说着,新月从床上起来,翡儿伺候她穿上袄子和外袍,翡儿也拧好了帕子,递给了新月,新月擦了擦脸,坐在了妆台前。 “奴婢不说”翡儿一向是个老实的丫头,原是她那不善说辞的唇舌害她,新月每次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都笑的不行。 翡儿在一侧看着新月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到了快要出发去金陵的日子,亦或者是自己在新月身边伺候的日子尚浅,但是好像连着几日,都能在新月脸上,偶尔看到愉悦放松的笑容。 因着今日还要去见豫王,新月指着首饰盒中一对如意盘枝的金步摇“戴这个吧。” “是”说着,颦儿正欲伸手,看着一边的翡儿想要伸手的样子,想她也是跟达嬷嬷教习出来的,梳头应该也不在话下,于是把手里的木梳递给翡儿“你来给夫人梳头,我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 “我?”翡儿小声的,有些不可置信。 新月抬头“小心些,我可是很不吃疼的。”说着,新月又下意识的扶着自己的额间的伤口。 翡儿接过梳子,郑重道“是” 翡儿梳头发的手法,要比颦儿高超多了,新月从她手里的梳子,接触到自己的头皮第一下,就感觉到了,缓和又流畅。 “夫人要梳什么样的发髻?”翡儿想着新月平日总是梳着一道单髻,这样的发型又简单又淡雅,但是并不适合戴盒子里的那一对华贵的步摇,新月思考了一会,对翡儿说“你看着来。” “是,如今东都时新练垂髻,垂落在两边正适合佩戴这两只步摇呢。” 新月没见过什么练垂髻,但是她也不愿去管,点点头“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新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然后笑了“真不愧是东都现在最流行的发式,真是不错呢,以后你和颦儿换着给我梳头吧。”说着,新月满意的摇晃了一下自己明显大了一圈的脑袋,脑袋上垂下步摇的珠穗,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动静“大嫂,瑶儿来了。” 一听是瑶儿,新月喜上眉梢“瑶儿来了。” 几步走至外间,看见听声音倒也中气十足的瑶儿,此时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塌上,闭着眼睛养神呢。 “这是怎么了?”新月不禁有些疑惑“是昨天没睡好吗?” “不是,大嫂啊,我昨天天黑没黑就睡着了。”这话显然是说来有假,昨日翡儿回来的时候,报瑶儿不过刚刚上床休息。那时天已经黑透,马上就要上更了,但是新月没有拆穿她,而是耐着心问“既然睡得那么早,怎么还这么困?” “我也不知道,从晨起就想着再睡一会,可是合上眼睛,却也没法好好地睡下,难受。”说着,瑶儿好似有些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沫儿…”新月抬高声音,原本外间伺候,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沫儿跑了进来“奴,奴婢在。” “去请李大夫来。”新月吩咐着,却被瑶儿拉住“那里有那么娇贵,可能是我睡觉的时候,着了凉,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是着了凉,喝口热姜茶,下午就没事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姑母还说你是健硕入…”新月说到这里止住了,屋里还有瑶儿的贴身丫头,和其他几个伺候摆饭的,这么说要出嫁的瑶儿,确实不好,话音一转“本来是我也要看大夫的,沫儿,让李大夫立时就来,用饭前,我想先看诊。” “是,奴,奴婢这就去。”沫儿歪歪扭扭的行了个礼,又没头没脑的向外奔去。 “大嫂你可还不好吗?不好昨天干嘛还发那么大脾气。”瑶儿关切的看着新月额上的伤,早上起来李嬷嬷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真不知道一向温和,大气都很喘的新月这是怎么了。 “已经无事了,李嬷嬷”新月抬高声调。 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只是腿脚还是有些蹒跚,新月立时让翡儿递了凳子给她“嬷嬷,身上的伤不打紧了吗?我们后日一早,就要回金陵了呢。” 第15章:回金陵(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元宵灯会那日,李嬷嬷,跟着瑶儿一同上街观灯,一开始虽然人也不少,但是豫王府应该是整个东都,最显贵的门阀,只要是豫王家的队伍,应该也没谁敢拦冲。 谁知行至半途,正遇灯神娘娘出街,几个提前探路的小子,跑的急,冲散了瑶儿和李嬷嬷,好在瑶儿被同去容旭牢牢拽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李嬷嬷却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还崴了脚被人踩了手。 新月看着李嬷嬷的手,手指上的红肿已经好多了,敷上药用白布条细细的缠上两圈,过不了两日就会好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话说大夫到了,而再看一遍的瑶儿,歪在一边的榻上,枕着胳膊好似睡着了,新月叫她“瑶儿,快起来,睡着了吗?” 瑶儿晃了晃身子,然后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眼珠上有血丝,好似真的没睡好。 “这眼睛怎么回事?”新月不由得问,然后仔细的想了想,瑶儿也没生过什么病啊。 “奴婢昨日巡夜,见瑶小姐睡得也很熟啊。”李嬷嬷回想昨日也没见瑶儿怎么样啊。 “让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沫儿啊,把李大夫叫进来吧。”说着,新月又听见一阵冒冒失失的跑动声,新月无奈,对翡儿说“你去,跟达嬷嬷说一声,让她在咱们去金陵这段时间,好好教习这丫头一段时间的规矩,然后王爷他们上京的时候,给我带着,我非得带着她进次宫,让她见见宫里的姑姑是怎么当差行路的。” “是”翡儿得了新月的吩咐,没等郎中进来,屋里的几人,又听到了几声脚步声,和摔坏东西的声音,引的屋里的几人笑了起来,让刚进屋的李郎中,不知道是进去还是出去,还是李嬷嬷起身,才把他迎了进来。 “问夫人,瑶小姐安”李郎中是东都医术最好的大夫,新月这额间的上,没留疤真的是多亏了李郎中家里的家传密药。 “李郎中,你家二郎可成婚了?”瑶儿看见李郎中就开起了这个玩笑,气得李嬷嬷不仅瞪她,就差伸手打她了,倒是新月一头雾水,心想这是一出什么戏。 原本豫王妃病重的时候,也是这位李郎中在医治,吃住都在豫王府中,又因李郎中的夫人刚刚生完孩子,八岁的李家二郎就来给李郎中送换洗的衣物,临走时正好遇见了来看豫王妃的瑶儿,那时瑶儿也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 李二郎不小心摔倒,溅起的泥巴弄脏了瑶儿新穿的裙子。 依瑶儿的性子,自然缠着哭闹,谁知这位年纪不大的小郎君倒是甚是淡然,自己身上还满身泥巴,说要赔给她裙子,瑶儿也是不依,让他赔别的。 听到这里的李郎中,就算是再隐忍,也忍不住的笑了“回瑶小姐的话,我们家二郎去岁就成婚了。瑶小姐您就放心吧。” “李郎中,您快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吧,这都快出嫁了,还是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说着,李嬷嬷真的上手掐了一把瑶儿。 李嬷嬷都这样了,瑶儿自然也认真的坐直了身子,而李郎中也拿出枕包和丝帕,开始给新月诊脉。 片刻,李郎中收回手,道“夫人如今的伤是完全好了,只是今年东都苦寒,夫人从金陵来,肯定有所不适应,又受了伤,如今又要回金陵了,小人给您开服地补汤,您在路上的时候,到了金陵头三日都要喝,这样以后到了冬日里,才不会犯头疼。” “那多谢李郎中了。还请李郎中给瑶儿看看,她昨天睡得挺早的,但今日就是没怎么有精神。”新月转头,看见瑶儿的眼皮又在打颤。 如此,李郎中又给瑶儿诊了一下脉。 新月每次见这个李郎中,总是见着留着八字胡子的郎中,都显得十分严肃,但是在面对瑶儿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和蔼的。 只见他笑意很深的眼眸,突然严肃了起来,然后打开了药箱,从中拿出了银针。 李嬷嬷看这阵势,望了一眼新月,新月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请瑶小姐挽起衣袖。”李郎中展开了针灸带,瑶儿和李嬷嬷面面相觑,新月道“来,瑶儿把衣袖挽起来。” 瑶儿有些羞怯的伸出胳膊,露出藕段一样的白嫩的手臂。 细若发丝样的针刺入瑶儿的胳膊,照比露出手臂的羞怯,刺针的疼痛,让她一头的冷汗。 新月看着这李郎中也不是个庸医啊,怎么一针下去,疼的瑶儿弓着腰,额头都出汗了,忍不住的问“李郎中,瑶儿这是怎么了?” 李郎中没有说话,银针拔出,瑶儿似松了一口气一样,不过片刻,话都没一句,就歪在新月的怀里睡着了。 “请两位姑娘先出去吧。”李郎中抬起头,对左右站着的颦儿和瑶儿的贴身丫鬟喜儿道。 颦儿和喜儿连连回头的出去了,李嬷嬷再也忍不住的问“李郎中,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李郎中抬手,把手里的银针递给两个人“瑶小姐,这是中毒了啊。” 新月看着银针,刺入瑶儿皮肤里的针都乌青了,而新月看瑶儿的唇色,也有些浅浅的泛着紫色,是中毒的征兆,但是如此只是很浅的表征。 “怎么会中毒呢?什么毒?”新月有些茫然的看了一样时时守着她的李嬷嬷,发现李嬷嬷也是一头雾水。 “是罂草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但只能下在水里,或者直接服用。” “那是什么毒?”新月和李嬷嬷说到底,也只是深闺中的妇人,那里会知道什么毒什么药,但新月却好似想到什么的问“是梁国那种,专门用来训练死侍的黑水?” “是,夫人真的是见多识广。”李郎中点点头,这种毒,也只有新月这样,出生将门的小姐才知道“只需要服用一小瓶这个药,就算是山一样雄伟的男子,也会乖乖听话的。” 要制作这种毒药最主要的药材叫做蝇草,而蝇草只有梁国有,这也就意味着,只有梁国才会把它们制成毒药。 新月一看李郎中点头,心就沉了下去,这种毒药,只在梁国产,但并不代表梁国有,比如说豫王这个,一直抵御梁国明枪暗箭的大将军。 “黑水之军,一出蔽日”新月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话,新月小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宜宁长公主也总是一边哭,一边念叨。 第16章:回金陵(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但现在新月没心情想这个,他稳了稳心神,问李郎中“瑶儿这是…” “所幸瑶儿小姐应该只是喝了一滴左右的药量,未成大事,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下毒的人,是想长期控制瑶小姐,这种药若是小量的服用,就要一直服用,不让毒性上来,也是生不如死的。”李郎中又拿起银针,在瑶儿的手臂上刺了几针。 “解,可有解药?”李嬷嬷都要吓傻了,不顾男女之防,拉住了李郎中的袖子。 李郎中摇摇头,掬手对着新月道“恕小人无能。” “李郎中您可是东都最厉害的大夫,那抑制,抑制之法呢?”李嬷嬷不死心的问。 “谁,有解药?”新月抱紧怀里的瑶儿,眼泪掉在了她的头发里。 “恐怕除了下毒之人,也只有,梁国人有了。”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李郎中的语句明显低落了下来。 “李郎中,您知道我们后日,要回金陵了吧?”新月咬着牙,半天都没办法缓过来。 “后面的话,夫人不用说了,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一并同夫人和瑶小姐去金陵。” “对外,就道是我额间的伤加重,您要同我一起去金陵,和金陵的大夫商量着用药。” “是”李郎中收拾好了东西,去外间开方子去了。 新月把瑶儿扶着躺下了后,看向了李嬷嬷,而李嬷嬷也跪在了地上“奴婢,愿死…” “嬷嬷,你回去,好好的查一下,瑶儿身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要细细的查,瑶儿喝了什么水,什么汤,喝了几口,都要查清楚,我们继续往金陵去,到了金陵,我会托太子殿下去找一下解药。” “夫人,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瑶小姐,奴婢真的是没有脸面再活在这世上了。” “那你就有脸去见姑母?”新月抬高了声音,李嬷嬷缩了下身子,然后附身,头点在地上“奴婢知道了。” “让瑶儿在我这里睡吧,我去见一下王爷。” “夫人要把瑶小姐的事情告诉王爷吗?王爷见多识广,又打败过梁国的那些恶鬼,肯定会有办法的。”李嬷嬷一听新月要去找豫王,立刻来了精神,谁知新月居然嗤笑一声“嬷嬷啊,下毒之人,不达到目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交出解药。” 李嬷嬷皱了皱眉,又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后惊讶道“夫人您是说…” “照顾好她,她病情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我去去就回来。”说着,新月站了起来,从衣架上拿起披风,一边穿在身上,一边向外走。 走至门口,正好遇见要进来的颦儿和翡儿。 “去叫顶轿子来。” “是”翡儿专门出门去了。 颦儿靠过来,小声的问“夫人,瑶小姐她…” “我记得,太子哥哥送了我们几只信鸽,我嫌扎眼,让你养在外面了。” “是,奴婢把它们托在城外的庄子里了。” “那好”说着,新月又折回房中,走进了书房,裁了纸,蘸着颦儿磨好的墨,写了一张信。 “夫人,轿子来了。”翡儿快去快回,轿子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你出去一趟,把这个信,送出去。”新月把写好的信,递给了颦儿,颦儿接了信,片刻不敢耽搁的出门去了。 “夫人,我们也走吧。”翡儿扶着新月,新月也抬步向外走。 “不问问吗?”新月问翡儿。 翡儿笑“夫人,达嬷嬷教给奴婢的第一条就是,主子的事,主子不说,那就一个字都不要打听。” “走吧”新月稳了稳心神,坐上了轿子。 “夫人,夫人不好了。”新月的轿子还没出南院,就被府里的管家成管家叫住了。 新月皱眉,这成管家,也是豫王府的老人了,若不是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他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过来。 “怎么了?”新月停下了轿子,掀开了轿帘。 成管家立时就跪下了“夫人,刚才外头传信,说瑶小姐的嫁妆船在并州界外,被匪徒劫了。” “什么?并州?你是说并州?那可是晋王的辖地,我们大聖最富庶繁荣的地方,居然还有匪徒?”新月连问了三遍,始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是并州附近山上的,官匪勾结一气,才成气候的。因为河的北岸才是并州界,属于晋王的辖地,所以,才会如此混乱。”成管家也是一脸不相信,又因为听了汇报,不得不信的表情。 “我不是派了一百人吗?”新月觉得心悸,胸口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百,是有百人,只是三只船,算上船工,水手共百人。” “谁?”新月懒得问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只想问是谁改变了自己的安排。 “说,说是两位叔夫人,见阵势太大,对我们豫王府的声望有损,落人口实,所以,就,就抽去了三十名护卫。” “成管家,去,把两位叔叔和婶婶叫来,你去说,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去并州的那些水匪手里,去赎瑶儿的嫁妆,若是少了一个银瓜子,我就从他们账上过十倍。若是要闹,我们就去衙门里闹。” “夫人,奴才不敢”成管家又不是傻子,这话是他一个奴才能传的吗? “翡儿,你去说,一个字都不许错,若是他们有一丝不忿,你让他们去宫里见太后,休了我。”说完,新月放下手里的帘子,轿夫也是找准空隙,抬起了轿子,往豫王院子里去。 新月现在心急如焚,不仅是心口,头也一阵眩晕,好似要裂开一样。 并州,新月在心里想了想,那是晋王,也是她最不想打交道的人的地盘,但若是他能出手,别说是瑶儿的嫁妆,就连蝇草毒的解药… 晋王其人…,新月想了想,晋王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容映,映照之日,也就为太阳的影子,和他那位名意为“最耀眼的太阳”的哥哥,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人虽为兄弟,但只是看名字,就能窥得一丝二人云泥之别的差距。 当今皇后柴皇后,是陛下的挚友,现在的柴王爷的亲妹妹,两个人有自小的情分。 陛下登基前,因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求娶不得世系门阀,整个大聖唯一的外姓之王,柴家的嫡女。 第17章:回金陵(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成婚时不过封了郡王,娶了位不高不就的承英侯的嫡二女宋氏,二人成婚两年无子,又迎两位侧妃,一位为如今的佳贵妃曹氏,也就是新月家曹大嫂嫂的亲姑姑,另一位就是获罪自戕的萧贵妃萧氏。 曹氏生长子后,第二年,正妃宋氏病逝。 此时,陛下也有了要继承大统的苗头,也有了求娶柴家女子的资格。 柴家对陛下要继大统这件事情,本就不怎么痛快。不过是已故柴皇后的宫婢生的贱子,若是坐了帝位,这天下人,怕是要被天下人笑话,有心人给轻贱,眼见自家式微,陛下与柴王世子关系融洽,为了再出一位皇后,柴家也不得不如此,嫁出了已经十八岁,是老姑娘的柴家姑娘。 第二年先帝病逝,又过一年,陛下登基第一年,容昭出生,出生周岁,就封为了太子,第二年,已生了一女的萧氏,又得一子,也就是容映。 可巧容映出生之后不久,陛下的长子,和他自己的亲姐姐害了幼症,一时宫中断送了两个孩子。 居于上清宫中的国师虞鹤示卦,说是宫里的有一位命硬之人,这个人,自然不会是千尊玉贵养着的太子殿下,而是那个刚出生才满百日的容映,于是由着太后的意思,皇后娘娘就下旨把容映送出宫养着。 萧贵妃先是女儿病逝,现在儿子也被夺去,不能见面,接连遭遇的打击,让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整理念叨着自己可以通神,甚至再一次宫宴的时候,突然发病疯癫,大骂夺走她孩子的太后和皇后。 陛下怜惜她的疯癫是事出有因,本来只是把她关在原本的寝宫后的遗兰阁中,未废位,依然享受贵妃的待遇,这一囚,就是十三年。 那年是陛下的四十岁整寿的生辰,又正逢他登基十五年,要大肆庆祝,就连梁国都派使来庆贺,而容映这个一直养在行宫的皇子,自然也可以进宫一趟。 容映的母家,也就是萧南音的大伯,温其候萧志之,请命让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母子见一面。 陛下见了旨意,心中凄然,因为这十多年里,自己膝下,除了皇后又生下了一位公主外,一位嫔妃都没能再有过身孕,就为了此,还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养在宫外那么久,于是允了旨意,更是让容映得以在宫中多生活一段日子。 三个月后,已经快十年没有过任何动静的后宫中,一位姓白的才人上报怀了身孕,又过九月,为陛下生下了皇四子… 想到这里的新月,只觉轿子一阵摇晃,翡儿的声音响起“夫人,是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野猫,冲撞了轿夫,现在野猫已经跑远了。” 新月没有说话,野猫,是啊,野猫。 皇四子满百日的时候,正逢夏日,陛下,太后,皇后,一众嫔妃皇子公主,出京前往别宫避暑,庆皇子百日的宴席也是在行宫举办的。 如此外间举宴,小皇子好端端的在偏殿中睡觉,他身边的嬷嬷贪恋热闹,见皇子睡得香甜,都去了外间吃酒,只留了一个磕头打盹的行宫伺候的小丫头在门外守着。 夏日酷暑,自然要开窗通风,就此时,不知从何处的野猫,从半掩的窗户中进来,自榻上过,抓伤了四皇子的脸,一跃到架子上,架子不稳倒下,砸死了野猫。 因这只野猫,为纯色的黑猫。 黑猫伤人,又死了,这是在笃信道法的大聖朝人眼里,下下不吉的大事。 国师又示卦,依然说命硬之人,下克命数尚弱的四皇子,如此,在宫中不过才住了不到一年的容映,又要被送出宫去。 这次陛下自己也有些舍不得,毕竟他的子嗣本来就很稀薄,再来就是萧贵妃因为有了容映的陪伴,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时年容映已经十四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陛下就以要为容映议亲为由,又把他在宫里留了一段时间。 皇子议亲本来就要先赐爵位,封地,再开府,前往封地居住。 说起来,当时为容映议亲的时候,新月也是人选之一,奈何那时的新月只有十岁,只是被提了提就被否过了。 经过半年的商议,陛下定了晋地的并州为容映的封地,封地一千里,为郡王,定了江太后的哥哥,镇北候江承的嫡孙女江氏江媛,婚期定在两年后。 本朝有封地的王爷,一般不必去封地就封,比如豫王的封地就在南面的卫州,这也是有效的避免这些王爷们拥兵或者是在封地上,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 为了迎娶王妃,又要在金陵居住,晋王府正修建时,原本吓破了胆的四皇子又有不妥,盛春过后,也是一命呜呼,此时的太子也有些身体不舒服。 太子身体不舒服,才是压垮陛下让容映离京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此,容映离京,前往了封地并州。 容映的离京,也成了压垮了萧贵妃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自己的寝殿里,兴起了害的前朝亡了国的巫蛊,诅咒的人为皇后和容映一出京,身体就恢复了的太子容昭。 但这事,没过多久就翻了出来,萧贵妃见东窗事发,深怕连累自己的儿子,自戕而亡,萧贵妃的母家也被查出攀害太子和太子的母家柴王府。 因着巫蛊之祸,在大聖是无人敢提的大事,自然不能明发诏旨,处置了萧贵妃,只说是她顶撞太后,疯魔自戕,嫔妃自戕也是大罪,她的母家,长兄萧志之和长子被斩,妻女和幼子,以及一门三族都要获罪。 萧南音的父亲是萧志之的堂弟,同出一族自然要受了牵累,这也是原本要嫁入豫王府为世孙正妻萧氏,为何成了妾室的原因。 新月思虑片刻后,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都说萧贵妃自闺中,就以容貌美丽,而留名在外,嫁人了以后,尤爱佩戴一双步摇。 坊间爱写戏文的酸才子们,更把她写作了这金陵第一美人,而她爱佩戴的步摇,更是被说成画龙点睛之笔,一时引得金陵中的夫人小姐们,都爱戴着步摇,以增美貌。 新月每次想到这位萧贵妃,虽说知她做了错事,但心中难免也为她唏嘘一番,尤其是看了姑母,因为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也是整日郁郁不乐的,想萧贵妃也不过是一位失去了孩子,深受打击的可怜女人吧。 第18章:回金陵(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而容映,在梦里,太子容昭征战身亡,陛下也没有其他的孩子,又因为失去太子,不久也是郁郁而终,容映自然成为了新的陛下,复用母家。 那日瑶儿说萧南音的母家,未受萧贵妃一分的好处,却要受到了连累,流落至今。而容映登基后,就补偿了因为母亲之事连累的萧家一族,容映的舅舅以及被问斩,萧南音的父亲,作为堂舅,也就有了一番重用,封侯拜以高官厚禄。因着萧家的得势,萧氏这个妾室,如何还稳得住,先是争得了平妻之位,后豫王去世,容旭为新一代的豫王,而豫王妃… 想到这里新月苦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呐呐自语“姑母,如果我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咱们徐家的女儿,真的都没有做豫王妃的命。” “翡儿”轿子停了下来,翡儿正要掀开帘子,扶新月出来,却听见新月在叫她的名字“夫人” “我自己进去见豫王,你去找达嬷嬷,就说我说的,让她把那只蝴蝶镶红宝石金簪找出来,我们去并州的时候,我要送给晋王妃为礼物。”新月说完,深叹一口气从轿子里出来。 如此短的一段路,新月想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新月一边往豫王的院子里走,一边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因为她不确定的是,自己下的决定,究竟是能救自己和瑶儿的良药,还是把自己往更深的深渊里拖的手。 豫王依然在那天见新月的道观里,很显然他已经在等新月了,但没有等的一丝不耐烦,而且还认真的给每一位神像上了香,新月进来的时候,他正上完最后一炷香,他不慌不忙的把香柱插进香炉里,声音淡然的说了句“来了” 新月连安都懒得请,在这房中的地板站稳后,就开口道“王爷,把解药给我吧。” 豫王站的有些累了,盘腿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显得怡然自得多“你这次摔了头,还真是摔得你茅塞顿开,聪明了起来。能猜到是我,可是你有证据吗?” “王爷,为什么要利用瑶儿?”新月还是忍不住的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是你在这豫王府里,最放不下的人,也是我唯一能拿来要挟你的了。你就要成功了,可是还是棋差一招。我原本也拿不准的,瑶儿也确实要出嫁了。若不是昨日,一向温顺不多事的你,居然深夜去教训那个妾室,我就知道了,这是豫王府,唯一的机会了,如此,你说,我看的对吗?”豫王的悠闲,是源于他对拿住新月后的得意,还有对于新月笃定,竟无半点,对瑶儿的愧疚。 新月垂手,道“瑶儿可是您的,亲生孙女啊。” “若是豫王府都没有了,那个丫头也不过死路一条。”豫王倒是看得很开,冷淡的说“皇室血脉,世家大族,那里有什么血亲之论。小徐氏,你不也是你姑姑徐氏的亲侄女吗?” “我们明明已经谈好了条件,如果你放了我,我会让皇上不在忌惮你和豫王府的。”新月说着,就感觉到了自己话语里的底气不足,而且自己的提议,豫王根本就没有承认。 “你做不到的,只要当今陛下,还是那个贱婢生的,他就不会信任任何人,尤其是我。这是作为帝王,都要有的疑心,也怪不了那个贱婢生的贱种。” “那我们就一起死吧,鱼死网破。”新月突然低吼出声,双眼赤红,带着豁出一切的气势,却引得豫王一阵哈哈大笑“你还真是嫩,瑶儿身上的毒,我会一点一点的给她的,她会好好的,跟她的夫君成亲,举案齐眉,跟着她的夫君游历山川,生儿育女,做你最渴望的事情,若是你还有不甘,就好好地看着瑶儿吧,她会在你的庇护下,做你所有想要的事情,直到,直到这豫王府的牌子,你再也扛不住的时候,小徐氏,你聪明了,但却把她显露了出来,真的是太愚蠢了。” 新月听着豫王的笑声,一点点的把自己撕碎,她又想到了,自己进门的时候,想的那个问题,主动与晋王联系,究竟是深渊还是出路,如今她有了结论,那就是即便晋王那条路是地狱,自己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上片刻。 豫王看着新月的眼睛,皱眉,眼中开始有了疑惑,因为他发现新月做了决定,这个决定让她,让她疯狂。 新月抬眸“王爷,我们金陵再续。” 豫王正有些疑惑,听新月这么说,还觉得新月是想通了,于是点头“哦,哦好,确实要给你一段时间思考思考。” “瑶儿的嫁妆在并州被水匪劫了,我准备亲自去并州一趟,找当地的官员,或者晋王爷帮帮忙。”新月的脸色变幻之快,让豫王一时觉得自己眼花了,抬眸再去看时,只看到新月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简直是如面具一般。 “好,那也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豫王说完,新月也总算是想通了,豫王作为大聖最尊贵的王爷之一,怎么会落了个如此的下场,他的锋芒太利了,而且真没怎么有,看人的眼光。 新月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抬步就离开了。 回到院中,新月还没进门,就看着气冲冲而来的两位婶婶,新月顿了顿脚步,事情就在这里解决吧,不然还要浪费两杯茶。 新月看着她们,思来想去,新月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铁了心的和离。那就是自己不想这一生,都无一人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要面对刀山火海,自己还没死呢,就要在这里受着阴间的折磨。 她与容旭和离后,也不是再去嫁人,找人依靠,她本想的很开,也确实如豫王所说,是自己想的太简单,那就是回到金陵后,住在那处姑母和母亲都喜欢庄子里,便如此,过完自己这一生便罢了。 再说夫妻之情,新月见自己父母如此,姑父姑母如此,甚至是皇上皇后,豫王豫王妃如此,她虽然也不盼着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事,但她断然也不能找一个,心中有旁人的夫婿。 至于容旭,新月望着不远处,容旭所住的主屋。她不是没有一争的决心,而是何必去笼络一个心中无自己,是另外一个女人夫君的人啊。 第19章:回金陵(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此时,两位婶婶也就到了,柏氏仗着与新月家中有亲,是新月两边的长辈,对新月从来都是呼喝自如的,也从未见她有过什么反抗忤逆,柏氏这次也是如此,伸手就要缠打新月,被新月一把抓住,然后灿然一笑“婶婶这是做什么啊?” “瞧着你不声不响的,居然敢叱骂长辈,威胁起长辈来了。你们徐家,你的婆母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柏氏说完,没等新月说什么,许氏就上前,拉住了柏氏“嫂嫂气得说胡话了,新月啊,是传话的那个丫头没传清楚,竟捡了难听的话说,咱们一门子血肉的,互相都有担待的,嫂嫂啊,消消气,我们进去在说。” 许氏这话,把矛盾都转在翡儿身上,自是可以让两个人都有转圜的余地。 新月冷冷的望着柏氏“我的丫鬟,自然是传的我的话,她一句话都没有传错,你…”新月说完,又看了一眼,也算是一直在为自己说话的许氏,心下一横,继续说道“你们两个愚蠢浅薄的东西,瑶儿的嫁妆若是断送了,我们就去上央院,那里是专门断咱们这些宗室皇亲案子的衙门,非得让你们两家,分着来赔瑶儿的嫁妆” 说着,新月狠狠地甩开柏氏的手,又想起她说了自己母家和姑姑的坏话,新月冷笑“二婶婶,我姑母的母亲,我的祖母可是您的亲姑姑,如此,我们合该,都是受了一家的教训呢。” “这怎么能是我们赔偿的呢,你为一个丫头出嫁,搬空了整豫王府的财物,我们还没有跟你算账。”柏氏也毫不示弱的还嘴。 “婶婶,我们三家早已分家,你们两家,依然住在豫王府中,因着是王爷还在,我一个后辈不好说什么,只是,瑶儿出嫁,是我一家之事,瑶儿的嫁妆,也是我们世子一脉一力出的,托二位婶婶出面,一是我额间带伤不便出门,二也是信任二位婶婶,觉得二位婶婶,既然住着我们世子一脉的分的房产,得我们供养,也是愿意,出一份薄力的。没想到你们,你们,抽去了护送嫁妆的府卫,以至于惹了如今的大祸,这些事,我是管不了的,两位叔叔倒是神通广大,让他们去跟匪徒交涉,要不回来的,就从你们私账上走,划给两位叔叔的封田,依然在王爷手中,想必王爷也是个明事理的,定会把这些钱,还给我们世子一脉的。”新月看了一眼许氏,许氏倒是一贯对新月也是不错的,所以看向她的时候,新月还真是有些心虚。 许氏感受到了新月的目光,知她现在只是生气,而且看现在还算是沉得住气,也就说明她是有主意的。如此,她点了点头,知道新月现在只是在吓唬她们这两个,愚蠢的妇人。 新月见许氏果然明白,而柏氏,真是个蠢得可以的,就算是新月说到此,还是继续喧闹“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脸面,你自己都不受熙儿的待见,在他面前,连个妾室的面子都不如。你还能做的了王爷的主,我们两家的封田,都是过了上央院的衙门的,你能动的了。” “婶婶你这话,说的可真是好听,能不能请得动王爷,不是二位婶婶要烦劳的,咱们先不论。只论瑶儿的嫁妆,你们记着。瑶儿的嫁妆,折银要十五万两白银,还有五盒,共五百两的黄金,那是托付给物器局,打首饰的。最重要的,是有一整箱的御赐之物,丢失御赐之物,上央院是要问责,责打王爷和小王爷的,到时候,你们去跟两位说吧,我这个自王爷,小王爷面前没有脸面的人,是张不开这个嘴的。” 听到这个,柏氏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沉默片刻,但依然不肯认输道“问责是问责,王爷乃是先帝之弟,当今陛下之叔,谁敢打他。” 新月站的有些累了,额间也有了些许隐痛,她伸手扶着,随后冷冷的笑“我听说去岁,昌都侯府遭了火灾,装有御赐之物的木盒被烧坏了一角,昌都侯爷被打了十棍,出门的时候,因为羞恼,就要触柱。昌都侯爷,是陛下的亲舅舅啊。” 说起这位昌都侯爷江晚,他虽然和镇北侯一样,都是太后的亲兄弟,但他的这侯位,全是凭着他的功劳封的,他先是科考入仕,后又投与在封邺大将军的麾下,三十年前,一国号为燕的国家进犯大聖,又勾连梁国,两国合拢,战况危急,封邺大将军战死,士气大减,昌都候一力领兵,克敌的同时,自己又带了精兵,绕过燕国的主力,只攻燕国的都城平京,不过五日,力克燕国,燕国的皇帝和太子都被抓来,燕国大溃,梁国这边,也有豫王的抵挡,燕国不敌,梁国反水,撕咬起了燕国,大聖和梁国,就是如此,灭了燕国。 有着灭燕之功,太后亲弟,昌都候得以封侯,此时正是当今陛下定储的关键时刻,如此一战,也为陛下添了天大的助力。此站后,也无人敢说,陛下是舞坊女儿生的下贱胚子。 “他,那,那上央院,真的打…”这事,柏氏是听说过的,昌都候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什么样的事情没遇到过,被杖刑后,都要气得触柱,被拦下后,也是病了许久,气的太后也病重,几欲不治。 “行了,想必婶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瑶儿的嫁妆数额巨大,我派了百人护卫,就是听说,并州外闹匪患和梁国受了灾,平州涌来了一些梁国的灾民,我怕生乱。如今,果然是栽在了并州的水匪处。还请两位婶婶,请了叔叔们,去同匪贼索要吧,还有这消息若是传开了,影响了瑶儿的婚事,想来两位妹妹的婚事,也是艰难了。你们二人,抽调走瑶儿嫁妆船上的护卫,一是眼热瑶儿的嫁妆银子,二是怕你们的女儿,被瑶儿抢了风头,出嫁时没有瑶儿这般风光,被夫家耻笑,你们啊,短视如鼠。瑶儿的嫁妆,是我婆母,活着的时候就定好的,比着珊儿出嫁的单子,数额银子一点都没短。只是,当年珊儿的嫁妆,有一半,是我出的,如今瑶儿的嫁妆,是王爷和我们世子一脉的私账,二位婶婶如此大的脸面,就请二位妹妹出嫁的时候,去求了王爷出吧。”新月说完了自己该说的话,抬步就要往自己的院子走“瑶儿还在我屋里等着吃早饭呢,既然二位婶婶还有事就不留二位婶婶吃饭了,想来两位婶婶,也没有颜面见瑶儿吧。”说完,新月转身就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第20章:回金陵(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翡儿从一边把所有的话都听见了,那许氏想要污水泼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夫人是如何说的,她也听见了,新月对她的看顾,翡儿也都记在心里了。 新月进到内院,觉得额间疼痛,扶着眉间,对翡儿说“翡儿,把我头上的东西都拆了,我头疼的厉害。” “是,是奴婢的错,梳发时,梳的太紧了。”新月有些踉跄的坐在了妆台上,心中急躁,也就亲自动手把两只步摇取了下来,步摇的长钗,被新月握在手里。 翡儿仔细的为新月拆着头发,乌发散开,新月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夫人,别哭,为那些人不值当。”翡儿用梳子为新月梳着头皮,缓解新月因为恼怒而紧绷的神经。 “姑娘,可别哭了。”王嬷嬷收到了消息,匆匆来了。 她从新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照顾她,行止规矩,都是她在教习,幼时新月襁褓中,她也是日夜哄着的,如此,新月的母亲和姑母去世后,新月身边她最依恋的人,也就只有这位王嬷嬷了。 新月看见了王嬷嬷,立刻止了眼泪,因为心急,帕子都没来得及拿,只是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新月的手背王嬷嬷抓着,然后王嬷嬷从怀里拿出手帕,细细的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姑娘还真的跟小时候一样啊,受伤了,委屈了从来不会哭给您在意的人看,如此看,老奴还真的是姑娘心里的人啊。”说着,王嬷嬷淡淡的笑了笑。 新月如此,低着头,不敢看王嬷嬷。 王嬷嬷细细的给新月擦着她袖间的污渍“嬷嬷教了你多少次,大家闺秀,这衣饰的清洁,如同脸面上的洁净一样重要。” “嬷嬷,我害怕。”新月思索着,说出了心里最深的想法“我怕,走错,再入那无尽的…” 新月说到这里,止住了话语,把梦里的事情说出来,只会让王嬷嬷还以为自己是生了病,急上了火。 “好孩子,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新月一听,眼泪立时就止住了“我,父亲…” “他本不必死的。”王嬷嬷伸手,捧着新月哭得通红的脸,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又流出的眼泪“可是他还是去了,他难道就不怕吗?” “嬷嬷…”提起自己的父亲,新月笑了笑“嬷嬷还真是抬举我,我怎可与我的父亲相提并论。” “我只是想同姑娘说一说,想来姑娘也明白了。”说着,王嬷嬷抱了抱新月“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新月轻轻的推开了抱着王嬷嬷,她现在还不是靠在嬷嬷的怀里,哭泣委屈的时候,她还有好多难关要过“嬷嬷的一说,新月明白了。” “好了,看来嬷嬷还没老,哄姑娘你不哭的本事,还是一流的好。”新月的性子,若是往深了说的几分豁达,都是受王嬷嬷的影响。 “是,嬷嬷最厉害了。”从小新月就觉得王嬷嬷好似有魔力一般,她总是几句话就能让自己身上不疼了,心里不难受了,她还去偷偷问了国师,王嬷嬷是不是国师用纸变得,来照顾自己的。 “走吧,瑶小姐醒了,吵着要吃饭呢。” “瑶儿醒了?”新月这个消息,比什么都开心,说着,新月立时就站了起来,一头长发披散着,还没梳拢好。 “来”王嬷嬷拿了梳子,亲自给新月梳头发。 翡儿从旁站着,看着王嬷嬷给怎么梳的头发。 王嬷嬷瞧翡儿看的仔细,也认真的教她“夫人的头发软,每次梳发前,先用桂花油拢一遍,只是发尾的地方,不必太多,发尾柔软,也挂得住首饰,还要合着夫人的身份,把头发梳的两面油亮,一丝碎发都不能留。首饰之物,夫人喜欢素雅,再看着夫人的衣物,多选玉饰,若有场面,见人的事,再用金饰,但也不可多用,金玉同用,总显得玉不雅,金不贵,所以不可同用…” 新月听着两个人说着话,有些疲倦的闭起了眼睛,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步摇,放在了妆台上,喃喃道“我自然,不能丢我父亲的人。” 新月坐在餐桌上,看瑶儿像没事人似的吃着东西,她很中意颦儿煮的热粥,一会的功夫,已经吃了两碗,伸着碗让颦儿再给她盛半碗。 此时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也难怪瑶儿会饿。 新月把她的碗拿了过来,夹了一只肉包给她“只吃粥,就算是再吃两碗也不会吃饱的。” “可是颦儿的这粥做的很是好喝呢。”新月没办法,又给她盛了一勺,但是奈何手里的碗太小,比喝茶的盏也大不了多少,一勺就已经半满了。 瑶儿见新月笑,这是她从进来以后,第一次带着一点点笑容“看来大嫂真的是为我出嫁操碎了心,因为我们后天就要走了,这会就吃不下饭了,大嫂,我可是要三月里才会出嫁。”说着,瑶儿把新月面前,一口都没动的粥,往新月面前挪了挪,新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碟子,干净的筷子,自己真的还什么都没吃,原本去豫王院的时候,自己还有点饿。 说着,新月勉强着自己,拿起筷子,正欲吃一点自己喜欢吃的瓜菜的时候,却想起来,因为不是做瓜菜的季节,所以那日新月就不让厨房上瓜菜了。 “夫人,吃点粹菜吧,奴婢昨日才腌在酸米糠里,酸味淡淡的,但也胜在开胃和清爽。”说着,颦儿从新装了一碟,已经被瑶儿吃的差不多的菜,放在新月的面前。 “事情办妥了?”新月问。 颦儿点头“是” “大嫂,你把颦儿给我吧,作为我的陪嫁,什么十五万两的嫁妆我都不要了,就要颦儿这个会做菜的丫头。”说着,瑶儿抱住了颦儿的腰“颦儿,你该洗澡了,身上一股鸽子屎味。”说着,还拍打着颦儿身上的一片污渍。 “是,瑶小姐。”颦儿有些不要意思,想要挣脱却垂着手,不敢动。 新月看她别扭的样子,立刻给她解围道“我把颦儿的师父派给你。” “颦儿还有师父?在那里在那里?”瑶儿立时来了兴致,换着抱起了新月,新月看着瑶儿唇色上,淡淡的青紫,新月伸手,给她擦去嘴角的米粒,认真的说“是我的王嬷嬷。” “算了,算了”瑶儿嘴里念叨着松开了新月“你就是把我皮扒了,我也不敢要您的王嬷嬷。” “是啊,臭丫头,你也知道要我的人,是要被扒皮的。”说着,新月不知不觉,心情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瑶儿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粹菜给新月。 第21章:回金陵(1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后日你跟李嬷嬷,还有晗哥哥一起,高高兴兴的往金陵去。”新月想了想,容晗是容旭二叔的嫡长子,因着他们一路回金陵,一路上只有她们姑嫂二人似有些不妥当,所以特请了容晗相伴,但今日自己与容晗的母亲柏氏起了冲突,幸好自己要去并州,不会同行,只有瑶儿的话,他也能尽心照料着。 “大嫂,你…”瑶儿一听这话,有些疑惑地瞪大的眼睛“你不去吗?” “我自然要去,只是我明日就要去并州,去并州给你把嫁妆要回来啊。”说着,新月夹起了一只肉包,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夫人…” “大嫂…” 瑶儿和颦儿异口同声,新月一位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吓坏了的停下了筷子,看着对面两个吃惊的表情,还有站在一边忧心忡忡的李嬷嬷,也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怎么了?” “您不是从来不吃肉包的吗?”新月看着自己碟子里,自己已经咬了两口的肉包,是啊,自己从不爱吃肉包,只是今日大厨房做了,瑶儿爱吃,所以新月让人去大厨房要了几个。新月抿了抿唇“味道不错,偶尔尝尝也是可以的。” “夫人,小厨房得了冬笋,炖了鸡汤茶来。”翡儿原是去厨房拿干净的碟子,见炉子上正在炖鲜笋鸡汤,于是就盛了两汤盅来,一盅给新月,一盅递给瑶儿,瑶儿摸了摸已经吃饱了的肚子,摇摇头“我吃饱了” 新月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鸡汤,摇摇头“既然端来了,李嬷嬷您用了吧,我这一碗,你和颦儿分着喝,我也吃饱了。” “可是您才只吃了两口包子啊。”说着颦儿又把鸡汤往新月面前递了递,但是新月依然摇头“瑶儿,既然吃饱了,来,大嫂交代你些事情。” 新月拉着瑶儿,两个人往内室去了。 “大嫂,我记得你最喜欢喝鸡汤,每逢有鸡汤,就算是吃饱了,也能多喝一盅啊。”瑶儿深急着新月的口味,她喜食鲜鱼,但只要鱼有一点凉了,就一口都不会吃。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胃口大变,面色不愉,大嫂,你,你不会是…” “夫人,您不会是…”李嬷嬷也凑了上来,她原本带着皱纹,又因为瑶儿身上毒而忧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瑶儿,嬷嬷,我早上好像刚刚看过郎中。”新月弯腰,从自己的妆台下面,拿出一个盒子“我可能会比你们晚几日到金陵,但是与你婆…与曹家夫人的拜会之礼不能才推迟,我会尽量赶回去,如果我到时候前一天没能回去,你拿着这个盒子,去我娘家找我嫂嫂,这里面是我为她准备的礼物,让她其中周旋一下。”说完,新月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李嬷嬷,李嬷嬷好好地收下了。 “大嫂,你跟你的大嫂为什么这么生分,托她周旋一下,还要送她礼物,好生去拜。”瑶儿吃过饭又犯困,坐在新月身后,她常躺着修养的榻上,有些迷迷糊糊。 “我与我大嫂…”新月抬头,看着李嬷嬷手里,装着金镯的盒子,送她礼物,这盒金镯,确实有些贵重了,又想是不是真的如瑶儿说的,太过郑重了,但想到姑母说的,礼多人不怪,还有自己和自己的曹大嫂嫂,确实不怎么亲厚,送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我与我大嫂,和我们不同。”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瑶儿的小脸,真的是过了个年,胖了一些。 “这样啊,那好吧,这金镯,还真是好看。”瑶儿说话的功夫,就打开了盒子,看见了里面的那对嵌着红宝石的金镯。 “这是我母亲的。”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上面饱满的宝石,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放下手,认真的对瑶儿交代着“瑶儿,李郎中给你把脉的时候,说你的心口上有些问题,有些消渴之症,不过不严重,这一路跟着你,他给你治病,让你吃药你都要听他的,如果容晗问你,你只当说是路上水土不适,要喝些药调养。” “李郎中不是要跟着您吗?我心上有毛病我怎么,没有感觉啊。”瑶儿伸出手,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却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妥啊。 “李郎中还能骗你吗?”新月见她突然来了精神似的在自己身边,环着问问题,真是缠人极了。 “我这头上的伤,也没什么事了。”说着,新月把瑶儿拉起来“你今日回去吧,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大嫂,你的这地方,我真的是来了就不想走。”说着,瑶儿也知新月有事要忙,也只得先走了,走至门口,新月道“李嬷嬷,我有些话要交代,你来。” “是”李嬷嬷把手里的盒子交给瑶儿的侍女,就留了下来。 瑶儿刚走,李嬷嬷就再也按捺不住“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暗暗地查,查瑶儿身边可疑的人和事,但查到了,不要发作也不要按着,瑶儿的这种毒,不是一就而下的,一点点的给她,也是,也是不让她毒发的一种办法,查到了是谁,找清楚了毒药在何处,等我到了金陵后,我们商量着一起处理。” “夫人,是不是王爷要害我们小姐,可是这是为什么啊?”李嬷嬷就算是这把年纪,依然还是想不透,豫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等我拿到了解药,我再告诉您。”新月说完,手被李嬷嬷抓住“夫人,您有何办法能拿到,那么凶险恶毒的毒药的解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新月摇摇头“是有些困难,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是啊,自己不会有危险的,晋王容映,还需韬光养晦,是要在等一段时间,自己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甚至… “既如此就好了,就好了。”李嬷嬷念念叨叨的,新月亲自把她送出去,转回房间,颦儿把最后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颦儿,你把那对镯子给我”说着,颦儿从妆台后,拿出那日新月废了好大劲才取下的镯子“夫人,小王爷今夜怕是会过来。” “我知道,所以我要把镯子还给他。我与他,也只有这一件事要处理了。”新月亲自收好了玉镯,然后收拾起了自己体己的东西。 用了晚饭,新月只是吃了几口,遇见今日这样的事情,她能吃的下东西才怪,颦儿给新月又端了一盅鸡汤,问“夫人您真的不喝些鸡汤吗?这鸡汤的味道,是您甚是喜欢的味道。” 新月摇头,她的那个梦,结束的时候,自己就喝了一盏鸡汤后… 第22章:回金陵(1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夫人,小王爷来了。”翡儿从外进来通传。 “恩”说着,新月把鸡汤往一边推了推,然后站了起来,容旭已经走到了门口“给小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你还在用饭?”容旭知道新月的晚饭总是吃得早一些,没想到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她竟还在吃。 “是,已经用罢了,小王爷可要吃一些?” 容旭摇头“上茶吧,我们喝些茶。” “是”新月站起,衣袖带开了鸡汤的盏盖,容旭见盏中的鸡汤,上面的油花一点都散,想来新月是一口都没喝,正想劝她是不是要再喝一点,谁知新月已经往里走,走进了内室,绕过披风,进了自己的睡房。 容旭也就不再多思,抬步走进了内室,坐下后,颦儿就端着茶进来了。 “你一个大丫鬟,还做端茶倒水的事?”容旭看了看,新月的住处很大,但是这一路而来,确实没几个侍婢。 “夫人不喜身边人多,而且事情也不多,所以仅有奴婢和翡儿,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以往在金陵的时候,也是只有奴婢和兰儿姐姐,只是兰儿姐姐已经出嫁了。”容旭听了,点了点头,就在这时,新月手里捧着盒子,慢慢从睡室走出。 “颦儿,出去吧。”新月见颦儿应付不来,也就让她离开了。 容旭看着新月放在他面前的盒子,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这盒子里,是当年小王爷与妾身成婚第二日,姑母送我的,她说这是豫王妃送她的,等以后,小王爷您再娶正妻的时候,还请小王爷赠出此镯,也不枉王妃和姑母的心意。”容旭听着,把盒子打开,见里面,确实是幼时,见母亲时时带着的镯子,而二人成婚后,也一直见新月带着“还有如此之事?” “是,如今,妾身与小王爷您,财物也交割妥当了,王爷和您也知道了,只等着妾身,回到金陵后,禀告了太后和皇上,最后一封和离书,过了档子,妾身与您,也就缘断了。”说着,容旭见新月笑了。 容旭觉得好奇,非常的好奇,因为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主动与丈夫和离“祖父不是说…” “如此还要请小王爷您先在王爷那里保密。想来小王爷也是想与妾身和离的,只是王爷那边难以交代,如此只需装作不知,只等着妾身这边的消息。” “我并未想与你和离,是你不肯与我再…” “小王爷…”新月打断了容旭的话“是您,从未肯跟妾身,好好过过一日。” 新月一夜未眠,她从一开始的头痛欲裂,再到现在的,双眼干涩,她就这样睁着眼睛,睁了一整夜。 今日是她从东都,经并州回金陵的日子,她一直迫着自己睡一会,但是怎么都睡不着。 “你这一夜,叹息了几次,你数了吗?”容旭昨日就歇息在这里了,当然,只是睡在一边的榻上,二人成婚,算是刚刚过的这个新年,有六个年头了,两个人从未圆房过,除了第一日,容旭有过一时的念头,但是因为新月居然在他这个夫婿面前睡得很熟,从那以后,两个人那短暂的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在榻上。 新月听到容旭的声音,还吓了一跳,随后想到他昨日确实在这里留宿的,还是自己愿意的,希望以此迷惑豫王。 随后很快的镇静下来,开口道“倒是扰了小王爷安睡。” “没有,我也是刚醒,不过是这一会,你就已经叹了四五次的气了。”容旭也是一夜没睡,他只是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似的,陪着新月躺着,他这一晚上,听到了她无数次的叹息“今日我就不去码头送你了,今日是丰将军去巡视北营的日子,我要先去候着。” “时间尚早,小王爷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再去营里也不迟。”新月翻了个身,将被子往身上盖了盖。 “新月…”容旭还是打算问出了,他一直都很困惑的事情。 “恩”新月应了一声。 “为什么?”容旭问完,又立刻说道“这个我好想问过了。” “夫人…该起了。”颦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容旭依然没能听新月回答这个问题。 新月站在妆台前,因着要出远门,新月昨日就让颦儿收拾好了衣服,这会一件件的穿上。 从院子里出来,容旭没有再说一句话,被子半盖在脸上,好似睡着了。 新月弯腰坐上轿子,轿夫还没有动,新月就听见达嬷嬷的声音“夫人,奴婢奉王爷之命,送送您。” “劳烦嬷嬷了。”新月稳稳的坐定,看向前面的轿帘。 “夫人,王爷有了些吩咐。”达嬷嬷悄声的靠近了新月旁边。 “嬷嬷请说。”此时天还蒙蒙亮,新月专门找的这只船,就是这个时辰出发。 “王爷说,并州这件事,只需找了当地的官员,那帮匪贼,就是得了这些官员的庇护,王爷已经派人快马去了,夫人只需到了地方,清点一下即刻出发去金陵即可。”达嬷嬷说完,新月冷笑着,若是这么大个王府,丢失了财帛,还需她这个妇人去索,去要,那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她本不必去这一趟。 如此理所应当的事情,从豫王的口舌,达嬷嬷的嘴里传出来,真的是豫王施舍给她的天大的恩惠,这才是让新月发笑的原因。 新月没有说话,达嬷嬷等了许久,依然没等来新月的回话,略显尴尬,马上到门口了,新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嬷嬷,我的那小丫头就托你照顾了,她冒冒失失的,要多拜托你照顾了。” 达嬷嬷一时吃不准新月这是怎么了,只得应声回复着“是,既是夫人的请托,自然是要尽心为止的。” “嬷嬷回去吧,颦儿”说着,颦儿从腰间拿出一只荷包,递给达嬷嬷,算是给她的赏赐,达嬷嬷依然不见新月从轿子里出来,接过颦儿手里的荷包,致了谢后,转身走了回去。 新月等了一会没见她聒噪,撩开帘子,颦儿正站在马车边上,扶着王嬷嬷上车,王嬷嬷笑着“那老货也真的是老了,要是以前,得你这么对待,非得闹翻天不可。” “是啊,我也怕她突然扯了帘子,骂我一顿。” “这她还是不敢的。”说着,王嬷嬷伸手,扶着新月上了马车。 从豫王府坐上马车,出城到码头,再从安建码头上船,经由常河到金陵需要十日,到并州只需要五日,如果日夜兼程的话,三日左右即可。 新月站在甲板上,领头的船老大和护卫都侍立在此。 船老大姓李,是官属常河漕运的人,曾经是豫王的侍卫,后因受伤,豫王就把他安排在了走船的漕运上,这也是新月为什么会坐这条船的原因。 第23章:回金陵(1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因船中皆是女眷,在下特来带了自己的贱内和女儿,以后夫人和诸位姑娘嬷嬷们就在二层住下活动,灶间和传话的事,皆有贱内和女儿负责皆可。”说着,一对母女从后仓走了进来,左边的是母亲,屈膝面向新月“妾身李孙氏给夫人请安。” “楠儿给夫人请安”右边的是船老大的女儿。 “以后就麻烦二位了,这位是我的教养嬷嬷王嬷嬷,这两位是我的侍婢,颦儿翡儿,你们几人以后要好好相处,多向李夫人请教。” “是”招呼算是打过了,船工和侍卫们也都各司其职开始工作,新月叫住了船老大“李大人,请留一下。” “夫人不必客气,叫在下名字李栱即可。”李栱拘身,客气的给新月行了一礼。 新月只是笑了笑,直接说“有事请教先生,是想问瑶儿的嫁妆船,是怎么落入匪徒手里,现在又是个什么状况?” 李栱见新月态度,还是想要客气一些,正色了起来“盘踞在常河并州段,山上的那些匪徒,夫人应该也听府里的人说了,是与并州外,梁州当地的官员勾结一起后,在当地做大,抢劫过往的商船,但抢劫官船,王公贵族的船支,是一次都没有的,更别说这种一出事,就上达天听的船。但据漕运司并州那边的大人说,他们偶尔会为梁州刺史沐大人做些脏事,沐大人正在被晋王调查,此时做了这事,怕是为了报复,和引开晋王殿下的注视才做的。”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我在府里,听王爷说的也是这个意思。而且王爷已经派人去私下活动了,我们只需要在并州靠岸,等上一日就可以。” “是”李栱收到的消息,大致也是如此。 “夫人,话说完了就请进来吧,甲板上风大,吹久了容易头疼。”说话的,是李栱的女儿李楠儿,她有着清丽的样貌,笑容也是很真挚,脸颊上因为吹风,皮肤有些粗粒,但也瑕不掩瑜,衣饰头发也收拾的很干净利落,让新月忍不住的赞叹“好,李夫人,令女长得真是标志啊。” 李氏一听,自然也是很高兴,但还是非常谦逊的说“是夫人谬赞了。这丫头从出生起,就随着妾身,跟着我家老爷在这船上讨生活了,只是生的健康,过的愉快,就足够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走上了船间的二楼,这里四野平阔,足足有两间大屋那么大,床榻,桌凳一应俱全,虽然比不上正经的房间,但也是干净雅致,关上窗燃上火炉,也是很暖和的。 在榻上坐定,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颦儿” “是”说着,颦儿从袖中拿出两只盒子,里面各放着一对银珠钗,一左一右递给这对母女“还请夫人和李小姐不要嫌弃。”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多谢夫人赏赐。”二人接了赏赐,也知道是让退下的意思“就不打扰夫人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就好。” 两个人出去后,新月有些疲倦的弯下了腰,引得王嬷嬷忍不住的瞪她,坐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腰肢“夫人,注意仪态。” “是,是,注意仪态”说着,新月一侧躺在了王嬷嬷的身上“嬷嬷,既来到了江上,就做份鱼汤来吧,我许久没喝过嬷嬷您做的鱼汤了。” “早饭就简单的吃点吧”颦儿展开一直提着的提盒,里面是她昨日就准备好的饭食“好” 坐上船后,新月的心情还是没有办法有丝毫的缓和,她忧心忡忡的躺在床上,一夜未眠也是一点都不困。 颦儿坐在新月的旁边,投了只热毛巾,盖在新月的额上,让她舒服一些。 “到了并州,我们要去拜会晋王妃。”新月转了身,面对着站在她身边的颦儿和翡儿。 “晋王妃…”不仅是翡儿,就连颦儿都对这个太后一族出身的晋王妃江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与晋王成婚以后,就一直住在并州的王府中,就算是年节的时候,晋王进宫祝节,也从未带她进过京,更别提见她。 新月皱眉“是个久病缠身的女人呢,现在又有了身孕,不知她有没有精神见咱们呢。” 晋王妃见不见自己倒也没什么打紧的,主要是晋王,自己能不能见到晋王。 “奴婢也听说二人成婚快五年了,晋王也没有别的姬妾,这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有七八个月了吧。”颦儿听新月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 新月点头,是有七八个月了,因为在梦里,新月记得,过了年后没多久,就听见了晋王妃去世的消息,而继任的晋王妃… 新月有些沉默,她突然有些恍惚,人果然还是不能和本能做抗争,一夜没睡,如今又躺在床上,这会自己也有些困倦了,她蜷缩起了身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冬日行船,自然要慢一些,如此就不会太颠簸,本以为会晕船的新月,几日来也只是感觉到了轻微的不适,船工们都在下面甲板上做工,只是在二层待着,周围也都安静的很。 第三日深夜,新月听到了一声沉沉的闷声,睡在一边榻上守夜的颦儿道“夫人,午后李夫人就说今日夜里会靠岸,如今看,像是到了。” “恩,那我们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要登岸去拜会晋王了。” “晋王?”颦儿坐了起来。 新月更正道“晋王妃” “奴婢还以为夫人您睡糊涂了,作为内眷,您怎么能去拜会外间的王爷们呢。” “以往在宫里,我也不是经常见太子,也没见你说什么。”新月觉得这段时间的折磨,今日算是算是到头了,之后的又是另外一个台阶等她去迈。 “太子和晋王能一样吗?”自黑暗中,新月虽然看不见颦儿的表情,但是对她理所应当的样子,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们自然是一样的,都是皇上的儿子。”新月卷了卷自己身上的锦被,又觉得身上冷,向上垄了垄了热婆子,让身上暖和了一点。 新月自那场梦里醒来后,自己就没有再做过一次梦,每次都是浑浑噩噩的睡着,然后再睁眼都已经天明了,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睁开眼后,新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鱼汤香味,今日总算是能喝到王嬷嬷亲自做的鱼汤了,如此想着,新月从床上坐了起来,颦儿撩开帘子进来,端着热水来,看着新月一脸无力,赶紧坐在她旁边“夫人,您的脸…” “别管我,昨晚实在是太冷了,我一夜也没能睡踏…”新月看着自己床前,三个火盆,自己的被子里,也放着三个汤婆子,这样还觉得冷,是不是自己染了风寒呢,新月这样想着,起床穿好了衣服,颦儿挂好了帘子,新月觉得眼前一阵明亮“下雪了吗?” 第24章:回金陵(1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也难怪夫人冷,从昨天后半夜开始下了雪,今日可要把毛氅穿上了。” 新月点头,坐在了餐桌前,果然,是王嬷嬷亲自做的鱼汤,王嬷嬷给新月盛汤的时候,见新月揉了揉鼻子,立刻问“是不舒服吗?” 新月摇头“就是一冷一热的不适应,嬷嬷,您倒是快一些啊,喝了您的鱼汤,别说是不舒服了,就是染了风寒,害了寒痨也…啊…” “嬷嬷,您,您怎么能打夫人呢?”翡儿吓坏了,手不知道是去抓王嬷嬷,还是去护着新月。 颦儿端来配着鱼汤吃的饼“翡儿,别管夫人,夫人这德行,非得让嬷嬷把她打一顿才可以。” “什么叫夫人这德行,夫人,我可是你的主子,你敢这么说…”新月难得活泼一次,伸手打了颦儿两下。 “喝汤吧”说着,王嬷嬷把鱼汤盛好了,放在了新月的面前。 吃过饭,新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站在翡儿面前,看着照在翡儿手里,镜子上的自己“嬷嬷,我这发饰,是不是有些素雅啊” “素…素雅?”不止是翡儿,王嬷嬷都有些吃惊,伸手想要摸新月的脑袋“是不是发烧了?” 新月望着镜子里,自己头上的玉簪“今日去拜会他人,还是戴些贵重的首饰吧,把那两只步摇拿来吧。”说着,新月又坐在了妆台前。 “既然戴步摇,是不是要簪冠呢?”翡儿见新月的妆盒里,一只华冠都没有见到过。 “我跟夫人这么久了,只在她成婚的时候,见她带过一次冠,夫人嫌太沉,从那以后,一次都没有戴过。”颦儿找出新月要的两只步摇,一左一右簪在新月的头发上,又把她头上的玉簪拿下来。 颦儿伸手把新月额间的绷带拆开,新月很仔细的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只见那疤痕,从左边眉尾起,只有淡淡的一道粉色,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走吧”王嬷嬷叫好了车马,只需要等新月出来。 走出船舱,新月站在 “我跟夫人这么久了,只在她成婚的时候,见她带过一次冠,夫人嫌太沉,从那以后,一次都没有戴过。”颦儿找出新月要的两只步摇,一左一右簪在新月的头发上,又把她头上的玉簪拿下来。 颦儿伸手把新月额间的绷带拆开,新月很仔细的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只见那疤痕,从左边眉尾起,只有淡淡的一道粉色,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走吧”王嬷嬷叫好了车马,只需要等新月出来。 走出船舱,新月站在码头上四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并州,所以这个地方一点也不熟悉。只是见这不大的码头,人来人往,想来也是一个繁华荣貌之地。 并州虽然是晋王的封地,但是这里文官有刺史知州,统兵有武将,晋王在这里只是一个闲散的贵族,没有任何权利,就连府兵多了一些都显得很刺眼,更不要提养一些门客,储一批幕僚。但,他的封地一千五百里,尽是田地税收,这几年下了也可让他富可敌国。 这位晋王,在世人眼里,实在是空有一切,细看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用。 但是新月从旁瞧着,晋王容映,可不是什么富贵闲人,他,与梁国早有勾连。 新月一开始觉得,在梦里做的事情并不能做数,尤其是梦里晋王容映与梁国勾连的事情,自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难道在面对晋王的时候,自己要说“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和梁国太子勾结,害死了太子哥哥“。 没准晋王会觉得自己疯了,更不要提会拿出黑水的解药,来帮瑶儿了。 所以她这一路上,思来想去,决定去跟容映谈条件,但是她没有想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容映需要的,而他需要的自己能不能给,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夫人,是晋王妃。”新月坐在马车里,听外面的仆从传话,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晋王妃”仆从肯定的回答。 晋王妃,一个身体不好又身怀六甲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码头上? “下车”新月站了起来,打开马车的门,看见自己的马车对面,果然停着一辆双架马拉的梧木马车,这样的马车,是亲王妃子们,常用的样式。 晋王妃江氏,说起来,还是新月的表姐,但是新月从来没有见过她,闺中听说她从出生开始就身体不好,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内向胆怯,不喜出门应酬,江氏的母亲,只一子一女,所以对女儿儿子各位溺爱,从不愿强迫和违拗心意,所以,大到宫中的宴会,小到闺中女子的诗集雅会,几乎是没人见过这位江大小姐。 晋王和晋王妃成婚的时候,正是世子的丧期,戴孝是人不宜出门和参加喜事。新月细细的看着,站在马车边上,端庄优雅的橙衣女子,应该就是晋王妃江氏无疑了。 新月赶紧从马车上下来“见过晋王妃,本应该是妾身前去拜访,娘娘怎可亲自来码头相迎。” 晋王妃江氏今日穿了一件橘红色的锦衣,锦衣外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大氅。 只见她面色红润,橘色的衣服衬得她的皮肤雪白,云鬓高梳,鬓上的双钗繁华,中等个子,比新月稍微矮一些,也瘦一些,而腹部高高隆起,看模样已经怀孕到后期了。 她的好气色,着实让新月吃了一惊,这晋王妃在自己的梦里不是生子后不久,就因为身体虚弱而病死了,就连生下来的孩子,也因为先天不足,而在两岁上夭折了。 但她这气色,怎么也不像啊。虽然脸色很白,但更多的是保养得当,玉凝脂一般,带着光泽的肤白。 新月仔细的瞧了她许久,看的江氏有些尴尬的道“我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新月笑“看来这外间传闻,真的是一道,都不能它听在耳朵里。夫人的气色,真的是不错呢。” “我与夫人您,在闺中并未得见过,如此倒是咱们第一次相见,夫人您倒是如传闻中那般,容貌清丽,高贵大方。”江氏以为新月在恭维自己,于是也转而客套了起来。 第25章:回金陵(1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可是听说过自己在外间的传闻,说她庸弱,木讷,不得丈夫的心。容貌清丽,高贵大方这些,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不由得笑“竟还有这样的传闻。” “早前收到了夫人的拜贴,说今日会到,也听夫人说起了瑶小姐嫁妆之事,还请夫人来晋王府小住,等待消息,昨日王爷就去了梁州,应该晚上就会回来了。” 梁州是离梁国最近的一个城邦,外城还有三十里,其实是梁国在控制的地方,因一水之隔,并州竟一点与梁国相近的地方都没有,如果不走水路,陆路上要而十好几日才会到,比豫王所在的东都,都要远。 所以这也是一开始,根本就无人怀疑容映会跟梁国勾结。 但如此,若是从梁国都城蓟京,走陆路到常河在大聖国境中的源头源州,再从源州如新月这样坐船,但并不是那种大船,而是那种船身小巧的筏子,棚船,日夜兼程乘船两日,水路一起共需要五日,就能从梁国的蓟京到达大聖腹地之中的并州。 这是新月亲自比对了大聖和梁国的地图后,得出的结论。 为此还专门请教了极善于与梁国作战的容旭,虽然新月遮遮掩掩的,但容旭还是看明白了,点头说确实是如此。 与容旭以为的,会走此路的人太钻研不说,而且这一路也没有大路,根本无法通兵,所以不会成为什么隐患不同,新月觉得,这样的路,何须过重兵,只传递消息,刺探就够了。但自己在外人眼里,只是个庸弱的妇人,谁会听自己说这样的话。 江氏看新月在出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插话,但在此处等着,确实有些招人眼目,颦儿在后面,拉了拉新月的衣袖“夫人,晋王妃跟您说话呢。” 新月这才回神,有些慌张的无措,对晋王妃致歉“真,真是失礼啊。”说着,新月屈膝对江氏一礼“是妾身失仪了。” “夫人不必客气,咱们在这雪天,站在风口上,也不适宜,快些随我回府吧。”江氏说完,新月看了一眼她高耸的肚子,和周围这厚及鞋底的雪,确实不适合在这里站着“还请王妃的车夫稍微等一下妾身,让妾身的马车在后面跟着。” “好”说着江氏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新月也回到了原本坐着的马车上,一起往晋王的王府去了。 坐在车上,新月伸开自己已经冻得没什么直觉的脚,刚才一时情急,竟没有穿毛氅就下了车,这并州怎么比东都还要冷。 颦儿见状,立时跪在新月的身前,脱下她的鞋子,用包着暖炉的皮子,盖住新月的脚“这晋王妃,跟传闻里,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新月觉得脚上回温,自己整个身体也慢慢的暖和了起来,听颦儿如此说,然后笑了“就跟我这额间的伤一样,怎肯对外人轻易示之。她确实病了,整个人看着气色很好,但是四肢纤细,没有力气,你看她刚才上车,两个仆妇扶着她,她又有些吃力。” “难道不是因为她身子重的原因吗?”翡儿倒了杯热茶给新月,新月慢慢的喝了,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是如此。” 一杯茶还未喝完,新月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不整的鞋袜,不仅是两个丫鬟们,新月都有些慌张“这,这就到了?” “快,夫人快把鞋袜穿好。”说着,翡儿和颦儿一边一个,手忙脚乱的把新月的袜带从新系好,又为她整理了一下鞋底的软垫,还没套上,就听马车外面,晋王妃的嬷嬷张氏道“夫人,到了。” “嬷嬷请等一下”颦儿总算是给新月套好了鞋子,却发现她的裤脚又有些乱,需要接来袜带从新整理。新月看着她们两个丫头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出了声“你们两个,慌什么。” “人家晋王妃已经在外面等了,夫人您还真的是吃胖了,这小腿什么时候这么粗了。还说人家瑶小姐年节胖了,您也好不到那里去,整日在榻上躺着,不胖您胖谁啊,您倒是用力一些啊。”颦儿快气疯了,怎么也系不上新月的袜带。 翡儿从另一边伸过手来,她已经为新月穿好了鞋袜,两下就把颦儿整理好的袜带给系上了“看,看,这哪里是夫人胖了,是颦儿姐姐你冻得手指不灵活了,不过下次给夫人做袜带要做的长一些。” 新月看这两个丫头一唱一和,自己夺过了自己的鞋子,穿在了脚上“我真的是,脸都丢到并州来了,王嬷嬷还没过来,你们两个丫头倒是皮松了,还不快下去。” “我,我们两个是吃,吃醉…晋,晋王妃,您何时在这里等着的。”颦儿一边推开马车门,一边说话,刚刚推开门,就看见站在车边,听得一脸笑容的晋王妃,和她身后的一群憋笑不已的嬷嬷和丫鬟们。 “真是让王妃见笑了。”新月身上淡紫色的长裙落了下来,盖住自己的鞋面,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晋王妃伸手,想要扶着新月,新月已经站稳了,但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以示亲昵。 新月摸到晋王妃手的时候,就更加确定了晋王妃是病了,她的手,真的是如路上的雪一样凉“多谢王妃” “来”晋王妃江氏拉着新月的手,两个人相挟进到晋王府中。 晋王府就建在并州刚进城门的第一条街上,外形和形式上,和东都的豫王府一般无二的,都是乌墙青瓦,甚有作为王室的庄严。 二人现在在的地方,王府的侧门,新月知道自己自然没这个礼遇,让这晋王府开中门迎接自己,侧门就已经不错呢。 从门里进去,新月停在了侧门门后的照壁墙前,三面的照壁,唯独中间的那堵墙上,有着一方漂亮的八宝浮纹,虽然还没进到这座院子,但是这方照壁上的花纹,实在是跟整个院子不协调。 “这是王爷和我成婚的时候,父皇赏赐的,因着前庭的照壁早已经立好了,王爷也特请了旨,才立在这里的。”江氏见新月停步,也立在她身边,仔细的跟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妾身就觉得此墙不同寻常呢。”如此,新月也就不再停留,继续抬步往前走。 绕过照壁墙,只有一条通往后院的路,直直的,并不似新月此时的心情,百转千回。 第26章:回金陵(1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此处是请夫人小住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但是个独立的院落,北墙处有一道小门,夫人的仆从可以从小门里进出,这样应该方便夫人的日常行止。” 江氏引着新月来到一处古朴清冷的小院前,新月看着索索落落的影子,细叶落在新月的袖子上,是一片竹叶。 再一抬头,这座院子,是隐在一片竹林里的,新月看了一下院子的名字“普竹院”,还颇有几分佛理,再配上这周围的环境,并不像是一座住女眷的后院,而是一处学佛苦修的地方。 跨步进到院子里,三间主屋就躲在影影绰绰,又挺拔不肯弯折的的竹子后面,因着到了冬日,廊窗已经全部关上了,不过这些廊窗弃用了厚重的木板,而是换成了既防风,又透光的纸,这样既保暖,又让屋里的光线更明亮。 “真是别致呢。”新月还没进到院子里,只是看着这些廊窗就很满意,作为只住几日的地方,这里还真的是又安静又不错。 “为夫人选住的地方的时候,王爷正好也在,王爷便为您选了此处,说夫人一定会喜欢的。”江氏说完,眉间的笑容突然淡了。 新月有些吃惊的,她和江氏并不熟络,她这兀自说这么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新月在思索,江氏立刻解释道“只是见夫人喜欢,就知王爷选没错。” “是,真是多谢王爷了,还要麻烦王妃您费心布置。”新月微微颌首,算是致谢。 江氏神情复杂,她看着新月,那种很细致,很认真的看,看的新月已经有些不适了,才又转了一下目光,看向了这出亭然而立的院子。 江氏这一串深眼神的含义,是新月无法洞悉的,这让她感觉到困惑,因此皱了皱眉,这让她眉间的伤口,又有些疼痛。 晋王妃见新月困惑,立刻露出笑容来,得体的说道“夫人远道而来,肯定累了,晚间我在前厅设宴,晚饭的时候再续,夫人就先安置下来,我前院还有事。” “是,多谢王妃了。”新月目送着晋王妃离开,她走的很快,不等她身后的侍婢扶着,自己一个人往前,这是新月对这位晋王妃的初面,还真是,不怎么愉快。 进到房间中时,屋里已经点了火,跟新月一起,在另一辆马车上的仆妇们已经把新月的东西提下了马车,安置了下来。 新月实在冷的紧,进了屋后,就一直坐在火盆边,嘴里还是忍不住的抱怨“这并州真的是太冷了。” “夫人,只是并州让你冷的受不住了,那再往北,梁国的人可怎么活啊。”王嬷嬷也总算是来了,她解下新月身上的毛氅,担下上面落得细灰,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是啊,梁国可是更冷。”新月望着炭盆的火,有些出神。 “看夫人说的这么感慨,像是去过梁国似的。”翡儿奉上手里的盒子,这是新月专门从豫王府带来,送给晋王妃的礼物,新月伸手接过了盒子“我自然还没有去。” 但是也快了,新月打开自己手里的盒子,确定里面的东西是她想要的,然后又交给了翡儿“是这个,晚饭去赴宴的时候,记得带着。” 翡儿小心的收好了“是,夫人” “夫人”颦儿从外间进来,新月刚才派她出去了一趟。 “查的怎么样了?”新月翻了翻手,继续烤火。 “奴婢去问前府的程管家,说王爷是昨日一早出的门,午后有跟他出去的小黄门,回来说王爷是去梁州处理事情了。什么时候回来没定,说大约是今天晚上。” “你就这么直竖竖的去问王府的管事了?”王嬷嬷听她回话,想着平时自己教的很好的丫头,怎么这时候这么冒冒失失的。 “是我让她直接去问管家的,我们客居如此,应该知道的事情,去虚虚实实的打听,反而露了怯,如此去问了,也不会留下话柄的。” “是”王嬷嬷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夫人,床铺好了,去休息休息吧。” 新月抬头看一遍的的床铺“嬷嬷,你把我那件水红色,上面绣荷花纹的外袍找出来。” “夫人要穿吗?”新月常穿的衣服,都是王嬷嬷收拾的,也只有她知道。 “这件不太适合在雪后穿,不过水红色也不太适合。”新月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就穿这件吧。” “夫人,雪天穿深色的衣服吧”王嬷嬷找出一件蓝色的外袍,与新月身上的裙子很搭,新月看了,头摇的更厉害了“算了” 晚上的时候,新月正坐在镜前,听外间的仆从来传“夫人,王妃差人来了。” “快请”新月说完,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弯腰从帘子后面进来,新月见过她,跟在晋王妃身边,应该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 只见那侍女屈膝一礼“奴婢少依,给夫人请安。” “快请起,是有什么事情吗?”新月坐直了身子。 “奴婢是来传王妃的话的,先前王爷回府了,怕夫人不只在,特让奴婢来,陪着夫人过去前院用饭。” “去前院?”新月记得晋王妃上午的时候,是说去她院子里用个便饭来着。 “是,王爷听夫人来了,也想见见夫人。” “好,那请姑娘等一等,我换件衣服。”新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淡紫色的外袍,确实不太合适,权衡再三,新月穿上了那件水红色,上面绣莲花纹,如同悄然盛开的粉荷一样。 “走吧”新月走出门,又觉得身上的衣服,没有刚才的淡紫色的外袍显得端庄,所以止住了步子,引得在一旁等着少依奇怪的问“夫人,是忘了拿什么了吗?” “没事”新月整了整衣裙,抬步向前走了,走出房间被冷风一吹,新月才彻底清醒起来,笑自己刚才的愚蠢,如何,因为对晋王毫无突破口,居然想用容色吸引他吗?真是异想天开。 这院子离晋王妃的院子并不远,但是去前院的话,是要有一段距离,又下了雪,路滑难行,少依叫了轿子来,新月也没有推迟,弯腰坐进了轿子里。 第27章:回金陵(1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颦儿和翡儿从后面跟着,新月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腕上空虚,再看自己腕上因为常年佩戴玉镯,而留下的净痕,细细的摩挲着,她又想起姑母对她说的话“新月啊,我们是女子,手中无刀,无能为力的女子,只有依附于有能力和手中有刀剑的男子,你姑丈是这样的男子,你表哥,也会是这样的男子。” 于是,就是这样的话,让自己…新月胸口发闷,幼时她还会问,为什么要依靠男子,身为女子,自己就不能有一番自己的世界。如今,新月想对自己的姑母说“姑母你说错了,这世间确实有手握刀剑的男子,可姑母你的丈夫手里没有,姑母你给我选的丈夫,手里也没有。他们并不能保护我们。如此,这样的场面,最终还是要我自己去面对。” “夫人,您怎么了?”颦儿就跟在轿子旁,新月有一点动静,她就能听见。 “无,无事。”新月伸手从怀里,拿出手帕,擦干净自己脸上的眼泪,幸好自己并没有化妆,不然非得露了怯不可。 “是”颦儿看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少依,她分明听见新月低声的啜咽了一声,但是在外人面前,再问怕是不好。 轿子转了弯,新月感觉轿子被高抬了一下,是要走出了后院了。 这晋王妃江氏,是新月的表姐,而晋王,虽然从小两个人就没见过几次,但也是和太子哥哥一样,是实实在在的表哥。太子和晋王,与新月是一样的。在一起吃顿饭,也是没什么。 这么想着,新月从已经停了一会的轿子里出来,脸上的笑容已经足够作为她的面具了。 行至饭厅,新月一眼就看见,负手,背对着门站立的晋王,那是个高大且消瘦的男子,他的母亲可是金陵第一美人,这样的女子的儿子,自然容貌出众,果然,转过身来的晋王,让新月皱起了眉。 这还真的是一位美男子,但是是只一眼,就足够深刻,面容深俊的男子。剑眉,丹凤眼,单薄如刃的唇,和高耸的鼻子。新月小的时候,祖母跟她说,薄唇的男子多寡性,如果再有一只高高的鼻子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如此,眼前的这位晋王容映,只是看面相就知他是个薄情寡性之人了。 “给晋王,王妃请安。”新月欠身,行了个很正式的半礼。 “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来。”江氏正站在容映身边,新月进来前,两个人站在谈着什么,看见新月微微一笑。 这比刚才要亲昵多了的表现,让新月眉心一皱,随即笑了出来“都说礼多人不怪,妾身先把礼行了,再把礼奉上,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表哥,表嫂多担待。”说着,新月从翡儿手里接过她一路捧来的盒子,盒子里放着她从东都带来的金簪。 江氏接了过来,淡淡的笑了笑“看做工,就是个有些年头的好物件,真是多谢夫人了。” 新月见她也有礼物送给自己,也是接了以后致了谢。 “坐下吧”等新月准备去看容映的时候,容映退了一步,转身坐在了正位的餐席上。 “来,坐”江氏殷切的扶着新月,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来的一路可还太平?”容映从侍婢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问。 “回王爷的话,这一路甚是太平,经过梁州的时候,水上连只蚊子都没有。”新月说完,皱了皱眉,现在是大冬天,也不会是有蚊子的。 “如此甚好。”果然,引得容映勾唇淡淡的笑了,他是个表情极浅的人,如此能被察觉,已经是笑的很深了。 “新月…”新月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然后错愕的皱了皱眉,看着自己手腕上,江氏冰凉的手,实在是觉得怪异了起来。 虽然心中怪异,但还是带着笑意道“王妃请说。” “不知道你的口味,问了你身边的嬷嬷,知道你喜欢吃鲜鱼和鸡汤,所以按着准备了。”江氏挨着新月坐的很近,新月觉得有些不自在,又不能后退,只能忍下尴尬“谢王妃费心了。” “入席吧”容映总算是把手擦干净了,新月借势那帕子擦手,避开了江氏的手,顺便用温热的帕子,暖了暖手,江氏的手,真的如冰块一样凉。 新月站了起来,坐在了江氏的对面的席位上,三人分席而坐 菜几乎是转眼就上齐了,一顿便宴自然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但鸡鸭鱼肉也是不能少的,放在新月席上最显眼的,就是一道鲜鱼和左侧的鸡汤。新月看着色泽如茶的鸡汤,实在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一样容映。 两个人眼神相交,新月立时避开了,却依然被容映捕捉。 容映一直对新月感到好奇,从今天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觉得她和平时在宫里,见到那个只知道低着头,想自己事情的小丫头,完全不同了。 “这道烹鸽的鸽子,是王爷亲自猎的,新月你一定要尝尝。”江氏说着,站在新月身边侍膳的婢女,抬手打开了新月右手边,盖着盖子的一道菜,等新月看清其中,一整个的鸽子,皱了皱皱眉,这只可怜的鸽子,被当胸一箭,箭头拔出来,形成了一只十字形的伤口,正对着新月,一时间让新月不知道怎么下筷子,又觉得躺在这只白缕翠色盘子鸽子,就好像是自己。 容映自然不会错过欣赏新月这为难又无力的表情,随后引得他一阵轻笑。 江氏手里拿着筷子,从袖间的空隙,看到了容映的笑容,这是她,数年未曾见到的,容映难得的轻松 江氏再次催促道“尝尝” 新月也只能拿起筷子,加了一片垫在鸽子下面,烤制的有些焦的山药,放在嘴里。乳鸽偏甜,山药亦是吸饱了鸽子的汁水,味道不错。 容映又道“尝尝鸽肉。” “妾身见这道鱼做的不错呢。”说着,新月拿起筷子,夹起了鱼肚上的一点细肉,放在唇齿之间,但是这鱼冷了,冷的鱼肉腥气上涌,让新月几乎要吐出来,再看坐在上位的那两位夫妇,一筷子都没有吃鱼,显然这道冷透的鱼,是他们在整自己。 第28章:回金陵(1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并不气恼,豫王府和自己,和晋王夫妇一点都没有交情都没有,就连瑶儿马上要成婚,自己都没有送来帖子,显然在他们眼里,是自己失礼在先。 要不是瑶儿的嫁妆船被抢,他们应该也不知道。 “对了,本王从梁州回来,遇见了豫王府的人,瑶儿嫁妆的事情,本王已经从中斡旋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新月点头“来的时候,妾身听说了,王爷亲自去过问了。虽是不用王爷出面的,但还是多谢王爷了。”说着,新月端起了酒杯,算是回敬这道冷掉的的鱼。 “本王不过一个闲散的王爷,有的是时间,这事算是发生在本王的封地上,又是皇叔家的事情,本王自然有力出力。”说着,容映端起了酒杯,与新月遥对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新月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容映从旁看着,她眉间没有一点不适,像是很能喝酒的样子。 二人在这里杯觥交错,江氏这个怀孕在身,不能饮酒,从旁坐着,毫无趣致。 她看着新月,都说新月神似其母,而其母,太后说宜宁长公主,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而自己作为太后的娘家,孙子辈的姑娘,却一点没有太后的模样。 新月是个身条修长的女子,有着一头漂亮的头发,星光一样,含着亮光的眼睛,还有不笑也上扬着的嘴角,若有所思时,更多的是在淡淡的笑着,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王妃?”新月和江氏说话,但发现江氏在出神,所以又叫了她一声。 “哦,是,我也有孕七月余了,等瑶儿成婚的时候,正是身子重,不便走动的时候,就不过去了。到时候,就只能王爷一人去了。”虽然在出神,江氏还是很很好的回答了新月的问题。 “那到时候,妾身就在金陵豫王府中,恭候王爷了。”新月又端起了酒杯,容映也跟着喝了一杯,容映又有些疑惑地喝了一杯,觉得这酒的度数不低,也没有为女眷专门另外的酒,这连喝两杯,新月完全是没事人的样子。 “听说…”江氏有些拿不准主意,事先并未事先跟晋王商量,所以有些问不出口。 “王妃但说无妨。”新月只是看她的表情,大致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因为东都离着咱们并州也不远,我也是听你婶婶柏氏讲的,说是你…” “吃饭吧,这道腐乳鸭脯是你最喜欢吃的。”容映指了指自己左边的菜色,打断了江氏的话。 江氏立刻止住了话,拿起了筷子,悄声的说了句“是” 新月也夹起了一块鸭脯放在嘴里,因有着腐乳特有的酒香,新月也有些喜欢。 侍宴的侍女捻起勺子想要给新月,盛一碗鸡汤,却被新月制止了“饮了酒,并不想喝鸡汤,退下吧。” “是”侍女屈膝,又退回了原位。 “王爷,再过十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殿下何时动身回金陵呢?”新月想着,若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是不是能在路上见他一面,如今江氏时时都在,新月别的不知道,但是看她就连还未确定的事情,都按捺不住问自己,瑶儿的事情,跟别提她能保密。 “本王打算后日就启程入京,但是要走陆路,去趟颍州,上次离京的时候,答应国师,自颍州给他带一块星奎观碳石,他观星的时候要用。”容映和国师的关系,新月略知一二,但没想到两个人能到了互相收受礼物,联系密切的程度,而且国师还拜托容映给他带东西。 要说这世上,容映最应该恨的人是谁,那应该就是几句断言,就将他与父母分开,最终害的他母亲,因为和自己分离,而疯癫抑郁致死的国师虞鹤,新月从旁想着,若是自己,对国师的恨,应该比那个最终下令的陛下还要深,但是容映真的,比他想的复杂和深沉的多。 就算是在梦里,自己一直到梦醒,容映都没有对国师怎么样,那时的国师已经年老病重,加上门生无数,应该也得善终了吧。 “妾身明日也要告辞了,今日就在这里多谢王爷王妃的热情接待和宴请了。”说着,新月又端起了酒杯,江氏也端起了茶杯,三人一起喝了一杯。 宴席上并没有什么进展,只是说了一些客套话,喝了一点酒后,容映说书房又是离开了,江氏和新月自然也没有再坐下去的意思,只能散了宴,江氏约新月去自己院子里叙话,新月不好推迟,又随着她,去了她的正院卿月院,新月看到院子的门,才想到江氏的名字,她的名字叫月怜,江月怜,新月笑了笑,因为二人撞了名讳,还在京中说了一段时间的闲话。 走至正院的屋中,房中灯火明亮,暖气也很足,她身边的田嬷嬷,亲自端了茶来。 新月脱下大氅,被人拥着,坐在了榻上,与一边的江氏并肩。 走进自己房中的江氏,就显得放松了不少,有些疲累的坐在了榻上,田嬷嬷在她背后垫了个厚厚的垫子,她靠在上面,也舒服的多。 新月坐的离她很近,近的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肚子,江氏见她笑着看着自己的肚子,于是伸手拉起了她的胳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从这个月起,他就活动的很是频繁,尤其是晚上临睡的时候,非得打一套拳才能安生。”说着,江氏把新月的手,放在正活动的地方,果然,新月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凸起,在不停的活动。 “这,这…”这是新月第一次摸着怀孕的女人的肚子,也是第一次摸到胎动,她本不是那么逾越规矩的人,与不熟悉的人太亲密,也不是她喜欢的,但就是抽不出自己的手,因为这种缓缓地,但强烈的活动,让她不知所措。 “看来夫人也得早点怀个孩子了,看着脸上笑的,真那么喜欢,也快点有好消息啊。”田嬷嬷放下茶点,看着新月脸上的笑容,逗着她。 新月笑“这,真的是个好动的好孩子呢。” “是啊,能睡也能动。”江氏说着,又看向新月的脸,见她虽依然笑的灿烂,但眼中的光彩依然不复存在了,笑容也淡了下来。 “王妃…”直到新月收起了全部的笑容,也把手从江氏的肚子上放下来“刚才在宴上,您没问完的问题,再问吧,反正等妾身回到了金陵,这全天下也就都知道了。” 第29章:回金陵(1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们都退下吧”江氏也意识到晋王为什么会打断她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新月这种问题的话,新月肯定也会不舒服的。 “是”田嬷嬷领着其他几个小丫鬟都下去了,新月身边的颦儿和翡儿不知是进是退,新月对两人说“看来王妃是真的有话同我讲,你们先出去吧。” “是”得了新月的吩咐,两个人也不停留,转身离开了。 屋中只有新月和江氏两个人了,江氏也就更放松了一些,整个人都靠在了垫子上,看起来是真的很累,她单手托着头问新月“你真的,要与豫王家的小王爷和离吗?” 新月毫不掩饰的点点头“是,是要和离。” “为,为什么?”江氏吃惊的问。 新月不知道要不要说,但是看着江氏的肚子,新月又忍不住的想要伸手,但指间颤抖又收了回来,声音有些哽咽的道“王妃,你知道妾,我喜食鲜鱼吧?” 江氏点点头“恩,我知道。” “鱼只要冷了,就算是再热,和原本的鱼味没有任何区别,我也不会在吃一口。”江氏很明显,听不懂新月的话,思考她是不是在说饭桌上的鱼,但看她眼包热泪的样子,很是真挚。 “我的鱼是凉的,从端给我前就是。我的丈夫是别人的,从我们成婚前就是。”新月说完,觉得江氏睡房的屏风后,帘子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再看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好似自己眼花了一样“冷掉的鱼我尚且饿死都不吃一口,何况是,别的女人的男人。王妃,您的夫君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妾室,我们身为女子,确实也不能要求丈夫,只有一房妻子,但最起码,他留给了你一些东西,一些让你能坚持,能感到心里温暖的东西。”说着,新月又伸手,摸了摸江氏的肚子,是这个软软的,又满含力量的小东西触动了她,让她对一个今日第一次见的人,敞开了自己的内心,说了自己从不会对别人说的话。 江氏伸手,拉住了新月的手,一只手伸出,为新月擦干净脸上的眼泪,但很快,新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别哭了,好姑娘,别哭了。” 新月觉得,此时江氏的手是温热的,如同她的话语和内心,新月顿时对眼前的江氏,有了好感。江氏也尽量让自己笑了起来,对新月说“新月啊,我们身为女子,不能要求丈夫的心在自己的身上,我们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爱我们呢?” 听完这句话,新月点头“既然不能强迫别人,那我就自己离开吧,这样,或许我也,我也能活。” “那你们,真的能和离吗?不仅是豫王那边,宫里的太后,能同意吗?”江氏问。 新月笑“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姑母要我嫁给容旭的时候,太后气得要砍了我姑母的头,说她养着我的目的不纯,若不是我,我亲口说愿意,太后是不可能同意的。若是我现在去说和离,她老人家应该…” “应该会再说砍了你姑母头这样的…”说道这里的江氏停顿了下来“对,对不起,对已经去世的人说这样的话。” “是,太后就是这样的脾气,没准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新月在提起自己姑母的时候,心间疼痛,但她总是会上扬嘴角,好似一种面具。 “那你们和离以后呢?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江氏问。 “我母亲,在京郊有一处院子,我准备住在那里,我母亲喜欢蔷薇花,所以建园子的时候,我父亲送了她一从蔷薇花苗,那时候两个人还没有定婚事,如今已经要三十年了,那从蔷薇,爬满了整个园子,我回了金陵,就让人收拾收拾。等来年夫人带着这孩子,来金陵的时候,一定要去我院子里赏花。”说着,新月又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肚子,但好像有些,太过了,又把手垂了下来。 “好”进屋子的时候,还无比生疏的两个人,现在已经拉着手,在聊以后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新月也就起身告辞了,二人聊了好一会,新月也放松了不少,但是不知道要不要对江氏说瑶儿的事情,正回头筹措的时候,又看见江氏屏风后面的帘子动了一下,这次好似有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忽闪忽闪的。 新月出了门,弯腰坐上了轿子,看见依然站在门口的江氏,新月更难受的,是自己梦里的事情,但是那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轿子抬高,新月离开了,而江氏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从屏风后面出来的容映,忍不住的问“王爷,您真的要…” 容映看了她一眼,冷淡的眼神,让江氏说不出话来,容映轻声,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她来这里,分明是有别的意图,绝对不是来和我们吃顿饭喝两杯酒的,但是她明后天拿到容瑶的嫁妆就会离开的,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来。” 容映看了一眼江氏,江氏被他一看,又是心里一紧,她在容映身边,只要是二人眼神交汇,她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但是她只能让自己忍耐,因为她没有新月的勇气,也深爱着眼前的男人“真如王爷所说的那样,她应该是有求于王爷,但是与我在面前,不方便说。刚才在席间,她,她不是问王爷何时回京为父皇贺寿。” “你是说,她要单独见我?”容映一想,好似确实是如此,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江氏望着容映的背影,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孩子啊,总算是有,让他有猜不透,感兴趣的人了。” 新月觉得轿子有些颠簸,翡儿道“夫人,是轿夫脚滑了,没事。” “没事吗?”新月有些冷,所以并没有从轿子里出来。 “没事的,夫人”是轿夫的声音“是奴才无能,惊扰到夫人了,已经有人去叫替奴才的人了,夫人等一等。” 话音刚落,新月从轿子上下来,看着半跪半坐在地上的轿夫,看样子是滑了一跤,崴了脚。如此新月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院门了,对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崴了脚的轿夫“雪色宜人,我们夫人准备走回去,劳烦几位大哥了,这是我们夫人给的赏钱。大哥,这是夫人给您的。” 说着,新月笑了笑,裹紧自己身上的披风,慢慢的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翡儿在前打着灯笼,颦儿在后面扶着她。 主仆三人就如此慢慢的往院子去。 第30章:回金陵(2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夫人,您还记不记得,有次冬日宫宴,也是如此,兰儿姐姐给您掌灯,奴婢这么扶着您,咱们去太后宫里歇息,你非要去看御花园的翠竹,咱们可是饶了好远的路。” “是啊,那次还倒胃口的遇见了容映,他从一边的怪石处突然蹿了出来,吓得兰儿把灯丢在了地上,你歪倒在我身上,我摔了个…啊…”新月幼时听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切莫在人后说人的坏话,不然肯定立时就传到那个人耳朵里,新月就说了容映三个字“倒胃口”的坏话,他就又从竹林后面的怪石里,蹿了出来,如同十年前,在宫里那次一样,翡儿先看到人影,吓得甩了灯,颦儿拉着新月的胳膊,两个人往一边倒,颦儿想到新月额上的伤,立刻伸手抱住了她的脑袋,新月的脑袋被颦儿紧紧的抱住,只听颦儿一边深深的呼吸着,一边对新月说“夫人,夫人,您这次肯定摔不坏脑袋了。” 新月有些狼狈,觉得头上的珠钗落了下来,头发也散落了下来,伸手想要颦儿松开自己“别怕,是容映啊,是容映那个倒胃口的人,十年前不是经识过一次吗?快放开,放开我。” 颦儿哆哆嗦嗦的松开手,慢慢的扶起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新月,又仔细的瞧了一遍她的头,确定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翡儿已经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先把新月扶起来,还是去跟早已经站在一边,把新月咒骂听得一清二楚的晋王请安,最后还是伸手,扶着新月,慢慢的站了起来。 新月被两个丫头折腾的头晕,好不容易从雪地了站了起来,满心的火气,浑身的雪渍,怒目只能望向站在一边,跟十年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容映“你,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不错,不错,已经十年了,还没忘。”容映拍着手,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气得双目圆瞪,满脸火气的新月,她还真的跟十年前,一模一样,骂人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扰乱他心魄的样子。 新月伸着手,颤颤巍巍的指了容映半天,这才缓和了过来,最后意识到,自己骂了人,骂了现在最不能骂的人,然后看见了容映嘴角哽笑,笑的让新月身上发凉。 容映,真的是个很英俊的男子,深深地轮廓,歪着头看着别人的时候,也是美丽的无法让人不去注意他,新月反复再三,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的状况,最后拉着翡儿,提着颦儿准备走。 与容映错身的时候,容映问“为什么来?那时你不是同我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次,可是你主动来找的我。” “对不起,这句话,我当时就想说了。”新月最终止住了向前走的步子,然后回头对容映说“那时候,是你第一次回京,在陛下和贵妃娘娘身边的时候吧,” 那也是容映最不安,又要被赶出去的时候吧。 但是新月却因为生气冲动,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话一说出口,新月就后悔了,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才十几岁的少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要被父母,周边所有的人,排斥在外,他该多难受啊。 “对不起,说了不想见你,想让你永远都消失才好的话”说着,新月的嘴角,不自觉的想要上扬,这是她的一种面具,随后看着容映的表情,也就把脸垮了下来。 容映的心,如同被油泼了一样,一时间缓不过来,然后又如同被抽了一巴掌一样,立时就愤怒了起来“你,来,来这里就是说这句话的?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当然,当然不是来说这句话的。”新月与容映对视,她发现容映有了片刻的软弱,新月心下一横,说道“我需要一种药,解药。” “啊,原来是有求于我。”容映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热烫的油,根本无法对他早已经冷若冰霜的心,造成一点的撼动。 转而替代的,是他那阴沉的表情,和那捉摸不定的眼神。 新月心间没由来的一痛,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瑶儿,瑶儿才是最重要的“黑水,黑水之毒的解药。我知道你有,如果你能给我,我也可以考虑,给你一件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的。” “你有什么呢?是可以让虽然不统兵了,但因为副将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依然有三十万重兵控制权的豫王支持我,还是让你那个拥兵二十万的哥哥支持我,亦或者,你的丈夫,未来的豫王,支持我?我只是一个闲散的亲王,我要你帮助有何用?你在这些你看似拥有,却一个都不会听你的人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你又有什么能帮我的?我前面的人是谁,你能替我对付吗?” “颦儿,翡儿你们先去前面等着我。”新月双手攥在一起,交叠放在胸口,看着两个丫头走远,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不是杀了吗?你不是,在想着怎么杀了他吗?” “谁?我要杀了谁?”容映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伏在新月的脸颊前听“我,什么都没做。” “梁国,不是跟梁国在勾结了吗?我看见了,昨天晌午,在常河上,看见了梁国的太子,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银鱼双跃刀,不是他的佩刀吗?我看到了,唔…”没等新月说完,容映的手就掐住了她的下巴,虎口下面,就是自己的命门,只听容映威胁着“你什么也没看到。” “如果,你给,给我黑水毒的解药,我…”新月流泪了,眼泪顺着自己的脸颊,落在了容映冰凉的手心里,她说不出口,怎么能说出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句话呢,太子,太子哥哥是怎么对自己好的,自己能背弃他吗?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圈套中吗?不能,自己不能。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我可以非常轻易的,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变得疯癫。对,黑水毒是个不错的,只需要一滴,就能让你在大庭广众下疯迷的。”容映自然察觉到了新月的迟疑,立刻让他找到破绽的威胁。 “那你最好,现在就让我如此,不然如果我疯了,疯之前说的话是太子要被你害死,最后太子真的死了,那么就没人会,扯到你头上吗?容映,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需要离开豫王府,需要过自己的日子,但,我需要黑水毒的解药,有了这个解药,我就能,离开这些是非之地了,永远的。”说着,新月又流泪了,容映的掌心,都落满了新月的眼泪,这些眼泪,就好似毒药一样,侵蚀了容映的掌心,他好似很疼的甩开了新月,新月勉强着站稳,她现在丢盔弃甲,在容映的面前,毫无尊严。 第31章:回金陵(2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不会,跟弱者谈任何条件,你,并不是。”容映话锋一转,挑眉“你说,会和我谈一个条件?” “是,我们谈好,我已经说了我想要的,你来说你想在我这里得到的。”新月咬紧牙关,让自己尽量忍下心头的不适和屈辱感,与容映的视线平齐。 “很快,我会很快告诉你,我的要求,很快的,徐新月。”容映笑了,这是新月见到他,亦或者是从见到他起,他的第一个笑容,那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愉悦,舒展开来后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愉悦,容映重复道“不要着急,很快的。” “我不会,不会帮你做任何错误的事情,太子,太后,陛下皇后,你想都不要想。”新月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己的底线几何,但还是重复着,不想错过一个。 “金陵,徐新月,我们金陵见吧。”说完,容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容映回到书房,看着正负手站在火盆旁的梁国太子梁渭,果然,他腰间的佩刀刀柄上,有着两个跃出水面,首尾相接的银色鱼儿,刀的形状,也是弯刀状。 容映问“你又没有遇见一座挂着藩王旗的大船,豫王藩邸的大旗。” “豫王的藩旗?”梁渭冷笑“我六岁的时候见过,十四岁的时候见过,昨天,也见过。” “看样子,你是见过豫王家的小王妃了。”说着,容映蹲下,在炉火中,又添了两块木炭,炭气上涌,熏的梁渭眯了眯眼睛,然后侧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你扰了我烤火的兴致。” “兴致?你来我这晋王府,只是来烤火的可不行。”容映和他面对面坐着,书房很是宽阔,却没点几盏灯,屋里倒还不如外面的月色皎洁。 月光照在梁渭的脸上,他还有一丝闲情,抚着落在他衣襟上的灰尘“豫王家的小王妃不成了,她要跑了。” “这你都知…”容映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定力,若两个人都是未来统国的君王,容映深深地觉得,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个的对手,就连他那个被人诩为四国最尊贵的太子哥哥,也不能是他的对手“看样子,你是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说着,梁渭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你这并州,还真是暖和,屋子里就好似春日一样。” 容映想起在这里冻得跟只猫一样缩着的新月,不禁的笑了,这丝笑容虽然很浅,但还是被坐在他对面的梁渭发现,他按下不表,开口道“你说过,你的那个哥哥,有个一直心爱至今的人,你找到是谁吗?” 容映张口就道“他直头直脑的,什么是都很好猜,不就是那位…” “谁?”梁渭追问着,这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 容映没有回话,而是换了个话题“我需要一种毒药的解药,一种只有你们梁国有的,黑水毒的解药。” “没问题”梁渭一口答应“不过你不应该是要毒药吗?为什么要要解药?” “我要毒药干什么?”容映歪着头,看了一样梁渭,他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奇怪。 而坐在一边的梁渭,觉得他更奇怪,因为他从到书房来,就一直在用左手摩挲自己右手的手掌,好似掌心有什么他很在意的东西,而相同的,他的思绪也不在这里,而是在想着什么让他感到好奇和愉悦的东西,梁渭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度让他觉得甚是危险的男人,现在,就是一个破绽百出,出神的人。 “黑水之毒的话,你难道不是需要死士吗?”梁渭这么说,容映这才有所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的眼泪,就这么一滴,有一滴的落在自己的手上,真的如取他魂魄的钩子,让他差一点就失了神,容映勉强打起了精神,对梁渭说“我有些交易要做,所以需要解药,如果你现在就带在身上的话,就给我。”说着,容映就伸出了手。 梁渭看着容映的手,站了起来,身上的佩刀捧在座椅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动,但是他毫不在意,而是两步走向了容映,却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兰蕊的香味,再看他的袖上,沾了一点点的粉色的口脂,原来,症结在这里啊,梁渭心里想着,他没有在说话,而是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个红纸封口的紧口瓶来,瓶子一黑一白,被他放在容映手边的桌子上“白色的这瓶…” 梁渭话还没说完,容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白色的那瓶“白色的那瓶是毒药,若是想要控制一个人,只需一滴,若是想要再来一滴,那他就得听你的命令,你让他做什么,他就能做什么。” 容映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新月迫切的眼神浮现在他的眼前,还有她说的那些他从没听过,做过的胡言乱语,难道,是因为服了这个药,那是谁呢?谁会害她? “豫王家的小王妃,你见过吗?”容映问。 “哦?”梁渭挑眉,模棱两可道“我应该,见过吗?” “那这瓶黑色的,就是解药了?”容映伸手拿起了黑色的那瓶,瓶子很轻,但是摇晃一下还是能感觉到里面有药丸的。 “是,就算是服毒十年,也只需要一丸就可以解毒。”容映听完,就把黑色的瓶子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多谢” “白色的那瓶,我也送给你。好了,我们现在要谈正事了。”梁渭隐下心里的思绪,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容映又听见一声佩刀碰撞的声音,梁渭是个甚是高大,又尚武有力的男子,他确实需要一把这样霸气的弯刀,容映看着梁渭刀柄上的花纹问“你刀柄上的花纹,很多人知道吗?” 梁渭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时刻握在手里的刀“刀柄上的银色双鱼花纹,是我祖父喜欢的,他死了以后,这世上,只有我在用了。” “如此独你一人有的纹饰,难怪昨日在河上,被人认出来了。”听了容映这话,梁渭立刻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不可能,这纹饰,非近我身边的近臣是不知道的。” 容映又看了一眼他的刀柄,想了想新月的身份,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这一路来,有什么发现吗?” “豫王还真是宝刀未老,孙子都那么大了,却依然不肯松半分的手。他的副将,现在建承军的总兵将领,真的是写个条陈都要请示豫王,我从蓟京出发,刚刚进到你们大聖的国境,就被人盯上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盯着我的人甩掉,细一看,可不就是豫王的人,他可真是个枕戈待旦的人啊。”虽然说着讥讽的话,但是也难掩梁渭对豫王的敬佩。 第32章:回金陵(2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如此看,豫王才是目前,最应该操心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容映的脸色也不轻松“怕是先要把他除掉。” “还真是少见,你主动说起,除掉你的亲人。以往,我可听不到你这么爽快”梁渭笑,今日容映的出神也并不只是坏事,那个让他出神的人,给了他一个坚定地决心。 “他们并不是我的亲人,只是有一点,我并不怎么在意的血脉而已。豫王,其实也很好对付,只要激怒他,他就会目光如炬,自毁长城。” “激怒他?谈何容易。”梁渭一幅你别开玩笑的表情。 容映没有说话,思考片刻后,才说“目前京中还有事情,我要处理,我先去京中打探一番,你也要同去吗?” 梁渭摇头“我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在你晋王的车驾里,而且我还与一些事情处理,就不与你同去了,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可以利用,你太子哥哥心爱的女人到底是谁?” “对啊,是谁呢?”说着,容映伸手,最后并没有拿走白色的瓶子,倒是容映把它拿了掐你,递给容映“看你这样子,是一定会需要的。”说着把他郑重的放在了容映的手里。 梁渭从容映的书房里出去,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和四外的积雪,慢慢的外面走,在马上要走出晋王府的时候,好奇的想去见见容映今日见的人,那个扰乱了容映内心的人。 如此他拘身敛气,飞身上了周围的树木,隐身与了黑暗之中。 新月这边,刚刚进到自己的房中,一脚踢开了自己脚上,弄脏了的鞋子,又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上面有着大片因为雪渍而变脏的痕迹,阴在上面的丝线上,可要好一阵的清洗。 “夫人啊,这可不是咱们王府或者世子府,您这样,要是让人看到可怎么办?”王嬷嬷在身后跟着她,捡着她随手丢下的东西。 新月伸着手,把头上的金钗胡乱的拆下来,最后摸到耳朵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我的耳坠掉了。” 王嬷嬷抬脖一看,确实发现新月左耳的耳坠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从王妃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在耳朵上”新月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在外面的路上摔了一跤,你派人去找,若找不到去王妃院子里回一声,别惹了什么是非。” “是”王嬷嬷知道事情的严峻性,立刻拍了两个小丫头出门去找,新月把手里的金钗往桌子上一放,一头长发也散落了下来,翡儿拿了双轻便的鞋递给新月,新月抬脚穿上,颦儿也走了进来“夫人,可还要沐浴?” 新月摇头“快把我冷死了,就不洗了。” 说着,新月裹上自己的披风,坐在了床上,颦儿端了热水给新月洗脸洗脚,新月感觉在温水中,慢慢回温的脚,笑了起来。 “夫人还笑,您都冻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颦儿知道新月从小就怕冷,就算是在燃了三个暖炉的房子里,新月还是哆哆嗦嗦的。 “你看你们两个衣服上,还不快去收拾收拾。” “没事,奴婢这衣服,这一路都烤干了。夫人,奴婢刚才吓坏了,这会想起来了,刚才,确实如您所说,跟十年前一模一样。”颦儿又往水盆里又加了一道热水,新月总算是能感觉到身上有了点温度,后背也漏了几滴薄汗。 “十年前,这,这混账东西,把兰儿吓得魂差点丢了,再看翡儿倒是淡定的紧呢,真不愧是达嬷嬷教养出来的丫头。”新月拍着腿大骂容映。 翡儿在一边伸长了脖子,眼睛瞪的老大,她应该没见过那个新月这样的大家小姐,拍着大腿骂人的。 “翡儿丫头啊,你以后就知道咱们夫人,还有你没见过的很多面呢。”翡儿接过新月手里的帕子,又把手炉递给她,被新月团在怀里,好好地抱着“容映应该是做梦都想到,他教给我的话,我都用来骂他了。” 新月被容映吓的不轻,这会大骂他一顿他也是不亏,颦儿问“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说在金陵见我,我们明天就回金陵吧。”新月擦干净了脚,转身半躺在了床上。 “那瑶小姐嫁妆船的事呢?”翡儿问。 “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我们女眷们出面,想来,我们明日就能得到消息了。”说着,新月扯开锦被,盖在身上,对身边的两个丫头说“你们也出去换了衣服,歇息吧。” “是”说着,新月把自己用锦被牢牢地裹住,又把手炉放在怀里“太冷了。” “夫人…”王嬷嬷叫着新月,进来后,双手捧着一只锦盒“这是王妃听说您的耳坠子丢了,就送了您一对。” 说着,把盒子递在新月的手里,新月放在手里,问“你把今日晋王妃送我的另一个盒子拿出来。” “是”见新月要拆开盒子,看里面的首饰,两个坐在床下的丫头都靠了过来。 新月先打开手里,装着耳坠的盒子,是足金金叶,下坠玉珠的葫芦形的耳坠,虽然并不大,但贵在精致和有好意头,新月看着金叶上,镶嵌的米粒般大小的红绿宝石,然后递给颦儿“收起来吧。” “夫人…”颦儿看着盒子里如此精美的耳坠“这么好看的耳坠,就放箱子里,多可惜啊。” “是啊,夫人,这耳坠,真的很好看。”翡儿也劝着新月。 “那等瑶儿出嫁那日,拿出来戴吧。”新月又从王嬷嬷手里接过另外一个盒子,这是晋王妃江氏送她的见面礼。 新月看着这乌木的盒子,只是盒子的成色,都不容小视,想着,新月伸手看着盒子上的合扣,都是金片打的。 掀开盒子,新月笑“翠头这么好的镯子,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盒子里,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两只翠绿翠绿的翡翠镯子,翠色欲滴,又如同上了花汁一样,泛着胭色,新月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她还是喜欢,姑母送她的那两只白脂玉的手镯。 “正好夫人手上缺着一对镯子,王妃真的是太细心。”新月听两个人这么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想着自己或许是有个小毛病,那就是说话之前,喜欢先摸一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只是这么一个小举动,都被江氏尽收眼底,新月拿起其中一只镯子,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既然是王妃费心送的,那我自然不能辜负了。” 新镯子在新月的腕上环着,趁的自己的手背莹白,如此新月又想起肌肤又白,面容又红润的江氏,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面容。 第33章:回金陵(2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江氏见新月的教养嬷嬷王嬷嬷走后,房间里也安静了下来,江氏的田嬷嬷,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过来,放在江氏的手边,江氏看了一眼,垂着手叹了一口气“这药啊,从我出阁就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头。” 江氏的丫鬟少妙端出了梅干,递给了江氏“王妃,喝完吃点这个。” “王妃,楚大夫说,等到了王妃产下世子,就可以换一种药了。”田嬷嬷不知道这是一种安慰,还是另外一种折磨“楚大夫一直有神医之称,有了楚大夫的药,一定会一直保着王妃您无虞的。” “是啊,自从喝了楚大夫的药,我的脸色好了,身上感觉也有力气了。”说着,江氏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手,如此,多活几年,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至少,要为这个孩子活着,新月说得对,自己还有这个小孩子。 想着,江氏端了手边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把杏仁放在了嘴里“真苦啊。” “良药苦口呢。”田嬷嬷看着江氏喝下药,就扶着她去床上睡下了。 “新月那里的炭火还足吗?其实这里要比东都暖和一些,看她冷的,快缩进她的毛氅里了。”江氏想起新月抚摸自己肚子时的眼神,觉得那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准备的很足的,那位夫人还怕麻烦我们,所以自己带了一些炭火来。” “这样啊,那就好”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因为药的原因,还是她今日够劳累了,江氏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就睡着了。 新月这边躺在床上也有一会了,但她反复想着刚才跟容映说的话,又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要和自己在金陵见,那会不会给解药呢?而说起和太子的事情,他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呢,新月无法参透,如此想着,她就… “哈…”新月打了个哈欠,又把被子向上盖了盖,片刻,眼前一黑,就彻底睡着了。 第二日,新月在翻着身,从锦被里醒来,屋里染了香,新月细细的闻了闻,是水仙的香气,房间里很是温暖,自己身上也是暖洋洋的,真想赖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夫人,前面传信来,说瑶小姐的嫁妆船,已经完好无损的被运到了并州的码头了。”这是新月意料之中的结果,然后问了句“那伙与梁州刺史勾结的匪徒怎么样了?” 传消息进来的颦儿沉默片刻“梁州刺史全家已经被押解回金陵受审了,而那群匪徒,被,被并州管军,全部歼灭了。” “全,全部是什么意思?那应该是个山寨吧,里面的老弱病儒怎么,怎么样了?”新月对那个村寨也有所了解。 “听传信的人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官兵前去剿匪,但每次都是因为在前面有老弱病儒的掩护,主力从后面逃入深山,然后等官兵一撤,他们就在回来作威作福,如此,这次前去剿匪的官兵下了狠手,应该,没几个人活下来吧。”颦儿说完,有些无力的坐在新月的床前,新月顿觉身上冰冷,原本温热的被子里,已经再无温度。 新月从床上坐起来,平静的问“为什么是并州的官军?”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新月问完,心里就有了一些答案,并州,真的还是陛下的并州吗? “我们收拾收拾,去跟王妃告辞吧。你再去把我的如意锁的那个玉项圈找出来,我要送给王妃的孩子。”新月自顾自的从床上起来,不等翡儿把毛氅披上,新月就已经走了下来,觉得脚心冰凉,新月才低头发现,自己脚上,并没有穿鞋。 “夫人啊,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是他们自己造孽。”王嬷嬷扶着新月坐下,弯着腰,亲自给新月穿上鞋子。 “我们走吧,嬷嬷,回金陵去。”新月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是她并没有流泪。 “恩,我们回金陵去。”王嬷嬷给新月系好袜带“下次给夫人做袜子,这袜带真的要做长一点。” 与江氏辞行的时候,江氏看着新月送给她腹中孩子的,漂亮的项圈“如此,我们在这孩子的喜宴上再见吧。” 新月伸手,想要再摸一摸江氏的肚子,但她这次,真的把手垂了下来“到时候见了,王妃。” 说着,新月上了马车,只听呼和一声,马车正欲前行,车夫却被人叫住了,新月听见了江氏的声音,立刻推来了马车的门,只见从门阶上追过来的江氏,这几步的跑动而气喘吁吁,脸颊也红了起来,但她还是抓着马车的门,道“差,差点忘了。” “什么?”新月准备下马车,但被她拦住,然后支开了车夫,新月伏着身子,听江氏说“早,早上的时候,王爷来,让我转交给你这个东西。”说着,江氏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瓷瓶,手指长短,瓶子很轻,但是里面还是有东西的。 “王爷说,至于要一粒即可。”说着,江氏松开了车门“如此,是真的可以送你走了。” 说着,后退一步,车夫也回到了车上,转身问新月“夫人,可以走了吗?” 新月点头“走吧” 关上车门,新月仔细的看着手里的药瓶,如此轻松就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她好似已经把通往自由的钥匙,握在手里了。 “夫人,给”颦儿把帕子递给新月,新月接了过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以后啊,我可是一滴眼泪都不掉了。” “夫人您就说谎吧,就凭脚太冷都恨不得哭一场的您的定力。”颦儿无情的拆穿了新月,新月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说着,如同来这并州晋王府时一样,片刻就又到了码头,码头一如她们来时的繁忙,新月远远地看见自己来时坐的大青船,而这只青船后面,停着一只比前面青船小一些的船,王嬷嬷已经先一步过来了,和一同来的一众侍婢在清点着船你的东西。 新月弯腰,上了船,甲板上空无一物,还有一些刀兵砍刺过的窟窿。 听见动静,王嬷嬷从船舱里出来,松了一口气道“奴婢初步看了一下,珍贵的东西上,封条都还没有被摘下来。” 这对于新月来说,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一来丢失嫁妆船,就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对瑶儿以后的脸面也不好,而来,新月笑了,因为原本用来吓唬两个婶婶的,御赐之物,这船里也有一箱,若是丢了御赐之物,豫王和容旭,都是要挨板子的。 第34章:回金陵(2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另外两只船呢?”新月派了三只船,每艘船上,三十名不等的侍卫,前后为护卫船,中间这只,装着所有嫁妆的船就在眼前。 “另外两只船呢?”新月派了三只船,每艘船上,三十名不等的侍卫,前后为护卫船,中间这只,装着所有嫁妆的船就在眼前。 “三只船上的护卫,皆是出自军中,现由梁州守军叫去问话了。”王嬷嬷早来一会,所以理解的比新月多一些。 “可有人员的伤亡,那些匪徒,总不可能只把他们抓住绑起来丢在岸边吧。”新月站在门边,看着门廊上,有被刀砍过的痕迹,定是进行过一场激战。 “回夫人的话”新月听见有人说话,于是回头看见了船老大李栱,新月看他,掬着手站在离自己两米外的地方,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三只船行船的时候,未免相撞,都会隔着一段距离,这些匪徒,应该是从船刚出东都就盯上了,护卫不足,换班的侍卫也休息不够,所以趁着天刚刚亮,人困马乏的时候,先是用泡了黑油的浮木,把最前面,也是侍卫最多的船,与后面的两个船隔开十米多远,然后点燃浮木困住头船。后面和中间的那艘上的人,虽然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因为匪徒登船前,被丢了迷烟,没什么力气,所以昏迷过去的人居多,只有中间这只船上的了两名士兵,与匪徒进行了殊死搏斗,被砍伤后掉入水里,一位溺水身亡,一位身负重伤,断了一只胳膊。” 新月听完,皱了皱眉,问李栱“看样子,那群匪徒,倒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打算杀人,所以才准备了浮木和迷药。” “是这样的,而且平民如果杀害兵士的话,是要杀头,逐放三族的大罪,这些匪徒大多是有家人的,应该也是只想求财不想杀人。”李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此,新月虽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点点头,对李栱说“安抚照顾后事这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出面,还劳烦李大人您来,那两位兵士,家中若有父母,多加赡养,家中妻子,多赔钱财,也可送入当地学门,日后也要多加扶持,所用钱财,人脉,皆从王府支用。那位重伤的兵士,可让小王爷从中转圜,退了兵甲,在家中安养,多赔钱财。” “是”新月的交代,与豫王的交代大致也差不多,李栱也就如此去做了。 李栱退下后,新月站在甲板上,叫王嬷嬷出来“夫人” “王嬷嬷,想来这个李栱也不是个会从中扣压钱财的人,但因是王府公派,多会有几分傲气,你让王四儿亲自去这两位兵士家里走一趟,多带些钱财,在带着我们侯府的牌子,去一下当地士绅官员中拜见,为两位兵士的家属多行方便,但也要严箍一些不相干的裙带滋事。”王四儿是王嬷嬷的儿子,现在在新月的娘家府中当差。 “要拿侯府的牌子?不应该是王府出面吗?”王嬷嬷有点不明白。 “如此,也不用怕他们只是给一笔钱就算了。”说着,新月合上刚才王嬷嬷给她的礼单“嬷嬷你细细检查后,就继续出发吧。” “是”王嬷嬷接过礼单,继续刚才的事,新月转身下了船,又被王嬷嬷叫住了“夫人” “嬷嬷,我都嫁人了,还用戴那个吗?”新月指着王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顶帷帽,无论新月这么说,王嬷嬷还是把帷帽放在了新月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脸。 颦儿就算是隔着帷帽,也能看见新月愁眉苦脸“夫人,忍忍吧,咱们回船上去吧。” “新月弯腰走出这只船,往自己的大船上去“这顶帷帽臭烘烘的。” “这还是夫人在金陵的时候,去灯会的时候戴着的呢。”新月看着纱制的帽檐上的玉兰花,想想确实是如此“那是跟茂…” “什么?”颦儿想问新月在说什么,却被新月岔开了话题“走吧。” 新月走下船板,正在若有所思的时候,却一抬头,在码头边上,看到一位身着深色窄袖常服的男子,别的新月不认识,只是他那朗目剑眉和腰间的弯刀,让人不难一眼就认出他来。 新月慢慢的走上自己的船,抬头看见船头的桅杆上,挂着一只旗子,那时豫王的王旗,怪不得梁国的太子会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船,当年豫王的军队,就是挂着这样的旗子,亲自将梁国的先皇,斩杀与蓟京城外的攀岭,看着他眼神中,即便是城府极深,也难掩的恨意。 新月望着这个带着恨意的眼神,突然想到那个给自己亲孙女下毒,算计自己的儿子儿媳的人,当然对外人更狠。 “夫人怎么还在这里吹冷风”王嬷嬷夹着账册,从一侧的船板上来,看见新月抬着头看着什么,新月指了指头顶上的豫王府的王旗“跟李栱说,落下来吧。” “是”王嬷嬷得了新月的命令,片刻,李栱从下面上来,声音急切的喊“夫人,您要落王旗?” 新月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这王旗,日升升起,日落落下,如此,咱们头顶上的这面旗,就算是…”新月看他越说越激动,赶紧制止他“李大人,你跟我来。” 李栱疑惑着跟着新月,走到船边,新月指着依然站在原地的梁国太子“你作为豫王的老部下,认识那个人吧。” 李栱眼睛定睛一看,眼睛里立马冒出火来“那是,那是梁国先皇的弯刀” 说完,李栱拔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往外冲,新月一个女眷不方便拉着他,倒是颦儿读懂了新月的意思,抬脚把李栱一把绊倒在地上。 李栱不备,摔倒在地,摔的个口鼻都流血了,但还是捡起刀,要往外面走,新月喊道“那人已经走了。” 李栱趴在船沿上看,果然,只见腰间配着弯刀那人,已经上了一艘棚船,棚船船轻,如同叶如水中,轻快的划走了。 新月正在判断船走的方向,李栱却大声的对船下喊“来人,来人,马上去通知…” “闭上嘴,李大人,敌人还没进攻,你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新月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引得下面甲板上等李栱命令的船工一阵侧目。 “来,李大人,你往里一点。”新月向后走了几步,走出甲板的视线范围。 李栱站在离新月一米远的地方,新月皱眉“看来李大人,是认得这个人了。” “他刀柄上,银质双鱼跃水的花纹,除了已经被王爷砍下头的梁国先皇,就是梁国的太子,梁渭。”李栱说的愤愤不平,就差亲自驾船去追了。 第35章:回金陵(2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看来,我猜的并不错。幼时在父亲的兵书,我就看见过这样的花纹,觉得独特,父亲就说,这是只有梁国皇族正统的继承人,才配使用的。这个男子年纪不过而立之年,总不会是他那个十日里八日起不来床的父亲。”说到这里,新月的眼神一寒,自己的父亲,不也是折在了梁国的人手里。 李栱看到新月的眼神,立刻低下了头,又想起新月跟梁国也是有血海深仇的,如此便彻底打消了对新月的疑虑,李栱想着,新月虽是女流,但因母家和夫家也都是将门,必定是有几分血性“是,这梁国,尤其是皇室,对继承人的挑选甚是严格。当年,梁国的先皇梁籍,突然战死,几个儿子,也就只剩下这位身体不好,无法上阵的皇子梁期,不然,也轮不上他。梁期登基后,挣扎多年,才有了眼前的这个儿子梁渭,梁渭太子五岁,就被梁国皇室,负责专门训练继承人的宗亲接走,如今看他腰间那柄双鱼跃水的弯刀,是通过了挑选。” “是啊”新月看了看早已经不见踪影的棚船“我听说,梁国的继承人的挑选和训练,是极其残忍的,可是如此?” 李栱点头,“是,通不过训练的皇子,并不是再被送回宫里,自己的母妃身边。而大都是一个死路,比如现在梁国王上的二哥,就是死在这样的训练里了,据说他被抬回宫里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七尺高的男子,瘦的才刚过百斤。如此看,那梁国的太子,真的也是刀山尸海里闯出来的。通过最后的考核,那些每日都要奉命刺杀他,又他一起训练的死士,就会成为太子卫属。成为卫属的考核标准非常简单,那就是要给自己的主子一刀。不过内容简单,可实施起来,谈何容易。所以这些太子卫属,人数很少,但每一个,都可以以一敌百。”说着这些的李栱,虽然语气里带着不忿,但这也是不得不服气的地方。 新月思考片刻,她心里有主意,只是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最后斟酌着道“我这话,若是说的不对,李大人可指摘。这梁国寒冷,梁国人残忍无情,又穷兵黩武。太子梁渭这些年,虽不敢直接对咱们大聖用兵,但是对其他两个小国,也是说杀便打,两个小国抱团都不敌,更是受他威慑,不敢与咱们大聖联系。他现在,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咱们大聖的腹地,虽然不至于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但是他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一些自保,甚至是攻击的力量。” “还怕了他们这群野狼羔子不成,若敢来,属下必定砍下他的脑袋。”新月看着他赤红的眼,都能感觉到他浓烈的恨意。但见他有些坡的腿脚,和从手背起,那道深深地伤疤,怎么也砍杀不过,倾一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太子和太子的羽翼,但这话,她说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于是新月伸手指了指上面“现在咱们头顶着这只王旗,引得他瞩目仇视。他自然碰不得陛下和咱们王爷,但是趁夜我们不敌的时候,杀了你我,或是烧了这船,还是绰绰有余的。后面的那船嫁妆,就是他最好的掩护,我们已经被劫过一次了。”新月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处大船,这只船,真的比一艘金船还要扎眼,新月觉得,用船运这事,真的是个昏招,但是已经船行至此,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那…”李栱思考片刻,虽然不服,但新月说的并没错,他比新月,更了解梁渭。 新月见说动了他,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换艘船吧,你先派个人去下个州郡,租艘大船,我们到了,立刻换下。” “为何不在此处就换”李栱疑惑的问。 新月笑,既然梁渭和晋王容映有了交易,自己在这里被杀了,这是个上达天听的事情,陛下必定派下御史查问,最重要的,依照陛下如此多疑的性格,顺手查一查他那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也是意料之中“在这里出事两次,并州能撇干净吗?而且这里也不是咱们东都的辖地,这旗子,又不是战时,如此挂着,沿路州府,虽然不敢说个不字,但确实是太扎眼了。” 李栱虽依然不怎么明白新月一个深闺中的公侯夫人,为何这么的小心谨慎,但既然新月吩咐了,他也就去做了,总是为了豫王府好的。 下了二层的甲板,李栱小心翼翼的把船头的王旗落下,折好,不假他人的装在箱子里收好。 李栱走后,新月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中,颦儿端了碗藕粉甜汤,递给新月,新月早上在晋王府用的早饭,但因口味不同,虽然晋王妃也是体贴准备了,但终也难说的上可口,所以她只吃了两口粥,这已经日上三杆了,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吃了两口甜汤后,心中郁郁有事,就又把碗放在了一边“收拾的差不多,就开船吧。” “已经在升帆了,夫人稍安勿躁”王嬷嬷从外面进来,嫁妆船上,王嬷嬷已经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人,倒是显得这个船上冷清了不少。 新月点点头“如此,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夫人,您要的盒子”翡儿上了船就在翻箱倒柜,找新月吩咐的带锁的盒子,新月接过带着锁和钥匙的盒子,伸手摸向怀里的黑瓶时,又看了看在屋里忙碌着的颦儿,翡儿和就立在她身边的王嬷嬷,又把手放下了“嬷嬷,您给我铺床吧,我想再歇息一会。” 王嬷嬷依言去铺床铺,见新月淡淡然的把手里那带锁的盒子放在一边,继续端起甜汤,小口小口的吃着,知她行事有序,也就不再过问了。 新月躺在床上,听见有船锚出水的声音,果然片刻船就开始了颠簸,船也就真是启程,前往金陵了。 拿出一直放在怀里的盒子和药,新月把药放在了里面,锁好以后,又不放心的从新打开,颦儿给新月拉好幔帐后,又被新月叫住“怎么了,夫人?” “你给我,找几个小瓶子来。”新月刚说完,颦儿就撩开幔帐,走了进来,从袖子里,拿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瓶子,丢给新月“从夫人一进来要带锁的盒子,奴婢就准备好了。”新月拿起了几个小瓶子,洗擦干净手后,打开黑色的小瓶子,倒出瓶子里黑色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分装好后,让颦儿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最后,白色的瓶子里,还有几颗,被新月装在了盒子里,这次才是很放心的锁上。 颦儿把盒子放在了新月体己的包袱里,笑着对新月说“看夫人这架势,这小东西,怕是比后面的那一船的东西还要值钱。” “对于我来说,就算是再给我一船的东西,也不会比瑶儿更重要,但是这件事情,给我提了个很大的醒,那就是永远不要暴露对自己重要的东西。”说着,新月摸着自己怀里,亲自收着的一瓶药,又突然想到什么的坐了起来“如果船沉了怎么办?这药不就全完了,去,给我找个防水的盒子来。” “夫人,不要那么夸张了”说着,颦儿扶着新月从新躺下,收拾了一下,就让新月一个人休息了。 新月裹紧了被子,然后笑了,自言自语道“如今,总算是能回家了。” 夜已经很深了,新月站在甲板上,依着船栏西望。 明日,就要到金陵了,这十几日的提心吊胆,就要结束 第36章:回金陵(2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颦儿弯腰,捡起从新月肩膀上滑落的披风“夫人,河边凉,夜也深了,我们去歇息吧。” 新月摇头“快到了金陵,夜里的风也是暖的。” “是啊,这河上的风,也比东都的暖了很多。”颦儿也坐在了新月的身边,整理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裙子。 “这裙子本来勾破了,这里还是姑母给我补的。”说着,新月翻开裙边,颦儿果然看见了一道缝补过的痕迹“缝的这样细,奴婢竟没看见,这裙子,是夫人最喜欢的裙子。” “是啊”新月摸了摸这道浅浅的痕迹“我初穿这条裙子,就十分喜欢,刚得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穿,那日随着姑母去拜佛,下马车的时候,勾坏了这里,然后哭得我不肯下马车,姑母就一边哄我,一边给我缝补,还说我都是成婚的夫人了,怎么还哭得跟小孩子一样。” “是,奴婢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照顾好夫人,还有就是见奴婢年纪小,离了自己的娘,特意叫了王嬷嬷来,好好照顾奴婢,夫人,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呢。”颦儿为新月整理好了裙子,长裙覆在新月的鞋上。 夜深的紧,船行河上,周围只有水流的声音,新月本欲在这里看景,但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夫人,休息吧”颦儿伸手拉新月,新月却手上用力,把她拉了下来“好姑娘,一会可还有好戏看呢。” “就算是有什么好戏,在这么…” “砰…”颦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天边一亮,一声巨响之后,热流吹过,新月觉得颈间一痛,最后一只沾了新月血的木片掉在了新月的掌间,新月对吓得蹲在地上的颦儿道“这热闹看完了,走吧。” “这,这那里有什么热闹?夫,夫人,这是爆,爆炸声吧。”颦儿被吓得语无伦次,却看着新月淡定如常,裹紧披风就往船舱里去。 “夫人,夫人…”颦儿紧紧的跟着新月“夫人无事吧。” 新月摇头“睡吧” 说着,新月自己一一脱去身上的衣服,坐在了床上。 “夫人,夫人睡下了吗?”新月正要踢开脚上的鞋子,门就被李栱的夫人孙氏来敲门。 “李夫人进来吧。”说着,颦儿打开了门“快进来,李夫人” 孙氏由颦儿引着,一起走到了新月的近前。 “夫人,发生大事了。”孙氏拘身站在新月的面前。 “船离得我们甚远,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收到消息了?”新月看着都已经炸到她这里的木片,可想刚才发生了多大的爆炸。 “是岸边的人收到了信号弹,这会刚才送来了消息,我们从东都坐并州的船,在三里外的码头被炸坏了。” 新月点头“我知道了,可有人员伤损?” “前日得了夫人的吩咐,船上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了只空船在码头上,只有船被炸了。”孙氏这么说完,新月心里也就有了数“只是一只船而已,没有别的伤损就好了。李夫人,夜已经深了,您快去休息吧。” “夫人,这就完了?难道不应该去查发生什么事情吗?”新月看孙氏,看的孙氏有些发毛,只听新月疑惑的说“这还用调查吗?” “妾,妾身不懂夫人的意思。”孙氏比新月更疑惑。 “退下吧,李夫人。”说着,新月自顾自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颦儿自然迎着孙氏走出了新月的房间。 门外,孙氏依然忧心忡忡的问颦儿“颦儿姑娘,您说夫人这个什么意思?” “夫人不是早就跟李大人说过,这是李大人还要问夫人怎么办吗?我们夫人只是个内府妇人,难道外间爷们主君们要处理的事情,还要我们夫人一一安排不成?”颦儿头头是道的说完,冷着一张脸的走开了。 新月见颦儿直打哆嗦的进来,问“这外面这么冷吗?” “奴婢是被那个拎不清的孙氏气得,怎么要他男人走船行舟的是个摆设吗?船被炸之前,夫人又不是没提醒过他,现在果真被炸了,怎么又要问夫人您怎么办了。”颦儿坐在新月床边,新月把手里只喝了一口的热牛乳递给了颦儿“喝了去休息吧,小颦儿,可别像翡儿一样,染了风寒。” “是”颦儿接过还烫手的牛乳,几口喝下,再见新月已经躺在了床上“夫人最近一口鸡汤都不肯吃,倒是喜欢喝牛乳了。” “人总是得变,一变不变,是活不出来的。”因为马上就要到金陵了,新月的心情尤其的好,原本怎么也暖不到头的被子,这会她觉得自己的脚尖都是热的,身上的被子也是软绵绵的盖在身上。 “夫人,早起宫里传的消息,您准备怎么应对?”新月本都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颦儿一说,新月又睁开了眼睛“太后的意思,我明白,得我们回了京,安顿下来再说吧。” “太后也应该知道,这是要等您回京以后再商量,现在就过问,是不是太早了些。” 早起,新月收到一封从宫里,快马加鞭送过来一封太后的信,信上问了新月的一些… “夫人,您受伤了?”新月正在想什么,就被颦儿的大嗓门惊的断了思绪“怎么了?” 颦儿几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新月的内袍,袍子的领子上沾了一些血。 新月翻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摸到了一处湿润的伤口,再看手指上,果然沾了血“没什么…你把药箱拿过来吧。” 颦儿看着新月脖颈上,新月的肌肤极嫩,这一寸多长的口子,引得她这大半个脖子,都通红,伤口翻张,如同小儿的唇口一样。 好在药箱里,有李大夫亲自配的好药,颦儿一一给新月涂了,新月又有出神,直到感觉脖颈中,有纱布环绕的感觉,再低头看,颦儿已经把自己的脖子,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我就算是被砍了头,也用不了这么多的纱布啊。” “要依奴婢见,夫人头上也得包上呢,这发间最深的口子,还是叮着痂呢”说着。颦儿又给新月的头上包裹纱布。 新月拉着她的手,又拉不住,只能任由她去了“你这干什么啊?” “夫人,明日咱们的船就要到金陵了,您若是这样出现在码头,不出一个时辰,金陵的那些达官贵人,都知道夫人您在金陵受了好大的委屈,头上,脖子上都受了伤,太后知道了,也就不会再怪您了。” “怪我?”新月皱眉“太后,并没有怪罪我啊。” “那…”颦儿想到早上新月看到太后信件的时候,新月的脸都白了。 “好了就出去吧,这额上的绷带,你今日绑了,明日也松了。” “那奴婢明日就再来给夫人绑上,夜深了,夫人快休息吧。” 新月点头“是啊,你可快走吧,我都快困过劲了。” 因为得了新月的吩咐,第二日颦儿起了个大早,等在新月床前,就等着她睁开眼睛,好给她缠上额上的纱布,新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穿着寝衣,任由她把自己的额头绑的严严实实的。 只听“嘭”的一声,正在喝粥的新月,手一哆嗦,粥也漏出了桌子,新月放下勺子,对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丫头说“到了。” 第37章:回金陵(2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翡儿是第一次来金陵,不知是不是不习惯,一贯身体很好的她,出了并州没多久就病了,这到了暖和的地方,反而不舒服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所以新月就让她缓缓地歇着,并不多派她差事,倒是她歇不住,有一点好转,都要在自己身前伺候。 今日是下船的日子,她也就打着精神,来新月身边伺候着了。 “是到了呢”颦儿赶紧转身,去拿新月的披风,新月的行李等物,早早的放在了甲板上,王嬷嬷在外面盯着,还有后面那一船的嫁妆,可得等一会呢。 “翡儿,到了咱们金陵的王府,你呀,养病为主,我会让王嬷嬷给你做一些祛湿祛寒的汤水,你多吃几次习惯了金陵的水土,身体立刻就好起来了。”新月拉了翡儿的手,见她确实有些憔悴,王嬷嬷初到东都,也是病了一场,倒是自己,好似从始至终,除了自己头上的伤外,一冬天都没生什么病。 门外有人敲门,翡儿开门,门外是有些疲倦的李栱,他低声的问“夫人可起了?在下有要是求见夫人。” 不得翡儿请示,新月应道“李大人进来吧。” 隔着屏风,新月见李栱耷拉着头,脚也比前几天见他更跛了“给夫人请安。” “什么事,劳李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一趟。” “回夫人的话,在下还是想问一问,那只船的事情。”李栱进退两难,现在他还未曾向漕运,尤其是豫王报信。因着新月的预判得当,才除了船被炸毁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这只船,在京畿之外发生了爆炸,这得是多大的事情,自己会被调查,到时候,说出是梁国太子所为,惹出一番事来,又找不出证据,到时候,究竟是谁背黑锅,一目了然。 “那李大人准备怎么向上报告?”新月挥手,让颦儿把眼前的饭菜撤了,颦儿见新月只吃了两口的粥,心想这都已经到了金陵,她怎么还是吃的少,事情烦恼多。 “在下想,如,如实汇报。”李大人心一横,因为昨日孙氏传的,新月的婢女的话,显然是没有想跟他一起去衙门作证说看见了梁国的太子的意思,新月为贵族女眷,怎么能上官府,被询问呢。 “之后呢?因为那些无能的官吏,查不出任何事情,在上者又不断施压,为了脱去这层麻烦,就会转过头来对你进行构陷,再过没多久,你的夫人和女儿,应该就会陪着你,去役所的路上了吧。”新月喝了一口热茶,果然在金陵喝霜茶,就是不错的。 “请,请夫人救我”说着,李栱跪在了地上。 “李大人,您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跪我真的是折煞我啊。”虽然这么说着,新月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夫人,在下全凭夫人吩咐。”虽然这么说着,但李栱却从地上站起来,拘着身子立在一侧。 “李大人,既然找不到是梁国人的证据,那就不要说是梁国人做的,我记得那船是用来装桐油的?” “不,那船是去年秋才刚刚入水的新船,只是用来…”说到这里,李栱停住了,是啊,桐油船,如若是之前用作运过一次桐油,或者是被东都的人托付稍两桶桐油去金陵,再失了火,那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那是我记错了,但是幼时听哥哥讲,新入水的船,总是要先涂刷一遍桐油,这样会让船使用的时间更久一些。若是剩下两桶桐油,一直堆在船舱里,这冬日夜里,若是崩上些火星,还不是说炸,就炸了?” “夫人真的是好计策,只是,只是就要便宜那些梁国的野狼羔子吗?”大聖人总是会称梁国人为野狼,年轻力壮的梁国人,更是用野狼羔子来称呼。 “自然是不能便宜他们”新月把杯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冷静道“梁国太子出行,身边的人再是高手,也不会多,之前是我们毫无防备,向王爷求援,也是毫无根据。金陵的那些酒囊饭袋不信你,你作为王爷的老部下,王爷能不信你吗?他们不可能只是为了炸我们的船,而大费周章来这一趟的,现在明确知道他们已经流窜到了金陵下畿,我们王爷,在金陵,应该也有些势力,最起码,也应该会有一些相熟的精卫,可以动用吧。” “夫人的意思是,让在下,明里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暗地里…” “暗地里,将这些狼崽子斩杀在咱们大聖的土地上。”说着,新月猛地拍了下桌子,这话让犹豫不决的李栱心里一震,立刻跪在地上“是,在下一定,办好此事。” “王嬷嬷”新月见李栱要告辞去办事,新月叫了一声王嬷嬷,王嬷嬷一直站在屏风处,一语不发的听新月说完这些话,听新月叫她,立刻拘手道“奴婢在。” “送送李大人。” “是”王嬷嬷知道新月是让自己再交代一番李栱一番,于是引着李栱出去了。 片刻,王嬷嬷送走了李栱,新月已经站在了窗前,系着自己的帷帽“嬷嬷,外面风大不大?不然吹不起来我这面上的绸纱,真的是难为颦儿给我缠成这个样子了。” “夫人,您何时…有了这等的筹算?”王嬷嬷蹲下,为新月整理鞋袜的时候,发现已经整理好了“这颦儿总算是上心了,知道您的鞋袜还要在里面系上一道。” “可不是奴婢系的哦,奴婢还是一贯的粗心大意,这是夫人直接系上的。”颦儿摆着手不认,就因为给新月系鞋袜带子这件事,她没少被王嬷嬷训斥,但每日她还是想不起来。 新月活动了一下脚腕,道“嬷嬷啊,您是今日,才发现其实我很聪明吗?” “长公主曾对奴婢讲,不想让夫人您,太过聪明。”王嬷嬷又为新月整理披风的带子,发现这也是新月系好的“长公主说,过慧易夭啊。” “嬷嬷,这话我只对您说,我的母亲,自己都没做到。”说完,新月苦笑道。 “是啊,长公主希望您能做到。”王嬷嬷还想劝一劝新月,新月到时伸手,为王嬷嬷整理了一下她的鬓发“嬷嬷啊,她已经死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若是真有此心,也应该亲自教我。”说完,新月不在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没错,新月怨怼自己的母亲,从小就是如此,又不是遇到了,活不下去,要命的大事,何至于要抛下年幼的哥哥和自己,非要跟随父亲而去。就是因为她的软弱,自己寄人篱下,看了脸色,连不愿意的婚事也没办法拒绝,和自己的亲哥哥,却日渐疏远,自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无人商议,也没有人支持自己,这些,新月站在船头上,东望近在咫尺的金陵,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掌心上,好在自己的脸上覆着白纱,只是她的眼泪可真是烫啊。 新月合拢自己的手掌,慢慢的走下了船,还没踩到地面,就听瑶儿欢快的声音“大嫂,大嫂,您终于回来了。” 第38章:金陵事多(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顺着瑶儿的声音,向东望去,见着站在码头边上的一行人。新月也向着瑶儿挥了挥手,却被一边的王嬷嬷瞪了一眼“夫人,这里是金陵了。” “嬷嬷啊,我在东都,你也说这里是东都了。”新月虽然这么抱怨着,但还是把手放下了,慢慢的走到了瑶儿身边。 与瑶儿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艾青长袍,带着银冠的公子,站在瑶儿身后的马车边上,而马车帘子半撩着,里面坐了位穿着鹅黄长裙的妇人。 “看样子,珊小姐也来了。”王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样就认出了马车里的人,是容旭的大妹妹,瑶儿的姐姐,豫王府的大小姐容珊儿,而旁边那个男子,是她的夫婿,衍文公家的世子孔茂。 新月望了一眼孔茂,他像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然后对着新月淡淡一笑,新月隔着帷帽,垂下了眼神。 王嬷嬷感觉到新月手下一凉,然后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气,却见新月早已经调整好了自己。 “大嫂”瑶儿一把投入了新月的怀里,新月被她撞的闷哼一声,但还是任由她结实的抱住了自己,她能这么精神,看来李郎中真的是用了全力在医治她。 新月摸了摸瑶儿的头“这才十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是的呢,我最想大嫂了。”说着,瑶儿又抱紧了一把新月,却被新月拉开了“站好了瑶儿,大姑娘家了。” “是,大嫂”说着,瑶儿满眼带笑的站直了身子,躲在新月的身后,新月这时也不能不面对孔茂了,她屈膝“孔世子安。” “新月你真是客气了,这一路可还顺利?”孔茂的母亲早逝,后父亲再娶,自幼养在自己的祖母膝下,而她的祖母,是豫王妃的亲姐姐,两家有亲,自然多有来往。 后衍文公一家从世居之地迁至金陵,就与住在豫王别府不远的地方,两家走动就更加频繁,几家的小姐公子也都是自小玩到大,因为容旭不在徐氏身边,孔茂就又和容旭年纪相仿,所以徐氏就十分喜爱这个容貌清俊,性子安静的少年,一开始就想将她们三个中,选一个嫁给他,最后,自然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珊儿,成了他的夫人。 “还算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新月被瑶儿扶着胳膊,想往前走都不行。 “那便好,早就听闻并州外的那段河流不太平,没想到那伙匪徒,真的是胆大包天,官船都敢截。”新月侧目看了瑶儿一眼,想着这既然是自家人,说这些也就没什么“是,好在都解决了,物件也一件都没少。” “世子,夫人还要瑶小姐,咱们就不要站在这风口里吹风了,回府再续话吧。”颦儿一说,几人也就不再风中站着,不远处停着的豫王府的马车,新月抬步往马车间去,而瑶儿也跟在新月身后,二人一起走上了马车,孔茂一直目送二人,上了马车,才掉头走了。 马车帘子落下,关上门,新月换了换姿势,稳稳地坐在了软垫上,瑶儿见新月坐定,就把头靠在了新月的膝盖上“大嫂,我想死你了。” “你这一路可还好吗?”新月摸着瑶儿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只用两只珠钗固定,就甚是好看。 “还好,晗哥哥真是闷死了,不让我下船,只让我的侍女下去买点吃的给我,还不让我在船外多走动,女眷们住在二层,根本不会有船工靠近的,那还是不行。”瑶儿絮絮的跟新月说着这一路的见闻“就是这一路来,没有看见早春的花,以往从东都回金陵,一路两岸,从春梅可以一路看到樱落,可是这一路,什么都没有。”说着,瑶儿有些戚戚,往新月怀里挨的更深一些,道“大嫂,我这嫁了人,怕就没有那么方便的两地走动了。” “你的捷郎以后外派,做官,定要带着你。你呀,还愁没有风景看。”瑶儿感觉脸上一热,好似流下一滴泪来,瑶儿立刻坐了起来,伸手想撩开新月脸上的帷帽,新月没有躲,而是伸手把头上的帷帽拿下来“大嫂,您…您怎么哭了?” 新月揉了揉眼睛“刚才风吹了眼,这会眼睛酸的厉害。” “我不信,大嫂,你的眼圈都红透了。” “傻姑娘,看来你也没哭过几次。越是眼睛不舒服,眼圈就红,快,给我个干净帕子,我擦一擦。”说着,瑶儿立刻把袖中的帕子递给新月,新月细细的擦了,然后把脸凑给她看“你看,我这那是哭了?” “是,大嫂没哭,大嫂这么坚强,珊儿姐姐成婚的时候,你都没有…” “瑶儿”新月怒呵一声,惊的瑶儿立刻就止住了声音。 片刻,才瞪着一双眼,伸手捂着嘴道“大嫂,我刚才说了什么?” “瑶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往在大嫂这里,你说什么,大嫂从未堵过你的嘴,现在看来,是大嫂错了,你要为你这口无遮拦的嘴,付出代价的。我明日,就进宫,把太后身边的张女官请来。”瑶儿见新月面容严峻,眼见没有丝毫的笑意,冷冷的看着她,她虽然还想说上两句,但是因心中对新月敬重惧怕,所以并不敢说什么“大嫂,我知错了。张女官那是教养公主,陪伴太子妃的嬷嬷,她得多忙啊,就不劳烦她了。” “你啊,也知道张女官是什么人,这家务,中馈,账目都是姑母一一教过的,我是放心的。唯独是你这活泼耐不住的性子,曹家的人员简单,一个主母两个妾室,妾室的两个孩子,也都不像是什么多事的。那曹捷我多番打听过,也是个好性子有能耐的,定能护你周全,原是一点子小错,不碍事的。但是,像是之前萧贵妃的事情,我,珊儿和孔,孔茂的事情,还有我与你大哥的事,你真觉得这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事吗?”新月狠了狠心,不等到了房中,从马车上就开始训斥她。 “大嫂,我是刚才看你哭了,心里乱才一时失了言,大嫂,那,那孔茂,本是你的良配啊。”说着,瑶儿哭了起来。 新月听了,心里就乱了起来,怒道“那木已成舟,你珊儿姐姐也是身怀他们孔家的子孙。我和孔茂清清白白,他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瑶儿,我本狠不下心,但如今见你,是真的要好好管教你了。” “大嫂,我,我这替你说话,您,您…”说着,瑶儿准备站起来,但这马车里太过狭小,根本站不开她,只得又气鼓鼓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第39章:金陵事多(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看着背对着她的瑶儿,心中涌起的情绪让她压制不下,脸都气白了,瑶儿本也没有真的生气,以为这时候,新月已经来哄自己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新月说话,只是斜着眼,去瞧她,但见新月煞白的脸,浑身都在颤抖,立刻就失了分寸“大嫂,大嫂您别吓我啊,您这,是瑶儿不对,瑶儿信口胡说,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瑶儿一摸新月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还有她这煞白的脸,着实把她吓坏了,新月压制在上,最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过几日,我要去拜见我的嫂嫂,你也同来吧。” “大嫂,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我…”瑶儿那双大眼睛里,如同落雨的天,泪珠连续不断的流了下来,新月无奈,用她刚刚给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你要是再哭,我就真的去宫里请张女官了。” 新月话音刚落,瑶儿连忙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睛里还带着泪的对着新月笑,新月叹了口气“瑶儿,大嫂也就只有一个你了。” “大嫂”说着,瑶儿又投入了新月的怀里,新月把自己手里的帷帽,戴在了瑶儿的头上“马上要出嫁了,可不能让人看出哭过。” 瑶儿乖觉的点了点头“瑶儿知道了。” 片刻,马车停下,在新月肩上靠着的瑶儿,听见新月松了一口气“是啊,大嫂,我们都回来了。” “聪明的孩子。”说着,新月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下了马车后,孔茂正伸手扶着珊儿下马车,她如今有孕还不过三月,所以并不显怀,但瞧着她这下马车的架势,还是尽显她的娇贵。 “你这有孕在身,还去码头上转这一圈,好好养着吧”新月站在豫王别府门口,冷然的望了一眼珊儿。两个人的关系本就不好,连客套都懒得做,而瑶儿和孔茂,都是见惯了的。 “是啊,渡口风大,我怕的是,这风再把瑶儿的嫁妆给吹到山匪手…”新月没等她说完,就被瑶儿拉着,进到了府中。 新月低着头,笑了起来,瑶儿转头看着新月脸上的笑容“如此,大嫂你就不生气了?” “算你机灵”新月牵起她的手,两个一起往内院去了。 豫王别府自然不能跟东都的豫王王府作比较,但因为是豫王世子为了迎娶新月的姑姑,新建的,五处院子,源于自己的姑母,曾说自己要生四个孩子,一个孩子一个院子,夫妇二人住一处院子,多一处便没有了。 小的时候,姑母同新月讲起这件事时,脸上依然绯红一片,似小女子一般的羞怯。如今,别府的主院,再无一位主人,新月驱步而来,瑶儿也一步步的跟着她,二人走到主厅,厅上依然是新月走时那般模样,世子和姑母的牌位就摆在正厅的八仙桌上,贡品新鲜时新,牌位干净,桌面整洁,如此看来,府里的侍从并没有怠慢。 在梦里,一直到梦醒,新月都未曾再踏入过这个府里半步,所以这两尊也是再无见过一次。伺候的嬷嬷递上蒲团,新月解下肩上的披风,接过嬷嬷点燃的香,端正的插入香炉之中,最后双手而合跪在了牌位前。 瑶儿也是如此,跪在了新月右边,而新月觉得左边一黑,是珊儿,三人一起跪在了世子和徐氏的牌位前。 只听新月念道“父亲,母亲,儿媳徐氏,自东都归来,特来拜会。” “父亲,母亲,女儿珊儿…”珊儿停顿了一下,瑶儿立刻跟上“女儿瑶儿…” “特来拜会父母。” 如此,算是回府的一种礼数吧,三人站了起来,新月看了一下一左一右的姐妹二人,容貌上,倒是没什么差别,而气质上,瑶儿灵动,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而珊儿,衣饰打扮都不落俗气,甚是雅致,长髻更是成婚女子才会梳成的。 三人到新月的院子里喝茶,孔茂也和容晗一起,在前院叙话。 新月是对别院最熟悉的人,她自小就生活在这里。 世子和姑母只要三个孩子,这里有四个为孩子准备的院子,而新月现在住的这处地方,就是世子为他们夫妇第四个孩子准备的,虽然新月不是这群孩子里最小的,但她是最后加入的,但还是住进了这些院子里。世子是个风趣温和的人,像极了正在外间喝茶的孔茂,初见新月的时候,新月手里拿着一块杏饼,弄脏了他淡灰色的袍子,新月被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世子把新月抱了起来,揽在怀里,一直把新月哄到了笑出声来。却因为回去换了身衣服,晚了陛下的召见,被陛下训斥了一番,知道这事,新月让姑母领着自己,去跟世子赔罪,世子却在街上买了新的,不沾手的糕饼,给新月吃。 “我不过是问你祖父和二位叔叔可还好,你笑什么?”珊儿放下手里的茶杯,新月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定窑的碗盏“你可轻点,这可是我的好茶具。” “不就是两个泥盏子,定窑的?”说着,珊儿拿起自己的茶盏,查看两下后,又放了下来,但这次是很轻的放下。 眼看两个人又要跟小时候一样吵起来,瑶儿却插话进来“祖父和两位叔父都很好,大哥也很好,南音姐姐也很好,眺儿也很好,一顿能吃一整碗饭呢。” “瑶儿,你带着你珊儿姐姐去你房里歇息一下吧,我也安顿一下。”新月看着自己房中,自己去东都装起来的东西,要重新收拾了一遍的。 送了两姐妹走后,新月回头,看着又忙碌起来的院子,招手叫来颦儿“夫人” “颦儿,你带着我的帖子去拜宫,说我想明日就求见太后娘娘。” “夫人,我们这才回来,就去见太后娘娘,会不会不太好?”颦儿这一路都不这么畅快,她见新月也是如此,总是绷着一根弦,如今就算是到了金陵,她还是如此。 新月一笑,随后塌下来嘴角道“去吧” 颦儿不在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是,奴婢现在就去。” “带着翡儿,让她见识见识。” “是”颦儿屈膝一礼后告退。 新月又从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看着依然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杯茶,新月对身边的丫鬟说“收拾了吧” “是”立刻上前来两个手脚利落的小丫头,收拾干净了新月眼前的茶盏,又为她上了一杯新的茶。 茶是正月,冬日里,金陵常喝霜茶,新月看着淡色的茶汤,又放在了一边,不肯再动。 午膳设在花厅,因都是家里人,所以男女同室,分席而坐。 “宴只是便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新月端起酒杯,对几人道。 第40章:金陵事多(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翡翠虾仁,水晶蹄,粉蒸排骨,盐水鸭,还有这道只有过年才吃的肉酥锅子,这还是便宴,那得是宫里的大宴,才能算得上正宴。”瑶儿不等新月祝完酒就拿起了筷子,因为还在吃药,她和珊儿一样,喝的是茶水。 “瑶儿,且等大嫂致完酒辞”珊儿拉了一把坐在她身边的瑶儿,瑶儿有些摇摇晃晃,但看着新月端着杯子在等她说话,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既是瑶儿这么说,在座的也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跟诸位这么客套了,饭菜和酒都不错,也请诸君尽兴”说完,新月将杯中的酒尽饮。 容晗和孔茂也是如此,饮干净了杯中的酒,侍立的侍女立刻满上。 新月看着放在眼前,深的瑶儿喜爱的水晶蹄片,新月拿起筷子,加了一片放在唇齿之间,正欲咀嚼品尝的时候,听到一声很是煞风景的呕吐声,坐在珊儿旁边的孔茂立刻放下自己的酒杯,轻拍着珊儿的后背“恶心的厉害吗?” “丽儿,端杯酸梅茶给珊小姐。” “是”丽儿是新月身边的侍女,得了吩咐后,立刻走了出去。 “自家中,就听母亲说,珊姐姐有孕了,如此,便恭喜姐姐姐夫了。”说着,容晗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容晗今年十六岁,是今年准备春试的举子,而他曾经还有个弟弟,在他十岁那年夭折,至此他就是容旭二叔唯一的嫡子。虽然柏氏不像是个拎得清且明事理的,但容晗礼数周到,文章诗词也很不错,是个好孩子呢。 “多谢”说着,孔茂和容晗隔空碰了下杯。 孔茂是衍文公家的嫡子,也是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他们衍文公一脉,已有数百年的时间,远比这个王朝的时间还要长,这就是士族的脉络,盘根错节,百死不枯。他身上的这件艾青色的袍子,平云竹的花纹,也是他们家族的代表。 “晗弟这次头次会试,真是要拔头筹的好寓意呢。” 新月嚼着嘴里的肉片,这是道冷菜,比热吃更见风味,冷透凝固的肉汁,包裹着甚有嚼劲的肉皮,肉筋,和软绵入味的瘦肉,新月眯了眯眼睛,香料,微微有些咸的卤水味更是留存整个口腔。 “大嫂,你尝尝这个肉酥锅子里的萝卜,炖入味了比肉还要好吃。”听到这里的新月,忍不住的笑了,而正客套的不亦乐乎的三个人,被瑶儿这么一闹,也就止住了,新月适时地笑声,也更是让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新月。 新月自微沸的锅子中,夹起一块已经被煮的变色,返纱但不散形,冒着热气的萝卜块,对几人说“既然瑶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试试吧。” 饭后,珊儿和瑶儿又去一处说话了。 珊儿出嫁后,瑶儿觉得一个人在别府寂寞,也就回了东都的王府居住,一直到新月做主,为瑶儿订了亲事的现在,才有回来这里,姐妹二人自然有的是话要说。 喝了几杯酒的新月,慢慢的走出饭厅,却在走出院子的时候,发现珊儿正在不住的用眼神看着自己,珊儿不是那种忍不住好奇心,稳不住自己性子的人,她会如此,肯定这事情,是她思考不清楚的事了,新月就在院子的回廊下,等了她一会。 果然,新月刚刚站稳了脚,珊儿就从回廊的另一个方向,瑶儿的院子的方向过来了。 新月不等她过来,抬脚坐在了回廊的石头上,歪在一边靠在柱子上,好似喝醉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珊儿看新月一个人坐在这里,人也放松了不少。 “我醉的厉害,而我的院子里,也在收拾东西,我就在这里躲清闲。”说着,新月又往上坐了坐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好在珊儿的侍女扶住了新月“夫人小心些。” “谢谢你,云儿,好久不见你了,你长高了不少。”说着,新月攀着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侍女。 “这不是云儿,你真的是喝多了,云儿在我出嫁前就死了。”珊儿的声音立刻冷淡了下来。 “说什么呢,这就是云儿,她身上有淡淡的水仙花的味道,哎,云儿你是换香粉了吗?怎么是桂花的味道了。跟珊儿那个爱臭美的丫头,用的是一个味道的香粉,是绮兰居的吧,我不喜欢,我都是用韶华阁的,他们的香粉都很特别,不会有重样的。” “奴婢用的,就是韶华阁的桂花香粉。”芝儿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新月,她像个孩子一般,伏在她的身上。 “一点也不像”说着,新月把她推开,抬眼看向珊儿“珊儿,你还真是胖了。” “我,我…”珊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肚子“我是有孕了,所以才会胖了。” 新月摇头“你是年下吃多了,跟瑶儿一样。” 珊儿一听到瑶儿,还是下意识的笑了笑,然后侧身坐在了新月身边“大嫂” 新月没有应,但是把头靠在了珊儿的肩上。 “大嫂,你真的是做了件很好的事情。”新月依然没有说话,但她知道,珊儿说的是瑶儿的事情。 “曹捷,我知道他,他是个很好的儿郎,能文能武。你是知道的,茂哥…我夫君的父亲,是他的老师,他本就看不上我,但知道我们两家结亲,也夸他是个好郎君。说,不愧是你选的人物。”珊儿双手拢在腹前,失落了好一会。又低头看了一眼微眯着眼睛的新月,以为新月要睡着了“大嫂,你真的要与哥哥和离吗?” 新月依然没有说话,珊儿等的失去了耐心,对身边的芝儿说“去叫她的侍婢来。” “是”芝儿是贴身伺候珊儿的人,其他的两个侍婢,都站在一边,离得有些距离。 “珊儿”新月一直等着珊儿的侍女走远了,才叫她的。 珊儿身子一僵,但低头一看,新月还是睡眼朦胧,问“怎么了?” “既然有孕在身了,就不要再用香粉了。”说着,新月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 珊儿一开始还不确定她又没有醉,但想到她一直很浅,而且这走不直路的样子,一定是喝醉了。 新月蹒跚着,走出回廊,直到看不见珊儿了,她才直起身子,径直向前面走,她从小的酒量是很浅,但自从那次梦醒以后,她好似可以喝酒了,因为在梦里,她被关在豫王府后院的一处自建起后,就无人问津的院子,这里建成后不久就走过水,豫王妃觉得不吉利,连修缮都没有,就闲置了起来。 第41章:金陵事多(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那处地方,原本地上的建筑就没什么大用,而地下有个酒窖,储存了许多的好酒,后来豫王去世后,就跟更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新月在那个院子里,缺衣少食的,倒是练出了不小的酒量,也靠这些好酒,多活了些时日。 本是一场梦,但新月梦醒后,酒量真的好了不少,要知道她第一次喝酒,不过是喝了两杯花果汁子酿的酒就饮醉了。 新月看着迎面向她走来的颦儿,新月伸手就抱住了她。 “夫人,您真的喝醉了啊。”颦儿看着投入自己怀里,抽噎不止的新月,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既然夫人已经到这里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我们夫人还等着奴婢呢。”不等新月的回答,芝儿就告退离开了。 芝儿的脚步声渐远,颦儿看着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新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夫人,芝儿已经走远了。” “恩”说着,新月直起了身子,颦儿跟在新月后面,二人一起回到了不远处的院子了。 回到金陵的日子,也不会清闲,新月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今日不过她回来的第二日,先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又要去见柴皇后,太子妃王氏。 “夫人,您交代的油糕”如此,新月睁开了眼睛,马车一停,颦儿弯着腰从外面进来。 新月闻到一股浓浓的花生油和米浆的味道,这是三方街上,大果店的炸油糕,炸的外焦里嫩,内馅是掺了浓牛乳的红豆馅,味道香甜浓郁,而且价格便宜又干净,城中的妇人小孩都爱吃。 “多卖出一份来了没有?瑶儿也闹着要吃。”新月看着瑶儿手里的食盒,生怕没给瑶儿买,让她闹翻了天。 “买了,奴婢出门的时候,夫人就交代了,说瑶小姐喝药嘴巴苦,定要给她买上一份。奴婢已经让小厮快马去给她送了。” “你合府都吩咐一遍,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得妄议瑶儿的事情。她身边的人也是,她喝药还是治病的事,一贯不许外传,我若是在外面听见一点关于瑶儿的闲言碎语,我非收拾他们一番不可。”新月说着,颦儿一一记下。若说是在在东都的王府里,人人只当新月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在这金陵的豫王别府里,就算是姑母在时,她也是说的算的。 颦儿见新月面色凝重,掀开了手里的食盒“夫人因着早起进宫,早饭只吃了碗白粥,这热腾腾刚出锅的果子是最好吃的,奴婢备着洗手的水呢,夫人快尝尝吧。” 新月看着油纸中,还冒着热气的果子,摇摇头“收起来吧,到了宫里,还愁没我吃的。买果子的时候,可好好的从旁守着了?” “是,这大果店的油果,满城的妇人孩子都会购买,他们做的自然也是格外小心,奴婢亲自在旁瞧着他们做的,没有一丝的差池。”新月点点头,让颦儿收起来。 宫门口,下马车后,新月正低着头整理身上的披风,就听身后有马蹄声,回头见,是正一人打马而来的晋王容映,新月缩着脖子,抬步准备溜走,却听容映停马的呼和声。 “夫人,这里是往后宫去的俪贞门,晋王爷怎么在这里?”颦儿紧跟着步子,都追不上新月。 “今日,今日是朝中休沐,他这时间进宫,自然是要走后宫宫门,经由内宫去见皇上皇后。”新月就是因为知道今日休沐,宫中平日杂事少,所以才进宫的。 容映并没有多做停留,他下了马,就已经有侍从从旁等着他了,见这些侍从穿着的,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宫装,他会来,是因为陛下召见。 他与新月错身而过,二人不可避免的眼神交汇,新月屈膝正欲行礼,但他却依旧敛着长袍,走了过去。 “给夫人请安”新月正在出神的看着容映,而一位打扮,气度都不俗的女官,已经走到了新月的面前。 这女官屈膝,向站在门廊处的新月行礼。 新月看容映由侍从引着,走进了宫门,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廊下站着的女官,拘身道“姑姑安,许久不见姑姑了,不知年下过的如何?” 这位女官,名叫雪翠。 雪翠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寒兰的女儿。 寒兰嬷嬷于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雪翠如今,也和新月的母亲一般大了。 小时新月入宫,都是雪翠在照顾,新月与她也多有亲近。 雪翠笑“夫人只看奴婢这新做的衣服,紧巴巴的样子,就知奴婢年下过的是不错的。”新月看着雪翠身上绿色的宫装,果然如她所说的,有些紧了。 “是呢,姑姑脸色红润,可见不错。” “倒是夫人您,这怎么去东都过个年,竟瘦了。这头上的伤,还是那么的厉害。”听雪翠这么说,新月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额间的伤口,但见雪翠紧张,又把手放了下来“不碍事。” “可不能碰,沾了脏气,就留疤了。”说着,雪翠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帕子,想给新月擦擦手,新月没有接,而是笑着问“姑姑,太后可醒了?” 雪翠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赶紧道“太后知道夫人要来,一早就起了,但正巧今日是太医为太后针灸的日子,要夫人等一会。太后怕您等的无聊,让您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的胳膊还会不见好吗?”新月记得自己走之前来宫里的辞行,也是遇见太医因太后的胳膊总是痛麻,来为她针灸。 “是,年下有了一些好转,但这过年的时候,太后受了些劳累,就又反复了。”说到这里,雪翠也很是担心。 新月皱眉“太子妃没事吗?” 雪翠点头“只是太医说…” 雪翠是真的把新月当自己的人的,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靠近新月道“只是经过这次的小产,太医说她已经不太能再有子嗣了。” “姑姑可不要乱说”新月皱了皱眉,虽然她也对这个事情很是关心,但还是觉得雪翠现在就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太妥帖。 “是,奴婢失言了”雪翠知道新月的意思,并没有生气,而是拘身一礼“那夫人随着奴婢,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既然太后如此吩咐了,那劳烦姑姑了。”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往皇后的坤宫走去。 第42章:金陵事多(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此处的即彰宫,为大聖皇帝世代居住的宫群,高墙庄重,但这后宫所在,经过世代的修葺完善,却也显得含情脉脉,温情又不失皇家尊严。 大聖皇族,世代出情种,开国的太祖和太祖皇后就是世代传颂的典范,当年太祖征伐天下,皇后亲随。 到最关键的并州一战,太祖皇后生产时,惨痛难当,太祖撂下如火如荼的战事,守在帐中一天一夜,皇后生下了太宗皇帝,安顿好皇后,太宗一鼓作气,攻下并州不说,还顺势拿下了并州的陪地容州和清州,大半中原,已经尽在手中。 太宗皇帝更是一世英名,却被硬骨头的史官,不依不饶详述他与自己的贵妃易氏的事情。说他专宠易贵妃,更把太宗为易贵妃梳发,洗脚,二人同寝同卧等事,写的绘声绘色。 就以易贵妃的恩宠,若不是易氏无子,那何来世宗的皇位,而世宗的生母,淑孝圣母皇太后,都没能和太宗同陵,只因太宗下旨,自己的皇陵中,只允易贵妃一人同葬。而易贵妃病逝后三个月,原本身体一向康健的太宗,也在郁郁思念中,赫然驾崩。 而世宗,一生与皇后柴氏和顺到老,皇后贤德,生先帝和豫王两子。世宗身子不好,未到天命之年就去世了。 先帝少年登基,受顾命大臣弄权。卧薪尝胆,尽除权臣党羽。励精图治,创世轩盛世。 又迎敌梁国,竟打一向穷兵黩武的梁国王上战死,近乎灭国。 而先帝与柴皇后,一开始也是一番佳话。 只是柴皇后生子后身体不好,又因嫡子早逝,郁郁不得。 最后帝后失常,貌合神离,柴皇后也疲劳疯癫,最后病死。 一代佳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但看先帝对柴家一族的照顾,又让当今陛下迎娶柴家女为皇后。 坤宫是历代皇后们居住的地方,如今是又一位柴皇后在住着了。 而这位柴皇后,是大聖开国后,第三位柴皇后,世宗的皇后,先帝的母后为柴太后,先帝的皇后为柴皇后。这柴氏一门,虽然男子也是能人辈出,但确实是不如这些女眷们了。 “妾身,豫王世孙之妻徐氏,给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请安。”新月屈身下跪,端端正正的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人行大礼。 “一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正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起来吧。”柴家多美人,柴皇后也是如此,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还是光彩卓然,映衬的坐在她身边,因为小产而脸色不好的太子妃王氏,都一点都不出挑。 “谢皇后娘娘”说着,新月也在颦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给夫人请安”新月从进门就注意到了,柴皇后身边,还坐着一位贵女,二人本是从未见过面的,但见她与柴皇后一番无二的脸庞,和通身不凡的打扮,定是柴家新的一位郡主,柴壁君。 只是太子妃早立,柴家自古立下家训,族中女子,不准为妾。新月看一边的王氏倒也坦然,所以这位柴郡主,只是进宫来向皇后请安的。 “郡主快起来,不必多礼。”柴郡主站直身子,她身条修长,面如珍珠一般洁白有光泽,一双大眼炯炯含光,是个伶俐厉害的女人,通身的气度,真不愧是,柴家的女儿。 “快别站着了,赐坐,上茶。”皇后挥手,新月依言,坐在了太子妃王氏的身边。 “见你来信道,你这额上的伤,也并不严重,今日一见,这额上的疤,竟如此的深。”皇后定睛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新月额上的伤疤,这伤疤愈合后,新长出的皮肤还有异色,与脸上其他肤色不容,离得近的,自然一眼就可以看见。 新月笑“妾身已经找大夫调了药膏,每日涂抹,会有好转的。” “是得仔细的养着,这么美的一张芙蓉面,若是落了小瑕疵就不好了。”说着,皇后挥手,新月太熟悉她这个动作了,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近前,然后跪了下来。 “你啊,可是大家世族的夫人,这头上,可不能这么寒酸。”说着,皇后从自己的发髻上,影月缠枝的五珠步摇,插在了新月的头发上。 新月觉得额间一沉,她低下了头“谢皇后娘娘赏赐。” “真好看。”看着站起来的新月,柴皇后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容也和蔼了起来“快坐吧,尝尝这是今年的霜茶,不知你在东都喝不喝得到。” 新月垂着头,步摇的流苏珠子都要垂到她的眼睛上了,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她也只得按照吩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盏中的茶“在东都,确实不怎么常喝。” “今年金陵下的雪小,原以为这霜茶并不成气候,不过就是因为雪下的少,茶叶没上…” 太子妃王氏正在说话,新月也端着茶盏聆听,但柴皇后开口,打断了王氏话头,对新月说“新月啊,豫王身体可还康健,府中一切都好?” “回娘娘的话,祖父的身体一向是不错的,只是东都寒冷,他年纪又大了,不免有些不舒服。” 柴皇后也太子妃王氏不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柴皇后作为柴家的女儿,为了家族,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着想,她也想下一任太子妃,再为柴家的人,但是,眼前的柴郡主的八字,和太子不和,再来就是,太子并不喜欢这位性格冷硬的柴郡主,如此,新月又看了一眼和柴皇后长得极为相似的柴郡主,只要是太子哥哥没有疯,也不会娶一个这样的太子妃。 而太子妃王氏就不同的,出生山阳王氏,世代书香门第,已经延族二三百年了,朝中除了衍文公孔家,而孔家又没有适龄的女子,所以也就数王氏的女儿,最适合做太子妃了。 新月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放下手里的杯子“今年的霜茶,真的如太子妃娘娘说的一样,别有一番风味呢。” 王氏知道新月再给她解围,但还是面色不虞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是,还不错。” 新月示意颦儿,颦儿双手奉上她一直带着的锦盒。 “妾身听,听说太子妃娘娘您这段时日身体不适,这是小王爷从锦州带回来的百年人参,请娘娘或制成参片,或熬汤,喝了也可保养一下身子。” “多谢你记挂”说着,太子妃就让身边的侍女凝儿接了过来。 第43章:金陵事多(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刚到东都的时候,就听人说太子妃王氏有孕,她与太子成婚已经五六年了,一心求子,虽应是私隐之事,但她用了多少法子才怀上孩子的这件事,已经是所有人皆知的了。但眼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不灰心丧气吗? 太子并不是沉迷美色之人,东宫后院除了太子妃,也不过只有一位侧妃,两位侍妾,可是这些女子都是一无所出,太子膝下尤空,柴皇后也是操碎了心。 “夫人…”颦儿小声的叫下新月,试图让她回过神来,新月有些局促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是,妾身知道了。” 就在刚刚,当四人有些话说不下去的时候,外间来报,国师虞鹤本来陛下处,听闻新月进宫,特请新月在皇后娘娘请安毕后,来自己的络星殿一趟。 “国师一向很喜欢你呢。”王氏面色一沉,她看着新月,曾经太子妃的人选,都坐在这间屋子里,而新月,是最不在意的一个。 提起国师虞鹤,前朝,后宫都不由得尊重起来,能为一国国师,自然不是一般人,但这位虞鹤国师,可以用神人来形容,他不仅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还通晓兵法,他身为一介术士,成名之事,居然是让先帝伏兵聖梁交界处的松岭处,又让先锋行侵扰之术,引得脾气不好的梁国先帝,率大军直入松岭。 松岭并不陡峭,周围掩土并不多,但虞鹤请先帝砍伐松木,松木多油,一点即着,从岭上推下。 此时原本晴朗无风的天气,突然刮起了凛冽的北风,北风起,直直的吹向从南边岭口进来的梁国军队,四十万大军,顷刻烧死的,被马踏死的,不战就已经去了一大半。 先帝率兵一路追打,疾风劲旅,梁国尽全力也没能拦住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大聖军士,梁国先帝又急又怒,最后还是,战死在梁国的都城下。 这一战后,除了豫王等在前的将军士兵,虞鹤算定的那股风,也成了这一战的关键。 新月一听王氏这么说,笑了笑“妾身小的时候,顽皮摔入宫中的明珠池中,好了以后,总是发梦癔魇,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的虚弱。那时住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太后请了许多太医都不见好,有日宫宴上,遇到了虞鹤大师,大师说妾身是被明珠池底的冤魂枯骨吓到了,只需要挖开妾身掉下池水的地方,把下面的腐骨收敛起来,好好埋葬了,妾身就会好了。” “那然后呢?”说话的,竟然是面容冷冷的,不见一丝笑色的柴壁君,柴皇后是知道这件事的,本不想让新月多说,但见自己的侄女问,也就让新月继续说。 新月见皇后默许,于是继续开口“后来,宫里的侍从真的在妾身落水的地方,挖出两具女子的遗骸,这两具遗骸都是前朝时,被前朝亡国之君的齐皇后害死的嫔妃。皇后娘娘慈怜,将那两具尸骸,收敛埋葬,又做了几场法事,妾身才慢慢的好起来。” “不过是一桩小事,你是宜宁长公主的女儿,陛下的亲外甥女,能保你平安,也算是不枉陛下和长公主兄妹情深。”说起这事,柴皇后面上倒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别的神色。 “既然国师想见你,你就过去吧”其实皇后应该还有别的话问新月,但是因着坐前有客,所以不便,就请新月先走了。 走出皇后的坤宫,新月扶了扶额,雪翠伸手扶住她“夫人可是头疼?” 新月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的开口道“柴郡主,今年十九了吧。” “是,虚岁都双十年纪了。”雪翠虽然在外面等着新月,但也知道柴郡主在里面。 “那她…”新月从不是好奇之人,会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在梦里,这位柴郡主,是柴家第四位皇后,而她的丈夫,自然是那位如今去哪里都招人厌烦的晋王殿下。 而她嫁给晋王的时候,已经二十有二。新月只是知道她嫁人嫁的晚,但并不知道为什么。 “这柴家的女儿,一贯金贵,养着供着都是为了送进这宫里。而咱们陛下,子嗣稀薄。太子与她八字不合,而晋王殿下也早娶了太后的侄孙女。所以,柴郡主的婚事有所耽搁。后来定了廉王爷容响。廉王是陛下的三哥的独子,老廉王爷去世后,廉王爷也是在陛下和太后膝下养大的,两位本是很看好这位年轻的王爷,这门婚事,也是十分合宜的。但后来廉王回封地就封,廉王太妃也身体不好,无人约束他,他就被当地一些子弟带的,乱了分寸,惹下了许多风流韵事,未娶正妃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庶子庶女。最糊涂的,他居然与人在行道上,殴打进京的使臣,只因那使臣,身配梁国陛下御赐的玉符,不便行礼。这身配符节的使臣,除见出使之国的王上,是不能折辱,下跪的。而出使被打的使臣,为梁太子梁渭的亲舅舅,乃是贵使,这事自然是不能完的,谁知到了第二日,陛下派去调查此事的御史到,竟在春丽园中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廉王。” “如此,两个人的婚事,就作罢了?”新月见这个廉王都混账成这个样子了,柴家是大聖唯一的异姓之王,自家的郡主,自然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是,本来廉王见事大,他也不是十分糊涂,上京后也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也道求娶了柴家郡主,不会再回封地胡闹,居住在京中。而柴家见柴郡主的婚事,已经明与人前了,所以也就准备许嫁了。就在这时,廉王的母亲去世,为母亲守丧三年,廉王倒也安分,这又耽搁了。”说到这里,雪翠有些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奴婢听说,廉王爷娶了位太守家的女儿。”颦儿听雪翠一说,也想起来了廉王和柴郡主的事情。 “是啊,确实是如此。廉王的封地在彭州,有次雅集上,遇见了新上任的,彭州太守的家眷,对彭州太守的女儿,一见钟情,回金陵就把,就把和柴家的婚事给退了。”这也就是雪翠刚才为什么笑了。 “那柴家受辱,就这么忍了?”新月虽然也一直都居住在金陵中,但是这般的事情,她以前是从来不关心的。而且这样的事情,必是各府的私密之事,不特意打听,是断断不会知道的。 第44章:金陵事多(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皇后娘娘气得病了一个多月,皇上也气得训斥,不准廉王在京中居住,那位廉王妃,也不许她参加任何宫宴等大事,还贬了她父亲的官。也算是为柴家出了口恶气。”正说这话,一行人,已经到了虞鹤在宫中的居所,洛星殿。 洛星殿建在乾宫北侧,位于一处开阔的空地处,有又直接出宫的宫门,从宫门出去,就是去笼山路,那里是整个金陵城,最便于观星的地方。 笼山上,虞鹤大师的道观就建在此处。 而虞鹤基本上不会住在宫里,反正进宫也方便,所以这洛星殿虽然很是广阔,但也冷清了不少。 站在洛星殿门口,颦儿还没去应门,门就开了,走出一个梳着莲花头的小道童,拘身对新月行礼“给夫人请安” “国师就是国师,连夫人您何时能到都算的一清二楚。”看雪翠的样子,对虞鹤还是颇为钦服的。 “是。国师请夫人一个人进去。”小道童看着周围的颦儿,雪翠和其他一同而来的侍女们,统统隔在门外,不准进来。 新月听见门砰地一声关上,还有前面给自己引路的道童,忍不住的开口“太波,这大半年不见了,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是呢,夫人您可算来了,从今天一早,师父就念叨着,问时辰呢。”太波不过十岁,虽然是修道之人,但还是有几分孩子心性,遇见熟悉的人,就显得可爱活泼,新月是他的恩人,自然对新月亲近些。 “我这不就来了,在国师身边可好?”新月见他比半年前,精神多了,想来是不错的。 “师父对小的很好,从不用小的做什么粗活,而且师父的起居之事,他也多自己亲自动手。小的在师父身边,也就是陪他打坐,背书,师父写字的时候,小的在旁磨墨,师父还会教小的写字,小的已经会写大半本《太平经文》了。” “国师这年纪,已经不收徒十年了,你呀怕是他的关门弟子,以后定会被天下信服国师之人瞩目。”太波本是街上的乞儿,一日惊马要被马主打死,正好新月的马车从旁经过,便为他解了围,那时并未多留意,只是给了他几两银子,给自己的母亲买药,后又在虞鹤大师的近前再见到他,他一眼就认出了新月,叫自己恩人。 “是,小的定会好好在国师近前表现,不然夫人您失望。”新月听他这么说,立刻纠正道“是要你为了自己而争取,并不是让我失望。” “是”太波的眼睛澄澈而坚定,新月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上次见你匆忙,还没问你家里的母亲可还好?” “母,母亲已经去世了。”说起自己的母亲,太波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泪水。 新月最见不得泪眼连连的,又问“家里可还有别的人?” “有一个姐姐,在舅舅家里,帮着舅妈做些帮人缝补浆洗的事情。” “日子过得可还好?” 太波想说什么,但二人已经走到了洛星殿的前门,门自然是开着,而虞鹤已经站在门前,等着新月了。 只见站在殿前的虞鹤,因在宫中,穿着正统的紫色道衣,头戴莲花玉冠,头发乌黑,脸上也是一丝老态都不见,若是不说,谁能看出这是位花甲之年的道士,只当他不过四十出头。 “年年都见国师您,但是您怎么就是不见老呢?”新月笑,她对虞鹤还是很亲近的。 虞鹤淡淡一笑,眼角还是见了皱纹“老道也是年年见夫人,但见夫人也是一年年的长大。” 新月从见到虞鹤就一直满脸笑意,拘身给虞鹤行了个俗礼。 虞鹤扣手给新月回了个道礼“夫人万福。” “万福,万福”说着,新月抬脚进到殿中,见殿中依然是老样子,正堂之上并未供奉三清尊像,而是挂了三份惟妙惟肖的三清出游像,画上的三清,姿态放松,神色潇洒,比那些泥塑的雕像让人心悦诚服多。 “备好了你爱喝的茶,来”绕过主殿,到了后堂,后堂正座陈琴,一边的四方桌上,还有半幅没下完的棋和半合着的棋谱,而一边的长桌上,展着一幅富丽山居的水墨画。 “琴棋书画,国师并不住在宫中,这宫中的陈设,一贯是你喜欢的样子。” “琴是无尾,断了尾,音域甚宽,在这空档的院子里弹奏,倒也回音缭绕。棋是晋王殿下上次来,未下完的,他啊,一会就会来。上次就被他困住一招,我想起,就翻出棋谱来查一查,这还没查完,你就来了。”说着,虞鹤伸手拿起棋盘上的棋谱,真的很认真的翻了起来。 新月仔细的看了一番棋盘,问“若已被团团紧逼,又何必步步相退,下这里。”说着,新月执白,定了一子,满盘而活。 “三番逃脱都未能活,如今归位,又再次挣扎。你啊,这几年你过得,全都是苦日子啊。”虞鹤看了棋盘,便笑了。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新月一直有疑心,若是她在半年多前,做的那场大梦,是,是真的? “是梦,是大梦一场,但这梦你不能白做,让它真的是一场空。说说吧,都梦到了什么。”虞鹤侧身,坐在了棋盘的对面,和新月对起了弈。 新月也坐在了他对面“既然国师您被称为神算子,那国师您先说。” “太子死了”虞鹤也不客套,黑子上岸,又把刚刚盘活的局面给堵死了。 “是,战死,今年年末。”新月皱眉,刚才说自己不想退,如今局面,也只能下了一道退棋。 “晋王登基?”虞鹤又下了一枚棋子,倒是缓了进攻的步伐。 新月并没有因为虞鹤的退让而松懈,继续步棋“国师答的,好勉强。” “我答的勉强,是因为你,你不就是其中的变数?”虞鹤手里的黑子,有些筹措。 “我?我不死如何出梦?”新月见虞鹤下的棋子因为筹措,而落了错处,落了半盘的空隙给自己,正要落子,却又想起,以退为进四个字,稳下了心里的大意,于是继续步子。 “这豫王府,真的是个泥潭,如同深渊,让你明珠暗投了。”虞鹤无悲无喜的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心疼。 “我自那没了半阙屋顶的房中,一日一日的熬着。那房子虽然没有屋顶,但是却好似铜墙铁壁,封的我心如死灰,万念俱灭。最后病了,病了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那如此,我只消的又一个冬天,便如一觉醒来,回到了现在。”说到这里,新月的眼泪落在了棋盘之上,砸的啪嗒作响。 第45章:金陵事多(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虞鹤见新月并未进入他的陷阱,又听新月说了这些,锋芒便弱了下来。 新月继续说道“国师您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喝整整一坛子的酒,您若是有爱喝的酒,我可以陪您喝上两杯。” “我记得昔年你在宫宴上,只是喝了一杯花枝子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怎么做了场梦,做出酒瘾了。” “那院子里,有个酒窖。昔年豫王妃藏酒与那里,后来那院子走了水,慢慢一地窖的酒,不乏精藏的百年老酒,折银上万两。那些人是说忘就能忘,而我,还没有那一酒窖的酒有价值,又有何人还能记挂着我。而我那,我那可怜的侍女,对我还有几分忠心,最后也…也受辱至死。”新月眼前恍惚,也下错了一子,如此二人算是势均力敌了。 “如此,就是晋王了。”虞鹤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轻轻的放在新月的手边,但新月并没有拿起帕子,而是用自己的衣袖,略显任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恨的说“不是他,还有谁。” “那我呢?”新月看虞鹤的表情,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下场,而是想让自己再确定一边。 “他的母妃那样死了,他如何不恨。你啊,服了毒。就葬在了笼山上,一处背阴的低处,那是你最讨厌的地方。” 虞鹤听了,不惊反笑“我以为,对他好一些,就能免了我十五岁就算定的命运,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新月哭了一阵,双眼,喉中也干涩,端起一边自己的茶,还未喝就闻到了茶香“是铁观音啊。” “你是一贯,只爱喝铁观音的。这茶,又是绿茶又是红茶,独创出自己的一道出路。如同那位佛道双修,我道教称慈航真人的观世音。这茶兰香浓郁,你喜欢这茶,足见你品位不凡。新月啊,你小时落入池中,被池中的冤孽,勾去了一魂一魄,自那时起,你原本的命数,就被改变了,我虽不信,但见你所述的结局,也确实是天命不可违。可如今,你的这一魂一魄回来了,你原本…”说到这里的虞鹤有些激动,随后又将声调落了下来“你啊,后福无穷。” 听到这里的新月,收了手,看着棋盘上,这半子的优势“看来,这一次,我能胜天半子。” “我何德何能,能做这老天爷的主。”虞鹤放下手里的黑子,他确实输了。 “既然胜不了老天爷半子,我今日胜了你,你就要帮我。”新月把手里的白子,也放入了棋坛之中,看向了虞鹤。 虞鹤点头“依你,依你。” “那今日,我便不用去见太后了。”新月想要勉强一笑,但是嘴角沉重,无法上扬。 “你若是不去见她,不就可惜了你特意带来,还热乎乎的油糕。”新月瞪大了眼睛“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你都能算到。” “那里是我算到的,你看你嘴角的油渍,马车上还说到了宫里再吃,到底是没有忍住。”新月听完,更觉毛骨悚然“你算不到我吃了油糕,居然能算到我同我的侍婢说了什么,这,这…” “别怕,这也不是我想的。”虞鹤有些无奈的端起自己手边的茶“去吧,太后等着你了。” 新月从洛星殿中出来,原本湿冷的天气,突然出了太阳,新月抬手,遮了遮自己不舒服的眼睛,一个人慢慢的往宫门口去。 门从里面打开,颦儿和雪翠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新月这会儿出来,雪翠这就迎了过来“夫人,太后那边已经事毕,想来正等着夫人您…夫人,这眼睛怎么红了?” 雪翠如此一说,新月赶紧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有些肿了。 “哦,是虞鹤大人同我讲起了一些我母亲的事情,没事,太后近前,我自有话说,走吧。”新月缓下语气,随着雪翠,往太后的所住的慈安宫去。 自慈安宫的路上,新月经过明珠池,见这池子,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样,如同冠上的明珠一样夺目,池上波光粼粼,如同明珠上光泽璀璨。 “颦儿”新月叫了颦儿,雪翠何等聪明人,立刻明白新月的意思,颦儿上前,她就退后了一步。 “是,夫人”颦儿附耳过来。 “你还记得我小的时候,落水的事吗?”新月问完,颦儿比自己小两岁,若说自己落水的事,兰儿应该记得清楚一些。 “听兰儿姐姐说过几次,夫人您差一点淹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那池底的冤魂,不去找害她们的人索命,连累夫人您做什么。” “那两个人,确实应该去找害她们的人索命,去那坤宫的宁澜殿中索命。”说完,新月的郁郁总算得了解脱,看向雪翠的眼神,嘴角也笑了起来“走吧,姑姑,太后要等着了。” 慢慢地走着,慈安宫越来越近,此时,太后宫中的宫女已经来迎新月了。 “且去通报太后,夫人来了。” 新月加快了脚步,却在最后几步的时候,慢了起来。因为里面的那个老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了。 殿前栽种着太后最喜欢的山茶树,但只有一棵立在一旁,树干有新月的腰粗,足见其上了年头,现在刚出正月,马上就到了茶花的花期,新月伸手,摸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谁知它竟径直掉了下来,花骨朵刚刚落地,屋里就传出江太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小月儿,不要再祸害哀家的山茶了。它今年好不容易才又从新结花。” “给太后请安”新月拘身,半跪在地上给从门里走出的江太后请安。 江太后,舞坊之女,自然舞技不凡,身量纤纤,如今虽然已经古稀之岁,又养尊处优多年,却依然身上一分多余赘肉,后背也站的笔直,步态轻盈,只是因为伤病,而无往日那般有力。 “快起来,穿了这月绸做的衬裙,不是让你在这寒风土地上跪着的。”新月握住江太后的手,她的手竟比一路而来的新月的手,还要凉“太后,我冷,咱们进去吧。” “好,好,走,我们进去。”江太后拉着新月,二人都满脸笑容的走进了殿中。 金陵不似东都寒冷,但冬日却湿寒多雨,所以地下埋有地龙祛湿保暖,倒也不用再点炭盆。 二人刚刚坐定“雪翠,让人点给火盆来,月丫头说冷。” 第46章:金陵事多(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环绕四周,正月刚过,殿中还挂着过年时,装点喜庆的绸缎,但是内室确是太后一贯喜欢的青色的绸帐,一应家具摆设,都是太后按着自己喜好,一一布置的。 “你每次来我的殿中,都会周遭的看一遍。再看看,这里和你上次来,有什么不同?”太后亲自给新月晾茶,新月不喜喝热茶,需要先晾一会。 “太后…”新月伸手想要端起自己的杯子,不想让她为自己晾茶。 “都晾好了,放着吧,等一会喝。”太后又拉起新月的手,见她手莹莹如玉,皓腕上戴着一只翠头甚好的镯子,更衬得她肌白如雪。 几日舟车劳顿,眼窝有些深陷,但是气色不错,只是额间粉色的伤痕,从她左边的眉间,直入她的发中,而发髻中,也隐隐约约看到了这条长长的伤痕。 新月与其母容貌并不相似,只是有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落落动人,太后看着新月的眼睛,又想起她并不得自己的丈夫喜欢,只觉得那容旭,真是个瞎眼的人。 “这额上的伤…”新月低头,让太后伸出的手,摸到自己的额头,幸好并没有留下难以祛除的疤痕。 “不碍事的,已经找大夫配过药膏了,大夫说,等瑶儿婚礼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了。”新月有拉住太后的手“太后,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这冷天的,手自然冷一些。来,知道你进宫,给你备了你爱吃的茶花饼,红豆酥。”太后的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糕点摆在了新月的面前“这去了一趟东都,怎么还瘦了。” “东都寒冷,路上也有些颠簸,所以瘦了一些。太后您记得我爱吃这些,我是在宫外,给娘娘您买了油糕”说着,颦儿递上食盒,食盒里用油纸包着的油糕,还热的。 “可是大果店的?” “是呢,知道您爱吃,大果店的老师傅做的。” 太后身边的宫女,见太后喜欢,立刻拉了下去,装在盘子中,给太后品尝。 二人说了一会话,新月捡着这一路的见闻,常河两岸的风景,又说起瑶儿的婚事,和珊儿在孔家的近况。 “这孔家,本看中你做他们的儿媳妇,孔家的夫人,专门求到哀家的面前,我也本愿如此,就等着你大嫂出了月子,召她进宫。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那姑姑,进宫说,为您说定了她的儿子这门婚事,已经跟你大嫂说了,你大哥和族里的人也都同意了。我本以为,这本是一桩很好的婚事,但你和那小王爷成婚以后,过的什么日子,虽然哀家不问世事多年,但对你,哀家是一刻都不曾放过手。也知道你回京后,一刻都不停的来见哀家的原因,若是因为那个妾室的原因,哀家可以帮你处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一沉,原本满含慈爱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光亮。 “外祖母啊”新月勉强的笑了笑,拉起了太后的手“就不要用这种事,脏了自己的手了,而且若是小王爷和萧氏是真心相爱,那也是斩不断的,反而让他心里恨我,我们更不可能会有白头的一天。” “那你是下定决心要与他和离?”太后握紧了新月的手,比以往要更用力些。 新月点头,眼神坚定。 “你既叫我一声外祖母,我且给你说句实话,你舅舅,当今圣上,是不会同意的。”虽然在说体己话,但确实再谈最冷漠的现实。 新月点点头“我知道” “你舅舅他,对豫王的戒心,没有一日消过,但是又不能全然做那猜忌功臣之人,对于豫王府来说,你是他们的保命符,而你,对于你舅舅来说,是一剂稳定疑心的良药。若是你侧身而去了,豫王府必败落,你要明白这一点。”太后看着新月阴沉的脸,眼神中闪过不忍。 “外祖母,您和舅舅如今是我的倚仗,以后太子哥哥会有我的倚仗,可这些倚仗都不能成为我的终身之依,最应该被我依靠的人,我的丈夫对我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太后,我一直觉得我的母亲软弱,失去了倚仗,就舍弃了上天与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想做软弱之人,但也实在没有必要,自淤泥潭里打滚。” “你竟然,这么想你的母亲?”太后听了这话,松开了新月的手,新月本没有准备,手落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砰的一声,一边晾着的茶也洒了出来。 “太后,要我这么想呢?”新月抬目,看着满脸吃惊的太后,她仿若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那个贱妇,就是这么教你的?”太后立时暴怒,大骂新月的姑母徐氏。 “姑姑何辜?” “你母亲何辜?那个贱人怎么教唆你,让你怨怼你的生身之母,不说你母亲,在失去挚爱之人有多心痛,无法苟活,就是你母亲有错,你身为女儿,怎么可以置喙母亲的错处,如此,岂不是不孝之举,哀家是你母亲的生母,你如此不孝生母,更何况是我这个外祖母。” “太后息怒”新月看着说着说着站起来的太后,满目愤怒,气得也是浑身发抖,跪在了地上。 太后看着她乌黑的后脑勺,和低垂谦卑的姿态,却并未见她有半分认错的意思,又大声的怒道“息怒,别人本不值得我生这场气,但是你,就是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孩子,我知道疼爱一个孩子,离开一个孩子,是多么难受的事情,但她选择离开了你和你哥哥,是因为她的痛苦已经到了她无法承受的地步了。你身为她的女儿,不体谅她的痛心,苦衷,还在这里满心怨怼。我怜惜你是因为婚事不顺,但是害你如此的,是姑母那个贱人,而不是你的母亲和在这里痛骂你的我。” 眼见二人争执,雪翠和宫中宫女侍从都在外候着,雪翠在门口小声道“太后,夫人息怒啊。” “人的生命何其的珍贵,我只想顺心如意的,过完我的一生。太后,您,为天子之妃,天子之母。我的母亲,受天下养,是天子的女儿,又是天子的妹妹。你们都做到了这世间女子中,最尊贵,最被珍视的存在,那你们不也是…” “你起来吧”眼见新月要祸从口出,太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新月抬头,看她突然冷淡下来的眼神,心也慢慢的冷了,原来,每个人,真的都是在拿自己做好把玩的物件,来用啊。 第47章:金陵事多(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就在此时,门外传“太后,晋王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太后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扶起了新月“你们啊,一个个都是冤家。” “那我一会再来”说着新月从地上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太后拉住“见见吧,他和你太子哥哥一样,是你的表哥。” 新月这会的心情正沉,心想这话要是让容映听见,怕是再稳得住,也得笑出声来。既然太后这么说,新月也就听从太后的嘱托,垂手侍立在药后身边,等容映进来。 容映今日穿着黑红二色的直裰,腰上坠着玉佩香囊等物,束银冠,一幅富贵王爷的潇洒模样。他身姿修长挺拔,拘身跪下给太后请安“孙儿给太后请安。” “快起来吧”太后面色并不好看,但她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给王爷请安”新月拘身,给容映行了个半礼。 “夫人安好”说着,容映拘手,给新月回了个礼“并州匆匆一见,夫人这一路可还安好?” “多谢王爷挂怀,一路还算顺遂,只是原本坐的船,有漆油味,换了一艘。”新月看容映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七分掩藏三分讥笑,显然是知道自己原本坐的船被炸的事情。 “本王听说,那艘船在江宁渡那边,因为漆油起火,还爆炸了?” “是,幸而,妾身和身边的仆从换了船,而里面的货物也都运了出来,因为是新船,船架也是无大碍的。劳王爷挂心了。”最后一句新月说的咬牙切齿,容映这次真的是没忍住的笑了,引得太后抬头看正用眼神斗法的两个人,幸而两个人是善于掩藏了人,感受到太后的目光,皆化为了客套的笑容。 “船被炸了是怎么回事?”太后问起,新月倒也不慌不忙,把自船上和李栱商量好的说辞,回给了太后,容映在一边听着,也不得不佩服新月这张嘴就来的谎话,但是他发现了新月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那就是,新月的心冷了下来。 心冷了好啊,她应该满心的期待回这金陵城来的吧,那就是她的皇上舅舅,太后外祖母都会为她做主,但是她只是见到了太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面对着她原本尊敬的人,也可以如此的,将谎话脱口而出。 说完所有说辞的新月,还是有些心慌的看了一眼容映,却发现容映状是没事人一样,屈膝坐在了太后下手的位置上,雪翠给他端上了茶。 “你人没事就好”说着,太后又拉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比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冷的多,不由得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只见她那双与其母极其相似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谢太后挂心”说着,新月握住了太后的手。 “这是大果店的油糕吗?”容映伸手指着刚才太后在吃的点心,太后点头“正是呢,雪翠端给晋王尝尝。” 雪翠将素白的盘子捧到容映的手边,容映拿起一边的银签,叉起一块油糕,放在唇齿之中。然后兴致寡然的放下,点点头“味道不错。” 太后又和晋王说起她的外甥孙女,有孕在身的江氏江月怜。 容映见新月有些心不在焉,对太后说“祖母,孙儿刚才从父皇处出来,虞鹤国师去求见了他,父皇说让孙儿来您这,把新月表妹请过去,父皇有几句话问她。” 新月皱眉,这话他进门的时候不说,现在却提了起来。 “既然陛下叫你,应该是有事要吩咐,你过去看看吧,然后再回来这里用午饭。”太后再一次在新月的脸上,看到得体的笑容,这跟她进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这样的新月虽然让太后困惑,但也比一直不忿怨怼的她好一些。 新月告退出了门,颦儿小跑几步,往新月肩膀上披上太后叫住她,特别吩咐的披风,不小心勾到了自己头上,皇后赏的步摇,每次进宫,她都是得两宫赏赐,和陛下的夸奖,想来这次也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夫人,太后是打定的主意不肯帮我们,这可怎么办?” 新月看了一眼愁云惨淡的颦儿,笑了“难得你能看透这件事情,太后何止是不肯帮我,哎,就看陛下那边的说法了,因为这事,归根结底说了算的,只有皇上。” 抬步,新月坐上了太后特意安排的肩辇,要是以前的新月,是短短不会坐的,但是既然太后让备下了,自己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呢。 坐好后,新月不经意间看见了在一旁看着的雪翠,她发现新月回头,就立刻转身,又从新回到了殿中。 此时,容映正在拘身告辞,太后看见雪翠进来,心里了然,但不由得怒道“这丫头,如今竟这么失分寸。” 容映思量片刻,觉得这话是太后一时心里所想,而不是特意说给自己的听的,如此自己多说反而对自己无益,但想起自己刚才进来时,通红着双眼的新月,正当他有些进退为难的时候,太后抬头,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孙儿告退”容映从太后殿里退出来,看着院中那颗茂盛的山茶树,沉了沉目光,随后抬步离开了太后宫中。 容映有些漫无目的,再过两三日,就是陛下的生辰,容映前日就到了金陵,昨日是望日,不便进宫,今日进宫后已经向太后和陛下都请过安了,他也从不去皇后宫中请安,这会应该是要离开了,但是行至宫门前的时候,突然走不动了。 随他一起,为他引路的宫监江公公,见他步履一停,立刻上前“王爷可还有没去的地方?” 容映看了一眼已经年老的江公公道“公公,您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老奴是看着王爷长大,王爷都这么大,要做父亲了,老奴怎么能不老。”江公公淡淡的笑着,帽子下的头发都已经全白了。 “公公,我想去看看我母亲的宫殿,你能不让这些人跟着我吗?”容映的步子很大,一贯觉得自己是独来独往,却始终不能摆脱这身后跟着的侍从和宫女。 “您若不想他们跟着,您可以自便。”江公公伸手,对着萧贵妃的宫殿指去。 “多谢公公。”说着,容映转身就往宫中,大步的走去,身后无一人在跟着他。 第48章:金陵事多(1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远远地看着垂着头,情绪不高的新月走了过来,他笑,随后从树荫出突然出来,又一次把新月主仆,吓得人仰马翻。 新月被颦儿拉了一把,摔倒在地上后,觉得发间一松后,是一声金属落地后的清脆的声音,新月知道是自己额间的步摇掉在了地上。 等她回头,见地上的已经摔了个细碎的步摇,她心里确实松快了不少。 但身上的疼痛传来,她侧着身子,半天不想起来。 既然容映能现身来捉弄自己,这周边肯定是没有人,所以新月此时也就能在地上躺的安慰些。 此处是御花园深处,新月想绕点路再回太后得到宫里,因着离湖近,种了许多喜水的花树,马上到春天了,水就浇的格外勤了。 颦儿跌进了这泥里,也是摔了一头一脸的泥,但还是连滚带爬的起来,拉着新月“夫人,夫人你没事吗?快,快些起来啊。” 新月还好,摔在了平地里,只是袖子和手上,抓了一把泥,伏在地上看上去摔得不轻。 “新,新月…”容映那里见过趴在地上不起来的王侯贵女,一开始只当她是在耍什么脾气,后来见她一动不动了好久,又想起她额上有伤,外间传她摔得头破血流,半晌都没起来,容映弯腰想看她到底那里摔坏了,她却把头更往怀里抱了抱,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去叫太医来,新月,徐新月”容映叫着新月的名字,伸手就要把她抱起来,谁知道刚刚碰到新月的头发,就被她用双手拉住了胳膊,即便容映武艺高强,还是被新月拽住了,容映瞪大了眼睛,随后觉得脚上一痛,是被人用尽全力踹了一脚后,整个人脱力,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的是青石,最是僵硬,摔在地上的滋味,容映是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下。 新月坐了起来,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侧目看了一眼容映“这次,换你尝尝摔在地上了。” 说着,新月扬唇,哈哈的笑了起来,她依然坐在地上,心情愉悦极了。 容映被摔得莫名其妙,但听见新月的笑声,抬头看她如此灿烂的笑容,也就由她了,但嘴上依然不饶的说道“你看你那里还有个贵女的样子吗?不懂规矩。” “懂规矩,知进退,去你大爷的。”说完这话,新月都有些吃惊的抿了抿嘴后,又笑了起来“随便了” 新月伸手,将手上的泥巴抹在了容映的衣服上,气得容映瞪眼“这是我新穿的袍子。” “小气鬼,不是新袍子,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拍着手上其他的碎土,站了起来。 容映抬头看她额上身上并不像有伤的样子,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散了散袍子上的土,斜眼看着新月“那豫王府,总算是把你逼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觉得难受,凭什么都觉得我是个棋子,物件。我,我连怨怼那个抛下我的人都不行。我从未自己为我自己做过主,我这次给我自己做主,怎么就这么难。”新月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居然当着容映说这些话,但是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说着说着,竟哭了。 “徐新月,你若是再哭,我先杀了你身边的这个蠢丫头,再把你们家的那个笨丫头给了结了。” “你杀,你杀,你也把我杀了,杀了吧。”容映皱着眉,看着马上就要砸在他脸上的泥块,和他身上雨点般砸来的泥,自己这第一天刚穿的袍子,是要毁在这新月手里了。 “你一向惧怕我,怎么,现在就不怕了。”容映向后一躲,新月就那么点力气,两个人拉开一阵距离后,新月就砸不到他了。 “我怕你,躲你,不也跟着衣服上的泥一样,我不躲也沾我一身。”新月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泥巴,心想自己这衣服,好像也是第一次穿。 “不是说自己是个棋子吗?作为棋子竟然硬气了起来,而且还是在你最怕的人面前。”容映想起第一次见到的新月,她从那时候起,就很怕自己。 “我,我不是说了,我不要做棋子了吗?你在这里等我,也是要我做你的棋子吧。”新月见容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我只是…”容映动了动唇想要解释,但见新月已经想当然的这么觉得了,皱了皱眉也就认下了“如果你不想做棋子,那我们合作。” 新月道“你能给我什么?” “你还真的很适合做棋子,变脸的技艺简直一绝。”不由得,容映是真的在称赞她。 “你也不必拐着弯骂我,说你能够给我的吧。”新月现在的困境,如果没人帮她,真的很难脱身,而容映,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自己这里得到点什么,如果能脱困,新月也是,一分都不想便宜了别人。 容映见新月,下定了决心,微微一笑“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我想问的是,我要付出什么?” “如同我给你黑水的解药一样,我是没想好你能做什么,但是,徐新月,我真的觉得,你能帮我个大忙。”新月不喜欢容映此时的眼神,他的眼神依然有神,但好似被雾气遮住了,你知道他在谋算,他是他只要不承认,就绝对不会被你看出分毫。 “我不想欠你的,而且和黑水解药时一样,我绝不会做…” “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肯害他们?你当太子是真的喜欢你,才千方百计的求娶你,就算是你和容旭和离,也要再娶你做侧妃吗?” “我知道,因为我是天生的,为皇后的命格。也就是说,我的丈夫,必然是皇上。”新月看了眼前这个,以后要为皇上的人,自己在梦里到死也只是个被厌弃的豫王妃,可见,这命运之说,真的是无稽之谈。 “你,你知道?”容映看着淡定如常的新月,这个女人的心,究竟还有多深。 “恩,我从小就知道,我也是在那一天,掉进眼前的这个池子的。”说着,新月指了指眼前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水池,然后望向容映,把小的时候,跑去找虞鹤时,偶然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时,虞鹤正在洛星殿的正殿卜卦,而陛下和太子皆在,虞鹤望着火堆中不断裂开的龟壳,对太子容昭说“太子,那个徐新月,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新月想起虞鹤的眼神,他的眼中映起火光,决绝而又冷淡,那是一种洞察一切,高于一切的眼神,新月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容昭,其他的人,也包括眼前这个会亲手了结他性命的容映,都是他的棋子。 第49章:金陵事多(1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回到金陵,果然事就多了起来。 陛下生辰的大宴刚过,就要正式准备瑶儿的婚事了,在此之前,新月和瑶儿还有个地方要去,那就是先去见一眼,瑶儿的婆母,曹家大嫂嫂的母亲曹许氏。 晚饭后,新月穿好架子上的外袍,准备出门,翡儿见新月出门立刻跟从“夫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去瑶儿房里,她应该正是惶恐和无聊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她。”说着,新月已经穿好了外袍,看着自己这件半旧的外袍,不由有些恨恨的道“真是可怜我那件袍子了。” 翡儿一听就知道新月说的是什么“是啊,夫人,那件袍子是您专门为明天的相见宴上做的呢,怎么弄得那么脏。” 新月一听,觉得好笑的看着颦儿“你又不是没见颦儿那丫头的样子,我那样算是轻的了。” 说着,就和翡儿一起笑了起来。 “奴婢隔着老远就知道您和翡儿在说我的坏话,早知道如此,奴婢就不这么用心的洗这件衣服了,金线上的泥土,奴婢可是用软毛刷一点点的耍干净的。”说着,颦儿将手里小心抱来的袍子放在衣架上,淡紫色的长袍,因为勾了银线同织,所以显得光彩熠熠,颦儿整理衣角时,忍不住的摸了摸袍子上,没有绣花的部分“这么好看的袍子,如果站在日头上,肯定很好看。” “我那日不是穿了,也没见有多曜目。明日也并不是我出风头的日子,换那件绛红的大袖来吧。” “夫人不是说那件绛红的袍子显的您肤色不好看。”颦儿还是想让新月穿眼前的这套衣服。 “走吧”新月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和翡儿一起走出自己所在的房间,往瑶儿的院子去了。 走到一般,新月看着前面有些稀疏的树影,原本因为散心而有所缓解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抬手摘下晚败的梅花,突然想起来的问翡儿“太后宫中的那颗山茶树,真的被人砍了?” “是啊,夫人。不仅是太后宫中的山茶树,还有皇后宫中,娘娘入宫那年,陛下亲手种的凤凰木也被一剑斩断,还有就是宫人们居住的下屋走了水,走水的地方,离陛下歇息的兰昭仪处,只有一墙之隔。真是不知为何。”说起这事,本有些走累的翡儿就来了精神。 “陛下生辰刚过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宫里的人怕是也跟着遭殃了吧。”新月停了下来,让路过的侍从给自己剪下一只花枝。 “是啊,太后,皇后宫中的侍从被打被审的不计其数,但太后说陛下的生辰刚过,不要动生杀之事,所以才没有杀人,而是把而是把有一点嫌疑的人给赶了出去。而下屋里的宫人被烧死了不少,真是作孽啊。”说着,翡儿从侍从手里接过梅枝,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支还带着花骨朵的梅花了。 新月接过还带着嫩芽的梅枝,掬在手指间细细的把玩“国师没有说什么吗?” “奴婢不知”这样的消息,宫中自然不会传出,若是知情者,翡儿这样的奴婢也是不会知道的。 瑶儿也刚刚用过晚饭,新月到她的房门口的时候,侍女们正将吃过的饭撤下,新月掀开其中一个食盒,里面是瑶儿最喜欢吃的糖鸡丁,看样子,瑶儿也就只吃了一点肉丁,其他的什么都没吃。 “夫人,瑶小姐从中午起就什么都吃不下,早饭的时候,也就只吃了一碗鸡蛋羹。而晚饭,她最喜欢吃的糖鸡丁,奴婢从旁数着,就吃了三筷子而已。”说话的,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杏儿,手里正捧着一碗糖水,新月抬头一看,是瑶儿最喜欢吃的红豆圆子糖水。 新月从杏儿手里接过糖水,看着见新月进来,就一溜烟坐回绣架上的瑶儿,抬步坐在她绣架对面的榻上,一边吃糖水一边对跟进来的杏儿说“这红豆圆子的糖水好吃是好吃,只是糖放的太多了,这圆子也是吃多了会胖,你是想让你们家小姐穿不进嫁衣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倒是夫人您一路清减了不少,要多吃点糖水。”杏儿看了一眼依然无动于衷的瑶儿,对新月道“是,夫人说得对。” “这糖水真是不错,如果有剩的,就送到我院中,我明日做早饭吃。” “是,奴婢这就去。”说着,杏儿看着新月的眼色,拘身离开了。 “大嫂,你要是想吃让你的小厨房去给你做,别吃我院里的东西。”说着,瑶儿一把丢开她今天一天都没有绣几针的绣布,坐在了新月的身侧,伸出自己的手“大嫂,嫁人真是太难了,我今天正针总共就绣了不到二十针,就刺了三次手指头,这些绣件,我带过去这辈子都不一定用的到,我真的要坐在这里一直弄吗?” “让你绣这些,不是让你以后用的,而是让你打发时间,让你闲着胡思乱想的时间,能够短一些。”新月细细的看了一眼瑶儿的指间,果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各有针扎过的伤口。 “大嫂,你若是想让我打发时间,可以让我做别的事情,比如说在院子里荡秋千,踢毽子,再收集露水,雪水做茶,这都是有趣的事情啊。”瑶儿垂下手,失望的叹气。 新月放下手里的碗,抬步走到了瑶儿的绣架前,细细的摩挲了一下瑶儿刚刚绣过的地方,捻起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绣线,拢好后,刺向她的入针处,一针一针的绣了起来。 新月的刺绣技术极佳,倒不是谁逼她的,而是它觉得做刺绣能让她的心沉寂下来,不过几针,原本已经走形的雀尾,被新月给坠了回来,变得栩栩如生“我说的时间,并不是眼下,而是往后数年,数十年的日子。这样的绣帕,荷包,你一年得绣几十个了。” 瑶儿走到新月的身边,看着她刺绣的针法极快,忍不住打趣她“看大嫂你的手法,一个月绣几十个都是可以的。” “如此,心才能静了下来。”说着,新月勾起丝线,在绣棚下打了个结,剪断了丝线。 “大嫂,明日,该怎么办呢?”瑶儿哭丧着脸,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以后漫长的日子倒是没把你吓到,一个见婆婆的小宴就担心的你吃不下喝不下了。瑶儿啊,你还真是乐观啊。”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瑶儿的脸“今日就不绣了。” “大嫂,我饿了。”说着,瑶儿伏在新月的膝上,给新月耍懒。 “我房中的小厨房,颦儿制了烤鸡。”新月悄声的跟瑶儿说。 瑶儿的眼神都放光了“我要吃” “我已经,让杏儿去拿了。”话音刚落,杏儿就提着食盒进来“到了夫人房中,颦儿姑娘把刚刚烤出来的鸡,用荷叶包上,正准备往咱们院子来呢。” “尝尝,这可是颦儿的手艺。”说着,新月展开了荷叶,冒着荷叶香的烤鸡就这么放在了瑶儿的眼前,瑶儿笑“还是大嫂您最懂我。” “吃过以后,洗个澡,喝杯热的桂花酒,这样睡得快一些,也暖和一点。”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准备走。 “大嫂你往哪里走?要吃咱们一起啊,这里有这么一大只呢。”说着瑶儿缠着新月,非得跟她喝酒吃烤鸡。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看着躺在床上睡着的瑶儿,因为泡了热水澡而通红的小脸,和她上卷的睫毛,睡得甚是安稳。 新月走出瑶儿的房间,深叹一口气“没多久时间了,这样管着她的日子。” 第50章:金陵事多(1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第二日一早,新月一翻身就醒了过来,她不是睡眠浅的人,但因着今天有事,并不是可以安睡的日子。 “夫人您醒的也太早,奴婢连早饭都还没有做完。”颦儿刚刚洗过手,准备去看给新月准备的汤。 “且多做点,瑶儿一会指定会过来的。昨日的红豆圆子糖水,那馋丫头没吃到,今天肯定会闹着吃,你准备一下。”说着,新月向上拉了拉被子,云锦的被子,四角都是放了香囊包缝制的,最是香软暖和的,既然颦儿说还有些时间,那就再在被子里赖一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夫人,皇后赏您的那只步摇,怎么不见了?”颦儿看着翡儿正在整理新月要带的首饰,发现她选来选去,都没有那只步摇。 “丢在宫中了,想必不是被那位宫人捡走,绞断买了,就是被捡起来交给皇后了,总之,那种都不用担心,找,是找不到了。”说着,新月依然放松的躺在被子里。 “因为接连发生的事情,皇后娘娘奉命搜了宫,就连太后和公主的宫中都未能幸免,如果步摇被捡走的话,只能是陛下宫里的宫人,只是御前的人,应该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吧。”颦儿坐在新月的身边,仔细的回想道。 “那就是被人捡了,交到皇后那里了,没事,下次见她,她估计还会送我,这些年,她送我的东西,一个妆盒子都装不下了吧。今日就戴那个吧,簪兰的那个玉钗。” “夫人,这样真的可以吗?”颦儿还是很担心。 “皇后其人,这些年你还没有看透吗?”说起皇后,新月倒是来了兴致,用手撑着了头,看着翡儿“你呢,翡儿?在东都没少听皇后的事情吧。” 翡儿点头“奴婢小时,跟着达嬷嬷在王妃身边伺候的时候,听王妃说起过皇后,王妃说…” 翡儿有点不敢说,新月笑“这屋子里,是有王妃啊还是皇后啊?” “自然是没有二位在的。”翡儿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这里就咱们三个人,夫人也感兴趣,说说吧。”颦儿如此说,翡儿想着既然话说开了,再藏着掖着,也就不好了,于是翡儿说出豫王妃都皇后的评价“王妃说,皇后是个纸糊的假人。” 说完,翡儿有些惶恐的看着两个人,新月倒是听了这句话后,笑了出来“是啊,假人。” 新月看向颦儿,发现颦儿还是满脸困惑“她从出生开始,就长了一幅皇后的脸。” “夫人的意思是…”翡儿也有些不懂。 “总之,皇后是不会怪罪我的。”说着,新月耸了耸鼻子“什么东西糊了?” “啊,奴婢的粥。”说着,颦儿就奔了出去。 “夫人可要起床了?”翡儿见新月已经大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了。 “起吧,今天并不是个能迟到的日子。”说着,新月从床上坐起,长发及在她的背上,还有一部分落在床面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几步走到了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一边的翡儿道“如此看,我还真的是个美人。” 话音刚落,引得翡儿忍不住的噗呲一笑“夫人,您说的虽然是真话,但那里有怎么夸自己的。” 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笑了“这可不是我自夸,而是听人说的,第一次,听人说。” 想起那日她和颦儿临走时,容映最后叫住了她,然后说“美人就不要这么哭了,至少在我面前。” 这是新月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别人说自己,是美人。 她最常听别的人说的,是一句“这眼睛长得倒是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是,夫人是个大美人呢”翡儿给新月梳头发,逐渐的她也掌握了新月喜欢的发型,结合今日的场合,新月的头发在她手上,渐渐的成型了。 “做美人有什么好的,我母亲,就是个美人呢。”说完,新月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巴,这话,是容映说的。 “夫人怎么了?长公主确实是东都和金陵都有名的美人啊。”翡儿找出玉簪,钗在在新月的头发上。 “是啊,她是。”说到这里的新月又笑了,伪装起自己的那种,因为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没有自己母亲的脸了。 那天,新月和颦儿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却听见容映好似在自言自语的声音,他望着新月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咒骂着说给新月听“美人有什么好的,我母亲就是个美人,她最后,不也还是死了。” 想到说那句话的容映,新月居然流泪了,翡儿吓了一跳“夫人,您,您怎么了?可是奴婢把您弄疼了?” “没事”说着,新月擦了擦眼泪,又露出了漂亮完美的笑容“这样好的日子,我才不会哭呢。” 被颦儿缠着,新月也总算是穿了那件,淡紫色的袍子,新月站在镜前,看着绣上木棉的花纹,错开的花叶,又高雅,又因为紫色的布料难得,所以显得富贵。 新月抬手,把头上唯一的金簪给拿了下来,递给翡儿“换个银的。” “是”翡儿照做,找来一只双鱼跃水的银钗,从新簪在了新月的头发上。 “大嫂,又不是没有这些漂亮的东西,为什么穿了紫色的袍子,就不能戴金簪了。”瑶儿弯腰从帘子后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叫藏起锋芒”说着新月从银钗上放下自己的手,摸着自己的袍子,看向瑶儿“又要与自己的身份,相得益彰。这是姑母教的。” “是”瑶儿本想在说什么,但想起这确实是母亲说的话,只得掬起身子,低头听训。 “去吃早饭吧,颦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鸡蓉粥,虽然是煮糊了的。”就算是颦儿尽力挽救了,但两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各自碗里,只有比鸽子蛋多不了多少的鸡蓉粥,瑶儿忍不住的抱怨“颦儿你这个丫头是越发会偷懒贪嘴了,我进来的时候,看有满满一砂锅的粥,怎么,都被你偷吃了?” “瑶小姐,您自己看,您是要吃锅巴,还是要吃糊灰啊”说着,颦儿亮出自己正头疼要洗的砂锅,给瑶儿看。 新月无法,只得把自己的碗给瑶儿“吃我的吧。” 瑶儿依然是小孩性子,挨次爱争强,得了新月的这丁点的鸡蓉粥就高兴的不得了,新月坐在一旁也就喝了一杯茶,昨日是瑶儿吃不下东西,今日,倒是换成新月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要见自己嫂嫂的缘故。 第51章:相见欢(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今日的午宴,就在新月的家里举办的,确切的说,是在新月的娘家,安宣侯府。 安宣侯府和豫王别邸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新月到别邸十几年的时间里,也没回去过几次,尤其是在自己嫁给容旭后,这六年的时间里,屈指可数。 新月坐在轿子里,伸手摸着自己额头上的额带,以此来遮掩自己鬓间的伤口,她倒并不是为了伤口留了疤痕,羞于人看的缘故,而是怕别人看不出自己的伤口,这样,所有的人才知道,自己在豫王府吃了怎么的苦。 “夫人,听说今日侯爷也在家。”颦儿靠近新月的轿子,低声的说。 新月嗯了一声“我知道” “是夫人您,特传的消息吗?”颦儿有些担心的问。 新月没有说话,颦儿忧心忡忡“侯爷万一打您怎么办?” 听了颦儿这么说,新月笑“他还不至于打我,我又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士。” 徐新泰带兵有方,治军极严,就是会有在训练的时候,有责打兵士的事情发生,为此还曾惊动过陛下,陛下下旨斥骂过几次,但也就这么过去了。最近一次是一年前,因为徐新泰被罚了半年的月例,所以颦儿还记忆犹新。 “如果侯爷打您,您就先跑,奴婢皮糙肉厚的,被侯爷打几拳应该没事。”说到这里的颦儿,咽了口口水。 新月笑“你啊,可能连他一拳都挨不住。” “那怎么办啊夫人,要不咱们不去见侯爷了,见过侯夫人,和曹家夫人后,咱们就回去吧。”颦儿忧虑的表情,被翡儿见到,靠过来问“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我们再聊我大哥,你到了府里,好好地跟在颦儿身后,她不让你跟着,你也不要跟着。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芥蒂,全然是因为,我大哥,跟瑶儿那丫头的大哥不同,他可是个很可怕的人。”新月反复交代后,翡儿也心里惶恐的一一记下了,主仆三人说完后,安宣侯府已经近在眼前了。只听一声落轿后,新月觉得一阵摇晃,轿子外是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姐您回来了。” “夫人,是蔷薇姐姐。”颦儿高兴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帘子被掀开,新月看见站在外面的,是自己大嫂曹氏的贴身侍女,蔷薇。 “蔷薇,还未给你道喜”新月看了一眼已经是妇人打扮的蔷薇,她虽不常回府,但这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她好像不用特别打听,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年前的事情,夫人还记在心上,奴婢已经收到了夫人您的贺礼了,在这里多谢您了。”说着,蔷薇屈膝,给新月回了个礼。 “新月”新月听见有人在叫她,回头,正是曹大嫂嫂的母亲,李氏。 新月侧目,看见刚刚从轿子上下来的瑶儿,立刻就挺直了后背,紧张,却不容自己有失的慢慢的走到新月的身边。 “瑶儿,这是曹家伯母。”新月领着瑶儿,二人一起走到李氏面前,不约而同的屈膝,给李氏行了一礼。 李氏上扬嘴角,笑的就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合该你们才是亲姐妹,这打扮和气质,都是一模一样的风姿绰约。” “夫人过奖”新月点点头,笑的也很是灿烂。 “母亲,新月你们像是约好的,一起来了。”曹大嫂嫂应该是在前厅等久了,这才亲自出来迎接。 “是约好了”说着,李氏拉起新月的手“走,咱们进去吧。” “是”说着,新月和瑶儿跟在李氏身后,一起走进了安宣侯府。 侯府自然还是新月小时候的样子,因为是御赐,所以除了修缮外,并不能有太大的变化。 此处是安宣侯府的侧门,往里面去就是后院主厅,今日来赴宴的亲眷们,大都已经到齐了。 瑶儿一直话都不会说的跟在新月身后,小手也不住的抓新月的袍子,新月怕她这幅扭捏的样子被李氏看见,干脆伸手拉住了她。 来到后院正厅,新月四下看了看,瑶儿也与新月并肩,小声的问“大嫂,你觉得伯母喜欢我吗?” 新月看了一眼,由其他贵妇人拥着她往席上坐,暂时还顾不上她们。 新月点头“李娘子对你很是喜欢的,因为太喜欢,把我的手都快握破了。” 说着,新月向她伸出自己,被李氏握住的手,果然因为太用力而红了起来,瑶儿看到怎么也忍不住的笑了。 瑶儿的笑容是最有感染力的,果然,如此一笑的瑶儿,果然引得正忙着应酬的夫人们侧目,新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李氏的表情,笑容也比刚才要真挚的多。 落座后,还未到午饭的时候,一群妇人一起,也就只有在喝茶闲聊。 新月正欲找个空挡溜去找哥哥,但目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瑶儿的事情。 来的客人里,除了李氏这个最重要的人,还有就是几家的姻亲,曹捷和曹大嫂嫂的姨母,姑母等人。 “世孙夫人这一路还算顺利吗?”这一屋子,没几个像瑶儿这样未嫁的小姐,夫人来夫人去,不是对着脸说话,都不知道交的谁。 “一路好山好水,眼界开阔的倒也不错,到了并州界,我还去拜访了晋王妃。”新月知道这位张夫人,就是想问自己去并州干什么了。 “这位晋王妃,除了成婚那日,见过一次,基本上没有在金陵露过脸呢。”张夫人想了想,引得其他夫人都点了点头“是从未见过。” “是太后的堂孙女啊,因着新月从并州路过,知道她有孕,所以特意去看了她。”曹大嫂嫂收到了新月的信,自然为新月解释。 “这位就是豫王世子家,最小的女儿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就要成一家人了。”坐在李氏身旁的一位贵妇,对着瑶儿招了招手“我是捷儿的姑母,来,让我瞧瞧” 瑶儿被点名后,先是有些惶恐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端正的站了起来,对着这位曹氏夫人行了个礼“姑姑。” “小嘴真甜,来,这是姑姑的见面礼。”说着,曹氏从身上解下绣制精美,还坠着玉坠的荷包,递给瑶儿,瑶儿道谢后,大方的接了。 “她呀,成日在家中读书,绣花。到没有在东都王府,替我管家的时候,忙碌了。我把她憋坏了,所以带她出来走走。”说着,新月伸手别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头上的额带。 “瑶儿你还替你嫂嫂管家?”这次曹大嫂嫂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了。 “只管过几日,大嫂额间受了伤,年节后下人的赏赐,府中年节的用度,人情往来的走动,这都是急需要做的事情,我做的也不是很好,若有逾越规矩的地方,还请各位夫人,不要见怪。”新月见她说的井井有条,那里像是做的不好。 “我呀,摔到了头,晕的起不来床。过完年,府里的琐事多,这丫头也是体恤我。”说着,新月又缕了一下头发。 这下众人算是看见新月除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袍子,和十分得宜的发饰外,头上还绑着一条淡蓝色的额带。额带二指宽,把新月的美人尖都遮住了,却依然没能遮住她全部的伤口,几位离她近的夫人,一眼就看见了。 新月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些人精似的夫人们,早就明白了新月的意思,都夸了瑶儿一番,她毕竟是个小丫头,要是以往,早就伏在新月身边撒娇躲藏了,只是碍于这些夫人在,只是把头低了下来,脸早就红了。 懂事,有能力,还羞涩不禁夸,新月见李氏的笑容越来越深。 “几位夫人可不要再夸我家瑶儿了,这年节好不容易吃胖了几斤,不然夫人们这一通夸,她早就飘飘然上天了。” 几番客套,新月也把自己想说给众人,关于瑶儿的话说完了。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坐在新月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夫人,是李氏姐姐家的女儿王氏,如今嫁进了镇北侯府家的二公子,因着成婚不久,也跟着自家婆婆张氏出来行走,而她的父亲,就在金陵城外的江州做官,新月回金陵时的那艘船,就在她父亲眼皮子底下炸的。 新月见她嘴痒的不行,一个劲的看自己,果然找了个空隙,开口问新月“嫂嫂进京时坐的船好好的,怎么半路换了一艘呢?” 如此一问,在场的所有的妇人都安静了下来,突然凝结的气氛,让新月有些吃惊的四顾,随后笑容满面的把之前和李栱定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见这茬好不容易由自己引起的热度又要过去,王氏又说“听我父亲说,那船并不像是桐油起火引起的爆炸,因为河边的渔民,在那捕鱼的时候,捞出了一只铜片,那是只有在梁国产的铜火雷上才有的。” 新月一顿,然后慢悠悠的从怀中拿出手帕,擦了擦唇上刚才喝水后留下的水渍“嫂嫂懂得可真多啊,镇北侯家的鑫二哥哥,比我,我家的小王爷要大上一岁,嫂嫂这句嫂嫂,新月真是很不敢当的。” “噗呲…”新月话音刚落,瑶儿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吓得新月心惊肉跳,赶紧去看向瑶儿的婆婆李氏,自己张嘴怼李氏的外甥女,就够出格了,而瑶儿,居然就这么笑了。 李氏不只是年纪大,为人圆滑惯了,即使是如此,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越笑越深,最后干脆的笑出了声来“对,他们家的鑫儿和豫小王爷一个是腊月二十出生的,一个是正月初十出生的,两个人虽然只差二十天,但确实是不是一个年份,一岁之差也说得通。”李氏一笑,周围的夫人们,要么真觉着有趣,要么只是应和,都笑了起来。 而王氏眼中愤怒的神色,新月也是看见了,新月只得回答起她的那个问题“至于王嫂嫂问的,我作为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是不太清楚。” 曹大嫂嫂也出来息事宁人到“这事,京兆尹已经有了决断,咱们后府妇人的,七嘴八舌的就越传越乱了。” “嫂嫂,这茶有些淡了。”新月也就把话岔开了。 “说起梁国,各位夫人听说太后和皇后宫里的事情吗?”新月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王氏能在这样的场合里,说三道四,原来她的婆婆,镇北侯夫人,也是个爱说嘴的人。 但是这个话题,正是新月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 “是啊,禁军首领孟将军被革职关押,我家官人,若不是因为那日不当值又是副将,陛下需要整肃禁军,不然非得受牵连不可。”说话的是禁军副首领范郯的妻子,范郯和禁军首领门孟涌都是十分称职勇猛的将领。 “后宫因为都是娘娘们,和公主居住的地方,禁军本来也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在各宫外巡逻,皇后和太后宫中,可是一时一刻都不敢多待多问的。”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新月也慢慢的弄清楚,太后和皇后宫中的事情,隐隐约约好像是梁国人的手笔。 说起梁国人,新月眯了眯眼睛,在梦里她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梁国人也实在没有必要,在正在整兵攻打大聖的时候,公然挑衅,又挑衅的这么低级。 新月的叹气声,引起了坐在她右边的曹大嫂嫂的侧目“不舒服吗?” “嫂嫂,我去更衣。”新月也总算是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 走出茶厅,新月回头看着依然聊得火热夫人们,侧目问颦儿“晋王在那里?” “晋王爷依然在城中,不过晋王妃马上就要生辰了,所以这几天的就要离开了。”新月听颦儿这么说,与梦里的时间重合了一下,确实离太子亲征还有一段时间。 颦儿看新月面有愁容的问“夫人,您是觉得此次的事有蹊跷?” “此事…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怎么看也跟晋王脱不了干系。” “可是刚才那位禁军副统领的夫人,说宫中怀疑是梁国干的。”翡儿也跟在颦儿身后,她一直都听得很仔细。 “如果真的是梁国干的,就真的和容映脱不了干系了。”说着,新月停住了脚步,她如果想事情又走路的话,就会摔倒的,她小时就这样,所以徐新泰总是让她把事情想清楚了,再走路。 “夫人,咱们还是先管眼前的事情吧,侯爷肯定等了咱们有一会了。”颦儿是从骨子里,都在害怕徐新泰,让新月忍不住的问她“你是姑母给我的侍女,基本上没跟我大哥接触过,你怎么就怎么怕他呢?” 第52章:相见欢(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徐新泰还住的,是他从小就住的院子,而并不似其他府里的主君,会搬到正院里去。这个院子,新月还是有些印象的,她伸手,摸了一下院门边的柱子,这柱子上的漆,是父亲亲手砌的。 “夫人,您在干什么?”颦儿发现新月停了下来,新月望她,一头的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再,再不敢瞒着夫人了,奴婢有个认识的人,是在徐将军的军中当兵,虽然只是个无名小卒,但,但偶尔见到…”说到这里的颦儿,居然脸红了。 新月和憋笑的翡儿对视一眼,道“翡儿啊,今日就让你跟着我进去,见一见颦儿眼里的豺狼虎豹。” “是”翡儿一听要进去,也是吓得魂都丢了,但也跟在新月后面,新月抬步进门,颦儿也跟了过来“夫人,我也去,咱们说好的,侯爷打你,你就跑。” “走吧”说着,主仆三人就走进了徐新泰的院子。 徐新泰的院子,倒也中规中矩,三间大屋外,没有偏屋和耳房,空出一个大院子,院子上铺了防滑耐磨的石板,一边的架子上陈列的各种兵器,徐新泰就在这院子里习武。 徐新泰的小厮就站在门口,见新月进来,赶紧跑了过来“大小姐,您可来了,侯爷等的,都有些着急了。” “洪柯,也就只有你,还会叫我大小姐了。”乔柯也是丈八的汉子,横练的功夫,拳头都要比新月的脸大了。 如此高大的男子站在近侧,吓得第一次见的翡儿,往新月身后躲了躲。 “通报一声…” “通报什么,这院子里还有你进不来的地方吗?”屋子里传出一声浑厚的声音,吓得颦儿哆嗦的“啊”了一声。 “我进去,洪柯,你去让哥哥的丫鬟来,把她们两带下去,给点果子吃。” “是”洪柯伸手,对颦儿翡儿说“二位姑娘请。” 两个丫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新月也提了提气,向里面走去“哎呀” “我就跟你说了,想好了事情再走步子。”徐新泰正坐在正堂下喝茶,就听门外新月摔倒的声音,出门看,新月果然摔倒在地,伏在了台阶上。 徐新泰居高临下,皱皱眉,忍不住的刺新月道“这狗吃屎,还四脚能踩着地呢,你怎么就翻倒了?” “这天底下,见自己妹妹摔到了不扶起来,还说自己妹妹像狗吃屎的哥哥,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我是说你,还不如狗吃屎呢。”徐新泰本想转身离开,但见新月额上的伤,还是蹲了下来,但他没有伸手扶新月,而是新月伸出手攀着他的腿,自己爬了起来。 “没事吗?”见新月站起来,徐新泰立刻站了起来,正眼都不再看新月一眼。 “摔惯了,没事”小的时候,新月每次摔倒,徐新泰都是如此,从不扶她。 兄妹二人,半年来第一次见面,而对于新月来说,这时间更久,新月抬头,看着身姿修长,侧着身子站着的徐新泰,他真的,越长越像父亲了。 新月矩步走上台阶,掬手给徐新泰一礼“问哥哥安。” “一路来,可还好?”兄妹二人实在是太过生疏,徐新泰也是一贯冷硬,能说出这样客套的问候话,也是他的极限了。 “大哥,你在这里等我半晌,应该也不是想问我这一路来的顺不顺利吧。” 今日外间并没有男宾,徐新泰若不是等新月,早就出门公务去了。 “你来见我,也不是给我请个安吧。进来吧,茶都要凉了。”说着,徐新泰转身进去了。 茶是铁观音,兰香馥郁,竟如真的置兰花如杯中冲泡。 屋中陈设如旧,就连椅子上的垫子,也是半旧的,有些脏污了。倒不是曹大嫂嫂不尽心,而是徐新泰不说换,这屋里的东西,怕是没人敢动。 徐新泰坐在一侧,后背挺直,面无表情,而那双深邃的眸子,不怒自威。 新月坐在徐新泰身边,二人极其相似,都肖似他们的父亲“说吧,信上是什么意思?” 新月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伸手解下头上的额带,原本只是在眉尾看到一点痕迹的伤疤,徐新泰定睛一看,这疤从眉尾起,一直深入她的鬓间,最深处,乌发都不能遮盖“哥哥,我,并不是爱哭,撒泼卖疯的人。但是你看一看我额间的这道疤,我已经不能再跟豫王家的小王爷再过一日了。他将我从桥上推下,我晕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一人管我死活,我自那王府里,没一个人,将我放在眼里,若是哥哥不允,再见,怕是在你我,父母膝下了。” “你说你不撒泼卖疯,现在竟是真疯了。”徐新泰见她说不哭,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一刻不停。 “哥哥,这话,我也只能同你说了。你是我最后一个来求的人了。我先是,去见了我的夫君,他满口答应,却在豫王那里算不做数。我去求豫王,豫王道我是豫王府,摆在前面,给皇上太后看的,我是豫王府的保命符,他如何能放我。我又回了金陵求太后,太后,太后说…” “太后说什么?”徐新泰自问自答“太后说,你也是陛下摆在豫王府里的,一块稳定住豫王,和虽然不在豫王手里,却依然尽归他差遣三十万北境军的牌子,也是陛下和太后的安稳符。” “是啊,太后就是这么说的。”新月垂下肩膀,如失了魂魄,那日太后之所以那么生气,绝不是因为新月,说了对她母亲不恭敬的话,而是她责新月不懂事,不懂陛下一番制衡谋划之计。 “如此,你还望我帮你?”徐新泰端起茶,却没有喝,看着袅袅的热气,有些出神的道“这些年,你自姑姑的羽翼下,懵懂无知,如此,让你见见这世间的无情无义,新月,这也是给你长个教训。” “那就,只有…”徐新泰抬目,就见新月眼下一沉,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他大约也能猜到,打断她的话道“陛下怎么说?” “陛,陛下,说和离可以,要我再嫁。” “再,再嫁?你一个高门侯女,再嫁这二字脱口而出,你是真觉得我不敢一刀杀了你正家风?”新月话音刚落,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哭得徐新泰也有些乱了方寸,拍桌而起。 “这不是我说的,是陛下说的。我是四月里,谷雨那日出生。上一次,谷雨这节气,在四月里,还是近百年前。那日星相,北斗七星,斗柄东伸,天下为春。虞鹤国师,道我是皇后的命数。皇后啊,若嫁进了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家里,笃信命数的陛下,作何感想?”新月垂首,看着自己袍子上的花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徐新泰。 “你十岁那年,落水被水下亡魂拽去一魂一魄,皇后的命格早破了。”徐新泰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从不信这种事。 “这是,国师说的。哥哥,你若不帮我,我啊,就只有这一条路走了。太子妃不能生育了,若是再娶我,为侧妃。咱们徐家,真的如你所愿,必会再显祖父,父亲在时的荣光。”这便是,新月想的决断,她不会如她的母亲那般软弱,寻短见的。 再嫁太子,自己推脱一些时日,用不了两年,太子,这世上就没有太子了。 “你放着原配的正妇不做,做侧妃为妾,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不帮我,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哥哥,我刚才就说了,你是我,求得最后一人了。我若是求不到你,那我就自己来。名声?我命都活不出来了,还要什么名声?徐新泰,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以为我在姑母那里,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过的比你舒坦?是你,嫌我麻烦,不想护着我,才把我,送去给姑母的,你都忘了吗?我如今像个棋子一样,被人拿捏,摆放,都是谁所赐?”新月摔了杯子,上好的铁观音,她一口,都没有喝。 “你在这侯府里,就能过的安稳吗?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讥讽,都不足以,让你说我一句,为你安排的好?” “我宁可,跟着你,受人白眼。哥哥,这白眼也是你自己以为的吧,是,我们在朝政面前算不上什么,可是您,我可是陛下的外甥外甥女,您若不自辱,谁敢?” “谁敢?你不也是被人欺辱,在这里哭吗?” 新月气得脱了力,反而笑了起来“我们,竟然不似一对兄妹,而是仇人两个,在这里互相揭短,骂街。” “是你自己自找的。”徐新泰将茶杯冷冷的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二人沉默半晌,新月觉得自己眼干,便不哭了,哑着嗓子道“大哥,你说,如果有一日,我被成了豫王的王妃,却报得了疯病,你会来看我吗?” “你都疯癫了,我还去干什么?见你不能自已吗?” “我竟还抱有一点点的希望,是啊,我都疯了,没用了,没用了你还来看我干什么。”说着,新月站了起来,手里的额带也掉落在了地上,向外走。 “这个样子,去干什么?”徐新泰知道外面正在宴女客,新月双目哭得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一出去,就会被人非议。 “趁着我现在还有用,就算是与虎谋皮,我也要挣脱出来。”说着,新月往外走,被徐新泰一把拉住,新月感觉到徐新泰有力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二人对视,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一个冷淡如冰,一个一潭死水。 新月皱眉,想甩开他的手,却不能。只得咬了牙,一把抱住了徐新泰,抱着他失声痛哭。 兄妹二人,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么亲近的时候,别说是抱头痛哭,刚才,徐新康连扶她一把都不肯。 徐新泰手热怀里也温暖,整个人却如同一块冰一样僵硬,但是新月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这是,与他血脉相连,亲妹妹的眼泪。徐新泰想起,小的时候,见到蹒跚学步的新月,他比新月大四岁,他记事时,新月正好在学走路,她摔倒了,母亲去扶她,她却满脸泪痕,伸着手,要自己抱她。可能新月不记得,但徐新康记得清清楚楚,那日的新月,就是这样伏在他的肩膀上,哭得眼泪都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也如现在这样,方寸大乱。 “放开我”方寸乱,不代表他就软下了心肠,而是伸手先把新月甩出自己怀里。 新月用尽了全力,徐新康又不能真的打她,这会的徐新泰真的比给他上枷板还难受。 徐新康是有气的,新月知道,二人的隔阂,是从他们的父母亡故起就有的,徐新康的心,也早就,无法再对新月敞开了。 “我来时,摸了摸你院门口的柱子,我对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我伏在他身上,他在漆那桩柱子,他说,你长大了,以后也将会是这安宣侯府的顶梁柱,所以必须给你漆好一桩可顶天立地的柱子,这样,你可为我遮风挡雨。他说的,你可,为我遮风挡雨,哥哥,我问你这一句,你也只回答了我这一句,你,可为我遮风挡雨吗?” 徐新泰没有回答,新月心里也没有答案,但是新月松开了他,伸手,缕好了头发,用手帕好好地擦了擦脸,转身才出去。 出了门,新月站在台阶上向外看,徐新康追了出来,却见新月没有走远,一时差点刹不住脚,对新月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我…” 新月回头,看向徐新康,徐新康见她眼下无神,再无刚才的期翼之色,他的心底第一次闪过一丝心疼,竟有些磕巴的解释“我,我还没有回答。我,我现下没有答案。”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时候,念起这阙《丑奴儿》,到比萧瑟的秋日更加应景。你且当我年少无知罢了,我走了。”说着,新月再也不停留,大步走出徐新泰了院子,留下他一个人看着新月的背影,矗立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3章:相见欢(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从徐新泰的院中出来,情绪激动,颦儿和翡儿正站在院门口观望,看着新月从里面出来的样子,立刻就跟了过来,新月走了几步,再往前,就是后院设的宴席了,她实在打不起精神,掉头欲走,却一头撞在了颦儿的怀里。 颦儿立时抱住了新月“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新月一听是颦儿的声音“去,翡儿去把我大嫂叫来,我,我在前面的亭子里等她。” “好,奴婢这就去。”颦儿抱着新月,而翡儿也就只得先去找曹氏。 新月垂着手,由颦儿扶着,走向不远处的亭子里。亭边有假山,可以有所遮挡,新月坐在亭子里,就从怀里扯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夫,夫人,您…”颦儿不信新月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原本还泪眼滂沱,这会也只是因为哭得狠了些,还有些噎声,只是眼中并不再流泪。 “若,若哭的久了,我的眼就要真的肿了起来,一会回到宴上,必要看出破绽。”新月露出手来,拇指掐的食指已经快要出血了才忍下。 “夫人,您…侯爷打您了?”颦儿看着新月衣服上的灰尘,而身上并不是像有什么伤疤的地方,又翻开她的衣领,脸上也没见有什么红肿的地方,但新月刚才哭得厉害,颦儿急的也要掉泪了“夫人,您到底伤到哪里了?” “没打我,他再怎么心硬如铁,也不能打我啊。”说着,新月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手上的灰,而衣服上的灰尘,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都说了,穿那件绛红的袍子,这件袍子这么漂亮,每次都弄成这个样子。” “等这次事了了,咱们做十件,嬷嬷给您裁,我亲自给您做。”说着,颦儿拉起新月的袖子,用自己的帕子去擦,但不知何处沾上的水,将灰尘晕开了,大半个袖子上,全都是污渍。 “这,这是怎么了?”曹大嫂嫂正在厅上安排用饭的事情,却见翡儿从后面绕上前来,叫她过来,敢绕过假山,就见新月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坐在亭子里,见曹大嫂嫂来,新月站了起来“嫂嫂,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客气,你,去了你哥哥房中一趟,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曹大嫂嫂也是生怕新月挨了打,虽然她知道自己丈夫的为人,但,她嫁入徐家十年,从未见过这对兄妹,一起吃过一顿饭,喝过一杯茶,新月兀自坐在此处,曹氏还真是一时拿不准她是怎么了。 “嫂嫂,我这,这衣服脏了,您,您能借我一身衣服,和,和一点冰,我镇镇眼睛,眼热的厉害。”新月一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也又要流出来,她忍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头上的玉簪。 曹大嫂嫂见新月这动作,立刻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着新月手上的灰尘,说道“新月,我总是怜你,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连婚事,都可以别人抢去,不受安排。我作为你的长嫂,却未能尽到义务,为你说话撑腰,我时时愧疚。而你的态度,也总是向我证明,你同我是隔着一层的。你每次非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才会开口求我办事,而且每每都送我东西,我为你备嫁妆,你回礼的时候,里面东西最多的几个箱子,封条都没有拆,尽数又给我送了回来。就连这次,你希望我能说成我弟弟与豫王家的瑶儿的婚事,也是第一次主动登了我的门,送了我好多礼物,新月,你真当我,缺你的首饰,你从未把我当做你的家人。这些年,你哥哥从外带兵,家中只有我一人,无公婆伺候,中馈之事也是没什么难的。而你,是我始终无法取悦和亲近的。今日见你对瑶儿的维护,教导,或许是我做的不足。” 新月看着她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新月犹豫一番,把手抽了回来,道“不知嫂嫂,可有干净的衣服和冰块。” “是,是我胡言乱语了,走吧,去我房里。”说着,曹氏难掩失望的走在前面,和新月一起,往后面的院子去了。 衣柜打开,新月望着曹大嫂嫂的衣服,然后笑了,曹大嫂嫂亲自去给新月拿冰了,屋子里只剩下颦儿,翡儿和新月。 见新月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了,颦儿问到“怎么了,夫人?” 新月其实并不讨厌这位曹大嫂嫂,而且她也一直向自己示好,只是自己一直在拒绝而已。如今,整整一衣柜的衣服,就这么展示在自己的面前,还真是有满心的真诚,但新月并不打算领她这份情,而是伸手拿出一件宽袖的褙子,对颦儿说“给我换上吧,再给我梳下头发。” “是” 从曹氏房中出来,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而曹氏也先走一步,去安排开宴的事情,新月这一来一去,耽搁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而且就算是用冰敷了脸,新月的眼下还是红肿着,能被瞧出来,如此,新月倒是想好了对策,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瑶儿正坐的百无聊赖,看见新月回来,惊喜的叫了一声“大嫂,您…” 得到新月的眼神制止后,瑶儿立刻压低了声音“曹大嫂嫂说,快要开席了。” “你这丫头,是怕我在自己娘家里吃不上饭吗?”说着,新月就已经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大大方方的露出自己的脸,反而显得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瑶儿看见新月的红肿的眼睛和眼色,开口问道“大嫂,您这眼睛,是哭了吗?” 说完,新月像好像没发现一样的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我…” “夫人”翡儿有些慌张的从怀里拿出镜子,递给新月,新月看过以后,有些懊恼道“不是说看不出来吗?” 如此,新月和瑶儿这么一说,让全场的贵眷都看了过来,新月眼神黯了下来“我与哥哥,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面了,而且再过不久便是母亲的忌日了,所以…” 众家眷又是对新月一番安抚后,曹大嫂嫂也走了进来,道“诸位夫人移步饭厅,咱们开席。” 到了饭桌上,见话题又转到了最近宜达将军家得了个大胖嫡子,这是他们家夫人,嫁进门十多年来,第一次生育。一时间成了京中夫人最关注的话题,新月从旁听着,也是轻咳一声,再见瑶儿,早就试着神游,不去听这些对她这个未嫁之女来说,甚是出格的话语。 新月见她无聊,新月伸手为她加了块她一直都在看着的玉蓉饼“尝尝” “是”瑶儿动筷,虽然糕饼的滋味是她喜欢的,但她也是小口小口的吃,吃的甚是辛苦,倒是引得新月笑了起来,瑶儿见新月嘲笑她,更加的气恼,但因着人多,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又夹了一筷子玉蓉糕,放在新月的碟子里“大嫂您也是。” 李氏抬眸见姑嫂二人如此和睦,不仅开口问“你们姑嫂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新月笑着看向李氏道“这丫头,当着夫人们的面,倒是害羞了起来,从前在家里,这玉蓉糕,只要我房里的嬷嬷做,非得藏起几块来,不然我是一口都吃不上。没想到她还会把这玉蓉糕放在我的碟子里,我还觉得好奇,是不是嫂嫂家的玉蓉糕不好吃,仔细想想,倒是这丫头懂事了,知道了克己复礼的的道理。” 瑶儿听后,并没有慌张,还是清楚地点评起了这方不大的玉蓉糕“曹大嫂嫂家的玉蓉糕,糕面雪白如玉,糕碎正如玉屑一样,还香甜如蜜,独有一些松香,内里更是松子馅料,瑶儿想着,大嫂您最喜这松子的香气,定是喜欢。所以想让大嫂您来尝尝,回到家以后,让王嬷嬷,做给我吃。” 姑嫂二人这番话,虽然道出了瑶儿是个爱吃的丫头,但却是个会吃,懂吃,有品位的,反而有着几分雅致。 果然,李氏满意的笑了起来,然后指了指眼前的拿到芙蓉团饼“你喜欢吃玉容糕,想来也会喜欢吃这个。” “是”瑶儿吃了两筷后,又品评了一番,饭桌上的人都不住的点头。李氏对着新月点了点头,新月知道,这是李氏,认可了瑶儿。 新月难忍心中的激动,忍不住的加深了脸上的笑容。 “说起宜达将军家的胡夫人,新月夫人与小王爷成婚也六年了,膝下犹空啊。”王氏说完,不仅是新月,曹大嫂嫂都按压不住想要说她几句,但李氏却抢在女儿前头,对着镇北侯夫人开口问道“先头的那位那位张娘子,留下来的两个孩子还好吧。” 王氏没想到李氏会突然提起那位难产去世的张娘子,张娘子是自己婆婆的亲侄女,如此说起,镇北侯夫人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那两个孩子,一直养在我的膝下,大的那个今年已经五岁了,再过几年,就能带出来见人了。” “小的那个呢?”李氏接着问。 “难为她娘用尽了力气把她生下来,身体一向都好,就怕那些眼皮子浅,出生又不高的人,想错了主意。”说到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镇北侯夫人,说的是就坐在她身边的王氏。 “家里用久了的奴婢,都有昏头的时候,何况是有旁的指望的人。婵儿啊,你跟在你婆婆身边,好好做帮手,先前的张娘子做的就很好,你也不能丢了分寸。”李氏这会又恢复了一幅慈爱的姨母的样子,但是王氏的母亲是庶女,李氏自然瞧不上她。 “是”王氏被婆婆,姨母几番教训,自然要收敛一些。 新月掀开放在手边的汤盏,是一道健胃益脾的山药枸杞汤,排骨拆了骨才放进去,吃起来既美味又不必担心骨头,新月暗赞曹大嫂嫂的细心,转念想,李氏也是这种细心的人,瑶儿大大咧咧的,二人脾气不对可怎么办。 “大嫂,不用担心。”瑶儿像是看透了新月的想法,伸手拉住新月的手,悄声的对新月说。新月点点头“好” 饭后,又喝了会茶,这场宴才散去,新月有些疲倦,但李氏还是拉着自己说话,热络又自然。 “好孩子,那咱们到那日再见”见新月的轿子到了,李氏亲送了新月出来,新月和瑶儿行礼后,也就告辞了。 做回轿子上,新月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颦儿得了府里的消息“夫人,王爷,小王爷再过三到四日就要进京了。” “我知道了”新月闭上眼睛,右手搭在左手上,拧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瑶儿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等着她出嫁后,自己对姑母的承诺和报答,也就结束了。 到了豫王别邸,瑶儿第一个从轿子里出来,好似是憋坏了她,走进院子的步子,也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去了。 新月跟在她的身后,刚刚走进院子,就被去而复返的瑶儿差点撞到“那个王氏还是汪氏,真的跟狗一样,只会汪汪叫。” “她又没对着你叫,你生什么气啊。”说着,新月拉住了瑶儿,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曹夫人也出言训斥过她了,以后你们遇见,也不必怕她,跟不必离她。” “大嫂你不生气吗?她说您和大哥哥没有孩子。” “她也没有说错啊,我跟你大哥就是没有孩子。”新月倒也豁达“而且你大哥也有孩子,那就是眺儿。” “大嫂,您和哥哥婚后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怎么会有孩子了。” “累了吧,回去休息吧。”说着,新月让兴儿扶着她回自己的院子去休息。 这日,新月安排了一整天,关于瑶儿婚事的事情,反反复复也就这些流程,但新月每件都亲自安排排演,一直到下午,才告一段落。 她累的脱力,一直在床上睡到晚饭时间才起。 掌灯后,新月依然不想起床,半个身子都靠在穿上,手里端着一盏水米汤,喝了两口也失了兴趣。 递给翡儿,颦儿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夫人,李大夫不是说您忧思过度,如果不多吃茶饭的话,恐要出大事的。” 新月摇头“我是午间吃的晚了些,又睡了好久,所以吃不下东西。怎么样,那边收拾好了没有?” 颦儿不肯说,非看着翡儿手里的水米汤,新月无法,只得一口口的喝下碗里还算爽口的米汤,见一碗米汤见底,颦儿才张嘴道“夫人吩咐的住处,王嬷嬷已经安排妥当了,其余的,都等着夫人过去以后再安排了。” “那便好。王爷和小王爷他们住的地方呢?” “王爷住在世子和夫人的院子里,小王爷和萧娘子还是住在小王爷的院子里,二爷和三爷都住在珊儿小姐的院子,珊儿小姐的院子左右两边有条小经,正好把两位爷住的房子隔开了。” “那就好,他们明日就要来了,一切要妥帖才行”新月伸手从一边的架子上,拿起自己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了下来。 “是”颦儿应道。 “夫人,那几个大箱子,是做什么用的?”从翡儿到了金陵第一日,就觉得摆在房间一侧的好几个大箱子,就很让人在意, “那些明日就要送出去了,不用管了。”这里面,差不多是新月所有的东西,向前从东都带回来的东西,一片包袱布都没往这边送,都被王嬷嬷带去京郊的庄子了。 “夫人,有您的信”二门传来消息,看门的婆子送上了一份刚送上来的信。 “拿上来吧”新月看了一眼时辰,这会有谁会送信呢。 接到信,新月就知道是谁了,展开信纸的时候,新月笑了“他居然还会写信。” “怎么了?”翡儿给新月换好碳炉,新月竟然躺在床上,轻松的笑着。 “晋王离京了?”新月问。 “是,今日一早”翡儿也收到了消息。 “恩,我知道了,他的夫人再过一两月就要生了。”说着,新月也看完了信,随手把信团成团,递给翡儿“烧了” “是”说着,翡儿当着新月,把信纸放在了炉火里烧了。 收到的信让新月一直很开心的笑着,颦儿和翡儿看着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笑容的新月,尝试的的问“夫人,什么事让您这么高兴?” 新月皱眉,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不知道这时候笑,合不合时宜,总之,新月觉得事情到了一个结束的点,自己得到了片刻的轻松。 信是容映的信,上面告诉了自己一个消息。说再过半月,最迟一月,梁国就要递国书来,为太子求娶和亲的公主。太子已经有了正妻,嫁过去也只能是侧妃,而求娶的人… “若仪公主今年几岁了?”新月问道。 颦儿想了想“与奴婢同岁,虚岁十六了。” “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新月点点头。 “夫人说的是公主吗?可是也没见陛下和皇后娘娘为她定下驸马啊。” “我说的是你,再留的话,你就成老姑娘了。那日你同我说的,那个与你是同乡,在我哥哥军营里当兵的小伙子,可好?”新月歪着头,见颦儿果然又脸红了。 “夫人,您现在焦头烂额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不必再为了奴婢的事情而操心,不如等夫人如愿以偿了以后,再来操心奴婢的事情。兰儿姐姐和蔷薇姑娘,也是十七八岁白嫁人的。”颦儿自然是一口回绝了新月,新月一听还是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道“好!” 一大早,新月被门外的一阵响动而吵醒,她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自己好像睡过了头,那两个丫头并没有叫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自己穿上鞋和衣服,朝着有想动的地方走去。 刚到门口,新月听到有两个自己不熟悉的声音,在和颦儿吵架。 “我们是萧娘子身边的人,以往夫人不在东都王府的时候,都是我们家娘子在府里主持内事。到了这别邸,我们奉娘子的命令,来查看各处住处的情况,还没有进门呢,就被你这个贱婢拦住,快些进去通报你的主子,耽误了事情,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只听颦儿语气如常,并没有什么不悦,也没有跟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子说话,而是带着吩咐的语气道“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贼人,张口闭口什么妾室管家,正妻得陪着的疯话,压下去打一顿,再送到衙门里去。” “是”在这座别邸里,自从徐氏去世以后,新月是说一不二的,这两个无脑的蠢货,一开始就惹错人了。 颦儿转身进屋的时候,见新月散着头发,衣服却已经穿戴整齐,知道她已经醒来有一会了,刚才的事情想必也听到,细声道“夫人,刚才的事情…“ “你处理的很好,不过打完她们,不是送到官府,而是就地发买了,她们的身契同萧氏去要,不给,就说我说的,也打她一顿。”新月眼神一沉,颦儿点点头“是” 这个小插曲后,新月看了看时辰“你今天怎么没有叫我起床?” “早起奴婢派人去码头打听王爷和小王爷的船,那小厮递回消息说,还没有见到咱们的船,所以奴婢想着,不用让夫人您起来等着了,您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东都不行,在咱们的府上还不行吗?”颦儿其实是动怒了的,这会儿说话也有些意气用事了。 第54章:相见欢(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日是豫王一家进金陵的日子,新月作为世孙之妇,自然要前去码头相迎,也在这个码头上,从新见识了一番,豫王的光辉。 新月望着正在靠岸的大船,而比她站的,更靠前的位置上,站满了人。而且全都是封侯拜相的老贵族们。 新月皱着眉,看着前面的这些攒动的人头,不知道本就忌惮豫王的皇上,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会怎么想。 果然,新月从角落处,看到几个面上无髯,个子不高,但腰间佩刀的青年人,这模样一看,就像是宫里,从小净身,专门习武的武监。在这里出现,有这么的明目张胆,一是刺探,再来就是让在这里接豫王的王公贵族有些忌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害怕。 站在最前的,是陛下的堂兄弟,桢王,如果不是他的父亲和励王内斗,险些倾覆家族,又断送了性命,不然那里有现在,当今陛下的王位。 后面的几位王公,大多也都是如此境遇,站错了队,不得当今陛下重用,自然就会围在豫王身边。 而站在另一边的,看清楚为首之人的脸后,新月差点没厥过去,她看了一眼正在下锚的船,想要转身离开。 “夫,夫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可是威北大将军,周,周大将军。”翡儿从小在东都长大,但也是第一眼认出,站在最前的那位,是统兵三十万的周将军。他是豫王的副将之一。 四方守将,除了当今陛下的小舅舅没有过来外,都在这里,因为现在天下太平,这些戍边的将军,都在金陵城中,新月觉得他们真的是闲的。 新月转身想走,但知道现在并不是任性的时候,于是也就几番忍耐后,继续在这里站下去了。今日这场面,让新月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容映上位后,现在站的笔直,神情倨傲的桢王,和一边见桢王,满脸不顺眼励王世子,都被连根拔起,但唯独豫王一家了下来。那就是这些将军们啊。豫王虽然看上去,被拔了牙齿,是只将死的老虎。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豫王就算是死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豫王世孙,就会成为他的这些势力的接任者,留下他,厚待他,这些将军们,自然也就顺服了。 戴着帷帽从马车里出来的新月,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站在最后面,希冀那些武监不要看见自己。 容旭跟在豫王身后,已经从船上下来了,但他是一脸愁容,并不是拎不清事情人。 桢王拘身,对着停在他身边的豫王道“皇叔,几年不见,身体可还康健?” 因为是进京,所以豫王并没有穿着府中常穿的道服,而是身着一件茶色的锦袍,腰系荷包和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玉,那是先皇御赐之物,这么一看,真当得上一位位高权重,深受皇恩的王爷。 豫王抬头,对一边的候着,已经等得脸都僵了的桢王说“好侄儿,我身子还好。倒是你,不用问候,看你这身上的肉,就知道你过的是不错的。” “是,是,侄儿还过得不错的。”桢王不敢如何,只得应和着回答。 “都站在这风口里,多累啊,今日本王回京的有些匆忙,府中没有备下水酒,只是听说覆南楼的酒菜不错,侄子,同去?” 桢王自然一百个同意,豫王看了一眼一边的励王家的世子,招招手“昌儿,上次见你,还是在你百日的时候,如今,竟长得这么大了。” “叔祖父安康。”励王世子容昌也总算是挤到了近前。 “乖孩子,同去吧?” “是” “诸位大人也一同去吧。”豫王声音略高了一点,应和之事起伏,新月叹气“没咱们什么事了,走吧。” 新月并没有在这船上见到内眷,站在容旭身前的,也只有他的两个叔叔,显然是豫王早就安排好了的。 “夫人,小王爷往这边来了”新月刚转过身去,就听到翡儿这么说。 新月转头,看见豫王正在看向这边,新月施施然,行了个礼后,豫王点点头,而小王爷容旭已经走到了新月的面前。 “给小王爷请安”新月又给容旭行了个礼。 “走吧”容旭表情淡薄,抬步往新月来时坐的马车上进。 “你去哪里?”新月不知所云的拉住了他。 容旭看着自己衣角上,新月的手,并没有打开,而是淡淡的说道“回府” “你不用跟王爷去应酬吗?”新月看前面的豫王和王公将军们,已经各自骑马,上了马车往覆南楼去了。 “抄家的时候,带上你我就行了,你不走吗?”看得出来,容旭在心里有些生豫王的气的,抄家这种不吉利的话,都说出来了。 “走,走”说着,新月有些不知所有然的,就坐在了容旭的身边。 马车再次走动,新月一个没抓稳,差点摔倒,被容旭伸手扶住“小心一点。” “好,好的”说着,新月又从新坐好,马车也趋于平稳的前行了。 容旭好似很累,靠在一边的车厢,闭目养神中。 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马车停下来后,新月见容旭依然没有反应,细看他竟靠在一边睡着了。 新月想要叫他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新月伸过来的手,和离得有些近的新月,然后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像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随后见新月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的后退,然后讪笑一声“我们都成婚六年了,你若是在害羞的话,实在有些说过去了。” “并不是,只是觉得慌张而已,进去吧。”说着,新月先从马车上下来,珊儿和瑶儿已经等了有一会了,但见马车上下来的,只有容旭和新月。 珊儿很久没有见过容旭了,他们兄妹二人自然也是很有话说,珊儿自然且亲昵的把手搭在容旭的胳膊上,容旭也伸手给她整理这臂间的绸带,询问着她有孕的事情。新月看着这一幕,又想起自己冷硬的哥哥,不仅瘪了瘪嘴。 “本想去码头迎接王爷和小王爷您的,可是珊儿说还是在家里等着更为贴切一些,可是不知,王爷呢?”说话的,是孔茂,而他并没有见到豫王。 “文公世子有心了,祖父设了宴,在覆南楼,不过祖父有交代,知道世子您不喜欢那些纷杂的场合,我们为一家人,就在家里吃顿便饭。” 孔茂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们家自诩清流,一出门就听到了王公贵族们全都往码头去了,他大致也猜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才和珊儿直接来了别邸,果然,容旭也不愿意去参与那些场合。 二人和容晗一起,相挟进到了客室一起喝茶,瑶儿和珊儿也很是高兴的跟在后面,只留新月一个人站在后面,垂着手并不想跟过去。 瑶儿抬步已经走到正堂了,回头却没有看见新月的身影,而新月早已经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了。 “夫人,您不在前面吗?”王嬷嬷在这里看见新月,有些吃惊。 “他们姊妹兄弟的会面,我在那里倒是显得多余,嬷嬷,我有些累了,你给我铺床吧,我休息一下。” 王嬷嬷转身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盏汤“已经到午饭的时间了,夫人不要喝点鸡汤再…” “呕…”新月一闻到鸡汤的味道,弯着腰就吐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站在她身边的翡儿和颦儿“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因为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新月吐出来的,只有酸水而已,胃壁缩在一起,隐隐作痛。 “这,翡儿,你快去叫大夫,夫人,你这脸上都没有血色,难怪是累了,快,快躺下。”说着,王嬷嬷展开被褥,把新月扶到了床上。 新月把身上弄脏的袍子脱了下来“没事,我只是有些头晕,在码头上又喝了风,躺一会就好了。” “您这样子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这额上的伤,好了没多久就劳心劳力,还四处奔波,这脸都瘦了一整圈,这要是因为头上的伤,留下病根可怎么是好啊。”说着,王嬷嬷把她头上的发钗拆了下来,放下她的长发让她舒服一些。 瑶儿进来的时候,真好见李郎中进到新月的房中,问“李郎中,我大嫂怎么了?” “翡儿姑娘说,夫人有些呕吐眩晕,我这就去看看。”说着,李郎中脚步不停的进到了屋里。 “呕吐,眩晕?是不是有孕了呢?”瑶儿激动的拉着杏儿道。 杏儿小声的对瑶儿说“小姐,这不是您该说的话。” “你也学大嫂是不是,但如果大嫂真的有孕了,那真的是太好了。”说着,瑶儿走进了房间。 见李郎中正半跪在新月的床边,给新月把脉,面色并不像是高兴的事,于是瑶儿担心的问“我大嫂,没事吗?” “没什么大事,但是夫人,您可要注意了,忧思过度,现在已经眩晕难耐了,照此下去,肯定会出大问题的。”说着,李郎中站起来,看了看新月的伤口“本来,您额上的这道伤口下的骨头有些裂缝,好好地养着就会好起来,如果在耽误下去肯定是要出大毛病。” “大嫂你是生病了,不是怀孕?”瑶儿立刻就听不下去了。 “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怀孕了?”新月觉得哭笑不得,想起她与容旭的关系,就算是猴年马月,自己也不可能会有身孕。 “您头晕,呕吐,这些都是珊儿姐姐有孕的时候,有的状况啊”瑶儿问李郎中“李郎中,你是不是诊错了?” 新月看李郎中被她缠的脱不开身,只得抚了抚额头问李郎中“要怎么治疗?” “我给夫人开几幅药,夫人喝了这几日就卧床休息吧。”说着,就准备去开方子,却被新月叫住“我现在不能休息,再过五日,就是瑶儿成婚的日子了,我若是卧床不起,瑶儿的婚事要怎么办。” “大嫂,现在还是管我的时候吗?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快躺下休息吧。”说着,瑶儿就扑到了新月的床前,按着新月的胳膊,让她躺下。 “我一定要等这件事情万无一失了再说”新月还是不肯乖乖听话。 “夫人,服了药后,会一直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的,能够如此休息三天的话,对额上的伤,就会有很好的帮助。如此,夫人也不会错过瑶小姐的婚礼了。”这事李郎中早就想到了对策,如此一说,新月才点了点头“那就如此吧。” “好,那小的立刻下去为夫人开药,夫人刚才吐了,肯定吃不了东西,但是喝药前,先吃些清淡的东西最好,然后立刻开始卧床休息吧。” “好”说着,李郎中就去外间开药了,王嬷嬷一听郎中这么说,端着放在一边,还热着的鸡汤过来“这鸡汤倒也是夫人此时…” “嬷嬷,夫人就说闻到鸡汤的味道才开始吐的,嬷嬷这几日在庄子上不知道,但是夫人的饮食里,已经绝迹不见鸡汤了。”翡儿见新月面露痛苦之色,急切的开口道。 王嬷嬷面上挂不住,但也知道了新月呕吐的原因,端着鸡汤,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了下来,瑶儿悄声的说“翡儿你这丫头,除了我母亲,王嬷嬷就是你们家夫人最在意的人,你敢呵斥她?” “奴婢,奴婢也是一时情急,请夫人原谅”说着,翡儿也是一脸悔意的跪在了地上。 新月挥挥手“这话你应该去跟王嬷嬷说。” “是”翡儿转身,去厨房给王嬷嬷赔罪了,新月看了一眼瑶儿,瑶儿站了起来“大嫂您要好好休息,我去哥哥那边通报一声,说您病了。” “出去吧,我也累了。”新月让颦儿好好地送她出去,向上拢了拢自己的被子,躺了下去。 “夫人,我换了白粥来。”不一会,王嬷嬷端了白粥,自己进来了。 “翡儿跟您好好的道歉了吗?”新月坐了起来,有些艰难的接过白粥,王嬷嬷见她勉强,也就给她端着,喂起了她“那丫头,虽然对你挺好的,一心为你,只是,性子太冲了,若是只为了让你舒心,而不看周围人的反应,不懂规劝,容易连累您。” “那个达嬷嬷,乌眼鸡似的盯着我,能给我什么好的人使唤。不过翡儿也是不错了,以后要您从旁多提点,看着了,好在我们马上就去庄子里住了,有的是时间好好教她。”新月一语道破翡儿的问题,王嬷嬷也笑了笑“放心吧,老奴会好好教导她的。” “好了,我不想吃了。”说着,新月摇摇头,一口粥都不想再喝了。 王嬷嬷看着只吃了小半碗的新月,又太懂她的脾气了,于是并没有再劝,而是有些担忧的问“老奴刚才听颦儿说了码头上的事情了,陛下和太后就是为了防止王爷如此,才不肯放开您的,他现在这样,不就有把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对外说,我一回府就病倒了,因为忧思过度而一病不起了,一定要把这个事,传到宫里的人的耳朵里。”新月又躺下,才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正是午膳时间,陛下来到太后宫中,陪伴因为受了惊吓的太后用午膳,实在是仁孝至极。只是饭桌上,母子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别提吃饭了,太后连一口汤都咽不下去。 “这豫王,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对他多番退让,却还是没能换来他的一丝敬畏。”太后疲倦的扶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母后,您现在身子好一些了吗?那颗山茶树,已经无法挽回了,儿子这就让花匠,一直一颗更大的树来,虽然不能比拟父皇亲手所栽的情谊,但也可是让母后您时时观赏,抚慰心情。”陛下看着太后满脸愁容,所以想要做些让她高兴的事情。 谁知太后在听见山茶树后,淡然一笑“那树,是柴皇后打了我,你父皇非但没有惩罚她,而是听信柴皇后的话,说我不恭顺,出言顶撞,于是赏给了我这么一颗山茶树。这花,是谦逊,恭顺的意思,加上花开的再好,人们种植它,多是为了摘取果子制油这一用而已。被砍了,正合我意。”说着,太后倒是觉得心里有些痛快,喝了一口汤。 “儿子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陛下一听缘故,脸上的表情也不愉悦。 “你不用觉得有什么,先皇的用意,有一件我觉得很对。那就是何须开什么好寓意的花,只要最后结出的果子有用,就可永葆繁荣。”说着,太后伸手拍了拍陛下的手。 “若是豫王继续如此,我们可以想其他的方法辖制。那新月,是不是就可以随她心意了?毕竟是宜宁唯一女儿,她也是被她的姑姑所累,若是在豫王府真的过得不幸福,我们是不是…” “虞鹤怎么说?”太后也是被触动了心思,想起新月额上的伤疤,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孩子。 “虞鹤说,她当年落水,被带走的命格,如今又归回了她的身上,她依然是皇后命格,而且她的丈夫必定是皇帝,而且是一位开创大业的皇上。若不能是咱们昭儿,而是容旭的话,豫王就不能只是被辖制,而是杀头了,而新月,也只能…”说到底,陛下又有些不忍。 “豫王一族,是死是活,是陛下你要考量的事情,但是新月,绝对不能如她母亲一样。我原本以为她对容旭有感情,生生断了,会拖累了这孩子。如今,她对容旭无意,又过得不好,和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只是让她再嫁给昭儿,那丫头怕是不能肯。”太后最终还是默许了这件事情,已经在做新的打算了。 “那就,让此事,成为一桩交易。既然新月不满意与容旭的婚事,如果想要从中脱出的话,就只能嫁给朕的儿子。”皇上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亏你想得出来。”陛下这话虽然说得有些不合规矩,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你把虞鹤叫来,我亲自问问他。” 太后吩咐,不消半刻,虞鹤就施然而至,一听陛下的打算,太后又问“他们二人,真的能结善果吗?” 虞鹤摇头“现在并不是二人成婚的最佳时间,一年,最少也要半年,再次占卜后,确定婚期,方能达到上上大吉,这样才能将太子殿下和新月夫人的命格,发挥出最大的光芒。” “如此,二人和离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再拖一段时间,这样可以稳住豫王,为朕下决断,争取更多的时间。”既然现在不是最佳的时间,那就让新月发挥最大的作用了。 “不可,若是掐着日子来,她与容旭刚刚和离,昭儿就迎娶她,必定招致死世人非议。她随时二嫁之女,名声,和我们皇室的体统,也是半点不能差的。”太后顿了顿“这事,没有现在更合适的时间了,若是推迟,就会有新的变故。” “臣也是这么想的。”虞鹤拘身,说出自己的看法。 “如此,也就只能先和新月做好约定,最后如她所愿了。”此事,陛下一锤定音,就如此说定了。 第55章:相见欢(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而躺在床上的新月什么都还不知道,服了药以后让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她的院子里也安静极了。偶尔醒来也只是喝口水,继续睡去。 第三日的下午,颦儿坐在正房门口,挑拣着明日要给新月煮粥的红豆,就叫翡儿捂着脸从外面进来。 “让你去萧娘子处,怎么还哭着回来?”颦儿放下手里的竹筐,细细的查看着翡儿脸上的伤痕,翡儿低着头眼泪着已经流了出来“我去向萧娘子要那两个顶撞夫人的奴婢的身契,才发现萧娘子刚回来就释放了那两个奴婢,继续在她身边伺候不说,其中一个还打了我一巴掌。” 颦儿看翡儿的手下捂着的脸颊,果然是挨了打了,抬步向前走的时候,把挑拣了一下午的红豆都给一脚踢开,可见她有多生气,翡儿看她这架势,倒是怕她会惹什么事情的跟在后面。 新月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口渴,翻身喊道“翡儿,给我杯水。” 半天,没等来回复,又喊“颦儿?”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于是,新月疲倦的睁开眼睛,踉跄着从床上起来,却发现整个院子都安静的出奇,新月先是喝了水,却因为手上无力,摔了茶壶,就算是这样的动静,都没能引来侍从,那两个丫头和王嬷嬷去哪里了。 新月沉下气,喊道“来人” 过了好一会,小丫头沫儿才从外面进来。 “夫人…”沫儿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新月挥手“我头晕的厉害,把我扶到那边的榻上。” “是,是”沫儿瞪大眼睛,把手往身上蹭了蹭,伸手扶着新月坐在了榻上。、 新月如同脱力似的坐在榻上,看着沫儿一直向外张望,问“那两个丫头了?” “颦,颦儿姐姐和翡儿姐姐去,去了小王爷的院子。” “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新月半靠在榻上,李郎中的药果然厉害,她原本总是在睡前的时候,会有疲倦,头疼的感觉,而且需要好久才能睡着,现在有所缓解,只要药劲过了,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是,是二位姐姐去萧娘子那里,要前几天夫人吩咐的,那两个犯了事的侍婢的身契,正好小王爷也在萧娘子房里,小王爷就罚了她们。”沫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新月。 新月觉得胸闷的厉害,对瑶儿说“去,把王伯叫过来。” “是”说着,沫儿准备出去,又折返了回来,费力把一侧的屏风搬了出来,遮在新月的身前,才又转身去叫王伯了。 “夫人”王伯是别邸的管事,不一会就到了新月的近前。 “去,叫人牙子来,然后再叫两个人去把前几日冒犯我的侍婢绑起来,直接让人牙子收拾走。”新月吩咐过后,王伯有些为难,但什么也没问的到“是。” 新月自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由沫儿扶着,穿戴好衣服,头发只是用发带绑上,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沫儿见她勉强,摇摇欲坠,自己却人微言轻,不会让新月改变主意的,所以只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垫子,让她坐的舒服一些。 王伯亲自去办的话,那两个侍婢,是一定会被卖出去的,但是容旭那边,自然是不善罢甘休的。 正想着,王伯就来回话了。 “办妥了?”新月问。 “是,办妥了。”王伯的面色并不愉悦,但他能在这别邸立足,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新月问“小王爷没难为你吗?” “小王爷神情不悦,奴才是怕他会对您有什么。” “王伯,你是姑姑在时,最信任的外院管事,并且做了这别邸十多年的管家,想来这一生都要在这别邸效力了。但我想要问你一句,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与小王爷和离的,然后到别庄去居住。别庄里也缺管家,王伯可愿意做我的别庄的管家?” “奴才,愿意”王伯俯身跪在地上,他这个举动,让本来都要收到拒绝的新月,吃了一惊“什么?” “奴才并不是这别邸的奴才,而是世子夫人的奴才,如今世子夫人不在了,自然就是夫人您的奴才了。”王伯回答理所应当“只是老奴年岁已高,可能在夫人您的别庄中效力不了几年了,老奴有一侄子,平时跟在老奴身边效力,此次去别庄,老奴可以带着侄子一同前往吗?” “自然”新月点头,王伯也就得了吩咐出去了。 王伯前脚刚出去,新月就听见外间传话“小王爷来了。” “沫儿,你先出去吧” “夫人,小王爷的脸色很不好,您,您…” “你,出去”沫儿还没说完,容旭抬步就走了进来,指着站在新月面前的小丫鬟,让她出去。 新月和容旭都这么说了,沫儿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我的两个丫头呢?”新月不等容旭开口,就先问道。 “你倒是还想着她们,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会拿着她们出去当枪使,被我惩罚,又派了王伯,去把南音的侍婢也抓去发卖了。” “那要让我叫王伯去把她们两个人叫回来吗?”新月清了清嗓子,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旭。 新月见过更生气的容旭,就是那样的容旭,以自己发了疯为借口,把自己囚禁了起来,那时候的新月真的是怕极了眼前这个人,但是此时的新月,倒是坦然了不少。 “你身为正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跟一个连侧室都算不上的妾室置气。她身边的侍婢都喊打喊卖,你从来不是个狠心的人,那两个侍婢,是从南音进府就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因为冒犯正室,这样的罪名被卖出去,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知道那么多关于萧娘子的事情,连她身边侍婢的死活都关心,那你知道我病了吗?我病得已经三天起不来床了吗?” “你病了就去请郎中,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拿南音的侍婢出气。”容旭说完,看了一眼新月,果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能坐着,也是身后的两个垫子支撑着。 “既如此,请小王爷赐来和离书吧,咱们两家都不是市井上的小民,请小王爷给我保留些颜面,如果小王爷实在气愤难解,那就休妻吧。”新月已经对太后和皇上两宫的意思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必要,再管眼前的这个人的意见了,只是心肺中好似有个难以发解出来的的气“那两个丫头,在我病的时候,守在我的床前,我被您不小心推下桥的时候,也是颦儿那丫头,抱着我的脑袋,哭得嘶声竭力。您也知道,眺儿的嘴为什么流血了吧,还以为我是自作自受吗?小王爷,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分,身为您的表妹,您就真觉得,我被摔成这样子,是活该,而您的妾室,顶撞了我的奴婢,就是无辜的人吗?”说着,新月抿着嘴,因为太生气,而觉得喉间带着血气,就要吐出来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所以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弥补了,就如同你额上的伤疤,以后我会弥补的…” “你能让发卖了萧氏吗?” “她也是官眷女子,怎么能让人牙子发卖呢?还有眺儿,离开了母亲…” “你不也是,从五岁起,就去了王妃身边吗?” “所以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受这样的委屈。” “那你能写封和离书给我吗?不用考虑王爷,只是作为一个表哥,对有所愧疚的表妹的补偿。” “你对于豫王府的重要性,让我不能这么做。”新月知道容旭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但此时的断然拒绝,肯定是因为豫王耳提面命的交代了他。 “你就甘心,一辈子受我的辖制?你就没有一点,身为男人,可以自己闯出一番事业的勇气吗?” 容旭走后,不过片刻,颦儿和翡儿就回来了,好在萧南音并没有多为难二人,只是翡儿脸上的掌痕,还是很明显。 新月盯着翡儿脸上的伤,对颦儿说“让萧南音以后,每日都来我房里,晨昏定省一日不能差。” “夫人,不是您一开始说,自己起不来,家里的妾室也少,所以把晨昏定省给免了吗?”颦儿好奇的问。 “我自然不会见她,没几日了,好好收拾她一番,给翡儿出出气也是好了,以后容旭的新夫人进门后,他也少不了这么受折磨。”说着,新月倒是开始想以后谁来收拾萧南音。 一想这个事,新月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因为容映的关系,萧家定然会翻盘的,如此,无论容旭娶了谁为继室,日子都不会太好过,最后落的下场,也不定会比自己好看,而那个女子,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是因为自己侧身走了,让本来不遭此劫的女子,跳进了这样的坑里。 要想让这件事情顺利解决,新月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夫人,喝药了。”颦儿叫着新月,新月定睛看了一眼颦儿手里乌黑的药水,问“这是最后一幅了吧。” “是的,夫人,这是最后一剂了,今日喝过以后,再好好的睡一觉后,醒了就好了。”颦儿笑着说道。 “瑶儿婚宴那日,你去找一下萧郡主,我要见她。” “是,夫人” 又过了一日,总算到了新月最在意的大日子,瑶儿出嫁的日子。 这日,刚打过五更的梆子没多久,颦儿蹑手蹑脚的走到新月的床前,叫醒了新月,新月觉得自己刚刚合上眼睛没多久,这会正是烦躁上头的时候,却因为怀里的蠕动,而睁大了眼睛。 新月双手用力,抱住了怀里也是刚刚睡着没多久的瑶儿“还是让她再睡一会吧。” “昨晚奴婢都说了,让夫人少跟瑶儿小姐说话,后来奴婢二更来添碳的时候,你们两个人还在说话。”颦儿虽然小声,但一直没住说话,想借此让瑶儿醒来。 瑶儿却往新月的怀里又藏了藏,睡得更香了。 “该起了,两位小姐。”王嬷嬷从外面进来,没见新月起来,瑶儿连眼皮都还没睁开。 “这阖府上下,也就王嬷嬷还在叫新月姐姐小姐了”瑶儿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眼底的血丝,证明她睡得并不踏实。 “是啊,我也是好久没听见王嬷嬷叫我小姐了,起吧,瑶儿小姐。” “是,新月小姐。”说着,瑶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大嫂,你一定要给我一床这样的褥子,这也太软了,就好似躺在云上一样。” “你真的是,连我的被褥都打上主意了,早就给你装上,就铺在你的婚床上了。”说着,新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瑶儿啊,从今以后,你就只有舒心的日子过了。” “大嫂,我不想嫁人。”说着,瑶儿就投入了新月的怀里。 “去叫人进来吧。”新月抚着瑶儿的长发“瑶儿啊,如果大嫂有女儿,也希望有你这样的好孩子。” “大嫂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儿,都是外甥像舅,侄女肯定会像我这个姑母。”说着,瑶儿松开抱的紧紧的新月,拍着胸脯道。 新月笑了,实在是太爱不释手了,所以又摸了摸瑶儿如同瀑布一样的头发。 “但是,大嫂,我不会像我母亲一样,对我的侄女这么坏的。”瑶儿说完,外面来帮忙的婆子也都鱼贯似的进来了,瑶儿自己从新月的床上起来,坐在了妆台前。 “夫人,您也梳妆吧。”颦儿见新月眼中有失落了的神情,坐在新月的身边,新月笑“好。” “夫人,一般都是母亲为女儿梳第一下头发的,都说长嫂如母,请夫人代劳吧。”梳头的嬷嬷是夫妇皆在,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新月看着她递过来的合欢木梳,摇摇头“嬷嬷来吧,瑶儿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瑶儿从铜镜中看向新月的脸,然后点点头“嬷嬷您来吧。” 新月换好衣服,梳着端庄的髻,破天荒的一左一右,戴了两只贵重的金步摇,身上这件枝黄的袍子,也是她从未穿过的亮丽的颜色。 “瑶儿,你好好听嬷嬷们的话,我去前面看着。” “你去吧大嫂。”瑶儿回首,望了新月一眼,而新月已经走出了房门。 因为还要宴客,新月的事情很是繁琐复杂,但是她甘之如饴。 刚走出房门,新月就看见了容旭,他见到新月有些不自然,新月有些奇怪“都是些内府的事情,小王爷可以不用管的。” “你,你…”容旭有些语噎,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有然来。 “虽然我现在不是瑶儿的大嫂了,但我还是姑母的侄女,瑶儿的表姐,让她顺顺利利的出嫁,过好的生活,也是我答应姑母的。”新月没时间在这里在说话,领着颦儿,翡儿往厨房走去。 “夫人,小王爷或许也不是这个意思。”翡儿回头,看容旭好像有些呆住了。 “容旭…”新月顿了顿,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而出了容旭的名字,甩了甩头,把自己不重要的思绪甩掉,事情多如牛毛,何必想其他呢。 “小王爷,您明明是问了郎中,知道夫人病的不轻,所以一早起来,让她不要如此劳累的,怎么夫人误会您,您什么都不说呢?”说话的是容旭身边的小厮长水,他看着正在出神的容旭,想劝他去把话给夫人说清楚。 容旭摇头“她啊,是不会在听我说任何话了,走吧,我们去前院看看。” “是”长水跟在容旭前面,去亲自查看来宾车马道的事了。 “且记着,今日的宴事,一定要是万无一失的。点心和茶水,给年纪大的夫人们,多备些浓茶,点心也要不那么甜的,年轻的夫人的和小姐们,准备淡茶,点心口味也新鲜,甜一些的最好。座次也要好好安排,今日会来赴宴的人就按我们安排好的,一点都不能错…”新月看着一早就来听差的仆从们,一一安排好了今日的事情。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也不断有客人到场,就在此时,新月突然皱眉,问身边的丫鬟“前面的车马道上没出什么乱子吗?” “是,前面车马道上,小王爷一早就派人去盯着了,派了八九个小厮,从前面的街道起,就看着,一点乱子都不会出的。” “外院的座次呢?”新月想起以前每次家中办宴会的时候,座次上总会有些不对付的大人们,这迎亲的人马上就到了,倒是一点乱子都没有出。 “小王爷从第一位客人李大人来时,就在前面盯着了,定是一点乱子都不会出的。” “那就好”新月皱皱眉,随后舒展开来,还没容她多想,新月就听到了鞭炮的声音,有些茫然的看向正门“这么快就来了?” “夫人,夫人,曹姑爷来接瑶儿小姐了。”颦儿高兴的从前面跑进来,新月笑“走,咱们去看瑶儿准备好了没有?” 新月刚走到门口,还是自己的院子,就已经围满了人看热闹。 进到屋里,新月看见戴上凤冠的瑶儿后,就流下了眼泪“夫人,您可别哭啊,刚才瑶小姐就已经被珊儿小姐引得,哭了一番了,现在您要是在哭的话,瑶小姐的妆就要花了。” “大嫂…”瑶儿还是看见新月的眼泪,流出了泪来。 新月感觉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可千万不要把妆弄花了,这可是嬷嬷们好不容易给你化好的。” “大嫂”珊儿站在瑶儿身边,眼神晶亮的看着新月。 “珊儿,瑶儿,如此,我们三人,都不用姑母再操心了。她也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了。”新月拉起瑶儿和珊儿的手,三人的手叠在一起,珊儿摸了摸瑶儿的指甲“这指甲染上凤仙花,真美啊。” “好了,好了,三位小姐,都成夫人了,就不要在哭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几位少爷和姑爷估计也拦不了咱们文武双全的曹姑爷多久了。”王嬷嬷从外面进来,看着她们三个,就差抱头痛哭了,赶紧拉开。 新月拿起一边的盖头,然后把一角递给珊儿,珊儿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和新月一起,盖在了瑶儿的头上,瑶儿伸手拉住新月的手“谢谢你,大嫂。” “夫人,要去前厅了,王爷已经过去了。” “好”新月握了握瑶儿的手,伸手用帕子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往前厅走去了。 前厅已经堆满了人,新月刚刚进来,就见到豫王从另一边的走了出来,稳坐在了正位上,而容旭坐在了下手,另一边还坐着两位叔叔和婶婶。 而容旭的身边,有一个空位,新月有些踌躇,不过听到门外喊“曹家捷郎来借新娘子了。” 如此,新月也就没有犹豫的时间,坐在了容旭的身后。 容旭看了一眼,眼睛有些红的新月,问“怎么了?” “无事”新月看向门外,意气风发而来的曹捷,笑了起来“小王爷你看,这才是一位新郎,该有的表情。” 容旭看向曹捷,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笑,年轻人的青涩和兴奋都跃然在那张帅气的脸上,红色的衣服,和他勉强憋着,却还是掩盖不了的轻快的脚步,又想起自己迎娶新月的时候,那种抗拒和失去耐心的表情,新月没有亲眼所见,但应该也没少听人议论吧。 想要对新月说些什么,但是容旭一看到她额上的伤,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第56章:相见欢(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晚辈,高陵侯府长子,曹捷,特来迎娶贵府三小姐”说着,曹捷拘身,对豫王行了一礼。 豫王笑着点点头“这是本王第一次见你,真的是青年才俊,颇似你父亲,真是虎父无犬子。新月…” “是”新月站了起来。 “瑶儿准备好了吗?”豫王问。 新月拘身,恭敬的点头“是,已经准备好了。” “都说长嫂如母,瑶儿的婚事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如此,便由你,送瑶儿出嫁吧。”豫王难得对新月面露悦色,看来是很满意曹捷的。 曹捷看向新月,拘身“新月姐姐” “好儿郎,瑶儿,姐姐就拜托给你了。”新月说完,对侧边通道的嬷嬷们使了个眼色,瑶儿就在嬷嬷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新月握住瑶儿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新月把绸布放在她的手里,瑶儿还是不肯放开新月的手“大嫂” “哭什么啊,傻女子,你的郎君是位又英俊又有担当的人,以后就不会再有哭泣的时候了。”新月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泪,自己也流了泪。 “吉时到”外间有人喊,这下瑶儿不走都不行了。 随着一声高亢的“三小姐出门了。” 瑶儿和曹捷,相挟着走出别邸,新月回头,看向正厅玄关后,姑父和姑母的牌位,新月展露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姑姑,姑父,你们也都开心了吧。” 人群都涌出,去看新妇出门了,豫王则是早就对这里的事情失去了耐心,瑶儿刚出门,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整个宽敞的正厅,新月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容旭站在新月身后,对新月说“辛苦你了。” 新月没有说话,而是对容旭笑了笑,二人算是就此,一笑泯恩仇了。 “夫人,”翡儿抽了个空,走到了新月身边,对新月说道“柴郡主今日并未来咱们这边,而是在侯府那边的婚宴上。”翡儿从亲自问了柴郡主的母亲,柴王妃才来听新月回话“侯府的二小姐是柴郡主的手帕交。” 新月点头,这事从今日一开宴,她就发现了“看来我得慢慢来了。” “夫人,宫里的赏赐来了”颦儿也从外面进来,把新月叫走了。 晚上,忙碌了整整一天,宴会方才散去,新月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因为起的匆忙,而没有人顾得上收拾的被子,以及昨日晚上还似个小泥鳅一样,在自己的被褥中打滚的瑶儿,今日就已经嫁为人妇了。 “夫人,喝碗马蹄羹吧,奴婢放了桂花,夫人最喜欢”颦儿端了一碗雪白的马蹄羹,汤面上漂浮着如同金屑似的桂花,新月接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喝了,说起来没有比劳累一天,吃点甜的东西最能缓解心情的时候了。 “夫人,您说,现在瑶小姐是不是已经见到了自己的夫君了?”颦儿坐在新月船边的矮凳上,把新月的脚放在热水中。 新月笑“都说人生三大得意事,今日见那曹捷,刚刚新科登榜,又洞房花烛,真真是人生最意气之时啊。” “那曹捷曹公子,是真的很是英俊呢。”翡儿也收拾好新月的衣服,首饰,坐在了新月的身边。 “是啊,看的你们两个丫头,都春心萌动了。”说着,新月拍了一下翡儿的头顶“那是人家的夫君了,不要惦记了。” “夫人又说笑了,奴婢,奴婢才不是这个意思。”说着,翡儿赌气似的往新月的洗脚盆里,加了一勺热水,不过新月的洗脚水正好冷了,这一勺热水真是时候。 “少不了你们的。”说着,新月撩起衣摆,自己擦干净了脚,坐回了床上。 “夫人,这个盒子没有随着瑶儿小姐带过去啊。”翡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新月放的最隐蔽的盒子里,拿出一只手指长短的黑色瓶子,新月挑眉,并没有接过颦儿手里的瓶子,而是说“放好吧,现在还用不上。” 翡儿依言,又从新放好了瓶子,不再提及。 瑶儿的婚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新月也是少了最重要的一桩心事,现在,只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自由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第二日,新月一大早就从起了床,颦儿昨日也累着了,端水进来叫醒新月的时候,发现新月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镜前,长发别再肩前,而她的手上正拿着梳子,一下下的梳着自己的长发。 “夫人,奴婢来给您梳发?”颦儿放下水盆,走到新月的身边。 “好”说着,新月坐在了妆台前,伸手打开了她做姑娘似,常用的首饰盒子,挑拣出两只素银的珠钗和蓝色的绒花递给颦儿“把我的头发包上,用着几个首饰即可。” “夫人,这是您在为世子和夫人服丧的时候,才做的装扮啊,夫人您可是这么打扮了六年,好不容易可以……” “戴上吧”新月都这么说了,颦儿也只能照做,用深色的薄布将新月的长发尽数包上,只做一点的装饰,如此,新月就这么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着。 府中各处还在披红挂彩,自从珊儿成婚后,这府里,已经三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下人们都像是很累的样子,打着哈欠收拾着府里各处,见新月如此打扮,都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四处张望,以为府里又多了什么事情。 因为王爷在府里,新月还要过去请安,但总是见不到的,今日也是如此,新月站在豫王的院门前,门并没有看,门前刮过来,台阶上,鞭炮的红纸都没有扫去,是从关门起,就无人出来过。 新月在门口站了站,算是尽了礼数,随后,翡儿走了过来“夫人,都准备好了。” “恩,我们走吧。”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豫王的院落,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今日是新月正式搬入别庄里去住的日子,新月已经跟曹大嫂嫂说过了,想来,瑶儿现在正在敬茶的婆婆,心里也有数了。 走到马车边,车夫见新月身边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各挎着一只包袱“夫人要去别庄上小住吗?” “是,我们夫人身子不舒服,要去别庄上养病,你小心点赶车,别太颠簸。”说着,颦儿先登上马车,伸手拉新月,翡儿从后扶着新月。 马车开始行进,颦儿一直在看新月的脸色,新月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神色,而是一脸平静。 庄子在城外,从北门出去,在行进大约十几里路就到。 今日是金陵城北集市的日子,所以北门门口,全都是排队等着进城的贩夫走卒,如果出城的队伍倒并不是很长,从开国太祖时,城门处就有规定,非必要时,就算是天子也要,排队,守着规矩进城,于是车夫在出城的行队里排着队,颦儿提议新月下去走走,新月却摇了摇头,兴致欠缺,伸手揉了揉额头后,对两个丫头说“今日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两个丫头深知今天事情的重要性,远还没有到可以下车去逛逛的轻松程度,于是都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坐在车里。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车里的新月听到“车里坐着的可是徐小姐?” “我们小姐是姓徐,你是哪位?”颦儿回答道。 “在下名为萃髓。是昭公子身边的长随,昭公子想要与徐小姐一见。”新月听到他的名字后,心下就一沉,是太子最信任的人,萃髓。 新月对颦儿点点头,颦儿道“徐小姐与城外三里处的茶摊一见。” “是”萃髓的声音如来时那般,也就突然消失了。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新月伸手向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颦儿担心的看着新月“太子殿下见您做什么?” 翡儿不太懂新月和太子的关系,但也可以从两个人的神色中判断,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如果坦荡全无关系,大可以现在就见面,而不是使用化名遮遮掩掩。 “我这边和离书还没有递上去,太后和陛下就已经给我,又安排了一桩婚事,还真的是我的好祖母和舅舅。”新月冷笑着。 颦儿不敢说话,只是伸手拉住新月,好似给她打气一般。 “夫人的意思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您再嫁给太子殿下?您可是亲王的贵眷,怎可再侍二夫?”翡儿急切的说道。 新月笑“你这眼睛也太大,再瞪都要从眼皮子里瞪出来了,我是亲王的贵眷又如何?我与容旭和离以后,就他再无关系。不过,就算是我愿意,再侍二夫,那就做不得正妻,只能做妾了,不过这是我死也不会愿意的,或许有些人自甘下贱,觉得从了太子,以后,可以做个皇妃。但是我徐新月,绝不为妾。” “那夫人,您以后要怎么才能嫁给好人家啊。”翡儿忧愁的样子,是真心为新月考虑,新月也无在为难她,而是笑了笑“谁说女子,就非得靠着男子生活,你跟在颦儿身边清点我的财产,我且问你,那些钱,物,可够我一生花用?” 翡儿没说话,颦儿倒是笑了“只是夫人您的首饰,赏赐就够您三辈子的花用了。” “是啊”新月笑了笑,就没有再说话。 一路无话,三里地须臾就到,马车停下,新月戴上帷帽,慢慢的从车里出去,去见容昭早已经等在道旁,见新月从马车里出来,伸手想要接一把新月。 容昭是新月见过的,最美的男子。世间种种,新月再没有见过其他男子,有他这般气度华贵,相貌英俊。 即便是在路边淡淡然的站着,都是能引人频频瞩目。 新月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对自己,有着一种隐约莫名的关注和疼爱。好在,新月自己是明白的,不然,怕是真的要沦陷在了他那灿烂温柔的眼眸里。 新月没有伸出自己的手,而是小心翼翼的踩着下马凳,走下马车,与容昭保持一定距离后,新月屈膝“太子殿下。” “不要客气,来,茶亭中一叙。”容昭的手没有接到新月,但他并没觉得尴尬,伸手指向一边的茶亭,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个人一起,坐在茶亭最里面的位置上。 茶亭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在经营,见两个人坐下,身为小二的茶亭老板的儿子没敢上前,茶亭的老板娘上前,为二人擦干净了眼前的桌子“公子,夫人可要点些什么?” “梅花肉包,馒头,牛肉片,清茶,一碗桂花米汤给她”这座茶亭,南来北往开了许多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基本上每个金陵人都如数家珍。 “是”不过片刻,容昭点的东西就被端了上来。 米汤还冒着热气,新月用一只手扶着,但并未吃,容昭却十分放松的伸手拿起馒头,夹起牛肉片,递给新月“你这么早出来,并不像是吃过早饭的样子。” “我不饿”新月伸手,端起清茶,而错开容昭递过来的馒头。 “你们几个,也别站着了,去吃点东西,再去喂喂马。”容昭虽然是便装出行,但是身边的随从也有十几个,照比新月,身边婆子侍卫寒酸的很。 “是”太子身边皆是训练有素的人,一起行动也真的很难不被人注意。 容昭见新月低着头不说话,想来是被自己身边的阵仗,觉得打眼,只得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带这些人,宫里的那几位,又要不放心了。” “殿下有事吗?妾身还要赶路。”新月喝了一口清茶,果然是过路茶,又爽口又消渴,还有一点谷物的香味。 “听你这句妾身,听着恭顺,还真是见外。我们两个人,何时这么生分过。”即便是好脾气的容昭,他也是尊贵的太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脸上自然也挂不住。 “那殿下希望妾身怎么说?”新月放下茶盏,隔着帷帽,看向容昭。 容昭皱眉,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殿下,这是从城外回来?”新月也懂越刚则刚这点,于是说起了别的话题。 “是啊,昨日出城办事,回来晚就住在别庄上了,你们这一行,是要往姑姑的庄子去?”容昭见新月愿意跟自己说话,眉眼间带了笑容,回答着新月的话。 “是,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新月端起茶盏,她很喜欢这茶的味道。 “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里是紧挨着皇室所有的皇庄,再往外五里路,就有京畿军的驻地,甚是安全。”看容昭身上的骑射服,是刚才京畿军寻营回来,容映信里,梁国蠢蠢欲动的消息,果然刺激了陛下和容昭的神经。 “那是亡母和姑母生前,都很喜欢的庄子。我回京后,一直身子不好,是去庄子上养病的,倒并未想过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每句话都带着刺。”容昭彻底失去了耐心,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没有啊,只是再跟太子殿下您话家常。您叫住我,不就是说这些的吗?”说着,新月撩开自己的帷帽,露出自己的脸来。 容昭已经忘了多久,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新月了,好像是从自己成婚后开始的吧,每次只是在宫宴上,匆匆一见,后来她的姑姑姑父去世后,就很少见到她了。 她的容貌长开了不少,灵动的眼睛,眼神中也带着好奇的神色,尖尖的下巴,唇色如同樱桃一般水润,只是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有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疤痕。一时间,容昭看得出神。 “你,听说了吗?”容昭问完,端起自己的茶杯,有些失神的喝了一口,而茶盏里的茶,好似热刀子一样,滚进了他的喉舌,烫的容昭立时丢开了茶盏,正在一边狼吞虎咽,争分夺秒吃东西的侍卫们,立刻拔了刀。 新月皱眉,伸手拿起一边的梅花肉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但看见容昭的狼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容昭烫的抿上了嘴,但是看着新月弯起来的眼睛,和突然来的胃口,就知道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容昭挥手“无事,退下。” “是”侍卫们还想继续吃着美味的包子,所以都安静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茶亭里原本的客人,自然早就匆匆付账离开了。 而新月手里的梅花肉包也已经吃了一小半了,味道真是不错,甜咸交错,是叉烧肉包。 “所以,你知道了吗?”容昭见新月这架势,如果再不说的更直白一些,新月还会给他打马虎眼。 “我知道了,一开始就知道”新月扯下一小片面饼,放在嘴里,这味道真的很不错。 “你应该知道,从我议婚的时候,就知道我是想娶你的。”说着,容昭把手搭在桌子上,他虽然坐在这里,能不碰这里的桌子,是不会碰的,身体前倾,极力的想要说服新月。 新月思考片刻,答“那你应该从你告诉我那刻起,就知道答案了。”说着,新月把最后一口包子放在唇齿之中,容昭又递给了她馒头“尝尝这个,比梅花肉包还好吃。” “你就不要在对我这么好了”新月望着容昭,因为他越是对她好,新月越觉得他是虚伪,为了得到命中际会的帮助,才会对自己好,娶自己。 “如果你能一开始就嫁给我,你就不用受这番的折磨了”容昭的眼底闪过心疼,新月额间的伤口,让他移不开目光。 新月见怎么也说不通,于是摘下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自己头上,服丧时才会戴着的头巾,对容昭说“都是妻死一年,方可再娶,那就请殿下你,请来娶我为太子妃的圣旨,一年后来娶吧。” 说着,新月站了起来,颦儿和翡儿得到新月的眼神,立刻跟了过来。 新月又把帷帽戴在头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容昭一样“太子哥哥,您已经是太子了,那位置,已经在你手里了,没有必要,那么拼尽全力了。” 说完,新月再无停留了的走出茶亭,坐回了自己的马车上,这里离别庄已经很近了。 行出没多久,马车又停了下来,车夫对车里的新月道“夫人,是刚才那位公子的侍卫。” “怎么说?”新月问。 “侍卫说是奉昭公子的命令,护送我们去别庄。” “恩,让他们跟着吧。”说着,新月闭目养神,颦儿却展开自己手里拿着的油纸“夫人,您看这是什么?” 新月睁开眼睛,看颦儿手里拿着的,是她刚才一直想吃的热馒头夹着牛肉片。 “哎,我刚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看见馒头,新月的眼中都泛光了,也顾不上手干不干净了,伸手拿起了馒头,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 翡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刚才小口吃着包子,眼神忧郁行动端庄的夫人,是怎么摇身一变,为一口吃的,而开心起来。 “翡儿啊,如果我每日都那么活着,不用别的开解自己,我,真的会被憋死,来,吃一口。”说着,新月捻起一只馒头,递给了翡儿。 翡儿似懂非懂,但还是大方的接过了馒头,果然如新月所说的,十分好吃。 57章:相见欢(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救命啊,救命啊“新月坐在马车中养神,只听道路左侧传来呼救的声音。 “怎么了?”新月问在外面看的清楚的车夫。 车夫答道“像是几名壮汉正在追一位公子,公子身上出血,好像跑不了多远了。“ 颦儿对新月说“许是那位公子欠了那几位壮汉的钱,不然这青天白日又在官道上,他们怎么敢这么放肆?“ 翡儿点点头“奴婢也这样觉得。” 新月本不想管这个事,却发现马车的速度放缓“夫人,那公子跑到了官道上,把咱的路堵了。” “来人”新月对着马车外的侍卫喊道。 “在”回答她的是太子的两名护卫。 “去前面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那个公子有冤情,定不要让那群壮汉,害了他。” “是”只听两声马嘶,片刻,两个侍卫中的其中一个回来了“夫人那公子晕了过去,而那几名壮汉看到我们靠近,就四散逃开了。” “送那名公子去看郎中,不用声张,只说在路边看到他晕倒,为他附上诊金即可。”新月心想,那几名壮汉看见骑马且佩刀的侍卫,就立刻逃开,必定是心中有虚,那位公子多半也是苦主。 “夫人,您说那几个壮汉会不会是拦路抢劫的?而那公子就是他们抢劫的人。”翡儿好奇的问。 新月顿了顿道“这可是在官道上,出金陵城门不过五里,谁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这里抢劫。” 说着,新月手撩开马车的窗帘,目光探出去,是太子的侍卫,正背着那名身上有血的公子,从她们身边走过。 “这事办妥以后你们就回去吧,给殿下复命的时候就说我已经安全到了,让他不用挂心。”新月没有看清那名公子的长相,他头上的束冠已经掉了,头发盖住了他的脸。只是觉得他应该二十岁出头,皮相雪白,长得应该是不错的。 “是,夫人”那两名侍卫,就于新月她们向相同的方向走去。 漫长的寒冬和短暂的春日过去以后,端午快到了,也就到了金陵暑热的时候了。 一晃新月已经在别庄里住了快三个月了,再过几天就是端午宫宴,太后亲下帖子,让新月务必去参加,新月想来想去应该就是,为了自己和太子的事吧。 新月从豫王别邸出来第二天,容旭就把二人的婚契档子取了出来,和离书是早就写好的,如此把婚契档子一毁,新月收下和离书,两个人就真的和离了。至于事情为什么处理的这么顺利?一是,这些事情都是容旭瞒着豫王做的,豫王虽然在金陵城中声望很高,只是像耳朵和嘴巴这样的细枝末节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毕竟这里,并不是他扎根多年的东都,所以想瞒着他做些事情还是很容易的。二来就是管理他们婚契档子的官员,得到了宫里的示意,所以容旭想取,就让他取了出来。 这一切的事情,除了宫里的那些人,恐怕连瑶儿和珊儿都不知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无人知道也好。 只是端午的宫宴上,两个人还是会见面的。见面时不同席,必定会被人知道二人的事情的。其他的新月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 “夫人,您的信。”颦儿刚刚从园子里进来,手里拿着刚刚快马送来的信。 新月接了过来,看信封上的封鉴,就知道是容映的信,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得,居然互通了信件。 一开始,都是容映主动写信给她,信上写的都是容映觉得新月要知道的事情,比如梁国那边的消息,和新月最在意的,宫里的事。现在写的,都是他偶然知道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有一封信上,他说并州从今年后,就一直无雨,当地的人就算是问卜求雨,也不会去挖开并州北边的水塘,引水灌溉稻田。后来,他下令去挖开水塘,阴灌田地,谁为下降后,塘底有些地方就露出了地面,地面上居然挖出了十具尸骨,这些尸骨,竟然是并州的大巫,为了通达神明,而献祭的可怜人,这事虽然在并州到底引起了一阵议论,但是却无一人敢去责难那个大巫,毕竟这些人还需要大巫来求雨。容映从不相信这些事的,既然明面上,不能处罚了那个杀人凶手,他派了一队侍卫,把那大巫的人头砍了下来,说来也巧,那大巫刚刚断气,天上就下了雨,容映就指使并州的刺史,将大巫的人头悬挂菜市,大雨就这么下了三天,从新灌满了水塘,滋润了田地。 这件事让新月对容映有了一个改观,那就是他除了一门心思的直指皇位外,还会管这种民生相关的事情,于是新月给他回了一封信,也就是从那一封信起,两个人就开始传了书信。 新月此时正在看容映的上一封回信,谁知这转眼,下一封就到了。她伸手拿起上封信,他在上面写“我从不信什么鬼怪力神之事,命运对我,反复折磨也没见我有过半分的屈服。而大巫自认是侍奉神明,通达神意的人,却算不准他因何而死,我的侍卫杀他的时候,他正在数着这些天,并州百姓,对他的孝敬。可见就算是真的有神明,但是神明也管不了被金钱,名利遮住眼的人,只能让他被一刀两断。人还是保持警惕,掌握自己的命运为好啊。对了,你信中问怜月的事,她再过几日,就要生产了,待她平安生产后,我会给你再写信的。容映” 容映的字体修长,显得瘦长,又瘦中含有硬骨,写的时候也是心中所想,一气呵成,并不花哨,也不会再誊写一遍,写好就直接寄给新月,他的字,真的如他的人一样,表里两不同。 新月看完这封信后,又拆开手里的这一封刚到的,这两封信,相差只有一天呢。然后这封信上,只有一句话“怜月难产身死,十五日后奉他们的遗骨上金陵外,祖陵安葬。” “夫人,是不好的消息吗?”翡儿坐在在新月身边,她正在为新月想要缝制的虎头鞋画样子,却发现新月整个人后背挺直了。 “小姐”颦儿看见新月流泪了。 “这上面写他们,他们是,是怜,怜月母子?”新月有些茫然,这消息,想来金陵城里,也就她一个人知道,她这话是问谁呢。 “可怜见的,我们从并州走的时候,晋王妃还是好好地,怎么就,就难产了呢?”颦儿从新月手臂间,看到了信的内容。 “这么热的天,晋王妃可怎么是好啊。”翡儿也对晋王妃的印象不错。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腕处的翡翠镯,这么好的老翡翠,就算是宫里,也难以找到一只,翠色欲滴,这是怜月送给自己的。 “哎…”新月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梦里的事情,又成真了一件。 “夫人,您别哭了,逝者已逝,您这样,也是伤了自己的身子。”翡儿拿出手帕,细细的擦去新月脸上的眼泪,谁知她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怎么办呢?”新月心里顿时没了主意。怜月去世了,梁国和大聖的大战在即,是不是,自己梦里的事情,都还会发生,那,那瑶儿,就算嫁的人,不是萧南音那个黑心肠的弟弟,是不是还会是被夫家… “姑娘啊,你哭什么?”王嬷嬷煮了甜绿豆汤,刚进门就见新月坐在窗下流泪。 “瑶,瑶儿在她夫家,过的怎么样?”新月听是王嬷嬷的声音,赶紧拉着她的手胳膊问。 “瑶小姐在夫家过的很好。您不是也夸曹姑爷是个可堪托付的人。”王嬷嬷是亲自送嫁瑶儿的人,在瑶儿近前伺候了一段时间,才又回到新月身边的,虽然只有几天,但是曹捷其人,真的跟外间说的一模一样,是个极好的郎君。 “曹姑爷何时去任上?”新月问。 “就在这几日,过完端午,就带着瑶小姐赴任了。”王嬷嬷生怕新月伤心糊涂了,这些事情,她不是都知道吗? “湖州,湖州…”新月念叨着曹捷要上任的地方,自己如果没记错的话,曹捷在自己梦里的夫人,就是湖州当地,望族的女儿汪氏。 “是,是去湖州任上。”王嬷嬷的点点头,亲手为新月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这是甜绿豆汤,里面加了碎冰,夫人喝了歇息一会吧。” “不喝了”说着,新月推来了王嬷嬷递过来的绿豆汤,站起身来,她必须要再做点什么,把这件事,解决的完美。 宫宴的日子,转瞬即到,新月想见的人,都会在这个宫宴上。 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新月特意穿了件淡色的薄纱外袍,里面的衬裙也尽量的轻薄了,从别庄到宫里,需要半个时辰的车程,再加上进城进宫的时间,需要一整个时辰,好在宫宴是午膳,不然新月还要住在城中。 马车里也是热的有些闷,新月歪着头“干脆说我病了,不去怎么样?” “立夏的宫宴您就以生病躲过去了,今日的宫宴,可是太后亲自下的旨意,您在不去,太后估计就要来看您了。”颦儿把新月的头搬正,又把她的步摇放好“这么好看的步摇,掉在地上可就不好了。” “对啊,步摇掉在了地上”新月想起那天在宫里,皇后赏赐的步摇,是在和容映说话的时候掉的,所以这就又有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容映捡走了。 “听说,江家已经收到了消息,却依然无事的会参加这次的宫宴呢。” “江夫人也会来吗?”新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江夫人倒不会,毕竟是亲生女儿,收到消息没多久,急的生了病,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颦儿想了想,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没错了。 “夫人,您的手帕”这次跟来的,不是翡儿,昨日翡儿去院子后面的菜地上,摘些青菜,给没胃口的新月做素粥的时候,崴伤了脚。 翠儿这丫头,还是冒冒失失的,但跟在自己身边使唤起来,倒也尽心尽责。 新月从她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这还没到晌午,天气就已经热的有些难受了。 “夫人,前面就到城门了,今日好似有什么事情,城门口全是带刀的士兵。”车夫放缓了马车的速度,颦儿撩开帘子,新月也看见了城门边上,两列士兵,里面还有一些,城门上也是候着弓箭手。 “是要有什么变动吧。”算算时间,这死水样的日子,确实要有些不同了。 “夫人,是昨日梁国的使臣进京了。”车夫已经打听了一圈,又回来了,献宝似得对新月说道。 “恩,我知道了。”新月坐直了身子,不用颦儿扶着,也挺直了后背。 “夫人,今日宫宴上,是不是会有很多好吃的”新月虽然很想把她送进宫去,给太后身边的雪翠姑姑教规矩,但雪翠姑姑忙得很,自然没有这样的时间,这次是翠儿,第一次进宫。 “宫宴上的菜,不好吃呢。”新月摇摇头,她记忆里,从未在宫宴里吃饱过,味道只能是不咸也不淡,刚刚过得去。 “不过给奴婢们歇脚的屋子里,给的点心很好吃的,奴婢上次就吃到了栗子糕,那饼皮又酥又润,很好吃呢。”颦儿之所以是新月的侍婢,二人都有个爱吃的问题。 “那奴婢要去尝尝。”翠儿既期待又惶恐,但说起栗子糕,她又按捺不住的想要去试试。 “进宫是让你们去吃东西的吗?今日宫里并不太平,进了宫以后,就不要乱走了,除了歇脚的屋子,就一直个跟在我身边。”新月一听梁国的侍者到了,心下一沉,也大致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是”新月看翠儿有些失望,知道她还以为能去各处看一看,就对她说“我会在宫宴上挑些点心给你们吃的。” “谢,谢夫人。”翠儿也是豫王府出来的侍婢,新月从金陵走的时候,身边除了王嬷嬷和颦儿,一个人都没留,翡儿和翠儿,倒也不是姐妹,只是正好都是在达嬷嬷手底下教习出来的,才会有此名字的。只是翠儿年纪小,就来了新月身边伺候,并不如翡儿得力。 到了宫门口,新月觉得后背上的汗多了起来,又后悔今日是不是穿的衣服有些薄,好在见颦儿提着包裹,里面是备用的衣服。浅色的衣服也不易露出汗来。 “新月姑娘”依然是雪翠在接自己,但她这次,并没有叫新月“夫人”,在想太后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情,雪翠改了口也是应该的。 “姑姑怎么亲自来接我?”新月虽然客气,但也是客气一番。 “是太后安排的,太后知道夫人病了,这天那么热,夫人若是从宫道上走,怕是又会热的一身汗,所以太后让奴婢请夫人,去她的殿中先休息着,到了宫宴的时间,与她一起去赴宴。” “太后真的是太关心我了。不过我还想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 “姑娘真是守规矩,奴婢陪您去”原来雪翠在这里的作用,是不想让新月去皇后那边。此时皇后宫里,应该全都是前来赴宴的官眷们,自己过去,肯定会被问这问那,还不如去太后宫中躲个清闲,只是这样并不合规矩,新月并不想如此。 进到皇后在的坤宫的时候,果然大大小小的官眷,已经来了三四十人,新月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皇后身前的柴郡主。而曹大嫂嫂和瑶儿站在一起,曹大嫂嫂身前还有李氏,李氏身前,还有位晖欣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姑姑,她是在场除了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官眷,而太子妃,新月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 新月同皇后请了安,皇后笑道“新月来了,快坐下,上茶。” “谢娘娘,原是要在这里陪着娘娘说话的,但太后说想在宴前,见一见小女,小女这就去了,过一会再来求见娘娘。” “小女,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新月不用侧耳,就听见身后的有夫人在议论自己的称呼。 “好,去吧”皇后也没说什么,她在太后皇上面前,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是”说着,新月侧身走了出去,经过瑶儿身边的时候,瑶儿伸手想要与新月亲切,新月摇摇头,瑶儿也就恢复了规规矩矩的样子,让新月走了出去。 走进太后的院子,原本那颗茂盛漂亮的山茶花树,已经被从根部砍去了,地面上,只留着一片圆形的树干,树干有一个小孩的腰粗,新月细细的看了一下上面的年轮,细数都没能一下子数清楚。 “进去吧,姑娘。”说着,雪翠伸手,新月也就不在停留,进到了太后的殿中。 太后的宫殿,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初春,怕太后冷到,地龙依然没停,现在是初夏,殿里续了冰,而外殿中附了水房,水是来来回回循环着的,甚是凉快,如同此时在冰窖里的凉爽。 “起来吧,不用这么多的礼数,知道你来,给你准备了绿豆汤,来,真好喝。”太后还穿着常服,可见到宫宴的时间的还早,新月见太后慈眉善目的笑着,和自己上次,自己走的时候的表情,一点也不一样。 “谢太后”说着,新月平了身,向前坐在了太后身边,绿豆汤冰凉甜爽,只是喝一口,就沁人心脾。 “在别庄住的怎么样?”太后问。 “很是不错呢”新月脸上带笑,是真觉得在别庄生活的不错。 “恩,看你脸上,总算是长肉了,可见是不错的,热吗?马上就更热了,冰足吗?” “太后,别庄里都用不上冰,我住的屋子旁边就装了水车,每刻不停的往屋子外层的铁皮中导入新的凉水,屋子里坐着,就跟初冬一样,我有的时候,坐久了都要在身上披件毯子了。” “那就好,再喝点。”太后笑着,看着新月手里的碗,新月也只喝了一口而已。 “是,是,姑姑您看太后,刚才还说我脸上长肉了,又怕我吃不到好东西,这绿豆汤这么甜,是不是太后您吩咐的,又加了上好的桂花蜜,我喝着,嘴里甜的都发酸了。” “知道给你放了好东西,还不好好地喝,雪翠,再给她加些。”太后笑了起来,眼睛眯着,真的是一位对孙女很好的祖母。 “是”说着,雪翠端着新月的碗,又给她加了一些,综合了一下甜味。 “今日…”太后顿了顿,看新月吃的香甜,又不想说了。 “新月知道,豫王一家也会来。” “我知你不喜欢坐在哀家身边,到时候,到了宴上,你就与你大嫂一桌,你大哥单独一席就好了。”太后见新月坦然,也就放心了不少。 “太后,无论宴前还是宴后,如果您听到了什么说我不好的事情,请您和舅舅,都不要加以追问和责罚,我知道您心疼我,若是真闹得满城风雨,您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但您应该比我更懂,人心越是你不让它做什么,它就越会不断的去尝试。而这些事,被议论个几个月,就会被新的事物代替了,到时候,这些风言风语,自然就会平息了。” 太后看着新月一句一句的说完,脸上尽是欣慰的笑,点点头“依你,依你。” 第58章:相见欢(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与太后一道到宫宴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翘首看着新月,新月沉下心来,不顾其他,继续向前走去,然后走至单独一人坐着的曹家大嫂身边“大嫂” “来了,来坐我身边。”曹家大嫂温和的对新月说着话,再往前看,徐新泰看了新月一眼后,就再没正眼看过她。 太后坐在陛下左手边,而陛下的右手边,坐着的是皇后,由陛下带头,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给太后请安。” “都起来,赐坐”太后一声而下,所有人都有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举办宫宴的地方为冰蟾亭,这是个三面环水,只有一面靠近陆地,所以得名为亭,但是无论是建筑风格和规模,都是一座宫殿一样的地方。之所以叫做冰蟾,就因为风从前面的池塘吹来,凉爽的如同在冰窖中,而亭子的形状好似金蟾的肚子一般宽阔,又因为是宫里举办中秋晚宴的地方,所以因此得名。当新月知道这名字的寓意后,还觉得这个名字,看似含着很多寓意,但怎么看,都觉得是不是太过轻率了。 太后坐定后,人也就到齐了,自然也就到了上菜的时间。但是新月迟迟没有见上膳的宫女,正在思考原因的时候,新月见自己对面,长公主前的座位上,还空着一个席位。 能比长公主的地位还高,仅次于上席的人,整个大聖,只有一个人了。 容旭今日并没有来,他或许也是想借由这个办法,让新月不那么尴尬。 外间传声“豫王殿下到。” 如此,原本都汇集在新月身上的目光都看到了门口。着一声绛紫色蟒袍的豫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殿前。他没有佩剑,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嚣张和僭越的神色,但他就这么一步有一步的,带给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新月望着陛下的脸色,他阴沉的脸,和外面晴朗的天气完全不同,快要下雨了。 而豫王的身后,跟着说不来的容旭,容旭的面色也不虞,进来后,看了新月一眼后,又低着头向前走。 “给太后,陛下请安”说着,豫王跪在地上,容旭也跟在后面。 “哦,许久不见王叔了,请起吧。”陛下说完,豫王撩着袍子,站起来。 “还以为小王爷您今日不来了,正好徐侯爷席上有个空位,坐下吧。”皇后说完,就被太后瞪了一眼,不过容旭却已经走到了徐新泰的身边。 徐新泰抬头,看了他一眼,新月不知道徐新泰说了什么,总之容旭坐下后,后背就端端正正的,一点也不敢碰到徐新泰。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开宴吧。”陛下一声令下,上膳的宫女,才端着美味加油,鱼贯而来。 几番祝酒后,歌舞也就跟了上来,亭中的一边,有一个戏台,太后很喜欢听,所以今日也备了戏,此时殿前正在表演歌舞。舞姬腰肢软如水,双臂在空中挥舞如同灵蛇一般。 曹大嫂嫂举起酒杯“新月,来,我们喝一杯。” 新月笑“看来嫂嫂是没有听说我小的时候,在宫宴上只喝了一杯花枝子酒,就醉的起不来身,趴在外间的石头上,差点掉进池子了。” “哦,我想起了来,还是太子殿下把你背着回来了。”说着,曹大嫂嫂就自己把杯子里的酒饮尽了。 侍膳的宫女立刻为她满上,而新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酒液的眼色跟曹大嫂嫂的不同,好似有些深,新月端起酒杯闻了闻,是果子汁的味道,而且没有一点酒味。 新月四下望了望,看见与太子妃同席,正看着自己的太子,抿了抿唇,并没有喝杯中的果子汁。 “我都说了,两个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都不同席了,还累的徐侯爷夫妇不能同席。” “是啊,不是说新月夫人在外面庄子住了快三个月了,而豫王的小王爷一次都没过去看过。” “是,我知道,我姐姐家的庄子,就正好挨着新月夫人的庄子。她家庄子上的佃户,经常见黄昏,太阳快落的时候,和她的两个丫头在周围散步。一个大家夫人,身边跟着这么点人,就出来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啊。” 官眷夫人们,坐在贵族的后面,前后聊起天来,说的内容,都是关于新月的事情。 新月多少也都听到了,但她毫不在意,看着眼前桌子上的菜肴,摆在新月左手边的,就是刚才在马车上说的,栗子糕。 新月伸手拿起一块,递给就跟在她的身后的颦儿和翠儿“分着吃吧。” “谢,谢夫人。”翠儿受宠若惊,掰开栗子糕,和颦儿一人一半,躲在新月的身后,小心的吃着。 曹大嫂嫂自然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拉起新月的手“你心中豁达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 “是”新月放下了手里的碎玉糕,朝着翠儿使了个眼色,颦儿递给新月一个手帕,新月就把碎玉糕,放在了手帕里。 “陛下,梁国使臣在殿外求见。”陛下身边的江公公从外面进来传信道。 “都说了,朕明日再见他们,让他们先去驿馆候着。”陛下兴致欠缺,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一边的豫王身上。 新月小时,跟在太后身边的时候,听太后说,陛下从小就有些怕豫王,做了皇帝后,也一直都在看豫王的眼色,一直到壮年,甚至没有办法直视豫王,后来之所以会出手整治,也是见豫王拥兵过多,实在到了伸手整治的地步,陛下的手段一直如此,连损世子,两位豫王的孙子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再看豫王,面对着自己的杀子杀孙子,更是因为孙子的非命,而害死了自己此生挚爱的仇人,却淡然的很,端着酒杯也很稳当,只是在听见梁国的时候,眯起了眼睛。 “梁国的使臣说,他们此次来的时间有限,太子让他们赶紧办完事情回去。”江公公胆战心惊的传完话,果然陛下立刻就拍了桌子“岂有此理,让他们候着就候着,我们大聖作为梁国的…” “咳咳…”豫王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原本已经还有些许说话声的宴会,立刻安静了下来,舞姬也都停下了,所有人都看向正端着酒杯的豫王,豫王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淡淡的喝着自己的酒。 “父皇,今日本也是百官皆在的场合,倒也不必再行召见了。”容昭见氛围突然安静了起来,立刻起身建议道。 陛下不知道豫王何意,也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于是对江公公点了点头。 片刻,门外传“梁国使者觐见。“ 从门外走进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尤其是后面的那个,甚是威猛,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后面的那个刚进大殿,就看见了坐在最前面豫王,喷薄的恨意从眼中涌出,我不是前面的主使拦着,那个人怕是要冲上去打豫王。 “副使失仪,还请豫王殿下见谅。”主使看着身材虽然高大,如果说话有进有退,像是一个文官的样子。 “上次见你们梁国紫家的人,还是我把紫家家主紫荣的头砍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跟现在的副使的眼睛差不多。”豫王话毕,殿里坐着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新月不明白对于那位副使的杀父之仇,在这群人眼里就这么好笑吗? “王爷说话也是真好听,若不是听王爷刚才说的话,在下还以为王爷是这冰蟾亭里,唱戏的戏子。”新月听了那主使的话,倒是差点没忍住的笑了。 “大胆”容旭立刻就站了起来,而坐在他身边,以冲动出名的徐新泰却做得很是稳当。 容旭继续说道“我祖父当年剑指你们的都城,你们王上的头颅都被斩落马下,这些可不是胡主使您三言两语就说得出来的。” “这位是…”那位姓胡的主使,真的是来耍嘴皮子,他疑惑的神色,跟他真的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呢,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豫王爷的孙子,还恕在下眼拙,主要是,已经快十年没有在边境,见过你们豫王一脉的人了。不知小王爷现在在何处高就啊,翰林院?还是宫务司?” “胡主使,您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豫王十年不征战,还不都是托了你们梁国,安分守己的福。”容昭一针见血,说梁国元气大伤,恢复了三十年,都没见什么大风浪。 “是啊,倒是十几年前,那位徐将军…”新月心下一沉,又说起自己的父亲了,果然,徐新泰是坐不住的,他只是抬了抬胳膊,那名主使就不敢说话,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屋里有三个人,不能真的得罪。 一位是坐在首位的豫王,另一位是徐新泰,另一位是坐在豫王对面的昌都候,他们三个人手下的兵力,怕是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抗衡的。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唯独昌都候江晚侧目看着,眼神冷淡,这才是最震慑人心的。 新月这时候有些回过神来了,与江家结亲的容映是多聪明了。 江晚发现了新月的目光,她淡淡的扫了新月一眼,后开口“两位使者怕不是来我大聖的宫宴上表演娱乐宾客的,定是有正事要做吧。” 梁国的使臣之所以敢拿话戏弄豫王,一是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有关,二是豫王毕竟是不带兵了,就算是还有些残存的势力,但因为陛下的忌惮,这豫王此生也不会再披上战甲了。 而江晚不同,他是陛下的亲舅舅,他的儿子也是统兵一方的大将,他们江家,怕是此时在殿上,梁国使臣最要忌惮的人。 “在下奉我主之命,为大聖递上国书。”说着,胡主使从副使手里接过一只乌黑的盒子,里面放着的就是他口中的国书。 江公公呈上国书,陛下展开后,看了几眼,合上后笑了笑“小女尚幼,还不能出嫁。” 陛下除了容昭和容映两个儿子外,还有一位皇后所生的公主,今年已经十四岁的茹仪公主容珏。看来国书上写的,是要迎娶茹仪公主的内容啊。 “我主早就想到陛下会说公主年幼,而且我们也不是为太子殿下求娶正妃,而是侧妃,若是陛下真的许嫁,我主还真怕怠慢了公主。所以,我主有亲自挑选的人,还请陛下允准。”说着,胡主使第一次弯腰,向陛下行了个礼。 陛下一时分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不能贸然答应,而是问“求娶何人?” “我主听说,安宣侯府有一女,虽已嫁人,但我主愿以聘太子妃礼迎之” 这话一出,不仅是其他人吃不准这是怎么一回事,新月也是一头雾水,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胡主使,那位安宣侯府的侯女,现在是我豫王府的世孙妃,以后的…”豫王的声音淡淡的,但慢慢蓄积着力量,眼神中,也燃起了火气,谁知没等他说完,就被容昭打断了“胡主使,徐氏已经聘给了本殿为侧妃,同样是太子的侧妃,梁国太过苦寒,还是留她,做本殿的侧妃吧。”容昭说完,满殿哗然,容旭也因为面子挂不住而闭上了眼睛,聘新月为太子侧妃的事情,他之前从未听闻过。 “既是如此…”那胡主使皱皱眉,随后笑了“那就请,大聖皇帝陛下,下嫁公主吧。” “你们两个使臣,一没请示你们的主子,二没得到我大聖的允准,就这里大放厥词,那两位,都是哀家的孙女,身份贵重,怎可是你们可以挑拣的吗?”江太后的中气十足,说完以后就有卫兵上殿,把那两个使臣压在地上。 “来时,我主就已经示下旨意,公主和徐氏侯女,我等要带回去一个,还请大聖皇帝陛下,在三日内,给个准确的答复,若陛下两个都不肯许嫁,依照我主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等就先告退了。”说到这里,众人知道这胡主使嘴里的“我主”是谁了,自然不是梁国那个久病,就是傀儡的梁国皇帝,而是睚眦必报的太子殿下梁渭。 胡主使挣脱了按着他的两名护卫,紫副使更是小菜一碟,二人如同来时一般,大摇大摆的走了。 娶自己…新月咬了咬唇,缓缓的在心里问道“为什么呢?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北边如何?”使臣刚走,不等散宴,陛下就开口问北边的守将。北方守将周将军从席上站起,拘身道“异动颇多,但从无挑衅和试探。” “梁国太子的征兵如何了?”这是容昭最在意的一点,因为梁国太子征兵的这只队伍,将作为他的私卫,会跟着他四处征战,而他也是一国太子,手下并无实际握在手中的一兵一卒。 “十万精卫,从梁国的五大营中抽选完毕,已经驻在离锦城五十里外的地方了。我锦城的守军,几乎每日都能听见他们训练的声音。”周将军说完看了豫王一样,豫王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疑惑,但他何等聪明,也不过片刻就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江晚分析片刻后,开口道“打不得,锦城一但被开,连带并州,一下子就会丢去十一个州,很快。” “陛下等要商议国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帮不上忙,各位夫人,请移步到本宫的坤殿用茶吧。”皇后也找了个空挡,带着女眷们离开。 “新月…”陛下叫了一声新月的名字,新月正想事情出神,兀自被叫了名字,还有些惊讶“是,是,小女在。” “你先留下,皇后,你去把…”陛下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的眼圈都红了,就没有说下去,而是挥挥手“都退下吧。” “是”新月得了皇命,也跟着亲眷们,往坤殿走去。 刚刚走出冰蟾亭,新月就碰上了太子妃张氏,张氏眼神复杂的看了新月一眼,这让新月心里更不好受,挥手叫来了雪翠。 雪翠拘身听新月吩咐道“跟太后皇后说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坤殿喝茶,这就回去了。” “是,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呢。”雪翠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太后,对新月小声的说。 新月等着人都从冰蟾亭走出,从来时的路上,慢慢的出宫去,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伸手把自己袖中,为翠儿带的点心递给了她“来,尝尝。” “奴婢,奴婢不敢”翠儿那里见过刚才那个场面,这会带着哭腔,忍不住的问“夫人,一看皇后就不会同意许嫁自己的女儿的,您,您难道真的要去和亲吗?” 颦儿也是满脸愁容,新月抿了抿唇道“不会。” 新月有些困惑,因为她使劲回想,也回想不起来,自己梦里,促使太子亲征的那场战事的导火索是什么了。 再观现在的这个局面,皇后绝对不会允许陛下嫁出自己的女儿的,梁国那边求得是太子侧妃,为了大聖的颜面,公主也是不会出嫁的,那难道真的是自己这个已经嫁过一次的人去吗? 在宴上,使臣极尽挑衅,挑衅的人多是豫王,难道求娶自己,是为了羞辱豫王? 不过一是豫王已经不带兵了,二来只要说出自己已经不是豫王的世孙妃了,那就羞辱不到豫王了,为何,那胡主使,还以开战为威胁,非得求娶自己? 公主,自己,若说是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太后说的,都是太后的孙女。 梁国此时来,就是想找个开战的借口,这事被江晚看透,所以他是不主战的,而梁国是一定要把太子引出去,这样才能扑杀了他,府了容映上位。 难道…这两个使臣的用意,就是为了刺激太子亲征,公主可是太子的亲妹妹,以侧妃之位聘娶,那就是对她极大地侮辱,那为什么要带上自己呢,为什么? 冰蟾亭内,太子在听完江晚不主战的分析后,大声道“那江将军的意思,就是嫁出新月或者珏儿其中的一个了?” “公主是不能嫁的,那是个太子侧妃的位置,求娶嫡公主,不是打我们大聖的脸吗?”江晚的言下之意,就是嫁出新月。 容昭自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陛下点点头“如果真的要许嫁的话,也只…” “父皇,儿臣愿意请战”说着,容昭跪在了地上“刚才周将军一说,依照我们在北边的兵力,是不需要惧怕那梁国太子的,儿臣愿意前往亲征。” “你…”陛下看了一眼容昭的眼睛,知子莫若父,容昭眼里的急切,就是对于徐新月的爱意啊。 “父皇,儿臣,虽得世人赞一句四国中,最优秀的太子,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梁国的太子也是文武双全,儿臣,儿臣一直都想要与之较量一番,还请父皇成全。”容昭说完,俯跪在了地上。 坐在马车里的新月,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颠簸的原因,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 “姑娘,你怎么了?”颦儿察觉到新月的异样。 新月有些自言自语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第59章:相见欢(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有些胸闷,回到别庄后,马车都没下来就吐了。 李郎中很快就到了,新月已经躺在床上,晕的睁不开眼了。他一看到新月的苍白如纸的纸,就摇了摇头“小的不是早就告诉过夫人了,这养病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动气和忧思,给你开的药里面,也有让你平心静气的药,您这突然大动心气,能不病吗?” “我,我…”新月捂着头,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快为夫人宽下外衣,我要给夫人施针,这样才能缓解她的痛症”说着,李郎中转身走出新月的屋子,去外间准备针灸的东西,而颦儿和翠儿一刻不敢停,为新月宽下外衣,只穿里面轻薄的衣服,方便施针,有把新月放好,躺在床上。 果然,如李郎中说的,给新月扎了两针后,新月的呼吸就没有那么急促了,但她还是头疼头晕的厉害。 “李郎中,这可怎么好,回来的路上,夫人一直在皱眉,半途都在说胡话了,这头上的伤,是伤她的根本了吗?”颦儿就把新月回来时的事情,统统告诉了李郎中。 李郎中还在为新月施针,最后一针是让新月睡着的针,一针下去,新月就闭上了眼睛,身体脱力的睡着了。 “后院散淤活血的药草,我去采一些来配药。你们照顾好夫人。”说着,李郎中拔下新月身上所有的银针,赶紧出去熬药了。 “王嬷嬷,夫人一直在说胡话,说什么太子会这样,居然是因为她,夫人这是怎么了?” “很显然是夫人动了大气,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王嬷嬷细细的问两个人。 “宫宴刚刚开始没多久,梁国的使臣就来觐见了,他们说了很多话,但都被各位大人们,一一驳斥了,就是最后的时候…”颦儿就一一把宴上的事情告诉了王嬷嬷。 “夫人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不,还给奴婢带了宴上的糕点,虽然宴上的事情,夫人也有些忧心忡忡,但好像很快就想开了,并不是很费心,就是马车刚出城的时候,夫人突然说了句什么,从那以后,才这样的。”翠儿从怀里拿出不舍得吃的点心,给王嬷嬷看。 “梁国的人,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且不看豫王那边,老侯爷是怎么去世的,侯爷就算是…” “我大哥,就算是用一条白绫勒死我,也不会让我嫁去梁国的。”说着,新月睁开了眼睛,这一会的休息,她还是难以缓和身上不舒服的感觉。 “姑娘,您醒了?”王嬷嬷伸手,把新月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给她轻轻的按摩舒缓。 “嬷嬷…”新月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说“翠儿,颦儿你们都下去。” “是”二人一道,离开了新月的屋子。 新月睁开了眼睛,看向王嬷嬷,随后又闭了起来“嬷嬷,太子好像要出征了。” “奴婢一听颦儿和翠儿说,就差不多猜到了。”王嬷嬷手下力道合宜,新月也确实舒服了不少。 “太子,如果战死了怎么办?”新月也就只有能对王嬷嬷说这样的话。 王嬷嬷的手顿了顿“那也跟姑娘您,没有关系。若是这所有的战事,姑娘您这样的小女子就能解决,那一个偌大的国家,还养那么的士兵,要豫王这样的将军做什么?” “若是跟我有关系呢?”新月思量着,还没有想晚一整件事,新月的头就又痛了起来,皱着眉,王嬷嬷继续为她按摩,舒缓疼痛。 容映进京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传信来的人,正是梁国太子,他一直在计划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回头,看着棺椁,垂下了眼神看着自己马下的路,这一路来,还真是久远。本来像他这样有封地的王爷,是可以在封地建造王陵的,而把自己的尸首运送回京安葬,是怜月的遗愿。尽管自己从没有没有跟她说起过,但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非要让容映把她的尸骨,带回金陵。 车队里还有一架马车,引得容映总是不放心的回看。 侍卫跟上他“王爷,日头大起来了,马上就要进城了,您还是去马车里坐着吧。” “走吧,到了王府也到不了晌午,先把王妃的棺椁安置好。” “是”侍卫知道容映的脾气,也不再劝,继续向前。 晋王进京的消息,并没有在金陵城里引起太多的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和亲和太子正在西营整军的消息,自然无暇,去关注一个从不受宠,也不在金陵居住的王爷的事情。 容映在金陵的王府里设置了灵堂,把怜月的棺椁安置在了灵堂后,自然有人来悼念,容映也是在府中待着,在外人眼里,深居简出。 “王爷今夜还要出去吗?”侍卫见容映穿着深衣从屋子里出来,此时已经近黄昏了,此时换衣服,应该是又要出去。 “今日就不了,怕是一会还会有人来吊唁,我去前面看着。”说着容映抬步就往王府前庭走去。 果然,还没停下脚步,前门通传,豫王家的小王爷前来吊唁。 虽然是容映意料之外的人,既来便是客,容映还是站在门前迎接,但从外面走进来,是一男一女,男人自然是容旭,而她身后跟着的,容映是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她,熟悉是因为她和自己的母亲同姓同族,所以二人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两个人短暂对视后,容映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因为血缘的关系,和自己的母亲有三分相似,但是那眼眸里的不安分,让容映,有些明白了新月的意思了,这个女人,很难缠啊。 “小王爷这是怎么了?”容映见上台阶的容旭腿脚好像有些不方便,他抬步时,左边的腿好像很疼的样子。 “无事”容旭脸上的表情并不自然,这几步已经走到了容映的身边“王兄。” “许久不见你了,来,进去吧”说着,容映伸手拍了拍容旭的肩膀,容旭却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他这样子,容映思索后,随即明白,这是因为擅自和新月和离,而被豫王打了。 “这位,想必是您的妾室了?”容映倒是没有戳穿,而是把话题引到萧南音身上。 “表哥”说着,萧氏屈膝,给晋王行了个常礼。 容映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让他们拜祭完后,还留了晚饭,刚刚落下座次,容映就想起在并州王府的时候,新月也是坐在萧氏的位次上,而她的对面坐着的正是容旭。 容旭本来不想留下,他来,也是被萧氏硬拉着过来的,萧氏道“陛下只有太子和晋王两个儿子,以后太子要办事的话,肯定要多依仗自己的亲兄弟,你看祖父,得先帝器重,有了这番成就。所以我们现在就要与晋王多亲近一些,我作为晋王殿下母家的亲戚,多在他面前走动,总是少不了我们的好处的。” 容旭听他这么说,有些疑惑的问萧氏“我们也是有封地的王侯,我也是领兵之人,为什么要巴结别人了?” “难道小王爷,没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吗?咱们豫王一脉,在陛下这里,就已经受到了冷遇,谁知道轮到太子之后,又是个什么光景,所以啊,能有得力的人,就要用,就要拉拢。” 容旭听完,他倒是想起一桩关于新月的事。那时二人刚刚成婚没多久,进宫谢恩的时候,遇见了太子夫妇,太子相邀他们去东宫吃饭,一向不怎么言语的新月,却一反常态的拒绝了,回家的路上,容旭问她为什么不去和太子一起吃饭。 新月说“宫里没留我们午饭,我们转脸就去东宫吃了饭,虽然陛下和太子殿下毫不嫌隙,但外人看来,我们像是在陛下处落了冷待,太子殿下,在拉拢我们。又或者,我们起了攀附之心,说我们心不摆在正中,结党营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搞花招。” “不过是一个饭局,怎么就引得你那么多事由呢,一次两次的,别人还能把我们看成太子一党?” “这几年,王爷在陛下那里受到了一些冷待,陛下是刻意为之,有意试探,我们能做的,就要宠辱不惊,这样方能让陛下打消疑心,而且我们堂堂王族,要保持自己的高贵脸面。” 和新月说着相反话的萧氏,让容旭无法拒绝,却从心底涌出了一些厌恶。 “小王爷,您要喝那种酒?”容映抬高了声音,容旭才回过神来“还是尝尝王爷从并州带回的纯酿吧” “给小王爷倒酒。”容映话音刚落,侍女就为他倒上了酒。 二人喝过酒以后,就聊了怜月。 “江氏嫂嫂怎么去的那么早,真是可怜啊。”说着,萧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间,只有她自己流没流的眼泪。 容映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对容旭说“本王回城有几日了,听来往祭拜的人说起,小王爷和徐侯爷家的侯女和离了?” “还不如晋王爷您这样直直的问,旁敲侧击的倒显得我们二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是,我与新月已经和离了。”容旭被这么问,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徐…新月表妹可是回本家居住了?”容映说完,拉了一下唇边的弧度,那是嘲笑的表情,专门给萧氏看到。 “她那哥哥,晋王您远在并州,应该也听说吧,是个…是个性子不好的,她就住在了长公主留给她的一处庄子中,那里在京郊外,安静也便于她养病。” “新月表妹从东都来金陵的时候,经过并州的时候,来拜见过怜月,如今一看,那倒成了两个人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面了。”容映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表情凄然。 萧氏有些看明白了,这晋王,根本就是不理自己啊。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送二人上马车后,容映有些不耐,不等马车走远,转身就走进了府里,谁知还没走进书房,就在身后听到了声音“这豫王一脉,还真的再难有气候了。” “你若是可以这么轻易的潜入金陵,出现在我的王府里,我们以后怕是很难再合作了。”容映回头,站在他身后,正是腰挎一把银鱼弯刀的梁渭。 “你不也是派人砍了你们太后和皇后宫里的树,烧了皇帝寝殿后面的房子,我跟你一比,实在是小儿科,你这晋王府,冷清的跟冰窖一样。”说着,梁渭提起腰间的刀,向前走去。 容映侧身,让梁渭进到了自己的书房,此时书房已经点好了灯,像是专门为二人会面准备的,梁渭看着桌子上的茶具,眯了眯眼睛,问“你知道我来?” “你从使臣进宫那里,就到了金陵,今日也确实应该到我这里来了。”容映好像有些累了,坐在了椅子上,抬头看向梁渭。 梁渭坐在他对面“成了” “恩”容映早就知道了,倒也不必梁渭专门来告诉自己一声。 “那个徐新月,果然是一手好棋,我只是拨动了她一下,你那个大哥就急了,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与我较量较量,这不就是明摆着,认下自己那个四国中最优秀的太子的名头,是虚的吗?”说着,梁渭抬手,摆弄着自己腰间的弯刀“如此,我们就要商量,要在何处把他杀了的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徐新月,并不是个能任人随意摆弄的棋子,你说吸引我王兄上钩的同时,还要羞辱豫王一番,她已经不是豫王府的世妇了” “这么快就被休了?他们还真以为,本殿会要一个已经成婚的女子?”说着,梁渭嘲笑的笑出声。 “是她…算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一切已经按照我们要的发展了。”容映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贴着“奠”字,他本还在头疼,以什么借口不同行,怜月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个徐新月…”梁渭好似来了一些兴致“是怎么和你皇兄暧昧的?” “他们没有暧昧,新月清清白白,这些年连个…”容映立刻止住了话声,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梁渭看他现在的表现,和那日在并州晋王府时,容映的表现,笑了笑,这对兄弟的喜好还真是一致,这让他对徐新月更加的好奇了。 “我是说,从我见到的,他们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交流上看,正想不到我皇兄,会愿意为了保全她,而与,与梁国开战。”容映解释完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蠢了,很显然是越解释,流露出的感情就越多。 “所以,你才故意隐瞒吗?”梁渭眼下一寒,他才第一次见容映就把他看的很透,有能力,却对无辜的人,没有多少狠心,现在又多了个美人关的弱点,要想掌握他,还真是,轻松的紧。 “我,我只是没有想到。”在他们正是走这步棋前,梁渭就让容映留意容昭的缺点,尤其是像女人这样,最好利用的缺点,可容映基本上把他从别处打听来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唯独,那个徐新月,他瞒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那里在常河的并州码头边上,他看到了豫王的王旗,又想起他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细作报,太子婚前,想娶一位徐氏女,而那女子嫁给了豫王家的孙子,他才想到从这个徐新月身上下手,如此,才让他,注意到新月这枚棋子。 “呵…”梁渭淡淡的扫了一眼容映“你这么容易被看破,以后可要怎么跟我斗。” 容映听后,心里到没起多少波澜,反而稳住了心神“随你怎么说。我们是不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梁渭想到此行来的目的,自然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而打断,于是对容映说“是啊,杀了你长兄的正事。” 天已经大亮了,新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只有她自己,闭着眼睛一下下的数着水车打水的声音,只是喉间干涩,咳了两声“咳咳” 颦儿立刻掀帘子进来“姑娘,您醒了。” “恩”新月其实醒了好一会了,于是睁开了眼睛,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姑娘,经过这十几日的调养,您的身子,就大好了。”说着,颦儿把手递给新月,新月喝着温热的水,点点头“好了。” “夫人,您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要不回京城住一段时间。北营现在正在调兵,咱们庄子前面的官道上,整日都有车马和兵士跑过,甚是不安定。”颦儿前几日见新月总是躺着,所以没说,今日是李郎中说的,夫人喝药的最后一天,夫人的身子,定是恢复的大好了。 新月思考片刻后摇头“你让那些管事们,把咱们庄子上的人约束好,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出门,就在自己的院中。尤其是咱们院子里,上到你和王嬷嬷,下到粗使的婆子和小厮,都非必要不要出门,也用不了几日了。” 新月心里,大致已经算出了太子出征的时间。新月记得自己在梦里,收到太子的死讯,是在中秋之前,那时就说太子战死已经二十日了,棺椁也已经回京了,现在五月已经过半,前线来回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又不可能是到了就被人砍杀下马,所以最晚,六月前,他就要出征了。 梁国只有冬夏两季,夏日极短不说,还没有金陵的春天暖和,现在,正是梁国的夏季,进兵是最好的时间。 “是”颦儿点点头“夫人,这是最后一贴药了,李郎中说您喝完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您额间的伤了。”颦儿很高兴的说。 “我听说,这药里有几味药材,是从咱们后院摘的,怎么,这院子里还种草药吗?”新月端起药,药还有些热,新月并不急着喝。 “是啊,正好就在李郎中住的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李郎中还说,除了这药里,活血化瘀的药草外,最多的是止血消炎的药材,有些已经生长了数十年,有大用呢。”看颦儿的语气,新月就知道李郎中也很惊喜,于是对颦儿说“跟李郎中说,让他回东都的时候,可以带一些,但给我留下根,来年再发。” “是”颦儿点点头,记下了“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好”新月摸了摸碗壁,于是端起碗来,抿了抿嘴后,将药一饮而尽。 “夫人…”翡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新月见她急切的样子,最后一口药差点没咽下去。 “夫人,放在这个盒子里的黑瓶子,怎么不见了。”翡儿吓得魂飞魄散,拿着盒子,就差放在新月的脸下面了。 新月见她急切,也不像卖关子了,而是伸手从自己怀里拿出那瓶黑水之毒的解药给翡儿“在这里呢,这次,你就得好好地把它收好了,再不见,我就拿你是问了。” “是,是”翡儿见瓶子失而复得,自然难掩喜色,拿起瓶子,又保管了起来。 颦儿看新月如此,问“夫人,既然这药要永久的收起来了,那瑶小姐身上的毒…” “李郎中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跟着豫王的船,回东都和家人团聚了。”新月没有正面回答颦儿,但颦儿知道,李郎中都回去了,那就是瑶小姐的事情,得到了最圆满的解决。 第60章:相见欢(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的病好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城去祭拜一下江怜月和孩子。 坐在马车上,新月看着自己的手掌,想到那日在怜月的房中,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在她手底下游弋而过,还是那么的有活力,怎么一下说没有,就没有了。 以往在梦里,这些事情对于新月来说,都是她旁观过的,一些与她不相干的事情,可真的与这些人和事有了交集以后,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冷静的看着。 再过一天就是出殡的日子,新月垂着手,感觉手镯的重量,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自己此时来,也算是送一送这个可怜的女人吧。 下马车的时候,容映正一脸疲惫的站在门口,新月和他刚刚送走的客人的马车擦肩而过,因为新月没有递拜帖,所以容映对她的突然出现,还是有些讶异的,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王爷…”新月下了马车,就看见了容映,拘身给容映行了个礼。 容映差点没能适应,只是这丫头在外人眼里,总是很端庄大方的,自己也就随她便了“新月表妹,请进。” 新月从门中进来,就见周围皆披素缟,灵堂上摆着摆放着祭品,鲜花,正中的地方,放着的牌位,摆着牌位后面的,就是怜月的棺椁,新月看灵牌后,只有一座棺椁,后祭台上并没有出那个孩子的牌子。 容映站在一边等着回礼呢,却见她正在四处看,然后疑惑的问“怜月姐姐的孩…” 新月顿觉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嘴后,端正了神态,拘身祭拜了一番后,容映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了。 “去后堂喝点茶?”容映问。 新月看了一眼容映的神色,好似有话跟她说,然后点了点头“好” 转到后堂,新月还没坐定,就听见了婴孩的哭声,吓了她一愣,茫然的望向门口,只见一位端庄的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 “王爷,小世子刚才一直在啼哭,是不是病了要请郎中啊?”说着,嬷嬷一下下的安抚着怀里的孩子,但还是不能让他停下哭声。 新月站了起来,就看见嬷嬷怀里的这个孩子,是一个面皮奶白,粉嫩粉嫩的孩子。 “这,这就是…”因为太惊讶,新月有些语噎了。 “拿了我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容映好似不太习惯这哭声,但也不全然是烦恼。 “是”那嬷嬷看了新月一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看,也没什么好的联想,她转身准备离开,但孩子的哭声还是很牵动人心。 新月又想起,跟怜月说的,等这孩子出生了,自己定要好好地抱一抱他,于是对已经快走到门边的嬷嬷说“嬷嬷,能让我抱抱这孩子吗?这也是,我跟这孩子的母亲约定的。” 善嬷嬷是怜月陪嫁的嬷嬷之一,而新月去并州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而她正是怜月母亲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个小小的孩子,也归他照顾了。 善嬷嬷看着新月对她敞开的胳膊,又看了一眼容映,容映毫无表示,这是让她自己决定的意思。不停哭泣的孩子,善嬷嬷拿不准眼前这个锦衣玉服,夫人打扮的女子,能不能抱好这个孱弱的孩子。 新月敞开了自己的手臂,善嬷嬷有些失神的把孩子,交给了新月。只见她回拢自己的胳膊,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如同那里在晋王府里,新月摸着怜月的肚子时一样,新月感觉到心里涌起一阵满满的异样,她一瞬不瞬的望着怀里的孩子,奇怪的是刚才一直在啼哭的孩子,居然止住了哭声,瞪着乌珠一样的眼睛,看着新月头上的步摇。 新月晃了晃脑袋,小孩子的眼睛就跟着她步摇的晃动,而转动。 “这孩子,倒是跟你有缘。”容映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新月也没想到的说“是啊,我是真没想到。” “是因为夫人头上的步摇吗?”善嬷嬷发现小世子对新月头上的步摇很感兴趣。 “是吗?”说着,新月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单手垫在小世子的脑后,另一只手,伸手拔下自己头上的步摇,在他眼前晃了晃,却不能如在她头发上,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而是看了两眼后,就继续看新月和新月发间的蝴蝶发簪。发簪上镶了弹簧,会跟着头部的摆动,而微微的舞动,新月从他的眸子看到了,伸手又要摘下来“你这个小娃娃,你母亲不过是送了我一只翡翠镯子,我还回礼了,你就惦记上了我最喜欢的蝴蝶发簪…” “唔…”新月看着这小娃娃嘴呜咽了起来,立刻就慌了神,准备头上的蝴蝶发簪拿了下来“给你,给你,你只要不哭,姨母啊,都给你。” “别摘了。”说着,容映伸手,按住了新月的胳膊“不是说你最喜欢的吗?” 新月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容映的手,容映倒是毫无尴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之间好似有了些不同的交流,新月轻咳了两声,“他不是想要吗,不过是个小玩意。对了,这孩子起名字了吗?我记得,你们这辈中,名中带“日”字,而他这一辈,是“玉”,庶子比如说容旭的孩子,叫玉宇,这孩子是正经的嫡子,叫什么呢?” “琏,容琏。祭祀所用的粮皿为琏,这孩子,比我强。”容映脸上虽然不在意,可话语里的情绪,还是很容易捕捉的。 新月看了一眼善嬷嬷,然后举起胳膊,把琏儿交还给善嬷嬷。琏儿刚刚离开自己的怀抱,就不适的哭了起来,引得新月不得不拔下头上的簪子,递给善嬷嬷“用这个哄着,会不会好一些。” “这是夫人您的爱物,奴婢不敢收。”说着,善嬷嬷就抱着琏儿下去了。 新月看着自己手里的步摇和发簪笑了笑“这么美丽的东西,赏人还不收,行吧。” 说着,新月就重新把这些戴在自己的头上,坐好后喝了口茶“是铁观音。” “之前在太后宫里,见你喝过。”容映并没有解释,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是有事要跟我说吗?”新月问。 “太子,就要完了。”容映说完,见新月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淡淡然的望着自己的杯子,只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出,出征的日子定了吗?” “这个月二十。太子二十五岁生辰后。”容昭的生辰就在六月十九,他出生的时候,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是二十了,那是百年难遇的好日子。虞鹤也说他是差一点,就圆满了自己的人生,陛下和他自己到不以为然,以为他是太子,确实差了一点,以后,登上了至宝之位,就没事了。但是,新月现在明白了,这一点,就是一生的错失。 新月抬起头,看着容映“是箭在弦上了吗?” 容映并不惧新月的眼神,看向新月说道“你从未劝过我,这次,倒是想要阻止了吗?” 新月听了,摇摇头“就像虞鹤说的,世间一切,皆要向前。我是自身都很难保全,何况是别人的命运。”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现在好奇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容昭的事情的,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我身边的侍从都不一定会这么清楚。”容映本不想问的,因为好似一问,就承认了什么。 “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新月不想回答,她看向皱着眉,疑惑的容映说道。 容映不怒反笑了“那你还猜到了什么?” “你的对手,下一位就是梁渭了。”新月歪着头,这样一来,容映倒是看不透她了,只听她继续说道“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聪明的女人里,你不算。”容映说完,居然笑了“怎么,又要威胁我?” 他笑的新月莫名其妙。这是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让你放过我的意思。” 听到新月这么说,容映又笑了“我放过你?你给我要黑水解药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我现在,只想安静的过我的人生。夺嫡,和别国的太子合作勾结,这样的事情我都不想再知道了。我只想在我的别庄里,好好地过我的人生。这些我求告别人是没有用,我要得到你的保证。”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因着容映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直视容映,容映却好似心脏漏拍了一样,望着新月那有着斑驳倒影的眼睛,居然无法拒绝,他明明对新月,还有更深的利用。 新月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回答,看来,容映是要拒绝自己了,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新月道“你是笑我可笑,还是…还是这笑,只是你的伪装,为了不被人看透内心,可是我已经看透了,你还要怎么藏?” “我…”容映还想辩上一辩,但突然觉得好累的不想否认了“只是,看你好笑而已。” “你…”新月顿时火气上涌,觉得受到了侮辱,转身就欲走。 但是走到门口,又觉得实在是太生气了,转过脸,走到容映身边,正欲开口骂他,却见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血丝。 容映没想到新月会去而复返,他被如此大胆无礼的新月吓到了,本以为会挨一顿骂,可是新月却伸出了手。 他的眼睛里,晕着雾气,茫茫然,又危险重重,新月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眼里,有这么复杂的神色,只是望着,就觉得,这里就是麻烦窝,是枯木林,满是荆棘丛。只是这些后面,是他布满血丝,真实的他。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容映那从不轻易示人的心灵世界,就这样被新月洞悉了。 新月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慌张了起来,但是她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容映熟视无睹,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挡在了自己和容映的眼睛之间,想让自己不去看,也让容映不要看自己,自己的脚,是一步也迈不动。 容映看着奇怪且别扭的新月,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尖,发现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透过她的指缝,看见了她纠结的神色“徐新月,你在同情我吗?” “我…”新月想要否认,但是是思考一下自己此时的心情,好像就是如此,但是说出口,肯定会被惹得容映生一通大气,思虑再三,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的新月,气得剁了脚“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这么别扭,啊…” 容映看着突然生了气,在发牢骚的新月“你,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的麻烦和多事,同情,同情你又怎么样?你做那么多事情,不就是想要让人,看见你,知道你是个,不必容昭…” “容昭?你居然直呼太子的名字,我看你是真的…”容映只是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恩,容昭,你,容映,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吗?”李郎中反复交代了,让新月不要动气和忧思,如果心里有火,还不如发出了,新月现在就是在发火。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容映站了起来,抓着新月的胳膊,让她放下自己的手。 “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好好地,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在见你们这些太子,王爷什么的,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说着,新月挣脱了容映的手,挣脱的过程,还狠狠地给了容映一巴掌。 容映就这么挨了一巴掌后,不怒反笑了“徐新月,你不是疯了,而是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的痛楚,新月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和自己刚才发了疯的事情。 “我…我…”新月语噎,容映却什么都看明白了的对新月说“在我面前,你就不要隐藏了,因为你什么样子,我都看到了。徐新月,我总算是想到了,黑水之毒解药的人情,要你拿什么来还了。” “我,我不要再受你们辖制,你想都不要想。”说着,新月伸手好似要做点什么,胳膊却被容映抓住了。 “来人”容映对着门外喊道。 “是”门外是容映的侍卫。 “送新月姑娘回府。”说着,容映甩开了新月的胳膊,转身走了。 第二日,是怜月下葬的日子。早起的时候下了一会雨,现在却已经是晴空万里了,新月站在安宣侯府设的祭棚里,此时还真是暑热难当,侍从们站在身边,一刻不停的扇着扇子,转动风轮,也只能有所缓解。 容映亲自送怜月去安葬,沿路一个个的对设棚祭拜的人还礼,原本就很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到了安宣侯府的棚子时,容映抬眼就看了新月,新月心中一震,随后他就正正常常的对徐新泰回了礼“新泰兄,梓州一别,三年未见了。” “是啊,殿下,三年了。”说着,徐新泰久违的笑了出来。 “这次新泰兄是要跟着殿下一起出征吗?”说着,容映看了一眼徐新泰身后的新月,看她表现,新月果然是不知道的。 “大哥你要出征?”不顾众人都在看,新月一把拉住了徐新泰。 徐新泰回头看了新月一眼“恩,你大嫂没跟你说吗?怎么了,这一头汗的还发抖?” “我…你能…”新月心中大骇,因为她想到了,想到梦里,徐新泰为什么没有来看自己,因为他自身都难保了。 “听说新泰兄是在后方管理辎重?”容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他也听说了,新月的身体,不能动怒和忧思,所以就解释道。 “是啊,陛下的圣心,谁又能预测到呢。”徐新泰皱眉,他本来要作为先锋打头阵的,可是国师虞鹤卜卦后,说前兆不吉,所以要换一位打法不那么激进的前锋“不激进的前锋,还叫什么前锋,不就是个扰敌的苍蝇。” “新泰兄啊,如果江小将军听到您的评价,会怎么想呢。”说着,容映笑了笑,弓起身一礼道“多谢设祭,这就告辞了。” 容映走后,新月拉着徐新泰“哥哥您真的要随着殿下上战场吗?” “上什么战场,估计连锦城都出不去。就这样我到底什么时候能为父亲报仇。亲手砍杀了那个啥了父亲的紫利。”梁国的紫家,世代出镇国安邦的大将,这个紫利,就是这一代的紫家家主,他最大的功绩,就是把新泰和新月的父亲,砍杀在马下。前面探子来报,这次梁国那边派出的主将,就是紫利。 “紫利,总有再出来的一天,哥哥,在此次战役中,切勿感情用事,不然或许杀不了紫利,最后反而是你,会受到伤害。”新月想起来,因为太子战死,他战死的原因,就是带兵去驰援被团团围住的徐新泰,徐新泰在战场上,见到了紫利,紫利百般挑衅,还亮出了砍杀了他们父亲的武器,和他一直未找到的遗骨。 为了夺回父亲的遗骨,徐新泰抗命前行,果然中计,而容昭,又是被紫利,一刀砍下,气绝身亡。 徐新泰被押解回京,陛下盛怒之下就要杀了他,太后将他保下来后,把他和曹大嫂嫂囚禁了起来。是啊,新月想着,在梦里,不是徐新泰知道自己被陷害和圈压,不来救自己,而是他自己也是身陷囹圄。 徐新泰发现新月又哭了,而她死死地抓住自己衣袍,哭得比那日还要伤心。 “大哥,求你,求你了”新月哭的哽咽,徐新泰发现周围的人,都望他们的棚子里看,伸手抱住了新月,这样好像是让她不哭的唯一办法“别哭了,别人都在看你。” “我不会管这些的,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新月若是怕什么流言蜚语,就不会跟容旭和离了,徐新泰见控制不住她,只得点了点头,悄声的说“好,我答应你,反正,我也上不去。” 新月得到了徐新泰的保证,这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不轻言保证,但一旦许诺,是必要兑现的,这是新泰和新月的父亲,教给他的。 但是新月还是提着一颗心,觉得自己要想什么办法才好。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走远的容映,茫然无措。 再过五日,就是容昭带兵出征的日子。他本打算,在京中过完自己二十五岁的生辰,但梁军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陛下前边刚刚拒绝了梁国的求亲,两位使臣一开始恭顺,退下后,连夜逃得无影无踪,第二天,梁国的兵士就越过了锦城边上河流,往锦城进兵了。如此,容昭也要立时动身了。 明日,就是容昭出征的日子了,整个金陵,只有新月和容映两个人,知道他定是有去无回了。 新月翘脚站在自己庄子外的恩山上,恩山前面就是北营,新月得到消息,容昭今夜就在这里点兵,明日一早出发。 但是新月知道,在这里是见不到容昭的,但是她还是翘首,看向前面灯火通明的兵营,想着这一处灯火下,会有容昭的身影。 “你在这里,是看不见他的,你就算是在这里站一夜,明天他们也是从东面的盼谷出去,这里的恩山,是回来的路。盼归,和恩赏。”新月刚才就听到了马嘶之声,但她懒得去管,容映的声音,也是她不想听见的,反正那天已经在他面前失去理智了,这会再装作正常的样子,也是无济于事。 容映看着向自己相反方向的新月,笑道“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突然从前锋换成押送辎重的了吗?” 新月没有再走,但还是没有再理他。容映倒也不觉得无趣,而是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你哥哥冲动好战,又与主将紫利有着血海深仇,怎么看,都是最适合的前锋人选,如何,要不要我…” “闭嘴,你闭嘴。”新月再也无法忍耐,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就往容映那边丢去,果然,在容映面前,新月就是一个疯婆娘。 容映曾被寄养在先廉王爷的身边,他是先帝最小的叔父,比先帝还要小四岁。与如今的豫王同岁,但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他这一辈子藏起锋芒,怕被高位者忌惮而避世。因为无事可做,练了一身的好武艺,他的这一身武艺,都传授给了容映。整个四国,很少有好手,能打得过他,但他就是躲不过新月砸过来的沙土。 他往左边,新月好似早就洞悉了他的行动,砸了左边,他往右边,新月又砸向了他的右边。他新穿的袍子,就这样被弄脏了。 “我,我从来不打女人,你给我老实一点。”说着,容映一把抓住了新月的手,拉着她往北边走了一百多米。 “还说不打女人,你,你刚才不是拖我了吗?”新月被容映拉扯的胳膊和脚后跟都在疼。 “看,往这里看。”容映把她拉过来,就是想让他看向他指的地方。 第61章:与猛虎同行(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顺着容映指的方向,这里正对着容昭的军帐,军帐前有一面高台,容昭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严阵以待的兵士,面色严肃。 新月当然看不见容昭的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既严肃又沉重。 “姑娘,你快放开我们姑娘。”颦儿本来去山下的马车拿东西,跑上来就发现新月就这样被容映拽着,看向别处,赶紧跑了过来。 容映松开了新月的手,新月好似脱力的时候,坐在了地上,怔怔的看向前方。 “何必要看呢,反正都是必死之人了。”容映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站在新月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 “那你呢?在这里看什么?”新月抬头看容映,他也在出神,随后想通了的说“哦,原来是想看你的胜利成果。” “随便你怎么想吧”容映懒得她辩解,只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军营,对新月说起了话“这场仗,如果我打的话,是会赢得的。” “当然是会赢的,他此次去,也是带着必胜的准备和把握去的,如果没有你们的计谋,他又怎么会死?”新月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的讽刺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我是真的很好奇。”新月的话,并没有让容映生气,而是让他坐下了。 “我不会回答你的。”新月断然拒绝了。 “你可以思考,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情报。”容映侧目,看了一眼新月,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军营。 容映见新月没有回话,于是径直的问了起来“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把太子围杀,你为什么这么笃定的好像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让我不要看。”说起这个,新月倒是能分出一些神来,一听就心虚了起来。 “之前呢?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要杀他的。”说着,容映指向向这边看的容昭,他们这边灯光很暗,所以容昭是看不到新月他们的。 “所以,你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新月侧目看了容映一样,容映也在出神的望着前面的容昭“我其实,并没有很恨他。” 新月不敢作声,容映现在…在说什么? “他就算得到一切,我也不恨他。”容映看着新月,又说了一遍。 “我不想听这些。”说着,新月往外坐了坐。 容映倒也没跟过来,只是继续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话“廉王爷其实对我的照顾,也是很不错的,只是不能时常见到母妃,后来我母妃死了,我也没有多少怨恨,或许是因为她的贪心,亦或者她太过愚蠢的被人算计,我本都不在意的。只是不知怎得,我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不后悔也不想停下来,但也没有,非得要他的东西不可。”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几乎是费尽心思,还不惜与梁国的那只最狠的狼勾结。”大聖的人都叫梁国的人为狼崽子,而梁国最狠的狼,并不是他们那孱弱无能的王,而是早就盘踞在上的梁渭。 “我骗你呢。”容映看着新月不解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是他对新月,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新月竟然觉得,有些灿烂的光晕。 “我并不想与你玩笑。”新月敛下自己眼下的惊艳,垂着手说道。 “可能只是因为心中的不甘吧。”这下言行不一致的,变成了容映。 容映见新月好像在偷偷的嘲笑自己,平静的解释道“我的不甘,就是眼前的这件事情。这仗我带兵去,也是能打赢的。” “如何赢?用我哥哥的性命赢?” “什么?” “如果我哥哥是先锋的话,他被敌军困住了,你是太子的话,你会去救他吗?”新月问完,直直的看向容映。 “你哥哥并不是这次的先锋。”他当然不是,这是容映专门安排的。 “如果是呢?我父亲,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只有半幅遗骨,他的头,被紫利砍了下来。你说我哥哥,看到那副头骨以后,不得拼尽全力去追,而你,又会去做何选择?” “你父亲的头骨,一直在紫利家中的柜子中陈列,这次的前锋又不是新泰兄,我自然不用面对这样的局面。”新月听了以后,皱了皱眉“那,那他要怎么死?” 容映看着新月指着的人“也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被你猜到。” “这样就为你的计划,生了很多的变数,为什么…不用最好用的刀,而是要绕弯子呢?”现在,真的轮到新月对容映的想法感到好奇了。 “你写给我的信,我以为你多少能懂我一些抱负的。”新月回想了一下,自己写给他的信,平常也无甚特别的,何时说过什么懂他的话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写过这样的信。” 容映倒也没有生气“倒也不必,为了登上皇位弄得国破家亡,我只是与你一样,只要把挡路的摘掉即可。” 新月想起来了,自己在最近的一封回信里,写到“你问我为何变了主意,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只是去岁在东都,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没有必要因噎废食,迎难而上也不是妙法,我大可以不吃那些会噎到的东西,再不然就细细的咀嚼,最不济还有以退为进这一一个办法,总有吃透的时候。”但这封信,是新月再跟容映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跟容旭和离。 不知怎得,新月觉得自己梦里的东西,好像哪里出了差错,比如眼前的容映,他在自己的梦里,是个杀伐果断,毫不近人情的人,谁知他现在,竟在这里陪自己看不远处如星点一样的兵营。究竟是什么,让他不一样了呢? “容昭看到你了。”容映的眼力极佳,他看着在远处如同蚂蚁大小的容昭顿住了脚步,就下了这样的断言。 “你去干什么?”新月见他站了起来,欲走。 容映顿了顿脚步道“回府啊,难道在这里见你和容昭见面吗?”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计划告诉容昭?” “怕啊,但是依照容昭的个性,他定是会一个人前来,到时候你如果说错了一个字,我就让他死在这条跑马道上”说着,容映轻松的指着山丘下面的一条宽阔的山道“这道合了你的心意。” “你敢,这可是金陵,你在这里就敢杀人?”是了,这样满眼雾气有泛着寒光的容映,才是梦里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傻女子,有时候杀人,是用不到我的手沾血的,你看,这次的事情,不是就一滴血都没落在我的手上。”说完,如同来时一样,容映往相反的方向,打马下山了。 颦儿这才走到新月的身边,将披风披在新月的身份“姑娘,这山顶上入了夜,还是有些湿冷的。” 新月摇摇头把披风取了下来“我们下山去吧。” “刚才晋王爷不是说太子殿下要过来吗?”颦儿又往下面的山道上望了望,并没有见有人骑马而来。 “他一定挺累的,我们就不要他走那么远的路了,我们去山下等他。”新月觉得自己听奇怪的,明明也是把太子当自己的哥哥一般,为什么,却没有想劝一劝他的念头呢。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新月慢慢的走着,倒也没有分出什么不同来,只是忧心忡忡,在思考自己究竟要如何做。 “姑娘,您这总是叹气,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啊。”颦儿眉目紧皱,替新月忧虑。 新月顿住了脚步,看着前面正在骑马而来的容昭,对颦儿说“来了。” “真的是太子殿下呢”颦儿就着已经昏暗的天,还是看见了骑马而来的人,就是一身戎装的太子。 新月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那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但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勇敢而来。这时新月倒是看透了自己的愚蠢,如果没有最近的变故,他就是一方的天子,何须自己这个所谓的“皇后命数”的人帮衬。 “你哭什么?”容昭跑马赶到,见新月已经泪流满面了,还未到她身边,就从马上下了来,小跑着过来,他身上的鳞甲咔哒作响。 “风,风大”说着,新月揉着眼睛,嘴硬不肯说自己哭了。 “这风倒是奇怪,专等着往你眼睛里钻…新月…”容昭正低着头看新月的眼睛,就被新月一把抱住了“昭哥哥” 新月隔着冰冷的鳞甲,感觉到容昭笑了“恩,是我。” “你别去了。”新月隔着这身鳞甲衣,感觉不到他身上一丝的柔软之处。 容昭伸手,把自己胸前的护心甲解了下来,没了那冰冷的钢铁片子,容昭的胸口,温暖的如同暖阳“你现在才说?” “恩,我想赌一把。”新月的脸深埋在容昭的怀里,但是簌簌如落珠的眼泪,还是没满足容昭的眼睛“新月,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这好似一句训斥的话,但新月却听出了他无限的柔情。 “你只要不去,我就嫁给你,别说是侧妃,就是侍妾,我也同意。”这就是新月想赌的事情,因为她刚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容昭死了,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再有愉悦的时候了。 “七年前,如果你对我说这句话,你就是让我不做太子了,我都答应你。只是,新月,现在箭在弦上,是真的不能再任性了。”容昭伸手,拍了拍新月的后背,却觉得她衣服下的皮肤冒着含义,伸手又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新月任性的时候不多,但最了解她性子的容昭怎会不知她的固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回来以后就成婚,可好?” “啊…”新月听了这话,就再也忍不住的失声哭了起来,吓得容昭赶紧架起她的胳膊,看她那里有不妥,是不是被自己身上那里的护甲割伤了。 “别哭啊”容昭的眼眸晶亮,认真的看着新月,用他并不粗劣的手,捧起她的脸,轻柔为她拭去眼泪“”“你哭的我心都碎了。新月,你别哭了,我此时是临时出来的,不能离营太久,江老将军还在等着我,你陪我说说话可好。” “我…”新月一听,真的是心如刀绞,但想到他要承受的比自己多得多,也就迫着自己止住了哭声,但眼睛是不听她的,还是不断的流泪。 容昭心疼的捧着她的脸“你一个小小的女子,那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可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你没听说过女子,女子都是水做的吗?”新月蹙眉抽噎着说。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那男子呢?”容昭见新月总算是不把全部的注意放在哭上了,眼中的笑也就涌了上来。 “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倔牛。朝中多少精兵良将,非,你非得自己去。”新月哽咽着,看着容昭,容昭的半个衣袖都已经湿透了,容昭怎么都哄不好她,只得转移她注意力的问“走吧,我送你回去。” 新月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有点久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腿软的差点坐在了地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新月就被容昭抱在了怀里,然后笑了笑“有点重哎” 二人一起上了马,容昭环着新月往新月的别庄走去。 “我回来以后,我们就成婚,我们不住在东宫里,我自东宫外,快到鸣山的地方,给你建一座别院,我们二人就在那里居住着。” “你回来,我就不嫁给你了。”说着,新月挣扎着想要跳下马,但是容昭的手劲很大,容不得新月逃脱。 “好好听我说话。”容昭难得也有霸道的时候,新月回头,看着他的脸说道“只有你明日不去了,我才会嫁给你。”新月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就没想过,在有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算计你。” 容昭听后,身体一僵,随后点点头“我又不是傻子,此次的局面很是蹊跷,你哥哥突然从前锋,换到了后面押送辎重和补给的守将,而改变主意的江老将军,本来也不是会管这些的人,可是这次却执意要换,我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不能不去,那些人为了拉上我,所以利用了你,如果这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我得让他们,无法再拉扯上你。” “你说这话,让我心里的负担,很重。”从山谷方向吹过来的风,吹拂在两个人的脸上,新月伸手想要抓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容昭就把马架的慢一点,让新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再慢,路也有尽头,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新月住的别庄,而天也全黑了起来。容昭站在马前,和新月告别“进去吧” 新月久久不想进去,看着容昭。 “不要再劝我了”容昭见新月好容易不流泪了。 “都到这里了,我还怎么劝。昭哥哥,进去坐坐?我给你烹茶喝?” 容昭摇头“我还要赶回去,江老将军治军甚严,如果到了时间我还不回去的话,没准他真的军法处置我。” “处置了你正好,让你明日骑不了马。”容昭听了,翻身上马“那我得赶快回去了。”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新月抬着头,接着门上灯笼的光,对着容昭努力的微笑,奈何眼睛干涩,笑出来的样子,肯定不会太好看。 容昭笑“还是你先…” “你如果要跟我争这个,我就真的不让你走了。”新月往前走了一步,这气势,让容昭觉得她的确会这么做,于是点了点头“好,我走。” 说着,容昭调转马头,打马而去了。新月深吸一口气,只觉身上沉重,但也确实,无能为力了。于是新月只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如今,她是真的自由了,不是吗? 容昭出征的军队,自北营出发,途径五个州府,都会不断增加,最后到达锦城的时候,和当地驻守的十万锦城军汇合,一共统兵二十万,迎敌由紫利统帅的十万步兵一万骑兵,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容昭镀金稳赢的征战。 颦儿撩开新月面前的幔帐“姑娘,大军已经出外城了。” 已经到晌午了,新月还躺在床上,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夫人,小王爷送了帖子来,在外说想见您。”翡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的是容旭的名帖。 “都现在了,你还叫我夫人吗?”新月歪着头,看向翡儿。 “夫…姑娘,奴婢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说着翡儿跪在地上,把名帖递给床上的新月。 新月接了过来,放在一边道“你让他去蔷薇花厅等我一会吧,我这就过去。” “是”翡儿转身离去了。 “小王爷这世间见您…”颦儿有些担心的给新月穿着衣服。 新月思虑片刻,道“应该是豫王逼迫的吧。但依照他的性格,估计说不出什么来。” “姑娘,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呢?”颦儿还是第一次问新月这个问题。 新月透过铜镜,望向镜中的自己“我们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吗?” 新月现在住的院子,是这座别庄东北角的凉室,往北就是池塘,住在凉室中,这炎炎夏日好似也不是问题了。池中养了鱼,但是却不是看景作画的金鱼,而是鲤鱼。找来院子的管事新月才知道,这方不大的池子是活水,中间有暗沟与外面的河水相连,这些鲤鱼就是从这些暗沟里,自己跑进来的,把池子中原本养的金鱼养分都吃掉了,金鱼自然就无法活了。池子的东北角种了一小片莲花,现在正是夏荷开放的时候,新月站在回廊上,颦儿问“怎么了?” “让厨房捞两尾鱼,一只酱烧,一只煮汤来吃吧,小王爷怕是要留下用饭的。” “是,是”颦儿看看时辰,厨房定是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所以她脚步未停,就往厨房去了。 新月的身边唯余下翠儿和另外一个小丫头沫儿,两个人倒也尽职尽责,给新月打着伞,主仆三人慢慢的往花厅去了。 这处蔷薇花厅,就是新月对这座别院,最向往的地方,母亲喜爱蔷薇,母亲栽种,而她在这里观赏,就好像冥冥中,与自己的父母有些联系一样。 新月抬步,走上花厅外的台阶,容旭已经坐在了花厅里,花厅四下开窗,透风又明亮,新月慢慢的走了过去,屈膝一礼“小王爷。” “叨扰你了”容旭拱手,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嘶”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王爷打你了?”新月上前,不用撩开衣服看,容旭的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淤青。 “他怎么能打你。”新月大声的说。 容旭却笑了笑“他是我的祖父,自然可以。坐下吧,你这里倒也幽静,一路来,少有人迹,竟不像是京城周边,庄子的样子。” “小王爷看到的那些田地,都是这处院子附着的,本来就是为了隔绝人迹。我觉得空着太浪费,所以准备秋时,或者明年春种时,种些别的东西。” 容旭点点头“你觉得就好。” 二人坐下,新月见他穿了骑射服,想来是去送了容昭,于是问道“你去送太子了?” “恩,和晋王一起,送到了外城的武光亭。”容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太子此去,我也要回东都了。东都离锦城不远,张将军也奉命要驰援殿下了。” “我知道,祖,豫王殿下在金陵住不了多久。”豫王出生的时候,东都还是大聖的都城,但是因为当初先帝封的封地,在金陵外的宁州,所以先帝登基后,就迁都到了这里。但当时的达官显贵还是习惯住在东都,一直到燕国作乱,这些人才内迁到了金陵。但豫王一生,都觉得东都才是他的家。 “你,就没什么话同我说?”新月思考再三,这容旭,总不能只是开给自己谈闲话的吧。 容旭叹了一口气“你如此聪明,应该早就看透我来干什么了,我不说,你也知道原因。如果我们二人在这里饮茶,你觉得尴尬,还请表妹行个方便,劈一间厢房给我,我午后在回城中,也算是为了祖父的身体着想。” 新月看着有些难为情,又躲不开的容旭,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于是点了点头“好,来人,收拾出一件厢房给小王爷。” 第62章:与猛虎同行(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这么说,容旭倒是不想去厢房了,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新月见他又坐下来,对身边的翠儿说“端点甜汤来给小王爷。” “是”片刻,翠儿端来了一碗红豆年糕糖水,这是瑶儿爱吃的,新月见容旭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端起自己眼前的糖水“尝尝看,是颦儿的手艺。” 说着,容旭不情不愿,但手下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端起了糖水。 只觉红豆绵蜜,年糕却甚有嚼劲,但也是柔软不粘,以前在家,常见两个妹妹喝,而在祖母膝下,因为祖父并不喜欢吃甜食,所以祖母面前,他也从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倒是偶尔去见母亲的时候,母亲那里常有这样又甜又绵软的东西,如今,新月这里,也总是这样的吃食。 新月见他只吃了一勺就顿住了,还真是拿不准他喜不喜欢,两个人在自己的梦里,还是又做了五年的夫妻的,但十一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两个人有一点的了解。 “是不合胃口吗?”新月问。 容旭摇摇头“只是觉得,味道…味道很好。” 新月看他又开始吃起了碗里的糖水,记得小时,姑母说,容旭好像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她给他吃的点心,他都会一一很认真的把它们吃完。 “表哥,可要转转我的院子?”糖水吃完,新月看了看时间,因为临时加了人来吃饭,厨房这会应该正忙乱呢,于是新月建议带着容旭去转转自己的院子。 容旭答应了,于是二人,新月在前引着容旭,走出了蔷薇花厅。 此处花厅外,就是一片花园,花园的面积并不小,行道两边种了许多观赏性的树木,带着香味的松木,簇这骨朵的桂树,还有冬天才会开花的梅树,初春就茂盛满枝的玉兰,而其中最好看,最无法忽视的,自然是这满园的蔷薇花,此时正是花期,争相开放的如同竞艳的女子。 走出花园,有一条岔路,新月道“这岔路左边呢,有一片池塘,有一座凉室就建在池塘中间,是我夏日住的地方,而岸边,是主卧房,倒也没什么看的,我们走右边。” 容旭点点头“随你。” 于是二人相挟往右边而去,右边除了厢房,厨房,下人住的地方等,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有新砌的院墙,容旭跟着新月,弯腰从一边的角门进去,只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细看才发现“这是…” “没错,是菜地啊。”新月看他吃惊的样子,满意的笑了,新月提出建这个地方的时候,王嬷嬷和颦儿她们也是很是吃惊,唯独王伯什么都没说的,找了一群泥瓦匠,亲自领头砌了这个地方。 “那边是什么?”容旭发现二人站的这个地方是个凹地,而越往他们正对的北面,地势就越高,而那一面是没有院墙的,而是一片宽敞向上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草,还偶有小野花。 “我把这里原本有的院墙给拆了,收拾了这里本来就有的一些植物,只是不知道这些外移过来的茶树,能不能活。”新月伸手,摩挲了一下眼前的这株百年茶树,经过两三个月的精心照顾,没见茂盛,但也并没有枯萎。 容旭摘下一片嫩尖,反转叶片,看后面的纹落道“看这样子,是活了。” 新月看着容旭手里,这一枝上,唯一的一片嫩芽,忍不住的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不就是从这里摘下来的茶片吗?”容旭指了指自己刚才摘下来的地方,话音刚落,就被新月用手,狠狠地在后背打了一下“呀,你,你疯了吗?这可是这枝子上,唯一的一片新叶,你把它摘了,这颗茶树一气之下不长了怎么办?” “嘶…”新月看着个子不高,身量也小小的,可是这手,手重的像丢过来一块石头,而且正好砸在了他的伤口上,疼得容旭倒抽了一口冷气。 “啊,啊,我忘了,你,你身上还有伤。疼得厉害吗?”新月见容旭疼得脸色都变了,容旭见她一脸关切的样子,起了逗她的心思,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坐在了地上“啊,疼,好疼啊。” “这,这可怎么办?李郎中走了以后,我这里还没请郎中呢,还好吗?”说着,新月也坐在了地上,观察着容旭“谁让你的手,手去摘这叶子,你知道这几颗茶树,花了我多少钱,我才移植过来,本以为它们故土难离,会死去呢,谁知道现在都活了,我多高兴啊。” 容旭听了新月的话,皱了皱眉,继续喊疼“好疼…” 新月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一眼,就看出了容旭的眼睛中,带着笑意,而且他狰狞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忍着笑才有的样子,新月歪头“你,你是不是在耍我?” “又,又不是个握兵器的男子,你的手里是不是攥着石头,怎么下手那么重,没耍你,我是真的很疼”容旭歪在一边,笑了起来。 容旭此时的样子,就是一个青年人,正在戏弄自己的妻子的样子,新月又急又羞,玉色的脸颊,几朵粉云,不知道是是热的,还是别的原因。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对不住,对不住行了吧。”容旭笑了一会,见新月没有说话,还以为她经不得玩笑,生气了呢,谁知新月倒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既舒缓又愉快,笑声如同银铃一样清脆“你,你…” “我,我怎么了?”容旭好奇的问着新月,新月止住了笑声,道“你跟姑母说了一样的话,说我的手里好像攥住了石头一样重。” 新月伏在地上,想起姑母说起自己的样子,她和容旭的样子,甚是相似。 “母亲还有这么有趣的时候?”容旭看着新月,他本以为说起母亲,新月会不开心,看来母亲,是真的给她留了很愉快的记忆。 “其实姑母是个很有趣的人,你看瑶儿的性子,活脱脱就是姑母原本的性子。姑丈在的时候,她也是常常会甩脸子给姑丈看,不吃饭,姑丈去劝她的时候,害怕的都要拉上我,说姑母看到我就不气了。”新月侧坐在容旭的身边给他讲着以前的事情。 “然后呢?”容旭津津有味的听着。 “然后我跟姑丈一起去姑母的房里,姑母还以为是姑丈一个人,还甩了枕头,那枕头是瓷的,差点砸到我,但是被姑丈徒手接住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姑丈的武艺那么好。” 容旭听了点点头“祖父为我请了最好的拳脚师父教一个月,还不如我父亲,教我三天,因为他的武艺,是祖父亲自教的。” “是,姑丈也说自己的武艺是跟王爷学的。”二人自这颗茶树下,坐了许久,说起了姑丈和姑母的事情。容旭转头看向新月的脸和声音,让人心情也跟着她变好了起来。 新月侧坐的有些腿麻,伸开腿后,坐直了身子,同时也露出了自己额间的伤口,忍不住的说“对,对不起。” “什么?”新月顿住了话语,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额上的伤,对不住了。”容旭指了指新月脸上的伤口“我听眺儿说了,是你陪着他来见祖父,他在路上贪玩的时候,自己摔伤了嘴,而我,是一时情急,才害你脸上留了伤口的。我一直,都想要跟你道。”新月从没想过有一日,还会听到他这么说,又想起在梦里的他。 那个从来不听自己说了什么,最后还将自己囚禁起来的人,居然会对自己说“对不住” 新月摇头“已经都过去了,你看,这伤疤是不是淡了许多。” “你刚才说,这颗茶树,你怕它故土难离,你呢?是不是在东都不习惯,所以才…”容旭认真的看了看新月脸上的伤疤,确实淡了不少。 新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或许吧,东都那个地方,我住了五年,都没能习惯。” “五年?”容旭记得她从去到离开,也不过才住了半个月。 “我,我是说,再住五年也不会习惯的。”新月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圆了回来。 容旭点点头,又问“今日太子走的时候,你怎么没去送?” “我一介女流,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容旭道“那皇后和太子妃都哭成泪人了,不过,殿下私下对我和晋王说,如果是你,你一定是忍着,一滴眼泪都不会流,而且还会笑着送他走。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十分坚强的人。” 新月摇摇头“不是我坚强,而是…” “我知道,是一个人再怎么忍耐,也是会有限度的。是我,我们逼你太甚了,这个,我也给你道歉。”说着,容旭又说了一遍对不住。 “你知道,是谁告诉的我,我们逼你太甚了吗?” “谁啊,难道还是晋王不成?”新月笑着,随口说出了这番对话外的第三个人,晋王容映。 “就是他”容旭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说的并没有错。” “小王爷,夫…姑娘,前面已经备好了午膳,二人起身吧。”翡儿走了过来,对两个人说道。 “走吧”容旭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 新月好像坐的太久了,腿有些麻,一时没起来,容旭伸手“来,我拉你。” 新月看着容旭的手,他的手心,有一道茧子,他也定是刻苦练了很久的武艺。新容旭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似来玩的一样。 新月伸手,握住了容旭的手,容旭微微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 容旭觉得,新月好似一只蝴蝶一样,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觉得心里涌过一阵异样“这样,才像是个女孩子。” 说着,容旭环住新月的腰,微用内力,把她举了起来,在空中转起了圈。 新月一开始只觉天旋地转,吓得大叫起来,但是睁开眼睛以后,觉得自己好像在飞一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没一会,容旭累了,把新月放在了地上,看见就算是稳稳落地的新月,还是在哈哈大笑“好,好好玩。” 正值夏日,热情而又灿烂的女子,她脸上露着薄汗,汗水沁湿了她的云鬓,美丽如鲜艳开放的花。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新月回头,以为容旭是在看什么风景,容旭笑着对新月说“没什么,走吧,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说着,两个人就一起往饭厅走去了。 送容旭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热气已经退下,他和小厮一起骑马离开。 “姑娘,喝杯茶吧。陪小王爷说了一天的话,您也累了吧。”说着,颦儿端来新月常喝的铁观音,茶已经凉好了,此时喝正好入口。 新月刚刚端起茶杯,想到什么的对颦儿说“我们,是不是要请个郎中在庄子里,以备不时之啊。” “夫人是那里不舒服吗?”说着,颦儿走上前,上前看新月的脸色。 新月摇摇头“我们别院,加上外院的小厮和种菜的农户,上下也有三十多人。这里离最近的医馆,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你去吩咐王伯,让他去京城的延医馆里,请一位大夫来吧。年纪大一些的,住在外苑,每七天来三五日即可。小心处理,平时不要与内院的人有接触,省的会有闲话。” “是”颦儿出去,亲自去跟王伯说。 新月有些疲倦,单手撑着头,喝着茶准备休息一下。可刚刚放下杯子,就听见了一阵门窗的响动,新月皱眉,看向响动的窗户,正是卷着衣服进来的容映,吓得新月杯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能来这里?”新月指着容映,惊愕之下,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能给那个容旭,还是容熙的小子,在茶树下面聊一个多时辰,我就不能来找你吗?”新月见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映,大声的喊“你是疯了吗?” “他抱着你转圈,我也可以。”说着,容映就伸手,想抓住新月,新月站起来,躲了过去“你,你…” 容映见新月因为吃惊和生气而满脸通红,向前走了一步,新月却往门口走去,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你,你别…我…”容映看着因为匆忙而摔倒在地的新月,正想弯腰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但见她的表情,也就站在了一边,不去动她,或许才是好办法。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动静,都跑到了门边,新月听到脚步声喊道“谁都不要进来,我没事。” “姑娘,您…”侍女们面面相觑,就连颦儿也不敢贸然进去。 新月见容映停了下来,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时惊慌,摔得有些狼狈,此时心口还在砰砰的跳着。她沉下面颊,看向容映“不知晋王爷这都夜里了,来我这地方做什么?” “我,我本来就是来见你的,只是想…”容映感觉到了新月话语里的冷淡,不知怎得,心里有些慌,想要立刻解开这个误会。 “有事的话,请说吧。”说着,新月向后,坐在了离容映,最远的地方。 “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我来找你是有话说。”容映看着冷淡的新月,不知道如何是好。 “恩,晋王怎么是坏人呢,那就说您来这里的事情吧。”新月的语气依然冷淡。 “我是想跟你说…”容映并不想说出自己来这里的话来,而是对新月说“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晋王恕罪,小女惶恐,不知道您说的,是…” “徐新月,你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觉得我是个好欺负,可以任意对待的人吗?怎么,现在利用完我了,就想要跟我,划清界限了?”说着,容映已经走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能感觉到容映,从上到下而来的压迫感,他生气了,这是新月最直观的感受。 “并不是与您划清关系,我是本来就与晋王您,没什么关系,您与我扯上关系,又有,什么好处呢?”新月站了起来,虽然惧怕容映此时的震慑,但她还是抬起了头,直视了容映的眼睛。 容映心下一颤,太子说的对,新月,确实有这不同于其他女子,坚韧的性格“我…” “如果晋王您,没什么话说的话,还请您离开,小女这里,不是王爷您,久留的地方。” 说着,新月垂下了手,看向容映,容映垂目后,又抬起了头“不是我久留的地方,那就是太子,是容旭能留下的地方?” “殿下这么以为,我也无话可说。”说着,新月把碎发别再耳后,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稳不住了,容映,总是这么奇怪的来,莫名其妙的生一堆的气,最后在笑脸嘻嘻的出现,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 不过,什么性子不重要,因为他,是未来会成为皇帝的人,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新月在心中想定了这一点,立刻就不忧虑了,因为跟怪胎一般见识,实在是不是她的风格。 容映觉得,她的表情,真的很有趣,先是忧心忡忡,之后又释然,最后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知怎的,他刚才因为他的冷淡而涌上来的火气,瞬间就没有了。 容映放缓声音道“我…”,顿了顿,又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来,是太子让我转交给你东西。” 说着,容映从怀里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新月看着他手里的锦盒,锦盒上还有封条,看来容映是一路带来了这里。 他把锦盒放在一边,看了新月一眼“我走了” “你…”新月看他已经走到门前了,于是叫住了他。 “怎,怎么了?”容映被她叫住,突然心情还有了一些转变。 “你是怎么进来的,从哪里进来的?”说着,新月推开了容映刚才进来的窗户,看他来的方向,是外院那边没错,但是那边就是仆从们住的地方,如果有人来,肯定会被察觉的。 “你叫住我,就是想知道这些的?”容映听后,又发起了火。 “不是,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好,来我这院子应该很容易。只是,万一不是你,是别的跟你武功差不多的贼人,闯进来怎么办?” 新月刚刚担心完院中看病的事情,又担心起了安全。 “这里虽然离北营很近,但是一旦有盗匪而来,可以这么顺利的到底我的内院,再去北营传信,北营的人在来,我的脑袋就得被盗匪割下来了吧”一想到这个,新月就顾不上生容映擅闯她房中的事情了,而是想要容映,给自己出些主意什么的。 容映看她烦恼的坐回了,他进来时,坐的位置上,愁容满面的用手扶着头,居然在回想自己这一路怎么来的,发生了什么缺点,最后,居然居然说了出来“这,这大聖,能打过我的人,应该没几个,但是架不住有些盗匪的轻功很好,你这里又不是很打眼,又有专门避人的空地留出来。小偷小盗摸不过来。但是一旦有人来偷盗,肯定不是一般人。院墙各处,倒是可以抵挡,如果他们从院墙过来,确实够你们去北营搬救兵。问题就是外院的那个没有院墙的山坡,那里是很大的弱点。直接从那边的墙翻进来,几步就能到内苑了。但是…” 新月正在很认真的听,容映一停下来,她立刻不耐烦的催促“怎么了,怎么了?” “那么个山坡,其实就是个天然屏障,你找几个人,在那附近盖片房子住下,掩盖掩盖,就天衣无缝了。”容映补充道“没有必要花重金,请一些护院,那些人也防不住那些轻功好的人,弄不好,他们见你有财,反而是打家劫舍的那伙人。” “我能有什么财?”新月看向容映,立刻否认道。 “你这屋里的东西,看看这套黄花梨木的六人的套椅,日暖锦的幔帐,这套文房四宝,就是千金之数。”容映随便指了指“有些人,是很懂的,一个女子在城外住,确实是个问题。我在城里给你找一处院子,你还是搬回城里住吧。” 说着,容映转身走了,新月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念念的说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呢。” 第63章:与猛虎同行(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锦城,大聖与梁国边境。 紫利有些焦躁的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大聖军队,他这次带兵出来,是受太子命,只用了两个月,就集结好的十五万大军的主力,没有前期的部署,与锦城原本的守军也有些不对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的问题。 刚刚过去的前一年,梁国主要产粮的州府,接连出了灾害,几座原本为亡燕国的城池,也接机闹事,不肯交粮,更是雪上加霜,太子这时候兴兵,如果不是有非得要冒险的天大的好处,那就只能是在灾年兴兵,愚蠢至极。 而他已经在这里驻守了快一月了,对面的大聖军队,固若金汤,与素有虎狼之军的紫家军对峙,不见有丝毫的慌乱,而是井井有条,因为军中有太子殿下坐镇,就跟显得士气高涨,纪律严明。紫利想起临来时,太子的交代,让他在阵前叫嚣咒骂,引得前锋孤军而入,团团围住后,让锦城守军自北侧偷袭,这样驰援前锋的援军,就会大打折扣,无论谁来驰援… 紫利想起太子的表情,原本无甚表情的脸,突然冷硬了起来,对自己说“无论谁来驰援,用全部的主力,一匹马都不准放出去。” 紫利临来的时候,思考了片刻如何激怒大聖的前锋将军,但看太子的用意,定是早就安排好了断会意气用事的前锋,想来想去,紫利得意一笑,想必应该是徐家那个,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小子吧。如此,紫利还特意带来了,徐将军的头颅。 谁知二军开始摩擦第一阵的时候,紫利就在前锋旗上看到了个大大的“江”字。紫利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细看后才确定,不仅先锋为江家的小侯爷,后军坐镇的,更是位居灭燕功臣之首的江晚,这让紫利,面对自己部队这样的状况,有些拿不准是打还是退了。 五日前,他已经去信给太子了,想必太子不日就会亲来阵前了。 正筹措,外帐递上话来,说殿下来了。 紫利心中一凛,立刻命人打开大帐,自己亲自去门口迎接,刚出门,见梁渭正一身戎装,从帐前下马,腰间的双鱼弯刀一亮,让紫利心中更加惶恐,立刻上前,拘身跪下“参见太子。” “进来再说”梁渭没有停留,大步走进大帐,进门时,见紫利正吩咐士兵去请其他副将的时候,皱眉道“进来” 紫利明白,梁渭是要跟自己单独谈,于是挥手让士兵退下,自己进到了帐中。 进到帐中,紫利撩起前甲就跪在了地上“臣无能,未能达到殿下的要求,请殿下责罚。” 梁渭解下身上披风的手顿了顿,之后冷笑道“不怪你,怪我” 紫利吓得更是话都不敢说的附在了地上,嘴里只念叨着“殿下饶命” “紫利,你真的是老了呢?居然对我这么一个青年人,低头求饶恕。该死的不是你,耍我,那小子居然敢耍我。”梁渭看着跪在自己膝下,梁国的第一猛将,发间花白,接着说“你先起来。” 紫利颤巍巍的起来,看向梁渭道“殿下请吩咐。” “这是,怪不了你”梁渭坐在了大帐的正位上,皱眉不语了片刻道“江侯爷是什么情况?” 梁渭来的路上,大致了解了不少,前面的江小侯爷和中路的大聖太子容昭,并不是最棘手的,最难对付的,是江晚。在他与容映的谈论里,没有江晚会出战这一说。 “探子报,本来江晚是不出战的,本来从后压阵的为周达,在前面的是先锋为徐新泰,现在在前的江小侯爷江荣东是从最后面押辎重的。谁知追随周达多年的战马,好端端的倒地,骑在上面的周达毫无防备的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右臂和右边的肋骨,被抬回府的时候,还有一口气,自然不能再出征。” “那徐新泰呢?那可是个刺头,他能乖乖的在后面押送辎重。” “晋王身边的探子说,晋王妃出殡那日,徐新泰的妹妹见哥哥出征,发疯不许。国师虞鹤又卜卦,说徐新泰若出征,必遇苦战,难保性命。徐新泰苦苦请战,最后才派给了他一个押送辎重的差事。”紫利恨恨的说道。 “那个徐新泰的妹妹徐…徐…”梁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徐新泰的妹妹叫什么,继续说道“她发疯和虞鹤的卜卦有什么关系?” “好像就是因为她突然发了疯,随后又好端端的没事,虞鹤才起了卦台,说徐氏之所以阻止哥哥出征,就是因为天神预示,皆有徐新泰至亲之人的嘴说出来。”紫利有些戚戚的说完,不得不说,如果徐新泰为先锋,这次的仗就顺利多了。 “哼”梁渭冷笑“装神弄鬼,不过这个徐氏…” 紫利见梁渭沉默了起来,片刻梁渭问“徐新月?” “什么?”紫利一时没搞清楚梁渭想问什么。 “徐新泰的妹妹,是不是叫徐新月?” “正是”紫利见梁渭的眼神中,有了一些兴奋的光芒。 “铭”梁渭低声喊了一句,立刻有一黑衣,暗卫模样的男子从帐外进来,跪在地上“殿下” “去…”说到这里的梁渭顿了顿,紫利立刻了然,拘身告退了。 见紫利出去,梁渭才对铭说“你派…不行,你亲自去一趟大聖,去把徐新泰的亲妹妹,绑来。” “是”说着,铭转身欲走,梁渭又开口“不,传信给容映,让他亲自把徐新月,送到你的手上,你们不必进城,就在城外等着他,告诉他,如果不把徐新月交出来,我们这边立刻撤兵。如果此次容昭回去了,死的可就是他了。” “是”铭见梁渭没有别的吩咐,才转身离开。 铭出去后,紫利才又进来,见梁渭若有所思,并不敢多问什么的立在一边,片刻,梁渭道“把我在营中的消息,散播到那边去。再责令离这里最近的北所送够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来。” “臣可以问一下殿下的用意吗?”紫利自然不敢违背,只是想不通为何如此。 梁渭用手指点了点手边的椅把,道“原本计划好的作战,需要推迟一段时间,但是目的一样,只要援军一露头,无论是谁,必片甲不留。” “是”紫利领命后,不再迟疑就布置了下去。 容昭出征已经有两个月了,距离新月梦里,收到容昭死讯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天了,新月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太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容昭现在好好地在锦城中,还没有参加过一场像样的战役。倒是梁国那边,状况有些多,已经发生了梁国的部队,度过锦城外的渡河,纵兵抢粮的事情了。徐新泰应对得当,与江侯爷互为策应,在太子写来的报书中,说徐新泰力保没有一粒米落到梁军手里。 这月中旬的时候,太后曾召新月进宫过一次,皇后和太子妃也在,居然再跟新月商议,和容昭婚事的事情。 “新月给太后,皇后,太子妃娘娘请安。”新月跪在地上,一一行礼。 “起来,起来”太后对着新月招手“坐下” “谢太后”新月起来,雪翠就扶着新月,坐在太后身边,太子妃的对面。 “你呀。整日都在庄子里憋着,人都憋坏了,没事啊,多来宫里看看哀家和皇后。”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去里间取什么东西“把东西都拿出来吧。 新月笑了笑,回答道“原本应该多进宫陪陪您和皇后娘娘的,只是刚刚搬到别庄,不少地方需要收拾和打理,所以没有时间进宫来陪伴太后,还请太后和娘娘不要介意。” “现在都收拾好了吗?”皇后体贴的问。 新月笑“回娘娘的话,收拾的差不多了。” “来,看看”太后指着宫女捧来的布匹,宝石等物。 “这是何物啊?”新月看着布匹的花纹,宝石的样式都是年轻女子用的样子,随口问道“是要为太子妃和珏儿妹妹做衣服和首饰吗?” 太子妃笑的不太自然的道“这是皇祖母为妹妹你准备的。” 听到这话,新月看了一眼手里的珠红宝石,还有就放在手边的品红色的绸缎,绣着飞鸟的绢布,这些果然都是太子侧妃可用的规格。 新月握住手里的宝石递给太后看“太后,您看这块石料殷红如血,还如巴掌一样大,切割做成首饰倒是可惜,倒不如请能工巧匠,做成摆件,才算是不辜负。” 太后从新月手里,接过这块沉甸甸的石头,仔细的把玩一番后点点头,对屋里雪翠说“去内廷司,叫两个玉工来。” “是,你们几个也跟我出去吧”雪翠叫出了屋里所有的侍女,她是个明眼人,屋里有那么多侍女太后不吩咐,叫她,就是要她把这些人都带出去的意思。 “好了,月丫头,有话就说吧”太后对着新月,她一眼就看出新月是有话要说的。 新月站了起来,拘身对三人道“新月见这些东西,就知三位娘娘,叫新月来的用意。新月心中惶恐,愧不敢当。但这毕竟是陛下,太子和三位娘娘,对新月的抬举,新月不能不受。” “你明白就好,太子临走前的意思是…”皇后见新月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能以二嫁之身为太子的侧妃,这丫头只要脑子没有摔坏,就肯定不敢拒绝的。 “你听她把话说完”太后一向知道新月的性子,是与她母亲一样的倔强,若是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能迫她低头。 “是”皇后被太后训斥,只得听新月继续说。 新月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并未有什么,新月继续开口说“只是,新月刚刚与豫小王爷和离,暂时不想再,再有改变,新月知道太后和皇后娘娘,是希望新月可以终身有靠,新月想,或许可以等个一两年,再讨论这样的事情。” “可是殿下的意思,是希望他回来之后,就能与你成婚。”王氏说出了她们搞这一套的原因。 新月笑“这又是何意呢?” 王氏看着新月嘴角的弧度,和她双眸处疑惑又谦卑的样子,完全是不同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的意思,太子若回朝,必定是获得了大胜,朝中和民间定是一番称颂太子的好局面,他这时候娶了新月这个二嫁之女的话,对她的非议也能少一些。这一切都是为了新月着想的,但是这番话如果要让王氏自己说出来的话,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新月就是打定主意,王氏说不出来,跪下道“三位娘娘,如今,前朝正在作战,我们身为后宫后府的女子,实在…” 新月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再说,就是越矩的行为了,作为天下女子之首的太后和皇后都没有说什么,自己提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着,新月跪直了身子,太后淡然的说“起来吧” “是”新月依言,站了起来,从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你说的有道理,这事,等太子还朝,陛下做封赏之时,再做定夺。”太后一锤定音,此时雪翠找准机会,从外面进来“太后,玉匠已经在外等着了。” “不必了,这块红宝石,就送给新月了。”说着,太后拿起宝石,放在了原本的锦盒里。新月最后见太后的面色,是冷峻的。新月心下暗沉,这是自己第二次如此驳太后了。 从宫里回来后,新月就一直很沉闷,这种难以解决的事情,或许只需要一件大事,进行掩埋过去,才是解决的办法。 “姑娘,夜深了,您还是不要在这里坐着了。”颦儿为新月面前的灯添了灯油,新月看着摇晃的烛光,总觉得胃里垂了一口气。 “我胃不舒服,你煮一剂陈皮水给我喝。”说着,新月捂着自己的胃口,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是”颦儿为新月脱了鞋子,转身出去为她熬陈皮水了。 靠在床上,新月觉得长发散在枕头上,脑子才有一刻的放松,看着昏黄的灯光,新月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姑娘,陈皮…”过了一刻,颦儿端着冒着热气的陈皮水进来时,新月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一幅累坏了的样子,可是她今日一整日都坐着,看来想事情,也是十分消耗体力了。 夜很深了,容映从外面回来,正准备换下衣服休息一下,就发现自己半开的窗户边上,站着一只通体油黑,红足鸽子。容映知道这种叫做黑金刚的鸽子,是梁渭手下暗卫专用的传信鸽,容映伸手,那鸽子立刻就飞上了他的手臂,任由他取下自己脚上的信筒。 容映展开信中,只看了第一行字,眉心就皱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三日为期,立送徐新月,与我们在金陵城外江分渡口汇合。太子言,若不照做,变会撤兵,到时候被除掉的就是王爷您了。” 容映看完后,本能的去拿架子上,深色的披风,他深知信上的意思,如果不交出徐新月,容昭就会活着回朝,到时候,容昭就有足够的时间,查出究竟是谁引他去前线走一遭的了。容昭并不是个只有仁善面容的好储君,自然,能成为储君的自然不简单,但是容映积蓄多年,都未能对太子在朝中的势力造成一点的损伤,这才是他最后会选择这一条下策。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容昭回过神来,死的当然会是自己。而梁国那边要新月,就是想要以她要挟容昭,让容昭贸然出兵,最后达到圈杀容昭的目的。如果容昭再不出兵,梁国的军队,就会因为供给不足,自己从内部而崩了。 可是容映的手已经碰到披风了,却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拿不起来这件衣服,他看着衣架旁自己的佩剑,这是跟了廉王爷一生的佩剑,他最遗憾的就是,这只宝剑,在他手里,没能砍杀一个敌手。容映伸手,披风都没有力气拿起,更何况是这把对他来说,重如千斤的宝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外间传来的吵杂的声音,水声,风声,呼救声,随后烟味也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容映对门外的侍卫喊道。 “王爷,北院走水了。”侍卫在外报,容映打开门一看,果然自家王府的北院,着了火。 “琏儿呢?”北院,是琏儿住的院子,容映一边问,一边提起轻功往北院去。 “小世子无事。纵火之人在点火前,先提醒了奶母把小世子抱出来。”侍卫递上来一只布条和一只箭。 “大胆,大胆”容映此时已经跑到了北院,见到了已经安置在厢房中的琏儿,而整个北院,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大火点燃,原来纵火的人早已经在北院放了漆油桶,然后用引了火的箭射穿了木桶,火就这样瞬间起来了。 “王爷,纵火之人是…”低声对容映说话的,是他最信任的长樽,他见容映身边无人低声道“可是梁国的人?” “你,点五个人和我一起走。” “外面已经宵禁,王爷您要去何处?” “别问了,换上夜行衣,我们从南边的碎石岗出城。” “是”长樽不再耽搁,转身立刻去照办了。 新月自梦中,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这味道由远到近,最后尽数吸入到了她的鼻中,不一会她就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沉的梦里,再也没有半点醒来的机会了。 “王爷,天亮了。”长樽从外面进来,对坐在棚船中,看不见外面的容映说道。 容映盯着躺在一边半铺上的新月,点点头“继续走。” “是”长樽得了命令,出去后,不到的船舱里,就又只剩下一动不动的新月和心情复杂的容映。 容映很清楚,如果他把新月交出去,她会面临怎么样的事情。她会…被带去锦城外的梁国军营,等引出容昭后,她就失去了价值,她会被打,最后,要么被杀,或者是活活被虐待致死,总之,这应该是他最后见到新月了。 容映伸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脸,但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冷笑着自言自语“徐新月,你的命运还真是颠簸,若是你继续留在豫王府,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一难了。” “王爷,有人来了。”容映听到了长樽拔剑的声音,很显然来的人手里也拿着武器。 “可是铭?”容映问。 片刻长樽回答“是” “跟他说,我们跟着他,出了江分渡再交人。” “是”长樽传了话,见铭所在的船掉头,他又收回了自己手里的剑。 容映盘算着,再过一个时辰,新月就会醒了,那是也正好要出江分渡口,他不能让新月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那些人带走。 “王爷,再往前,就有指挥营了,他们万一上船检查怎么办?” “有人要登船的话,就亮我的身份吧,就说我昨日饮酒游船,现在在船上睡着。” 他们这种没有旗号的船,是最容易被漕兵盯上,只有自己的身份在外,他们才不敢进来。 “是”长樽还想说什么,但容映并不是会被说服的人,他也只能照做。 新月又做梦了,这次梦见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好似从未出现在她记忆里的事情。 “宁儿”新月看到了一位身姿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皮肤被晒得黝黑,但是难挡清秀的五官,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了那个他叫做宁儿的女子。 宁儿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拨浪鼓,拨浪鼓的把手和骨架都是玉做的,小牛皮做的鼓面上,画了一只刚刚露出云彩的新月,宁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新月也觉得自己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脸颊。 “新月啊,看,你父亲送你的耍鼓,他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心头肉,掌上珠,这样哄你的小玩意,都做的如此奢华别致。”新月觉得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着这些话。 新月没办法回应,只能听着这声音,她觉得心中欣喜和温暖,随后一道声音,又把她拽入了无尽的深渊中“这是乌头水,如果你受不住了,咬破一点口子,就能见血封喉。” 第64章:与猛虎同行(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等新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日头已快到正午,新月觉得头疼欲裂,口干的咳不出声来。她紧闭着眼睛,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是感觉到了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更有危险的讯号。身下是很硬的木板,而且还有颠簸之感。 如果不是中邪的话,自己就是在一艘船上,他从东都来金陵的船上待了那么久,早就知道这种感觉了。 此时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好像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新月觉得自己还是很迷糊,但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 “王爷,再过一个渡口,就到了分渡了,这下我们能进去看看船里的人了吧”说话的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而且冷硬且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们,会怎么对她?”新月这句话听得真切,是容映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筹措有苦恼。 新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自己是在一艘不大的船上,船并不破旧,但也不大,只有一张自己躺着的船,旁边还放着自己的衣服,而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睡觉时穿的绸衣,看着自己的周身,腿上系了一条很粗的绳子,新月凭借一己之力是挣脱不开了的。 看到这一幕,结合外面的谈话,新月知道,自己是被容映绑架了。 她慌张极了,但并没有呼救,因为这样的话,只会引得外面的人的警惕。俯下身子,新月开始挣脱脚上的绳子,但是她只是用力的挣了一下,绳子就断了,而且断口甚是整齐,她顾不得难么多,翻身下了床后,看见正门处影影绰绰有三四个人,而后门处,好像并没有人,但是还需警惕,新月伸手摸向自己的头上,摸到一只金簪,是她嫌热,把头发盘起,固定头发用的,此时被她紧紧的撰在手里,小步迅速的往后门去。 她不停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能冷静的下来,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会清醒一会迷糊,耳里也嗡嗡的。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闻到的那种奇异的味道,自己这都没有醒。但现在她也分不清楚是因为那气味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只得更紧的握住手里的金簪,金簪的簪头的薄片刺入她的肉里,痛觉让她打起精神来了。 她伏低身子,靠在船沿的边缘,最后到达了后门,又轻又快的推开了眼前的门,门开了一点小缝,船也正好摇晃了一下,新月投过这缝隙,看到了外面,而外面,也站着两个人,但是其中一个人因为船体的摇晃,去前面打探情况,只剩下其中一个站在船尾的北边,南边很大一块都是空着的,再看这里离岸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新月盘算着,如果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游过去后,跑上岸。可是岸边好像有些荒芜,刚才听那些人说,马上就到分渡口了,出了分渡口,就是彻底离开金陵了,而且除了金陵有三十里水路是没有人烟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来,所以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打定主意,新月决定搏一把。 在此之前,新月先转身看了一眼正门处的情况,那些人还在说着什么,为首的那个不认识的声音,正淡淡的对容映说道“看来,王爷您还是没有认清楚,现在谁才是握住你命的人,一旦我们梁国撤兵,我们主上,再透露一些…” 新月听明白了,容映把她绑到这里来,也是会被人要挟着,拿自己去要挟太子,但是新月笑了,那梁渭这个人,还真是天真。 这么想着,新月也下定了决心,放手一搏了。于是她先是推开有守着的人的那扇门,那人果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新月跳进了水里。 此时正是盛夏,入水后倒也没有因为寒冷而失去体力,新月是会游泳的,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这都源于小的时候,自己落入池中,差点淹死的那次。 投入水中后,新月一边游得飞快,一边听着越来越远的船上的声音,只听“噗通”“噗通”两声,是有人入水来追自己了。新月看着还有两个身位就到的岸边,心想如果上了岸,自己就没有什么优势了,看后面跟上来的人,和依然在船上站着的人,应该都不是很会游泳的人。 于是,新月继续向前,游了大约五百米左右,才又最后上了岸,她穿了轻薄的衣服,所以这回倒也不会因为身体笨重还跑不动了。 她一边拼命的往前跑,一边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为了稳定情绪,浪费了她大量的精神,体力渐渐跟不上的时候,新月也哭了起来。 她赤着脚,河滩的石头像刀子一样划破她的脚,她就像是在荆棘上跑步一样。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不要再哭,要赶紧想出办法。 新月在心里骂着自己的愚蠢,怎么能觉得容映会变成一个好人呢?再是有他的理由,他也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用计谋害死自己亲哥哥的人。新月跑着,泪眼婆娑中看着前路,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和端庄了。如果被后面的人抓去,自己就算是被拿去要挟容昭,也会是死路一条,如此,新月只能拿出最后一丝力气了。 此时离河岸已经有一里路左右了,再往前应该就要有村落了,怎么说也是金陵城下,他们也不会真的敢追过来太久。 就在她分神想退路的时候,一块横兀的大石头绊倒了她,新月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落地后,又滚落下了一个山坡,最后晕了过去。 容映看着仰面倒在山坡底下的新月,铭正准备下去抓她,却被容映拦住“我来吧” 说着,容映提起轻功,下了三米多高的山坡,俯身抱起了新月。 仔细看了一下她,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应该只是又惊又怒,呼吸不及而晕了过去。容映收紧了怀里的新月,不知怎的,容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把怀里的人交出去了。但是他抬头,看到了铭铁一样冷硬的脸,和看不见的,他身后的人。他厌恶极了这种别人辖制的感觉。 小的时候,他总是很期待见到母亲,见到母亲后,又不得不离开,就是现在这种,被人辖制,不能自己做主的感觉。他把新月揽在怀里,她浑身都湿透了,就算是昏迷中,也是在浑身发抖,容映走到铭的身边,铭伸手,想要从容映怀里接过新月。 容映并没有拒绝,就当铭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新月的时候,在容映怀里失去意识的新月,突然跳起,用手里的簪子,准确的向铭的手掌刺去。可是她身上早就没有力气了,又被容映抱着,重心不稳。但因为铭的轻敌,还是被新月用簪子刺穿了手掌,铭吃痛,立刻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新月砍去,容映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单手揽住新月的腰,遮在身后,却又因为如此,露出了前身的命门,铭的刀如果砍不到新月,就要砍在他的身上了。 好在长樽此时就在容映的身边,长樽拔剑,一下就挑断了铭本就在流血的手筋。铭吃痛,手上失去了力气,刀也就贴着容映的脸,掉落在地上。 新月握住手里带血的簪子,从容映的怀里,眼前一转的转到他的后背,举起的簪子,不知道是刺还是不刺,自己手里流的血和簪头的血眼见就要混在一起,新月觉得心中发憷,却又不能丢了这唯一的武器。 容映趁着这个时候,后退了几步,容映带来的人也都围了过来,铭的人都在后面的船上,现在的铭,断了一条手的手筋,倒是势单力薄了起来。 但铭也不是普通就能被制服住的人,他和梁渭一眼,都在梁国宗室的训练营中的出来的,梁渭自然是第一名,而铭,这是第二名,他双手都能用刀。 换了另一只手后,铭又直起了后背“容映,你要保下这个女子吗?” 容映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新月一眼,只见新月虽然吓坏了,但还是用她自己的办法,保持着清醒,容映伸手拔出自己的腰间的剑“男人的事,男人处理不行吗?” “晋王,您现在说,就没有意思了,把这位大小姐从她卧室里带到这里的人,不是就是你吗?”铭刚才见事情不对已经发了信号,他看的非常清楚,现在并不是与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容映就给长樽使了个眼色,二人准备解决了铭。 长樽也接收到了信号,两个人正欲上前,铭却步步后退,对二人说“你们如果现在杀了我,就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容映又回头看了新月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我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笛声,那是铭的援军到了,刚才容映在船上看的真切,他这次来,一共带了十多人,如果都来的话,他和长樽以及其他两个人,是根本敌不过的。看来,现在只能是暂时退让了。 “刚才只是一场误会”新月正在耳鸣,耳鸣过后,就听容映这么说着,收了自己的剑,然后一把抓住了新月,新月一个不稳,手里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你…你…” 容映就这样又把新月交到了铭的手里“本王只是不想让她在我们的手里跑掉。” 铭一抓到新月,可不就是如容映那般的“温柔”了,新月的胳膊立刻就好似被一只铁箍箍住了胳膊一样,新月失去重心的摔在地上,想用自己的重量,避免被拖走。 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能是铭的对手,于是新月在铭的手里,连滚带爬的被拖走了“容映,容映你记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失去耐心的铭,一个手刀砍昏了新月,把她扛在了肩上走了。 容映听到了新月的声音,如被这声音吸引了似的追了两步,却被长樽拉住了“殿下,人已经走远了。” 容映看着地上一长条,新月挣扎留下的痕迹和地上的血,问长樽“她受伤了吗?” 刚才来追新月的人就是长樽,长樽摇头“她被这块方石绊倒,滚下了山坡,但是这一路都有厚草,所以并未见她有什么外伤。” “给长霖发信,我们去追她。”说着,容映抬声欲走,却被长樽再次拉住“王爷,您刚才不是亲手把新月姑娘交到他们手里的吗?” “铭的援兵到了,难道我们与他们硬碰硬吗?快发信号,我先去…” “王爷,我们来吧”说话的是刚才两个在船尾守着的,容映的侍卫。 “长现跟我来”说着,二人一起顺着铭走的方向追去。 等新月再醒来的时候,她感觉浑身剧痛,自己的额角还因为惊惧一跳一跳的疼,很显然并没有晕太久。 铭把新月带上了他们来的船,用绳子捆住了她,丢在了船的后仓一个暗无天日的屋中,新月只能从门缝处细碎的光分辨一点方向。 新月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了,那个不认识的人带来的人,容映都因为惧怕而退让了,自己一个女子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正哭着,门被从外面用力的打开了,剧烈的强光让新月眯起了眼睛,进来的并不是那个被自己刺破手掌的人,而是一个更年轻,不太稳重,黑衣打扮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块破布,慢慢的走到新月身边,看到新月正在瞪着他,伸手就给了新月一巴掌。 新月感觉到眼前一黑,耳朵也嗡嗡作响,意思也更加模糊了起来,那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手里的破布塞进了新月的嘴里,新月看准时机,想要咬住那人的手,却被他提前洞悉,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新月的下巴。 “大小姐,如果不想受苦,我劝你老实一些。他这只手,可是能把铁块给捏变形的,何况是你这细净的下巴。”铭站在门边,那人见新月老实了一些,立刻把破布噎到了新月的嘴里,把新月下巴一甩,她整个人就摔在了地板上。 新月伏在地上,手脚都被捆住,怎么也动弹不得,更雪上加霜的时,新月觉得自己耳间发热,好似有血留下来,她也眩晕的厉害。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倒,梁国那边是需要自己,但只要保住了自己的命就可以了,其他的代价,新月也付不起,她只能用大拇指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刺激本来就已经流血的掌心,让疼痛保持自己的清醒,但她怎么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中怕得不行,她在脑中一遍遍的问自己该怎么办,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见那门缝的光,从明亮,到现在变得昏暗了起来,最后全黑了起来,新月的心也沉了下去。 有脚步声,新月的心提了起来,自己也清醒了不少。 脚步声越来越近,新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门开了,铭站在门口,对身后的两个人冷笑着道“拉出来。” “是”那二人脚步甚是轻快的走了过来,把新月拖了出去,新月怎么挣扎也是无用的,她被拖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甲板上,她靠着船栏慢慢的爬了起来,支起半个身子后,看着周围,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而且四周昏暗,她一时也分不清南北。 铭的手上缠了纱布,这都是拜新月所赐,所以才回到答应手下胡来,铭抬腿,坐在了一边的杂物上,好像看热闹似的对手下说“不是想玩玩,人就在这里了,记住,不要弄死了。” “是”说着,那两个把她拖出来的人最先向她走了过来,新月找了个空隙,把嘴里的布条蹭开,吐了出来“你们不要过来。” 那两个人没有要停的意思,看向新月的眼神也越来越猥琐。 “为首的,你听我说,我是太子容昭的爱妾,你们的主子把我绑过去,肯定是为了要我去要挟容昭。” “你怎么知道?”铭没想到新月一个妇道人家还知道这些。 “看来我说的没错,但是你想啊,我,我何德何能,让他拿前程,性命和军务大事当儿戏。” “这些不用你管,我们主人,自有办法。”左边的男子笑着说“你就好好陪着我们兄弟吧。” “好,你们说要用我要挟容昭,但是如果我一旦失…,容昭还会要我吗?我本就不被他喜爱,不然也不会被丢在城外的别庄里,如果他知道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就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绑我不也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铭大人,她说的不无道理。”右边的那个人有些惧怕,征求铭的意见。 铭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见新月谈吐不凡,临危不乱,说的话头头是道,又听闻大聖太子并不喜欢有些呆头呆脑的太子妃,那他定是很喜欢眼前这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她有句话说的非常对,那就是现在确实不是能随意动她的时候,尤其是他还拿不住,自家主子的用意,于是对两个人使了眼色,那两个得了命令,立刻讪讪的退了下来。 “不能做什么事,那可以打啊。”铭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听这话,那两个讪讪的人,可来了精神,那个一开始就抽了新月一巴掌的人立刻上前,又给了新月一巴掌。新月觉得嘴间腥甜,眼前花的再也不能视物。 而另外一个人,给了新月当胸一脚,脚底的鞋钉,刮开了新月前襟的衣服,新月觉得胸口一冷,等意识到了发生了的时候,她顿觉受辱,俯下身子,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同时胸口也剧痛了起来。新月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耳边有风声,新月好似觉得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但是被风声遮盖的严严实实“如果撑不住,你就咬破这个,这是乌头水,可以很快送你走的。” 这次,新月听清楚了这声音,无人说这句话给她,那是她心中的臆想,她也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被绑到太子容昭那里,自己也会听到这句话的。 剑出鞘的声音,如同龙吟,新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又感觉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就是打斗的声音,她的眼前一会黑一会清明,能看到的,是容映一个人持剑挡在她的前面,与人打斗着。 容映回头,看着衣衫不整,嘴角和耳朵都流血了的新月,心如刀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也愤怒了起来,拿着剑,刺着眼前这三个折辱了新月的人。 长现也跟了过来,他的武功不差,八九招就把左边的人杀了,而容映正在与铭缠斗。 铭的武功,在容映之上,这是容映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他不肯认输,而且捷腰间没有佩刀,一下就被动了起来,被容映一剑割上了左腿,血成股的涌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后仓听到动静的其他人,都涌了过来,铭大怒“除了那个女人,其他的格杀勿论。” “你敢”容映低吼。 “晋王,这可是太子的口谕,如果你敢反抗…” “嗖”的一声后,铭被一只羽箭封喉,仰面倒下,最后的话,也只能留在汨汨而出血液的伤口里。 见铭死了,其他八个人也都慌乱了起来,不断地有箭射了过来,容映知道长樽带了救兵来了,他弯腰把新月身上的绳子割开,又用自己的披风包裹住了新月,最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新月感觉到了容映的温柔,但她依然不能松懈,一恢复自由就想挣扎,可是怎么还会有力气,只得脱力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容映看着满身是伤的新月,轻声的说“别动了,只会更痛。” 新月大致明白容映这是反悔了,也就是说短时间自己不会再有危险,随后她自嘲,再有危险能怎么样,反正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于是她整个人失去了最后一丝精神,昏了过去。 第65章:与猛虎同行(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一路上都在抱着怀里的新月,从船上,一直把她抱到他们乘坐而来的小船上,一直放在了她一直躺着的床上,这才接着船舱的光亮,看清了新月,她的嘴角耳边全都是血,两边的脸也肿胀这,前襟的衣服被撕裂,露出月色的肚兜,她脖颈下,大片的肌肤。 他掖紧了自己的披风,长现这时跟了过来“王爷,那八人还在负隅顽抗。” 容映听后,又提起自己沾了血的剑,长现见他双眼赤红,紧抿着嘴一语不发。迎着风又跃上了上面的船,那八个人一看这样的容映,都提了一口气,因为怎么看,自己今天都是难逃一劫了。 “你们,谁打了那个女人?”容映问。 无人回答,站在右侧的那个人心虚了起来,所以他反抗的更凶,刀刀都往容映的命门上砍,容映立刻明白“看来是你啊。” “啊…”那人惨叫着,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与自己的身体分离了,随后容映更是单手握剑,连刺了他五剑,只见他断了气,才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其中左边的三人已经被自己的侍卫解决,只剩下右边还有四人,其中两人已经重伤到倒地,两个伤轻一些的靠在一起,他们暗卫的规矩就没有投降一说,所以也打算放手一搏。容映却放下了剑,其他侍卫见状,也就停下了攻击,护卫在容映身侧。 “我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你们只要杀死对方,活下来的那个,我会派他回去给梁渭送信。”话音刚落,站在容映左边的那个,稳稳的割断了右边那个反应慢的人的脖子,速度之快,容映都有些意外,不禁地说“好样的” “废话少说”说着,那暗卫用沾了血的弯刀指着容映,容映从怀中拿出刚写好的信“把这个信给梁渭,我保你死不了。” “你杀了我们暗卫营的人,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人接过了信,临走前,问容映。 容映点点头“那就请你们的太子亲自来为他们报仇,我自金陵恭候。” 说完,容映目送那人提起轻功,飞掠而起消失在了视线中。 “王爷,那梁国太子的暗卫营,不,不把您杀了是不会罢休的。”长现有些担忧的说。 “如果我在金陵都不能自保,我就不用想那个位置了。把这里收拾好,你们两个,划船上岸,我们要先在附近的地方落脚一晚,再去找个大夫。” “是”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刻去行动了。 此处已经出了分渡口,再往前大约五里水路,就到了离金陵最近的嘉州府,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容映依然亲自抱着新月,马都没有骑,提着轻功,一直到把她安置在客栈里。 “小二,提热水,再叫两个稳妥的婆子来给她洗干净,换上衣服。”说着,容映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小二得了赏钱,立刻脚上抹油,做事飞快。 两个小二叫来的婆子,容映亲自见了,才把她们放进去,刚进去没多久,一个婆子就出来了。 “公子,夫人的胸口紫黑,气得喘不匀了,像是伤到了骨头。怕是不能再挪动了,要赶紧看大夫啊。”婆子说完,容映转身就进到了房间,一看果然是如此,新月的右边的整个胸口,都青紫了起来,这是被人当胸踢了一脚啊。 婆子们只能为新月擦干净身上的血渍,换了衣服。大夫也被长现提了来。 新月觉得浑身痛,正要痛吟出声,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几乎在恢复意识同时,就睁开了眼睛,这让正开着他的容映吓了一跳,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睛。 但不可避免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容映看新月的眼中全是血丝,眼睛睁开就有眼泪流了下来。新月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摸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自己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事,你没事”容映按住新月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你,你…”新月你了半天,但一句话都骂不出来,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很是宽敞的马车上,自己身下垫着很厚的垫子,而且这车应该是双马拉的,所以又快又稳。 “不要害怕,我们现在是正在回金陵的路上”容映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话对你说了,那就是对你完全失望了。 新月没有理他,而是把头别去了一边,不在看他。 容映也知道新月需要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愁绪,所以不再勉强她说话,而是解释道“你的胸口和后背都受了伤,但是后背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前胸口的上,断了一根肋骨,我现在送你回你大哥家里。你那两个丫头,一发现你不见了,肯定就去求助你大嫂了。” 新月一想,确实是如此,但是转过头来,哑着嗓子对容映说“送我回别庄。” “你还敢住在那里?”容映没想到新月还有这胆量。 新月继续一语不发,容映也对外面的车夫说“不进城了,去北营后面庄子。” 马车还在继续向前,马车里却毫无声音,容映依然如同新月没醒的时候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新月,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依照新月的性子,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 “他们需要你,是为了拿…” “我知道,你如果再跟我说话,我就从车上跳下去。” “你是在要挟我吗?”容映抬高了声音,新月却在他话音刚落,就准备坐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容映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新月这么的固执,但见她吃了苦头,还是挣扎的起来,于是就来了火气“你要是乱动,刚刚接上的骨头,刺破你的肺,你现在就死了。” 新月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就不想知道,我没把你交出去,会让谁去做饵,引太子出来?” 新月对着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容映此刻,觉得好似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但他并不是会放弃的人“我给梁渭写了信,说你哥哥,是个很大的漏洞,如果他知道…” 新月这次再也躺不下去了,刚才觉得右边剧痛,她这次试着从左边起来,用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容映有些惊讶,但也看她接下来怎么做,新月先是四下环顾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抬头,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容映的头上的玉簪,她暗下眼神,很快的伸出手,拔下了他的头簪,等容映反应过来的时候,新月已经再蓄力,往她这边刺了过来,但是容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杀我?” “我今天是杀不了你,但是容映,我徐新月从不说空话,你,终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一是为昨日之辱,二是为我哥哥,他能平安回来还好,如果他有半点损失,你,你的后代必将全都死在我手里,我徐新月今日以亡父亡母起誓,若违此誓,我如此玉簪一样。”说着,新月将容映的玉簪丢在了地上,玉簪一摔为二,碎成两半。 说完这些,新月脱力的歪在了刚才躺的地方,但眼中还是如砰出火一样的看着容映。 容映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流出了血来,随后又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总之所有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一时间,居然觉得新月说的这话,她就真的会做到一样。 如此,二人再无交流,此时已经离新月的别庄很近了,不一会的功夫,也就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明车里坐着的人,门就立时打开,新月就一直在马车上,坐到了内苑。 从内苑起,新月听见外面王伯的声音“是姑娘吗?” “是我,王伯我身上有伤,找两个嬷嬷来,把我抬过去。” “是”说着,王伯正要去吩咐下人,这辆宽敞的马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是容映,容映对王伯说“把不相干的人清走。” “是,是”王伯虽有疑惑,但细想又觉得有理,于是挥手让几个随他来的小厮退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他的儿子王大。 容映见再无旁人,弯腰把新月抱了起来,新月挣扎不过,又想起在船上的时候,他也是抱过自己的,再做反抗也是无用的,于是干脆就不动了。 下了马车后,新月问我王伯“颦儿,翡儿还有王嬷嬷呢?” “颦儿和翡儿两位姑娘,奉了王嬷嬷的命,去城中找侯夫人了。” “差人去把她们找回来,说我已经回来了。若是嫂嫂问我去那里了,就说我早起觉得暑热,身边没有跟人就骑马出去散心了,谁知到了跑马道附近,摔下了马,摔晕了过去,幸好如果的晋王救了我,把我送了回来。我受了伤,但是不重,但大夫吩咐静养,就不用曹大嫂嫂过来了,如果已经惊动宫中了,也是这样一番说辞,不必二样。” 王伯一字不差的听了,让自己的儿子王大立时去办,随后问新“夫人,可要请大夫?” “我已经请名医给她看过了,这里是药方,派人去抓十副,一日一副,躺着不能下床,十日后,名医还会登门。”容映把新月放在床榻上,腾出手从袖中拿出药方递给王伯,王伯立刻掬手收下,安排人去办。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王伯你多留意一些,我很累了要休息,送客吧。”新月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还是没忍住眼泪的流了下来,容映一听这话,是要赶自己走。 按照新月刚才的说辞,容映还要安排一下,于是也不再久留,对新月说“好好休息”后,转身离开了。 王伯正要出去的时候,王嬷嬷得到新月回来的消息,立刻跑了过来,一把年纪这会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你,你可回来了”说着,王嬷嬷伏在了新月的床边,一眼就见她受了重伤。 新月看了眼房中的其他侍婢,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王伯你和王嬷嬷留下。” “是”说着,翠儿和沫儿领着其他侍婢一起出去,屋里只剩下新月,王伯还有王嬷嬷。 见没有外人,新月松了口气对二人说“我身上的伤,确实也是落马跌的,你们不必担心。” “姑娘,你初时不见,老奴来您房间看过,你的房子香味有异,门关的好好地,唯独这扇半人高的南窗是半开的,从这扇南窗北看的话,是您一直说要加强修缮的地方,您说您是觉得闷热出门跑马,老奴是万万不信的。”王伯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搪塞的。 于是新月垂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是被容映给掳去的,他掳我去,也只是一时兴起。但倒也并没对我做什么,我在逃的过程中摔下了马,他觉事大,也就将我送了回来。” “晋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老奴这就进宫,告他一状”王伯一听,立刻动了怒。 新月摇头“现在前朝正乱,我又没什么大事,就不必了,王伯您下去吧。” “是”王伯还有事情要做,新月不然自己去告状,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拘身退了出去。 王嬷嬷见王伯离开,立刻掀开新月的衣裳,上下检查,最后摸到了新月的左臂,新月见她居然是在担心这个,于是叹了口气,亮出自己左边内臂上的痕迹给王嬷嬷看“嬷嬷,您看。” “您,您这可是浑身都是伤,这脖颈上,脸上的红肿,怎么看,也不是从马上摔得,像是被打的啊。”王嬷嬷还是不能松气,又反复的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的伤,泪水涟涟的让新月又心烦又心疼“嬷嬷,我真的没事,你去给,给我弄些吃的来,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哦,好,好,奴婢这就去。”说着,王嬷嬷打起精神来,立刻走了出去,给新月准备吃的。 等颦儿和翡儿回来的时候,又少不得哭问了一场,新月也就用刚才对王嬷嬷和王伯的话,告诉了她们一边,新月见颦儿满脸泪水,眼珠乌黑,就知道她是不信的。 换好了衣服,新月喝了点排骨汤,又吃了药,药有镇痛安眠的效果,加上新月也冷静的下来,她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起雾了,新月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前一片大雾,她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往哪里去。 第66章:与猛虎同行(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就在这时,从这些无法预测的危险里,伸出了无数只手,她被这些手死死地抓住,要撕碎了她才肯罢休,就在这时,新月看见了容昭。 容昭穿着一身铠甲,头盔上的银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又挺拔又英气,他手里提着长剑,把这些手都砍了下来,有一只手就掉落在新月的脚边,就在他马上要抱住自己的时候,只听一声锐器刺透血肉的声音,容昭的胸口刺出了一柄弯刀,而拿着这柄银鱼弯刀的人,变成了容映。 容昭嘴中,眼里都流出了血,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而且死不瞑目,容映冷笑着看着新月,对惊声尖叫的新月递出一个瓶子“如果熬不住了,就喝了它,这是乌头水,可以很快的了结你。” 新月梦魇中大叫,随后惊醒了过来,今日是颦儿守夜,她已经坐在了新月的床边,并点燃了周边的蜡烛,新月一睁开眼,就是明亮的地方。 “姑娘,您做噩梦了。”新月看向颦儿,想到自己在那场很长的梦里,就是喝了加了乌头水的鸡汤才死去的,这次,难道也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姑娘,喝水”颦儿见新月的嘴唇皲裂,就为她倒了杯水润润,新月半坐了起来,小口小口的喝干净了杯中的水。 随后,颦儿扶着新月躺下,用毛巾擦干净她脸上的汗,问“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奴婢发生了什么吗?” 新月垂目,看了看颦儿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你是我最信任的丫头,越是如此,我越不想你知道的太多,这样,或许某一日我死了,你才能保住性命。” 颦儿摇头“奴婢不许小姐这么说。奴婢是小姐的丫头,我是签了死契的,小姐不好,奴婢也是要死的。” 新月见拗不过她,于是就把容映掳走了自己,为什么掳走,掳走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说了一遍,自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船上被欺辱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当时坐的船马上就要出金陵了,容映突然后悔了,把我劫了出来,又把我送了回来。” “这晋王竟如此,奴婢这就…” 新月没等颦儿骂完,就把她拉住了“别嚷嚷,也别叫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等我养好了伤,我们就把南院那边修缮好,再找一些护院,继续安安静静的过我们的日子,虽然这安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既然由徐新泰孤军直入,容昭去救的戏码重演,过不了多久,京里就会收到坏消息,而徐新泰,也会被囚车压着还朝后,与曹大嫂嫂,两个侄儿一起,囚禁在府中,自己在梦里的时候,因为是豫王家的世孙妃所以并没有被牵扯,但现在自己是与夫家和离,回归本家的女子,应该也会受到牵连的,想到这里,新月觉得还不如被囚禁了,这样还不用花钱请护院了。 颦儿见新月一会沉思,现在释然,脸上没有不好的表情,于是试着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新月摇头“我觉得胃里燥热,你端杯陈皮水给我。” “是”颦儿走到门口,见新月还在,这才放下心,新月见这小女子是吓怕了,于是打着精神,见她把陈皮水端来,两三口喝完以后,才有继续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但有些怕在做那些血淋淋的噩梦怎么办?但最后还是没抵得过困意,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梁渭收到容映写给他的信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暗卫日夜兼程,最后在第五日黄昏,将容映的信和消息递到了梁国的军营。 坐在主帐中的梁渭喜怒不明,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信问“细说。” 那侍卫就把他看到的,在大聖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梁渭|“本来已经离开的晋王,不知为何,抹黑又折返了过来,与铭大人缠斗一番后,铭大人又被晋王的救兵一箭贯喉,其他八名兄弟也是皆死于他们之手,最后晋王留下了我,让我回来为殿下您送信。” “容映,再见那女子时,是什么反应?”梁渭原本心中就有疑虑,但很显然这事,就坐实了他所想的事情。 “晋王非常怜惜那女子,那女子的衣服被因大人的鞋钉刮下,他在与铭大人打斗前,还特意脱下披风,盖在那女子身上,还砍下了因大人的脚,和打了那女子两巴掌的寅大人的手。铭大人再带回那女子之前,右手手筋也被晋王身边的长樽给挑断了。” 听完这话,容映点头“退下吧。” “是”那人有些忐忑,但并没见梁渭有什么异常,就这样思索着走出了大帐,却被等在外面的银用短刃割断了喉咙,两名士兵把他拖到了后面的乱葬岗里。 影早一天把铭和其他八人被容映杀的消息,递到了梁渭的眼前。 “那女子怎么样?” “没有死,现在在自家中养伤,容映派了自己的精卫,我们的人,是不可能得手再抓她的。” 梁渭想了想,随后坦然的说“不用抓了,留着她更有用,告诉紫利,明日天不亮,就去锦城的北门叫嚣,一定要把在城中的徐新泰叫出来,随后,就按照计划好的,谁来援,一盖杀之。” “是”说着,影转身就离开了,如同不曾来过。 “徐新月,好一个徐新月,这两兄弟,最后都要栽在你的手中啊。”梁渭说着,冷笑了起来。 紫利正在自己的帐中急的团团转,粮草最多再坚持半月,不然的话就真的要退兵的,一收到梁渭的传信,立刻就来了精神,去了梁渭帐中商量细节,最后敲定了打法,如此一推而就,四国中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就算是插了翅膀,也不能再逃出生天了。 如此想着,紫利抬手,从一边的架子里,拿下上面的锦盒“徐兄啊,徐兄,你生前几乎是要将我逼死,如今倒成了我致胜,再立奇功的关键,这些我不仅要谢你,还要看你那有勇无谋的儿子,明天的表现了。”紫利摩挲着锦盒,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第67章:噩耗传来(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此时正是暑热难当的时候,刚刚入了伏天,天气越来越热,幸好新月的房中还算是凉爽,她在养伤的时候,也没多受苦。 再过五日就要到中秋了,新月让颦儿找了几件淡色的衣服出来,过几日应该就能穿的上了。 “姑娘,大夫交代过了,你还要再躺上几日,最好是能躺过这个月,骨头才能养好。”新月看着翡儿手里的排骨汤,都要吐了,别过脸去“我不要喝这个。” “那就喝药”王嬷嬷正在一边绣一条腰带,听新月不肯吃东西,放下了手里的带子,让颦儿去端药,新月愁眉苦脸的喝了汤,最后喝了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大的声音“姑娘,豫王府送来的小王爷的信。” 新月一沉,容旭这时候写信给自己,想来是遇见不好了的事情了,颦儿把信拿进来的时候,新月的心反而定了下来,拆开了信,信上写“写信前,祖父已从东都点兵五万前援太子,太子怕是不好,妹收到信后,在京中一切小心,若还未收到消息,那就是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新月看完信后,已经快十年没披战甲的豫王都被派出去了,想必,锦城那边出了大事,还会有什么转机。 新月拢了拢头发,对颦儿说“你去把容映给我找来的大夫请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颦儿见新月的眼神暗沉,想必应该是发生了大事,没多问一句,就出房门叫大夫了。 大夫来后,新月已经穿好外袍,也让翠儿去备车了。 “这位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大夫见新月的年纪,打扮还有气度,还以为她是一位夫人。 “万大夫,我要你一句准话,我现在马上要进京去,以我的身体现在的样子,可不可能?” “夫人,万万不可啊,你的右肋断了一根,都说伤筋动骨,要养足一百天,您是青年人,救治的及时,也用药和食物进补,恢复的很快,但最起码也要躺够一整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两个月才能完全养好,你受伤到现在前后才不到四十天,进城要坐马车,只是路上的颠簸就够夫人您受的啊。” 新月完全听不进去,继续问“你却说有什么办法。” “小的并没有办法”万大夫被容映好好地交代了一番,她身上的伤没好之前,是绝对不让她出这个院子半步的。 新月怒极,挥手把床上的枕头等物都挥在了地上“无用” “是,小的该死。”万大夫虽然惧怕现在的新月,但是自己被容映撰在手里的家人,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新月见大夫这里是说不通了,于是挥手让他退下,又让颦儿找来一条长的绢布,让她帮自己绑在身上,骨头断裂的地方。 绢布又厚又不透风,新月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但她还是坚持,颦儿虽然担心她的身体,但是一言不发的新月更是可怕。 穿好内袍,新月甩来扶她的颦儿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王嬷嬷进来的时候,见新月已经穿好外袍,准备扶着物什向外走。 “姑娘,姑娘,您这是不要命了?”说着,王嬷嬷就跪在了新月的脚边,拦住了新月的去路。 新月又轻又缓的呼吸,这样她的肋骨才不会疼,她依然一语不发,向外面走。王大站在外间“姑娘,轿子准备好了。” “把我抬过去吧。”说着,新月扶着门框,慢慢的走进了轿子里。 “姑娘,您身上的伤还没养好。”王大从来没有违背过新月的吩咐,这次看着满头大汗的新月,也是不知道该不该纵着她。 “我只是接着中秋节,要去我哥哥家住几天,到了那里也是修养,行了吧?”新月见如果自己不说出让她们满意的答案,自己是走不了。 “是”王大看出新月本来就有烦心事,立刻让两个小厮抬起了轿子,把新月送到了马车上,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新月掀开帘子,看见了安宣侯府四个大字。 曹氏很意外新月的突然到来,此时已经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听新月说了来住一段时间的来意后,也就立时为新月安排好了院子,还让乳母领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和自己一起陪新月吃晚饭。 新月本是没什么胃口的,那大夫诚不欺她,自己一路的马车坐过来,确实够她受的,但是看到徐新泰的两个孩子,新月也就打起了精神。 两个孩子中,大的是个女孩,今年六岁,是新月出嫁那年添的。他们曹家甚是会教育子女,小女孩年纪不大,倒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样,见了新月,规规矩矩的拘手,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姑姑,敏慧给姑姑请安。“ 小敏慧的这一声姑姑叫的新月心头五味杂陈,笑了笑对她说“惠姐,姑姑这次来得及没给你带礼物,明日,我让人上街,给你买好吃的,跟姑姑说你喜欢吃什么?” “姑姑,敏慧想吃花生酥和糖葫芦”果然,也只是个在母亲膝下娇养大的孩子,说起吃的还是忍不住的。 “好,我明日就差人去买,你明日再来找姑姑玩,给姑姑解闷。”新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而一边刚刚睡醒,很是精神的,是四岁的敏聪,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新月,见新月看他,毫不害羞的说“姑姑,敏聪也想吃糖葫芦。” “好,也给你买”笑着,新月用帕子擦干净了敏聪嘴上的口水,对曹氏说“我去东都的时候,敏聪还说不清楚话,你看他刚才,说的多清楚啊。” “这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开口说话晚,敏聪也是从过了年以后,才慢慢的说话说清楚了。”曹氏细细的看了一下新月的表情,她记得,新月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就连她的亲侄儿侄女也是一样的,可再看她现在的表情,倒像是真心疼爱。 新月怎么可能没看出曹氏的诧异,于是主动说道“以前可能是年纪轻,现在见这两个孩子,真是发自内心的亲热。” “妹妹若是喜欢,我就让这两个孩子天天来给你请安。”曹氏真的很想让自己这个小姑子,能对自己更亲热些。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两个孩子,他们还小,肯定不会喜欢来我屋里闷着。”虽然这么说着,新月还是爱不释手的摸着敏慧顺滑的头发,然后好似自言自语的到“我被姑姑带在身边,也是敏慧现在的年纪。” “我,我自闺中也听说了这事,好在世子夫人是个好人,对你也好。”曹氏一时还真是拿不准新月的意思。 新月点点头,然后打起精神来看向曹氏“嫂嫂不是说来与我一起用饭的吗?这会我还真有些饿了。” “好,好,来人,上菜。”曹氏还真是拿不准新月的喜怒,立刻上了菜,四人吃了顿还算是和睦的饭。 新月躺在了这个不熟悉的床上,看着幔帐上的绣纹,她怎么也睡不着,又不能翻身,想着什么时候进宫见一见太后,只要太后没有垮下,有她的回护,徐新泰或许并不会被囚禁,而只是被撤职和责罚。 新月坐了起来,她的长发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把头发别在身前,摩挲着它们,愁思让她再喘不过气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坐了整整一夜的新月,才稍微躺了一会,再睁开眼的时候,新月感觉有一股热热的风在吹自己,新月笑了,这是这个敏慧这个小丫头正在闹自己,想着,新月伸手抱住了这个再闹自己的孩子“敏慧啊,让姑姑睡一会吧。” “姑姑,敏慧想吃糖葫芦” “姑姑,敏聪也想吃”新月睁开眼睛,之间敏慧趴在新月的身边,而敏聪就站在敏慧的身前。 “你们去跟颦儿说,让她吩咐了去买。”新月被敏慧闹得睡不着,说着,她抱住了敏慧,把她团在了之间的怀里,敏慧被逗得咯咯笑,敏聪见她们玩的很有趣,也想上新月的床,跟她们一起玩。 在安宣侯府住了五六日后,新月倒是住的很开心,这两个小孩子给新月带来了很大的欢乐。 因为前线并没有什么好消息,本来每年都会办的中秋宫宴,也被取消了,十七的时候,瑶儿和快怀孕七个多月的珊儿来看自己。 瑶儿的夫婿曹捷外派湖州为官,而瑶儿要下个月才会动身,去与她团聚,这对这对刚刚成婚没多久的小夫妻来说,还真是有些分不开。倒是珊儿,孕期保养得当,脸色很好看,只是眼下的腮上长了一些斑。 不过曹氏一看到她的脸,就笑着恭喜她,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然后说起自己再怀敏聪的时候也是眼下长斑。珊儿应该经常听别人这么说,一笑也就算了。 曹氏见三个人应该还有话,于是找了个借口就走了,留下三个人在屋里说话。 新月问珊儿和瑶儿“前日,你们进宫可见到了太后和皇后。” 虽然并没有中秋宫宴,但是作为皇室宗亲和王侯,还是要进宫去请安的,曹氏也去了,但是因为没有被特别召见,所以并没有见到太后和皇后。 “倒是见了皇后,她的脸色非常不好,长公主问了,皇后也只说没有休息好,让我们略坐坐就走了。”珊儿和瑶儿都见到了皇后。 “陛下呢?最近如何?”珊儿的夫君孔茂在朝为官,只要是上朝的日子就能见到他。 “陛下的脸色也不好。茂郎说,宫里怕是要生变。”珊儿也忧心忡忡起来。 “我也听婆母说了,说太子怕是不好,只是,只是那群人还没有找到太子的…” “住嘴!”新月力喝一声“这不是你应该议论的话” “是,是,瑶儿知错。”瑶儿还是没能改了她那个爱乱说话的毛病。 “大…姐姐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听说,新泰大哥如今也是下落不明,我看曹大嫂嫂这个样子,想是应该还不知道吧。” “还有这样的事?”瑶儿不知道,就代表着曹家也不是很清楚。 新月仔细的分辨着这姐妹二人的,她虽然早已经知道会发生了什么,但是实锤并未落下,她知道也是没什么用的。 “姐姐,你说太子万一有什么不好,晋王是不是就要…”珊儿要比瑶儿有分寸的多,但是她并没有亲生的婆母,这种体己话,也只能和新月还有自己的亲妹妹说。 “那柴家可又要来劲了。”没头脑的,瑶儿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柴家可是太子的母家,要是太子不测,他们有什么开心的?”珊儿不解的问。 瑶儿解释道“还不是那个快二十岁了,没嫁人的柴郡主,这不,晋王妃为难产而死,晋王没有了王妃,柴家就想自家的郡主,能够嫁给晋王,柴王妃还托我婆母去说和,皇后好像也答应,这件事情怕是要成了。如今这局面,他们柴家,应该做梦都没想到,还会再出一位皇后。” 珊儿赶紧摇头“那个柴壁君,与我在闺中有一些交情。我听她身边的人说起,虞鹤国师曾经给她算过命,说她是拿到东珠,也没有戴上的命。” 东海所产的海珍珠硕大光滑,世代都是皇后专用的。 关于柴壁君,新月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外界只当她和太子的八字不合,这个预言,说她也就只配做太子的侧妃。 新月想了想,依照容映的性子,娶一个柴壁君,就能够把根深蒂固的柴家握在手里,这实在是一门很赚的买卖。容映一定会答应的,至于什么东珠不东珠的,容映从来没有在乎。 “慢慢的来吧,以后总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珊儿到不了年底,你就要临盆了,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再出门走动了,你肚子里可是你夫君家里,最重视的事情,务必要保重自身。”新月岔开了话题,说起了珊儿的身孕。 “是”新月看着珊儿抚摸自己肚子的神色,就又让她想起了怜月,好似每一个要做母亲的,都会这样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小声的说话。 “瑶儿,你呢?曹捷一走也快三个月,你可想他?” “大…姐姐,你在嘲笑我。”瑶儿低着头,雪白的脸上多了两坨粉晕。 “你们新婚燕尔的,肯定是难舍难分,要不是他要在湖州那边先立了足,肯定一时也不愿意与你分开。”珊儿也开始打趣她。 “我下个月就去看他了,有什么想不想的。”瑶儿一边害羞一边还嘴。 “对了,瑶儿,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且仔细的记在心上。”新月说起曹捷,还真是想到一件事情。 “姐姐你说”瑶儿见新月正色了起来,也就洗耳恭听了。 “曹捷此次领的是湖州刺史一职,而湖州所在的府尹,家里有一个比你小一岁的嫡女,那小姑娘在家里备受宠爱,你去了湖州以后,可得好好的把曹捷看牢了。如果那小丫头,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你干脆就给你大哥做个媒,还有萧氏不是还有两个未娶的兄弟。总之,她若是对曹捷有什么贪图,你就给她乱做媒。”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不安分的人的?瑶儿,姐姐说的对,如果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你可不能心慈手软。” 新月记得自己在梦里,曹捷虽然与自己的妻子也算恩爱,那好像就是因为自己的妻子不太安分,我以家宅不宁,有些耽误仕途。 “总之你防着她就好,她的身份也不低,总不能嫁给你家郎君为妾。你且细,看看人品如何,不然真给你呵呵做个大媒就挺好的。”说着,新月久违的笑了笑。 “看姐姐,你这样子,是真的与我大哥没有半分可能。”瑶儿见新月笑了,心里还生出一些感慨。 “你可听过,夫妇二人合离后,还有再复合的例子?”新月问。 “有啊,汾城有位娘子就与她的夫婿再复合了。”珊儿抢在瑶儿前面开口。 后来她也是想让自己,在和她大哥复合,但是新月心里是有数的,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新月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注意了,那就是柴壁君。 不过柴壁君的命运,虞鹤算错了。在新月的梦里,柴壁君就是成为了又一任的柴皇后,光耀了门楣。 三人聊了好久,就算是吃过午饭,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两个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过珊儿现在是个孕妇,不宜久坐,先告辞后,瑶儿不好再坐,也就一起走了。 两个人走后,原本很热闹的房间,还显得有些冷清呢。新月倒是很会收拾这样的情绪,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了。 刚刚坐在床上,曹氏有些慌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样子,她该知道的事情现在已经知道了。 “新月…”曹氏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嫂,你坐下慢慢说。”新月站起来亲自把曹氏扶着坐下,颦儿也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前几日就觉得有些奇怪,你大哥每月都会与我写一封家书,可是据上封家书寄过来,已经有快五十天了,二十天前,我听说前线吃紧,你大哥顾不上写信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我前天进宫去见皇后,只是远远的跟皇后请了安,并没有得到她专门召见,后听同去的几个夫人说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她们也没有待多久,还有几个夫人没有见到皇后。我本是不担心的,可是越想越不对,你大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你们都瞒着我。”新月见曹氏总算是有些反应过来,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曹氏的手“我全部与你说,只是大嫂你答应我,不要冲动。” “好,我答应你”说着,曹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新月就把自己知道的,依照如今京里的消息同曹氏说了一遍,最后道“那紫利,用了我父的头骨,要挟哥哥,哥哥为人子,这么做是无口厚非的,只是牵扯到了太子,太子,也有可能身死了。我来侯府那日,就收到了容旭的信,说豫王爷领了兵去驰援锦城,想必就是去救太子的,只是如今看来,也是为时已晚,他到了,也只能找到太子的…尸体了。” “那你哥哥呢?可还活着?”曹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她觉得此时的新月很是冷静和可靠,让她有一种那说的话就是对的心安。 新月皱眉“想来,哥哥是没事的。” “那就好,你哥哥没事就好。其他的我就不怕了,皇上作为他的舅舅,总不至于杀了你哥哥。以后境遇如何,只要他活着就好。”说着,曹氏的眼神倒坚毅了起来。 新月点头“大嫂,这才是将门之妻该有的气度,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也是不会允许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曹氏稳定了一会情绪,想到这些事如果不是新月告诉她,她是怎么都不会知道的。 新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梦到的,于是说“大部分是容旭书信告诉我的” “东都离锦城近,他知道的自然比我们清楚,他说你大哥无事,那就好。”说着,曹氏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恩,大哥无事。”新月送走曹氏,刚刚又坐会自己的榻上,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那种预感十分强烈,那就是… 她思绪还没有想完,就听见了有刚刚走出自己院子的曹氏尖叫出声。 新月在颦儿的搀扶下,赶紧出门去看曹氏,只见曹氏摔倒在地,如同失了魂魄一样,手里拿着一封刚刚拆了封的信,曹氏看见新月就把信递给新月,新月接过后一目十行看完后,紧紧的皱眉,上书“太子战薨,尸身有损,但具在。侯爷获救,有伤不危及性命。太子灵柩由江大将军扶灵南来,月底抵金陵,侯爷因违反军令获罪下狱,同与太子灵柩和江大将军回京。锦城由豫王驰援大捷,斩紫利,夺回老侯爷遗骨。” 新月蹲在地上,想要安慰一下吓坏的曹氏,自己的眼泪却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些早已预料的事,还是让她方寸大乱,容昭死了,容昭,因为自己死了。 第68章:噩耗传来(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现在进宫,宫里正是慌乱无措的时候,若是自己这时候去了,不就是正好让陛下和皇后正好看到自己,想起徐新泰的过错,又会让太后,觉得自己此时进宫,目的不纯。 但是现在皇后已经知道自己要进宫了,再走也是来不及了,新月递了帖子,随着引路的宫女,先来到了皇后的坤宫。 整个宫里一片死寂,就连不相干的宫人走动的脚步声都十分的悄然,新月由颦儿搀着,一步步的向前,胸口的伤口,也是时时作痛。 坤殿外,更是连声蝉鸣都没有,新月见皇后的贴身侍女红女官都站在门外,与她同立在外面等着的,还是太子妃王氏的侍女枚儿。 红女官见新月而来,立刻迎了上来,给新月行了一礼“徐姑娘…” 新月赶紧把她拉起来“姑姑这是折煞我了,皇后娘娘可在里面,我是特意来求见她的。” “皇后初闻噩耗,晕了过去刚才方醒,太子妃已经在里面安慰她了。知道姑娘要来,娘娘的精神也好了一些,让姑娘来了就进去呢。” “好”说着,新月就跟着红女官进到了内殿,经过枚儿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新月一眼,颦儿看到后,猛推了她一把“枚儿姑娘挡路了。” 枚儿想说什么的时候,新月已经进到了殿里,颦儿自然跟了进去,扶着新月与红女官一般往内殿去了。 皇后见新月进来后,床都没有下,见新月请安后,点点头,声音沙哑的说“起来吧” 而太子妃王氏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皇后的药,但皇后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而伏在皇后身边的,是容昭的妹妹,公主容珏,她抬头看了新月一眼,就不在离她,二人从小就不对付,新月也就没理她。 新月平身后,站在王氏的旁边,伸手对王氏说“小女来吧,娘娘也休息一下。” 王氏也有些撑不住,而且自己喂药皇后也不喝,只得交给了新月,自己坐在了一边。 小的时候,皇后也是很喜欢新月的,经常把她留在自己宫里居住,还亲自为她梳发,送她很多衣服首饰,在宫里的生活也是事无巨细的新月对她也是有些感情,后来因为新月拒绝了容昭后,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疏远了。 新月端起药碗,对皇后说“娘娘,喝一点吧。” 皇后摇头,眼皮也耷拉了下来“我没有力气,不喝了。” 新月放下了手里的药,用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擦了皇后脸上,脖子上的泪“舅妈啊,昭哥哥…昭哥哥也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的。” 一听到新月这么说,皇后原本止住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先是小声的呜咽,随后捂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昭儿,昭儿可是我唯一的希望,他,他就这么去了,连个后都没能留下,我,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听到这里的王氏,脸如死灰,珏儿伏在皇后的膝上,哭了起来。 “嫂嫂,昭哥哥的后事,舅舅吩咐怎么办了吗?”新月问 王氏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哽咽的说:“父,父皇说,等,等殿下的棺椁回来后,仿照先帝时,礼玉太子的礼制,太子会葬在父皇的陵寝外的陪陵里。”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嫂嫂,您也要保重自身啊,昭哥哥也能放心些。” 王氏听了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是” “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安心不安心,之前还推三阻四的不嫁给我哥哥做侧妃,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不偷着笑啊。”珏儿起身,推搡了新月一把,大骂了她一顿。 新月闷哼一声,好在珏儿并没有推到自己的左胸口,她皱了皱眉,低下了头,哭了起来。 皇后拉住了珏儿,无力的说“行了,珏儿,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母后添乱了,你看如今,谁还来看母后,都是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真心不真心的,你现在还没有看透吗?” “你现在倒是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哥哥能出征吗?不是因为你哥哥…” “珏儿”皇后厉呵,珏儿也就不得不闭上了嘴。 皇后深呼了一口气,对珏儿说“你去看看你皇祖母吧,她现在也一定不太好过。” 珏儿瞪着新月,然后不情不愿的走了。 珏儿走后,新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后,皇后倒反过来安慰新月“好孩子,别哭了。” 新月摇摇头,带着哭腔道“珏儿妹妹没说错,都是因,因为我惹出的这些事端,我,我实在是愧对舅妈和嫂嫂,也,也愧对昭哥哥。” “好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战场凶险,那些敌手又是摆明了要他的性命,用计之人最是狠毒,防不胜防,恨就恨在我儿着了他们道,让他们骗去了性命。” 皇后被新月触动心肠的放声大哭,新月知道哭过这场后,她就能好受起来,最后药凉之前,新月一勺一勺的喂到她的嘴里。 药里有安神药,喝了药后片刻,皇后就睡了过去,新月让红女官在殿里一刻不停的守着,顺便叫出了王氏,二人一路走出坤宫,王氏叫新月去东宫叙话,这是新月自他们成婚后,第一次进东宫的门,这里风景如旧,此时这里已经在披挂白缟。 东宫很大,新月走来,已经汗流浃背,刚刚走到王氏的住处,还没被赐座,就迎面被王氏打了一巴掌。 新月被王氏打的有些懵了,她手上无力,也打不太疼,但她这个举动,和她素日的性子完全不同,新月瞪大眼睛,看着她“娘娘…”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能打我们姑娘呢?”颦儿挡在新月面前。 新月见王氏双目赤红,情绪不稳定,低声对颦儿说“你先出去,见事情不妙的话,好跑出去。” 颦儿听新月这么说,见目前形式,也确实是如此,于是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见颦儿离开了,新月也调整好了情绪,拒身对王氏说“不知小女哪里惹到娘娘了,要得娘娘这么教训。” 王氏抬高声音道“你还敢问我,徐新月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装傻吗?” 新月依然不卑不亢,道“小女不知。” “我看你是要装傻到底了,那我就告诉你,你那里惹到我了。 当初可是你不愿意嫁给太子的,可是自从我嫁入这东宫后,你的身影就无处不在,每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拿我跟你比。 太后,皇后,甚至是陛下都直言说,他们本来的儿媳人选是你,只是你不愿意,他们太过疼你不愿意逼迫而已,而我,就是这个拿来顶替的。 太子对你温声细语,嘘寒问暖,你可知道他在这东宫是这么对我的吗? 这东宫这么大,我们可以成月的见不到面。 他深爱于你,为了你都不肯碰其他的女人,我们成婚这么多年,我们同房的次数,我这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他也不肯娶侧妃。 他更是与自己的心腹说,这天地下,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你比。 我,我在这东宫里,就是个摆设。 而你,既然选择了不嫁给他,却又为什么要在我们的面前转悠。 每次见你,他都好似失了魂一样,对我更是百般不满,我在他面前,有时候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的。 皇后也是对我不亲近,我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她也是嫌我无能,成婚快十年了才有第一个孩子。 想要把她的侄女塞进东宫,我每日忧思,大夫也说我之所以会小产,就是因为愁思太过。 而我身体还没有修养好,她就更有理由了,只是太子,迟迟不肯。 而他听说你要与豫小王爷和离的时候,书房的灯更是亮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更是高兴的掩不住脸上的表情,他为你四处周旋,说服太后,陛下。 那日他走前,我们一起用晚饭,他对我说“太子妃,我总算是能娶到新月为妻了”。妻,你怎么能是他的妻子呢?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在这东宫,只能是妾,而我却很快就想通了,我是太子妃没错,而你是他容昭最想要得到的人,你才是他的妻子。 可如今他死了,他死了以后,他的妻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无论地上地下,只有我一个人配与他同生共死,你,你总算是不能再将他抢去了。 你,你终究是没有抢过我。” 最后一句话,王氏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喊出来的,新月听完她说的所有话,也是觉得心里一阵悲鸣,她就这么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 王氏又好似想到什么的大声说“今天也是,凭什么皇后就喝你喂的药,就是不肯给我半分的关注,我,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我的难受就比她少吗?” 新月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竟不知,这些年,你是这样过来的。” “不准,我不准你同情我。我,可是容昭的妻子,他唯一的女人,这么大的东宫,只我一个人住,你算的了什么。”王氏伤心过度,已经有些疯癫之状了,新月看了以后,也是心如刀绞。 “我并不是同情你,没错,容昭只有你一个女人,后世,他会是一个专情且颇有功绩的太子,而你会是一个得他爱重一生,贤德的太子妃,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配得到。”说着,新月流下泪,这样的王氏,她真的是十分同情了。 “可这些,是你要,都不屑要的。”说着,王氏好似恢复了一些清醒的大哭。 新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王氏怕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她说出了一些她并不想说出口的话“幼时,太子哥哥对我很好,那样尊贵的一个少年,只对我一个人好,我或许也是心动过的。只是,十三岁那年,我偷听到了国师对我的判命词,他说,如果有人娶了我,那个人就会成为最伟大的君王。昭哥哥也在场,他很兴奋,那种兴奋,不是真心娶我,而感到的高兴,更多的是野心,是天命佑护的疯癫。我害怕极了,我从那刻以后,就觉得,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为了我那狗屁判词,他为了做那统一四国的君王。所以,我拒绝了,还掉进了宫里的池子,虞鹤又改了判词,说我少了一魂一魄,恐怕就没有什么效用了。于是你看,我拒绝,他娶了你。我嫁给容旭,他也什么都没有说。我因为头受了伤,国师又说,我那一魂一魄回到了我的身上,他就又来了精神。” 王氏听了以后,笑了,是嘲笑,那种很痛快的嘲笑“如果容昭知道你就是这么想他的,他就是死了也得跳起来。他,怎么可能是看重天命的人,他那么爱你,为了保住你的名节,不叫梁国人辱没你,他亲自上了战场,丢了性命。新月,徐新月,他才二十五岁,他还没有做父亲,他就这么死了,最后因为你死了啊。” 是啊,是为了,自己。新月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她再也不无法在这房间里待上片刻,于是转身欲走,却被王氏一把拉住“想走?妹妹,我陪你,我们一起走。” 说着,王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匕首,那匕首尖卷翘,一看就一把刚刚打造完成,十分锋利的武器。 “你要干什么?”王氏本是没什么力气的,但不知此时从哪里来的劲,把新月牢牢地抓住,新月一时还挣脱不过,只能站在圆桌后,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我想通了,我们就一起,去下面找容昭吧。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觉得我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你带给了他。”说着,王氏抬手,就要把匕首往新月身上刺。 新月牵动了右胸口的伤处,整个人的力气迅速消失,只得拽着自己的胳膊向外跑,王氏见一刺不中,就把新月的手按在了圆桌上,用全身的力气压着,没想到这样更容易让新月滑脱身子,新月抽回了手,就往外跑。 刚刚跑到门口,就被王氏抓住了头发,新月这时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被她一拽,躲闪不及摔倒在了地上,新月看着明晃晃的刀尖,闭上了眼睛,算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去陪他。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刺身而来,而是一声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新月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男子的靴子,向上看,是一声素衣的容映,正抓着王氏的手,而他垂下来的那只手流下了血来,他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后,掉在一边的匕首上,果然也沾了血迹。 容映一把推来了发疯的王氏,淡然的问“不知新月表妹做了什么激怒皇嫂的事情,让皇嫂要对她拔刀相向?” 新月脱力,想起身,起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于是干脆就坐在地上,对容映说“别管她了,她疯了。”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颦儿也一阵小跑的进来,此时两个人的动静也惊动了周边的侍从们,他们都围了过来。 新月在颦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王氏的房间。 “谁都不准走,来人…来人…” “本王看谁敢…”容映话还没说完,新月转过头来,看向王氏“媛儿姐姐,我是真同情你,你这一生都没能得到夫君的爱,如今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我真是,太为你惋惜了,如果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妹妹我一定,会帮衬着的。” 说着,新月抬步就向外走,有了容映那句“本王看谁敢”,果然没有一个人敢拦她。 颦儿为她找来了轿子,新月摇摇头“这时就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看太后。” “姑娘,您还好吧?”颦儿看新月脸上苍白,估计是吓得和身上的伤双重的原因。 新月摇摇头“我还好,我们走吧”说着,主仆二人一起往宫门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新月是感觉到容映在跟着自己,但是他没有说话,自己自然也不会跟他搭话,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最后马上要出贞定门了,新月顿住了脚步,转头对与自己一米开外容映说“你的手,不处理一下吗?” “啊?”容映没想到新月会突然给他搭话,有些局促,但很快看到自己的手“这,这伤没事。” “这都流了一路的血了”新月错开容映,他走来这一路,血就流了一路。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疼,你可以帕子借我,我先包扎上。”容映发现,这伤是吸引新月注意力的好办法,新月见他嘴唇发白,不像是装的,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慢慢的走近了她。 容映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他还是竭力的忍着,见新月把帕子包在了他的伤口上,最后系扣的时候,她猛地用力,疼的容映脸都白了,这样的表现倒是让新月心里一阵痛快“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血肉之躯,总是会痛的。”说着,容映看着自己手上的包扎,忍不住吐槽道“这可真丑啊。” “丑我就拆…”说着,新月伸手就想要把帕子拿下来,容映却抢先一步,把手背到身后“好不容易不流血了,拆了就可惜了。” “你现在,如愿以偿了,马上就成了这大聖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有的是人给你包扎一个好看的绷带,你又何必招惹我的。” 容映听后,觉得这话怎么还酸溜溜的,虽然这并不是新月的风格“从来没有女人给我包扎过伤口。” “原来晋王当我是个女人,我还以为,晋王觉得新月是什么筹码,货物,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随意可以抛出手的货物呢。”新月是很伶牙俐齿的。 “你在我眼里,自然是女人。而且我会让你做…” “听说,晋王大喜,怜月姐姐尸骨未寒,皇后娘娘就已经给您做好了大媒,要您娶了柴家的郡主为继王妃呢。” “传言而已,不足为据。你打断我的话也好,给我在这里装傻也罢,徐新月,如你所说,我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一个小小的你,我还是得的…” “啪”容映瞪大眼睛,觉得面见一疼,这真的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庸,我徐新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容映,你若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人,你有的是办法,只是你记着,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发过的誓,决不食言。” “什么誓?杀了我,杀了我的子嗣?那我成了夫君,我的子嗣成了你的孩子,如何,我看你还下不下得去手。徐新月,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得到你的,何须用什么很多种办法,我大可以用你那个哥哥的生死,这为要挟。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容映话还没有说完,新月又抬起了手,却被容映抬手抓住“若是一日被你打两次,我岂不是太窝囊了,我要说的,你听好。我不会,再对你做任何,你说的那种阴谋诡计,但我有信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的。” “如果你是打我那句“我的夫君会成为这世间最伟大的君王”的判词,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已经嫁过人了,我有过夫君了。” “有过,也就是说现在没有。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容映,这辈子最厌恶巫蛊卜算之事,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掌握,我的女人,也要我自己喜欢的。柴郡主?那个老姑娘,还是把她送给我那个,因为失去最心爱的儿子,而伤心欲绝的父皇吧。” “你,你要对柴郡主做什么?”新月一听,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你又不是没有听懂,再问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还是你想跟我多待一会,好啊,我晚上,登门…”容映又是话没有说完,新月转身就离开了这突然觉得腻歪的现场“你要是敢来,我就让人乱箭把你射成刺猬。” 第69章:求情(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太子的灵柩经过半月的跋涉,总算是运到了金陵城中,一路劳顿,刚刚过去的中秋节,天气也比较炎热。 新月前去东宫拜祭的时候,也是未能再见容昭最后一面。王氏也不见了,东宫的人她他病的厉害,此时已经下不来床了。想到那天走的时候,王氏疯癫到如此地步,现在也并不会比那时好到哪里去。 从东宫出来,新月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的宫室,大军随着太子的灵柩已经回转了,这也就意味着,徐新泰也被押解回来了。 “姑娘,我们去太后那里吧。刚进宫的时候,雪翠姑姑还来传了话,让您去那里用午饭。”颦儿提醒已经在这棵树阴下站了有一会儿新月。 新月点点头“走吧。” 从东宫到太后居住的地方,还是很远的,新月慢慢的走着,倒也不用多着急,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新月遇见了来寻她的雪翠姑姑。 雪翠姑姑见她慢悠悠的,迎面上来,低声地对她说“姑娘,今天陛下也来用午饭,您到晚了不太好。” 新月没想到陛下也来,有些发怵的说“既然陛下要来,不如我明日再进宫,陪太后说话。” “想来陛下也应该知道,您也会陪他一同用午膳的,你这样走了,恐怕不好。”雪翠提醒她道。 新月点点头“多谢姑姑提点,好吧,新月这就进去。” 进了太后的宫殿,太后正跪在三清的画像前,新月见她面容憔悴,一把年纪了,先是经历了丧女之痛,如今最疼爱的孙子也离世了,她自然也是悲痛欲绝。 新月没让雪翠惊动她,自己随着太后,一起跪在了画像前“请祖师保佑,一保佑我大聖国运昌隆,二保佑我太子哥哥能够早登极乐,最后保佑我的血肉至亲都能够健康顺遂,好好活着。” “好孩子,你来了。”在新月的梦里,太后是在太子去世后的第二年春就逝去了,看她现在的脸色,也应该是差不多的,这让新月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 “外祖母,你节哀呀!”新月扶着太后,从蒲团上站起来。 “我没有办法节哀,我只要一想到你昭哥哥,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你让我如何节哀?”说着,太后紧握住手下的椅子,露出手背上嶙峋的筋,十分的可怕。 “太后您放心,这仇总报的。”新月心里有数,依照容映的谋略,一个梁国,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你昭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皇帝舅舅对他报以厚望,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好孩子,如今竟是这样的结果。他才真的是那个撑不住的人。”说着,太后好像想到什么“你在你皇帝舅舅面前,最好不要提你哥哥的事情,这样才是对新泰最好的。” “新月明白,只是新月只想知道哥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和嫂嫂也可以过去看看,见到他人,才能安心啊。”说着,新月垂下了头,这些天家中乱了套,曹氏也是第一次经识这样的事,整日的哭,新月于心不忍,此时也着急了一些。 “哀家昨日见到了江晚,听他说,你哥哥被关在北营的卫所里。哀家也知道你嫂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这会已经是慌了手脚。你从旁好好地劝慰着她一点,过两日哀家安排一下,见江晚的人,带着你和你嫂嫂去见新泰一面,但今日,在你舅舅面前,就不要提起了。” 新月听了,连忙点头“多谢太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外间就传声“陛下驾到” 几天不见,陛下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是没什么精神,给太后请过安后,有气无力的对新月说“快起来吧” 新月见他深了一圈的眼窝,道“是” “映儿来了”太后淡淡一笑,看着现在陛下唯一的儿子容映。 容映点头“是,孙儿来了。” “你父子都坐下吧,哀家知道皇帝你这些日子,是茶饭不进,特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皇帝平时爱吃的东西,今日就当是为了哀家,也多少吃一些吧。”太后从未这样低声的对陛下说过话,陛下心中感念,于是也就坐在了饭桌上,新月和容映,分别坐在了陛下和太后的两侧。 开宴后,气氛依然十分安静,无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直到陛下好容易咽下嘴里的第一口饭后,开口道“这道腊汁鲜笋,甚是不错,你们两个也尝尝。” “是” “是” 新月和容映也就拿起筷子,新月夹了一片拇指大小的笋片放在嘴里,而容映则夹起了铺在笋片上的腊肉片,二人各自品尝一番。 果然,如陛下说的一样,新月开口道“果木香熏制过腊肉的香味都跑到了这笋片里,笋片还有自带的鲜甜,真的是搭配绝佳的美味。” “这腊肉虽把熏咸之味都付诸出来,但自己本味却未失。”容映不怎么会品尝美食,也只能简单的说两句而已。 太后从旁看着互补长短的二人,心里突然有了种别样的想法。 “你们再尝尝这个哙鱼鲜”太后指着还冒着寒气的鱼生,新月用筷子夹起一片,蘸了蘸满是姜丝的调汁,只觉牙齿一冰,鱼肉却弹牙紧实,还带着姜丝的味道,新月眯起了眼睛,但是她看到陛下阴沉的脸色,和自己哥哥现在的处境,嘴里的美食,顿时也就没什么滋味了。 “映儿,饭后,你去虞鹤大师处,亲自把供奉在他那里,你哥哥的衣物取来,送到他灵前烧掉,那都是他的爱物,他用得着。” 容映正在尝让新月吃着吃着,突然把脸拉下来的鱼生是什么味道,陛下突然说话,他有些应对不及,但也很快答道“是,儿臣知道了。” “这些小事,派昭儿身边的心腹去做即可。映儿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太后觉得这事让容映去做,实在是有些折损他王爷的身份。 “不过是给昭儿取个衣服,就觉得丢身份了?也不看昭儿是给他了个怎么样的位置,如果不是昭儿无子,这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陛下好似从一开始,就对容映不太满意,吩咐做这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小事,也多是折辱,而非考验他。 容映只能听了一语不发,新月坐在一边,思考片刻,不知是开口还是不开口。 就在这时,太后开口道:“要说映儿这孩子,也是可怜,因为天像之说,从小与生母分离,最后才让萧贵妃,死得难看。如今,陛下您也没有别的指望了,虞鹤当年就说,只要映儿有了子嗣,就能断了厄运,回京城居住。如今,映儿也是做父亲的人了,陛下身为映儿的父亲,也要为他做个好榜样才是。” “想昭儿,朕是如何手把手的把他教成文武双全的优秀模样,在看他,真是天要亡我大聖,带走了朕最心爱的儿子。” 陛下也不顾新月这个外人,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容映的脸面,说这样难听的话,新月皱眉,道“陛下,小女前些日子,因为心中郁热,骑马出门散心时,摔落马下,险些丧命,幸得晋王殿下从旁经过搭救,此事后,小女与晋王殿下有了些交集,发现殿下也是弓马娴熟,虽不及昭殿下,但也是文能成章,武能成级,晋王殿下怎么说,也是陛下您的儿子,昭殿下的弟弟,有您和昭殿下为榜样,陛下再指点一二,以后也是,能有所指望的。” “也就是你,会替他说这样的话。廉王爷把他视若己出,若是不会点武功文章的皮毛,那廉王爷的眼都是合不上的。只是,他怎么能给昭儿比。”说到这,陛下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新月和容映也只得跟着他,放下了筷子。 太后见好好地一顿午饭,就要在这样的气氛下作罢,于是让宫女为陛下添了碗鸡汤“这是加了人参和一些温补的药材熬得鸡汤,你多少喝两口养养精神。” 陛下推辞不过,只得端起碗盏,喝了几口,新月看着自己手边,冷透了的鸡汤,她是一口都喝不下去,只得生生的等了这午膳散了,才觉得好受些。 容映饭毕就告退去办差了,殿里只剩下陛下,太后和新月。 陛下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新月,问她“可知道你哥哥的事了?” 新月一听,来了精神,但看到太后警示的目光,新月又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闷声道“小女知道了,哥哥犯了死罪。” “他确实犯了死罪”陛下抬高了音调“他让朕的昭儿,为了救他战死了沙场。” 新月听了,赶紧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息怒。” “他确实有罪,但是情有可原,你父亲,当年为我大聖,死得惨烈,下葬的时候,只得以楠木为头,你母亲也是为他尸骨不全,而夜夜魇梦,最后郁郁而终。留下你们兄妹,你哥哥自要知道有机会能把你父亲的尸首夺回,他怎能不拼命而为之呢,这也是身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只是他鲁莽又愚蠢,不听军令,私自带兵出营,身为一个将士,这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陛下说的是,但哥哥,也是因为父母从小去世,族中之人怜他年幼,对他多有放纵,这些事情,陛下您也是知道的。陛下,小女知道哥哥所做的事情,一死难恕,但是,小女的侄子和侄女,一个才四岁,一个才六岁。小女也是如侄女那般年纪时,失去了父母,如今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母亲整日哭泣,擦拭着父亲的宝剑,小女,真的不忍心再让侄女受这样的痛苦了,若是陛下真的要一位徐家的脑袋,就请取了小女的吧。殿下出征前,说要娶小女为侧妃,小女愿殉葬,以求陛下饶恕哥哥。”说着,新月双手伏地,猛地把头磕在了地上。 “哀家看你是急糊涂了,生者为死者殉葬,这事从前朝起,就被定为失德之举,你舅舅一代明君,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让你凃污他的盛名。” “母后,新月你们不必再次一唱一和,你们的心思,朕都知道。新月,你是朕的外甥女,朕也是把你当做亲女儿一般的疼爱,朕怎么能让你去死呢?还有你哥哥,你说的没错,他之所以冲动难控,就是因为你的父母早逝,为他的心里带来了伤害。如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朕都明白。朕也想饶恕到,但是朕只要一想到你昭哥哥,他走的时候,还是那么意气风发,是朕用尽心力养大的孩子,他就那么死了,朕实在是心痛的不能自已。朕,朕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平复下心情。”说到这里,陛下声泪俱下,眼泪拥在眶中,渐落了下来。 新月听了也是心如刀割,拘身,给陛下磕了头“陛下,小女知错。” “好孩子,你哥哥的孩子,朕会顾念的,你今日说的这些,朕也知道都是发自你的真心。你昭哥哥对你不薄,听豫王说,他的遗言,都是叫朕照顾好你。” “陛下,殿下的好意,小女愧不敢当。” “起来吧,这地上多硬啊,多冷啊。”说着,陛下站了起来,拘身对太后一礼“母后,儿臣身体欠安,先告退回宫中休息片刻。” “你去吧,注意好身体。”太后说罢,陛下依然如来时那般,失了魂魄般飘然而去。 新月也从地上起来,她刚才跪着的地方,落满了她留下来的泪。 “新月,你放心吧,你哥哥,不会丢掉性命的,你舅舅他不舍得。”说着,太后也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 “是,舅舅仁慈之心,只是,新月不明,舅舅如此温柔善良的人,为何对容…晋王殿下,如此的生疏?” 太后看了一眼陛下离开的方向,淡下声音道“哀家说爱之深,责之切,你可能不太明白,只是,陛下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跟教导昭儿一样,事无巨细的一一交代了,所以他就要把什么事情,都落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自己去承担,摸索,走出自己的路,这样,映儿或许能成为一个,不输于昭儿的好皇帝。” 新月听了,虽然她明白,但是她拿不准容映,是不是明白。 从太后宫中出来,出宫刚刚走到马车边上,新月就遇见了江晚,江侯爷,这个沙场上,朝堂上如铁一般坚硬的老侯爷,竟是个就算是老了,也难掩英俊,十分有书生气的男子。 新月拘身“江侯爷。” “临出宫时,太后与我交代了,明日辰时,北城门,就你和你大嫂二人和车夫即可,多带些干净的衣物,因为陛下盛怒未消,我也不便对徐将军太过放纵。” “是,多谢侯爷。” “我的儿子会在那里等你,你们且去即可。” “是”新月拘身,目送江侯爷离去。 第70章:求情(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回到府中,新月刚刚走到后院,就感到后府一阵愁云惨淡,让新月一路而来,兴高采烈的情绪,都压制了下来。 走进曹氏的房中,曹氏正一手托额的卧在榻上,身边的丫头正在为她松泛筋骨,想来是身体不适。 “大嫂”听见新月叫她,曹大嫂嫂睁开眼睛,看向新月“回来了。” “嫂嫂,我有件好消息。” “左右见不到你哥哥,不知他是生是死,能有什么好消息。”曹氏也不是不进事的人,只是一时间她还不知如何是好。 新月坐在她身边,挥手让她身边的丫鬟都退下,压低声音的说“我求了太后,明日我们可以去见哥哥一面。” “真,真的?”曹氏好似不相信,但这话是新月说的,就可信多了“当真?总算是能见到你哥哥了,快,来人,快,备上吃食和上好的药,我…” “嫂嫂,出宫时,江侯爷特意叫住我嘱托,只带着干净的衣服给哥哥,其他的多了也是不必的。还有,这事只能你我知道,明日,我让我的心腹王大赶车,你我二人去即可。” “我,这不带婆子侍从,要怎么出门去呢?”曹氏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跟着一帮人。 新月拉住她,也是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嫂嫂,这可是能见到哥哥唯一的办法了。” “好,我这去安排。”曹大嫂嫂感觉到新月的力气,点点头。 “还有这事,嫂嫂您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说”新月暗下目光,曹氏感觉到事情不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虽然没有明说,而且又在气头上,不过他怜惜哥哥的孩子年幼,顾念母亲,所以,不会杀了哥哥。但是你记住,一定要记得清楚,不准和任何人说起,你的心腹都不可、” “真的?那为何呢?”曹氏先是雀跃,后有有些为难的问。 “如果,如果只是传出去一点风声,被陛下知道,他,面子和心里气愤过不去,就肯定不会放过哥哥。大嫂,若是哥哥被问斩了,就是你我二人的错啊。” “好,好,我知道了。”曹氏也不是愚蠢的人,她记下了新月的话,转身开始为徐新泰收拾东西。 第二日,新月和曹氏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为了不引人耳目,二人也是素衣银钗,坐在小马车里,只有王大一人赶车。 此时,再有两条街就出城了,曹氏手里挎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给徐新泰的东西,新月来时也看了,只有衣物,和一包他爱吃的牛肉。 新月摸了摸胸口,带来打点人的银子和银票,对曹氏说“我们不能待太久,嫂嫂您也不要哭,以免引人耳目。” 经过昨天的事,曹氏明白了新月的能力和真心,对她也算是言听计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尽量。” “大嫂,你要打起精神。侄女和侄子还小,哥哥虽然死罪得免,活罪难逃,所以,以后到底是流放还是囚禁,我们一家人还要相互照应,您要是坚持不住,两个孩子可该怎么熬呀?” 曹氏听了,点点头“新月你放心,你哥哥同我讲过母亲的事,我绝对不会做第二个母亲,失去了丈夫,就活不成的,抛下自己的孩子。我只是没有见到你哥哥,不知他的生死,心里不稳,等会儿见到你哥哥,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能明白就好。”说着,新月第一次主动拉起她的手,曹氏也努力的回握着,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拉进了。 北营,应该是军营,新月都是第一次来。自然,她身为女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能靠近军营一步,如此,她与曹氏,在江侯爷的二儿子江扬的带领下,从北营的后营,经过一些隐蔽的小路,走到了位于北营一角,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越往里走,新月的心里也是惶恐,曹氏也好不到那里去,都靠新月撑着,才能勉强向前走着。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隔着一道木头栅栏,新月看见栅栏后面,关在木笼里的徐新泰。 高大的徐新泰被关在一米多高的木笼子里,只能抱膝坐在地上,腿都伸不开,身上的衣服尽是血污,怪不得江侯爷让新月给他带衣服。 徐新泰也是抬眼就看到了新月后曹氏,随后怒吼道“虽然你带你大嫂来这种地方的。” “徐将军,低声些,父亲交代,不要惊动任何人。不然夫人和其妹的名声不保,您也可能会吃更大的苦头。”一听会牵累她们两个,徐新泰也就没了声音,掬手给江扬一礼“多谢世叔。” “夫人,你们二人快些,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说着,江扬转身,去了栅栏外面等着。 江扬一走,曹氏就撑不住了,扑倒在徐新泰的木笼前“侯爷,侯爷…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见妻子哭了,徐新泰也是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芙儿,别哭。是我太心急冒进,连累的太子,可是,我不后悔。” 说着,徐新泰展开怀,露出他一直抱着的锦盒“我亲手,砍下了紫利的脑袋,新月,这是父亲,这是我们的父亲。新月,我就是死了,我也有颜面,去见父亲了。” 新月听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伸手,透过木笼的间隙,摸到了锦盒,那锦盒带着徐新泰的温度,徐新泰也第一次,抚上了新月的手。 徐新泰说“等我死后,与我和父亲,葬在一起。两个孩子,以后肯定会受苦一些,但是,你和大嫂,要好好的,告诉他们,我做了什么。我虽然,虽然连累了别人,但是我也…” “大哥,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哥哥,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傻妹子,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你还有那两个孩子,你的侄子侄女。你大嫂不经事,姑姑把你教的很好,你定能撑起我们徐家,以后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恩怨我已经了结了。” 第71章:弦外之音(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见徐新泰是报了必死的心,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但是她不能告诉徐新泰,不然依他的性格,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也不要伤心自毁,新月进…”曹氏见不得徐新泰这般颓然,于是想要把新月告诉她的事情,告诉新泰,但是被新月拿话岔开“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帮衬大嫂,照顾好两个孩子的,直到哥哥平安回家即可。”说着,新月回握住徐新泰的手,他的手粗粒有茧子,因为长久缺水短食,手上,嘴唇上都裂了口子,新月看了心如刀割,对徐新泰说“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嫂嫂,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跟哥哥再说几句,我们就走吧。我去跟江将军说几句。” 说着,新月站起身来,往江将军处走去。 江将军今年三十有五,是江侯爷的二子,江侯爷的大儿子,与新月的父亲是挚友,只是这位江大人不喜打仗,但甚有谋略,入仕兵部,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而这位江二将军,确是十足十的继承其父的勇猛,这次出征,虽身为先锋,但稳扎稳打,托住了大半敌军的主力,若不是新泰的鲁莽,此时也应该是加官进爵的时候,但是他并不在意,为人也是豁达。 见新月过来,坦然的笑了笑“小丫头片子,眼泪倒是不少。” “世叔,就不要在打趣小女了。”说着,新月从袖中拿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你父亲与我哥哥交好时,我也只有十二三岁,我跟着他们身后,本是懵懵懂懂,后来也确实见了不少世面。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大哥,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而这个没影的小丫头,都这般年纪,本官也老了。”说着,江扬抬眉,笑了起来。 江家的子孙,无论男女,都是一副好样貌,这江扬虽然人已到不惑之年,但面上无髯,常年习武,身姿挺拔健硕,皮肤也是麦色,比一些年轻男子,更多几分成熟的气质。 “本是一桩小事,倒是劳烦世叔亲自跑一趟,这恩情,小女没齿不忘。”说着,新月屈膝一礼,江扬掬手“无碍,不过看样子,以你的才智,你哥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只是你为何不愿意告诉他呢?” 新月讶然,但觉得好似也没能瞒住这位江扬江大人“若是让哥哥知道,我怕以他的性格,会犯错,反而不利于脱身。” 说着江扬又笑了起来“你倒是看他看的透彻,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说着,江扬抬手对曹氏道“徐夫人,时辰好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曹氏泪眼摩挲,与徐新泰依依惜别,二人颇有几分死生之别的悲凉,新月扶着曹氏,二人一起往马车上走着。 江扬从后相送,新月拿着手帕为曹氏擦泪,曹氏走了半路,才想起自己臂上挂着的东西,赶紧回头“这,这…” 曹氏和新月都是因为给徐新泰送东西的,这精心准备的东西,再原样带回去,实在是有够蠢笨的,于是新月跨起包袱,跑到与她们有三米之远的江扬身边“世,世叔,这是小女与嫂嫂给大哥带的东西,我竟没有,没有…”说着,新月低着头脸红了。 江扬点点头“好,我就给徐将军收下了。” “走吧,大嫂”说着,新月又扶着曹氏,往马车边走去了。 见到了徐新泰,见他虽然有些皮肉伤,但是身体和性命并不会有大碍,二人如来时的心境已经大有不同了。 曹氏回头看了一眼江扬,有些可惜的说“这江大人,出身世家,容貌也端庄,对正室也是疼爱有加,只是这位夫人生长子时难产生死,如今那孩子都已经快十岁了,也不见他有再娶续弦之意。” “那侯夫人就没有为他打听继室的事?”这事,新月倒是从未听说过。 “江侯夫人这近十年,为了这江大人的挑选续弦之事,没少耗费心血,只是江大人就是不点头,气得江侯夫人大病一场,之后江侯爷疼惜夫人,就让江扬大人自己去寻自己的继室。”曹氏在新月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二人坐定,王大也赶车载着二人回京去了。 这里本是江侯夫人的生辰,江侯爷与侯夫人一生情深,不过得二子。 长子并不需要侯夫人多操心,娶妻生子,如今已经已有二子一女。 小儿子也是成家立业,本不用太操劳,只是自从他的正妻吴氏去世后,江扬也是郁郁寡欢,对男女之事再无半点兴趣,继室不娶不说,就连本来的两位妾室也一起来她这里诉苦,说自从吴氏去世后,她们连面都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了。 江侯夫人庄氏记得,自己的这二儿子本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位正室吴氏,二人也不会成婚五年,都没有同过房,后来几年倒是有些和缓,还有了孩子,谁知吴氏难产身死。自那以后,自己这儿子,就心如死灰,跟做了和尚一样。 庄氏的生辰宴定在晚上,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一早就来贺寿,二儿子也和自己的长子一早来磕过头,只是略坐了坐,说父亲交代了差事去办差了,但一定会很快回来陪自己。 只是这已经快到晚膳了,江扬才姗姗来迟,来的时候心事重重,但是江扬的大哥江赞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心事,问“今日见你,好似心情不错?” 江扬一顿,见瞒不过兄长,又觉得说出来,能得母亲开心,于是开口道“今日倒是见了个甚是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庄氏也来了兴致。 “儿子从营中办差回来,见路边有小贩售卖成熟的桃子,本从旁而过,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扫眼过去,竟然发现了这个。”说着,江扬的侍从从外,端着托盘进来。 “这,这并蒂的桃子,竟如此之大。”江赞见了,也是大为惊奇,只见托盘上放着的两只并蒂而生的桃子,这两个桃子差不多大,每一个竟然有双拳合一样的大小,而且白中透粉,刚刚成熟呢。 “母亲您看,如此祥瑞之兆,儿子能不开心吗?本想等着宴后再献给母亲,但是儿子道行不够,没能瞒住大哥的眼睛,如此,这两只桃子,就算大哥与儿子一并送给母亲的贺礼,儿子祝母亲,吉祥如意,寿比南山。”说着,江扬跪在地上,诚心与母亲贺寿。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江侯爷也是刚回来,自后室更衣后,来到了宴上。 “父亲您看”江赞让侍从把桃子递到江侯爷身边一见,侯爷点头“这桃子可真是少见,这么大,看来,你们母亲是有福气的人,吃下这两个桃子,定能活到百岁。”说着,江侯爷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活那么久,不成老妖精了。”庄氏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丈夫和儿孙都是用尽心思为她庆贺,心里也觉完满,笑容更深了。 “好了,这桃子,就送给你们母亲独享。因遇国丧,不能大摆宴席,只能我们家人吃顿便饭,委屈你了。”说着,江侯爷当着孩子们的面,拉起庄氏的手,二人一同入席。 二人风雨同渡近五十年,还是如此恩爱如初,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是深受其父的影响,善待自己的妻子。 入宴后,江侯爷突然想起交代给江扬的差事问“今日之事办的如何了?” “回父亲的话,依照父亲交代的,全都办妥了。” “你可送她们二人回去了?” “未曾,因二位都是女眷,儿子也不便再与跟从。” 江侯爷听了,点点头“做的不错。” “女眷?”庄氏已经忘了多久,在自己的二儿子身边听到女眷两个字。 “可是徐家的曹大娘子和徐侯女?”江赞一听,就大致猜到了。 “是啊,正是她们,她们今日去了北营。” “两个女子竟然这么大胆子,去了军营?是去看获罪的徐将军的吗?”说话的,是江赞的妻子陈氏。 “哎,不可议论,他们可是徐大哥的孩子”说起新月的父亲,江赞也是心中触动,对妻子一再交待“此时只可我们一家人说起,外人一字都不可提起。” “那个徐家的侯女,原本是豫王家的世孙妃?”庄氏对她可是很有印象。 “是啊,母亲,现在这位侯女的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氏回答道。 “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子”江晚想起昨日与她在宫门口见面,那可是一位有着皇后命数,也有皇后气韵的女子。 “父亲也这么觉得?”江扬没想到父亲居然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看法。 “怎么,你对她…”庄氏何等敏锐,立刻听出儿子话语中的所指。 “她如今与豫王的世孙和离,如未嫁之女一般,自然可以再婚配。”说着,陈氏笑了起来。 “不可”江赞立刻拒绝。 “不可什么?”其他几人都有些疑问,这江赞的不可是什么。 “他可是我,我至交好友的女儿,与扬弟也相差十五岁,怎么能做扬弟的继室呢?”江赞立刻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你弟弟何时说要娶她做继室了?”江侯爷问。 “总是,不行。”江赞也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远了,但还是不肯同意。 “谁说不行。她一个二嫁之女,即便身份再贵重,做你弟弟的正妻也是抬举她了。”这么一说,倒是触动了庄氏的心思。 “母亲,您…”江扬没想到母亲和哥哥会想到这里,他记得自己可以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这位徐家的侯女。 “母亲,这位徐氏,在闺中的名声也是不错的,本来孔家要聘为宗妇的,后来因着要为豫王世子爷冲喜,一时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子,才由她的姑母做主,嫁给了豫小王爷。而这小两口,本来就是同床异梦,尤其是豫小王爷,纳了萧家女为妾,却以正妻待之。上次安宣侯府设宴,我亲见她额上从眉到鬓间一条深疤,都是这豫小王爷伤的,二人不和离,只会是怨偶一对。”庄氏年老,这种小辈多的宴会她已经不出席了,所以消息也不是很灵通,一听儿媳这么说,心里也有了数“衍文公家娶儿媳妇一向挑剔,能被他们认可也是个好的。” “这还没吃酒呢,就脑子发热了。”江侯爷听出了庄氏的画外音,立刻开口“不说这些了,来,夫人,为夫敬你一杯。” 庄氏见江侯爷端起杯子,自然也举起杯子,二人相敬如宾,相视一笑。 新月的话题,就这么岔开了。江扬听大嫂刚才说起新月的际遇,又想起今日见的她,她额间果然有一道伤疤,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相对而立,总是很明显的被看出来的。既然夫妇不睦,自然是要脱身而去,江扬除了欣赏新月的聪慧豁达外,倒是有些钦佩这个女子的勇气了。 庄氏透出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他低着头想着什么,江赞也亦是如此,看出了弟弟有心思。 饭后,江扬和江赞为父母请安后,都返回了自己的住处,热闹了一日的庄氏,还有些累,坐在榻前,看着自己的丈夫正在案前认真的写着明日的折子,开口问“侯爷,妾身问一下您的意见,那徐家的侯女,能不能为扬儿的继室。” 江晚听了,笔端未停,片刻道“不可,是祸患。” “谁?你说那女子是祸患?”庄氏从未听过自己的夫君如此评价一个女子。 江晚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些过,于是解释道“太子出征前,有意纳她为侧妃,而且,虽然太子不说,只是亲近之人,都知那女子,是太子笃爱一生之人。此次他亲自出征,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战死,也是为了救徐新泰,不忍那女子失去长兄。” “可是太子已经死了,这个丫头年纪还轻,此事也没有挑明,如果我们扬儿娶了她,也算是让她终生有个依靠啊。”庄氏听了,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不介意,人死茶凉,总不能一直折磨活着的人。 “她的命数也不…”江晚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他也是个不信命的人,如果信命,他江晚就依然还是那个舞坊坊主二儿子,没出息,是个无赖,不能读书,建功立业更是无稽之谈。他就是因为不信命运,才有了今天这番的成就。 “什么?”庄氏等了半天,没等到夫君的回话,江晚摇摇头“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可信,那就去问问扬儿的意思。太子薨逝,陛下钦定了以国丧待之,但太子毕竟是小辈,礼司拟了守丧一年,就算是要商议婚事,也最好等一年之后,出了丧期在说,还有太后的意见,也是要去询问和遵从的,太后近来甚至不好,你也多进宫去看看。” “是”庄氏记下了夫君的交代,二人也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江赞和江扬兄弟二人一起从父母房中出来,同路回各自的住处,难免说起刚才宴上的事情。 江赞直言“扬弟,见母亲的意思,是起了要为你说合徐家小女的意思了,大哥并不赞同。” 江扬听了哥哥的话,点点头“您与徐将军的友谊,弟弟虽然那时年幼,但也没少得二位哥哥的照顾,所以心里有数,只当这小姑娘为小辈,而且我都快不惑之年,年纪也近她的两辈之数,怎么做她的夫婿呢,母亲也是年纪大了些,乱点起鸳鸯谱了。” “可总是要娶妻的。弟妹虽好,但是侄儿年纪渐长,婚事,一些裙带关系也需要嫡母安排,你也早些定夺。”江赞有劝起了江扬从来不听的话,果然江扬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兄弟二人从小关系就很好,江扬更是对这个大哥言听计从,但惟独这件事情上,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如此,兄弟二人又聊了些别的,就各回住处,暂时作罢了。 从北营回来后,曹氏好似吃了颗定心丸,也不再成日在榻上躺着,下不来床了,府里原本荒废的事,也一一管起来了,安宣侯府又恢复了往日井井有条的样子了。只是关门闭户,低调做人。 两个孩子也需要安抚,尤其是已经懂事了的敏慧,这孩子跟她的名字一样,早慧的很,见府里人人自危,人情冷暖她也定是有所感觉,所以这几日并不如往日那般活泼,倒是整日把自己憋在房里。 曹氏听了新月的建议,觉得如果一家子被流放或者软禁,应该多留些银子傍身,所以正在费尽心思的收拢银钱,忙得很,无法脱身。所以这安抚两个孩子的事,就落在了新月的身上。 新月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下厨了,这日吃过午饭后,新月让颦儿把敏慧叫来,而她自己亲自泡了干莲子,坐在廊下等她。 “姑姑”敏慧没什么精神,好似要生病的没有气力。 “来”新月冲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指着水盆中泡发的干莲子“姑姑想做些莲蓉,可这些莲子里有莲心,你能帮姑姑一起摘选出来吗?” “姑姑,您身边有那么多仆从,还用您亲自动手吗?”敏慧揉了揉眼睛,新月刚才听她身边的婆子说,敏慧从早饭后,就一直躺着,午饭还积食了,此时并不是困,而是因为没有兴致而犯懒,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这样可不好,想着,新月说“如果我们身边没了这些仆从,又想吃莲蓉,那我们难道要不做了吗?” “姑姑,敏慧不知道。”她垂着眼,依然没什么兴致。 “来,帮姑姑”说着,新月拿起几粒莲子,开始剥。 先用指甲细细的把莲子身上的胞衣剥掉,露出雪白无暇的莲肉,再把莲肉一分为二,用银签挑去苦味的莲心,这才算是剥完一个,如此好一会,新月才剥了一小捧,根本不够做莲蓉的。 敏慧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新月让她帮忙,她也懵然的学着新月的样子,但是每次连莲衣都剥不下来,莲子就被她捏坏了,而莲心更是碎在了里面,很难剔除。 做了几个,敏慧到底是个孩子,就失去了耐心,狠狠的把手里的银签丢在了地上,捡起来的东西差点擦伤新月。 新月也不恼,对敏慧说“怎么了?不过是剥一个小小的莲子,这样你就沉不住气了?” “姑姑,这些事敏慧做不好,敏慧不做了。”说着,她带着哭腔,不肯再做。 “你觉得你是怎么做不好的?” “敏慧生来又不是做这些事的。” “那里是做什么事的?做金枝玉叶?”新月加重了语气,敏慧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新月。 “身份的尊贵,并不是你一生的保障。 是,有些人,从出生到死,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高高在上的老天都会一会下雨一会干旱,何况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 好孩子,你现在确实不用做这些事情。 可是有一日,我们家破,你的父亲,母亲,甚至是姑姑都要被拉去砍头,你弟弟和你,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卖到人家家里做奴仆,就在主人家做这样的事情,做不好还摔东西,非被主子家打死不可。 当然,你父亲和姑姑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你要在大事来临前,稳定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要守护和遵守的东西。 如果你父母和姑姑不在了,你还要保护你的弟弟和自己,保住性命,而且要不辜负你的父母,好好地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说到这里,敏慧早已经被她吓得哇哇大哭,新月也觉得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过了,只是,这些事情,早让她知道总是没有错的。 哭了好一会,新月的心都被哭软了,于是伸手为她擦干净眼泪,但还是强迫自己冷下面容“好了,现在继续帮姑姑把这盆莲子剥好,慢慢来,总会做好的。” 说着,新月又拿起一只莲子,给她做示范,敏慧似懂非懂,但也是按照新月教的,照做了起来。 第72章:弦外之音(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今日,是太子出殡的日子。 新月本不想去这样的场合上的,因为她的哀悼,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但奈何太后和皇后都在等着看新月的表现,新月也只能如此。 她先是体前一天进了宫,与诸人一起守灵,跪在地上,新月看着容昭庑殿顶一般的棺盖,出神了许久。 此时夜也已经深了,不断有守灵的宗族,夫人们以各种借口离开。 新月一时说不上话,太累了就伏在地上,居然睡着了。 睡前,看了一眼在最前的容映,二人隔得老远,只见他始终是一动不动,眼神哀肃的看着容昭的主棺,新月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奴才们身份低,是不能陪着主子在这灵堂内的,新月所在的位置有偏,她在这里睡了一个多时辰,既然无人发现她。 而诺大的殿中,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偶尔有风吹动快要燃尽烛火,只是这殿中马上就要天明了,已经不是多需要这微弱的灯火了。 新月直起身来,身上乌色的披风就掉了下来,一看这披风就是男子的,再看依然在最前的容映,新月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谁的。 正好借着披风的遮挡,她伸开自己的腿,舒展了一下,但因为太麻了,好似抽筋了一样疼,新月轻轻的“嘶”了一声,引得容映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他的身前,就是自己亲哥哥的棺椁,自己或许也是他哥哥最爱的女人,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笑的,却十分的灿烂。 那笑容,并不是胜利的笑容,而是纯粹的,因为心中想笑,愉悦,看见喜欢的东西的笑容,新月觉得身上虽然盖着他的披风,但是一阵阵寒意,就这样涌进了进来。 新月伸手,扶住了手边的柱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她脚底如同针扎一样,但她还是忍耐着,稳稳地向前走。容映就这么看着她,她就这么走向自己。 容映突然有些局促,因为新月就是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她是从来不会主动搭理自己的,新月走到容映身边,她就站在容映的身前,容映竟然一时间没能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 新月伸手,容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有些错愕的抬着头看着新月的手掌,只见新月的手上,拿着他的披风,原来她是要把披风还给他。 容映伸手接过自己的披风,新月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脚下虚软,一下子扑倒在了容映的身上。 容映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境遇,他只觉眼前一黑,立刻反应过来,伸出双臂,抱住了这个直直的往自己怀里栽的女子。 她身上有一种玉兰的香气,但是已经很淡了,却因为气味淡,而变得更想弄清楚这个气味的全貌,新月不可控制的抱住了容映,发现容映正在颤抖,新月发现他,好似受伤了,因为二人身体碰在一起后,新月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现在颤抖,也是因为疼痛。 新月赶紧推来了他,二人各居一处,都有些紧张。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狼狈,新月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新月跺了跺脚,让血流的快一些,缓解了脚上的疼痛,两步走到容映身边。 容映扶着地,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宫。” “不用”说着,新月转身准备离开。但容映却依然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就在二人前脚走了出来,颦儿和翡儿就迎了过来,见新月一步步的踱过来,就赶紧扶住了她“姑娘,宫门马上就要开了,我们快出宫去吧。” 新月点头“走吧,一会还有事情。” “我…” “多谢晋王美意,小女何德何能,得…” “砰…”新月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二人刚刚走出的大殿里,发出了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声。 新月顿觉不好,而容映已经跑了进去,新月也跟在他身后,还没进去,容映就喊“快叫太医。” “好”新月答应着,转身出门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去传太医,太子妃自戕了。” 翡儿和颦儿听了就向外喊,不一会,就有侍卫宫女都涌了进来。 当新月在回身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在自己的梦里,太子妃就是自撞在容昭的棺椁上,两天后断了气。 而容映已经单膝跪在王氏身边。 而王氏仰面躺着,面色如纸,紧闭双目好似很晕的样子,而她的额头正中,已经流出了血,容映有些伸不出手,见新月进来,立刻抓住了她的手,隔着她的手,捂住了王氏不停流血的额头。 新月感觉手底下的血,一股股的流出,还留出一些黏腻的东西,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而是不断地的喊着王氏的名字“王媛儿,王媛儿。” 王氏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白也变得赤红,断断续续的咒骂“我,我不好甘心,你们,你们这些,吃我肉和我血的臭虫,别,别碰我。” 说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脱开新月的手,但是手伸了一半就垂了下来。 新月感觉她的脸越来越冷,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容映,容映也是不忍,大喊“都是死人吗?太医呢?” 话语刚落,太医就从侧门而入,涌了过来,还有王氏的侍女,宫女侍卫围了一大圈。 “新月姑娘,您的手不要动,按住了娘娘还可能有救。”太医说完,新月点头“好” 只见太医从箱中参片,掰开王氏的嘴,只见她的牙已经错合,这是人到了大限的表现。 新月看到这里,不忍的别开了脸。 知道太医拿出药粉,不顾其他,就对着王氏的头涂去,片刻对新月说“新月姑娘,您慢慢的松开手。” 新月按照吩咐,一点点的移开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下,血肉模糊一片,血依然成股涌出,与白色的药粉搅合在一起,新月撤开手,从这人堆里退出,靠在容昭的棺椁上,缓解心中的情绪。她呼吸急促,紧张的手不停地抖,她的一身白衣,已经全部被血浸湿,而身后冰凉的石棺还是给了她一些支撑。 容映从旁,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黯然,就算是此,容昭还是在新月的心里,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地方,虽然她不承认和惧怕,但确实是瞒不过容映自己的眼睛。 王氏被抬走的时候,手脚上的劲都已经松了下来,新月知道她这是不行了。 新月大声的哭了起来,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她心里有悔有恨,更有对自己什么都不做的痛恨。她就这么依靠着容昭,念叨着“醒来,醒来啊…” 可是这次,这场悲伤,血色重重的梦,却再也没有从头再来一遍。 容映看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新月这样如同疯癫的模样,立刻走到她的面前“新月,新月振作一点。” 新月充耳不闻,只是崩溃的哭着。 “徐新月…”容映见怎么都叫不醒她,正想伸手劈晕她,却见她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容映伸手手扶着新月的脖子,颦儿和翡儿正好来巡新月,容映吩咐道“你们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送她回去。” “是”颦儿有些为难的四顾,这里可是太子停灵的尊贵之地,她们自然不敢叫几个宫人把新月抬出去,于是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架起新月。 容映看她们笨重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新月抱了起来,从偏殿人少的地方,走出了这座冰冷,凄凉的宫殿。 新月闻到一股很浓的薄荷油的香味,接着鼻尖和鬓间都是这种冰冰凉的刺痛,迫的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新月定睛后,只觉自己好似有种许久喘不上气,突然得以缓解的舒适,她看向周边,自己正在安宣侯府中,自己的房中,而一侧的郎中,正在把从新月身上拔下来的银针放在袋中“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好好休息即可。” “好,好,来人,送郎中”曹氏的声音后,新月看到了曹氏,正想起来却被曹氏按住“你还是不要起来了,再躺一会。” 等郎中出去后,新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了大半,再过一刻,就要到巳时了”曹氏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大致得回答。 “颦儿,扶我起来。”容昭的灵柩,巳时半出殡,现在还不算晚。 “你去干什么?”曹氏这次没能按住她,新月已经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让王伯设了路祭,如果近前没有我们的人,陛下听说了,肯定不是一桩小事。” 说着,新月已经自己穿上了鞋,结果起的有些猛了,眼前一阵花白。 “听说就听说,咱们安宣侯府已经满身脏水了,不怕这一盆了,你的身体要紧。”曹氏说完,见新月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身上。 只见新月依然穿着刚才在灵前穿的衣服,浑身是血的外袍已经脱了下来,但是裙摆的腰部,手上还满是王氏的血,新月突然问“大嫂,太子妃怎么样了?” “说是只有一口气了,棺材已经备下来了,她和太子怕是前后脚了。”曹氏说完,也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她对王氏如此贞烈之举,又惋惜又敬佩。 “颦儿,你是死了吗?快来给我更衣。”说着,新月抬高了声音,颦儿不敢再耽搁,于是上前给新月换下了沾血的衣服,又换上了一身素衣。 新月代表安宣侯府,设的路祭就在侯府外不远的地方。她刚刚站定,就见容昭的棺椁已经由四五百人围着着,外圈也有几百人,近千人拥着,慢慢的向城外皇陵行进。 新月身边站着曹氏和徐新泰的长子敏聪,设路祭都是一家之主,领着家眷从旁祭奠,而徐新泰不在,四岁的敏聪自然就成了这安宣侯府唯一的男丁,新月感谢曹氏这么做,这不仅仅是维护了安宣侯府的名声,更是让新月不会因为抛头露面更受瞩目。 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就这么从开始,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新月就这么茫然的站着,觉得自己指缝间,还有没洗干净的血,颦儿和翡儿上前“姑娘,天色不早了,进去吧。” 新月觉得自己的眼泪,刚才在殿中已经流尽了,这会竟一滴也没有了,她不在张望,才是容昭,也应该是真的入土为安了。于是新月也在心里,让自己,忘却这段从未开始,何谈结束的感情。 抬步快要走到侯府门口,新月听见有人再叫她,回头,新月皱了皱眉。 江侯爷江晚的夫人庄氏,世子妻陈氏相挟,正在廊下下轿子。 新月赶紧上前迎接,屈膝给二人行礼“侯夫人,世子夫人。” “快免礼。”庄氏六十有五,但一点也不像老态,眼神炯炯,目光如炬。 新月站直身子“不知二位夫人来,有失远迎,快请府里坐吧,颦儿通报嫂嫂,我们正厅迎客。”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和母亲在前面的路亭祭拜了太子,正准备回去,路过你们门口,正好看见你,就想与你说说话,就不进去,叨扰你大嫂了,她也挺忙的,找个正式的日子,我们两家再见面才合礼数。”陈氏一直在婆婆身边打理家事,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 “那怎么能行,那有客人到了门口,不进去喝杯茶水的道理。”说着,新月执意想请二位进去,庄氏不为所动,开口道“只是来看看你,这看到了,我们也就再说几句话就走了。” “见,见我?”新月有些诧异,自己何时与这两位有过交集。 有马嘶之声,新月抬头,见骑着马从后面而来的三个人,分别是江家的三父子,江晚,江赞和最后面的江扬,江扬看到母亲和嫂嫂在门口就拉着新月,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母亲,嫂嫂,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该回府了。” “只是在路边遇到了新月姑娘,二叔急什么。”陈氏忍不住的想笑,但想现在这场合,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新月看着这一家子比祭祖时到的还齐,皱了皱眉,拘身对三位又是一礼“小女见过江侯爷,江大人,江将军,即到了门口,几位何不进府中用杯茶,吃个便饭。好让新月谢谢那日江侯爷和江将军的安排帮助。” 江侯爷坐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座安宣侯府摇摇头“时候不早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夫人,走吧?” 庄氏见新月应对得体,进退有度,不住的点头“真不愧是徐家的姑娘,你姑母把你教的很好。再过几日,我家有场小宴,倒是给姑娘你下帖子,你可不要推迟。” 新月皱眉,现在正是国丧,家中办宴,也决计不能大请宾客,所以这宴,肯定没几个客人,而自己和她素来没有交集,自己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但话说到这里了,新月只得点点头“谢夫人” “好孩子,我们走了,再见”庄氏真的是越看新月越满意,点着头在儿媳的搀扶下离开了。 等曹氏得到消息,迎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江家的下人的背影,有些惊讶的看着在门口发呆的新月,问“这,不是说有江家的客人,这怎么走了?” “江老夫人说是经过这里,正好看见我,所以给我打个招呼。因为今日特殊,不便进去做客,再找个时间上门做客。”新月念白似的,说着庄氏和陈氏刚才给自己说的话。 “那骑在马上的,可是江家的三位爷?” 新月点头,然后看向曹氏:“嫂嫂,江老夫人请我去她们家赴小宴,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时候,他们家还敢摆宴?”曹氏先是惊讶,随后想到新月说的是小宴,于是想通了一点的说“他们家的二爷,江将军,丧妻后,还未续弦,这,这不会是…” 轿子中,庄氏满意的拨弄了一下手里的佛珠,想起刚才那丫头手掌发热,脸色也红润,像是个好生养,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出挑,而且还很是懂礼数,眼神中也是个聪明的,越想越对这个还没影的儿媳妇满意。 “娘,您怎么能不跟商量,就跟大嫂,去人家门前起哄呢?” “这怎么能是起哄呢?我与你大嫂只是从她家门前过,见她失魂落魄的,就想与她说几句安慰安慰她,可是话还没开口,你们父子三人就到了。”庄氏一听儿子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这事更有门。 “人家好歹一个女儿家,您请人家来咱们家的私宴,她能悟不出是什么意思吗?” “你侄女,倩儿行及笄礼,不能大办,我请一个侯门家的嫡姑娘来观礼,怎么了?”庄氏解释道,随后大笑出声“你看你急的。” “母亲,大嫂,你们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我比那丫头大多少岁啊。”江扬还是气恼。 江晚乘马过来,对正在说话的母子说“大街上,人多嘴杂,回府在说。” “父亲,您劝劝母亲吧。”江扬说完,也就止住了话头。 到了府中,不等庄氏下轿,江扬就从马上下来,小跑到母亲身边“母亲,孩儿刚才并未与你说笑。” “这事你问你父亲,他什么看法?”庄氏从江晚刚才话的意思里,大致感觉出来了他的意思。 江晚下马,抬步走进了府里,江扬从旁,片刻,江晚才开口“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二嫁之女,这样知进退,有能力的丫头,怕是做梦,也落不到你头上。” “为娘也是这意思,扬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续弦,大家闺秀就不嫁你了。只能娶一些小门户,和庶女了,咱们侯府,可不能有这样的媳妇啊。” “那也比娶一个二嫁之女好听吧”江扬情急,脱口说出后,觉得说错了话,立刻住了声。 “怎么?人家一个双十年纪的女人家,还委屈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江扬,为父何时教过你这样以貌取人的道理了?”江晚动怒,众人都知他的脾气,教子甚严的他,动了气,江扬也是怕的,随后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样的话,立刻跪在地上“儿子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好端端的,这又打又罚的,做什么?”庄氏不忍儿子受罚,于是挡在丈夫前,苦口婆心的说“母亲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新月这个丫头,绝对是有资格做你的续弦的,比那些清白的小门户和庶女都要好,娶妻娶贤,其他的不必多问多看。” “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人家。” “你…”听了这话,江侯爷只当儿子还在介意新月嫁过一次人的出身,立刻大怒“去,滚去祠堂,给我跪着好好的想想,不跪到天亮不准起来。” 江扬听后,不忍母亲再求情,于是站了起来,自己去祠堂请罚了。 “侯爷,您也是,喜欢那个丫头的吧。”庄氏扶着江晚,细细的问。 江晚点点头“她是姐姐的外孙女,颇有几分,姐姐当年的样子,尤其是这果断和宠辱不惊的样子,昨晚在太子灵前,太子妃触柱时,就她一个…” 江晚慢慢的把事情跟庄氏说了一遍,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对新月那么认可“就按我们商量好的,等太子丧事过一年后,你就去提亲吧。想来,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侯爷,这丫头既然这么好,肯定不止咱们一家惦记着吧,明瑞候爷,今年二十有九,年前丧偶,还有…”庄氏一股脑的说了好几个和江扬差不多境遇的王侯世子。 江侯爷细细的想了想道“这还不容易,你等出了丧期,就多与她亲近,在一些场面上对她亲切些,京中的女眷们个个精明如鬼,两三次就能看出端倪了。” “侯爷您真不愧是用兵之人。”庄氏真的是由衷的夸赞着自己的丈夫。 安宣侯府,新月侧身坐在浴盆中,新月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颦儿将最后一捧花瓣加在水中,满意的闻了闻“姑娘,这水香的,二里地外都能闻到了。” 新月勉强的笑了笑,随后困惑的问“刚才是谁,把我从宫里送出来的?” “是晋王呢”翡儿抢在颦儿前面开口“他把您抱到偏殿,又让人抬了轿子,把您一路送出宫,他自己也骑着马跟来,见姑娘您进了府,转身才走的呢。” 第73章:弦外之音(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越听,眉皱的越深,最后问“他送我出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翡儿想了想说道“他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看到的吧。不过,如今,你还敢说晋王的闲话?” 新月从旁听着,看了颦儿一眼,颦儿点点头“翡儿,你去外间取姑娘的药来。” “是,颦儿姐姐”说着翡儿乖顺的走了出去。 “姑娘。你有话跟奴婢说?”颦儿靠近新月问道。 新月点头“发生了这么不体面的事,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翡儿其实说的也没错,现在已经没人能够阻止进晋王爷了。奴婢拦了,但是拦不住他。不过奴婢想着,这件事情对于王爷来说也不光彩。” “他再不光彩,也是个男子,你是觉得我现在的名声已经坏了,所以再来泼上污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新月说完,颦儿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道错了。” “今日的江家,来去匆匆的,颇为蹊跷,京中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但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还要在京里,再住一段时间。去告诉大嫂关门谢客,一直到大哥回来再说。”新月说完听到了脚步声,给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也就站了起来。 “姑娘,药还要再熬一会,你在水里多泡泡吧”翡儿看药回来了,掀开帘子对新月说。 “好”新月将身子慢慢的沉在水里,让温热水把她包裹,她无法从也目睹王氏触棺的惨状里脱身出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王氏,又有什么可恨之处呢?不过是个可怜至极,又无人替她做主的可怜女人罢了,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将自己从最可怜,脱身出来。 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人来说,太后想要见她,正在吃药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勺子,这太子的丧事刚刚过,太后和皇后正是哀伤卧病的时候,现在见自己又是为何? 没敢多想,新月就与来传讯的人,一起进了宫去。 到了宫门口,依然是熟悉的雪翠在那里等自己,宫中各处的缟素都还没有拆下,行走在其中,不免还是有些萧瑟之感。 “姑姑,太后还好吧?”新月问起太后的身体,雪翠摇头“太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日都要靠药吊着,奴婢在太后身边照顾这么久,她这几月吃的药,比小半生吃的都要多。” “姑姑也不必伤心,太后年纪大了,多养养就好了。不知道太后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新月问 雪翠擦干净眼角的泪说“太后和皇后娘娘,想问问您,太子妃娘娘自戕的事。” 新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姑娘,先等一等。今日,太后处还有一位客人。” “这么早就有客人了?”新月看了看日头,如果是辰时刚过半,想来这客人,应该是从宫门刚开,就来了。 “是侯夫人庄氏”雪翠说完,新月皱了皱眉,这最近好像是经常见到或听到这位老夫人庄氏。 “那请姑姑跟太后说一声,我想先去东宫看一看太子妃。” “姑娘看过太子妃娘娘,就去皇后宫中吧,太后说一会儿也要去那里。”雪翠对新月建议道。 新月点头“是,那新月就先去了。” 新月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山茶花树,才又继续往东宫走去。 “新月姑娘。”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新月的身后响起,新月回头,是刚刚从旁边的乾宫中出来的虞鹤国师。 “国师安好。”新月大方的与他行礼。 “姑娘这是往东宫去?”虞鹤问。 新月点头“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国师可要同去?” “姑娘请”二人一前一后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姑娘对于太子妃娘娘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虞鹤问。 新月得体的笑了笑“寿数天定,新月不敢有什么看法。” “我们两个人就不打诳语了,太子妃娘娘活不活的过今日呢?”虞鹤问。 “太子妃娘娘能活多久,我说了怎么算?”新月摇头不肯给出具体的答案。 虞鹤也不恼,他算出来的也是差不多的,多问一句,更多的也是试探罢了“姑娘说了自然是算了,在下想要提醒姑娘一句。” “什么?”新月发现虞鹤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自己身边的侍从,也被他有意的隔开了。 “太子妃既然是将死之人,姑娘就不要再去看她了。” “为何?”新月不解的问。 “太子妃平生最恨谁?她就算是死,又岂能放过那个他最恨的人?”虞鹤说完,看向了新月。 新月笑了“国师你放心吧,她最恨的人,自然不会是我。若她想用自己的死,做一些什么文章的话,肯定不会波及到我身上。” “可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她应该,下不了这样的狠心吧。”虞鹤还想拦着新月,新月摇头“国师,这么多年,您还没有看透吗?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是,是在下贪心了。不过今日,天边浮着阴云,是要下雨了。雨水要是下下来,定能冲洗干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在下还有事,就不陪姑娘您,在这里说话了。”说着虞鹤就飘飘然的走吧。 “姑娘”颦儿几步跑了过来,走到新月的身边。 新月皱着眉头,虽然她想的开,但是还是觉得,虞鹤说的这些事情有蹊跷,问颦儿“你可知太子妃现在是什么样子?” “奴婢昨日离宫的时候,问了几个相熟的宫女,说太子妃昏迷不醒,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吧。”颦儿小声的向新月汇报。 “反正我行的正坐的端,走吧,我们去东宫看看她。”说着,新月继续抬步向前。 新月觉得自己跟东宫还真是有缘,这段时间来的十分的勤快。 太子妃病重,这东宫里也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出来迎客的,是王氏身边的主事嬷嬷琴娘。 琴娘是王氏的乳母,与玫儿一起,是她的心腹。 “嬷嬷,太子妃娘娘今日可好些?”新月一边往后室去,一边问。 “娘娘她,已经是弥留了。”琴娘早已经是哭肿了一双眼睛,这会儿说话也是哽咽着。 “嬷嬷,不要伤心。娘娘也是心里不好受,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出她心里的悲痛。”说着,新月在琴娘的带领下,到了王氏所在的后室 她的卧房和她的性格一样,文雅,还很是舒适,而王氏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失去了该有的血色,只见她的胸口偶尔起伏,这好像是她活着的唯一的证据。 新月来到她的床边,见她的额头上覆着四指宽的纱布,还是没能遮住,她的额间所有的伤口,只见从纱布上面蔓延出来的伤口,一直深入她的发中,那道竖着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要她的性命。 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新月对琴娘说“嬷嬷,我能跟娘娘单独待一会吗?” 琴娘思索了一会儿,想情况再遭,也遭不到哪里去,于是点点头,叫走了这房里其他的宫女,颦儿也在新月的授意下跟她们出去,此时,这屋里也就只剩下,新月和王氏两个人。 新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王氏的胸口就起伏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新月被她的中的血色吓到,立刻对着门外喊“琴娘,快传太医,娘娘的醒了。” 王氏眼神有些迷离,用了好久才找到了焦点,看向新月的时候问“太子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新月是靠近了才听得到。 “娘娘,太子妃娘娘?”新月试着叫她,这是琴娘等又都跑了进来。 “太子回来了吗?”王氏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她的眼珠转动已经很困难了,但她还是不肯放弃。 “娘娘您在说什么?”琴娘痛心的问。 “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还没回来吗?”王氏还是看着新月问。 “娘娘,您,您…”琴娘见王氏说起了这件事,立刻哭着跪在了她的床边“您有何苦呢?” “太子,太子您…”王氏念叨了几声,头一歪就又失去了意识。 新月见她闭眼睛的时候,瞳孔都散了,想来是已经不行了,太医上前为她诊治,也是一脸的担忧。 新月站起身来,她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所以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外间传“皇后娘娘驾到。” 新月只得站在一边,跪在地上等着皇后走了进来。 “新月?你来了。”皇后看见新月先是一怔,又想起太后今日召见了她,所以在这里见到她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是,娘娘晚安。”新月请了安。 “起来吧,这人都围在这里,怎么了?”皇后面容憔悴,也是身边的沈姑姑扶着,勉强过来的。 “娘娘,我们娘娘怕是不好了。”玫儿听了皇后的问,哭着回了话。 新月站了起来“刚才小女就在里面,太子妃娘娘,是…” 皇后听了,眉心只是皱了皱,此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哭声,太医慌忙的跑了出来,见了皇后立刻跪下“娘娘,太子妃她,薨了。” 新月扶着皇后一起进去,她本不欲再进去,可是皇后一下子没站稳,就扶住了新月,新月也就只能和她一起进去。 只见刚才躺在床上的太子妃,此时脸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白布,胸口不再起伏,一条生命,就这样离去了。 伺候太子妃,东宫的宫人都哭作一团,而坐在床边的皇后伸手,摸了摸王氏的头发,一时触动了心肠,眼泪簌簌下落,哭了起来。 新月跪在一边,低着头,她的眼中干涩,嗓子也很痛,实在是哭不出来。好在一片哭声中,能容的她滥竽充数。 “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已去,还请皇后娘娘示下,我们娘娘的身后事,该如何办?”琴娘最先反应过来,跪在皇后身前,请示的问。 “昨日,本宫已经命内司为太子妃备下了,内司的人已经受到了消息,这会就到了,你们与内司商议着,定要打理好太子妃的身后事。她是个贞烈的,此番殉了太子而去,必定要把她的后事办成后世的典范。”皇后的眼泪,擦在她自己手里的帕子里,之后她的脸上,就再无一滴眼泪留下。 “娘娘,内司的人到了。”外间有人传话,皇后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位年纪四十多岁,头发梳的光亮,一身黑色宫装的女官,领着一群同时黑衣的宫女进来,给皇后请过安后,那女官开口“奴婢想请娘娘和新月姑娘,先移步外间,奴婢等要为太子妃娘娘换上敛服。” 皇后听后,点点头“新月,我们去前殿吧,陛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想来会过来看看的。” “好”说着,新月就与皇后一并准备出去,谁知手被人死死拽住,新月一惊,没想到还会有人拦她的去路。 新月低头,看着拽住自己的,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玫儿。 她哭成了个泪人,此时跪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坠着新月,新月看着她双手拽着自己的翡翠镯子,新月怕她弄坏了自己的镯子,急切道“大胆” “你害死了我们娘娘,还想一走了之。”玫儿听后,更用力的拉着新月的胳膊。 新月怒道“你们娘娘可是你们众目睽睽下薨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松开我。” 新月甩脱不开,而那个穿黑衣的女官上前,一把抓住了玫儿的一只胳膊,后面的那只手垫在她的肩膀处,玫儿立刻吃痛,手上的力气也好似化了一样垂了下来。 新月暗道这女官真的是不简单,但她现在自顾不暇,甩脱了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并无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疯魔了,来人,拖去刑司让她好好清醒。”皇后根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她跟新月一眼,对这丫头的关系,还不如自己手上的镯子。 “皇后,您身为后宫之主,居然包庇害死我们娘娘的人,你,你是何居心?”眼见玫儿就要被拖出去,她立刻大声的喊了出来。 此时,在这间内室里,不仅有东宫和皇后的人,还有前来帮忙的宫人,以及一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玫儿这样喊出来了,皇后为了自己名声着想,就不得不听她说说了。 “娘娘,陛下和太后到了,正在前厅,要见娘娘呢。”外间传话,皇后知道,过一会皇上和太后也就知道这宫女吵嚷了什么。 新月见皇后变了心意,于是主动开口,对玫儿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你们娘娘,那你说,我是如何做的?” “来人,把这个宫女绑了,带到前厅去。”皇后见新月一副坦然,开口对新月说“不好让陛下和太后等着,你且与本宫一起去前厅吧。” “是”新月没有异议,如果自己此时走了,反而是更可疑的。 与皇后一起出了内室,新月听到了一声雷鸣,她抬头往空中看去,又是一道闪电,亮的人眼睛发痛,天马上就下雨了。 到了前厅,陛下和太后左右坐在正堂处,陛下见皇后过来,开口道“不必行礼了,太子妃如何了?” “妾身已经让内司的人看着安排了。”虽然陛下这么说了,但皇后还是欠身行了一礼,新月也是如此。 平身后,新月走到太后身前,太后看见新月,勉强的笑了笑“来了,坐下吧。” “是”新月等着皇后坐下后,才拘身,坐在了太后身侧的软凳上。 “陛下,母后,妾身有一事要禀告。” “说吧”太后的脸色极差,有气无力的说。 “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玫儿出告新月,为杀死太子妃的凶手。”皇后为难的说。 “放肆,一个头脑不清的宫女,居然敢攀诬王公贵女,杖毙了吧。”太后抬了抬眼,就要发落了玫儿。 “确实如此,皇后,你竟会听这样的话。”皇上也觉得此话荒诞。 皇后见两位都这么说,正想把此事揭过,玫儿在门外就喊了出来“奴婢愿意以性命为保,听陛下,娘娘听听奴婢的话吧,我们娘娘死的实在是冤枉啊。” “外面的人都死了吗?一个丫头都压不住,拖下去。”太后听了,摔了杯子,新月一幅惶恐状的站了起来“太后,息怒啊。” “母后,这丫头一路来,喊了好几次这样的话,宫里不少人都听见了,若传出去,对新月的名声也不利啊。” 新月皱眉,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如果隔着这么高的宫墙都能传出去的话,你这个皇后,也就不用做了。”太后拉着新月,让新月从新坐下。 “是,妾身知错。来人,发落…” “娘娘,等一等。”新月飞快的把整件事情都想了一遍,还真是有些好奇,玫儿究竟要如何,把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诬在自己的头上,而她身后又有谁在指使。现在新月可以排除这间屋里的皇上,太后。皇后她更是不怀疑,所以,新月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敌人,而自己不知道她是谁,她要,查清楚。 “怎么了?”皇后没想到新月会主动叫住她。 “陛下,太后,皇后娘娘,小女行得正坐得端,不必把这件没风没影的事情,弄得好像是一件宫廷辛密似的,还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小女一个清白。”说着,新月跪在地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太后有些意外,这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 “事关小女清白,还请娘娘做主。”新月不听,俯下了身子。 “既如此,查查吧,哀家和皇帝也听一听。” “是”陛下掬手,应答道。 “既然太后应允,新月你也想要证明清白,好,那本宫就来做主审之人,新月,你先起来。” “是”说着,新月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把玫儿带进来。”皇后令下,玫儿就从门外被推了进来。 玫儿的嘴已经被堵上了,呜呜的说不了话。 皇后开口道“本宫就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摘了口布后,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再有什么不敬之语,立刻就将你杖毙。” 玫儿不住的点头,于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把玫儿嘴里的布拿了下来。她怒瞪着新月,好似她真的杀了她的主子。 “本宫问你,你为何会指证新月,有何证据?” “前夜,我们娘娘心中烦闷,带着奴婢自东宫内的荷池边遇到这贱妇,娘娘支开奴婢,与这贱妇在荷池边说话后,我们娘娘就精神恍惚,流泪不止,之后回内室休息,还装睡支开了奴婢等人,几个时辰后,就自己一个人,前往殿下的灵前,倒在太子棺前的时候,这贱妇就在近前,定是这贱妇,说了刺激我们娘娘的话,又在太子灵前做了什么。” “那夜,你可见过太子妃?”皇后问。 新月点头“是,小女在东宫荷池的桥上,见过太子妃娘娘。” “那太子灵前呢?”皇后又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天蒙蒙亮,小女自太子灵前守夜后,想离开回府。那时,晋王也在,他与小女一同出来,我们二人刚刚到殿前,小女正在跟自己的侍婢说话,就听到了殿里,又一声闷响,等小女进去的时候,太子妃就已经满头是血的躺在棺前,而后面的事情,皆有数名人证,毋庸置疑。”新月清晰的话那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之后,一直到刚才,你都没有再见过太子妃?今日又是如何行径?” “是,今日是太后召见小女进宫,太后处有客人…”新月就把今日从进宫开始,一直到太子妃断气,自己到这里的所有经过复述了一遍。 新月说着自己也有些疑惑,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立得住脚,说自己害了太子妃,这个玫儿为什么还是这么污蔑自己,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出口气,而非有她一开始想的,什么幕后主使? 正当新月出神的时候,陛下开口了“那,在荷池上,你与太子妃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刺激太子妃的话?” 新月皱眉,现在看来,就连陛下,也对这件事情有了关心。 第74章:弦外之音(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从来没有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因为这种毫无理由,目的的事情,究竟谁才会对自己做呢。 见陛下有了兴趣,新月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正色的回答到“小女只是在桥上偶遇了太子妃,见她神思忧伤,而且夜间起风,桥上有些冷,小女就请娘娘回去休息,我们二人又说了几句其他的寒暄的话,小女就离开了。” “可是你离开的时候,满脸怒容,还因为一时找不到你的婢女,而训斥了她,你敢说没有?”新月皱眉,她记得自己是从北边的桥离开的,而玫儿和太子妃的一众宫人都站在南边,所以她应该没有看到自己训斥翡儿了。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翡儿,翡儿发现新月的视线,连连摇头,而颦儿则是和新月一眼皱起了眉“玫儿姑娘,我和翡儿都是我们姑娘的奴婢,姑娘作为我们的主子,自然是有训斥的权利吧,而且那日我也在场,姑娘只是问了一下翡儿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慢,这样几句询问的话,不算训斥,翡儿,你说是不是?” 颦儿说完,翡儿点点头“是,奴婢平素在东都豫王府中当差,并不熟悉宫中的路线,尤其是东宫后庭也是第二次踏足,所以有些迷路,耽误了姑娘去为太子殿下祈冥福,姑娘好不怪罪,只是问了奴婢几句。” “你们身家性命都在这个贱妇手…” 颦儿上前,猛地抽了玫儿一巴掌“称呼安宣侯府的侯女时,嘴上干净些。” “这么快就打人了,可见是心虚了,贱妇,我就叫她贱妇,她害死了我们娘娘,我就是剥了她的皮,都不能为我们娘娘报仇”玫儿双手被绑着,但还是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新月听了,淡声地说“你现在一心为着你们娘娘,而我的侍婢一心为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玫儿说不对的话,那么她今日在这里攀诬新月,就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她对王氏的心,都值得怀疑。 “你这贱妇巧言令色,谁能说的过你。”显然,这玫儿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新月稳坐在太后身边的凳子上,抬手对太后身后的雪翠说“姑姑,我有些口渴。” “奴婢带来的食盒里,准备了冰绿豆水,陛下和娘娘也尝尝吧。” “端上来吧”陛下也一路过来,有些口渴。 不一会,雪翠端着四碗绿豆冰沙,新月握在手里的碗的时候,觉得掌间一凉,精神也好了起来。 太后始终一言不发,她再看新月的表现,而且她越是这样,一会开口,也是更有分量。 “继续吧”皇后自然没有心思喝什么冰绿豆沙,新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对皇后说“还请劳烦娘娘。” 皇后继续开口问“你是亲耳听到新月与太子妃争吵,还是太子妃告诉了你与新月争吵,可有什么证据吗?” “是娘娘与奴婢说的,当时娘娘从桥上下来,伤心落泪的对奴婢说,因为太子去世,人情凉薄,什么人都能对自己挑衅了。” “收到太子的消息时,第一个来探望本宫的人就是新月,你说她轻视你们娘娘,是立不住脚的。”新月皱眉,玫儿至今没有出过宫,所以能交代她的人,只能是宫里,却玫儿总是能见到,别有用心的人。而如今,皇后都为自己说话了,自己与宫里其他的娘娘们也是不熟,与她们更是没有半分交集。而说是王氏临去撞棺前交代的,身为王氏的贴身侍女,如今在这里忠心耿耿,为她讨回公道的丫头,能不拦着吗? 所以,在这宫里,究竟谁和自己有仇呢? 新月的思绪,又回到了那晚的桥上,新月因为在殿中听着祈福,诵经的声音,有些昏沉,她本不是什么有仙缘和净根的人,而香和松油的味道,也让她脑子疼,于是就走出了大殿,从侧殿走去了东宫的花园。 东宫从容昭十岁时,就是他的居所,新月自然是经常来这里玩的,所以她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此时池边还有晚荷,新月伸腿,坐在了池塘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夏日的夜晚,这里总会有萤火虫,新月见了闹着想要,但是因为宫人们觉得这里不安全,黑乎乎的容易掉下荷池,不给新月捕虫网,新月本哭着准备离开,容昭支开了宫人,用自己的绸衣和树枝,为新月做了个十分简陋的捕虫网,两个人就在这附近,抓了满满一袋子萤火虫,但是二人也被这周围的蚊虫咬的满身都是包。尤其是容昭,白净的脸上,被咬了三个连着的包,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以后四五年,新月都没能在夏日的夜晚,来过东宫,后来太子成婚,自己也嫁了人,所以,之后二人,再没有捕过萤火虫。 新月看着深深地夜幕,不知道会不会有萤火虫出现。 “姑娘,给您”颦儿递给了新月的手帕,新月才发现自己哭了,而周围的萤虫好似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从原本一点都没有的夜空中,飞了起来,点点绿光,新月让破涕为笑“这还真的是,造化弄人。” “姑娘,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去好地方了。”颦儿伸手抚上新月的肩膀,安慰道。 “这萤火虫都欺负人,这么美,我竟一次都没能见过。”新月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见了一个人站在了桥上的王氏。 “给娘娘请安。”新月站了起来,拘身给桥上的王氏请安,抬头见她的侍婢都站在桥的另一边,自己就这么上去,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又想起几日前在东宫的内室,她可是要拔刀杀自己,于是新月就站在桥下与王氏说话。 “你上来吧”此时的王氏和那日疯癫的她,有完全不同的,此时她面色沉静,月色的照耀下,还有了些莹白的光泽,只是因为睡不好,眼下的乌青的是不容忽视的。 新月不便拒绝,于是抬步走上了桥。 王氏笑着看了一眼新月,新月心中一惊,因为她也太反常了。 新月见月色如霜,还有风从北边吹来,而王氏衣着单薄“娘娘,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站了。” “没事”王氏伸手,把自己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而后,对新月说“夏日的夜晚,太子也很喜欢坐在你坐的那个地方,有时候会喝一坛酒,高兴了还会吹一阵长笛,他不喜我陪在他身边,但是只要他在这里坐着,我来,他就不会赶我,我们在这地方,说了很多次的话,我每次都心中高兴好久。只是偶然有次,太子问他身边的李嬷嬷,这池中怎么没有萤火虫了,没有萤火虫,怎么能邀她来看。我只是听着,就知道这个她,不是我,也知道了是你。我陪太子在这里待过很多次,但我们一次萤火虫都没见过。就连这萤火虫,都这么的对我不公。” 新月看着萦绕在自己身侧的萤虫,伸手好似就能抓住一只,一时间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老天爷,真爱捉弄人。你不稀罕的,我视若珍宝,而又怎么也得不到。新月,我到底该如何,出了我胸中的这口恶气。”说着,王氏好似很难受锤了捶胸口。 “我也不是不想要,但是,你看,我抓不住。”说着,新月伸手,想要抓住一只萤火虫,但是这近在咫尺的虫子,却离她好似很远,继续悠闲地飞着。 “你还真是万般皆有你的说辞啊。如今,你也没什么可风光的了。”王氏还是没有明白新月话中的意思。 “我也从未风光过吧。夜深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小女告退了。”新月觉得这话不投缘,半句都多,于是她转身,就离开了这荷池上的跨月桥。 下了桥,新月见颦儿还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于是问“翡儿呢?” “姑娘的帕子脏了,奴婢让她去咱们车上拿帕子和一些别的东西。” “姑娘”颦儿的话音刚落,翡儿就提着灯笼,从宫门的方向走来。 “不过是去换个干净的帕子,怎么这么久?”新月皱皱眉,但见她跑的满头大汗,继续道“找不到路的话,就找人问问,不要自己乱走,这宫里处处都是贵人,冲撞了可不好。” “是”翡儿把帕子递给新月,又展开手里的披风,新月遥头“算了,我们走吧,马上就要最后一次的念诵了。” 说着,三人匆匆的按照原路,回到了大殿,一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新月才出来。 “还不是因为这贱妇,嫉妒我们娘娘做了太子妃,而她自己,思慕太子却一直都不得亲近,所以…” 听了这话,太后倒是笑了出来,陛下见一直严肃的太后如此,又听了这宫女说了这话,不禁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疯了,再问也是浪费时间,拖出去,杖杀吧。” “是”陛下下令,自然没人敢耽搁,立刻拉着玫儿出去,速度之快,都没容新月想到再问她幕后之人的机会。只听玫儿被拉走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喊着“徐新月,你这个贱妇,你害死我们娘娘,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咒你不得好死。陛下,娘娘,奴婢愿意以死明志,证明自己说的是真…” 新月听到了一阵棍子落在血肉上的声音,很短暂,不过三五下,玫儿的声音就断了。 “陛下…”新月紧皱眉头,皇帝抬起头,手里依然端着冰冰凉的绿豆沙,一幅没什么波澜的淡漠模样“怎么了,新月?” 陛下是个消瘦的男子,他与新月的母亲是一母同胞,二人有着极为相似的眼睛,然后新月的眼睛,太后都说,是最不像她母亲的地方。 “陛下,玫儿是伺候久太子妃娘娘的人,如今虽然,虽然因为一些过错而被身死,还请陛下允准,玫儿按为太子妃娘娘殉主,随葬在娘娘身边吧。”说着,新月跪在了地上。 “她污蔑与你,戴罪之身,怎么能再进太子妃的陵寝。”皇后第一个不同意的反对。 “不过是死了的人,被污蔑的人都选择了原谅,不相干的人这点仁慈都不给吗?起来吧,新月,哀家准了,陛下没有异议吧?” “是,儿子没有异议。”太后都这么说了,陛下自然没有再反驳的必要和余地。 “时候不早了,太子妃刚刚过身,皇后你的事情还有很多,哀家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新月,走吧。”说着,太后就要带新月一起离开。 新月点头“陛下,娘娘,小女告退。” 说着,站起身来的新月,扶着太后一起离开了东宫,这应该是新月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吧。就这么想着,新月一步步的都踏的很稳当,离开了。 到了太后宫中,太后还没坐在榻上,就弯腰咳嗽了起来,如雪翠所说,太后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新月听着这咳嗽之声,忧虑的扶着太后坐在榻上“来人,快去请太…” “不,不必了。”说着,太后拉着新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新月立刻为她倒了一杯水,太后接过来,小啜一口,稳了稳心神才算是缓解了咳嗽,只是声音都咳得有些沙哑了“别忙了,坐下。” 新月依言,坐在了太后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后,忍不住的说“外祖母,您可不能再有事啊。” 听了这话,原本闭目养神的太后,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眼泪也簌簌的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点头“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 “您怎么病得这么厉害。”新月见不过一会,太后的嘴唇就已经发白了。 太后伸手,摸了摸新月的头发,对她说“孩子,人啊,如这草木一样,春来冬去,谁也不能避免。外祖母怕是也到了冬天,要离你而去了。” “我不让你这么说”说着,新月拉起她的手。 太后笑“好,好” 新月亲自为太后卸下头上的钗环,雪翠为她脱了外袍,二人一起扶着太后躺在了床上。 “外祖母,您好好休息。”新月准备去外间候着,却被太后拉住“坐,我有些话跟你说。” 当着新月,太后就好似成了一个普通的祖母,一会摸摸新月的脸,一会摸摸她的头发,总之是爱不释手。 “新月不走,外祖母您先休息。” 太后摇头,她靠在软枕上,眼中的慈爱一分也掺不得假“我问你,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新月沉默片刻“是有人要害我。” “如今玫儿都被杖杀了,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半分也没害到你。” “都说恃强凌弱,但这个玫儿,是被别人安排了,以下克上,用她是弱者的身份,让我变成一个恃强凌弱的坏人,她虽然没有直接害到我,可是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完了。”新月一早看透玫儿闹这一通的用意了。 太后点头“聪明的孩子,你看得透,我就放心了。” “您不能放心,不能”新月难得孩子气的拉起了她的手。 太后笑了笑“都是嫁过一次人的丫头了,哪能在这么孩子气。” “跟外祖母您比,新月可不就是个小孩子。”说着,新月伏在了她的膝上。 “好,小孩子,那你说,谁要这么害你,有什么好处?”太后问完,觉得新月应该没有想到,果然,新月摇了摇头“新月还不知。” “当然是嫉妒你的人。”太后说完,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放眼看看,这些年,你究竟压了谁的风头,谁受了你无心的排头,而被人嘲笑,和与你攀比过。” 新月皱眉想了半天“我在宫里,应该没有这样的敌人吧。” “你觉得是宫里的人?”太后问。 “是,这玫儿从未出过宫,太子去世后,太子妃也深居简出,从不见客。玫儿受了挑拨,肯定是能常见到她,向她灌输对我的敌意,她才会以命相搏的攀咬我,污蔑我。”新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看来你真的是个小孩子,不禁夸,一夸就翘尾巴。这个人对人的敌意,恨意,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被激化。那个玫儿,在太子妃的身边,日日看着自己的主子,在你的阴影下,活的生不如死,只有有人告诉她能害到你的办法,她还不立刻照办。” “只是这样一来,对我有这么大敌意的人,我实在想不到。”新月摇头。 “你就不怀疑太子妃?” “我怎么能怀疑她,太子妃可是抱着必死之心触棺,触棺前…”新月顿了顿,因为她触棺前,确实是以命相搏,要杀自己,但是被容映挡住了,想到这里的新月,还真是有些担心他手上的伤。 “触棺前怎么了?”太后问。 新月甩甩头,继续专心现在的事“那玫儿是太子妃自小的奴仆,如果知道自己的主子寻死,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太后点头“是这个道理。我还是觉得宫外的人,有很大的嫌疑,这段时间,我帮你留意着,这个人,手段先不说高不高明,但是眼光却狠毒,脑子也清楚,一下子就抓到了主要矛盾,把脏水泼在了你身上,以后你要是一无所知的遇到了她,肯定少不了吃亏。” 新月见太后一脸忧虑,立刻忍不住的说“外祖母,您就不要,再为新月费神了,您好好修养,外祖母,母亲去了,姑姑也去了,您可要多陪着新月” 新月说着,就流下了泪来,太后倒是释然“外祖母就算是活成老妖精,也不能一直护着你,所以,外祖母准备给你找一个,能一直护着你,让你过得舒心快意的人。” “外祖母,新月不想再嫁人了。”新月皱眉,这怎么说着说着,又说道自己的婚事上了。 “你说什么傻话,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呢?你听外祖母说,今日,江晚家的,我的弟妹来了。”太后提起了今早的事情“她倒是,跟我说了个还算合适的人选。” “外祖母”新月抬高了声音,坐直身子噘着嘴。 “你先别着急啊,太子的事,还要一年的丧期,我,我这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撑着,先与他们说定了,我们先把事情说定了。” “太后…”太后看着新月眼中的泪水,点点头“好,我不说丧气话。就是先由哀家做主,定了这门事情,等出了国丧,你们在成亲。这段时间里,给你们一些相处,了解的时间。你若是实在不愿意,退了就退了,反正也没有走明面。但是你得答应外祖母,好好的跟人家相处。” “跟谁啊”新月装糊涂,想要躲过去“新月什么都不知道。” “江扬啊,那孩子,年纪虽然比你大了一些,但是他是个能干的,你舅舅也说,以这次他的功劳,封侯都是可以的,只等着出了丧期,再做赏赐之事。他可是未到四十就封侯,是我大聖,除了有开国之功的沈大将军外的第二人。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为了不委屈自己的长子,始终不肯续弦。你嫁给了他,他的爵位,你啊,不必多想,有了孩子,你舅舅自然会给他应有的安排,外祖母也知道你不是刻薄的人,定能保持好这其中的平衡。” 新月皱着眉听着这些话,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太后都想得这么远了,不过新月也看透了太后的急切,有着那种,交代后事的迫切。 “虽然这江扬啊,年纪大了一些,但是年纪大怎么了,先皇也比我大了十岁,只要夫妇间,心中有彼此,就能过好日子。江扬定是个能爱重,护着你的人,所以庄氏一跟我说,我就满心的愿意,因为外祖母相信江扬,也相信你,能过好这样的日子。”说着,太后伸出冰凉的手,为新月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这么美的眼睛,可不要哭坏了。” “太后,新月…”新月怎么忍心拒绝呢,这,这可以说是太后,费尽心思为新月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新月无法拒绝,张不开嘴。 “什么皇后命数,我啊,从没有做过皇后,做皇后有什么好的,那大柴皇后和如今的柴皇后,那个不是耗尽了心血,也失去了儿子。你啊,只过好你的安稳日子即可,男人们的事,都没有这个重要。”太后有些自嘲的说。 第75章:弦外之音(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从太后处出来,新月心里有些乱,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的时候,依然是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马车听了下来。 颦儿问“怎么了?” “回姑娘的话,前面好像有那位王公回城,前去的朱雀大街已经封路了。”车夫看了看情况,回复道。 新月撩开车帘,看着前面的情况,果然自己的马车边上,也停了几辆马车。从朱雀大街往前,就是皇宫的正门,此时又无战事,豫王也没有回京,究竟是那位王公,能从朱雀大街上招摇过市,堵住来往的路口。 “估计又是柴家的世子吧”车夫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新月听了,皱了皱眉“他从役所回来了?” 柴家是个世代出皇后的家族,但是,而且男子也大多有能力和才华,为大聖效力,但是这一代的柴家的世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说,因为是柴王爷唯一的儿子,仗着姑姑是皇后,父亲是陛下的至交好友,做派壕奢,比肩的皇子的做派。 容映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入京的时候,也没有如今的待遇。 “回姑娘的话,柴世子这就是刚刚从役所回来,柴家的太王妃因为心疼孙子,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哭,哭得眼睛都瞎了,太子殿下为了不让母亲和外祖母为难,临出京前为他求了情,今日正好是放他出来的日子。”这些话,京城每家每户都在传,安宣侯府自然不例外,颦儿也是听说了的。 “杀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过去了,陛下还真是老了。”新月愤愤的说着。 “姑娘可不要这么说。”颦儿不知新月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从来不会多说一句。 新月抿了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于是,新月伸手,要下车去“车里闷得慌,我们下去走走。” “姑娘,今日北芙街有家不错的首饰布匹店,我们去看看吧。”说起这事,翡儿倒是来了精神。 “是快要到秋了,我们买些布匹给大哥大嫂,还有两个孩子做些秋衣吧。”说着,新月也好似来了兴致。 “北芙街离这里这些距离,姑娘咱们坐车过去吧。”颦儿拉着新月,不想让她下车。 新月摇头“我们走过去。” 颦儿听了点点头,拿出帷帽,戴在新月的头上,新月摇摇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走吧。” 说着,新月把帷帽摘了下来,自己下了马车。 身后跟了仆从,身前两个丫头,新月许久都没有走在街上过了,她抬头,看向天边,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从清晨入宫,新月觉得自己好像只喝了一口冰绿豆水,这会捂着肚子,还真有些饿了“颦儿,我有些饿了。” “姑娘,前面就是六宝斋,今日有烩脍肉。” “烩脍肉?”新月皱眉,想这翡儿怎么什么都知道。 “姑娘那日不是吃了?” “啊,是,姑娘还说好吃呢。”翡儿也想起来了。 新月错愕,片刻想到了“那不是你自己做的吗?” “姑娘啊,奴婢能有这么好的厨艺,都能进宫做厨娘了。”翡儿笑着,这是在达嬷嬷身边学的本事,见主子爱吃什么,爱在烦恼的时候做什么。 新月自从梦中醒来,好似胃口也变了,原本跟着姑母,新月爱吃鲜嫩清淡的食物,但现在多爱吃些鲜香味浓的东西,原本爱吃的清蒸鲜鱼,也是偶尔食之了。 “那好,咱们就去六宝斋,不过人家都是八宝,他为什么叫六宝了?” 新月如此觉得自己,对着京城的人事都不怎么了解。 “这家店从辉翼二年开业,如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时间了,而他们家从开业起的六道菜,就是他们家的摇钱树,是宝贝,所以叫做六宝斋。” 新月点点头,这会已经到了六宝斋门口了,新月抬头,见这人来人往的酒肆,足足有四层楼高,如今天还没有黑,就已经灯红通明了。 店里迎客的小二,见新月为女眷,立刻有一个衣着干净,又老实稳重的婆子迎出来,看样子这里女客也是来得的地方“问姑娘安,姑娘里面请。” 新月跟在婆子身后,从右侧的只过女客的廊下进到店中。 “嬷嬷,为我们姑娘准备一间厢房。” “是,二楼的“绿壶间”为姑娘备着。”到了一处楼梯,新月稳步上前,那婆子就与新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从走廊外,她突然走快了几步,新月转过弯来,见这婆子是为了拦着前面一位男客人,新月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为女客着想的饭馆,不仅有了几分好感。 进到绿壶间后,这是个不大样子也中规中矩的厢房,倒也是干净和封闭。 新月坐定“我第一次来贵店,不知嬷嬷有什么好菜推荐推荐。” “回姑娘的话,小店今日做了烩脍肉,还有烧糟鱼,白切鸭子都很不错,还有一道荷叶粥,加了肉糜做成了咸味,很得夫人和姑娘们的喜爱。” “那就来着几道菜,在制一道“焖蜜衣”。”新月想起,以前姑母虽然吃清淡的东西,但是独爱吃一道“焖蜜衣”的甜菜,新月刚才在走廊看到了他们的菜牌,这是他们的六道招牌菜里的其中一道。 “是”新月点好了菜,婆子也倒好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也就出去了。 新月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菜就一起端了上来,这么大的饭店,上菜如此快,是新月没有想到的。 上菜的也是清一色的丫头,走时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姑娘,用饭吧”说着,颦儿拿起筷子为新月布菜。 新月看着桌子上,分量不少的菜,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浪费,于是拉着两个丫头“你们来,一起吃” 二人自然不敢和新月同桌而食,但见推辞不过,也只是拿着筷子和碗碟,站在新月身边。 新月看着桌上的菜色,除了自己吃过,又很爱吃的烩脍肉,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这道其实是蜜蒸芋头的菜。 菜其实并不难做,大芋头切块,炸到表面形成衣服一样的皮,然后与很薄的肉片一起蜜制,最后用蒸汽的余火焖到乱和但不散,甜味尽如皮中,一口下去,真的是甜软的牙掉干净也是停不下来的想吃。 “姑娘,这个可真是好吃”翡儿是第一次吃,这会也是满脸的惊奇。 “以前见李嬷嬷给夫人买,夫人也爱吃,原来是这么味道的。”颦儿也是第一次,新月笑“这么看,我还真是苛待了你们,来多吃些。” 说着,新月为两个人一人又夹了一块。 烩脍肉是把肉切成条,裹了湿面衣,直接下到调好味道的酱汤中烩制,面衣吸了味道,肉也是滑嫩异常,新月很是喜欢他这微微有些咸的口感。 而其他几道菜,虽然常吃,但也是有比别家好吃的地方,烧糟鱼鱼骨都直接化在嘴里,新月吃的出来,这是鲜鱼做的,鱼肉才会有这独特的弹牙。 吃过了菜,颦儿盛了粥,放在新月手边,只是一放下,新月就闻到了新鲜荷叶的清香,仔细一看,并不见荷叶,只是一碗有着牛肉糜的白粥,新月喝了一口,眯了眯眼睛。 “姑娘,怎么了?”颦儿见新月半天都没有动静,还以为她烫到了。 “你们也尝尝,这也太好喝了。”新月刚才郁结的心情,只是这么一口清香中,带着微微苦味和腌制过的牛肉糜的荷叶粥,就一下子就散开了。 两个丫头也都尝了尝,果然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但十足十的是好喝和清口的。 “下次进宫,给太后备一份,她一定会喜欢的。” “是”颦儿记下,把碗里的荷叶粥吃完了。 新月也是如此,一顿饭下来,她的心情倒也好了起来。 走出包厢的门,颦儿先一步去结账,新月扶着翡儿慢慢的走,就当消食,刚刚走到二楼的走廊处,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之间门口一群人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爷进来,那周围的人都配着刀,都是身上有功夫的练家子,而中间的那位少爷,双十的年纪,发上束冠,面色白皙,如果不是眼中那难以忽视的猥琐样,还真是个英俊的人。 新月认识他,可不就是刚刚从朱雀大街招摇过市的柴世子。 “你们老板呢?”柴世子身边的侍从,大声的喊。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对着柴世子作揖到“给世子请安,我们东家今日并未来店中,不过,小老已经差人去回话了。不知世子您有什么吩咐,四楼上有间大厢房专门为世子您空着,还请世子您移步。” 新月听了,向上看去,这座楼都是这家饭馆的,一楼为三科,而从二楼开始,每一层有十几个不等的厢房,而四楼,新月数了数,不过只有一边两个,共四个厢房,而且此时都关着门,想来是专门为柴世子这样,突然到来,惹不起还不讲理的客人准备的。 “不错,让你们老板来了,给我倒酒,这么大的饭馆,若不是小爷帮衬,他能躲在后面数银子数的都不来店里。”说着,柴世子抬步,往楼上走。 新月看他方向,果然,迎面撞上了躲闪不及的颦儿。 颦儿被他一把抓住,本想甩在一边,却见清楚了颦儿容貌,立刻起了歹意“呦,小爷我见过不少美人,你这个小贱婢不算,但好歹也是个投怀送抱自己上门的,来人…” “住手”新月正要说话,只听有声音从门口传来,新月看向门口进来的人,一时,竟忘了那恶少手里抓着的,是自己的丫鬟。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款款生风的男子,青衣,长发束冠,眉眼间带着几分女气,但也有一股男子独有的英气的男子,新月见他眼熟,但是这明明是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的男子。 “季老板,你来了。”柴世子想来是认识他的,手里虽然依然拽着颦儿,但显然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这位他叫季老板的人身上。 “柴世子,好久不见”季老板一礼,甚是风度翩翩,二楼有不少女客,此刻也都是一个个泛起了粉色的云晕。 “是好久不见了,本少一进京,就去祥云班找你,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你季老板,真是厉害啊,居然是这六宝斋的新东家。”柴世子一把甩开颦儿,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位季老板身上,颦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走,却被柴世子身边的大寿抓住。 “柴世子,我这里是饭馆,是供人吃饭的地方,还请柴世子您规矩一些。”季老板上前,想要去解救颦儿,却被柴世子挡住了去路“哎,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来给季老板你捧场的,你季老板在祥云班的时候,不也是说祥云班是唱戏的地方,让我规矩些。那季老板跟我说,哪里是我可以不讲规矩的地方。” “姑娘…”颦儿看到了新月,新月此时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是谁啊,不是害死太子凶手的妹妹吗?大家都来看,这毁了容,被休了的妇人,还敢抛头露面。”柴世子定睛一看,立刻发出了讥笑。 “柴世子安,这是小女的侍婢,冲撞了世子,小女代她替您赔罪,但现在请你的人放开她。”新月装作无事的样子,礼貌的让他放开颦儿。 “小爷不放,你能如何?去找你的太子哥哥哭?”柴世子低下声音,他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时,新月也是与这恶少打过照面的,他为了吸引新月的注意力,用池泥故意弄脏她的裙子,还狠狠地推开她,新月不想让皇后烦心,只是绕着他走,却被太子看到,太子狠狠责罚的柴世子,这也是他如今记恨的原因。 新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觉得没必要跟小人置气“柴世子,请您放人。” “不放”柴世子名叫柴壁之,倒是个文雅的名字,但这梗着脖子耍无赖,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你若是不放的话,那我就只能报官了。来人,去请京兆尹吴大人,说柴王府柴世子强抢民女,而抢的那个人,是我,安宣侯府侯女徐新月的丫头。” 第76章:双面(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以为我怕你?”柴璧之自然不把新月说的话放在眼里。 “柴世子,您之所以能够回京,并不是因为您在役所的役期满了,无罪释放了,而是陛下怜太子为您求情,所以让您,戴罪之身,在府中好好思过,以观后效的。如果让他听到,您回京的第二天,就在大庭广众下,强抢民女,他会作何感想。”然后新月向前一步,学着他低下声去“你以为,太子的求情就是你的保命符了?我,可比你,跟太子交情深。” “你威胁我?”虽然嘴上依然不肯认,但柴璧之还是让身边的打手放了颦儿。 见颦儿好端端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新月满意一笑,自然也要做些面子上的事“多谢柴世子,颦儿跟柴世子赔不是。” “世子大度,多谢世子”说着,颦儿给他屈膝一礼后,就又躲回了新月的身后。 “既然世子没有别的事情了,那小女就告辞了。”说着,新月抬步准备向外走。 “且慢”柴璧之好似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打算,新月已经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丫头,长得很是标志,本世子很喜欢,五十两银子给你买了。”说着,柴世子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银票,递给新月。 “世子说笑了,我们安宣侯府,还没到买卖贴身奴婢的地步,这五十两银子,还是世子留着,自己用吧。”说着,新月往外走,但被柴璧之身边的打手拦住。 “哎,话还没有说完就走,徐侯女你还真是急性子。”柴璧之慢悠悠的走到了新月的身前,亲自挡住了新月的去路“你大哥,害死了太子,你不在家闭门思过,出门招摇,态度嚣张,我听说,你还逼死了太子妃,还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自己说说,你这又是,什么规矩。”新月皱眉,但并不是为了这人骂了自己,而是这柴璧之刚刚进京,可能家门都没进,是怎么知道白日刚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让开”新月沉下脸色,但是柴璧之丝毫没有要动的打算,而是抬高了声音“大家都来看,就是这个贼妇的哥哥,在战场抗命,累的太子殿下去援时战死沙场,自己也因为善妒,不容妾室,而被豫王府休离,如今更是在太子出殡前夜,用话刺激太子妃,引得太子妃愤而触棺为太子殉葬。这么不贞不洁,还挑拨离间的贼妇,在这里招摇过市,在京城最好的饭馆大吃大喝,大家都来看看。” 新月见他堂堂一位士族公子,跟个说书先生似的,招揽人声,胡言乱语,她只觉得可笑,但她没有办法忽视,这整栋楼的人,都在听了柴璧之的声音后,看着这里,对着新月指指点点。 “我…”新月想要争辩,但是与之争辩,就等于变现的承认,不辩,这脏水就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柴世子,您若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请您离开,您在这里打扰到了我们做生意,家父在时,尝尝亲自为柴王爷送我们六宝斋的饭菜,小的与柴王爷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若是您如此打扰,小的倒是想亲自请柴王爷为小的评评理。” “你不过是一个商贾,见不得人的庶子,还在祥云班唱戏卖艺过,我父王怎么会见你,滚开,没见本世子,正在跟这位身份尊贵,可是人品下流的徐侯女说话。”柴璧之咄咄逼人,他与新月在一起,中间隔着大约两个人的空。 新月垂下眼神,准备离开,他却丝毫不让“你要是有本事,就撞开本世子,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碰了我,我倒是没什么,想来,你这什么名声也不剩的人,应该也不在乎吧。” 新月被气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新月觉得肩上一沉,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了新月的身上,她抬头,是江扬。 “天色不早了,外面也冷,本将军见新月姑娘,衣着单薄,又被恶狗挡道,特借给您这件披风穿着,只是这披风是家母亲手所做,还请新月姑娘莫要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有,大可跟本将军说,本将军,先为您平了这事。”江扬几步上前,就站在柴璧之一拳之隔的地方,绷紧拳头,眼见这柴壁之如果碰上了这江扬,江扬必要打他。 “世叔,我与徐侯女说话呢,世叔若是吃完饭,就走吧。”柴璧之当然害怕江扬,江扬其人,只是担着一个未及四十,就要封侯的名头,就可见他的功勋,又是太后的外甥,谁人敢惹。 “你若是还没吃饭,就回家,陪着你祖母好好吃饭,你就好好伺候她老人家,以后等她老人家去了极乐,你就连戏都没得唱了。还不让开吗?真要世叔,替你爹,收拾一下你吗?”说着,江扬抬了一下胳膊,吓得柴璧之立刻缩头躲在了一边。 江扬从腰间拿下马鞭,对新月说“徐侯女,请吧” “多谢,世叔”新月抿嘴,他为自己解围,再想到太后对自己说的话,还真是有些奇怪。 新月走出店外,马车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她正要抬步,就听江扬掷地有声的说“太子殿下,是被梁国杀死的,身为大聖子民,不心怀愤慨,咬牙让梁国人血债血偿,到在这里,胡乱攀扯,如同疯狗,实在是丢你们柴家的人,许景,去柴王府,告诉柴王爷一声,我江扬麾下,缺一名帐前卒,见世子根骨不错,想让他顶上,问他肯不肯,以后再与梁国打仗的时候,没准世子就成了那个,把梁国太子砍在马下的人。” “世叔,世叔,别啊,我,侄儿知错了,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是肯定会把我送到你麾下的啊,世叔,你…”柴璧之可再也顾不得什么蛮横了,跟着江扬,追着骑马的他,一起走了。 新月见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会刚才还喧闹的场面,这会在一阵对柴璧之的嘲讽后,归于了平静。 “姑娘,我们走吧”颦儿把手帕递给新月,新月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准备离开。 “姑娘且慢”身后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声音。 第77章:双面(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回头,见跟上来的,是刚才在饭馆中,被柴璧之称之为季老板的六宝斋的老板。 “公子有什么事吗?”翡儿拦在了两个人前面,让他不要再上前。 季老板立刻止住了脚步,拒身一礼“徐姑娘,在下姓季,名飞宇,这次特意追上来,是为了感谢姑娘的。” “我刚才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还耽误你做生意,如此你倒要感谢我?”新月很是疑惑的问。 “姑娘,请听我说,几个月前,我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一群打手,一路追到金陵城外,依然不肯罢休,幸好遇见姑娘你仗义相助,还把重伤的在下送到医馆里医治,这才保住了性命。当时在下意识不清,只是听姑娘,和送在下去医馆的侍卫断续续说的话,以为您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后来多方打听,东宫中也只有太子妃一位,今日又听闻太子妃病逝,在下还以为…” “你为什么?以为我,死了?”新月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听他这么说,倒是想起有这么回事,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自然不敢这么诅咒姑娘,现在已经知道姑娘你的真实身份了,姑娘在上,受在下一拜,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只要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倾尽全力。”说着,季飞宇忽的跪在了地上,新月赶紧伸手去阻止,可是为时已晚。 “季公子,您赶紧起来!这可是在大街上,你若是为我着想的话,就不要如此了。”新月此时有点儿后悔没有带帷帽了。 “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季飞宇听了以后又立刻从地上起来,只是他原本素洁的袍子,已经粘上了泥土。 “季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呢,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既然公子已经没事了,那就好了。天色不早了,小女要离开了,告辞。”看着已经有些黑下来的天,去逛布庄的计划,也被柴壁之给打乱,这会儿也只能先回家去。 “姑娘,在下要做点儿什么,报答姑娘才行。”季飞宇自然不肯新月就这样离去,连忙又追了上来。 新月看着心有余悸,伏在自己身边的颦儿,对季飞宇道“季公子,您怎么看也知道,小女现在并不方便与你在这里闲聊,你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那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要的报恩就是不需要你报恩,可以了吗?我现在想带着我的丫鬟赶紧回去,谁能想到在酒楼吃饭都能遇到这样的恶少。”说着,新月和颦儿,翡儿上了马车以后离开了。 在马车上,新月伸手拉住颦儿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好姑娘,吓坏了吧?” “姑娘,奴婢没事。倒是您,与那恶棍纠缠,还有可能会连累您的名声啊。”说着,颦儿有些激动的反握了新月的手。 新月笑了笑“我这名声反正没有什么好丢的了。我声名狼藉才好呢,这样我就不用再嫁人了。只是哥哥嫂嫂的名声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收拾一下这个柴壁之才行” “那奴婢可要等着看,姑娘,您上次说收拾一下珊小姐,就把她新做的绣鞋丢进了池子里,她发了好的脾气,又把姑娘您的鞋子丢进了池塘里,夫人罚你们两个人都不能吃晚饭,在院子里罚站,非的是世子殿下为你们求情,您才能回房中。”颦儿一说,新月顿了顿,这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啊,不过,珊儿是我的亲人,我做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小把戏。而柴璧之,必要付出代价才行。” 颦儿和翡儿都看着新月沉下来的脸色,片刻,翡儿小心翼翼的说“江将军不是已经为咱们解围,又教训了柴世子了吗?” 新月根本就没有想到今日会遇见江扬,这样的巧合,真是让人头疼“何必受一些我们永远无法回报的人的恩惠。” “姑娘,喝口水吧,你的嘴唇都干了。” 回到府中已经有好一会了,新月始终坐在自己床边的榻上想着什么,颦儿细心的为新月端了一杯茶。 新月伸手接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喝,而是对颦儿说“去请大嫂了吗?” “是,夫人说这就过来。”颦儿这也是刚从曹氏的房中过来。 翡儿收拾好了新月换下的衣服,将新月腰间佩戴的荷包,玉佩,一些私用的物件都放在新月身边,忧心忡忡的说“姑娘,您的那只淡绿色的荷叶荷包不见了。” 新月抬头一件,果然,其他的都在,唯独少了那只绿色的荷包“是掉在哪里了吧。” “奴婢记得您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有,奴婢见您裙上有些污渍,给你擦拭的时候,它就在您的腰间的左边。” 新月有些忧虑,这种私人之物如果掉在外面,可并不比掉个簪子,步摇来的简单“是不是掉在吃饭的地方?” “是有可能”翡儿一直陪着新月身边,但也是没有想到这荷包是什么时候丢的。 “怎么了?”曹大嫂嫂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一手扶额,忧心忡忡的想着什么。 “只是丢了个荷包,不过那荷包上,并没有能印证我身份的东西,今个也是我第一次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嫂嫂您坐,我有些事跟您说。” “让跟着你的人仔细些,能找还是要找回来的,不然总是个事。若是掉在了什么知道的地方,派人去问问吧。”曹氏点点头,觉得确不是个应该大意的事情。 “好”新月点点头,决定明日让下人去六宝斋附近找找。 “说吧,你这忧心忡忡的,定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曹氏一眼就看出新月的烦恼不止这一桩。 新月叫曹氏来,就是有事要说,于是就把今日在宫里,太子妃身边的侍女玫儿攀咬自己,又如何解决的事情,都与她说了一遍,最后道“嫂嫂,我自宫中与太后商议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出谁要害我,污夺我的名声,我本担心是宫里的人,可是宫里与我有干系的妃嫔,甚至是皇后,我都与她们毫无愁怨,那玫儿最后都是死咬着我,就被皇上杖毙,我并未问出是谁要这么对我,嫂嫂你在宫外,又善于查人体谅,你替我想想,我究竟是悄无无声息的得罪了那个能指使玫儿的人。” “怪不得我进来时,你忧心忡忡,脸上阴沉的都要下雨了。却不用太过忧虑,她既害了你,一次未曾,肯定还会有下次,但是只要是起了害人之心,就一定会留有马脚,这玫儿,已经是步死棋,那人心里定会放松一些警惕,你啊,行止踏之都谨慎一些,我们既找不到躲在后面的手,就要积蓄力量,等手伸出来的时候,将她一把抓住。要说是你问的人选,我从闺中,就听说过你的名头,那是比皇后的侄女,惯出皇后的家族出来的柴郡主还要响亮。你婆母对你的照顾,和名声的维护也是十分用心的,除了宫宴外,你几乎从不在其他的宴席上出现,但是外人口耳中,总有你的传闻,但大多都道你是个聪慧娴静的女子,而且,是要嫁给太子的人。你说的对你有敌意,甚至被你抢去光芒的人,何止一个两个,那个柴壁君,柴郡主都得恨得你牙痒痒。不过,这些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又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又何必出手害你呢?” 新月听了,觉得曹氏也说的非常有道理,虽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是自己可以先做无事发生的样子,佯装不知,然后布置一些陷阱,或许就更有收获,只是新月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别人来说,是那么难过的事情“嫂嫂,哥哥再过十几日,应该就可以回家了,陛下的旨意,我寻摸着,也要下来了,以后定会不好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也是暂时的,太后已经答应过我了,会找机会为哥哥求情的。” “真的?你哥哥能回家就好,什么好日子不好的日子,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不算太坏。”曹氏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颊,但见她依然是愁眉不展“还有什么事吗?” 新月想了想,曹氏既然是自己的家人,她思索片刻,就把太后要为自己指婚江扬的事情,告诉了曹氏。 曹氏听后,惊讶的嘴半晌都没合上“我,我是真没想到,那江扬江将军今年都几岁了?” 新月就预想到她会如此,闷闷的说“今年三十有五,有个十几岁的男孩,听太后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今年他就能获封爵位了,是个很有能力又很踏实的人。” “太后说好的人,一定是好的,那好,那嫂嫂这次亲自为你准备,你放心,嫂嫂虽然没有你姑母那么经验丰富,家中又有了些变故,但嫂嫂一定不会委屈了你,虽,虽是二嫁,嫂嫂也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 “嫂嫂,我把你当家人,就对你说些心里话吧,我不想再嫁了,我对男子,已经不报以任何指望了,我只想自己过好我的一生。” “过几日,你才不过二十岁的生辰,听你这话,怎么如同枯槁一般的老妪才说得出来?” 新月点头“我倒是想是个枯槁的老妪,这样这谁都不会来招惹我了。” “嫂嫂不许你这么说。虽说我们女子,自小就被教导着,从一而终,但是嫂嫂看得出来,你并未从了他豫小王爷,并不把他当做你的夫君。所以,嫂嫂想你遇到那个,你愿意跟从,陪着他的人,就像,就像你大哥一样,他就算今日被贬去马房喂马,我作为马夫的妻子,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我都是甘之如饴的。”曹氏这么看,是个很通透聪明的人,此刻她脸上,和话语中的坚定,是新月无法理解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感动了新月。 新月点点头“我会考虑考虑的,只是,江将军,或许也是不愿娶我的,你不是说,他与他的夫人,感情甚是笃定。” “是啊,都说人事都有双面,这对夫妇刚刚成婚的时候,可是一对怨偶,江将军对他妻子冷淡忽视的整个金陵无人不知,他的几个侧室,都敢蹬鼻子上脸,二人成婚了十年,前五年都根本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后来,不知因为何缘由,二人突然就又好了,恩爱如刚刚成婚的小夫妇,出双入对,就连江将军出征,都要夫人悄悄地跟在驻地外面,一有空就出营看完夫人,最后好日子没过多久,那夫人先是病了,谁知病中雪上加霜的还有了孩子,人也越来越虚弱,最后难产而亡,夫人去世后,江将军整个人都垮了,颓然了好几年,打仗的时候,也是不要命的厮杀,好几次都活不下来,这几年才渐渐好起来,庄老夫人也才给他寻着续弦,但江将军一个都没有答应,一直拖到了如今。”新月略显吃惊的听完,原来江扬跟他的夫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随后,新月整理好了思绪道“嫂嫂,你说一个人这一生,能爱多少人?看江将军,他不过爱一个,就那么累了,丢进了半条命,我又做何指望呢?太后说他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对我好,让我依靠的男子,但是容旭何尝不是,只是…只是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比如有人要陷害我,污蔑我,因着他不爱我,心中不会为我着想,就会疑我,甚至不管我,任我被算计戕害,我如果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干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与容旭的婚姻中挣脱出来?” 曹氏听的并不太懂,因为这些对她,是从未思考过的事情,她是她感觉得出来,这是新月一心向往的“你若是有其他的打算,嫂嫂不能说全力支持你,但一定不阻你。” “有嫂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新月笑了起来。 曹氏觉得心中暖热,这是她从未见过,与她推心置腹的新月,那个她一直渴望的“接受”二字“新月,你一定会找你的幸福的。” “我呀,也没什么野心,指望,只要能够自在的过完我的这一生,不辜负我父我母与我的这条命即可。” “这样就够了,我也希望,敏慧,敏聪如此就够了。”说起自己的孩子,曹氏的眼神就更温柔了。 答应了太后,新月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她就决定,去亲自见一见这江扬,他都有办法,让庄老夫人这么多年,没能给他娶上续弦,定有的是,推拒这桩婚事的办法。 再不然,只要他不同意,谁还能强迫着他低头不可? 这么想定了主意,新月就在思考,怎么才能见到这位大忙人江将军。 这日,新月按照之前和两个丫头说好的,出门去采买布匹,这次她学乖了,戴上了帷帽,身上的荷包香囊等物,能不带就不带。 北芙,是开国皇后张氏的闺名,她在世,未嫁给太祖时,就住在这条街上。而且入金陵的时候,严令兵士不准动城中百姓的一兵一卒。当时前朝暴政让人民不聊生,金陵城中的百姓就都聚在这条街上,迎接张皇后所率领的兵士,从北城门中进城,这条街也有了此名。 因为北芙皇后为女子,却带兵打仗,为大聖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大聖从开国起,就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的迂腐,女子也相对有一些自由,新月这样与夫家和离的事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礼法所不容的。 这条街,也是除了主干道朱雀大街外,最繁华的街道,繁华之余,因为沿街都是一些买着生活用品,小吃的商铺,所以显得格外有烟火气。 而新月她们今日来的这家布匹店,就是北芙街上,名声信誉最好的布庄锦云阁。 兀一进店,如六宝斋一致无二的精明干净的嬷嬷接待了她们“姑娘,需要点什么?” “我们姑娘想要一些做秋装和冬装的料子,你们有什么好的,挑来给我们姑娘选一选。” “是,姑娘请楼上请,小的这就差人送上去。”说着,婆子又让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干净衣服的小丫鬟为新月领路,新月跟着她,上到一间厢房,厢房中有一张长桌子,是为了放置挑选的布匹的。 刚刚坐定,门外就有人敲门,小丫鬟道“是全嬷嬷为姑娘您送料子来了。” “引进来吧。”新月道。 门开后,全嬷嬷并着身后四五个婆子,一共三三两两的为新月抱上来了十几匹颜色各异的布。新月一眼,就看中一件淡绯色的锦布。 “姑娘好眼力,这是今年只得一匹的浮绯云锦,这上面的红色,大气又带着几分娇嫩的颜色,最适合年轻妇人们穿了,去年得的五匹,只一日就被卖干净了,今年还未摆在市面上,姑娘若是喜欢,可要赶紧定上。”新月听全嬷嬷说了以后,伸手摸了摸这料子,若是绣上银色的攀花枝,做成袍子,大嫂一定会很喜欢的。 新月点点头,颦儿道“定下了。” “是”说着,全嬷嬷就命人把这绯色的锦布放在另一个桌子上了。 再看,有一匹黑色中,掺了银线织就的暗花绸,若是为大哥做一件攀领的长衣,定也是非常适合他的,于是新月指了指这匹布“这个,两匹” “是” “姑娘,这件湖蓝色的丝绸,很是适合您呢。”说着,翡儿扯了这件淡淡的湖蓝色的衣服,在新月的身上比了比,果然衬的她肤白如脂,新月也是有些喜欢的,颦儿见新月的表情,就对全嬷嬷说“嬷嬷,您来说说,这料子有什么好的,我们姑娘听了,或许就买了。” “哎呀,这不是一件被订了的湖州缎,怎么抱到姑娘这里来了。”全嬷嬷一仔细看,脸就变了,立刻扯起布料,看了看,惊讶的说,随后立刻对新月陪着不是说“请姑娘谅解,都是小的办事不仔细,这匹湖州缎,已经被柴家的郡主姑娘定了,放到了姑娘的眼前,真是不应该,还请姑娘见谅。” 新月听得这嬷嬷是很会说话的,先是向自己告饶,又抬出着衣服的主子,压制着自己,让自己因为惧怕柴郡主的威名,就不敢难为她的。 她自然也不愿意为难这嬷嬷的,于是点点头“这匹布,就当我送给柴郡主的吧,一会与这些一并结了账,然后你们派个人送到她府上即可。这匹水红色的缎子倒是少见,颦儿。” “是”颦儿挑出新月指的缎子,又交给了婆子。 新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让这全嬷嬷一时还真是拿不准这个喜怒不形于色,气度不凡的姑娘是谁,而且又要把这昂贵的湖州缎送人,全嬷嬷不由得问“姑娘,敢问您姓谁名谁,送布匹到柴郡主府上的时候,小的们也有个交代。” “你就说,这是徐姑娘送的即可。”颦儿开口,新月也点点头“就这么说,这些料子就够了,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由翡儿扶着,慢慢的下楼,颦儿自然留在后面去结账。刚刚走到马车处,新月又听到耳后想起一句“徐侯女,且慢。” 新月回头,见一袭素衣,银钗,带着帷帽的女子,叫住了自己,新月从声音中,分辨出她正是自己送她布匹的柴郡主。 这柴郡主,今年一十有九,先是被当做太子妃的人选,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议亲不顺,一开二去,倒是把好好地一位姑娘,搁在了家中。 柴壁君是个美丽大方,十分优雅的女子,新月听到她叫自己,与她回礼“见过郡主。” “徐侯女您是长公主的女儿,即使没有什么郡主的名头,也是比亲王的郡主还尊贵的,何须对我这么客气。”柴壁君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感觉,新月听了直皱眉,这夹枪带棒的,自己好像也没惹过她啊,于是新月笑着道“我尊贵不尊贵,我是不清楚的,只是柴郡主你的郡主之位是摆在这里的,自然是,要得我一礼的,不知柴郡主叫我有什么事?” 第78章:双面(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柴郡主其人,外人都说她是一位高雅淡漠的冰美人,这时就施然而立在这里,新月又想起梦中,柴家弃子皇后,转而支持了容映,柴壁君也因此,成为了容映的新王妃,之后,就成了柴家的又一位皇后。 新月对她,起了很多次心思,甚至想过,将她嫁于容旭,这样,因为柴家这一次崛起,或许可以从另一个层面,保护好姑姑一生都在维护的豫王府,但是只是这么看了柴郡主一眼,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旭怎么会是这个女人对手? “徐侯女,我叫住您,是因为这匹湖州缎,既是您付的钱,自然就归您所有。”说着,柴郡主身边的丫头就抱着那匹沉甸甸的布匹,走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看着这匹在日头下,更显粼粼柔光的本色,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定是十分好看。 “这是郡主您先定下的,岂有我这后来之人收下的道理。这匹缎子,就送给你吧,我还有事,就不陪郡主您说话了,我们走吧。”说着,新月抬步,走到了马车边,而柴郡主身边的侍女,却依然没有回去的意思,跟在她的身后,好似自己不收下这匹湖缎,她就要跟着自己走。 新月本不欲理会,但是柴郡主就是有那种不容拒绝的气度。 “听这店里的嬷嬷说,徐侯女你看到这料子,就爱不释手,既然是你喜欢之物,我岂有横刀夺爱之理,还是请徐侯女收下吧。” 新月见就摆在自己手边的料子,坚持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好夺郡主您所爱,不过是一匹布料而已,不怎么需要浪费您的时间,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总算是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姑娘,我们还是把那匹布收下吧”翡儿实在看不得那个小丫头就这么站在外面。 “傻丫头,收下我们姑娘气度上就输了,收什么收,柴郡主还能打那个丫头不可?”颦儿倒是看透了,新月笑着点点头“走吧。” 坐上马车,新月只觉颠簸两下,马车就开始正常行驶。 “姑娘,咱们去取在六宝斋定的饭菜吧,奴婢已经请大厨房不要备菜了,让夫人来我们房中用午饭了。” “好”新月今日都打算好了,许久没有的闲逸的时光,怎么能让一些不必要的人,打断呢。 刚刚走到六宝斋门口,新月想到自己丢的那个荷包,于是对正准备下车的颦儿说“你去问一问店里的掌柜,有没有捡到我的荷包?如果有的话记得赏一些钱,没有的话就回来吧。” “是”颦儿听过吩咐后就下了车,没过多久,新月就听见有人在敲马车的外壁,车夫对新月说“姑娘,这人自称是六宝斋的老板季老师。” “季老板有什么事吗?”翡儿提新月开口问道。 “那日是季某人失礼,小店队与徐姑娘您的招待不周,季某特来赔罪,还请姑娘见谅。”季飞宇看着始终没有抬起来车帘,神色有些失望。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季老板,你开门做生意,本也是不想遇到这样的事,这么说来,还是我给季老板添麻烦了,季老板若是有需要赔偿的地方,可以跟我的侍婢说。”新月不知道这个人三番两次靠近自己,是什么意思,所以并不愿意多与他交流。 “不,不是,只是,只是我,在下想感谢一下您,只是不知如何,如何报答。”季飞宇有些慌乱,拿捏不住分寸的感觉,让他感觉很是慌张。 新月听了,见他又提救命之恩,于是开口说道“那日就你的,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如今,殿下薨逝,若是季老板,真的觉得此恩非报不可,那就为殿下供奉一盏长明灯吧。” “是,是,在下明日,不是,现在就去安排。”季飞宇看着马车,他从小到大,总是受这样的冷待,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是他如今,看着这扇用布隔着的车帘,他竟如此的伤心。 “如此,你我二人便是两清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季老板离开吧。”新月低头,看向自己的指间,并不把这是放在心上。 “在下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我娘在世时,教过在下一个道理,那就是救命之恩,必要报答,既然姑娘现在不需要,那么在下就先记在心里。虽然不想姑娘有这么一日,但这个恩,在下一定要报。还有,姑娘是侯门贵女,是不便于我们这种商贾,下九流的卑贱之人结交的。这是姑娘那里掉在六宝斋中的荷包,姑娘身份,丢了这种东西并不是小事,如今在下完璧归赵。”说着,季飞宇将偶然捡到的,新月的荷包放在马车边上,转身准备离开。 新月却撩开了马车,见季飞宇已经走了几步,新月叫住了他“季公子…” 季飞宇听后,立时转过身去,新月一下就看见他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新月皱眉,这光天化日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哭了“你哭什么?” “我,在下,在下的眼睛,只是吹,被风吹了沙子,所以眼睛有些不舒服。”说着,季飞宇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自眼皮处,揉出一些细沙。 “公子,刚才公子一番话,小女听了,想跟公子说一些话。” “姑娘请讲”说着,季飞宇掬手,等着新月发话。 “公子,您母亲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一个如我母亲一样的人,也教过我,说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要不自甘卑贱,蝼蚁尚且偷生。小女对这六宝斋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这家店,已经开了上百年,你们季家也是皇商,曾经为太祖筹措过军费,是有功于大聖的,你身为这样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怎么能说自己是下九流的卑贱之人呢?”新月说完,笑了笑“如今,公子许我要报答与我,小女真的无什么需要的,真如公子所说,或有一日落魄,公子报答一碗烩脍肉即可。” 颦儿和另一个小丫头,提着两只食盒出来,新月知道自己要走了,最后说道“公子想来还有别的事,小女这就告辞了,颦儿,我们快走吧。” “是”说着,颦儿快走了几步,上了马车。 “姑娘,那季公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哭了吗?”马车走动,颦儿好奇的问道。 翡儿听了,噗呲一笑“姑娘刚才也是以为人家季公子哭了,还安慰了他一番,没想到人家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别瞎起哄,我看错了,不行吗?”新月回想了一下,季飞宇的眼睛,还真是有一种女子才有的美目盼兮。 “姑娘,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和这季公子来往了。”颦儿听后,有些忧心地说道。 “怎么了?这季公子年纪轻轻,又家财万贯,还长得好看,怎么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了?”翡儿抢着话道。 “姑娘,奴婢听说,这季公子是庶子,母亲是戏子,后被季老爷抛弃,季公子成年之前,一日好日子都没有过,跟着母亲所在的戏班祥云班,四处颠簸,四五岁就在戏台上跑龙套,十四岁正式登台,成了戏子,在北地一带甚是有名,后来祥云班进京来唱戏,这季公子成了金陵城中,一时不二的名角。而季家的独子,锦衣玉食堆起来的少爷,却从小就有弱症,去年冬病逝了,季老爷也是急怒之下病了,后来弥留之时,才想起自己有个戏子生的儿子,找人寻来,姑娘在城外遇见他那日,就是他要去见季老爷的时候,被季家其他觊觎季老爷财富的人暗杀的。这样出身的人,姑娘您还是少接触的好。” 新月听了,皱了皱眉,原来这季飞宇还有这样的过往,那刚才自己尽数季家的功绩“哎呀,我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了,姑娘”颦儿见新月很是懊恼的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 “没什么”新月撇撇嘴,又对颦儿说“颦儿,我们本就与外男,没什么交情。但是,也不能如此以貌取人,出身不好,不代表人品有问题。他柴璧之出身如此好,不也是废人一个。” “姑娘,您的荷包”翡儿把荷包捡了回来,递给了新月。新月接了过来,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只精巧的竹编的蝈蝈,新月拿了起来,不禁的说道“这竟是玉竹编的。” “这竹蝈蝈并不稀奇,只是编成后,竟像是用玉雕的。”颦儿见新月把玩,不禁称赞了起来。 新月见这蝈蝈,编制的极其精巧,腹上的横沟,头上的须,眼睛更是用黑红二色的颜料,上了好几遍色,最珍贵的是这玉竹,玉竹虽然是植物,还是一块相同大小的羊脂玉,也不比它珍贵。 “真是给我添麻烦。”新月虽然很喜欢这只竹蝈蝈,但是旋即又头疼了起来,留也不是,丢了更是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不如送给敏聪公子玩?在外面加给竹笼,他一定很喜欢。”翡儿建议到。 新月点点头“如此甚好,翡儿,你去办。” 又自安宣侯府住了几日,新月总算是得到了消息,那就是豫王就要回朝了,同时,陛下有意放了徐新泰。 豫王率领的,虽然是后到增援队伍,到的时候,江扬已经带兵撕开了一条口子,但豫王是最后,尽灭紫利十五万大军的人,如此说,他的功劳应该更大一些。不过,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此时,进京的话,也不过是被要回兵符,安抚几句,从新把他送回东都去。 不过,新月仔细思索了一番,容映应该不想他走。他需要豫王的支持,太子之位空悬了,而他作为陛下唯一的皇子,自然,要将他收入囊中。立嗣之事非同小可,豫王一为统兵大将,二为陛下的亲叔叔,自然有些别人都没有的,话语权。 这次,豫王怕是没办法,只是被拿走兵符,还算是全身而退那么简单了。 想定以后,新月给容旭写了一封信,他作为豫王的副将,也出征了,是这次最先发现太子尸首的人。 容旭收到信的时候,已经与豫王一同,驻兵在了江宁府,前面再过五十里,就是金陵城了。看过信后,容旭立刻去大帐中找到了自己的祖父。 豫王的身体很不好,这几日一直咳嗽,咳得狠了,喉间也是时有血气划过的,这并不是长久之兆,不过豫王心里也有了数,只想着快结束了眼前之事,此时与梁国的战事,自己的孙儿也算是露了脸,等位豫王后,想必也无人敢轻视他。 “祖父,您要看看这个了。”说着,容旭将手里新月写给他的信,递给了豫王。 “容旭吾兄,闻兄不日将要进城。 我只城中,虽为女子,但可常常进宫,见宫中风向,也觉陛下好似并无奉上王爷的意思。 然晋王一党,因立嗣之事,有求与王爷,怕是会为王爷和兄长,大肆请功。 王爷与兄征战梁国,功不可没,自应得奉赏. 只是,陛下一贯忌惮王爷,虽未对兄起疑,但恐王爷一旦不测,兄,也是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 妹说话直白,还望兄见谅。 但还请兄见信后,劝阻王爷,可让王爷称病,不进京,兄为副将赴京即可。 兄不似王爷,与陛下前,是后辈,对立嗣之事也说不上话,所以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折,亦可得应得封赏,还可安全返东都。 另,珊妹即将临盆,妹这几日就要去看她,兄入京后,应该就会见到一位小外甥了。妹,新月敬上,问王爷安。” 豫王一目十行,将这这封信看了两遍后,才开口说“看看这女子,再看看你后院,那个只知道拈酸吃醋,奢靡成风的妾室。你竟错过了个这么有胆识有谋略的女子。” “祖,祖父,我们是在商议进京之事,怎么又说起了这个。”容旭被训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眼前的这件事情最为重要。 豫王沉吟片刻“自然是按照她说的做。” “是,那孙儿这就准备准备,自己进京去。”容旭越觉得这样最为稳妥。 片刻,豫王突然开口“现在京中,也就只有晋王一股势力的,如果他拉拢与你,你不必太过忌讳,毕竟以后你的陛下,会是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陛下。你可为他所用,但唯独就是立嗣一事,你万不可搀和。” “是”容旭认真的听了,二人又说了一些话。 第二日,正在朝上等着今日报奏的陛下,收到了豫王病重的消息。 “可当真?前几日的奏报中,可未见豫王不舒服的消息啊。”陛下从前总觉得头晕目眩,如今太子死后,就更是越来越严重,这大大的影响了他的精力。 “是,豫王今早出发时,突然大口咳血后晕倒后,还坠了马,军医亲诊后,说是肺痨,怕是命不久矣。豫王请旨,回东都修养。” “竟如此严重,众卿家如何看豫王的请求呢?”陛下放下手里的折子,用手撑着头,听大臣们的谏言。 “陛下,豫王已经到了江宁府,与金陵城不过五十里的距离,一日便可到达,而返回东都,舟车劳顿,十几日才会到,对豫王爷养病不利,陛下可请豫王入京医治,京中遍是名医,对豫王也是好事。”说话的,是谏查院的曹大人,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已经是晋王的人了。 “陛下,豫王年岁已大,军医也道病情十分严重,豫王自东都中生活一生,王墓也定在了东都城外,若是豫王有什么不测,人在东都,也可让其安心离去。”说话的为孔茂,他受到了新月的信,自然不能让豫王进京来。 容映站在最前,回头看是户曹少曹司的孔茂,会这么说,就知道其中有了不一样的隐情。 “皇儿,你怎么看?”陛下并不是不知道豫王要进京的重要性,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只把这个选择权,交到容映手里。 “陛下,豫王为锦城一战耗尽心血,有功与我大聖,如今油尽灯枯,儿臣求情父皇,封赏豫王,允准豫王回东都王府修养。”说着,容映跪在了地上,他也不是没有听手下人说,这豫王的重要性,只是这豫王,进京来,给自己说几句好话,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了,难道自己不是太子,这皇位,还能落到他的堂兄头上不可?而且陛下一贯忌惮豫王,他的话,估计也听不进去太多,还不如卖给豫王这个人情,他只要在他以前的属军中,为自己说上几句话,自己就很是受用了。而且,豫小王爷不是要进京吗?他才是豫王势力的继承人,是自己最需要的那个。 “坏了”新月正在写字,突然分了神,手上的劲也松了,笔尖乱动,毁了她这副写了一早上的字。 “怎么了,姑娘。”颦儿接过新月手里的笔,让她坐下慢慢说。 “坏了,这字写坏了。”新月刚才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豫王,又能再掀起什么波澜,而容旭,作为豫王的继承人,才是最应该进京,为他保驾护航的人。 “糊涂啊,真是糊涂”新月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这写的不错的字,如今已经是满纸糊涂。 “姑娘,外间传话,说珊儿小姐发作了。”翡儿一阵小跑,对新月说道 “真的?那么快吗?”新月见木已成舟,正想着对策,就又被其他的事情分了神“快,快备马车” “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走”说着,翡儿上前扶着新月,新月却被颦儿拉住“姑娘,您还没穿鞋呢。” 新月听了,低头看自己脚上,只及着一双木屐,有些傻乎乎的笑了“是啊,还没穿鞋。” 衍文公府,新月已经派人送了帖子,这会文公夫人身边的牛嬷嬷已经在门口等着新月了。 “给徐姑娘请安”牛嬷嬷上前,扶着新月下了车。 “珊儿如何了?”新月问。 “世子夫人晨起时,就腹痛难忍,这会已经躺在床上,而且镇痛已经一次比一次更加频繁了,宫里来的太医说,怕是天黑之前,夫人就会有消息的。”牛嬷嬷为新月引路,往珊儿的院子去。 这是孔茂与珊儿成婚后,新月第一次等衍文公府的门,一切都很是陌生,好似自己从没有来过,与侧门入,过了不知几个院子,才最终到了最中间,豪华的院子。 新月抬头,进到院中,而孔茂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世子”新月拘身,给孔茂一礼。 “妹妹不要客气,既来了,快进去看看吧,珊儿让你一来,就进去呢。”孔茂有些紧张,身上还穿着朝服,是刚刚上朝回来。 “还请世子不要担心,晓琴,伺候你们世子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吧。” “是”晓琴应了新月的话,新月这才转身去看珊儿。 刚到门口,珊儿的痛苦的声音就传到了新月的耳朵里,她弯腰从帘子下进去,就见拔步床上,珊儿被四五个妇人围着,外面还候着五六个听用的小丫鬟。而两个太医就候在门外,开着顺利生产的方子 “大嫂,大嫂您可来了。你不来,珊儿,珊儿害怕。”珊儿的脸已经煞白,看见新月好似好了一点。 “接生婆子是那个?”新月开口问。 “是奴婢”说着,站在最前的,一个衣着干净,手脚利索的婆子跪在新月面前。 “我且告诉你们,若是保得母子平安,我们豫王府和衍文公府都重重有赏,若是他们母子有半点差池,就是与我们两家过不去,定不会让你们保住命来。我这个人说话直,所以还请各位嬷嬷,都挺进耳朵里,好好记在心里。知道了吗?”新月抬高声音,颇有威严的喊道。 “是,是”新月一说,自然无人敢怠慢,每个人都手脚下抹了油,勤快了许多。 新月走到床前,抓住了珊儿的手“这离产期还有几日,这怎么就突然发作了?” “大嫂,大嫂你给我做主,她们害我,她们害我啊。” 第79章:孔家(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珊儿因为胎气震动,情绪又激动,所以声嘶力竭的喊道。 新月听了,心如刀绞,立刻上前问“谁?谁要害你,告诉我,告诉大嫂。” “夫人,可要凝神静气啊,现在孩子还没下来,您若是把力气都用光的话,怕是很难保住命的啊。”接生婆婆扶住了珊儿的头,让她现在不要太用力。 “丽儿你说,是怎么回事?”丽儿是珊儿的陪嫁丫鬟,这会就站在珊儿的床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新月一叫她,立刻上前,跪在新月身前“夫人,您可要给我们夫人做主啊。夫人并不是好端端的如此的,是因为有人故意是说了些不好的消息,气的夫人立刻就动了胎气。” “大嫂,你且告诉我,祖父如何了,他可还好?”说着,珊儿又伸手,想要拉住新月。 新月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问“孔世子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祖父的时与茂郎有什么关系?”新月现在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都告诉珊儿,于是只得说道“你放心,祖父没事,也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且放下心来,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且害你之人,大嫂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珊儿因为腹中的震荡,断断续续的,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得到新月准确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大嫂,你…” “别害怕,大嫂会帮你的。”新月用帕子为她擦干脸上的汗,对丽儿说道“你继续说。” “今早,我们夫人起床后,本来好端端的在屋中用早饭,老夫人带着,带着她表弟家的庶女高小姐,特意来我们夫人处拜见,跟夫人说了豫王的事情,还有…” “老夫人要高小姐给孔世子做妾?”新月听到这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丽儿低下头继续说道“老夫人先说咱们豫王府会有丧事,我们夫人生下孩子后,就没有那么多精力伺候世子了,我们夫人追问咱们裕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夫人还说我们夫人不恭顺,顶撞长辈,还善妒,所以要我们夫人跪下,我们夫人气愤不过,跪下后争辩了几句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先别哭了,珊儿,大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只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那群人就没什么戏唱了。” “是,是这样道理啊,夫人,您可一定要稳住气,把孩子生下来。” 珊儿吃痛的咬紧牙关,此时倒是意识清醒的点点头“我知道” “夫人,可以看见孩子的头了,您在用力一些。” “夫人,外面老夫人的人来问您怎么样了。”外间有人来传话,珊儿一听,就气得浑身哆嗦,新月抚了抚她的脸“我去应付” “好”珊儿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大嫂,你可不要只把她们的鞋子丢进池子里,我们衍文公府的荷池很好看的。” 新月听后,见这丫头是保住命来了,都会开玩笑了“好好地” 说着,新月就走出了房间,此刻院子里除了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们,正中间站着的,真是那位老夫人身边,来问珊儿情况的婆子。 新月站定后,那婆子屈膝一礼“亲家夫人…不对,是徐侯女安好。” “你是那位?”新月装作听见这婆子的讽刺,抬手从颦儿手里接过帕子,细细的捏在手里,好似云淡风轻的样子。 “奴婢是国公夫人的陪嫁女使,院里的人都叫我一声黄嬷嬷。”黄嬷嬷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新月“您一个未生育过的人,在这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黄嬷嬷这意思,要赶我走了?” “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听说你已经与豫王家的小王爷和离了,身份上恐怕说不过去呀。”黄嬷嬷口齿甚是凌厉。 “也没什么,我虽然已经不是豫王小王爷的妻子了,但我依然是豫王世子妃的养大的姑娘,是珊儿口里的大嫂,她既叫我一声大嫂,在自己的院子里受了委屈,我就不能不管。” “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夫人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孔家的嫡孙,谁敢给她委屈受啊?” “我听说老夫人表弟家的庶女今日来过了?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新月拨弄着手里的帕子,最后一句加重的口气,不容人拒绝。 “高小姐如今已经回去了,而且这件事情跟高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姑娘,听您的口气,您现在是在兴师问罪啊?” “若不是兴师问罪,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给你们老夫人传话,让她在自己和那位高小姐之间做个选择,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罪魁祸首,如果他不舍得自己这个表侄女,那就休怪我把她的丑事给宣扬出去,身为续弦的嫡母,不想着好好的对待,正是原配留下来的长子,倒是处处刁难,至于引的世子之妻难产,你说京城里那些爱听热闹的妇人们,会怎么传这件事情?但是如果传到国公爷的耳朵里,一向最看重家族名望的国公爷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新月突然抬高声音,倒是唬住了这个黄嬷嬷,黄嬷嬷不敢耽搁,甚至没顾得上告辞,转身就离开了。 “姑娘,您这样说,也不过只是吓唬吓唬这个嬷嬷和国公夫人,倒是您会落个不好的名声啊。”颦儿有些担心的事多。 “颦儿姐姐你想多了,夫人这是在以小博大…”翡儿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词语用的好像不太恰当。 新月笑了“我这是在跟国公夫人比我们谁能抛弃的东西多。很显然,她要失去的东西比我失去的要多,所以我才如此有底气。” “夫人,夫人,您快来看看我们夫人。”丽儿在屋里叫着新月,新月赶紧转过身,进到房间里。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抽搐了?”新月看着珊儿意识不清,整个人开始不搜控制的抽搐。 新月低头,看向被子下的珊儿的肚子,皱了皱眉“嬷嬷,这是出血了吧?” “是啊,孩子还下不来,若是孩子下来,敷上止血粉还有救,这孩子总是下不来,怕是到后面会成为大出血啊。”接生嬷嬷忧虑的说。 新月听了,走到门廊下,把情况告诉了太医。 此时在外候着的,是李,王两位太医,听了新月的描述后,两个太医商量了片刻后,李太医还进去为珊儿把了把脉,出来时,亦是一脸严肃“夫人,世子夫人是要催胎了,孩子若在不下来,他们母子二人都有危险。” “什么?”孔茂换了衣服进来,就听到了这些。 李太医又把发生的情况,从头跟孔茂说了一遍,孔茂皱眉,问“那就赶紧给她用药啊,务必保他们母子平安。” 新月叫住了去开药的太医,认真的问“等下,催胎的药可有有什么副作用?” “夫人英明,这催胎的药,服下后会大催肌理收缩,孩子会很快生下,但这种药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世子夫人有可能再也不能生育,还会因为伤了元气和根本,对神经造成伤害,一到阴雨天,会四肢酸痛,甚至会得到头风的。” “不能喝,不能,你们,快想别的办法,这么厉害的后遗症,不就是要了珊儿的命。”新月一口否决,可是正好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和用过的帕子出来,看着帕子上鲜红的血,新月沉默了下来。 “可还有别的办法?”孔茂问。 “如果不喝催胎药的话,只能老朽给夫人施针,慢慢的将孩子催下,但有效果最起码要一个时辰,对夫人也是一种很大的伤害。”王太医说起了自己的办法。 “你们二人做两手准备,若是王太医的法子没有办法,再,再考虑李太医的办法,当我要在两个时辰内,看到这个孩子落地,而珊儿也得平平安安的。”新月加重了声音,显得威严不容拒绝,两个太医觉得宫里的娘娘们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度,都点着头“是,老朽尽力而为。” 新月对孔茂说了,珊儿为什么会突然胎动生产的事,孔茂也气得满脸通红,他本是个温吞的人,如此被欺负,也不过是低声的骂一句“欺人太甚。” “我已决意为珊儿讨回公道,你继母那个什么表侄女高小姐,你不能娶,还有,不要再顾这顾那,我定是要为珊儿出气的。”新月并不是再跟孔茂商量。 孔茂点头“依你。” “我问你,祖父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珊儿?她不应该知道吗?”新月想今日,珊儿会经此一劫,完全是因为担心豫王的事情。 “我,我与珊儿,一向不怎么和睦,她有孕以后,性子有些古怪,我,我便与她分院居住,豫王的事情,我,我是忘记与她说了。” “能伺候你的时候,倒是跟她说话,现在她挺着大肚子,需要你照顾的时候,倒成了不和睦,孔茂,你可别忘了,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她可是在拼尽全力为你生孩子,你却连她的一点古怪的脾气,都忍不住?”新月听了以后,气不一出来。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每个女人不是都得经历这一场,我母亲,不也是…” “闭嘴吧”新月不知怎的,突然很厌恶如此把女子的奉献,当做理所应当的孔茂,于是转身又进到了屋中。 此时,王太医正在给珊儿施针,而李太医则将一片厚厚的参片放在珊儿的嘴里,这样是为了保护她的心脉的。 只见王太医在珊儿的心口处,下了一针,珊儿突然睁开了眼睛,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但好似痛极了,怒目圆瞪,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呜呜的哭着,但就是因为这一点的意识,稳婆惊喜的喊道“头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 “珊儿,你听见了没有,孩子的头出来了,快了,快了,你可要坚持住。”珊儿好似听到了新月喊声,立刻有咬紧牙关,使了两下力气。 王太医又下了两针,李太医让人熬了恢复元气的药也端了过来,珊儿喝了两口,片刻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这,这血怎么约流越多啊。”新月觉得不妥,看着这半张床都被血浸湿了。 “大嫂,我,我好疼”珊儿嘴里含糊着,但因为太累了,眼泪都哭干了。 “快,再用一把力孩子就能出来了。”随着稳婆喊完,新月就见珊儿双腿伸直了,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一声响亮的哭声,让整间富有血腥气的屋子,有了欢快的感觉。 稳婆从被子中抱出一个浑身血污的孩子,他大声的哭着,脸颊也是青紫,但慢慢的变红,随后恢复了正常,新月一抬头,丽儿先新月一步看清后,跪在地上给珊儿道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男孩,夫人您生了个男孩。” 新月看着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的珊儿,还是笑了起来。 孩子生了下来,珊儿的危险就少了一半,止血的汤药和药粉双管齐下,好在没有形成大出血,珊儿只是虚弱,不一会就睡着了。 侍女们将孩子上下擦了个干净,包裹在锦被中,抱了出去给孔茂和闻讯赶来的国公爷孔桦报喜。 新月出来的,正看见国公爷正看着这新一位的继承人笑呢。 孔桦见新月出来,立刻敛了笑容,看向新月道“幸亏你了。” “世伯安好,给世伯道喜了。” 孔桦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珊儿呢?”孔茂看着孩子,有些关切的问着新月。 新月见他这才说了句人话,于是也就先把对他的成见放在一边“已经没有危险了,血止住了,现在累的睡过去了,要等一会才会醒呢。” “既然人没事,那母亲那边…”孔茂有些动摇,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的父亲。 新月见他眼中的犹疑,皱了皱眉,孔茂立刻改口:“好,还是按你的安排。” 孔桦虽然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但还是分出一部分精力注视着这边的新月和孔茂。 他们两个人,孔茂是个有才学和谋划,但优柔寡断的人,而新月就是那个聪明的可以看透局势,并且可以让孔茂做正确的决定的人,二人一直是孔桦心里,最满意的佳偶,谁知新月另嫁,这是他最遗憾的事情。 “好了,孩子我也看过了,珊儿为我们孔家做了件大事,重重有赏。我前面还有事,就先…” “父亲,儿子有话说”孔茂顶着心里对孔桦的惧怕,叫住了他。 “说”孔桦这时有点好奇,两个人刚才商量了什么。 孔茂顿了顿,理清楚了思路道“珊儿今日会突然发作生辰,都是因为母亲,带着她的表侄女,用豫王爷身体,和要给我纳妾等事,刺激了她,才让她今日遭此一祸,险些保不住命来。” “她为什么?珊儿出了事,她那个身份低下的表侄女,还能做你的正妻不可?”说着,孔桦看了新月一眼,新月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正抱着孩子的丽儿,这话,丽儿肯定会传给珊儿听得。 “国公爷,国公夫人有一子,现已成人,国公夫人为何如此,国公爷您英明,就没能看透吗?”新月从旁说道。 “孔芦平庸至极,想都不要想。”这话,国公爷不止说过一次。 “国公爷,世子,徐姑娘,国公夫人来了。”外间有人传话。 “让她进来。”国公爷抬步,坐在了主位上,又示意孔茂和新月也坐下。 新月托辞不过,只得坐在了孔茂的身边。 “恭喜国公爷”国公夫人是王家的女儿,与太子妃是同族的姑姑,两家出了三伏,并不亲厚。 王氏拘身跟国公道贺的时候,还真是满脸高兴,好似自己亲生的儿子,为自己添了孙子。 “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吧,孩子呀,我是祖母,来,祖母的见面礼”说着王氏让身边的黄嬷嬷奉上四五个锦盒,新月让丽儿找人一一收下,同时把小孩子抱进去。 “这真是大喜事呢,只是现在依然在国丧期间,不便大操大办,依妾身的意思,正好亲家长兄也进京在即,我们一家人,就吃顿便饭,等孩子满周岁,也出了国丧,那在大操办一场…” “这些都先不必劳烦母亲,还请母亲说清,早上的事情,珊儿为什么突然发作生产,而且,还是在母亲您罚跪她的时候?”孔茂开口问道。 “这孩子说什么话。今日我的表侄女来府中看完,说要与我带她来拜一拜珊儿,可谁知道珊儿,竟然误会我要将我的表侄女若儿,指给你做妾,这真是冤了我,正巧说话的时候,若儿这丫头,说起豫王爷因病没办法进京,这事珊儿是不知道的,她一听就心中大骇,一下子腿软,随后就肚痛难忍了。若儿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那里见过这样的事,于是我就带着她先离开了。这便是今日整件事情的经过,这,茂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让珊儿罚跪了。” “是啊,珊儿已经有孕九月了,再过一月就要果熟蒂落,此时让她罚跪的人,定是别有用心之辈,国公夫人,您可是在我们女子们中,颇有贤名,身为人家的继母,还有自己的儿子,但却一点私心也没有,为了不让正妻原配生的孩子受委屈,就将孔世子托付给外祖家中,让自己的孩子,在公府中过着有父亲陪伴的日子,真是好一位贤惠大方的夫人啊。”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会讽刺别人,竟一点高门侯女的气度都没有。京城人人都在说你与豫小王爷和离的事情,都说你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如今看,确实是如此啊。”王氏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不过三言两语,就反过来,骂了新月一顿。 “我受刺激与否,我说的,也是事实啊,京中女眷,都是如此夸赞国公夫人的,夫人要去多听听才是。”新月毫不示弱,耍嘴皮,她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王氏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的脸色,国公爷最厌这种让公府蒙羞的事情。只见他脸色还好,于是心中微定,继续开口道“我们在这里搬弄是非,倒显得无趣,若是茂儿和这位徐侯女,你们有证据的话,那就拿出来吧,若是有证据,我定亲自去给珊儿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珊儿这受的苦痛,差点命都丢了,你一句歉意就能恕?” “徐侯女您先别急啊,前提是,您得有指出我如此做的证据。”说着,王氏倒是气定神闲下来,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你奈我何的样子。 新月笑“证据吗?倒是不需要什么证据,珊儿还好端端的在里面躺着,等她醒了,一问便知了。” “那可不行,徐姑娘,老奴若说,可以为我们夫人作证,我们夫人从未做过您说的事情,您可信我?”黄嬷嬷开口问道。 “自然信,但是嬷嬷是伺候国公夫人的人,只我信你可不行,您的有证据啊?” “姑娘您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夫人如此做了吗?” “你只是一个奴婢,珊儿是豫王世子嫡长女,如果国公夫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珊儿的事情,她为何要攀诬自己的婆母呢?” 王氏笑,见新月还是太年轻了“说来说去,姑娘有的只是耍嘴皮子的功夫啊,您说珊儿是贵女,不会说谎,那我的话,也得有一定的重量啊。” “如此,倒是很没有道理,国公夫人,您是这衍文公府的国公夫人,传家立世百年,出了无位丞相的王家的女儿,您若是做好您的本分,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婆婆,珊儿又不是如我一样,脑子受了刺激,为何会出言,说您害她呢?而且,您也有动机,您有您的嫡子,自小养在国公爷的膝下,您定是存了指望的吧。” “我刚才,不是说了,孔芦之才,不堪大用,就算不是孔茂,我的位置给了庶子,孔芦想都不要想,如此,你便不用再有所指望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尽做些没用的事情,丢人现眼。” 第80章:孔家(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王氏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是国公爷说完,王氏还是非常不自然的看了新月一眼,随即暗淡下了眼神“国公爷说的对,芦儿是没有办法跟茂儿比,妾身完全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啊。” 新月突然觉得这个国公夫人王氏还真是可怜,身为女子,为自己的孩子谋出路本是没错的,但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去害别人珍贵的孩子,那就说不过去了。 新月觉得口渴,此时人仰马翻的,也没人备茶,她也就忍着,对着国公说道“有国公爷这句话,想必珊儿是很放心的。只是,今日国公夫人之过,您打算怎么处理?” “我何错之有?”王氏立刻反唇相讥。 “醒了,今日是添丁添喜的好日子,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磨嘴皮的事情上了。新月说,你拿你的外甥女要给茂儿为妾的事情,刺激了珊儿,还罚跪,刺激她早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回答我,你做,还是没有做?”新月觉得这国公爷是真不了解犯了错的人,直竖竖的问,怎么能认呢,正要开口说话,孔茂咳了一声,制止了新月。 新月回头看他,孔茂摇摇头,低声的说“你且看她怎么回答。” 果然,王氏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她很快的思索了片刻,随后低声的说“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你非得害得珊儿…”新月一听,就止不住的开口,却又被孔茂制止“父亲,在处理这件事情,新月你先冷静一些。” “新月,等我问完了,你再开口也不迟”国公爷冷淡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立时就止住了声音,国公爷真的,是个让人望而生寒的人,新月不自主的,也听从了他的命令。 “你继续”国公见新月住了嘴,对王氏说道。 “是我表弟,说她有个庶女,不得他的嫡妻所容,那孩子母亲去世后,眼看着年纪大了,连个好人家都说不上,珊儿不是有孕了嘛,妾身就想着,让我这个表侄女,指给茂儿为妾,今日带来,只是给珊儿看看的。”王氏还是如新月说的那样,选择了把大部分的责任都推给了自己的表侄女,新月觉得,这个王氏,真的是一点身为女子的尊严都没有。 “既如此,你还是被诬赖,什么都没做,还惹了一身骚的那个了?”国公爷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但比新月的高明多了。 “妾身有监察不严之过,没有顾忌珊儿的身体的状况,就跟她说了她母家的事情,才引得现在这场祸事。”王氏低着头,或许这样低着头给丈夫认错的事情,她做了很多次,只是在新月这个外人面前,或许还是难以忍受的,新月叹气,就算自己不找她的问题,国公爷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错了,那要如何赎罪?”国公爷抬起头,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意,看着王氏。 “妾身也是无心之失啊。”王氏见自己的丈夫笑着,却胆怯的跪在了地上。 “今日无心,事情都成了这样子,那日有心了,这国公府不就得破府抄家了?”国公爷抬高声音,王氏吓得浑身哆嗦。 新月觉得心中寡然,越发觉得口渴,孔茂见新月直咽口水,悄声的安慰道“别怕,父亲总是这个样子。” 新月自心里摇头,她什么时候怕了,她只是口渴了而已。 “既然你如此疏忽,我也不管你是对珊儿有意无意,总之,珊儿这边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孔芦虽然无能,但是倒是很喜欢女人,别说你一个表侄女,就是你们王家的嫡女嫁过来,他怕是也收的下。还有国公府后院的事情,珊儿这也生下了孩子,也应该学着管家了,从珊儿出了月子后,国公府的后府之事就归她管吧,而你…”国公爷沉吟片刻道“该去干嘛,干嘛,总之,记着自己的身份,年纪也不小了,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也实在是,德不配位,难看至极。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说完,国公爷卷了卷袖子,一幅不耐的样子。 新月小的时候,就听姑母她们说起,这孔国公是个多难相处的人,严以律己,克以制下,说话也是出了名的不中听,但是新月见过他几次,可能只是请个安,所以并没有体会过这样,这么有压迫感的他。也难怪珊儿说起国公爷,也是道一句“父亲这样的人…” “不知我这样处理,新月立刻满意?”王氏几乎是捂着脸走了出去,国公爷又回头,看向了新月。 新月皱眉,站了起来,有些硬着头皮到“这本就是国公爷的家事,国公爷亲自处置,自然是好的。” “你满意就好。来人,上茶。”国公爷见新月口干舌燥,忍不住的皱眉“你还是四下看人脸色,以至于全然压制着,自己的想法。” “哎?”新月不知道国公爷突然说什么。 国公爷摇头“喝过茶,就去看看珊儿吧,我前面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新月和孔茂一道送国公爷出门,见所有的外人都出去,新月瘫在椅子上,看侍女端着茶过来,赶紧招手“快,快给我茶。” 侍女把热的茶递给新月,她喝的急,舌尖唇齿刚刚接触到水,就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烫的她赶紧丢开了杯子“嘶,嘶…这茶怎么这么烫?” “你慢一些,快,去那些冰块来。”孔茂还没从新月突然瘫软在椅子上缓过劲来,就立时被丢了杯子,只见那杯子,错着他的袍子,落在了他的脚边,碎成了三半,而新月的嘴,立时被烫的通红。 “先给我端杯温茶来,你们这衍文公府,还是什么百年侯府,说半天话,连口茶都不给客人喝,给了还是烫掉一层皮。”说着,新月又嘶嘶的吸着冷气。 丽儿亲自端了茶来“给,夫人,这是青梅茶,里面加了冰块,您慢慢喝,又解渴又可缓解您烫伤的地方。” 新月一见这杯茶就高兴了,果然只是把杯子端在手里,就是冰凉冰凉的。新月慢慢的喝了一口,果然像是一阵冷气进来,随后就是酸甜带着茶香的味道。 喝过茶,新月问丽儿“珊儿如何了?” “夫人刚才喝了点药,太医说,再睡半个时辰就能醒了。”丽儿听到了国公的处置,这会很是开心。 “那便好,你给我准备一间厢房,我且等着她醒了再走。还有这个青梅茶,再来一杯”新月对丽儿吩咐道,丽儿屈膝道“是” 见丽儿出去,新月看着手里,刚刚续的青梅茶发呆,她反复在想王氏,因为她在王氏的身上,看到了的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孔茂看了新月一会出神的样子,突然说话,还真是吓了新月一跳“你还在?”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在那里?”孔茂见吓得新月是花容失色,突觉的有些好笑。 “这里是珊儿的房间,你不是和珊儿分房?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回你的房中去。” “那里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比常人随便舒适一些。 新月正觉得心里郁结,与孔茂说说也是能纾解纾解的,于是,问道“你父亲,对你的继母,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话,倒是问住了孔茂,孔茂认真的想了后,点了点头“从我记事起,就是这般。有时还不止这样。” “比如呢?” “家中,后府的事情,虽然一直都由王氏在管,一向做的也不错,并没有错漏之处,这些年,尤其是我娶妻之后,王氏对待我和珊儿,表面上还是不错的。但是只要我父亲一过问,王氏就如临大敌,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父亲一问,她就好似喝了吐真药剂一般,把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这些年,珊儿也没少看她的笑话,就连王氏自己的儿媳,也是因为此,并不怎么尊重她。所以,总的来说,这王氏也真的有些可悲。”孔茂说的很是客观,更多他没见过的事情,只怕会更糟 新月叹气“原来做人家的继母,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还由此一叹?” “这事你先别告诉珊儿,太后的身子最近越发的不好,她有意在她过身前,把我指给她的外甥,也就是江晚侯爷的二儿子,江扬江大将军。” “江世叔?他不是与我父亲和你父亲一辈的人吗?”孔茂听了以后,脸色微变。 新月见他如此吃惊,想来别人更不会接受这件事情了“是啊,他今年三十有五,还有个十岁的儿子。我只比他儿子大十岁,如何能做好一个继母。” “你竟如此泄气?”孔茂从成年后,就没再见过新月泄气,闹着不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从豫王府这个泥潭里出来,又要被推着进一个新的泥潭,总之,反正都是在泥巴里打滚,想当初,我又何必折腾这么一番。”说到底,新月是真的很泄气。 “你不想嫁,太后还能逼你?”孔茂觉得现在毫无方向,跟一只脱了水的鱼一样,毫不挣扎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可爱。 新月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以死…这若是她的意愿,我想我也是拒绝不了的。” “太后之前一向康健,也没听说她那里不舒服,你不会是太杞人忧天了吧”孔茂也喝了一口茶,但是好似没有新月的那杯青梅茶来的清爽。 新月自然不会告诉孔茂,自己已经知道太后的大限,只是沉默着。 “这样,你若是实在不想嫁,就去寺里,做个俗家弟子,等,等过了这段风声,再想以后也不迟。”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若是我去了寺里做俗家弟子,我哥哥,徐新泰,非得用刀把我的头发都剃了,让我成了真的姑子不可。” “那你就去做姑子,反正你不就是想要平淡,而且独自一人过你的一生。”孔茂知道,新月还是贪恋红尘之人,只是,这世间的男子,还没人能让她动心,就连太子都不行。 “我才不要,我可不能吃斋念佛。”新月的头和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干脆就让江扬拒婚,他之前拒绝了那么多女子,在拒你一个也是可以的吧。” “我也是这个打算,但是我听说,他的那个娘,是铁了心的要给他续弦。” “庄老夫人,确实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女人了啊。”孔茂由衷的点头。 新月想起这个庄老夫人,又觉得口渴了。 “我看你是打仗打的脑子都糊涂了,那徐家的侯女,怎么就不能给你做继室了?她是容貌不好,还是德行有亏了?你还挑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人家双十年华的姑娘,多委屈人家啊。”庄老夫人见儿子马上要开口,就立时发了脾气,把手边的碗盏都挥在了地上。 “夫人,消消气。扬儿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这就摔了碗盏,我,我…”江晚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手里,只吃了一口的白饭,和原本一桌子自己爱吃的东西,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儿子只是想跟父亲和母亲请个安而已。”江扬撩着衣襟,不知道是该跪下请安,还是做点别的。 他是不想跪的,因为他面前,就丢着母亲亲自下厨做的,油香鸡,这是父亲最喜欢吃的菜,他一个人就能吃大半只,此时,这只鸡,连个油皮都没有破。 “他一抬腿,我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我不准,你要是敢提半个关于徐家侯女的事情,我就,我就…” “娘,我这,吃着饭呢。”江赞看着自己白饭上的红烧肉,这也是母亲下厨做的,他真准备吃,就听母亲如此说起,顿时没了胃口。 “你没胃口,给你老子吃。”江晚活了快七十岁,还没有吃着吃着饭就被掀了桌子,但他还只能敢怒不敢言,伸长筷子,把大儿子碗里的红烧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就着这一点肉,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米,才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二儿子“还不快给你娘赔不是,她为了你的事,每日是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你是真想看着你娘被你气出病来,才甘心。” 听父亲这么说,江扬也只得跪在地上“给母亲赔罪了。” “赔罪不赔罪的,娘倒是不在意,哪有母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给你做顿好吃的饭,给你缝一件合体的衣服,等我和你爹都去了以后,有个人能照顾你。”说到这里,庄老夫人流下了眼泪。 原本一口气吃了一碗米饭的江侯爷,见夫人如此,放下了手里的碗,揽住了自己的夫人“别哭了,这混账羔子,脾气倔,随他老子,都是我的错,我这个老子的错。” “你还知道你倔,你还知道。”庄氏一听丈夫的话,哭笑不得的捶了他一拳。 “好了,好了,别哭了。” 江赞和江扬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心里都不是滋味,江扬拘身道“儿子自小见父亲,笃爱母亲一人,原是不懂这些的,只是,自从与我妻心意相通以后,就想要与父亲一样,这一生只对我妻一人,照顾好我妻我子,顶天立地,不负任何人。只是我妻命薄,无法与我白头偕老,儿子不敬,问父亲一句,若是母亲早去,您,可否再娶?” “我自然不会”江侯爷一口否认道“只是一切事情,都没有如果和若是,事情自己发生,你的妻子虽然也不想如此,但她毕竟是去世之人了。每个人都要往前看,频频回首,只会让你陷在过去无法自拔,这对你是无益处的事情。你总得接纳一些新的人,来你的生命中,给你制造新的人生,新的回忆。” “扬弟,父亲说的没错,我们都知道你对弟妹的感情,因为我们也是经历过的人。反之,若是你先弟妹一步而去,你希望弟妹用一生的时间,自苦哀悼你吗?”江赞也来劝说江扬。 “我自然是不想的。”江扬低声地说。 “那你就给别人一次机会吧。你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弟妹的啊,也是慢慢的对她敞开了心扉,才对她情深意重起来的,我与你大嫂,也是,也是互相不顺眼了许久,知道了彼此的好,才真正在一起的。所以,你只要,带着接受的心,你就总能有一段,新的,美满的人生。”江赞拍着兄弟的肩膀,真情实意的道。 “只是,徐家的侯女,年纪也太小吧。”江扬始终不愿松口。 “你还说…”庄氏见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冥顽不灵“给你娶别的续弦,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她们年纪跟小,自古男子,何惧娶小妻子呢?” “扬儿,你退下,回去好好想想,再来父亲母亲这里回话。你从未让父亲失望过,,这次,父亲也不想你,让我失望。”眼见事态越来越紧张起来,江晚只得先让江扬离开。 江扬听了,拘身给父母磕了一个头后,转身走了。 “这犟驴,犟驴啊。”庄氏气得跺脚,江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索片刻对妻子和大儿子说“我们,要不找些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他们两个互相了解了,没准,扬儿就同意了呢?” “现在不仅是扬儿不同意,我瞧着,和打听着,那小侯女,也不怎么愿意,是太后迫着才没有拒绝的。”这是庄氏更心烦的地方。 “那父亲说的这个办法,就更是妙计了。”江赞觉得父亲说的很多,反问到“我们要如何做呢?” “再过几日,徐新泰就会放出来,我让扬儿亲自送徐新泰回府。” “这样两个人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啊”江赞觉得这也太简单了。 “徐新泰回府后,那丫头,就又要回她城外的庄子住,而扬儿正好要去北营练兵,二人离得不远,我就让扬儿,每次都给她捎些东西,他们自然就有见面的机会了。”庄氏想定了主意,立刻就来了精神。 三人商量了一番,江侯爷比打仗还要专心,江赞比写奏折还要投入,他们三人自然能商量出一套,完美无缺的计谋。 而一边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新月,浑然不觉,一边用饭,一边等着珊儿醒来。 衍文公府的菜是金陵一绝,新月此刻忧心忡忡,倒也顾不得品尝了,只是觉得味道鲜美,咸淡正好就好了。 “夫人,我们夫人醒了。”新月吃了个半饱,丽儿就跑了进来,新月一听,笑容立刻跃然眉间“当真?” “是,太医已经在给我们夫人诊脉了。”说着,丽儿就随着新月走出了厢房,往珊儿的房间去了。 刚到门口,新月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新月没有进去,而是隔着已经掀开了帘子,看向里面的这对夫妇。 孔茂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眼角带着笑,一会看看孩子一会看着虚弱的妻子“珊儿,真是辛苦你了,人们都说,这孩子,比足月的小娃娃,还要胖一些。” “他身体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费力的把他生下。”说着,珊儿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凉的紧,生怕冻到孩子,就把手抽了回来,却被孔茂握住“手还真是凉,我给你捂捂。” 以前的时候,姑姑也打算把自己嫁给孔茂,那时,容旭早早定下的未婚妻还是萧氏。新月或许也用心打量过他吧,因为毕竟要成为自己夫婿的人。 而孔茂,一直都是那个彬彬有礼,甚是有些书呆子气的少年,他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少年束冠,又正式又贵气,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翻了又翻,都快翻散架的书。 二人也是都带着隐约又朦胧的感觉,一点点的长大的吧。后来,横生变故,改变的又何止是一个萧南音的命运。 如今,少年时,也算是动过心的少年人,已经有了倾心相待的人,还有了珍贵的孩子,新月也早已经不再有所期待,二人也就此,从朋友,变成了一生的朋友了。 第81章:生辰(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没有再停留,见屋里的二人,正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喜悦当中,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丽儿,简单的交代了她几句,也就离开了。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新月伸手撑着头,此时天已经大黑,再过一刻钟就要宵禁,所以马车驶的格外快些。 到了府里,曹氏正在等新月,新月见她脸色不错,嘴角还难得的带着一缕笑意,问道“大嫂可是有什么好事?” “也算不得好事,但确实不是坏事。你大哥的属下刚才传来消息,说你大哥已经从北营那狭小的牢房里,转到城里的天牢关着了。我父亲就在刑曹司当差,我们之间想照顾他一下,也方便。”曹氏说完也是忍不住的笑。 新月也是大喜过望“当真,那真是太好了,重阳刚过,十月里就是太后的寿辰,虽然现在是国丧,但是陛下任孝至极,必定会随太后心愿,释放哥哥的。” “是啊是啊,你哥哥给我的信里也这样说,没准,不用等到明年,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曹氏亲切的拉着新月的手,却见她手上无力,还有些凉。 “怎么了?是珊儿不好了吗?不应该呀,我得到的消息是母子平安。”曹氏细看,新月的脸色也不太好。 新月摇摇头,半晌才对曹氏说“大嫂,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妇人生孩子,实在是太可怕。” 曹氏见新月好似肉痛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看来是真的吓到,笑她道“女人都得经这一遭,你看嫂嫂我,也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生敏慧的时候,也是去阎王殿转了一遭,但是你看敏慧,这么的天真可爱,我把她抱在怀里,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亏。” 新月点点头“嫂嫂,你和珊儿都辛苦了。” “傻丫头,你虽然早已经到了做娘的年纪,但依然是两眼懵懂,等以后你做了娘就知道了。”曹氏给新月暖了暖手,后厨送来夜宵,曹氏非看着新月一口口的吃下,才放她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颦儿已经吩咐人给她打好了洗澡水,新月泡在温热的水里,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日立冬,也是新月的生辰,双十之年,也是个很值得庆祝的日子。曹大嫂嫂特命人去了六宝斋给新月叫了个席面,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待客,新月想了想,真的能请来自己生日宴席的人,好似只有珊儿,瑶儿姐妹,其余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都已经成婚嫁人,与自己这个,与夫家和离的人,划清关系。 瑶儿月前,随着自己的丈夫曹捷去赴任了,这时并不在京中,珊儿还没有出月子,自然不便前来,一时间,新月觉得自己的人缘还真是差。 眼见到了午膳的时间,六宝斋的菜也送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一份礼物,放在上好的乌木盒子里。 问送菜进来的人,那人说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细想,就知道这应该是六宝斋的老板,季飞宇送的,果然,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就知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送得起的。 盒子中放了一对宝钗,钗头上各有两只翠色的金鱼,细细看,是用翡翠雕刻而成,金鱼的鱼鳞都掐了银丝,圆鼓鼓的眼睛上镶着艳红如石榴子的宝珠,两只金鱼相依相扶,甚是活灵活现,钗身为银质,上面镌刻了梅花花纹,说道冬天,自然是梅花,这也真的是有心了。 这东西虽然奢华又内敛,新月也喜欢,但她当然不会收下,合上盒子,正准备让颦儿送回去的时候,外间有仆从来传话“姑娘,太子殿下的侍郎官来了。” “萃髓?”新月皱眉,她一直以为,萃髓随着太子殿下一起战死了呢。 于是赶紧请人进来,远远的,见萃髓从廊间走来,他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左腿也有些不利索,他应该是一直在养伤,今日,也是勉强而来的吧。 萃髓拘身准备给新月行礼,新月赶紧让颦儿把他扶起来“萃髓,你来了,快走下。” 萃髓腿脚不便,但十分坚持,不可坐下,行好了礼,掬手捧着手里的长匣“今日是姑娘您的生辰,奴才奉太子之命,为,为您送生辰贺礼。” 新月见他低着头,话语里也带着哭腔,一时也被触动了心肠,他的话,好似容昭还在东宫中,好端端的,特命身边最稳妥的人,来给自己送生辰贺礼。 “殿下有心了。”新月站了起来,对着南边拘身谢过。 萃髓掬手,新月亲自从他手里接过长匣,抽去上面的盖子,呈现在新月面前的… “这副禁步,是殿下临走时,吩咐工匠,连日赶工,收集材料,制成的,殿下说要送您做双十的生辰贺礼,即便是殿下弥留,也不停的交代着我,一定要送您这件礼物,殿下说…” “萃髓,我明白,我明白”新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开口打断了他“我明白,她送我这个,是贺我,以后人生的每一步,都走的稳妥端方,我明白的,我怎么能,不明白他呢?”说着,新月手指颤抖的摸着这禁步,一片半个巴掌大的玉片上,雕刻出了极尽美好寓意的画面,下坠着一块小一点的镂空玉佩,上面是圆满的昭日,环着新出的月亮,覆被着祥云,下面是一颗颗精美雕刻的玉珠,玉珠间坠了香料,步步生香,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这是个十分奢华,有些僭越的东西,新月不过是一个安宣侯之妹,是不配拥有这样近乎于礼器的配饰,这应该,是容昭做来,让自己做他的侧妃,以后的皇妃时,佩戴的,他真的,想了很多事情,想的很远,唯一没能想到的,就是他生命的长度也不过尔尔,太早的许下诺言,也只会让这么珍贵的东西,堆在一边,毫无用处。 萃髓见新月落泪,心中感慨,道“姑娘,殿下气绝之前,一直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望着天上的明月,对奴才说“你望这月,是新月呢”。奴才本也是死在战场上的命数,只是殿下同奴才说,让奴才一定要回来,送这禁步给您,他的用意,您明白就好。” 新月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萃髓好似完成了任务,有气无力的应付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走后,新月看着这盒子,对颦儿说“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戴它的福气。即是没福气,又何必拥有呢,放起来吧,放的紧实一些,不要让人发现。” “是”颦儿接过,看着盒中的玉佩上,落着新月晶莹的泪,她把盖子盖上,让这禁步和新月的眼泪,一起封盖下去。 “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您要用饭了吗?”翡儿从外面走进来,见本来心情不错的新月,此时手扶着头,眼睛也红红的,于是问“姑娘,您怎么了?” “无事,无事,既然是大嫂精心准备的,我也不好辜负,你去把敏慧和敏聪还有大嫂叫来,我们一起用饭。” “是”翡儿心想,新月最喜欢两个孩子,他们在,新月一定也会高兴起来。 如此,新月慢慢的走到饭厅,长方形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其中摆在最中的,是六宝斋最有名的六道菜,以往,就算是再有钱,也不一定能一次吃全这六道菜,如今它们就这样摆在新月的面前,一贯喜吃喝的新月,却也只是兴致寡然,看着这菜发呆。 “姑娘,晋王殿下到了。” “什么?”新月一个不察,差一点从绣凳上翻下去。 “晋王殿下来了”来传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新月也沫儿和翠儿的搀扶下,坐稳当了“他人呢?” “王爷从前厅拜会了夫人,说是要见姑娘您。” “我?为什么要见我?”新月扶着心口,见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给你送礼物。”容映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刚才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把新月刚才人仰马翻的样子,都看在了眼里。 这是自从太子丧事后,两个月来,新月第一次见到容映,他也确实不太容易见了,身为当今陛下唯一在世的皇子,他必定是个大忙人呢。 “我,小女与殿下从无交集,殿下的礼物,小女承受不起,多谢殿下好意,还请您回去吧。”说着,新月就下了逐客令。 “是今日,本王在太后宫里,与陛下一同为太后请安,她说起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是带着太后和陛下的礼物来的,徐侯女,还不接旨。”新月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讽刺道“还不知道,如今宫里传旨赏赐的公公,竟由晋王殿下在做了。” “倒也不是我在做,而是宫里的传旨公公忙,何必让他跑一趟呢,我这亲自给你送过来了。”说着,容映从门后露出整个身子,他一只手上,提着三个用锦布条捆着的盒子,那布条上还有线头毛刺,甚是潦草,一点也不像是什么皇家的赏赐。 新月不得不站起来,拘身向着南边一礼,算是行礼谢恩,随后让沫儿上前,把礼物接过来,容映却一别手,不让她拿,然后继续伸着胳膊,让新月来拿。 二人隔着一道敞开的门,新月怒瞪他,容映却笑着“那眼珠子怕是要瞪下来了。” “姑娘,江侯爷和江大将军府上,为您送来了贺礼。”新月正愁脱不开身,这来传话的人,真的是救了她,她也忍不住轻松一笑“是吗?快请进来,我在二门处见他们。” “是”传话的人又转了回去。 而新月整理了一下衣裙,踏步走出自己的房间,与容映面对面站着,说道“你要是想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吧,累了就走吧,不送。”说着,新月抬步往二门走。 可还没走几步,新月听到木盒落地的声音,而就在这时,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 “他们家的人,你就笑脸以对,出门迎接,如何,还真觉得自己,能嫁给江扬?”容映把新月生生的拉了回来,二人四目相对,容映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就动了气。 刚才自己来的时候,容映想着,她的双眼通红,刚刚哭过,满脸愁容,就连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又急又怒,没有一丝笑意,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接都不屑的接,这会,这会却对一个只派下人来给她送礼物的人笑,容映觉得自己此时都能喷出火来了。 新月被他拽住,差点摔倒在地,那次不愉快的遭遇,让新月对这种无力反馈的感觉,反应特别大,只见她脸色大变,整个人用力的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我没有要伤害你”容映见新月是拼命的挣扎,但他就是松不开拉着她的手,他松不开。 “那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放开我。”新月挣扎,力气失去的很快,这种熟悉的感觉,又让她想起自己浑身湿透,在河滩上奔跑的场景了。 “你…你别哭啊。”容映松开了手,新月的眼泪,与他如烙印在心中的毒火。 新月脱力,后退了好几步,才会两个丫头扶住了,新月又气又羞“你干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你去。”容映暗下眼色,把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隐藏。 新月抚着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你鼻子下面的嘴只是用来吃饭的吗?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容映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 “多谢你来贺我生辰,只是你要是不来,我能活的更久一点。”说着,新月甩手,准备向外走,容映追了一步,新月就停下了步子,容映差点没刹不住脚,就栽在新月背上,堪堪停住,容映觉得有些狼狈。 新月垂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我…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容映倒也坦率“我不想走。” “那你怎么样,才能赶紧离开?”新月抿着嘴,很是苦恼。 容映见噘着嘴的新月,嘴唇向里,整个嘴巴圆鼓鼓的,甚是可爱,是啊,想见她,一见她心里就好受了,就总是觉得她有趣“我送礼与你,都说礼尚往来,你难道不请我用饭?” “今日就不必了,我大哥不在家,你是个男宾,我怎么能宴请你,而且现在是国丧,不便宴饮,晋王还是先回去吧。”说着,新月伸长了胳膊。 容映看着新月的手腕上,自己刚才抓过的地方,已经青紫了起来,暗骂自己太过用力,随后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日先回去,改日,改日你要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请晋王殿下来我的婚宴还差不多。”新月说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己本意是就跟永不会有的婚宴一样,她也不会请他吃饭,但是这话在容映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的意思了“你要嫁给江扬了?” “我什么时…你要做什么?”新月发现容映的眼中起雾了,这是他一贯的眼神,雾蒙蒙的,看不透,观察不出他的任何想法,但是,这绝对是,最危险的信号,如此,也就是说,他要对江家不利? 新月赶紧回想,在自己梦里,江家好像并没有出任何问题,江扬也顺利的封侯。 “我不准,你嫁给他。”容映一字一顿,充满威胁的说完了这句话。 “那你准我嫁给谁?我听你的。”新月觉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 “你说呢?”容映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新月是不是爱,但只是从他的各种表现来讲,应该就是爱吧,既然爱眼前这个女子,依照容映的性格,自然要把喜爱的人,握在自己手里。 “那好,我要做皇后,等你登基后,我要你,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昭告天下,娶我为后,如何?做不到吧。”新月笑,天下人,怎么能允许他娶一个二嫁之女,在说了,新皇登基,第一道旨意,肯定是立定先帝的封号,为先帝歌功颂德,也为自己皇位得来的正统证明,这第一道旨意,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用来立后,那就是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并且历史上留名,也是昏君一个。 “好”容映不假思索,倒是惊的新月下巴都要掉了“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答应你,恩,皇后,可以。”容映轻念着“可以”,好似许给新月的不是什么皇后之位,而是一句随意的答允。 新月皱眉,容映却因为得到了新月的答复而心满意足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与江家的婚事,我会替你搅…” “不用你管”新月赶紧打断了他“除此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容映好似心情不错,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剑,低头看着新月。 “那就是,你真的立我为后前,不允许掺和我的事。” “比如呢?” “比如我的婚事。” “你都要嫁给我了,还有什么婚事可言?” “我什么时候说嫁给你了。”新月压低声音,也是让自己不要气爆炸。 “你刚才自己说的”容映觉得新月是不是真的摔坏脑子了,刚说的话,就不记得了。 新月咬牙切齿“那要等你,真的,做到了才行。”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为什么做不到。”容映觉得新月有点奇怪。 新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到时候就知…” “够了,等你做到了在说,还有,你必需答应,你做到之前,绝对不能搀和我的事情。我的婚事,我的选择,还有不能把我卖给梁国。” “你在梁国人眼里毫无价值,还浪费了他们十个暗卫,不用我卖。”容映难得耿直的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你说你答不答应吧。”新月指着容映。 容映思考片刻问“你要是嫁给别人了怎么办?太后必要以死相逼你,你肯定拒绝不了。” “谁说我要嫁给别人了,而且我也不会拒绝。” “你这话,矛盾”容映只觉也算是个聪明的人了,但就是被新月绕的,很迷惑。 “总之,你答应我,我也保证,我不会嫁给江扬的。” 容映听后,摸了摸下巴,甚是苦恼的样子,因为他实在吃不准新月。 “不只是你,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刚刚从泥潭中脱身出来,我怕再一次所托非人,所以,我宁可不在托付我自己,而是靠我自己活着。”新月第一次同容映说心里话。 “你真这么想?”这话,倒是容映从没想过的问题。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好了,我要走了。”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院子。 容映还想跟着,但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新月的背影,思考起了眼前的事情。 等新月亲自见了江家的人后,回到院子里,容映就已经走了,而他带来的礼物,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沫儿将江家送的礼物,一并放在了新月的面前,新月让她都打开。 只见江家的两个盒子里,大的那个是庄老夫人送的,里面是一只玉项圈,下坠着一只金锁,金锁上的宝石甚是曜目,但也是普通金银之物,新月挥挥手,让收了起来,而那份也是庄老夫人准备,却以江扬名义送来的,却是一只素雅的玉镶银边的手镯,银丝将玉镯若隐若现的包裹着,上面是蝴蝶,鲜花等代表情意的镯子,新月叹气,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两个都收起来吧,以后还要还回去。”新月亲自把盒子盖上。 “是”沫儿依言,收了起来。 新月看着容映带来的盒子,皇上和太后的赏赐,一个是一幅画,一个是一套头面,赏来送去不过也都是这些东西,唯独剩下上面的这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新月不想打开。对翡儿说“把它收到一边,轻易别让我看见。” “姑娘难道不好奇里面的东西吗?”翡儿见新月动都没有动这个盒子。 “不好奇,也不想好奇。”新月点了点这个盒子,应该是簪子什么的话,既然自己不想要,又何必好奇呢。 “是”翡儿疑惑着,但不敢多问,就去收好了这个盒子。 第82章:打道回府(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再过不到二十日,就是年下了,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的曹氏,始终没有听到,要放了徐新泰的消息。 尤其是这几日,新月总是见她心烦意乱,对自己也是有了些冷待,倒也表现得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其中因由,新月心里也是有数的。 新月去她房中找她的时候,见她侧坐在榻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府中的事情也管不成了,见新月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对身边人“拿个凳子来” 新月坐下后,曹氏才勉强的笑了笑“找我何事?” “是来问大嫂府里的年下之事,可准备妥当,有我要帮忙的地方吗?”新月仔细的看了一眼曹氏的表情,见她有些懊恼的说“你瞧我这精神,不过我倒是让田嬷嬷按照往年的样子在准备了,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身上的伤好好的养…哦,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说着,曹氏从软榻上起来。 又想起一桩事的对新月说“明日,是腊月初十,上清宫也在这一天开坛祈福,京中的女眷们,都要去上清宫求符纸,贴在府中以求来年和顺,我这个样子,是没有精力去了,而,而且如果去的话,定会被,被她们耻笑。” “我去吧”新月觉得曹氏说这话,像就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也不是坏的意思,也是自己开口要帮忙的。 “新月,你本不用去的。”曹氏也感觉到了新月,是意识到自己在故意说这事跟她说,她伸手拉着新月的手,她的手凉了下来,如同她此刻对待曹氏,有的不多的真心实意。 “倒也没什么”新月将额间的碎发别再脑后,得体的笑了。 “这,这不是我的本意”曹氏想伸手,在握住新月的手,新月却早已经把手收了回来,对曹氏说“今日来,还有一事跟大嫂说。” “我…”曹氏之所以会跟新月离心,就是因为有些怪新月迟迟不肯应允太后,嫁给她的外甥江扬之事,才会一直不肯给徐新泰说话,拖到如今。 新月早就看明白了,于是对曹氏说“刚刚太后来信,说陛下已经允准,在正月十六,开朝复印后,就将哥哥放出来,也会下来对哥哥的处置,陛下的意思,是拘禁哥哥与上驷院一年,在将哥哥发配自江老将军麾下,从百夫长做起。我来这里,就是告诉大嫂这话的,如此,大嫂可恢复精神,好好处理家中之事了?” “当真?”听了这话,曹氏立刻从榻上起来“你哥哥能回来了?” “是啊”新月笑后,就站了起来,对曹氏道“还有一事,如今,哥哥的归期已定,明日我去上清宫,为咱们安宣侯府求来新年符纸后,新月就要回到我的院子去了。” “你可是因为刚才之事?不是这样的,新月,你若是不想去,你是可以不去的。”曹氏也从榻上起来,拉住新月的胳膊。 “自然不是,在府里叨扰嫂嫂多日了,这民间也有习俗,出嫁之女,不便在母家过年,我就不在这里给嫂嫂你添麻烦了。”说着,新月转身准备离开。 “新月,你是又要与我生分了吗?我,我不过是打错了一个主意,你就又…” “大嫂啊,你心中有我的哥哥和与我哥哥有的两个孩子,这样就足够了,我们本就不是亲近的人,如今不过是因为,我们共同在意的人,有了一些联系,如今,你担心之人,已经就要回来了,我们只需要像以往一样,隔着一层生活吧。”说着,新月转身要走,但是曹氏还是不肯放开新月的手“你也真心对待你的瑶儿的,她就完全对得起你吗?” “我不求她对不得对得起,我只是付出真心而已。”说着,新月走出了曹氏的房间。 新月回到房中的时候,颦儿和翡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只等着新月跟曹氏辞行回来了。 “姑娘,我们几时走?” “后日一早。” “姑娘不是说,明日就能走吗?”颦儿有些不自在的问。 “你在这里住的很不开心吗?”新月坐在颦儿旁边,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没有”颦儿口是心非,翡儿却直直的说“姑娘,这安宣侯府,其实也从未真的接纳过我们,府里的婆子和下人们也都从未…” “好了”新月也给她倒了杯茶“如今哥哥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新月用手托着头,有些闲逸的对两个丫头说“把茶喝了,然后好好地给我挑件明天穿的衣服,我真是欠这个地方的,不过,为了敏慧和敏聪,我也喜欢,也希望这个地方,能好下去” 颦儿打开衣柜,新月看着新做的衣服“哥哥的一件,两个孩子一人一件,后日走的时候,就送给大嫂吧。” “是”颦儿从衣柜里取了下来,而衣柜中,也只剩下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新月并不满意,对二人说:“取我那件青色的长褙裙来。” “是”颦儿解开包袱,拿出新月很喜欢,常穿的那件袍子,挂在了衣架上,颈边的珠子,大小合宜,花纹也是新月喜欢的莲纹。 “就这件吧。”新月选定了衣服,垂下目光,又拿起放在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新月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说是要走一遭,但谁也不想出门就被人戳脊梁骨吧,想着想着,新月辗转反侧了半夜,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又心事重重的醒了。 今日是不能晚了的场合,新月也不再赖床,于是起身了。 颦儿给她穿上鞋子,撩开帘子道“今日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不知道午后会不会下雪,姑娘,我们从山上下来,就回咱们的院子吧。” 新月抬头,从半掩着的窗户探出眼神,果然,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然后点了点头“好,下了雪,就算是官道也不会太好走。” “是,那奴婢就派人跟王伯说一声准备着。”说着,颦儿在新月肩上,落了肩披风。 新月耸了耸肩,把披风往怀中拢了拢“今日还有些冷呢,让翡儿把我的鹿毛靴子找出来,今日要走好些路,脚冻僵了可不行。” “是”颦儿出去后,新月洗了脸,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今日并不是要出风头的日子,新月自妆盒里挑选了两样简单大方的首饰后,还挑了一只白中带着一丝粉色的绒花钗,这也算是,为还未出丧期的太子,太子妃守孝吧。 打扮妥当后,新月踩了踩脚底的靴子,长裙落下,盖住了鞋尖,新月觉得此时自己就好似踩在一簇棉花中,又暖又软还很是跟脚。 “用饭吧,姑娘”颦儿端着亲自熬的米粥,放在了桌子上。 新月点点头,桌上有她爱吃,但并不是此季节,又很难制成的瓜菜,瓜菜拌入了鸡丁,炒制的咸甜入味,最是下粥饭。 “不是说,不用做了吗?”新月觉得麻烦,耗费又多,所以从冬日起,一直到来年春日,就吩咐不必做了。 “这个是早上,夫人身边的安儿送来的,说是厨房昨日做的,知道姑娘爱吃,就送来了一小坛子,倒是够姑娘吃到春上的。”颦儿将瓜菜往新月的手边递了递。 新月望着这一小碟子菜,这必是曹氏安排的,于是对颦儿说“秋日里,你和翡儿收了一些金桂,做了桂花蜜,然后再让王大去药铺挑拣一包上好的陈皮,一起送到慧儿那里,她染了风寒,要吃药,也吃不下饭,就让她的嬷嬷在她吃过药后,给她冲了桂花水,甜甜的抵了苦药水的味道,再加上了陈皮,也可健肠胃。” 吩咐完,新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切成丁的瓜菜,这菜实在是难得,也是难得的好吃,于是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新月,吃着瓜菜,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一大块的紫米糕。 坐在马车上,新月有些懊恼的揉着肚子,若是一会生了闷气,再搅合这一肚子的饭,肯定会很不舒服的。 “姑娘,可是噎到了?”翡儿端来茶水,递到新月的手边。 新月接过,喝了两口,倒也好了不少“都怪颦儿,把粥煮的太好喝了,害我多吃了一碗。” “奴婢前日也煮的这粥,姑娘只喝了少半碗,也没害到姑娘。”颦儿不服,手也拍着新月的后背,为她舒气。 “是啊,只是今日的格外的好吃些。”新月笑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姑娘,这笼山难行,偏这国师的上清宫就建在此处,不知道今日我们能不能坐着马车上去。”颦儿有些为难,此时已经出了南城门,再行四五里路,就到了笼山。 “笼山?”翡儿初来乍到,自然对这座山,并不了解。 “是啊,就是像鸡笼一样的,四边差不多高,而山顶却突然陡峭了起来。一般马车只能停在半山腰,后面的路都只能走上去,不过,今日来求符纸的,都是女眷,国师应该会施法,让马车都上去吧。”颦儿期待的问。 “施法?”翡儿好奇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是啊,笼山上的上清宫,是虞鹤国师亲自选的地方,若是他想放人进去,马车虽然有些困难,但一定能上到山顶。若是虞鹤国师并不是很想人来,马车就只能停在半山腰,人要自己走上去。就跟国师施了法一样。”颦儿把虞鹤的能耐,说的神乎其神,新月从旁听着,也只笑笑。 “当真?”这么一说,翡儿的思绪早就飞到了笼山下,去亲眼看看了。 “姑娘,您笑什么?您忘了,上次世子夫人带您去上清宫烧香,咱们的马车,和那日所有的马车,都没能上去。”颦儿还以为新月忘了。 新月摇头“我自然没忘,所有,你就去打听了这件事?” 颦儿点头“是啊,奴婢还听说,京城的人,都来这上清宫烧香,但能坐着马车上去的日子,屈指可数,一年里,也不过只有夏日,天气好。虞鹤国师最喜欢的几个日子能上到顶上。” “那现在是冬日,今天天气也不好,我们的马车肯定上不去了。” “不止是咱们的,就是陛下来,虞鹤国师也只是让陛下坐着轿子上去呢。”颦儿还在热烈的讨论着。新月却已经失去了兴趣,撩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这天还真是憋了好大一场雪。 笼山脚下,今日是虞鹤开坛做法的日子,山脚下自然是十分热闹的,还有商贩摆了摊位,在这里售卖吃食和杂活,新月透过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车夫也放慢了速度,这里人多,踏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今日必少不了达官显贵,此处还有些乞儿,跟在马车边上,已期望能讨要到一些钱财吃食。 新月见有一大一小两个乞儿模样的孩子,跟着他们的马车,于是对颦儿说“你把包来的点心,解开一包。” “是”颦儿也见了这两个乞儿,立刻解开了包袱,拿出了一包点心,撩开帘子,递给了一直在跟着的两个孩子。 “姐姐,姐姐,求您了,求您了。”见有人伸出援手,就有四五个乞儿靠了上来,原本跟着的那两个孩子,却被挤到了一边,大的那个手里有一块枣泥糕,而小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拿到,车夫见如此,就只能把车越赶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都给他们吧,大的那个孩子,都在换牙了,却还没有敏慧高,多给些。”新月把包袱里的三包点心,都递给了正在分发点心颦儿。 “姑娘,那里面的肉酥饼是您带给国师的啊。”翡儿有些为难,新月倒也豁达“没了这肉酥饼,他还能饿死不成,倒是这几个孩子,这天这么冷,多吃了,或许就能撑过去吧。 “是”翡儿听了,也就下了车,帮着颦儿分干净了手里的点心。 眼见乞儿越围越多,原本只有五六个人,这会竟围过来十二三人。 新月看了这阵势,再看前后的马车,一旦停下施舍,就都围着十二三人,这天子脚下,还是大聖国寺下,怎么围了这么多乞儿啊。 “没了,没了,去别处讨吧。”那群乞儿倒也守规矩,不给绝不抢要,颦儿也分的均匀,每人手里都有二三块糕饼,除了一开始那个小孩子手里,什么都没有,大的那个手里,倒是分到了一块肉酥饼。 小的自然哭闹,大的那个孩子,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肉酥饼放到小的那个手里“快吃,快吃,一会被爹搜刮了,咱们都得饿死。” 小的好似听懂了,接过肉酥饼,用脏兮兮的手,把巴掌大的肉酥饼一分为二,递给了大的那个,二人就在路边,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肉酥饼,而大的手里还有一块枣泥糕,二人却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 新月把这幕尽收眼底,新月对颦儿说“悄悄的,给这两个孩子几个铜板,在让小三子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 “姑娘,就是两个乞儿兄弟,有什么可看的?”颦儿此时已经上到马车上了。 翡儿看了看说“这两个孩子,身上都是伤痕,衣不蔽体,若是亲爹,还有一口气在,自然不会让孩子受这般苦。” “那万一是他们的爹病了,伤是那些大的乞儿打的呢?”颦儿问。 “那肉酥饼,要比枣泥糕好得多,一般的孩子,若是爹病得不能管事,定会把肉酥饼留着,给大人吃,这两个孩子,还怕他们爹把肉饼搜刮了去,若不是不孝子,就一定有隐情。这太平盛世,若是个好手好脚的男子,还能饿死自己的两个孩子不成?去,让小三子去看看。”新月带着命令的口吻,颦儿也只得照做。 等颦儿回来的时候,有些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这两个孩子,非得抓着我的手,弄脏了我的手。” “颦儿姐姐,咱们也是苦出生,也是家里饿的吃不上饭了,被卖的,您都忘了吗?咱们若不是跟了好主子,也怕是在路边乞讨,被打的浑身都是伤。”翡儿因着伺候新月的时间晚,一贯看颦儿的眼色,颦儿说东她不敢往西,这么驳她的话,还是第一次。 新月听了以后,满意的点点头“翡儿说的是,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弄脏了…”颦儿低下了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好了,要晚了,我们快走吧。”说着,马车就又从新开始行使。 到了山半山腰,这里有好大一片空地,左边的空隙更大些,专门劈来停放马车的,而右边修了遮雨亭,此时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停了马车,在这遮雨亭里稍作休息。 新月也没有在马车上停留,下了马车,颦儿翡儿也收拾好了包袱,跟在新月身后。 新月戴了帷帽,只是把前面的帘子掀开,遮雨亭是应酬说话的地方,自然不必遮遮掩掩。 人群中,新月很快看到了与她相熟的几位夫人,于是走了过去“新月见过张夫人,王夫人,李夫人。” “是徐侯女啊,您也来了。”李夫人是三位夫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位,与新月素有交情。 “是啊,大嫂在家中忙,敏慧也生了风寒,她分不开身,我这个闲人啊,也就代她来这一趟了。”新月笑着,其他两位夫人也陪着笑意。 “对了,还要问一下三位夫人,前面的路如何了?马车可能上去?”新月环顾四周,发现一众香衣玉环的夫人小姐们,都好似等着什么。 “刚才已经有两架马车上去了,有两盏茶的时间了,约莫再过一盏茶没回来,咱们就能坐马车上去了。”说起这事,神情冷淡的王夫人来了精神,开口对新月说。 “那如此是最好了。我自从生了我们家老二以后,这腿脚一到阴雨天,就酸痛,这要是走上去,还不要了我半条老命。”张夫人一听就忍不住抱怨,其他两位生过孩子的夫人倒也深有体会,片刻,李夫人问新月“你小姑…不是,衍文公府的世子夫人可生了?” “生了,孩子都快百日了,是个男孩,只等过了年,出了国丧,就待客呢。”新月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影响,笑的依然很是完满。 “听说,嫁到曹家的那位,也有孕了?”王夫人问。 新月点头“夫人真是消息灵通啊,是啊,瑶儿刚刚有孕月余。” “这两位郡主真是有福气啊,尤其是瑶郡主,这成婚当年就有了身孕。”张夫人听了也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新月陪着笑,只听她们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正听着,新月听到了马车铃铛的声音,两辆马车又原路返回了,引得一众等待的夫人小姐们都大失所望。 “这次到了那里?”有人问回来的车夫。 “还是未到落车台,我们家主子已经上去了,各位夫人小姐,还请尽快吧。”听了这话,这些夫人们,也顾不得腿脚酸痛了,都或坐车在上一段,或直接向上走,这会简直是如鸟兽散的一个都不剩了。 新月在原地看着,不过片刻的功夫,有些疑惑的问“她们怎么着急上去干什么?” “姑娘,您又忘了,国师有规矩,听学赐福的座次,无论身份高低,都按照先来后到,无一例外啊。”颦儿拉着新月,也赶紧往上走。 新月还真把这茬忘了“好吧,我走,我走,你别拉我。” “快点吧,姑娘,咱们若是坐在后面,就更要被人嘲笑了。”翡儿也懂了其中关窍,于是推着新月向前走。 新月点头,就这样在两个人强拉硬推下,倒也走的舒坦。 走了不过四五百步,新月就听有人叫她,回头是快去快回的小三子“姑娘” “回来了,探查的怎么样?”新月脚步不停,问道。 小三子喘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对新月说“姑娘猜的果然没错,这其中有猫腻。那两个…” “喘口气,慢慢说。”新月见有人看自己,落下头上的帷帽,小三子也隔着颦儿,给新月回话道“那两个孩子口里的爹,并不是他的生身父亲,不仅他们,咱们这一路遇到的,年纪不过十岁的小乞儿,口里的爹都是一个人。” 第83章:打道回府(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原来这周围一圈上的乞儿们,都是被人专门养着,白日放出来乞讨,夜里怕是要把讨来的所有东西,上交给这个叫“爹”的人,才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姑娘接下来怎么做?”小三子问道。 这话还真是问到新月,她只是感觉到有些猫腻,还真没想过如果查清楚了,自己要怎么做? 正想着的时候,新月听到了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江扬,而他的身后跟着两顶轿子,前面的那顶轿子,颜色深一些,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坐着的是庄老夫人,后面的那顶轿子,是浅颜色的,应该是江赞尚书的妻子,这两顶轿子都是四个人抬,而江扬身边,跟着一位骑着半大的小马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儿子江枫。 江扬看到了新月,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新月让到一边,二人也不过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庄老夫人的轿子已经过去了,然而跟在后面的陈氏的侍女,认出新月来,告诉了陈氏,于是慢慢,陈氏的轿子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新月屈膝“夫人安好” 陈氏撩开了帘子,笑着对新月打招呼“许久不见你了,徐侯女。” “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夫人可还好?” “多谢记挂,还好。姑娘怎么也不坐个轿子,这么走上去,天气还这么冷,脚不痛吗?”陈氏关切的问。 新月摇头“小女身上穿得厚,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炉,所以并不觉得冷,夫人先行吧,一会怕是要占不到好位置了。” “既如此,那你就慢慢来,我定会为你占个好位置。”陈氏不好叫前面的轿夫等自己,于是也就说了几句,匆匆与新月告辞了。 新月见陈氏走后,依然继续向前,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 “姑娘,我们要不通报府尹吧,府尹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颦儿见新月发呆,于是对新月说道。 新月想了想摇头“这个地方,既靠着金陵,再往前,就是江宁府,这个地方,还有国师的上清宫,是个管不好,又不好管的地方,所以,我觉得,金陵的府尹,未必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只是不想管而已。” “那怎么办?”翡儿也觉得那些乞儿可怜,想让新月插手管这件事情。 新月沉思后,对颦儿说“我记得上清宫每隔几日,就会有施粥的地方,只要虞鹤在上清宫,他总是会在的,虞鹤也定是知晓,我去问问他吧” “可是今日国师定是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见咱们。”翡儿若有所思的说。 新月笑“他怕不是等着我呢,咱们走吧。” “是” 说定,新月一行人已经被落在了后面,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 上清宫,建与先帝二年,大聖立国,就笃信道法,尤其是先帝,更是入迷,当今陛下也是如此,如此,这上清宫的香火,已经三十多载经久不衰。 新月站在宫门前,每次来,都觉得这里又气派又清雅,既是虞鹤亲手打理的,自然是和他的脾气的。新月又想起梦里,容映登基后,第二年就把… “姑娘,您来了”太波拘身,给新月行了个道礼。 新月笑“太波,你在等我?” “是师父想在讲道前,见姑娘一面。” 新月点头“我也正好有些话,想找国师说说。” 说着,新月就随着太波,从一侧的门,绕近路,去了虞鹤在的后殿。 进到后殿,虞鹤身上已经换上正式的法袍,肩上还披挂着羽衣,头戴莲花冠,甚是隆重,他花白的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面色也红润着,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从蒲团上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簇香灰,旋手握在掌间,笑着对新月说“来了。” “见过国师”新月拘礼,也回以笑容。 “喝口茶,歇歇脚。”二人一起来到后室,太波也端上了茶,放在新月的手边。 新月正累,也不推迟,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雪还未下,国师这里就已经有今年的霜茶了。” 虞鹤听了,笑着对太波说“如何,我就说她尝不出来这茶是什么茶。” “姑娘,一到您喜欢的铁观音,这茶叶子从那棵树上,朝向那里,你都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这不喜欢的茶,舌头就钝了。小的这十遍经书,是抄定了。”太波很是懊恼,端这茶盘,气冲冲的出去了。 “你们打了赌?”新月有些错愕的问。 “是啊,就赌你猜不猜的出来这茶是什么。” 新月听完,又喝了一口,只品到了一丝的异样“这也不是陈茶啊,茶香也是霜茶的香气,就是会为有些涩,难道不是太波烹茶的时候,茶叶放多了的缘故?” “这就是陈茶,只是一开始炒制的时候,就比普通的茶炒的干一些,这一年的时间,慢慢的回潮,倒是又焕然了新的风味,再尝尝。”虞鹤也喝了一口茶,解释道。 新月再喝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果然觉得那涩味里,正是那陈茶的腐气。 “这茶就品到这里,如何,你也一不小心,有了新的焕然?”虞鹤是专门备了茶,引出这一问的。 “国师您不知道吗?太后必定跟您说过了吧,要把我嫁给她的外甥江扬。”新月放下杯子,口渴解了,再喝一会就要跑茅厕了。 虞鹤笑“若是你在担忧这事的话,我便可实话跟你说,有那个人在,这个事,难成的很啊。” “那个人?谁啊?”新月一时还真不知道这虞鹤打什么哑谜。 虞鹤知道新月装傻到把她自己都骗了,于是点破道“我自住进这上清宫,就还没有算错过一桩事情。皇后之位此时就悬在你的脑袋上,你还瞒我?” “国师,您这么厉害,能把这帽子,给我摘了吗?”新月挥手,想要抓住国师口里,悬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不能”虞鹤笑了起来“这不好吗?” “不好,给你吧”说着,新月垂下了自己的手,露出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 “这聘礼都收了,不嫁就不合适了吧。”虞鹤看后,认真地说。 “这是晋王妃送我的,一个女人给自己丈夫的第二任妻子下聘礼?国师,我看您,也是该有看错的事情了。”说着,新月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抬高了声音说道。 “是吧,你这不是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你还给我装傻。”虞鹤不理发脾气的新月,自顾自的说“你们啊,也不是一段良缘,你或许找回了一魂一魄,让你的灵魂圆满,但你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抉择,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必要你自己抉择。” “好好好,我自己抉择。别在这里给我打什么哑谜了。国师,你可知道,笼山山下,有些乞儿,是被人聚拢在这里的,有人借着这些乞儿乞讨到的钱来谋生呢。”新月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虞鹤点头“我已经发现了,如何,你要管这事?” “你呢,会作何应对?” “你可知,我救出那些乞儿,也只是让他们不再被盘剥,他们一没有一技之长,二是年纪尚小,免不了也还会再出来乞讨。这天这么冷,他们若是失去了住处,非冻死不可。但是这些乞儿,跟着那些领头的,至少还有个住处,至少不会饿死冻死。”虞鹤卷了卷自己的袖子。 新月听后,赶紧问“你不是收留了太波,你这上清宫这么大,收留了他们,给你扫院子也是好的。” “新月,今日我这上清宫,可以把山底下那二三十个的乞儿都收进来,可是,这天地下,有多少失去父母,在街上流浪的乞儿,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就算是无父无母,也有个太后做外祖母,皇帝做舅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也横加干涉了你,和其他的人的命数,可是结局呢?容昭还是死了。”虞鹤靠在了椅子上,眼神怜悯的看着新月。 新月皱眉“但是能安置一个是一个,今日与我乞讨的那对兄弟,若是再不救出来,就会被饿死了。” “你不是给了他们一个肉饼,他们就有可能熬过这个冬天。” “可是一生这么长,还有无数个冬天。” “这就是你,无法管的了。” “我要管,我至少,不让这对兄弟死在这个,或者下个冬天。” “天真,既如此,太波”虞鹤抬声,太波就从门外进来“师父” “叫你二师兄,去山下把那些乞儿,一一盘问了,若有人控制了他们,就把他们救了,把做恶事之人送去府尹,告诉府尹,作恶之人的房子留下,让这些乞儿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说着,太波就出门去办了。 片刻,进来一位青年,拘身对虞鹤说:“师父,时间差不多了。” “新月,这是我的三徒弟太卿。”虞鹤与新月介绍到。 新月看了一眼这个样貌英俊清秀的青年,点点头“太卿道长安好。” “徐姑娘不必客气,太卿告退。”说着,太卿也就退了出去。 “这太清宫,以后由太卿来管?”新月记得在梦里也是如此。 “不是太波吗?”虞鹤皱眉,很是吃惊的问。 “怎么可能,是太卿”新月记得自己并没有记错,太波在虞鹤去世后不久,就下了山云游四方去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虞鹤直呼没想到,随后面色恢复正常“看来,这是我第一件算错的事情了。” “怎么说?” “太卿命中有情劫,而且一动必让他心中妄动邪念,所以我并没有传位给他的意思。” “你们道士还能娶妻?”这是新月没想到的。 “不能,我不是也一生未娶吗?”说起这些,一向好脾气的虞鹤有些不耐烦。 “反正这太清宫自你以后就没落了,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新月说的直,但相比这些虞鹤也是算的到的。 “那这样太波就…”虞鹤没说完,而是摇摇头“随他去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你的位置还是老样子,你且去吧。” 新月摇头“已经有人给我占位置了,不用故意照顾我,我自去就好了。”说着,新月起身告辞了。 走出后殿,太卿真站在门口,在等着虞鹤。 新月见他,又想起虞鹤的话,心想,如此好看的小道士,若是在野话传说中,就是狐狸等精怪最喜欢的男子,见他木木呆呆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走上邪路的人啊。 “姑娘可是不识得路?”太卿见新月从三个门口徘徊,一语道破。 “劳烦道长,给小女指个路吧。”新月皱眉,她没来过几次太清宫,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三个门,都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姑娘跟小的来吧。”说着,太卿亲自给新月引路。 “多谢道长”太卿在前,给新月引路。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始终与新月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二人就这样往大殿走去。 道路两旁的松树,比新月的腰还粗,但自这些树中,还有这一些梅花,此时已经全部盛开了,新月细看,竟然是京中少有种植的雪映,看到这种叫做“雪映”的梅花,新月还真是想起容映。 “道长稍候”说着,新月对颦儿说“去摘一支来。” “是”说着,颦儿就亲自去摘了,颦儿走了以后,新月才突然想起,问太卿道“不知,不知这些“雪映”,可否摘?” “师父没有交代,姑娘既喜欢,折一支观赏,也是好的”太卿笑,见新月低着头,不只是羞怯还是冻得,粉粉的脸颊,觉得心中有微风吹过。 “那就多谢道长了。”说着,颦儿也折了一枝梅花过来,上面有不少的红梅,但是十有七八都还是花骨朵,新月不禁的赞叹“不错。” “谢姑娘夸奖,只是这梅花要赶紧插入瓶中,不然就要枯死了。”颦儿有些着急的对新月说。 新月听后也是皱眉,她怎么没想到呢。 太卿见她着急,对新月说“姑娘可以将这枝梅花给小的,小的先用瓶子插上,等姑娘走的时候,在还给姑娘。” “当真?不会太麻烦道长吗?”新月看着手中这枝甚是美丽的梅花枝,若是枯死了,该可惜了。 “怎么会,姑娘从这个门出去,就到大殿了,小的这就把这花枝插上。” “那就多谢道长了。”说着,新月递出手里的梅枝,等意识到这有些逾越了,太卿已经伸手,从自己手里,把梅花枝接了过去,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太卿则已经转身离开了。 新月看着越走越快的太卿,皱皱眉,对颦儿说“这小道长走的如此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今日这上清宫上下肯定会很忙,都怪姑娘,还让人家给您引路,少真不知道,虞鹤国师会不会罚他呢?”颦儿直直的说道。 “我看你这丫头,真的是胆大包天,还责怪起了主子,翡儿抓住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新月笑着,亲自伸手去撕颦儿的嘴。 “错了,奴婢错了,还请姑娘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颦儿在翡儿抓住她之前,就跑来了,新月也来了兴致,追起了她,谁知跑了没几步,脚下好似猜到了什么滑石子,后退两步,就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容映觉得怀中一沉,然后收紧了胳膊,稳住了失去重心的新月。 新月一感觉到这是个男子的怀,就立刻如被烫了一般弹开“你,你放开我。” “也不是我主动抓得你啊。”容映虽然有些可惜,但此处离大殿极近,拉拉扯扯对新月名声也不好。 新月稳好了自己,拘身道“多谢晋王爷,时间不早了,小女就告退了。” “还早,虞鹤最是慢慢吞吞了。”容映自然不想新月走。 “我…”新月抬头,见有一朵红梅落在容映的肩膀上,想他刚才应该刚从那片红梅林间过来。 容映顺着新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膀,伸手拿下肩膀上的梅花,随意想要丢掉,却被新月制止“哎,别丢。” “怎么了?”容映及时刹住了车,展开手掌,那小小的红梅,就躺在的他掌心。 “这是你”新月指了指梅花道。 “我?本王何时是一朵梅花了?”新月一般不会跟容映说话,但是一说,容映总是一头雾水。 “这花叫“雪映”,如血珠一样映在雪上,而你的名字叫容映,所以,这就是你啊。”新月伸手“就不要把它丢了,送给小女吧。” 容映有些怔愣,于是翻掌,把花落在新月的手心。 新月双手接了,捧在掌心,又包在帕子里,随后拘身“小女告退了。” 这次容映没有挽留,而是看着新月的背影,从大到小,最后消失不见,他觉得自己的心间,先是一痛,随后竟是无尽的温热,他看了看自己粗粝的手掌,又想起新月那小小的巴掌,合在一起,还没有他手下的阴影大,那莹玉一样的巴掌上,捧着艳红的梅花,她说,那是自己。 一想起新月就这么把“自己”捧在怀里,容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口干脸热,竟有些,羞怯。 虞鹤站在一颗柏树下,把刚才从太卿到容映,新月三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皱了皱眉,随后自言自语道“如此,我也没算错什么。能置于掌中的物件,从来都不是能久留的美好之物。” 新月把帕子放在怀里,随后就把这事忘了,此时已经走到了大殿处,此时诺大的大殿,已经坐满了人,女眷居右,和男宾隔着一道帘子,男客也不是没有,只是却不如右侧的女眷人数壮观,新月低着头,往右侧走。 没走几步,就又差点撞到江扬,江扬立刻后退一步,多年习武,这样的反应他还是有的。 新月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立刻跟江扬认错“冲撞世叔了,是新月不敬。” “不是没碰上吗?无碍。”江扬见新月依然低着头,头上的帷帽带子送了,帷帘落了下来,只露出她莹白的下巴。 “是,谢世叔宽宏。” “不必再提,还没问你,太后说什么时候,放你哥哥了吗?”江扬好奇的问。 “谢世叔关心,太后的意思,是正月十五前后,然后哥哥一家幽居一年,以观后效。” 江扬听后,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落座吧。” “是,小女告退。”说着,新月拘身,与江扬错身而过。 这一幕,正好被跟在新月身后,进来的容映看在眼里,想起刚才在后面与自己,现在又与江扬在这里说话,容映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参见晋王”江扬第一个看到了容映,但觉得他的眼神中,好像有着火气,拘身一礼后,又以为自己看错了。 “舅舅”容映把自己的情绪收敛的极快,这会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敢当,臣不敢当。”江扬受宠若惊,自己怎能是以后太子的舅舅呢。 “舅舅不必客气了,您是皇祖母的外甥,这句舅舅,您是当得的”容映并未笑,但知道他的人,也知他并不善于交际。 “臣惶恐,殿下可有座位了?”江扬看了一眼还算宽裕的男宾席位,前面的中间位置,空了几个,应该是虞鹤专门为容映留的吧。 “有的,舅舅,听太后说,舅舅好事将近?”容映以往是绝不会打听这些事的,但是事关新月,他就没办法不问。 “殿下,此事并未挑明,而且臣也并未动此心,还请殿下,不要再说了。”江扬认真的说道。 容映听后点头“是,不提,不提。” “时间差不多了,殿下落座吧。”说着,江扬和容映,一起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新月一到女眷这边,陈氏就看到了她“新月,这里。” 新月听到陈氏叫自己,于是抬步,往那边走去,之间陈氏左侧坐着庄老夫人,老夫人身边有着一个空位。 新月拘身“见过庄老夫人。” 庄老夫人笑道“来了,快坐下吧,乖孩子,暖和暖和。” “是”说着,新月解下帷帽和披风,坐在了庄老夫人身边。 “新月,可是冻着了,这脸怎么这么红?”陈氏道。 第84章:打道回府(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果然觉得脸间发热,想想刚才一路走来,从后殿出来,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可能是冻到了,于是她笑着对陈氏说“外面实在是寒冷,一进到温暖的地方,所以脸就红了。” 陈氏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气,确实是要下雪的日子了,然后笑着,低声对新月说“我还以为,你是看到我家小弟,才会脸红的。” 庄老夫人也听到了,凑身过来,也是低声的说“新月,你实话跟我说,我们家扬儿,是不是很不错?” 新月皱眉,不知道作何回答,只得笑着说道“世叔自然是个不错的将军。” “男子呢,作为男子怎么样?”陈氏又问新月。 新月又沉默了一会,正当在安静下去,就是失礼的时候,虞鹤适时的走了进来,新月立刻如蒙大赦“国,国师来了。” “是,是啊。”陈氏笑着,伸手拉住新月的手,握在手里。 陈氏今年四十有二,有个女儿,因为太过心疼,所以多留了她两年,一直到去年,自己的女儿已经十八岁,再不嫁,定好的未婚夫都等急了,才嫁了出去,说到年纪,也跟新月也差不多,如今若是自己的女儿,二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人… “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因为国师进来,所有人都应起身问礼,新月站起来后,发现陈氏还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没,没什么”说着,陈氏也站了起来,回过神来。 行过礼后,虞鹤坐在高台的最中心处的蒲团上,抬手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后,对众人道“诸位安坐,饮口茶静静心情。” 如此,所有人都又坐回了原位。 新月抬手,端起放在自己的手边的茶,只是放在唇边,新月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兰香,是自己喜欢的铁观音,新月微微一笑,这笑容落在了庄老夫人眼里,她仔细留意了一下新月的杯子,见她杯盏中的茶水更绿一些,凑近还有一丝兰花的清香,似与常人不同,再观她刚才是从上清宫内侧的门中进来的,应该是跟虞鹤见了一面才到这里来的,于是压下声音问新月“如何来的这么迟?” “有些事情要跟虞鹤国师说一下,是以来的晚了一些。”新月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跟虞鹤国师有些交情?”陈氏问。 新月放下茶盏,点点头“是,幼时幸得国师,我才可以安稳长到如今。” “竟还有这样的事。”庄老夫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虞鹤开始讲经,在场的人也都安静了起来。 新月坐在此处,一左一右都是相熟的人,不由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虞鹤,讲经最是催眠,,新月只得寄希喝了浓茶,自己能精神一些。 新月瞪大眼睛,随后觉得眼神恍惚,恍惚,最后低下了头,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清醒,赶紧抬起头来,发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庄老夫人和陈氏都在认真的听虞鹤讲道。 打起精神,新月又坐直了身子,侧身准备端茶喝,就听见后排有人在说自己。 “这不是安宣侯府的侯女?”一位年轻的夫人,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张氏夫人说道。 张夫人点点头“正是她。” “她怎么梳着姑娘的发髻?”年轻的夫人问。 “还不是与夫家和离了,才会如此。”张夫人知道的内情更详细些。 “和豫王家的小王爷?”年轻的夫人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 “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来这样的场合,这真的是世风如此。” 张夫人看了一下四外,对年轻的夫人低声的说“你看她身边坐着的是谁” “不是江侯爷家的庄老夫人和江尚书家的陈夫人” “和离怕什么,这不就立刻找到了新的枝子,过不了多久,这江家就又要喜事了。”张夫人说完,还看了一眼新月,而新月察觉到了眼神,端起手边的茶杯,茶刚刚续过,此时温热正好饮用。 “您是说…” “低声些,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张夫人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新月,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不过是个续弦,好好地未来豫王妃不做,非得让自己变成那二嫁之女,那江将军,可是那么好相与的,还比…” “咳”庄老夫人咳嗽了一下,这倒是让新月没有意识到,她抬头,发现庄老夫人定是听到了刚才的话,随即自嘲了一下,这庄老夫人还真是护犊子,说自己,她就可以装作听不见,而说到江大将军,她立时就有了反应,而那张夫人自然听到了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新月端了茶,奉到庄老夫人手边“夫人,喝点茶。” “这炭气上涌,真的是熏人呢。” 新月听了,笑了笑“是” “不相关的话,就如这炭气一样熏人,但是只要躲开,或是一脚将这炭盆踢开即可,没有必要憋着。”庄老夫人喝过茶,意识到了新月的想法,主动的说道。 新月听后,摇摇头“这炭气也没有说错什么。” “何必在意这轻浮的东西,说了什么呢。”庄老夫人抬高声音,张夫人和那年轻夫人自然听到,但是二人什么话都不敢在说。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小女有些闷,想出去转转,这就失陪了。”说着,新月站了起来,从一侧的过道,走了出去。 走出这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的大殿,新月觉得心中一阵痛快,趁着是四下无人,抬手舒展了一下身子,可气还没有喘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这样伸懒腰,脊柱歪了,所以是不对的,极容易岔气,而且岔了气半天都会很…” “嘶,嘶…”话没说完,新月因为受了惊吓,而岔了气,疼的她眼泪都出来,直抽着冷气。 江扬见她这个样子,忍笑着说“这不就是如此了。” “世叔,您能不能有点声音,嘶…好疼啊。”说着,新月伸手捂着自己岔气的地方,皱着眉。 “倒是我的不对了。”江扬看她疼的额间都出了薄汗,不由的伸出手,想要为她舒缓一下,但想到男女之防,手顿在半空中,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肋骨处,道“你用些力捶两下这里,会好一些的。” “什么?”新月捂着自己的肋下,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舒缓岔气的法门。你用力些,连续捶两下。”江扬有些急,干脆自己上手,锤了自己两下。 新月皱眉,半信半疑的锤了第一下,只觉真的有一股气流向下,紧接着又来了一下,新月觉得刚才还十分疼的肋下,两下就散去了六七分“真,真的不那么疼了。” “是吧,一会喝水的时候,小口一些,很快就会缓解的。”江扬见新月面色和缓,也就笑了来。 “真是神奇啊”新月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疼痛正在慢慢的散去。 “既然没事了,说吧,叫我何事?”江扬侧身,立在新月的面前。 新月皱眉“我,我何时叫世叔了?” “母亲身边的侍女说你在…哎,我还真是傻,竟相信母亲的话。”江扬说着,就意识到了问题,有些懊恼的说。 新月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都道江大将军,很有其父风骨,用兵如神,大人,论用计谋,您还不如一位大宅中的老夫人呢。” “倒也不是,只是母亲之命,也实在是难起戒备之心。”江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挠挠后脑勺,又说道“那打扰姑娘你了,还害你,岔了气。” “世叔实在客气了” “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江扬抬步准备离开,却被新月叫住“既然世叔来都来了,咱们就聊聊吧。” “你想说的,可是我们的荒唐事?”江扬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新月话中的意思。 “是,这里人多眼杂,世叔我们去那边的亭子聊一聊吧” “好”江扬看了下四周,确实,如果有人从大殿出来,定会看到两个人,于是听从新月的意见,往一边的亭子走去。 新月跟在江扬身后,他是个极其高大的男子,只是站在身前,就能够感觉,迎面而来的安全感,新月叹气,觉得自己总是想得太多。 江扬回头“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无事,无事,世叔现行吧。”新月没想到他会回头,有些局促,掬手赶紧停住了步子。 “看把你吓得,你去前面走吧”说着,江扬转身,折返到了新月的身后。 新月无法,只得抬步向前走。 江扬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小小的丫头,乌黑的头发铺在她淡青色的裙子上,雪白的皮肤还有举止间不容忽视的灵动,但片刻,她就停了下来,因为亭子已经到了。 此处的亭子,需要绕过一处假山,正好把它半遮着,看不见亭中人。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亭中,江扬有些不耐的道“说吧” “世叔,刚才听您口气,应该是知道太后和庄老夫人,想要撮合我们二人吧。” “我,没想到你会直直的问我,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徐姑娘,你是我大哥朋友的女儿,你父亲,也是我的大哥哥,与我而言,你只是个小侄女,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且,我马上就要到不惑之年了,与你也是辜负啊,” 新月就知道,江扬也是不同意的吧,不然依照庄老夫人这急切的盼着,早就上门与曹氏说明了。 “世叔坦然,新月也是此意,并不想嫁于世叔为妻。” 江扬点头“是,你这样的姑娘,就算嫁过一次人,再嫁也定能找一户顶好的人家,世叔也不配啊。” “世叔,您莫要这么说,如此,倒是让新月惶恐,听太后说,您要超过咱们大聖的开国将军沈自克,成为最年轻的封侯的将军,您还有大好的前程,以后的妻子,自然是大家闺秀,新月再嫁之身,自是不配。” “没有,你很好”江扬性子急,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才引得新月惶恐,妄自菲薄自己。立刻解释道“你很好,人也美,又聪明。世间男子,都应该以娶到你为荣。 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那就是我的夫人,她即便是不在了,我身为她的夫君,也应该保证无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 我江扬也不是那等宵小之人,正妻刚死,就找年轻的夫人,误人家一生。 都说夫妇之间,应该白头偕老。 你于我来说,太过年轻,若我二人,真有什么,按照年纪来说,我定先你一步而去,留下依是黑发的你,和可能还年幼的孩子,剩下你们孤苦伶仃,任人欺凌,是江某作为一个男人,所不能忍受的。 所以,你啊,一定还会有新的良缘,而我,就不去祸害人家。 过了年,再过两月,我就要回景州西营了。 到时候,我不在京中,母亲的心思淡了一些,咱们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新月见江扬说的真心实感,只是对于二人可以一拍两散的事,想的太过简单。 “怎么了?”江扬见新月抿着嘴想着什么,以为她心里有什么,又有些手忙脚乱“我只是,不想误你的终身啊” “我知道”新月点头,笑着说。 但这笑容落在江扬眼里,就好似强颜欢笑,还想说什么,却被新月打断“世叔,您真的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分开,这个事,就能了结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新月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是没想明白,自己要这么做。 “太后,太后病重的消息您知道吧?” 就江扬点头“我知道,听父亲说,姑母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太后把我的终身,当做她生前,唯一牵挂的事情,而且她认准了您,会是我的良配,如此,我们二人想都不要想可以用距离,来阻拦这件事情。” “过了年,太子的国丧,就算是过了年节,一些规矩就不用太严了,但是总不能我们在丧期未出,就成婚吧,等,等太后…,这事也就更能一了了之了。” “那如果太后临去赐婚呢?” “赐婚?”江扬也意识到了问题没那么简单,如果太后临死赐婚,那二人这婚,不结也得结。 “我们如果百般推诿,您一走了之,惹得太后不得不用赐婚这招,让我们就范,我们就真的,骑虎难下了。”新月一语道破“而且太后已经与我说了,她有这么意思。” “那,那…”江扬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不如,我们二人先应承下来,不然太后下明旨赐婚,这样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想虚与委蛇,等,等太后彻底放心后,咱们在做下步的打算。” “小女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是我们两家真的说定了这门婚事,世叔您不娶,谁还能强压着不成?等过个一两年,由我们徐家悔婚,我们二家的面子,都能保住了。只要…” “只要不下明旨。” “是”新月点头,这江扬果然聪明。 “可是你还如此年轻,如果因为我的事拖累,年纪再大了,就更难再嫁好人家了啊。”江扬觉得这是好主意,但也不能就这么误了新月的终身啊。 “世叔,我们都谈了这么多,我也就与您说实话吧,新月从与豫小王爷和离后,就没想过再嫁,只想在母亲的庄子里,过完我这一生,等我年纪大一些,人们不再说闲言碎语的时候,我就离开金陵,去看看咱们大聖的山河,最后在觅得一处逍遥自在处,了此残生。”新月说的十分笃定,江扬一看就知道她是出自真心的。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江扬虽然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还是不能理解。 “世叔,女子就真的要三从四德,在内府中,相夫教子吗?” “这千百年来,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啊。”在江扬的观念里,自古都是如此。 “既然这千百年来,有那么多女子都这么做了,我徐新月,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而且开国的太祖皇后,不也是不走寻常路,自己带兵打仗。” “这世间有几个张皇后呢。” “可这世间,只有一个徐新月,我也只有我自身需要在意。”新月说的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句话,触动了江扬,他看着眼前这个离经叛道,但执拗依然不肯屈服的女子,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怕委屈了,人生还很长,若是以后,你遇到了心爱的男子,那男子却碍于你的这些过往,不能娶你,该如何是好?” “世叔,您应该也是懂爱之人,您也应该知道,真正动心饶魄的爱,是不会计较任何东西的。”新月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江扬点头“既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多谢世叔”新月见事情达成,屈膝谢道。 “是我应该谢你才对,有了你,只是我母亲三年五载是不会再逼迫我娶妻了。”江扬像是松了口气,但是他并不高兴。 “世叔啊,自太子崩逝后,这天下,这几年,怕就会有一场大变,您,新月都无法阻止,我们只有保住自己的本心即可,其他的,勿用在意,在意也是无用的。” “是啊,本心最重。”江扬赞同的点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府后,会与我母亲虚虚实实一番,你也做,做好一些准备,我母亲性子热烈,定会请你来家中做客,参加宴会,你若是觉得烦,随时与我说,我去西营后,就会好得多。” “是,多谢世叔,想得如此走到。” “世叔人多的时候就不要叫了,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将军吧。”江扬心思缜密,既然想定了主意,就立刻开始执行。 “是,将军。” “那我先走,我们二人一起,倒显得兀然。” “是” 新月见这江扬,虽然偶尔有些脑子绕不过来,但是一点就通,而且还会以一进三。 江扬走后,颦儿和翡儿找到了新月,颦儿把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前面可讲完了?” “讲完了,国师正在派发吉符,姑娘,咱们也快去领吧。” 新月摇头“咱们回去吧,进去也是凑热闹。而且这天,马上就要下雪了。” “那咱们今日岂不是白来了。”翡儿有些担忧的问。 “不就是吉符,这不就是吗?”说着,新月从披风摸出刚才临出门,虞鹤给自己的吉符,鼓鼓的,装在信封中,够安宣侯府用了。 新月拆开信封见里面除了吉符,还有一份信封,抽出来看信封上,虞鹤的笔迹写到“贴在你的府邸里。” “国师真是有心了,还给咱们庄子准备了。”颦儿高兴的说。 “这个,你派人送去给大嫂,然后把咱们的东西带回来,我们从这里直接会庄子吧。”新月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这风雪已经到眼前了,聪明人还是赶紧下山。 交代完后,新月派人与虞鹤说一声,自己慢慢的往山门走去。 刚刚走出二门,新月觉得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见是捧着一只白净瓷瓶的太卿,那瓶子里插着的,真是自己刚才要的梅花。 “真是多谢道长记着,小女走的急,险些忘记了,多谢。”说着,新月拘身,给太卿行了一礼。 太卿立刻也回礼道“姑娘实在客气了,既然姑娘有嘱托,小的也答应了,自然要做好。这里面加了上清宫后面的活水,可以三四天不用换水,这枝梅花,也可多活些时日。” “是”颦儿接过瓶子,新月也笑着告别“既如此,那小女就告辞了。” “姑娘请”太卿目送着新月离开,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直到太波叫住了他“师兄,师父找您呢。” “好,我,我这就过去。”太卿好容易缓过神来,再看新月走的方向,早已经看不见她的人了。 新月回头,看着颦儿手里的红梅,又想到什么似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帕,展开手帕,看向里面的红梅,有些失望的说“早知道,还不如让容映把它丢了,在这帕子里,竟被挤成这个样子了。” 第85章:打道回府(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自上清宫下山,如来时不同的熙熙攘攘,这下山的路,就安静太多了。 有些起风了,新月裹紧身上的披风,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手中帕子上,被自己不小心挤碎的红梅,梅花自帕子上留下红色的水渍,好好地一张雪白的帕子,也就这样弄脏了。 “姑娘,我们快些走吧。”翡儿自东都长大,那里冬日甚是寒冷,所以她感觉到,雪马上就要下来了。 “好”说着,新月就把手里的帕子,放入自己的怀中,继续向前走。 到了半山腰,车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新月正准备弯腰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叫住了她“姑娘,请留步。” 新月回头,看见是自己自山脚下,遇见的那对兄弟,说话的是哥哥,他们二人跪在新月的身后。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新月有些惊讶,让翡儿赶紧把两个拉起来。 “姑娘,我们的爹被官差抓走了,官差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小的想,这次官差来的如此快,肯定是今日见过我们兄妹的显贵夫人中,留心救了我们。姑娘您给我们的都是最好的点心,小的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只是小的和妹妹实在没有去处了,特来求姑娘,给我们兄妹二人一条生路。” 新月定睛一看,那个一直木木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小孩子,竟是个女孩子,新月见她衣不蔽体,身上的大褂是粗麻的,腰间更是用一条用来装饰的粗绸扎着,头发粘连在一起,实在分不出是男孩是女孩。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身边并不缺人,你们二人,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那盘剥你们的恶人所在的院子,我已经让人留了下来,你们还可以暂住在那里。” “小的一直在那恶人身边,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只是那恶人租住的,恶人已落网,房主很快就会来收房了。”新月见那哥哥眼神明亮,身上的衣服更破,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男子的大褂,扎在身上,宽大的落在地上,还塞着茅草御寒。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无名” “那你妹妹呢?” “也没有名字,只是小的家中姓张,别人都叫小的一声张大,妹妹叫二妞。” “你们的父母呢?” “有妹妹那年,爹在石矿上砸死了,娘,娘在妹妹两岁的时候,在路上被歹人所害,先被砸伤后,不久也死了。” “你们二人流浪应该很久了,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回去。” 妹妹摇头“婶婶,要把二妞,卖给妈妈。” “你们还有叔叔?”新月皱了皱眉。 张大深怕新月不收下他们,积极的说“叔叔也被砸死了。” “叔叔死了”二妞也点点头。 “你们几岁了?” “小的十二岁,妹妹十岁。” “你竟有十二岁了?”新月一开始见哥哥,也不过只有敏慧那么大,而妹妹显得更小。 “是”张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因为新月问他们好多问题,这是不是证明要收下他们了。 “姑娘,您收下二人吧,这也太可怜了啊。”颦儿听了也甚是动容。 “妹妹倒是可以收下,给敏慧做个丫头也是可以的,只是哥哥年纪也大了,在敏聪身边,怕是也不能尽心啊。” “小的定能尽心尽意,小的,吃的少,很有力气的。” “我的侄儿年纪还小,需要的是比他大个三四岁,能照顾他的书童。”新月解释道。 “小的,是识字的。”说着,张大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起了字,新月一看,他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张”字,又写了“恩人”二字。 新月见他写的不错,点点头“这是谁教你们的?” “婶婶曾把小的送到我们乡中的李乡绅家中,李乡绅教过小的写字,还教过小的算账。” “你还会算账?”这是新月没想到的。 “是,姑娘您看,上珠进一,为十,再进一为百,百进一为千,千进一,为,为…” “为万”新月抬头,看见一公子牵马从山上而来,定睛一看,是季飞宇。 “季老板,好巧。”新月拘身一礼。 “姑娘乃是千金侯女,怎能与在下行礼。”季飞宇受宠若惊。 “季老板客气,您从法会上过来?” “是,马上要下雪了,在下一贯怕冷,就先走一步了。”季飞宇伸手,见他修长的手指,好似正在跟着风而舞动。 “那季老板就赶紧回去吧。”新月笑着说。 季飞宇觉得好似有些不合时宜,把手垂下,不好意思的说“让姑娘见笑了,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刚才从漫道上,就见姑娘在这里了。” “回公子,我们姑娘偶然救了这一对兄妹,如今这对兄妹走投无路,想让我们姑娘收下他们。”颦儿解释道。 “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季绯羽见两个孩子,再想到新月的身份,收两个侍从,应该是可以啊。 “倒也算不上为难,只是这两个孩子,是良家,还有亲人,若是落身为奴,需要家人同意。妹妹的年纪,与我的侄女差不多,可以买做她的侍婢,可这哥哥,原先也有别的主子,我若是收下了,难保他们家不是一仆二卖,是会摊官司的。” “二妞不想跟哥哥分开。”说着,二妞哭喊着,抱住了自己哥哥的腰。 “姑娘,小的并没有卖到李乡绅家中,李乡绅只说先领着小的看看,后来,李乡绅死了,他儿子觉得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就又把小的送回了家,自那以后,小的就带着妹妹开始流浪,如今已经三年了,也无人来巡小的。” “你还知道离奴三年不寻,就算作无效。”这倒是新月没有想到的。 “是”张大见新月有所动摇,搜肠刮肚的想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才能。 “姑娘若是觉得为难,那在下就先把他们领回去,为他们理清身份,没准还可以不用卖身为奴。在下初到金陵,家中并没有什么可用的心腹,正有买一批新的奴仆的打算,而且,这哥哥识字还懂些礼法,就先送到我手下的账房先生手里养着,至于这个妹妹,倒是可以送到在下的秀坊中学习,二人凭自己的双手,只要人勤劳,定饿不死,也会有出路。” 新月见季飞宇说的真切,其实定是为了让自己不为难,所以勉强如此的,新月虽然觉得他所说的去处,更适合这两个孩子,只是这样未免就给他添麻烦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季老板了。” “麻烦算不上,只是姑娘可要为在下做件事情。” 新月皱眉“季老板请说。” “那就是不要再叫在下季老板了。在下在祥云班唱戏的时候,外人就叫在下老板,到了父亲身边,接下家业,也被人称呼为老板,只是在下年纪尚轻,这声老板,到让在下很是惶恐。” “季公子若是在意的话,可以早些跟小女说啊。”新月先入为主,为了不让季飞宇提什么别的称呼,于是就先开口了。 “如此就好了。你们两个人起来吧,说下你们的住处,明日我的家…” 话还没说完,雪片从季飞宇洁白的脸颊处飘过,最后贴过新月的衣襟落在了地上。下雪了,不过是眨眼睛,雪片已如鹅毛样落下。 “不如,今日就由小女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吧,我怕这场大雪后,他们保不住性命。”新月看了这雪,对季飞宇说道。 季飞宇依然不改他以前的习惯,独来独往一个人,骑在马上,让两个孩子在后面跟着也不好,于是他们跟新月回去,是最好的办法,季飞宇点点头“如此甚好。” “这雪可要下一段时间,雪化也要几日,又马上到年下了,季公子就请腊月二十五左右,来我的别庄,把两个人接去。” “好,在下也趁这段时间,去给两个孩子理清身份的问题。” “好”二人说定,季飞宇又道“姑娘快些走吧,此时回去,雪阻路前还能到家。” “那就如此说定了,小女这就告辞了。”说着,新月也不在耽误,让颦儿领着两个人去了后面的那架马车上,而自己弯腰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上。 一路加紧跑马,总算是在雪落白地后不久,回到了她自己的家,位于京城北郊的定雅山庄,走时还是暑天,如今回来,已是竹绿松柏翠,阶上铺雪的冬日,而走时竞艳的百花,此时也只有梅花一枝独秀。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家院中的白梅,又想起上清宫的红梅,觉得果然说大雪红梅,如今雪下星点般的白梅,倒也雅致的紧。 “姑娘,您回来了。”王嬷嬷从屋中出来,见新月一进来就在摘花,手都冻红了。 “恩,回来了,嬷嬷,这两个孩子交给你,这几天劳烦你照顾一下,为他们制些衣服,准备些吃食过个四五日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好,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这么薄的衣服,肯定是冻坏了吧,来,跟嬷嬷来吧。”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虽害怕,但还是一步步走到王嬷嬷身边。 “姑娘,老奴住了老姜鸭汤,您洗洗手,用些暖暖身子吧” “好”说着,新月目送王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面,自己给颦儿翡儿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处和夏日时,住的那处依水而立的冷嘶完全不同,是新月冬日要住的暖阁,下打了地龙,还有炭盆,在屋中,甚是温暖如春。 进到屋子,新月有些疲倦的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翡儿也立刻为新月找来轻便温暖的鞋子,换下她脚上那双应该已经冻透了的鞋子。 新月坐在榻上,下通了热气,甚是暖和,再看颦儿,把从上清宫带下来的红梅,放置在东窗下,珠色的窗纸下,这缕红梅,好似画在上面的,甚是美丽。 “姑娘,泡泡手,”沫儿打来了热水,新月握了握冻僵的手,泡在了水中,一阵阵热意就从她手中,源源不断的传满她的全身。 “姑娘,鸭汤”翠儿端着碗盏,新月迫不及待的擦干净了手,又实在不舍得温水的暖意,把手就贴在了碗盏上,这若是被王嬷嬷看见,定要训斥她的。 翠儿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生姜微微刺鼻,只是闻一闻就觉得鼻尖生汗,而炖汤的鸭子,必是老鸭,肉厚又滋补,汤也雪白如牛乳,只是喝了一口,就觉得后背起了薄汗,寒气全消。 一盅老鸭汤下毒,新月的肚子,就更饿了。这才一拍脑门,颦儿见她这懊恼的样子,不禁的问“怎么了,姑娘。” 新月懊恼,又拍了拍脑门“我竟忘了。” “姑娘,不疼吗?”说着,颦儿拉住了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新月垂了口气“今日上清宫是管一顿午饭的,素饼,白羹,八宝菜,糖炸素肉,炝菜心,冬笋丝面,还有…” “姑娘最喜的五味汤?”颦儿试着问。 新月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颦儿,我…” 颦儿记得,昨日新月睡觉的时候还在念叨“此次去上清宫,定会被耻笑,如果江家的人在,定要拉着我说好一阵话,但就算是为了那道五味汤,这山我也要上。” “姑娘,奴婢去给你做?”颦儿见新月的情绪低落下来,她定是又累又冷,如此沮丧,还没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定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那你还在这里站着”新月抬眸,补充道“八宝菜和素饼也准备一些。” “好,好”颦儿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新月嘴间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被姑娘给,摆了一道? “姑娘,温泉水已经放好了,姑娘可要沐浴?”要说这定雅山庄还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应该就数这泉只有在每年十月分起,才会涌出水,到四月就断流的温泉水,泉水中有天然的成分,不用特意调制药浴,就对皮肤和身体有很好的益处。 “恩,走吧。”说着,新月自榻上起来,亲自把身上的外褙脱了下来,跟在翡儿身后,绕到后室,后室的浴池,与地下的温泉泉脉相连,此时正是热气氤氲,根本不用取暖,就很是温热了。 新月走入这池中,暖意从脚尖一直传到浑身各处,坐定后,这种久违的放松感,让她靠在池璧上,困意上涌。 新月知道自己睡着了,而且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梦中往事浮现,一件件如同流水一样,从她眼前划过。 她好似到了那个容昭殒命的战场,她看见容昭仰面躺在地上,胸口的铠甲被利刃割开,血也浸湿了他的前胸。他嘴上,脸上都是血,头发凌乱,已经断气了。 而容昭的身前,一个拿着银鱼弯刀的男子,转过了脸来,他看见了新月,新月也看见了他的样子,他有着容映的面孔,又拿着梁国太子才佩戴的刀,二人合为一体,便有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落在了他的脸上,如此,整个人,就不止是容映。 而新月就这么看着,好似自己就是帮凶,果然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步步的往自己这边走,把手里的弯刀递给了新月,新月无法控制自己的接过了那把沉如千钧的弯刀,她觉得自己笑了,随后眼泪也流了出来。 新月觉得自己好似被这魔鬼摄去了魂魄,举起了刀,她想让自己放下,却根本无法自已。 戴着面具的男子,笑着,他面具下的眼睛,亮着,对新月说“砍他,砍他。” “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男子驳斥道。 新月强迫自己在看容昭一眼,他的胸口已经不在起伏,脸色也已经苍白了。 “他已经死了” “保护你的人,已经死了,如此…” “你便是我的了。”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新月吓得惊声尖叫,但是喉间干涩,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可是她发现自己手里有刀,她顿时觉得来了一些勇气,如此,她是不是可以亲手劈开这个噩梦,想着,新月挥刀,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那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你啊,何德何能,还想杀了我?” “新月,你要杀了我吗?”这是容映的声音。 这两道声音,都来自那面具之下,而那男子手里的刀,也割破了他的手,他好似无所谓一样,任由血流下。 “你害死了昭哥哥” “我没有” “就是你”新月大声的喊。 “害死他的刀,不就握在你手里吗?”是容映的声音。 “你也一定能再害死一个。”是陌生的声音。 然后那面具男子就消失无踪,起雾了,新月看着失去依靠,而落在地上的弯刀,而刀柄正被自己死死地抓住,刀尖处的血,容昭胸口的血,容映的血,混合在一起,好似滚烫的血液形成的河,将她没顶淹没。 新月挣扎着从水里坐起,还没睁开眼睛,就大口的呼吸,睁开眼睛后,刚才的幻像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小心滑入水中的自己。 而颦儿和翡儿就在她身边,一人抓着她的一只胳膊,想把她从水中拽出。 新月呼吸均匀后,脱力的又坐在了温热的水中。 “姑娘,您魇到了?”颦儿跪在新月身前,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新月点头“是,是啊。我做梦了。” “姑娘,您刚才好吓人,奴婢们怎么叫您,您也不醒,还一直往池子里滑。” 新月看着自己手臂上,二人抓出的红痕,看来幸好她们在,不让自己非就在这池水里淹死不可。 “我没事,没事了。”新月有些口渴,翡儿奉上茶,新月喝了两口,压了压惊“只是做了一些可怕的梦。” “姑娘…”颦儿看了看四周,这不大的浴室中,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才说道“您刚才说梦话了。” 翡儿点头“是,是啊。” “说了什么?”新月见二人甚是惶恐,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梦,是不是把… “姑娘,您总是教导奴婢,少说话,最好什么关键的话都不要说,姑娘您也要一样啊。”颦儿十分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伺候十年多年的姑娘。 翡儿点头“姑娘,奴婢什么也不会说,而且您也什么都没说。” “我…”新月迟疑片刻“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这话,新月呆呆的看着前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自己的脸“我啊,什么也做不成。” 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害死了容昭,可是她装作不知道,而且并不为,容映做了这样的事情,而惧怕,厌恶,恨他。容映只是个工于心计,一心想要向上的人,容昭,不过是挡在了他的面前而已,如此,自己也要做有所警醒,那就是不要拦在他的路上,与他作对,不然死的人,必将是自己。 “可是你就要屈服了吗?”不由的,新月自问。 她本欲为自己找其他的借口,而自己却清楚的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确实是,屈服了。 “你对得起昭哥哥吗?”新月又自问。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玉镯,心中的异样,翻涌而上。梦里的那人,不是说,自己可以害死另一个吗? 自己想吗? 新月摇头,她不想,因为容映虽然害死了他的手足,但他,却是个好皇帝,扫清了从先帝末期,一直到当今陛下到现在,大聖四十多年的颓势,自己梦里的最后一年,他御驾亲征,灭了梁国的属国笠国,威震天下,梁国那被称为狼崽子的太子梁渭也不能与他斗狠。 而这些事,是仁慈,怀着理想的容昭做不到的。 “姑娘,奴婢做好了五味汤,您起来吃一些吧。”颦儿见新月又走神了,于是试着把她叫起来。 新月回过神来,看向颦儿,问道“颦儿,我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人,可是他犯了个错,他间接杀了一个拦住他去路的人,你会怎么样对这个人?” “奴婢,会远离他,离他远远地,永远不要和他对立,甚至都不会站在他的身边。”颦儿突然说了一番很有见地的话。 新月点头“没错,没错,甚至,都不要与他同行。” 第86章:江家(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新月,坐在了榻上,依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失神,直到颦儿提了食盒来,新月才打起精神,从榻上直起身来,但还是蔫蔫的对颦儿说“放下吧” “姑娘,这五味汤的骨头,奴婢从回来就熬着,熬了快两个时辰了,五味药材,是兼具药性和口味的,尤其是一位茱萸子,最是增香提味,吃了人也暖和。” “还有呢?”新月用手捧着脸,看着颦儿把汤端到自己的手边,她闻到香味,嘴角的笑容也就扬了起来,翡儿见还是颦儿有本事,不过是一碗汤,就逗得新月展了颜,她侧身坐在新月的身边,用烧热的银针,挑去她脚上的血泡,新月喝着五味汤,倒也顾不得… “嘶…”银针刚刚刺入水泡中,新月就疼的直皱眉“轻一些啊。” “是,是”翡儿用手帕擦干净水泡里流出的血水,又忍不住的说“姑娘啊,您说您从马上摔下来,摔的满身是伤,肋骨也断了一根,却不见姑娘喊疼半分,这样的小痛,倒是反应如此之大。” “你是不知道姑娘的,姑娘的头摔成这样,也未见她喊疼,但是小时,有次与珊儿小姐一起荡秋千,秋千桩是新做的,砸的不稳,还没坐,杆子便断了,砸破了姑娘的手皮,姑娘疼的哭了一下午。”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且看,我手上不还有这么一道…”新月翻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时看上去很是可怖的伤口,如今早就没有了,自己一时都想不起是在左边手上,还是右边手上,不由的感叹“这以前觉得,怎么都不会好起来的人和事,如今已然是完好如此了。” 说着,新月伸直了腿,对翡儿说“你来吧,这水泡,也要挑了以后,才会更快的好起来。” “那姑娘可不要喊疼啊。” “我尽量”说着,新月紧咬着嘴唇,翡儿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间竟下不去手了。 “姑娘”王嬷嬷进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新月抬手,王嬷嬷握住了新月的手,任由新月扑在她的怀里“又不是小孩子了,挑个水泡,都这般害怕。” 说着,王嬷嬷摸着新月的脸颊,又给翡儿使了个眼色,翡儿下定决心,两下挑破了新月脚上的水泡,新月由王嬷嬷哄着,倒也没觉得多疼。 新月像是累了,就这么伏在王嬷嬷的怀里,王嬷嬷摸着新月的头发,她是新月的乳母,而她自己生的孩子,却因为风寒而夭折,对于她来说,新月跟她的孩子一样,她小时候也常常这般伏在自己的怀里,就连长公主有时都嫉妒,后来新月失去了母亲,在内外,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只有在她的怀里的时候,新月才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王嬷嬷道“姑娘,普通姑娘到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做了娘,您啊,若是有个孩子,定不会,像个耍懒的孩子。” “我啊,怕是没有做娘的命,所以就可以一辈子做孩子,做嬷嬷您的孩子。” “姑娘不可这么说,您是长公主的孩子,是有皇室血脉的金枝玉叶。”新月听了,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嬷嬷疼我,嬷嬷难道不拿我当您的孩子吗?” “奴婢不敢。”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王嬷嬷听了,还是笑了起来,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对新月说“只跟姑娘说话了,那两个孩子梳洗好了,在外面候着呢,要给姑娘您请安呢。” 新月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翡儿在新月脚上的伤口抹了药,用干净的布裹了,在穿上袜子保暖,刚刚盖上软被,王嬷嬷就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张大和二妞并肩立着,进到新月的卧房,好奇的各处望着,张大见过一些世面,拉着妹妹不让她乱碰乱摸,二妞还小一些,又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跪在新月身边,眼睛还是咕噜噜的看,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有新月只吃了一口的饼饵,立刻就站起身来去抓。 新月皱眉,颦儿和翡儿上前,生怕她冲撞了新月,但是这孩子却在离饼饵一掌的地方,停住了手,转过脸,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新月,问“姑娘,这个饼饵,能给,能给小的吃吗?” “这个我已经吃过了,那边有新的,你去拿那个来吃。”新月刚才皱眉,也是不想让这小孩子,吃自己剩的东西。 “那些都是好好地东西,小的不敢吃。”二妞刚才进来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那些点心,只是并不敢动。 “吃吧,赏给你的。”说着,新月让翡儿把点心端来,张大拉住了妹妹,见新月并没动气,开口道“姑娘,小的和妹妹,在后面吃过饭了。” “吃过也可多吃些,吃饱了,好好地长身体。”说着,翡儿也把点心端了过来,新月对他们说“你们起来,坐在那里吃吧。” “不敢,小的不敢。”张大见妹妹想吃,于是拉着妹妹站在糕点旁,伸出手拿了一块米糕,递给了妹妹。 二妞吃的满嘴生香,新月看她吃的这样香,不由得笑着对翡儿说“给她端杯牛乳来。” “是”说着,翡儿出去,给她去端热牛乳了。 新月见他们二人,手脚和脸上洗得干净,头发也梳好了。只是身上虽然穿着棉衣,但是却不是很合身,还有些破旧,王嬷嬷见了,立刻解释道“这两个孩子身量小,下人房中没有合身的衣服,如今这张,张大身上穿着的是王大少时的衣服,而这小的身上的,是颦儿少时的衣服。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布料,明日就为他们裁制新衣。” 新月听后点点头“如此甚好。” “喝口牛乳,再尝尝这个,这是你颦儿姐姐做的酥饼。”新月见他们吃得香,伸手端起自己手边的盘子,递给了颦儿,颦儿也端到了二人在的桌子上。 新月见那二妞,想了想“你说你的名字叫二妞?” “是”二妞放下手里吃了两口的酥饼,学着刚才颦儿给新月行礼的样子,只是站的不稳,险些摔倒,还是张大扶住了她。 “二妞的名字,是你们父母给取的?”新月问。 张大还是学过规矩的,掬手道“是,是婶婶给取的贱名。” “若不是父母取的,那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可好?”新月问。 “多谢姑娘”张大拉着妹妹就要跪下,新月让颦儿和翡儿把他们拉住,继续说道“这世上,身份高贵,惹不起的人多得是,若是自觉自己骨头轻,那么就算是跪断了这膝盖骨,也是无法求来一丝的安逸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做那不需要下跪乞求之人。张大,你以后就叫做张昂,昂头挺胸自这世间,做有用的人。” “是,谢姑娘。”张昂听后,磕个头后就站了起来。 新月满意的笑道,又看向了二妞,见她手里紧紧的拽着吃食,好似饿怕了,一双眼睛里,也甚是可怜,新月一时还真不知道给她取个什么名字,片刻,道“叫妙儿吧,女子年少为妙,她也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甚是可爱。” “谢姑娘。”张妙这次学着颦儿行礼,就有模有样的了。 取过名字,新月有问“你们可还觉得习惯?” “习惯,习惯”张昂生怕新月不知道他的迫切,连声的说道。 “姑娘,嬷嬷给小的吃了鸡腿,还吃了面片,面片里,还有,还有肉丁呢。”张妙细细的对新月说自己吃了什么。 新月听了点点头“你们兄妹二人,先在我这里安心的住着,等着季公子来接你们就行。这位季公子,是咱们金陵城的首富,他的家中,定是比宫里还要好的去处,到了他那里,定也是能常常吃肉和鸡腿。我看着,这位季公子也不是个多事的。张昂,你在他的铺子中,多听多问多学,要机灵一些,等成了正式的伙计,有了一席立足之地后,尽量让你的妹妹跟着你生活,不要让她为奴为婢,也要教她识字,虽然她是女子,但只要女子识字,就会知事明理,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是”张昂听了,新月又让翡儿包了点心,送他们去下人房中歇息。 新月看着张妙刚才站着的桌子边,她虽然一直没有停嘴的吃,可是还是每个盘子里,为新月留了两块点心,新月笑“这丫头,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若是给敏慧做丫头,也是个好去处。” “姑娘刚才还说不让她为奴为婢呢。”颦儿见新月很喜欢妙儿,所以才不希望她一直伺候别人。 “若不是生活所迫,你又为何会成为我的侍婢呢。”说着,新月抬头看向颦儿“你坐下。” “奴婢后厨还炖着姑娘明日要喝的粥,要过去看看。”颦儿知道新月想说什么,立刻跑来了。 新月无奈,好在颦儿年纪还小,自己还可以留她一段时间。 马上就是年下了,但适逢国丧,原本披红挂彩的街道,也是一派素净,但是新月还是能看出街上人,那种不自觉的喜悦。 新月今日是应江赞夫人,陈氏的邀请,去江府参加她们家的家宴的。新月坐在马车中,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如何能参加人家的家宴,但既然帖子都送到了,那里有推脱的道理。不过,因这是午宴,新月正好可以在宴后,来街上买些东西,倒是可以一举两得了。 今日是江晚的长兄江晨,镇北侯家的世子江明的二女儿江怜心的及笄之礼,这江怜心,正是晋王妃江怜月的亲妹妹。如此贵女及笄,照例是需要请一些年轻的夫人和女子来观礼的,新月想着,除了自己,定还有别人。而容映,作为姐夫,又要极力拉拢江家,定也会出席的。 果然,自江府下车,新月就见到正准备下马的容映。而容映身后有一辆马车,新月见到这四面保暖的马车,眼睛都瞪大了,这车里跟着来的,定是琏儿,那个很喜欢自己蝴蝶发钗的孩子。想着,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间,只戴了一只素玉的钗子,不知道这刚刚半岁的小孩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没等着琏儿下马车,又一辆马车,听到了镇北侯府门前,新月见着仆从家丁跟着的阵仗,就知是柴郡主,这时,颦儿走到新月身边,低声的与她说“姑娘,京城都传遍了,这只要是晋王殿下在的场合,柴郡主必到。” “说什么呢,这柴郡主可是怜心侯女的手帕交,她来是理所应当的。” 颦儿听了,撇嘴道“以往这柴郡主心高气傲的,谁都不爱理会,以至于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好端端的就蹦出来一个大四岁的手帕交。” 新月听颦儿抬高声音,又看了一眼正在下马车的柴郡主,这话她定是听到了,但是她脸色如常,从马车上下来,整理着身上淡绿色的裙子,这裙子是新做的,也是颦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的原因,因为这裙子的布料,正是那日新月送她的。 新月摇头,低声对颦儿说“这柴郡主气质清冷,真的很不适合这略带活泼灵动的淡绿色。” “姑娘您幸好没买,这颜色,也不适合您。”新月听了点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不适合这绿色。 于是,新月抬步,往府中去,此时陈氏已经得了消息,正站在侧门处等着新月,新月为女子,与容映进的不是一道门,容映虽然看到了新月,但是见新月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像是警告自己不要靠过来,于是只是淡淡的看了新月一眼,就从正门进到了镇北侯府,新月抬脖,见琏儿被裹的严严实实,身前还盖着一道厚狐皮子,连头发丝都看不见。 新月只得迎着陈氏走进了侧门。 “给陈夫人请安”新月屈膝,而柴郡主也走了进来,欠身一礼“见过婶婶” “你们来了,烟儿带着柴郡主去找怜心,新月,跟我来,镇北侯夫人和婆母要见你。”新月听后,看了一眼,并不受待见的柴壁君,点点头“是。” 新月跟在陈氏身后,从一侧的二门进到内院。 祖宗规矩,女子封后,家人封侯,这江晨,本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在父亲亡故后,尽心尽力的想要做到一个长子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照顾了自己的弟弟和姐姐。太后从未做过皇后,江晨也不如自己的弟弟那般有大本事,只是在姐姐和弟弟都发迹后,安分守己,约束后代的好好生活,几十年前,陛下登基,奉太后,封自己的两个舅舅为侯,这两个舅舅也甚是为他省心,所以江家在金陵城中,既有地位又有极好的名声。 江晨从今年年初起,就病了,十日里,八日都要在房中静养,只是用药吊着,不见有什么大事。如今已经不出来理事了。 如今,镇北侯府中,外面的大事,都有江晨的世子江明在打理,后府中,镇北侯夫人李氏健在,只是后府的事情,也大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媳,小李氏在管了。 新月刚刚走到后院,就见站在二门处,正在吩咐下人的小李氏,她是江怜月的母亲,新月见到她,不知怎的,觉得手腕一热,小李氏是个微胖,面容和蔼的中年夫人,她穿着绛红色的袍子,梳着符合她身份的团髻,金簪,只是耳后簪着一朵素花,想来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 陈氏站在新月身边,见她的耳后,也是如此,簪着一朵素色的绒花,正想问她,小李氏就看到了二人,微微笑着对新月招手“你们来了。” 陈氏和新月走了过去,新月自宫宴上见过小李氏一面,那时她刚刚失去女儿不久,很是憔悴,如今也是眼窝深沉,只是脸色好看了不少。 “给夫人请安”新月认真的行了礼。 “快起来,快起来”小李氏伸手,扶着新月,却摸到了她手腕处的手镯,新月见她认得,于是亮了出来“小女偶见过一面晋王妃,这手镯,就是晋王妃所赠,从那以后,便未再取下。” “这是怜月的嫁妆。”说着,小李氏伸手,摩挲着新月手上的镯子“这本是两只的,另一只已随着她…” 小李氏本在发呆,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开口“不说了,来,婆母和婶母已经在里面等你了,快进来吧。”说着,拥着新月,往正屋走去。 镇北侯府,陛下下旨所建,自然无比的气派,后院的正屋,更是又华丽又舒适。 但新月踏入这正屋的门后,就未见一丝奢华之风,反而处处都是常见,正在用的东西,摆在正厅上的那对耳瓶,还是江晨立府之初,先帝赏赐的。 而那耳瓶前的座位上,左侧坐着一位精瘦,带着深色抹额的老夫人,新月虽然觉得她面生,但知道她就是镇北侯夫人李氏,而李氏的旁边,坐着的是最近常见面的庄老夫人。 李老夫人身边,隔着一个位置坐着她的二儿媳妇吴氏,在后是小李氏和吴氏的儿媳妇,新月从未见过,也只得笑着应付过去。而庄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女眷就少了一些,只有陈氏一人,而这陈氏也不过只有一子一女,长子还未娶妻。 新月走到李老夫人身前,拘身,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给二位老夫人,给各位夫人,给各位嫂嫂请安。”说着,新月拘下身子,行了个半身礼。 小李氏的儿媳妇袁氏立刻站了起来“姑娘真是折煞我们了,二位祖母一直在念叨姑娘您,二祖母说姑娘您是位又聪明又美丽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嫂嫂过谦了。”新月见这袁氏与自己年纪相仿,若是自己与江扬的事情说定,这女子还要叫自己婶婶,自己真觉,受不了。 “快坐吧”李老夫人点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一时不明她的心意。 新月提着气,坐在了陈氏的身边,庄老夫人满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路来,冷吧,快后喝茶暖暖身子。” “是”新月抬手,端起了一边的茶水。 新月只把茶盏放在鼻尖,就闻到了茶盏中,是自己那日在上清宫中,喝的茶,庄老夫人一直在看新月,见她喜欢,就知自己没有观错,于是问道“这茶,可还合你胃口?” “是,小女常喝霜茶,上次喝如此想的铁观音,还是在太后宫中。” “这茶,便是太后赏赐的,想来是味道一样”李氏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新月,却发现她的确如庄老夫人说的,很是不错,说话很是有分寸。 “确实如此呢。”新月一幅很惊喜的样子。 小李氏见新月笑,心情也很好,于是说道“既然喜欢,那就多喝一些。” “是”新月又喝了一口。 “嫂嫂,你是想让新月喝个水饱,一会少吃你家的饭菜?”陈氏开着玩笑说道。 “嫂嫂你这就不懂了,这茶是越喝越饿,大嫂是想让新月姑娘多喝一些,一会多吃一些饭菜呢。”说话的是,李老夫人的二儿媳妇周氏,是个与小李氏一般,很温厚的女子。 “竟有这深意,那你多喝些。”新月看着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只得又捧了起来,虚虚的喝了一口。 之后,新月放下杯子,问道“今日其他的宾客呢?新月也去与她们打个招呼?” “除了心儿的一些朋友外,倒也没请什么其他的宾客,只有咱们自家的人。国丧期间,咱们又是太子的血亲,实在不宜宣扬,如此就够了。”小李氏与新月解释道。 新月点点头,感情除了怜心的朋友外,就自己一个外人,但看这几位妇人的意思,自己并不是什么外人。 “徐侯女…”李老夫人开口,新月恍然站了起来“若是老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唤小女闺名,新月吧。” “既如此,新月啊”李老夫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叫着新月的名字说道“你与豫小王爷,为什么和离啊?” 新月皱眉,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见庄老夫人也没有想到李老夫人会突然这么问,于是低声的说了一声“大嫂,好端端的,问这些干什么?” 第87章:江家(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有些尴尬,现场所有的人也是如此,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就算是庄老夫人,也是等着新月回答这个问题。 新月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后仰起头露出自己饱满的额头,看向李老夫人“老夫人以为如何呢?” “就是因为我猜不出来,所以才开口问你。”李老夫人面色如常,伸手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似等着新月的回答。 新月看了一眼庄老夫人和陈氏,陈氏开口“伯母,何必问的这么明了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徐侯女以后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说看,为大家解惑,以后外间有质问之声,咱们也好有话说啊。”李老夫人,是当朝李相的亲姐,父母去世,她自己一人供着自己的亲弟弟读书,与镇北侯也是相识于微时,在江家和李家有很高的话语权,而一侧坐着的小李氏,就是她的亲侄女。但是二人长得并不相像,性格上也是如此。 新月看了一圈,并未有人为自己说话,最后看向了小李氏。 小李氏一察觉到新月的目光,就有些坐立难安,而后对自己的婆母说“儿媳听闻…” “你听闻的事,怎么有这个坐在这里的当事人,说得清楚呢?”李老夫人打断了小李氏的话,新月见小李氏的脸都红了起来,想来是觉得丢了脸面,新月抬头,自己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于是开口说道“想来李老夫人也知道,豫小王爷本来的良配并不是我,而是由豫王妃做主,定了萧家的萧玉音,只是萧家获罪,但是而国师为姑丈批算了命数,要家中有喜事,才可见好。所以,正好当时还未许配的我,就嫁给了豫小王爷。半年后,世子爷因为家中走水,而惊病离世,豫小王爷扶世子爷棺木回东都安葬,我留在金陵伺候姑母。我们自从就两地分隔,后豫小王爷纳了萧玉音为妾,还生了庶子。后来姑母病逝,我又自金陵中,住了两年多,去岁这个时节,才由豫小王爷迎着,入了东都的豫王府,过年时…” 新月实话说了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情,自己被容旭推下石桥,萧氏如何处处要越过自己“我本想着她是个可怜人,本要是正儿八经的嫁入豫王府,成为以后的豫王妃,我也是同情她,自己也是个没手段的,见她挣扎,实在不忍她觉得屈居人下。而且,豫小王爷也是真心的对待萧氏,二人毕竟有少年相似的缘分。姑母和母亲都教过新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新月已经从与小王爷和萧氏的关系里,落了下风,我也就没有必要横在其中。” “那你有为下一位嫁给豫小王爷的人着想过吗?”新月没想到,问这话的,会是小李氏,小李氏真的如她的女儿一般,很为人着想“你见豫小王爷和萧氏难舍难分,但是萧氏此生只能为妾,豫小王爷还要娶新的人进来,这对于新的夫人,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大嫂,怎么会呢?若是新的夫人有些手段,为豫小王爷所喜,自然能胜那已经人老珠黄的萧氏一筹。”陈氏立刻会新月想好了反驳之词。 “那二人少年相识的情分,新月都没能动弹,一个世事不懂的黄毛丫头能做什么?”周氏补充道。 新月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这焦点总算是不在自己身上了。 李老夫人看着如此会避重就轻,把焦点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样子,点了点头,低声对庄老夫人说“这丫头,够聪明。” 庄老夫人也点头“而且还有一股断尾求生的狠劲,身为将门之妻,必要心中有决断才行。” “选的不错”李老夫人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还是对新月表示了欣赏。 最后话题越说越远,李老夫人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既然是恶人,是糟烂事,躲开才是上策,别人上杆子去踩屎,是别人的事,就算是把屎放在茅厕里,照样有人掉进茅坑里。” 说完,众夫人皆是目瞪口呆,这,这李老夫人说话,也实在是太直白了。 不过新月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没错,新月,你做得对。当年太祖张皇后,也是自己抉择了自己的命运。”说话的,是李老夫人孙媳妇张氏,她们家与张皇后家族是近亲,当年显赫一时的张家,也不过只有他们一家了。 新月听了,笑了笑,自己怎能与那位张皇后比肩。 正说这话,外间来传话“各位夫人,姑娘,前面已经准备好了,世子爷让咱们过去” “那好吧,咱们就去前面观礼吧。”李老夫人站了起来,她虽然老迈,但身姿还是很轻快,不驼背,一边比她小五岁的庄老夫人都不曾如此。 “走吧”庄老夫人走到新月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二人一起往正院去。 在镇北侯府的正院外有一片空地,此地搭了个半高的台子,这就是举办及笄礼的地方,外侧设了座次,是观礼的地方,新月粗略的看了一眼,果然除了江家自家人外,没几个外人。 高台上摆着四个位置,此时卧病在床的镇北侯已经坐在了主位上,他的身边就站着他的大儿子。 李老夫人在自己的儿媳小李氏的搀扶下,也信步走上了台子,如此四个位置的主人,也都到齐了。 镇北侯夫妇和世子夫妇分列在两边坐下,此时四人都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他们就坐后,管理的人,也都坐了下来,新月坐在陈氏身边,而另外一边是男宾。 江赞就站在镇北侯夫妇一侧,见所有人都坐定,安静了下来,便对关着的院门喊“仪典开始。” 话音刚落,院门打开,先是走出两个梳着笄发的姑娘,左边的正是柴郡主,她手里捧着梅花,只是动作甚是僵硬,表情也很严肃。 而柴郡主身后,就是散着头发,穿着素衣的江怜心,一步步的往高台上去。 柴壁君最先到高台处,但是她并没有上去,而是立在两侧,虽然脸上的表情并不太好,但还是一板一眼按照说定的礼约走着。 最后,只有江怜心和两个捧着合盘的嬷嬷走上了高台。 那两个嬷嬷一个人手里端着水盆,一个端着梳子和一只漂亮的玉簪。 江怜心跪在正中的蒲团上,江赞就站在她的面前,诵读着诰文“今,大聖,镇北侯江氏有女,镇北侯之孙,镇北侯世子,从卫使嫡二女,江氏怜心,年满十五岁…” 新月从未见过这么隆重的及笄礼,一家三代,都列席,大伯亲自写诰文,做礼仪官,新月想这对于江家的女孩,应该是除了嫁人外,最重要的事情了,若不是因为国丧,定会请全城的贵眷前来观礼,告诉大家,江家有女初长成,炫耀给众人看。 想到自己十五岁那年,正是嫁给了容旭,已经梳起了妇人髻,何谈及笄。 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倒是不经意间,摸到了那支白色的绒花。 “姑娘,您的簪子歪了。”翡儿说着,为新月扶正了簪子。 此时高台上的江怜心低着头,她的母亲和祖母,正拿着梳子,一下下的为她梳着头发,最后绾了一个团髻,顶在头顶,李老夫人拿起玉簪,递给小李氏“你来” 小李氏受宠若惊,不敢去接,但李老夫人坚持,她也就不在犹豫,伸手为自己的女儿簪在簪子。江怜心拘身,跪在了地上“祖父母,父母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镇北侯病得应该有些重了,面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打着精神来到了这里,点点头说“乖孩子,如今是大人了,以后嫁了人,出了门,也定然记得,身为江氏后人,不辱我江氏门风,谨慎,正直的为人。” “是,谢祖父教诲。” 四人分别嘱咐了她一番,江赞道“礼成,起身。” 此时,江怜心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母亲身边。 小李氏摸了摸小女儿的手,淡淡的笑着,说了句“好孩子,如今长大了。” “礼毕,散。”江赞喊完,众女眷们才上了高台,簇拥着江怜心。 新月坐在原位,看着高台上,含蓄笑着的江怜心,又想起那个体面又艰难的江怜月,二是姐妹,自然非常相似,想来,江怜月也是有过一场盛大的及笄礼,全家人也都是这样真心实意的祝福她了。 正走着神,新月就听见小李氏说道“请各位移步,后庭设了酒宴。” “姑娘,咱们走吧。”新月见小李氏领着女眷们往刚才来的后庭走去,而男宾也往北面的前庭去了,也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面去。 走着,新月抬手,看了看自己为江怜心准备的贺礼,既然自己是来观礼的,自然也要送上贺礼。 “徐侯女留步。”新月回头,见柴壁君与自己的侍女,就站在自己三米外的地方。 新月止步,等着她一步步的走来,拘身道“柴郡主。” “徐侯女,客气了”说着,柴郡主回礼“怎么没在怜心房中,看到姑娘。” 新月笑“小女并不是怜心姑娘的好友,只是庄老夫人相邀,我才能参加这样的场合。” “原来如此,咱们同去后厅吧。” 新月点头,与她同行了起来。 “说起来,我身上的这件袍子,还是用徐侯女所赠的布料所制,做成衣服,侯女觉得如何呢?” 新月一时还没明白她话的意思,只得附和道“郡主穿着甚好。” “侯女真这么觉得?昨日我穿着进宫去,皇后娘娘说这衣服,并不适合我,显得我脸色苍白,一点灵气都没有。”说着,柴郡主有些嫌恶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新月看着这匹上好的湖州缎,在她的手里口中一文不值,真觉得是可惜了“我听布庄的嬷嬷说,是郡主您自己挑选定的这匹料子,好不好看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且也穿在了身上,这上好的缎子,自然也是配的上郡主您的。” “我本是不喜欢的,只是我不喜欢别人与我抢,一抢,我就想要了。而且,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东西。徐侯女觉得呢?” “若说这匹缎子的话,既然不相配,又何必强求。” “新月你在这里,祖母找你了,来。”来找新月的,是今年刚刚嫁给小李氏二儿子的周氏,她拉着新月,见柴壁君,笑着说“郡主,我们先失陪了。” 新月被周氏拉着,新月知道她是专门来就给自己解围的,新月并不是很喜欢柴壁君,所以跟她说话,也是有些躲避,在旁的周氏,定是看了出来,专门跑过来解救她。 新月屈膝,笑着说“多谢夫人了。” “姐姐,我是浣儿啊,你不记得我了。” “周浣,我怎能不记得你。”说着,新月笑了起来。 周家的家主与豫王世子是至交,两家的孩子也是好友,常在一起玩耍,新月与周浣的姐姐周薇还是手帕交。 “刚才我生怕姐姐不认得我,走那年,我不过才十岁。”说着,周浣明媚的笑了。 “是啊,如今都嫁做人妇了,郎君待你可好?” 浣儿低下了头,羞怯的说“他待我,极好。” “如此就好,你姐姐也就放心了。我自东都还见过她。” “姐姐如今又有身孕了,明年六月份就又要生了。”浣儿拉着新月,跟她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新月从旁听着,想着自己梦里,自己在整个东都都丢进了颜面,被人厌弃,当做疯子一般,唯独薇儿在自己圈禁的时候,给自己送东西,自己才能挺了一段时间,后来薇儿随着丈夫回金陵,慢慢照顾不及,二人才断了联系。 “姐姐也要嫁到江家了吗?”浣儿问。 新月想了想,想到自己与江扬的约定,只得点了点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浣儿还是小孩心性,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跳了起来。 新月拉住了她的手“好妹妹,冷静一些,这可不是能说出口的事啊。” “那我也开心,姐姐与我成了…”浣儿想了半天,随后有些失望的噘着嘴说“那姐姐不就成我的婶婶了?” 第88章:江家(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她成了二叔的夫人,自然就是咱们的婶婶了。徐侯女,我姓丘,是镇北侯府二房的长媳,姐姐可以叫我楹儿。”丘楹儿比周浣年纪大些,性子也活泼一些。 “怎么敢当”新月摇着手推迟。 “姐姐,丘嫂嫂比姐姐的性子还要野,你定会喜欢她的。”周浣为她作保,三人站在梅树下,渐渐地聊的投机了起来。 “你们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如同树梢上的喜鹊,这声音真是好听呢,只是再好听外面也太冷了,都进来,上茶了。”陈氏站在后厅门口,叫三人进来。 新月真的有些喜欢江家了,妯娌姐妹之间,都是真心实意,一点都不假客套,李老夫人和庄老夫人,陈氏和小李氏,周浣和丘楹儿,都是如此。 还没进门,刚才在台子上,甚是端庄的江怜心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好友走了过来,只见她头发上依然是在台子上的样子,换了衣服,只是却完全是一幅可爱随意的样子,走过新月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早早的躲开,而是亲热的扶着新月的肩膀,从她身侧才错身而过,笑着说“徐侯女,您这衣服可真是漂亮啊。” 新月虽知道这是句恭维的话,但见她笑容真挚,一时真的很是受用的笑了笑。 这是新月从进这间屋子里,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这笑被坐在主位上的李老夫人发现,侧身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庄老夫人道“弟妹啊,你看这小侯女,你倒也不必过度担心,让她多与咱们家的女儿们,和扬儿多接触,就一定会被打动的。” 说着,李老夫人也一改严肃的脸色,笑了起来。 庄老夫人听了,点点头“确实是如此啊。” “徐侯女,您这头上的绒花也好好看啊,竟是三片相连的玉兰花。”新月没想到江怜心会注意到,于是伸手去摸了摸这支簪子,笑着说“这是我戴久了的,既然姑娘喜欢,那我就送姑娘一支新的。”说着,翡儿奉上她一直捧着的盒子。 “真的吗?给我的?”江怜心很是开心,亲手打开了翡儿手里的盒子,只见盒中放在一支栩栩如生的绒花钗,而钗首的形状是迎春花的花样,新月笑着解释道“听闻,自秦朝,宫中妇人就以绒花为饰,取“富贵荣华”的美意,如今,我送妹妹一支迎春绒花,借妹妹芳诞,祝妹妹富贵荣华,也往妹妹,早日迎…” “哎呀,姐姐”江怜心轻轻的退了新月一下,羞怯的拉着钗子躲在自己的母亲身后。 “还不多谢新月姐姐,都是大姑娘了,还是一有事就躲在娘的身后。”小李氏虽然训斥着,但嘴角带着笑,甚是宠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了。 “谢姐姐”说着,江怜心大大方方的给新月行了个礼。 正热闹的说着话,新月听身后有人报“老夫人,晋王殿下让人把琏世子抱过来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吸引了,晋王今日专门抱他来,就是让江家人看看的。 李老夫人和小李氏站在前,小李氏伸手,嬷嬷小心的把自己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她,小李氏回拢手臂,看着自己怀里的外孙,眼泪忍不住的簌簌的流下。 新月伸手,在泪流下来前,为她擦干净“婶婶克制啊,我幼时听姑母说,泪落在小孩子身上不好,您这样哭,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也是不安心的啊。” “是了,是了,多谢你了好孩子。”说着,小李氏腾出一只手,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 小李氏如此,其他的女眷,也是用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 “今日是好日子呢,母亲不要哭了。”说着,怜心伸手,逗弄了一下襁褓中的孩子。 此时,原本正熟睡的琏儿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有些不耐,随后好奇的看了看四周,有些不适的想哭,最后,把眼神落在了新月的身上。 新月有些奇怪,自己上次见他,他还没有满月,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 但是琏儿有些挣扎,小李氏只得竖着把他抱了起来,他一直起身子,就伸出双臂给新月。 新月受宠若惊,同时无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上,来时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让他起注意的东西了啊。 小李氏笑着,把琏儿递给了新月“他既与你有缘,那你就抱一抱吧。” 新月妥妥不过,只得伸开双臂,把琏儿揽在了怀里。 琏儿一接触到新月,就哭了起来,但并不是对新月不耐,而是伏在她的肩头,双手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脖子,小李氏想把他再抱回去,更是不行。 新月只得安抚着他,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琏儿乖,琏儿乖,姨姨抱,你要是不哭,姨姨给你吃糖糖。” 片刻,他才停下了哭声,爬在新月的肩膀上,小声的抽噎着。 众人看了,都笑了,陈氏道“这小世子,是在给新月告状呢,说咱们都看他,都把他看的害羞了。” 新月歪头,看着伏在自己肩上的琏儿,琏儿正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发现新月的视线,二人相对,新月用舌头打了个响磕,手上也轻轻的抓着他肚子上的软肉,逗了逗他,琏儿眯着眼睛,笑的咯咯响。 琏儿一笑,众人也都围了过来,逗着这个爱笑的孩子,不一会,琏儿就玩开了,从新月的肩上直起身子,跟着逗他的夫人们互动,只是一只右手,紧紧的攀着新月的脖子。 “你们二人第一次见,还真是有缘分啊。”小李氏也是看出琏儿对新月的依恋,新月也是很奇怪,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上一次这孩子也是很喜欢自己抱着他,新月晃了晃头,发现琏儿的眼神就跟着她转,新月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的耳朵上带了一只紫玉的蝴蝶耳坠,上次引起他注意的也是自己头上的蝴蝶金簪,原来这孩子是喜欢这蝴蝶的形状,于是新月晃了晃自己的耳坠,果然引得琏儿瞩目。 “这孩子是在看我的这幅耳坠啊”新月拉长声音,把这个事有意的告诉了在场所有人。 如此,众人如同找到理由似的恍然大悟。 第89章:江家(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琏儿一直由新月抱着,算是他的乳母嬷嬷来抱他都不松手,这小家伙沉颠颠,新月抱了一会儿,觉得胳膊特别酸,于是换了一个手,琏儿为新月在跟他玩游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氏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新月的疲倦,于是体贴的说“新月,你坐在椅子上,把琏儿放在膝盖上会好的。” 新月仔细的听了,坐在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一个转身的空隙,新月看到了站在人群以外的柴郡主,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新月想了想,宫里宫外都在讨论,说这位柴郡主,想要嫁给晋王殿下,所以只要有晋王殿下的场合,她都会跟来,如今自己抱着容映的孩子,这孩子又与自己分外的亲热,想到在自己的梦里,她也成了又一位的柴皇后,是不要与她结仇过多为好,想定主意后,新月把琏儿举了起来,递给柴郡主“小女见郡主一直在看小世子,郡主可要来抱一抱他?” 小李氏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柴郡主,见她已经走到了新月身前,不好太说什么。 琏儿因为被新月高高举起,所以手已经松开了她的脖子,这下被柴郡主接了过去,毫无防备,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哭,而是先有些慌张的看了柴郡主一眼。 柴郡主收紧自己的手臂,还算温柔的把孩子揽在自己的怀里,琏儿身上暖暖的,散发着小孩子独有的奶香,还软乎乎的,一向不苟言笑的柴壁君,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这小世子,还真是沉甸甸的。” 众人的注意力要集中在了柴郡主身上,新月也趁这个时候松泛了一下,活动活动,因为不敢用力,又生怕太松摔了琏儿的胳膊,这抱孩子真的是一个技术活,需要反复的权衡。 就在这时,外间有人传话,说晋王殿下要进来给李,庄二位老夫人请安,话刚刚传到,容映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从新月坐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他,他也在抬眼睛看到新月。 二人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是毫无交集,私底下就是剑拔弩张。不过这一次的对视,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很平和的面对,新月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容映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 一位亲王在门外等着,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静候,只有依然抱着琏儿的柴郡主,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嬷嬷准备上前,琏儿就在这时候哭了起来。 容映听见哭声就皱起了眉头,抬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柴壁君正在勒着琏儿。所以满脸的不悦,对屈身给他行礼的嬷嬷说“将琏儿抱过来,别弄皱了柴郡主的衣服。” “是”嬷嬷把琏儿接了过来,可他依然在哭,嬷嬷有些局促,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人求助,最后看上了正据着身子行礼的新月身上。 新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柴璧君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她好像也意识到了,琏儿为什么会哭,所以有些挫败的垂着手。 新月感觉有一双小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没办法,新月也只能把一直求抱抱琏儿,又接到了自己的怀里。跟刚才一样,琏儿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跟她告状似的,抽咽着,新月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好起来。 而容映这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而是拒身一礼“李老夫人,庄老夫人别来无恙?” “王爷真是折煞老身了,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还劳烦王爷亲自来一趟,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李老夫人说着也是欠身一礼,客气的请晋王坐下。 容映坐在左下第一个位置上,原本那里坐着的是小李氏,容映倒也不拘礼,坐下以后对小李氏说道“以前怜月在的时候,常与我提起江家的及笄礼,说起今年是小妹怜心的及笄礼,我们当时还说好要一起来观礼。如今,怜月是没有办法过来了,所以本王就带着琏儿,一起来贺小妹之礼。” 新月微微皱起眉头,想起以往私底下,容映的冷硬的做派,而在人前他总是这样怀柔的样子,看来这江家对他至关重要,想起在自己梦里,这江家对于他的登位,可谓是,汗马功劳的存在,江家的小妹,也嫁进了宫,成了仅次于柴皇后的贵妃。想必也少不得容映这么殷切的邀买人心。 容映分出目光,看了新月一眼,一眼就看到新月皱着的眉头,虽没表达出不悦之色,但还是挑了一下眉毛。 二人再无交集,容映与李,庄老夫人还有小李氏等一些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离开,走时,想要嬷嬷带走琏儿,可是琏儿正稳稳的伏在新月的肩头,新月一直在出神,一侧头,还以为他这个安静,肯定是睡着了,却发现这小家伙正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的不亦乐乎。 “姑娘,把小世子给奴婢吧”乳母屈膝,想要抱回琏儿,新月想要故技重施,把他举起来,但是琏儿就抓着新月的头发,不肯松手,新月吃痛,“嘶”了一声,低声的对琏儿说“小世子,您该回去了啊。” 琏儿自然听不懂新月的话,只是将新月的头发,在自己的手指间越缠绕越紧。新月抿着嘴,对嬷嬷说“嬷嬷,咱们去后堂吧。” “是”嬷嬷见新月站了起来,也就跟着她出来一道,谁知一道门外,一股寒风,迎面而来,新月生怕琏儿受风,就转过了身来,为他挡风,一不小心就撞在了容映的左胸口,然后失去了重心。容映一把就抱住了她。 新月听到了容映的心跳,一声声越来越急切,他抓住了后背,好似心间涌起万般情绪,最后归于了平静,新月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琏儿依然的玩耍,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新月屈膝“多谢王爷,不然小女定要摔跤了。” 容映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了,也与新月保持了一段距离“举手之劳,是本王还要多谢徐侯女保护琏儿,如此风大,还劳侯女出来一趟。” “那小女就先告辞了。”说着,新月状做无事的往后堂走去。二人的坦然,到让伸手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小李氏对众人道“母亲,婶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 “走吧”李老夫人第一个抬步,其余的一个个跟了上来。 新月到了后堂,琏儿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把新月的头发紧紧的拽在了手里,新月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脸,又从他的手里,一点点的救回自己的头发“琏儿啊,你竟与我这么有缘,此次见我,我身上都带着蝴蝶样的首饰,只是这幅耳坠就不送给你了,你一个男孩子家的,有这么多的首饰干什么,来吧,姑姑要走了。” “姑娘,给奴婢吧”乳母见琏儿手里已经没有新月的头发了,上前拘身,从新月的手里,接过了琏儿,琏儿垂着一张小脸,新月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如此,新月又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姑姑走了。” 说着,新月就走出了专门为琏儿辟出的一件厢房,往饭厅处走去。 刚一出门,新月就看见十步外的容映,他从另一出门进来,对这里并不熟悉,只一个转身就能看到新月,新月皱眉,快走几步,走出院子,就看见刚刚进门,往饭厅走去的江扬。 新月见到他,如蒙大赦,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容映,此时见到江扬,二人就不必单独见面了。 “世…”新月抬高声调,随后改口道“将军。” 江扬听见有人叫他,顿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的新月,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见她走近了,才道“徐…新月。” 二人都在称呼上出了错,不过因着无人听见,倒也坦然。 “将军,小女有些迷路了,还劳烦将军带小女回宴上。”新月将额间的碎发别再脑后,江扬听后点点头“我真要去跟母亲和伯母请安,走吧。” “将军,晋王在那边”新月见江扬的步子,是往她刚才来的地方迈,如此二人定会遇见容映的。 江扬不以为然“那有什么,走吧,我送你。” “是”想着有江扬在,容映应该就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了吧,想着,江扬与新月一前一后,往前面的院子走去。 “将军这是刚从校场上回来?”新月刚才没有在及笄礼上见到他,他也匆忙回来,定是从外面回来。 “那日自六宝斋,我不是让柴世子来我的麾下为兵,他闹着说等过了年再来。可今日他老子亲自押着他,再过五日就是年下了,都不让他在家中待着,这不,我应酬完柴王爷才过来,倒是错过了怜心的及笄礼。”江扬是个行动举止都很洒脱爽朗的人,说起自己遇到的事情,也是娓娓而来,不急不缓,听了很是舒服。 “无事,小女听庄老夫人说,您的贺礼三日前就已经送到了。将军实在是有心的。” “哎,不说这些了,今日倒也劳烦你走这一趟,快过年了,你在庄子里,倒也不少需要你忙碌的事情吧。”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我是第一年在那里过年,确实有些慌忙,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紧缺了,这不,我今日除了来参加怜心姑娘的及笄礼,一会还要去西市买些东西。” 江扬听了,点点头“我一会派两个小厮给你,若是买了什么重的东西,尽管使唤他们,再让他们把你安全送回家。” “倒也不必了…”二人正聊着,而容映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江扬的武艺甚好,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容映,也是让他自己有些惊讶,但随后就恢复了常态,掬手给容映行礼“见过晋王。” “江将军免礼,这是刚回来?”容映眼睑下垂,眸中大雾弥漫,像是生了气,此时却发不得。 “是,刚从校场而归。王爷一个人,要去何处?”江扬直起身子,看向容映。 容映定睛看着他“本王刚从后院厢房看过琏儿,此时倒有些迷路了。” “真是巧了”江扬笑着指了指新月“这丫头也是迷了路。” “丫头?本王不知,江将军何时有个这么大的丫头了。”容映出言,带着三分讥讽,谁人不知新月和江扬二人在议婚,自然不会拿二人的年纪开玩笑。 “江将军,乃是小女父亲好友的弟弟,与小女,自然亲近些。前面的路小女已经知道怎么走了,就先…” “哎,所谓送佛送到西,江将军还是与本王一起,把徐侯女送到饭厅吧,万一徐侯女再迷路,摔倒了可如何是好?”容映最后一句似从牙缝中挤出,新月抿嘴,咬着牙道“多谢王爷美意,不用了。” 说着,新月抬步向前,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来寻自己的翡儿,二人一道往饭厅处走去了。 走到饭厅,陈氏已经等着新月了,而且在自己的身边为新月留了位置“来,坐这里。” 新月不好推迟,于是便坐了过去,刚刚欠身坐下,陈氏就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马上就要上菜了。” 新月笑“原是去去就回的,只是新月不太熟悉这侯府,走错了路,不过刚好在院门前遇到了江将军,是江将军带新月过来的。” “当真?那真是太巧了。只是他人呢?”陈氏抬高声音,又吸引了一番人群的注意力。 正说着,外面传话江扬过来了。 “伯母,母亲,你看都快成一家人了,两个人还是避嫌,刚才新月在院中迷路,扬弟都被把她送到门口了,这还分开进来。”听陈氏说完,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自从自己的二儿媳去世后,何时见过江扬对那个女子如此殷切。 正说着,江扬走了进来,拘身道“给伯母,母亲,各位嫂嫂请安。” “快进来,怎么来的如此晚”小李氏笑着,让人备了椅子,江扬拘身谢过才坐下,解释道“军中事忙,所以有所耽搁。怜心啊,小叔给你道歉,不过我听母亲说,你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是啊,是啊,叔叔送给怜心的小马,怜心最喜欢了。”说起礼物,坐在另一桌上的怜心就掩饰不住的开心了。 “可不是小马了,三岁,今夏就成年为成马了。你定要勤加练习,在这段时间驯服好它,这样它才可认主与你,一直驮着你。那可是匹很漂亮的马,到时候带去你夫家,也让你的夫君抬着头才能看到你。”江扬很是喜欢怜心,送她的及笄礼物和他自己的亲侄女是一样的。 “扬弟,你就由着她野吧,好好地女孩子,骑马多不成体统啊。”小李氏虽然这么说着,但见女儿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忍苛责。 “嫂嫂,你这话说差了。咱们大聖立国起,就有位在马背上的皇后,张皇后更是身怀太宗六个月的时候,还驰援太祖。说起来,女子骑马,还是从那时传下来的规矩。”陈氏自己的女儿也是喜欢自己的马儿喜欢的不行,就算是嫁人了,还是每月都要去跑马。 “这话说得对,女孩子会骑马,权当锻炼身体了。”李老夫人也很是认可,她就是个骑马的好手。 庄老夫人也点点头,见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有些放空的新月,问道“新月可会骑马?” 新月点点头“会一些,幼时与珊儿,瑶儿两位妹妹,一起得姑丈教习的。只是骑得不好,前些日子,还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根肋骨。不过,这骑马虽然危险,但更是激发了小女,练好骑术的打算,等着养好伤,定去马场勤加练习呢。” “新月姐姐,到时咱们一起去。”怜心本以为新月会说骑马危险,但最后听她这么说,加深了她对新月的好感。 新月听后点点头“好,到时候咱们比一场。” “姐姐的马是什么品种?” “是敦马。”新月笑着说。 “哦,敦马?梁国的敦马?”这么一说,倒是引得江扬的兴趣“你一个女孩子,竟骑的了这么高大健硕的马,不错,不错。”江扬不常称赞别人,这接连说了两个不错,倒显得反常。 “有什么说法吗?”庄老夫人专门为二人创造说话的机会。 “这梁国的马,源自他自最北的寒地,只育培之初,就专门驯养那些鼻腔长,鼻翼肉厚的耐寒的马,这种马训成后,身材高大,身上的肌肉均匀,耐力极强,跑的又远又稳又快,是上好的战马,当年徐大哥就有一匹,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亲自俘获的,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求着他给我们找一匹,我现在的坐骑就是徐大哥那匹马的后代。” “我的也是”新月听他提起了自己的父亲,笑了笑,随后忍不住心中的难过,笑容实在稳不住了,这被江扬看在眼里,有些惭愧的说“哎,看我说这个做什么。” “好端端的说话,倒引得新月不开心了。伯母要罚你。”李老夫人在新月的印象里,是不怎么看好自己的,这突然说话,新月一时还拿不准她要做什么。 “是,侄儿愿意领罚。”说着,江扬站了起来。 “祖母,罚叔叔带我们去跑马,去跑马。我也见一见新月姐姐的敦马,又没有小叔叔说的这么神奇。”怜心拍着手提议道。 “既然今日你的生辰,那便听你的。”李老夫人看向江扬“扬儿,你可听到了?” “这,侄儿每日都要去校场,哪里有时间啊?”江扬想要推脱。 “今日是封印的日子,自今日起,一直到十六,朝中休假,你们大营也训练减半,自然有时间。”庄老夫人立刻出卖了儿子。 “好啊,你连你伯母我都敢糊弄,那就罚你这个了,带着新月,怜心去跑马。” “是”江扬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疑惑这么出卖自己的,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新月垂头,这一事为了,一事又起,但既然和江扬说好了要做这场戏,那就如此了。 “太好了,到时候,小叔叔带着恒弟,他定还骑不得大马,我要看他是怎么出糗的。” “你恒弟骑得比你好多了。”恒儿是江扬的独子,新月上次在上清宫外的路上见过他一次,十岁的孩子,骑在半大的马上,有模有样的。 “都去,都去。”庄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此时外间有人传话“二爷,前面二位侯爷和大爷都在等您过去开宴呢。” “哦,我这就过去”说着,江扬拘身,对一众女眷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江扬走路极快,颇有武人之风,不一会就走出了宽敞的饭厅。 陈氏见新月还在盯着他看,低声的问新月“新月,咱们说个悄悄话,你只管只说,觉得扬弟如何,是不是要比那些轻浮的小子好多了?” 新月看向了周围的夫人们,都在装作无意的,却支着耳朵在听,这哪里是什么悄悄话,但是新月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不能太露骨,只得轻轻的点点头“新月觉得,还不错。” “既觉得不错,那就好好地相处。想来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扬儿的性子,绝对亏待不了你。”李老夫人安耐不住的说道。 “大嫂,您说的这也太直白了吧”庄老夫人见新月把头低下,羞红了脸。 “都是一家人,当然是直来直往的好,新月,你说是不是?”李老夫人流露出自己果敢爽快的一面。 新月低着头,那里还敢在说话。倒是引得李氏一阵笑“不错,不错。” “母亲,婶母上菜吧。”小李氏见众人愉快,适时的询问道。 “来,上菜吧,今日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就要吃些好的,多吃些。”庄老夫人心里也高兴,对李老夫人说道。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笑声中,婆子侍女们就捧着做好的饭菜,鱼贯而来。 第90章:有趣的同游(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江家的菜和茶一一品了,新月看了看时候,也确实该回去了,不然再过一会,西市上的集市就要散了,新月也就站起来告辞了。 庄老夫人一听新月要走,便跟身边人道“去,找二爷,送一送新月。” 新月没有推迟,怕是推迟,还有的浪费时间,还不如听从安排。 江扬得了消息,容映也正在告辞,他板着脸看了江扬一眼,江扬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殿下,对自己有些敌意,但等他想要求证的时候,却无隙可寻。 他知道新月在等他,于是也就没再耽误,就往后府走,却刚刚走到主道的时候,就遇到了从后院而来的新月,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婢,她正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带,看样子走的有些匆忙。 二人碰面,新月一礼“劳烦将军了。” “倒是麻烦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说着,江扬让人把他的马牵来。 新月摇头“小女并不先回府。听闻西市开了个集市,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市了,我想去买些东西。” “这些琐事,竟需要你亲自去吗?”江扬不解的问。 新月摇头,笑着说“不怕将军笑话,只是小女很喜欢去街上逛逛。” “那我陪你同去”江扬看着新月雪白的脸上,那如红梅点点的笑意,一时间竟有些痴了,随后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解释道“今日西市上的集市不同于别的时候,是人最多,最繁忙的时候,也少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你一个女子,身边又没有侍卫,出了事就不好了。再者,我们不是要去跑马?我亲自去给你挑一些护具。” 说着,江扬不容拒绝的在前走着,新月不明所以,但既然江扬都说了同往,自己也好似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江府。 到了门前,新月见江扬面色潮红,是喝了酒的缘故,于是新月劝到“将军,酒后就不要骑马了,如您所说,西市人多,马上要过年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江扬听后,点了点头“阿驰,给我备马…” 新月退后一步,露出自己身后的马车,江扬皱了皱眉,然后没有拒绝的点了点头。 二人刚走,一直从旁看消息的侍婢,立刻把消息传递了进去,庄老夫人一听,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啊,好啊。” “母亲,您小心一些,站的这么快,头晕怎么办。”陈氏扶着庄老夫人,慢慢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我竟没看出来,咱们扬儿是个这么体贴的人,亲自送人家回去,我本以为他到了门口,就回来的。那丫头也是个好的,知道规劝扬儿,二人真的是,很合的来。”李老夫人与庄老夫人二人多年感情都很好,她一直从旁看庄老夫人为了江扬的婚事愁白了头发,自己也是很着急,没想到,这次竟会如此的顺利。 “是了,是了。只要明年夏一出国丧,我定要让二人立马就成婚。”庄老夫人大声的宣布着。 “不知二位祖母,各位婶婶嫂嫂知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本来正在告辞的柴壁君,突然开口道。 “柴郡主您还在啊,不知道您有何赐教?”李老夫人不怎么喜欢这个面容冰冷的柴郡主,她心里想着,恐怕也没有那个男人会喜欢这么冷硬的角色啊。 “倒是刚才庄祖母说起国丧,小女常在姑母身边走动,听说当初太子出征前,与姑母商量,等得胜而归后,就迎徐侯女为侧妃,谁知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徐侯女很是伤心,言语间冒犯了太子妃娘娘,让本来心绪不稳的娘娘,想岔了路。” “这么说话,是讲究证据的。都说柴郡主您,为人清冷高洁,定也不会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些没影子的事情吧。”小李氏是从第一眼就喜欢上新月的,维护她也是她毫无迟疑就做了的。 “是,到底还是小女年轻,听了太子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因为指证不过徐侯女,而被太后下令打死,才有此猜想的,是小女不对。”柴壁君见自己要说的话,已经传达出去了,至于她们信不信,反正疑影已经筑下了。 “柴郡主,若论年岁,您还比小妇人我大一岁呢,转年就要双十年纪,到底也不年轻了。还请柴郡主您以后行事稳妥些,不要丢了您们柴家的脸面。”周浣说完,一边爱说爱笑的丘氏噗呲一笑,对周边的人说“快,送柴郡主出去。” “小女告退。”柴郡主气得满脸怒气,她到底还是甚少这样,亲自做这种挑拨的事情,三言两语就有些招架不住,何苦正中还坐着两位至今已经是老妖精一样的老夫人们了。 柴郡主刚走,李老夫人就按捺不住的说“真不知道这个祸害,以后会去谁家里倒霉,冷着一张脸以为多清高,但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年轻。”说着,李老夫人有些晦气的用手帕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这事…”庄老夫人出生世家,要比李老夫人对这种事情敏感些,一顿,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媳妇,陈氏看后,垂了一口气后,对自己的婆母说“母亲,你那日生辰还说,只要扬弟能够娶妻,要您做什么事情您都愿意。您是比我最先注意这位徐侯女的,她是个什么脾气性子,可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抹杀的。还有,她本是太子属意的人,咱们谁不知道,太后都告诉您,她本是要配给太子殿下的。” “是啊,婶母。侄媳说句不敬的话,太子殿下已经薨逝了,二人的婚事又不是板上钉钉了,太子殿下也没有再活过来娶她的可能了。再者,她本是做贵妃,娘娘的命,肯跟咱们扬儿好好相处,也可以是个务实好心性的,咱们更应该好好对人家。若是婶母觉得勉强,那就侄媳做主,再为新月姑娘定一桩婚事。” “你是说,李隽?”李老夫人立刻知道小李氏说的是谁了。 “是啊,是侄媳的亲侄儿,他前几年考途不顺,他父亲怕耽误学习,就没有为他说亲。今年秋日,却一举夺得甲榜十二名,只等着过了年就入朝为官呢。” “那可是个还未婚配过的小小子呢。”李老夫人说着,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新月可是我定好的,我们家的人了,你们李家想都不要想。”庄老夫人还是没挺得住激,立刻从大声的对李氏和小李氏说道。 “那就要看母亲您的决断了。现在扬弟也愿意跟新月接触,还亲自护送人家回去,您要是有别的想法,也不要怪嫂嫂为自己的侄儿想着了。新月是个多好的姑娘啊,丞相之孙,吏曹曹司的长子,也是极其相配的。”陈氏也帮衬着,如此庄老夫人的疑心便被压下了。 柴壁君从后院正厅出来,刚刚跨出门,就看见容映在前走的飞快,身后抱着孩子的嬷嬷,也是好费劲,也不能跟着他。 只见他匆匆的从侧门而出,不等嬷嬷跟上,转头交代了几句,自己就骑马走了。 柴壁君看着他骑马而去的背影,心越发的沉了,她自小,就喜欢容映。或许容映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事,但她却为了能嫁给容映,连太子妃之位都拒绝了。 思绪飞得好远,柴壁君想到了初次见容映,那是自己十岁,容映初次回京拜见陛下的时候。 那日也是这样很冷的日子,他面色憔悴,穿着一件素衣,后来她知道,那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就算是第一次见陛下,也不改自己的倔强,非要如此见驾。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倔强,而且有胆扛住这一切的容映,这么多年,他虽然变了不少,可是他怎么变,还是那个敢为敢做的容映。 果然,惹得陛下大怒,就连自己的姑母皇后娘娘也骂他不忠不孝,不分善恶。 容映就这么跪在宫宴的正中,抬头看着主位上的两个人,那么不肯服软,他身体似不好,有风吹来还咳嗽,这时和自己一般年纪,却还是个小丫头样的新月,端了冬梨汤给他喝,陪他一起跪着,低声的对他说着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不怕陛下和皇后责骂,还伸手摸了摸容映的额头,对上位二人说道“舅舅,舅母,表哥的头好烫啊。” 她就这么样为容映解了围,事后还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徐新月就是这样,总是悄无声息的做出一些,吸引人,得人称赞,自己闪闪发光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好似都是她不愿意的,她是那么的无奈,装出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想到这里,柴壁君自嘲,若是不想要这些光芒,那就给自己吧,她真的是,渴求极了。 再回神的时候,容映早已经走远了,就连小世子也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柴壁君回想自己抱着那小孩时的感觉。 他是那么的小,身体软软的,安安静静的伏在自己身上,可是,就连那个孩子,都被徐新月所吸引,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 陛下,太后,太子殿下,这里的江家人,甚至是姑母,都很喜欢她。 但是这些人,柴壁君通通不在乎,只要那个人,只要那个人不被她吸引就够了。 当年太子择选太子妃,她去亲求了虞鹤,让他给自己批个不适合嫁给太子的命数,当时虞鹤还笑她傻,但他还是成全了自己,如今看来,自己一点也不傻。 若成了太子妃,如今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陪着那个一辈子都不爱自己的丈夫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只是,她没有王氏那么的懦弱,只是几句,就愤怒不已,却没能一刀杀了那个害苦了她自己的徐新月,自己还赔进去了性命。 她一定要成为容映的妻子,成为那个陪他睥睨天下的女人,一个足够披靡太祖张皇后的皇后,毕竟,她们柴家的女儿,出生起,就是为了做皇后。 新月有些口渴,只是用手帕擦了擦嘴,颦儿就立时为她倒了一杯水,新月接过来,轻抿了几口,喉间也就觉得水润了起来。 颦儿也为江扬倒了一杯,新月见他喝了酒,这会肯定口干舌燥,果然,江扬接了过去,把杯中茶,喝了个精光“好茶啊,竟是兰香盈喉,甚是清洌呢。” 新月笑,知他是懂茶之人,于是耐心的解释道“这是铁观音,出自安县,整个大聖,也只有这个小县有这种茶树。本是长在路旁的野树,当地的茶农觉得它占地方,还枝叶松散,于是准备砍了,当地一个牧羊人却劝茶农不要砍,因为自家的羊,绕路许久也要来吃一些这些叶片。于是茶农就摘下一些,回家炒制,谁知炒茶的儿子贪玩,把茶叶炒到半干,就交差出去玩了,等第二天,茶农想尝尝的这茶,于是泡制了一些,只觉这茶自带兰香,泡个六七次依然有余香,而且一次比一次柔和,至此,就成了这一味奇茶。” “竟还有这样的奇事”说着,江扬又细细的品了一口,颦儿给他新添的茶,果然如新月说的,滋味柔和,还带着浓烈的兰香。 “将军既喜欢,那今日,我就买一些送给将军,正巧我家中也没了,将军喝的这是最后一壶了。”说着,新月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颦儿,颦儿刚刚收好茶盏,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回话道“姑娘,安云茶庄到了。” “好”说着,新月转过脸对江扬道“马上就到西市了,还请将军稍等,我去茶庄拿了我定的茶就回来。” “这事,你的侍婢去做就好了啊。”江扬皱眉,不知道新月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颦儿听了,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姑娘就是不放心我们,怕老板糊弄我们,给我们次茶,所以亲自定了,亲自来拿。” “将军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新月下了马车,江扬却跟了下来“自车上等,也甚是无聊,我陪你进去看看,你也挑一挑有没有适合本将军的茶。” 新月听了,来了兴致“哦,将军也是爱茶之人。” “倒也不是,只是喝不惯那不甜不淡的霜茶。” 新月笑“小女也是。” 二人并肩走入茶庄,茶庄的掌柜与新月是老相识,正在台后算账,见新月进来,立刻相迎“徐姑…夫人来了。” 新月见他别扭,于是介绍到“王掌柜,这是江扬江将军,我今日是来取我定的茶的,你且泡一壶来,再挑几款味道清洌的茶送来,一定要有一味红玉茶。” “是,徐姑娘,江将军,里面请。”说着,掌柜亲自领着二人去了后厅的雅间。 片刻,机灵的活计,就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进来,上面摆满了茶盏,摆在新月手边的,就是她新订的铁观音。 新月把自己的杯盏放在江扬身边“尝尝,是不是刚才的味道。” 江扬不明所以“你的茶你自己尝啊。” “一人一杯”活计,又位新月上了一杯。 二人也就不再推迟,新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里面只有两口量的茶,皱眉问“这是泡了第几道了?” “上次姑娘来,说泡个三两道的茶,怎么喝都是好茶,不如看看泡到最后是什么味道,姑娘杯中的,是第五道,这位爷杯中的是第四道,二位觉得如何?” “我说怎么比上次喝的淡,将军觉得呢?” 江扬点头“若说香味,比你马车中的那杯,还要浓一些。” 新月见他果然很懂,于是点头“就这个了。” “是”活计很高兴,手下不停,又为二人上了新的茶“二位,这是洞庭碧螺春,今年那地方雨水足,香味淡一些,但是茶味清洌,尝尝。” 新月抿了抿唇,让嘴里的兰香淡去,再端起杯子,果然茶香味放在鼻尖淡了一些,但味道确实一点也不差。 “这茶,还有一股清爽的鲜味,若是过年间吃的油腻,这一杯,就足够解腻了。” “那这个也包起来,包两份,一份送给李老夫人,一份送给庄老夫人。” “不必你破费,包起来。” 新月知道江扬有着一股不容分说,难以拒绝的气势,也就没有再坚持。 “最后一道,姑娘特意交代的红玉茶,今年这茶得的少,如今留给姑娘的,只有一斤了,姑娘可得赶紧选好。”又喝了几道,除了其中一道银尖江扬觉得还不错外,其他的他都不怎么喜欢。 新月漱了漱口,刚才喝的都是绿茶和白菜,这次要喝的是浓厚的红茶,自然要嘴中无杂味即可。江扬学着她,也漱了口。 二人同时喝了一口红玉茶,新月偷看江扬的表情就知他会喜欢。这茶香浓又回味无穷,似有花香,却比花香浓郁,茶水的颜色,更是如一块红玉一般。 “就选这款?”新月试着问。 江扬没有反对,但并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点点头,对活计说“抱起来吧” “是,多谢惠顾。”如此,所有的茶,二人都品过了,活计利索的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新月见他脸色不是很好,试着问“将军,那茶可有什么不妥吗?” 江扬皱眉,沉默片刻道“那道红玉茶,有血模糊住了眼睛一样的颜色。” 新月听了,皱了皱眉,知道江扬是触动了他在战场上的记忆,才会不高兴的,所以心中愧疚,想了想后,对江扬说“将军,这铁观音有铁观音的典故,您可知这红玉茶的来历?” “还有来历?”江扬的兴致并不高。 新月点头“自然了,这可是个我们女子都喜欢的爱情故事呢。” “说来听听”江扬见新月正努力的让自己开心起来,不忍驳她。 “据说啊,在某个地方,有一位秀才,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村里所有的茶园都是他们家的。但是他并不是个纨绔,发奋学习,还懂得经商之道。为了让安心学习,他就在一处茶园的高处建了个房子,每日在那里读书,不让任何人来,以免被人打扰。家中人呢,担心他的安危,就让一位采茶女,每日去他院子前的茶树采茶,一来二去,二人就有了情愫。” “那少爷的家人肯定不同意,拆散了他们。” “才不是呢,那少爷的家人很高兴,因为如果少爷娶了采茶女,就可以留在家乡经商,不想着去考什么功名了。” “天底下竟有父母不让儿子科考的父母?” “可能是爱子心切吧。但是那位秀才呢,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又不愿意与采茶女分开,还娶了采茶女。临上京科考的时候,给了新婚燕尔的妻子一块红玉,他告诉妻子,若我三年不归,妻子就可典当这红玉,再嫁他人。果然三年以后,那秀才并没有回去,妻子就一直等,一直等,还把这红玉埋在一颗新的茶树下面,她每日精心灌溉侍弄,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再嫁,而且也没有等回来秀才。” “那秀才定是个忘恩负义之辈。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不会回来了,才给了昂贵的红玉。”没想到,江扬果然被这个问题吸引。 新月摇摇头“那秀才根本就没有进京赶考,他得了痨病,命不久矣,父母也年纪大了,没办法庇护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就想了这个办法,让妻子觉得是他抛弃了自己,这样她就会改嫁他人了。可是妻子看透了一切,一边听从丈夫的安排,让他去的安心些,一边守了一辈子二人白头偕老的约定。据说,这红玉茶就是从那颗茶树起,这每一滴红玉茶,都是二人新婚时,点的红蜡,每一杯,都是二人亲情信物的红玉。所以这茶,味道浓烈,带着花香,初喝这茶时,是殿下同我说的,说这茶,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时,心中的滋味。将军若是这颜色如血,倒也是,心中滋味,不就是心血吗?” 江扬听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亡妻,那个很是要强不肯低头的女子,她的心中滋味,又不知是作何呢? “再喝一杯吧”说着,新月让伙计又为二人倒了一杯。 这次江扬端起杯子,如喝酒一般“敬那位夫人。” 新月有样学样“敬那位秀才。” 第91章:有趣的同游(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喝过了茶,二人聊了一会,倒是互相熟络了起来,虽然两个人之间相差着年纪,阅历等问题,但是聊起彼此知道的小事情时,还是能有几分愉快的。 江家今日的午宴上,准备了一众镇北侯家厨最拿手的烧羊肉,烩红肉等油腻的菜,汤菜中更是有雪豆炖蹄花。 新月随着自己的姑母,吃的一贯清淡,自己自梦中醒后,胃口有所变化,爱吃咸鲜有滋味的菜,所以这几道菜很合她最近的胃口。 尤其是那道烧羊肉,浇上了足量的花雕酒祛除膻味,只有羊肉的细嫩,肉也炖的甚是入味,入口酱香浓郁间,还有一点羊肉独有的鲜甜味。 所以新月多吃了几块,但是这会儿正是消化的时候。 油腻上涌,喝了几杯茶,但还是觉得有些撑得慌,前面就是西市的入口了,江扬也说想要走一走醒醒酒,所以二人准备走过去。 翡儿却追上新月,为她戴上帷帽,虽有些不情愿,但新月还是低头戴上了,江扬从旁看的清楚,他知道现在换新月不开心了,于是抓住一边的帽檐对她说“不是说跟父兄出门在外,就不用戴,若是不想戴,也就算了。” 新月摇头,微微后仰,从江扬手上夺回自己的帽檐,轻声的说“没事的。” “以前有位想做画师的年轻人…”江扬突然开口道。 新月抬头,不知他为何会说这些,只是等着下文。 江扬清了清嗓子道“那年轻人拜了一位很厉害的师父,在他门下一学就学画了三年,有一日,他想画一幅送给在家乡的父母,于是他就去请示师父,要画一幅什么样的话,师父说要不你从我这门出去,看到什么就画下来吧。于是徒弟出了门正巧撞见…” 新月发现他不说了,赶紧追问道“他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后面的我忘记了,这还是以前做千夫长的时候,听手下讲的,现在倒也不怎么记得了。”新月听了半信半疑,但江扬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了,二人此时也已经走到了西市。 “前面第二家店就是我常买马具的地方,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新月听了,抬头看见不远的招牌上,果然写着“西街马具”四个大字。 这是一家看外表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店,却开在西市的开头第二家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 新月点点头,和江扬一起进去。普一进门,正好遇见准备出去的老板,老板回头看了一眼繁忙的活计,就淡然的对江扬说“随便看,我去后面取点东西这就回来。” “好,你去吧”说着,江扬抬步走进了店铺。 那店老板与江扬年纪相仿,二人这对话,也证明二人相识已久,而且看江扬进到店中,直接绕到铺口后面,抬手拿下放在柜子上,老板珍藏的好马具。 江扬一边看柜子上的马鞍,一边盯着新月看,看的新月很是不舒服,于是问“将军再看什么?” “再看你要用多高的马鞍,你下胯窄,如果用高的马鞍定会很累,但如果用这种低鞍,会震得腹部疼痛。”说着,江扬伸手,从最左边的柜子上,拿下一只上好的木头做的马鞍,上面该裹了一层牛皮,用来美观。 “看看”说着,江扬又转身走到放这辔头的地方,伸手就抽出一条黑红交错的辔头,在马鞍上比划了两下“这两个都不错。” 新月实在不懂这些,但是仔细看着江扬选的马鞍,鞍坐要比普通的马鞍窄一些,长一些,比较适合女子用,两边的皮垫子也厚一些,减少摩擦。 江扬见新月喜欢,又低头检查这手里辔头上的节扣,他好像很不喜欢其中的一个长方形的扣子,于是对伙计说“拿工具来。” “是”伙计对江扬也很是熟络,从后边拿来了工具,和可替换的节扣“这个节扣太大了,就算是扣住了马身子,也容易松动,骑在马上的时候,就很容易有脱手的感觉,这样骑在马上的人怕,马自然也不会稳当。”一边说,江扬一边解下这铁制的节扣,换上了小一号的节扣。 盒子里的节扣,吸引了新月的注意力,她见盒中的节扣形状虽然差不多,但是材质和上面的花纹却是各有乾坤,有银质,还有镶嵌着宝石的金制,更有… 新月伸手的同时,一只手拿起了新月手下的那只玉制的节扣,那只玉扣所用的玉石莹白润泽,一点杂质都没有,形状更是别出心裁的,做成了一条跃水卷尾的鱼的样子。 此时正拿在一位颇为眼熟,高个子的公子手里。 这男子… 新月皱眉,觉得自己肯定见过他,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是谁,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腰间,一柄普通的弯刀,说明了他是梁国人的事实。 果然,新月听到了拔剑的声音,只见江扬一跃而起,从柜子后面跳出,挡在新月的身前,隔开了自己和那个高大的梁国男子。 那男子上穿白衣下着深裳,上无任何花纹,细看只有些许不怎么明显的暗绣云纹。窄袖,小臂上带着护膊,裳不过脚腕,脚上穿靴,身姿挺拔,大冬天只穿一外袍,没有其余取暖之衣,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身体极好之人,当然,在金陵冬日不觉冷的,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在梁国生活多年的梁人。 这男子气度华然,衣饰也不是凡品,束冠,为垂带,肤白唇红,但是眼角上挑,眼神寒凉,这是新月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梁人,虽然他们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这男子,有着所有梁国男子的特征,个子高,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肤白,腰配弯刀,也难怪被见多了梁人的江扬认出来。 “大胆梁人,来人”江扬身边跟了两个侍卫,本来在门外等着,听到江扬的声音,立刻涌了进来,拔出佩剑,悬在那男子的颈边。 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玉鱼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新月,道“不知何处惹到这位公子了?” “你可知,梁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我大聖,尤其是金陵的。”江扬发现了那男子在看新月,心中暗觉不对,于是一臂将新月整个人,都护在自己身后,因为身量高大,能把新月遮蔽的严严实实的。 “谁说在下是梁…”那公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刀,在看一眼江扬,这可是杀了数十万两国兵士的江扬江将军,梁渭见如此气魄的江扬,还真是有一些庆幸自己没有带自己的银鱼弯刀出来,此时已然被江扬注意,又在金陵城中,那就不能硬碰硬,于是梁渭继续保持淡然,从怀里拿出下属让他随身携带的文书,递给江扬“请公子雅正,这是在下的文书,我来金陵,是做生意的。”说着,江扬给属下使了个眼色,其中站在左边的那个,立刻把剑搁在弯刀处,只要梁渭拔刀,立刻就能砍下他的手,如此,江扬才放心的接过梁渭递过来的文书。 他翻开写着“通关文书”硬纸壳,看到内附的连页“阙渝,你是阙廊阙大人?” “正是家父。”梁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笑着拘礼道。 阙廊,是梁国一位位居二品的官员,他是梁国难得的亲大聖的官员,避免了很多次梁国无缘故的进犯,后来,当今梁国的王上是位不喜用兵的皇帝,干脆就让温和一些的阙廊,主管梁国与大聖之间的邦交,买卖等事,是位甚有实权的大官,为人也公正,在两国素有贤名,江扬也与阙廊有些交集,若不是国家不同,还有血海深仇,二人怕是能成为朋友。 这次,大聖太子身死,而梁国第一大将紫利也被裕王和江扬合力砍杀,两国之间,本来要有一场鱼死网破的大战,但幸好有阙廊在中调和,最后各退一步,梁国从锦城撤兵,大聖暂时不追究太子身死之仇,锦城才不至于血刃千里。 所以,江扬是钦佩这位大人的,对眼前这个自称他儿子的人,也放下了些许戒心。 他继续看着文书上的字,确定了他的身份,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出身,来历,和来大聖的目的,就是经商游历。这文书都有密页,专门所制,是做不得假的。 确定了眼前这位“阙渝”的身份,江扬让手下收了剑,自己也把佩剑收回了自己的腰间,拘身一礼“得罪了。” “公子客气”说着,梁渭伸手从江扬手里接过自己的文书,江扬却看见他外翻的手掌,皱了皱眉,问道“上次见阙大人,听闻夫人身子不太舒服,不知如今可好了?” 新月有些疑惑,这江扬也不像是会关注到人家夫人这样细节的人啊。 梁渭面色未改,开口道“不知公子何时见到的我父亲,我的母亲四年前就去世了。” 江扬这才软下话头,笑着说“倒是我记错了,真是冒犯了。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新月不知道江扬为什么总是看这男子的手掌,于是她也转头去看,却见梁渭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刀柄上“我朝太子生辰将至,他对大聖的风物很是喜欢,我今日正好有空隙,就上街来看看。” “既如此,就不打扰公子你了,西市人多物多,四国的风物皆有,公子可以慢慢挑选,只是这玉鱼扣是这家老板的爱物,就不能售卖给公子了。”说着,江扬伸手去索要。 梁渭皱眉,他刚才意识到了,江扬为什么总是看自己的手掌。他与江扬虽然从未见过面,战场上自然也没有正面遇见过,只是自己掌间,有一道被江侯爷用箭刺穿的伤口,这阙家是文臣,这家的子孙身上,自然不太可能有这样的伤口,自己如果交出手里的玉鱼扣,定会被江扬看出端倪。 于是梁渭把左手上的玉鱼扣换了个手,用右手递了出去。 江扬接了,但还是看清了梁渭小动作,正要在说什么,只见门口又走进一个“偶然”经过的公子,新月定睛一看,那公子不就是容映。 容映手里拿着一节断了的鞭子,走进店铺,正要叫人,却被江扬发现,但是,容映的目光,却明显一滞。 他的小动作,尽数被梁渭捕捉,因为梁渭发现,容映下意识的看了新月一眼,而且快走了几步,快到三人面前时,才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江扬和新月已经拘身,在给他行礼“王爷” “免礼”容映借此和梁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中的雾气,越来越浓了。 新月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但又说不准那里不对劲,只是四下看着三人的表情猜测着,同时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腰佩弯刀的梁国人。 “王爷来这里做什么?”江扬好奇的问。 容映晃了晃手里的鞭子“本王这鞭子用了多年了,早就想着来马具店瞧瞧,今日竟断了,倒也不得不来了,伙计,看看这个,给本王拿个差不多的。”说着,容映把鞭子丢给了伙计。 “这位是?”梁渭笑容复杂问。 容映听了皱了皱眉,也问江扬“这是个梁人吧。” 江扬见容映抬高声音,生怕他“激愤”之下,与阙渝起冲突,于是赶紧介绍到道“王爷,这位是梁国文侍大人阙廊之子,阙渝。阙渝,这是我们大聖的晋王殿下。” “初次见面,草民见过大聖王爷”说着,这自称“阙渝”的梁渭,不过只是弯了弯腰,行了个礼。 容映皱眉“阙大人的孩子啊,正是虎父无犬子。只是见公子你,似比传闻中的年纪要大一些,你今年…” 正主阙渝今年不过双十年纪,是个与他父亲一般的文人,而眼前的梁渭,二十有五,身材高大健硕,是要与想象中的阙渝有些出入。 江扬心中也有疑,但还没说话,容映就又圆了回来“想来梁国寒冷,冬季漫长,人也显得,憔悴一些吧。” “晋王高见”梁渭皱着眉,这本不是他的脾气做得出来的事情,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屋檐,还是江家的。 若是被江家人认得,他们的太子殿下怎么死的,自己怕是也是如此下场,梁渭想着,此时要不先脱身,反正他的来意,也不只是来这里挑衅几句的,谁知他偶然一次的外出,就遇见了江扬。 容映看出了梁渭的退意,在此处生擒梁渭,并不是个好事,他们刚才眼神中传递的,也是想让对方,都赶紧离开。 “怎么还站着,坐…”老板拿了东西进来,自己手里捧着一只乌金木的马鞍,倒是吸引了在场三个男子的注意力。 “二位…公子要点什么?”马具店老板一看除了江扬外的两个公子气度不凡,立刻走了上来。 “老板,这马鞍,可是乌金木,外面这是…”容映想要转移话题,一时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回公子的话,外面的皮是寒羊皮,加了三层,包了毛边,更柔软舒适些。”老板见容映一眼就认出来,就知他是懂行之人,赶紧卖力的介绍着。 “暴遣天物,这乌金木足够稀有,倒是用了这羊皮,显的多余了。”江扬并不怎么喜欢这个马鞍,转身指了指他为新月挑选的马鞍“把这个马鞍打磨干净,还有这个辔头,装好扣子,一并装起来。” 刚才事发突然,辔头上的节扣,江扬只装了一半。 老板得了吩咐,立刻吩咐伙计去做,二人这道说着话,老板把自己手里的乌金木的马鞍放回了专门腾出来的空隙。 梁渭和容映互相对视一眼,梁渭不想多事,与江扬拘身准备告辞“王爷,江将军,草民告辞。” 说着,梁渭准备走出门,新月从旁看着,一句话都没说,倒也显得不怎么起眼,走到了门口,梁渭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江扬身后的新月,二人目光交集,新月心间一惊,突然想到了他是谁,心惊之下,抓住了江扬的胳膊。 江扬觉得奇怪,回头看向新月“怎么了?” “我,我有些头晕。”新月强压下心里的惊愕,这梁国的太子,竟然如此大胆。 “先去后堂休息吧”说着,江扬伸手扶着新月,往后庭去。 后庭的门帘落下,分隔开了刚才站在廊前的四个人。 新月手下用力,江扬不明所有,正要说话,却好似感觉到什么的,隔着朦胧的布纱,江扬发现新月很是不安,这种不安他是体会得到的,那种惊骇之下,又要强压惧意的不安。 两个人走进后堂,新月好似憋坏了,进到后堂就撤下了脸上的帷帽,翡儿扶住了新月,坐在了椅子上。 江扬回想了一下刚才,觉得和那位阙渝少不了干系,可是一直到阙渝走出去,新月都没事,于是问道“你可是看到什么不妥的事情?” 新月想到了昭哥哥,突然满腔怒火涌出,也顾不得筹谋,拍着桌子,开口就要说“刚才那个…” “徐侯女没事吧”容映跟在后面进了来,新月看见容映,话就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一时气怒之下,脱力向后坐去,谁知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得新月眼冒金星,但是也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垂着头,颦儿扶着新月站了起来,对新月说“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一下没坐稳。没事的,让王爷和将军见笑了。”说着,新月站起身来,端正的给站在门边的容映,和不好意思上前扶她的江扬,行了一礼。 “无事就好,头还晕吗?”江扬问。 新月摇头“只是涌起一阵恶心,许是吃得多,又饮了酒,这会已无事了。” “那便好,再休息一会,等稳妥了再出来,如果还不舒服,我就送你回去。”说着,江扬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看了容映一眼。 容映只一眼,就看出江扬起了疑,只是他还没有理清头绪,更无甚证据,于是二人一起往外走,容映想着要不要引导一番江扬,却怕露出别的马脚,倒是新月很快走了出来,笑着对两个人说“将军,小女今日要买的东西,还未买好,将军可还要同行?” 江扬看新月的脸色恢复如常,又想自己刚才不过是为了躲能喝酒的两个哥哥,别看他们两个人都是文人,酒量真的是不容小觑,再看容映,也是带着两分醉意,如今容映在这里,想来家中的宴席也就散了,不用再回去了,就想着要不就回去,他早起去寻营,这会还有些累了。 但是想到刚才来时还跟新月说,西市鱼龙混杂,自己走了,不太好,于是摇摇头“走吧” “好”新月没有推脱,她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把梁渭的事情告诉江扬,但是看刚才容映这么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想来是不想让江扬知道的,自己倒不如与江扬同游,吓唬吓唬容映。 “二位要去那里?”果然,容映如新月想的,坐不住了。 “到了年下,徐侯女是第一次立府过年,有些东西还未买齐,臣陪新月姑娘走一趟。” “如此啊,走吧,这西市来都来了,本王也去逛一逛。”说着,容映第一个走出马具店。 新月皱眉,抿着嘴有些烦的看着非要跟着他们的容映,怎么觉得打错算盘的,是自己才对。 三人一并走出马具店,然后江扬想到什么似的对新月说“等一下” 随后,江扬走回马具店。 “你…你…”新月见江扬走开,指着容映半晌说不出来话,正要说什么,却见江扬这会已经折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似的。 新月见他扬眉,走到自己身边,对新月说“伸手” 新月听了,伸出自己的手。 江扬也伸出自己的手,在离自己的手心二指高的地方停下,新月觉得掌心一沉,落入了一块冰凉的石头,然后江扬撤回了手。 新月望着手里的玉鱼扣,江扬笑了笑,他是个眉眼既好看的男子,一笑更是如此,开口说道“刚才看你见了这扣子,眼睛都发亮了,如今,送你了。” 第92章:有趣的同游(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不由得,新月觉得自己的掌心发热,这股热流,从她的掌心,一直上涌,自己都觉得脸上也发热了起来,倒是江扬,平淡的转过身去,但还是顿住步子等新月,问“走吗?” 新月点点头“走” 而一边目睹这一幕的容映,皱了皱眉,眼眸中的雾气,又浓重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已经走远了。 西市的热闹,可以初窥盛唐时的长安西市,又逢春节前最后一次的集市,用人满为患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热闹,就连西市的南边的河道上,也尽是划着船,售卖和购买的人。 新月从西市的开头进入,不过行了四五步,就立刻被融入了这热闹的景色中。 小摊摆在店铺的空隙处,如一轮明月旁的星星点点,此时正有人链接头顶上的灯笼,好似这里的热闹要持续一天一夜才肯罢休。 新月看着眼前的氛围,一时间竟突然忘了自己要买什么东西了,而是切实的想要体会到这种热闹和繁华。 “小心”江扬伸手,拉了新月一把,只听“呼哧”一声,玩杂耍的艺人就从口中吐出火团,那火看着又热又旺盛,升腾着直冲云霄。 新月站稳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这,颦儿你看啊。” 颦儿扶着新月,往艺人的赏钱盒子里丢了两片铜板,那艺人看见有人打赏,就更加卖力的吹了一次。 容映本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人们推搡着彼此,虽然外围有江扬和自己的侍卫围着,奈何人太多了,还是避免不了人挤人,真不知新月为什么要来这些地方。 新月看着璀璨的火光,眼神都被点亮了,她笑着,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容映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了。 江扬站在新月身边,陪她看了一会杂耍后,问“接下来要买什么?” “我,我要买些布匹,毛皮等物。”新月半天才想起自己想要买什么东西。 “走吧,前面的摊子是梁国人的地方,有上好的皮子。”江扬有着个子高,善于观察的特点,一抬头就看见不远的地方,唯独一处生意不是很好的地方,那肯定是梁国人的摊子。 “好”二人向前走了十几步,就到了这家皮毛摊子。 摊子很大,似有普通的小摊两三个大,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皮料。 老板和两个伙计本来都有些无聊,但看人来,立刻迎了上去。 新月见这些梁人,和大聖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啊,稳了稳情绪道“给我两张貂皮,四张狐皮,再要若干的獐子皮。” “姑娘要做什么用?”那老板细细的问。 “要做两件小披风和四,五副护膝。”新月说着,看了江扬一眼,不是说他过了年就要回边塞了,也为他做一幅吧。 “那小的推荐姑娘您多买些羊皮,这是我们梁国最北的白寒羊皮,最是保暖,因为常年养在雪地上,这皮还有阻雨,保暖的效果。”说着,老板挑挑拣拣,从一堆厚皮子下面,翻出几张白色的羊皮,新月一时间还真没了主意,因为她在豫王别邸的时候,一贯都是用庄子上送上的皮子,好坏也没得挑,这一下,她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选了。 江扬伸手摸了摸摆在最上面的那张整张的羊皮,点点头“还不错,不是霉皮子。” “那…”新月正要说话,就被容映打断“慢着。” 说着,容映走了上来,用手挑开最上面的那张好皮子,而下面的味道就涌了上来,新月皱眉,竟是一阵霉味,还夹杂着酸味。江扬也皱了皱眉。 老板好似很又这样的经验,眼珠转了转,陪着笑脸道“这,是小的疏忽了,怎么拿出了压在箱子底下的霉皮子,但姑娘觉得不差,我便宜一些卖给姑娘,这皮子直好日头下晒两个时辰,照样可以用。” 容映见这老板如此还不老实,接着说“除了这第一张,其他的是白寒羊皮吗?” “自然是,自然是,您看这风毛雪白,出的极好。如果姑娘诚心想要,那除了第一张皮子,这些皮子姑娘五两银子就能拿走,怎么样?一张好皮子都要十两银子了。”说着,老板就准备把这皮子包起来,给新月。 新月确实也有些心动。 容映却伸手,翻看了一下老板已经拿在手里的皮子“我们走吧,这个人不老实。” “怎,怎么了?”新月见容映真的走了,江扬也是一言不发,跟在容映身后一起离开,留在新月在原地,不明所以。 老板见这阵仗,对着新月一阵卖惨“这位爷,您不买是不买的,说在下不老实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我们是梁国人?我们可是有文书,堂堂正正…” 新月一时不知是走,还是买下。 “这不是白寒羊皮”江扬开口打断了老板的话,指着第一张说“两这张都不是。” “走吧”容映不再停留,新月见他几步就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新月突然起了要把他甩来的心思,江扬也发现了新月的这个心思,问新月“你不喜欢晋王?” 新月毫无掩饰,点点头“确实不喜欢。” “那咱们从这边走吧。”说着,江扬为新月带路。 新月皱眉“将军您…” 江扬道“走吧” “好”说着,新月就跟着江扬,从另外一条路,绕了一圈,又回到集市上,而此地早就找不到容映的身影。 新月忍不住的笑了“我们甩掉了他。” “是啊,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别的皮子。” 新月摇头“他没准会在前面的皮子摊子上等着我们,我们最后再去买皮子。” “好办法”说着,江扬跟在新月身后,见新月又被人要被人撞上,赶紧伸手去拉她。但是这次新月自己躲开了,而且快走了好几步,总是算追上在前面的买冰糖葫芦的小贩。 颦儿付了钱,新月亲自从人家的架子中选了一根,递给颦儿,又取了一个递给翡儿,最后左右手各拿一个走到江扬身边,然后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江扬。 江扬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吃孩子和女子喜欢的东西。” “我是让你带回去,送给枫弟吃,不是说他今日进学,都没来得及来参加怜心的生辰宴,在家肯定委屈,一会若是前面有卖米糖的,也给他捎回去一些。”说着,颦儿买回了油皮纸,新月小心的把糖葫芦包裹好,递给江扬身后的侍从。 容映这边,他不过是往前走了十几步,回头就见不到新月了,正欲找她的时候,他却在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正在得意笑着的她,她非常努力的跟上江扬的步伐,但是一看甩掉自己就是她的主意,所以她才会这么开心,如此,容映突然不想上前去打扰她了,就让她这么开心的玩,在另一个男人的看护下,只是,他突然觉得胸口酸涩,脚步也不听使唤的绕到了后面跟着他们。 他看着新月自从看不见自己,始终是笑着的,她很开心,买了许多看上去与她格格不入的东西,而她身后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他如同一尊高大的石像,却始终牢固的守在她的身后,此时的她,正在一个面具摊前走不动道。 江扬是最善观察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新月的流连,径直走向了面具摊,伸手摸向了一个其中最丑的猪脸面具,却半途被新月隔着袖子别开了“将军,这个面具可不好看,您要是想要面具的话,这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很适合您呢。”说着,新月拿起放在左侧的一张木头面具,面具上画了彩绘,正是一张鬼面。 “哦,为何?”江扬没想到新月会喜欢这样的面具。 新月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具,甚是满意的说“传闻兰陵王高长恭容貌俊美,上阵不足以惧敌,于是他就戴上一张面目狰狞的鬼面具,是以震慑敌人之用。将军您也是带兵打仗之人,虽然可能没有这位传闻中的美男子英俊,但也可以效仿这位被称为“战神”的王爷,万军中保得平安而归。”说着,新月把面具递给了江扬。 江扬却摇摇头,正色的说“都道这位北齐王爷百战百胜,可他最后结局被君上猜忌,死于鸩毒。我虽羡慕与他的成就,但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局,若为保大聖,我可身死沙场,若被猜忌,我宁可死在沙场上。”说着,江扬接过面具,放回了原位,又拿起这鬼面具旁边的一张头戴莲花钗的仙子面具,递给新月“我见你快把它看穿了。” “你,您怎么知道我喜欢”新月总算是拿到了自己一眼就喜欢上的面具,自然试戴一番,爱不释手。江扬付了钱,笑着看着欣喜的新月。 眼前的新月,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褙裙,就连袖子,领口上都坠着珍珠,这并不是铺张浪费,而这就是她身份的象征,这样的女子,江扬见过很多,自己家中的姐姐妹妹,侄女都是如此,穿着美丽的衣饰,却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能近前一观这美丽女子的人,只有她们的夫婿,这种生在院中的花朵,就算是再美,也不过是寂寥不成群。 他一开始,以为新月也是这些花朵中的一个,只是受够了冷漠的夫君,不过也是从豫王府,到了另外的一座院子里。 可是今日的新月,她知道很多院子外面的事情,她读过书,懂诗词,知人情冷暖,却也大方活泼,她在这布衣草履的市集中也玩的不亦乐乎,一双大眼间尽是欢乐,新奇和自由的喜悦。 江扬此时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她一开始也是有着这样的眼神,她欣喜,自在,就算是在自己不喜她的时候,她也自得其乐,她一个人好似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后来,与自己相爱,却好似有了枷锁,他每一次出征,她都彻夜无眠,抱着自己一刻都不肯松手,她问自己能不能带着她,可是边塞的风,那里是她受得了的,可是她说… “将军,您在想什么?”新月发现江扬走神了,路都走不动了。 江扬抬眉,看了新月一眼,她并没有戴帷帽,可能是走热了,嫌闷所以摘掉了,大眼睛更是显露无疑,江扬回神,摇摇头,说“我没事,前面有卖米糖的,走吧。” 渐渐的天都黑了,新月皱皱眉,显然她还没有玩尽兴,可是如果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自己也就出不去了。 新月想起这一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买毛皮,都怪这该死的容映,耽误的自己,在想折回去买的时候,卖货的小摊都已经收摊了,接踵而至的,是一些小吃,卖灯笼的摊位,新月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莲花灯,她本来打算买些毛皮,哥哥嫂嫂还有两个孩子做些保暖用的东西。过了年,哥嫂就要被圈禁了,新月记得一直到自己梦醒,哥嫂都没能从圈禁中出来。 江扬看着天色,对新月说“走吧,我赶紧送你,这样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说着,新月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到了城门口,正好遇见换岗,再过一刻钟,北城门就要关了,看样子,江扬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于是新月就谢绝了江扬再送自己的好意。 “我让我的两个侍卫送你,你安排间下人房给他们就好。”说着,江扬就让身后的侍卫,跟着新月,却被新月谢绝“将军,您也知道,我一个女子住在庄子上,若有外男,这么晚护送我回去,被庄户看见,定是闲言碎语不断,好在不过十五里地就到了,一路上也有不少出城回家的人作陪,不会有事的,就不必这二位侍卫大哥送了。” 江扬见新月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也确实意识到了她的难处,于是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 如此,新月不在耽搁,车夫赶着车,往城外的庄子去。 新月皱皱眉,今日西市之行,还真是让她有些意犹未尽,坐在车中,她伸展开有些酸痛的腿,翡儿倒了杯茶给新月,新月一边喝一边透过帘子向外看。 道路两边,有一些赶着车,上面装着货物的贩夫,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走卒,他们大都住在周边的村庄,可以与新月同行许久。 如此,新月就安下心,稳坐在车上。 两炷香左右,周围原本繁忙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新月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果然,颦儿放下帘子,对新月说“姑娘,已经拐进咱们的庄子上的路。” 新月点头,这里到家不过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这时,新月听到两声马嘶,她有些不安的问“怎么回事?” 车夫在外道“姑娘,有三匹马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然后呢?” “那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夫也放缓了车速。 新月皱眉,但立刻决断,对车夫说“冲过去。” “什么?”车夫一时没听清楚。 “咱们是马车,肯定跑不过马,但是如果在他们还没形成威慑前,向前冲,倒是会让他们智自乱阵脚。” “姑娘您确定?” “往前冲,不用管别的,到了咱们庄子上就安全了。”新月撩开车帘,看到了离他们不过十米的骑马的人,他们腰间都有武器,隐约是弯刀,像是梁国人,而且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新月一时拿不准是谁,但落在梁国人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话音刚落,新月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马鞭声,新月对颦儿和翡儿说“抓紧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猛地加速,一蹴而就,新月隔着帘子可以听到车夫倒抽冷气的声音,不过一下跑出二三十米,新月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越过了那三人,新月就赶紧掀开车帘,见那三人果然让开了道路,但依然在后面穷追不舍。 “姑娘,他们追上来了。” “快,快大声喊,没准庄子的人能听到。” 说着,新月伸手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玉簪,握在手里,如同那日在河边逃命一般。 “救命啊,救命啊,王大,王伯……” 两个丫头放声大喊,可是依然除了他们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动静,气疯了,逆风而走,马儿也有些吃力,新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后面的情况,后面的为首之人的马在最前,离新月的马车只有一身的距离了。 新月皱眉,转身回到马车里,看着马车上的坐凳,用力的搬了起来,两个丫头虽然不知道新月何为,但也都帮着她,把凳子搬起来,新月看准时机,从后窗投掷了出去,凳子落在路的正中,果然,后面的为首之人躲闪不及,马蹄踏在了凳子上,虽然强壮的马蹄立刻踏碎了木板,但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差距拉得也打了起来。 新月见这个方法有用,就拆下颦儿坐着的凳子,颦儿和翡儿去拆另外一边的,而新月又在等着机会,但是为首之人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自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他驱动马儿,和后面的人左右分立,就算是其中一人踩住了凳子,后面的两个可以很快的追上。 但是新月并没有放弃,两个凳子叠在一起,分置两边,左边的人踏中,有些不稳的牵扯马的头往右,二人相撞,一下子被为首之人甩在身后,而为首之人不肯放弃,从腰间拔出弯刀,新月觉得眼前一闪,锋利的弯刀,在月光下,晃着她的眼睛,也刺激着她无比紧张的神经,她问车夫“还没到吗?” “还有两里地。”车夫已经满头大汗了,马儿也已经累了,坚持不了多久了。 新月握住手里,唯一的凳子了,而后面那一队也重整好了速度,追了上来。 他们骑得都是敦马,这种马的特点之最,就是耐力极强,虽不是纯种,但可要比前面那个,拉着这么重的车的普通马强多了。新月一时思索,脑中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莲花灯,新月对颦儿说“脱下你的衣服。” 颦儿未敢迟疑,脱下自己外面轻薄的褂子,新月把褂子打卷,放在莲花灯上,灯中置放着油灯,一遇燃物,立刻点着了这褂子,新月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车后面的挡板,对两个丫头说“抓紧了” 说着,新月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还剩半阙的挡板,一手提着燃烧着的灯伸了出去。 果然两米外的马,一看到火,就惧怕了起来,新月见速度有变慢,心中一定,摇晃起了手里的灯,灯火上涌,烧灼着她的手,但她不肯放松,依然用着越来越旺的火,震慑这后面的马。 借由灯光,新月看见了骑在马上的人,蒙面,为首之人十分的强壮,而且反应极快,抽刀砍向新月,却有所偏差,砍断了莲花灯上的两根绳子。 这灯不过就三根绳子,此时真的是命悬一线,新月当机立断,把手里点这火的灯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从左侧盲点,准备偷袭新月的人身上,左侧的人立刻慢了下来。 这让新月心中一定,看着再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庄子,新月大声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又有一道马蹄声,有风呼吸而来,新月觉眼前一亮,砰砰两声落地声后,为首马上要追上新月的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一匹乌雉马错身而来,他下意识的用刀去挡,而对方的剑更快,只是一刺,那男子就惨叫一声,接着感觉左臂一凉,去看时,自己的手已经飞了出去,手里还拿着刀。对方却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而是一剑看向了马头。 血喷涌而出,新月觉得面上一热,是马的血,成股的喷溅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和身上,新月抑制不住的尖叫。 而这时别庄就在眼前了,门前的人听到了动静,正在慢慢的打开门,车夫刹车不及,纵马直接冲入了门中,而马车的轿厢却卡在了外面的门槛处,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世界归于平静,新月回护不及,被后错而来的力甩出马车,但是只是刚刚出去半个身子,新月觉得后背一紧,抓住他的人力气极大,一把就把失去重心的她提在了马前,一个来回后,马在“吁”声中停下。新月被在马背上撞的眼冒金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新月指着那男子的脸道“你,你……” 第93章:升温(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急促的呼吸着,他加紧马腹,直直的望着前面的亮光,那是新月自马车中递出来的莲花灯,她在集市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端着,不肯假于他人之手。 此时她肯定遇到了无比危险的事情,纵马而行,容映从腰间抽出佩剑,握在手中附身而行,先是一间了解了左侧在最后的那个马贼,右边的那个有所防备,却没能拔刀就被他挑落马下,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此时那人已经举刀砍向了新月,所以他没有半分迟疑,举剑砍断了那人的手,而新月也失去了重心,要从马车上被甩出去。 容映抓住新月的那一刻,这一路而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手上用力,新月身上好闻的茶花味涌了上来,等她看清自己是谁的时候,满是汗珠和眼泪的脸上,带着惊愕指着自己“你,你这个混蛋。” “哦?本王可救了你。”容映皱皱眉,没想到自己好心而来,还能被她骂一顿,真的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说着,新月挣扎,容映也只能勒住了马,放她下了地。 新月踩住了僵硬的地面,却双脚发软的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伏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院中的侍卫跑了出来,先是将新月围在身后,而后又去捉拿了后面的三人。 翡儿和颦儿挣扎着跑到新月身边“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新月摇摇头“就是有些腿软,你们没事吧?” “奴婢等无事,就是车夫闯门的时候,被马缰绊了一下,受了点轻伤。” “好,在让人把郎中叫来,好好地医治。再让人把这里都清理干净。有活口也医治一番,明日去通报府尹。”新月吩咐完后,颦儿去按吩咐办事,有翡儿陪着她,片刻,新月才抬头看向容映。 容映正站的无聊,突然感觉到新月的眼神,还有些吃惊“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新月哑着嗓子问。 “我,本王…只是路过而已。” “那你又是怎么来的这么巧。” “你听听你的这嗓子哑的,半里地都能听见,所以本王就来了。我看那些人腰配弯刀,想必是梁人,怕是盯着你有几个时辰了。”说着,容映弯腰,对着新月伸出手。 新月看着他外翻的掌心,上面有一道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这应该是在东宫时,他为自己挡王氏的刀时,受的伤,不由得,新月将自己的手抚了上去。 容映手上用力,将她拉了起来,这时侍卫来回报“姑娘,三人都还有气,但是在最前的人手被斩断,需要赶紧止血。” “那你们派两个人送他直接去大夫处吧。其他两人捆了,明日一早就送官。”说着,新月收回了覆在容映手上的手,转过了身去,不看容映。 容映可以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她应该是害羞了。 “是”说着,侍卫领了吩咐,就去做事了。 这时,慢慢缓过来的新月,将事情想了一遍后,问容映“你说他们是梁人,现在梁人在我的庄子上被打伤,还断了一只手,要,怎么办?” 容映倒也坦然“自然实话实说,他们抢劫与你,本王恰巧经过,替你解了围。人是我打伤的,手也是我砍得,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新月立刻开口反驳道“我拒绝了江将军的相送,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江家甚至是太后都会关注这件事情,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二人扯上了关系,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什么叫与我扯上关系?与我扯上关系怎么了?” “与你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事。”新月看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和火星落下来在自己衣服上烧的洞,气不打一出来的说。 容映听了以后,点点头“那你就自己处理吧。” 说着,容映转身上马,准备离开。 却被新月拉住了马缰,抬着头问道“你去哪里?” “自然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容映没好气的说道。 “你胳膊受伤了。”新月指着容映的左臂“流血了。” 容映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刚才没有注意,应该是被路边的树枝刮了一下,让他想到新月刚才的话,还是堵着气要走,却依然被她拉住“城门都关了,这一路也没有投宿的地方,反正不能去北营中休息吧,跟我进来吧。” 说着,新月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走进了院子,救命之恩,新月实在对容映说不出口感谢的话,收留他住一晚,还是可以的。 新月进到院子里,王嬷嬷和几个小丫头得到了消息跑了来,见新月浑身狼狈,而颦儿和翡儿精神也蔫蔫的,后面还跟这个八尺高的男子,可是把她吓坏了,赶紧拉着新月从上到小的看了一遍,见她身上并没有伤痕,才放下心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是晋王殿下将您送回来啊。” 新月听王嬷嬷这么说,忍不住的嘲笑道“你还觉得你无辜,我身边的嬷嬷都觉得你送我回来准没有好事。” 容映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因为纵马和打斗,容映身上的衣服也没比新月身上的好哪去,新月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对王嬷嬷说“嬷嬷,把外院的厢房打扫出来,烧上火炉,再把我之前给容旭做的那件寝衣拿出来。” “姑娘,您这是要晋王殿下留宿?”王嬷嬷不可置信的说道。 新月点头“一晚上而已,而且就算是有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啊,去吧。” “是”王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院中的新月和晋王,走到二门处,转过身去。 新月上下打量着容映,容映被她看的有些发毛的问“本王可有什么不妥吗?” “虽是宗亲兄弟,但你和容旭的身量还是差不多的,想来那寝衣你也能穿。” “本王并没有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的癖好,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留宿…” 容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新月“要进去喝杯茶吗?厢房要收拾出来,需要费些时间。” “好吧,本王一路过来,还真是有些口渴。”说着,容映抬步甚是配合的跟新月进到了屋中。 此处和容映上次闯进来的地方完全不同。前面有专门待客的地方,这屋子,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间和浴室,容映站在茶桌边,都可以从半掩着的屏风处,看到新月的拔步床,和东窗下,新月常靠在上面的软塌。处处景景,都是新月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散发着她的气息和优雅。 新月给身边的沫儿使了个眼色,沫儿关上了右侧的屏门,这才隔绝了容映的目光。 容映抬步,坐在了新月的一侧,见她吩咐道“已经入夜了,倒两杯蒲公英茶来吧,喝了好助眠。” “是,姑娘,王嬷嬷炖了地梨排骨汤,您可要用一些?” “我正好饿了,端一碗…” 容映有些尴尬的皱了皱眉,眼中原本散去的雾气,好似这会又弥漫了上来,新月听了他肚子咕噜的声音,对沫儿说“让厨房做几道菜来,炒的清淡鲜美一些,再热壶酒来。” “是”说着,沫儿就走了出去,片刻,翠儿端着茶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别过脸去,偷偷的笑着,而一边的晋王殿下,却面露红云,咳嗽了一声“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 新月伸手,翠儿上好茶出去后,才开口说道“堂堂一王爷,竟然能,饿的肚子都咕咕叫,幸好是在我面前,不然你的威严何在。” 容映歪头,因为他发现,此时与他说话的新月,心情好像很不错,对着自己的时候,也难得的不紧张,不防御,这根本就不是以往的她,是不是刚才惊吓过度,伤了脑子? 新月端起杯子,她有些口渴,只觉茶盏中的热气上涌,新月闻着杯中,浓郁的蒲公英草的香味,对容映说“喝些吧,可以缓解紧张。” “你没事吗?”容映真觉得新月是吓坏了脑子。 新月摇摇头“我自然不会有事,毕竟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在晋王殿下手底下,也锻炼过一次了。只是这次得晋王殿下所救,咱们,就扯平了。” 容映见她果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眉眼弯弯,带着笑容。 “刚才的事,没吓到你吗?”容映问。 “容映,我且问你”新月突然叫道容映的名字,容映皱眉“大胆。” “我且问你,今日那个人,是不是梁渭?”新月收敛了笑容,正色的看向了容映。 容映思量片刻点点头“是,只是他为什么会来…” “既然来了,你就杀了他。跟他杀了太子哥哥一样。” “你在马具店里失态,就是因为这个?要为太子报仇?”容映原本舒展的眉头,此时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我何德何能,但是你可以啊。”新月放下手里的杯子。 容映皱眉,好似不太习惯突然变了脸的新月,刚才笑意舒展,浑身轻松的人,好似是另外一个徐新月。 只听新月接着说道“你若是做不到,我想,江扬应该是有办法的,但是他应该会留着梁渭吧,留着他开口,至于他开口说了什么,晋王殿下就不担心吗?” “江扬?我听说你们二人最近的关系发展的是突飞猛进,那位庄老夫人也是带着你各处走动,俨然把你当做二儿媳妇看待,你不是说,不会嫁给江扬?” “我也不想的,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是说这个问题,我们再说梁渭,那该死的梁国太子的事。”说着,新月情绪大动,挥手摔碎了放在一边的茶杯。 “你不想?依照你的性子,你不想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奈你何。你分明是想的,还对着他笑的那么开心,他对他的亡妻,至今都一往情深,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容映吼完,发现新月手指蜷缩着,而外露在外面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容映立时心软“你的手…” “没事”说着,新月快速的呼吸了几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不想你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我对昭哥哥的死,也袖手旁观了,对你,也没有办法起恨意,但是梁渭,我要你杀了他,若你不能,如果我能,那我也要杀了他。”说着,新月垂着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杀?是闯进他的客栈里?还是他在梁国的东宫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就住在西市外的白云客栈中,你可有想过,他死在大聖的下场。梁国可不是你熟悉的大聖。那个病歪歪的梁帝是没有实权的,而梁国的宗室,才是梁国的实际统治者。而这些宗室当做眼珠子一样在宝贝的梁渭,死在了梁国,他们必倾尽全国之力,锦城刚刚打过仗,你那昭哥哥的血还没有干,如若举国来犯,锦城立马就会被咬掉,锦城一丢,燕州必失,燕州没了,并州和东都,半阙的大聖国土,都保不住。到时候淮州,就是金陵唯一的屏障了。你说,他们都打到了淮州,难道,就不来金陵看看吗?你的那太后外祖母,经得起折腾的迁都吗?”容映说完,笑了笑“女流之辈,目光短…” 容映觉得眼前一疼,原来新月抄起一边的茶托,砸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闭嘴” “好,我闭嘴”容映点头,他觉得胸口冒着一团火,但是这火不是因为新月,而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这些,他在怨怼自己的无能,是啊,他惧怕梁国的大举进犯,也明白新月为什么拿起茶托砸自己,那句没能脱口而出的“窝囊废”已经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你说的没错,你说的没错”新月双手捂着脸,她确实,冲动了,这样有失考虑的话,自己都说的出口,新月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是怎么了。 “是我,无用。但是新月,我现在杀不了他,可是五年,只需五年,我就不会怕他。” 新月何尝不知他五年后,确实是做到了,自己梦里都梦见了,新月问“既然,你如此的野心勃勃,不好控制,那梁渭,为什么还要找你合谋,还是昭哥哥。” “因为他,嫉妒。嫉妒容昭这个四国都赞一声华贵无极的第一太子殿下。而且他自觉的握着我害死了容昭的把柄,就可以要挟与我…” “你又岂止是能被要挟的人。”说着,新月咬了咬嘴唇感觉疼痛后,彻底冷静了下来“你的茶快凉了,还是趁热喝吧。” “你的手…”容映还在担心,却见新月把手越藏越往里。 新月看向门口,端着饭菜进来的颦儿救了她,只让她松了一口气“不是饿了,用,用饭吧。” 容映见她一幅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的讥道“你现在还吃得下饭?” “你说五年,好,那就五年。”说着,新月拿起筷子,递给了容映。 容映不了解新月,正是因为这种不了解,所以他总是想要看着她。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她要什么。这种思坠不安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伸手接过了新月手里的筷子。 餐桌上放着厨房赶制出来的饭食,多以炒制的菜为主,易熟,味道也好。 新月见他拿起了筷子,她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笋片,放在了自己手边的饭上,走了整整一下午的路,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这道冬笋炒肉片,汁水鲜美,冬笋浸透了滋味,放在热热的米饭上,甚是下饭。 容映见她喜欢,自己也想尝尝,只见她筷子一转,夹了另一道香菇菜心在自己的碗中,容映也想尝尝。 餐桌上的六菜一汤,新月好像都很喜欢吃,倒是容映,一口都没有吃。 新月皱眉问“你不吃吗?” “我不觉得你这会还吃得下饭,你的手上都烫的起了水泡。”容映放下了筷子,看着新月的手。 新月顿了顿,道“吃过饭以后,我们一起上药。” “我们?”容映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片笋片。 新月挥了挥自己的手“不然还是翡儿啊。” 此时,翡儿端着地梨排骨汤进来,懵然的问“怎么了,姑娘?” “没事,晋王殿下没什么胃口,让她尝尝王嬷嬷的手艺。” “是”说着,翡儿为容映盛了一碗汤。 正吃着饭,翠儿自内室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白净的瓷瓶,上面放着的是已经有些凋零的红梅,她拿着是要去丢掉,却被新月叫住了“上头的花,不是还没落完吗?” 容映转身去看,那瓶子里的花,正是新月说的“雪映”,那个是自己的梅花。 “是”说着,翠儿又原样端了回去。 “你喜欢这花?”容映问。 新月点头“都说白梅绿蕊,这红梅黄蕊才是冬日里,最应看的话,映雪之物,自然是光亮如新。” 容映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自己好似来了口味,他今日拢共也没吃几口饭,倒是在江家的宴会上,被灌了一肚子的酒,这会也早就随着酒精,挥发干净了。 地梨排骨汤中,是炖了久了,但依然不是脆韧口感的地梨,在配上一口弹牙的排骨,口感甚是清奇,味道甚是出彩。 “姑娘,侍卫们回来了。” “让王大进来回话。”话音刚落,王大鞠着身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姑娘,王爷。” “大夫怎么说?”新月问。 “后面两个毛贼被用剑挑破了衣物和腹部,倒也并不是太深的口子,止血后性命已无大碍,为首的那人,手是已经废了,此时血已经止住了,但人还为清醒,现派了大夫候着,院中的侍卫守着,姑娘放心即可。” “明日一早不必来回我就去报官,若官府问起来,就说我再回府的路上,遇到了这三人打劫追赶,后被我随行的侍卫打伤,让他们看着办。”新月不打算把容映牵扯进来,反正天也黑,那些人自然不会太看得清是谁伤了他们。 “是”王大回答。 容映问“查清楚身份了吗?” “查清楚了,三人身上皆是梁国人,身上有文书。为首之人为梁国的皮货商人,另外两个是其侍从。此人常年经营皮货生意,家底颇丰,来咱们大聖做买卖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不知为何会突然抢劫姑娘您。” 容映听了皱了皱眉,不意外果然受到了新月的瞪眼,然后无奈的说“我反正不能眼睁睁的看你买烂的皮子吧。” “都怪你”新月咬牙切齿的说完,又把头转向王大“今日我在西市,曾在他们的铺面上挑选过毛皮,可谁知他们卖给我的是次货,江扬将军觉得让他们在这里继续骗人不好,就通知了西市的铺位管代,收了他们的铺子,赶走了他们。” “这还不是怪江扬。断人财路,才会被杀人灭口啊。”容映找到了为自己开拓的理由,自然不肯认下自己的过错。 新月垂气“你…” “别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有话就说。”容映很不喜欢新月这样无话可说的样子,丝毫不管新月是不是被气得说出来话。 “明日…”新月转移了话头,不然真的会被容映气死“明日,你就跟官府如实禀告,说他们是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才动了杀念的,知道了吗?” “是”王大得了吩咐,见新月的脸通红,仔细的问“可要为姑娘找大夫来看看,你的脸和手上都红。” 新月摇头“不必你挂心,我有事麻烦身边的丫头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王大得了令,转身走了出去。 容映从旁看着,又看了看新月的脸“你也没有美到能让看到你脸的人,就喜欢上你的地步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新月顺手为容映斟了酒,可是他并没有饮酒。 “那个庄头还是管家,就不要让他在你近院中伺候了。”容映说完,跟新月一样,拿起了筷子,继续用饭。 王大的事,新月怎么能没看出来,只是她除了保持距离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也不信王大会有这样的胆子。 如此,二人无话,开始继续吃完这顿莫名其妙而起的晚餐。 第94章:升温(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顿算是莫名其妙的饭毕,二人有些尴尬,容映指着新月的手“不是说要上药?” “是,是啊,不过你的那个衣服,一会脱下来,我让人给你洗一洗,用炭火烤干,你明日回京的时候,也不至于穿着脏衣服” 容映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先看一看你的手。” 新月未觉,伸出自己被烫伤的左手,只见掌心上,有着三个被烫出来的水泡,并列的,甚是整齐,已经好一会儿,新月倒也感觉不到手上疼了,还甚是好奇的用手搓了搓其中一个水泡,容映伸手,打掉了她的手“别碰,手多脏啊” 颦儿端了药箱来,见容映一直抓着新月的手,有些为难的说“王爷,让奴婢们来为姑娘上药吧。” 容映摇头,单手打开药箱“本王来吧。” 只见他从药箱中,翻找出了药瓶,纱布,一探头,还在其中找到了银针,银针因为烧灼过,头部有些发黑,容映忍不住的笑了“你这药箱中已经备着一根银针了,是不是经常的用啊。” 新月被他笑的动了气,别过脸去不理他。 容映也不恼,拿着银针在自己手边的酒杯里沁润了一下,新月以为他还要用火烧一下,可是就在这时“哎呀…” 容映看着自己掌中,新月立刻就蜷上的手掌,和自己根本就没有刺破一点皮肤的针。 颦儿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了新月的头,翡儿伸手拉住了新月的另一只手。还温和的说道“没事的姑娘,一点都不疼。” 容映眉心紧皱,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新月,跟自己认识的新月是一个人。 “我疼”新月还是不肯松手。 “姑娘,若是不把泡挑了,可要多疼好些天,而且还会感染发炎的。”颦儿也学着王嬷嬷,轻轻的抚着新月的黑发。 慢慢的,容映发现新月的手伸开了,只见她在颦儿的怀里,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自己说“你小心些,你轻一点。” 容映失了耐心,手起针落,只用了瞬间的功夫,就将新月手上的泡尽数刺破,新月的惊呼还没有出口,这些泡就已经挑完了。 新月疼的只眨眼,忍耐不过伸手就打在容映的身上“你,你,你就不能轻点嘛?就没人教过你要怜香惜玉吗?啊,好,好疼啊。” 容映觉得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更加莫名其妙“大胆” “你,你还敢说大胆,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大胆”说着,新月直接上脚去踢容映。 容映躲闪开后,手里依然抓着新月的手,拿起一边的药瓶,低声的说“别动,我给你上药。” 新月被他挟着,又不得不坐回了刚才的位置,见他低着头,用棉布先擦去了血水,又用棉布沾了点酒,正要往新月皮肤上涂,手又顿住了,看了她一眼'“忍着点。” 新月正心戚戚的回想自己刚才在痛疼的趋势下,做了什么蠢事,这会倒是安静了下来,点点头“好” 如此,容映才伸手,将酒液涂抹在新月的伤口上,只见新月皱了皱眉,又尽量快的把药膏抹在了新月的手上“想你那天,骨头都摔断了,一声疼都不喊,还有刚才,那么热的水烫了手,都没见你有什么反应。现在这一点点的皮肉伤,倒是疼的要了你的命,还有你额间的这道疤,如此深和长,还不疼晕你?” 新月见他手纤长有力,却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用了最轻的力,眼神也极其认真,想了想后道“何必将自己的痛苦,置与外人看,外人看了也只会嘲笑和轻慢。” 容映听了,难得赞同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好了。”只见他双手在纱布上打了结,如此就算是包扎好了。 新月看着自己手掌,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就算是有个大口子在上面,也不看不出来了。新月笑道“你也包的太小心了吧。” “留了疤就不好了,好了,让你的侍女给我带路吧,我要去休息了。” “你的胳膊不包扎了吗?”新月看着他的胳膊,容映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道“没什么大事,走吧,带路”新月指了指翡儿。 翡儿见新月点头,于是提了灯笼,带着容映,去往他今日要住的地方。 片刻,翡儿从容映的房中出来,手里还拿着容映刚才穿的衣服,新月见衣袖的部分,已经沾了半边的血,此时血已经干透了,新月看着这些血皱了皱眉“还说伤的不重,这半边袖子都湿透了。” “姑娘,给奴婢吧”说着,翡儿转身去洗干净这身衣服。 “姑娘,水已经放好了,您可以洗澡?” 新月点头“走吧。” 走到浴室,新月浑身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在这寒冷的冬日,没有比这水中更舒适的地方了,颦儿跪在新月身侧,先把她包裹着纱布的手放在池子边,盖上沾布防水,又拿了细齿的梳子,给她洗着头发。 新月抬头看向颦儿问“今日吓坏了吧。” 颦儿本想否认,不想让新月担心,思考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奴婢吓得魂都要丢了。” “连累你了。”说着,新月用手拍了拍颦儿的手。 “只是,姑娘您今日怎么了?”颦儿今日一直和新月在一起,对于新月今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与江家人,我要努力的讨好关系,这样才能让太后放心。而今日与江将军的同游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丫头不也玩的很开心吗?对了一会你拆开放着吃得多的盒子,看里面的糖葫芦和米糖摔坏了没有,分给其他两个丫头吃。” “是”颦儿点点头接着说“你知道的,奴婢说的不是这个。” 新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思考片刻“他救了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救了我不止一次,还有瑶儿,他也帮我救了瑶儿。我虽想要与他保持距离,但是,好似如果完全不搭理他,显得冷淡。而且他说,会为昭哥哥报仇。” “姑娘,奴婢从旁看着,也听您说了一些,对事情虽然不清楚全貌,但也知道了个大概。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恩,你说”新月点点头。 “您说晋王殿下会为太子殿下报仇,但杀了太子殿下的,不就是晋王殿下吗?” “嘶…”新月觉得额间一阵抽痛,颦儿赶紧止住了手,问“是奴婢弄疼您了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头有些痛而已。”说着,新月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是,那奴婢给您揉一揉。”说着,颦儿用水冲干净新月头发上的皂油,又为她按了按头。 新月将头靠在了水池旁,颦儿手上用力,为她缓解疼痛。 片刻,正在闭目养神的新月道“不一样,他不做,自然有别人会做。” 颦儿依然专心致志的为新月按着头,见新月眉头有舒展,就知有效,又劝到“姑娘,泡池泡久了也容易头晕,咱们起来吧。” 新月点头“好” 说着,她从水中站起身子,用干净的布擦干净身子,穿上寝衣,俯身坐在了烧热的榻上,颦儿坐在一侧为她擦头发,身前燃着炭盆,身下是温暖的榻,新月也有了片刻的安宁,一日的疲劳也烟消云散了。 翡儿拿了洗好的衣袍,将衣服展在架子上,下面置上炭盆,衣服很快就会被烘烤干。 新月看着这件衣服,对颦儿说“穿在身上不知,容映的衣服竟这么的大。” 颦儿抬头,看了一眼衣袍后,道“晋王殿下是个身姿高大,肩膀宽厚的男子呢,这衣服自然也大。” 新月点头“你去把针盒拿来。” “姑娘,您要的针线”片刻,颦儿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放着针线和丝线。 翡儿见新月要亲自为晋王缝补衣服,所以先把寝衣递给了新月。 新月看着上面,被洗干净的衣服,还有些潮湿,但等她缝补好了,衣服就已经全干了。 翡儿接过来熨烫的时候,看着衣袖上,新月刚刚缝补的地方,笑了“姑娘,竟不知您还有这样巧的手。” 颦儿靠过去一看,只见刚才破了口子的地方,新月别出心裁的绣出了一只红梅,样子与窗下摆着的梅花有些像,不由得说“姑娘,这对眼睛不好,奴婢来绣吧。” 新月摇头,放下手里的针,不由得感慨道“以前姑母为了约束我的性子,总是让我绣这个花样,绣那个花样,为了应付公事,我学了这一手速绣,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 “如今看姑娘您绣的十分精致了,那里有您初时绣的那般潦草,那是夫人总是气得说您浪费布料,还不如不弄,还打您手板,最后还是兰儿姐姐为您应付过去的呢。”颦儿说着。 新月点头“这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情,怎么一晃,如同上辈子的事一般了。”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见姑娘晚饭的时候,很喜欢那道地梨排骨汤,这是剩下的一些地梨,奴婢做成了马蹄甜汤,您尝尝。”说着,王嬷嬷提着食盒,将这道爽口的甜汤放在新月的手边。 新月点点头,也只有王嬷嬷真的能看得出来,新月的胃口如何,吃了多少东西。此时的新月正觉得嘴里苦涩,缺点什么,这碗马蹄甜汤,来的最是时候。 “姑娘,这男子的衣物,还是不要摆在您的房中了。”王嬷嬷抬头,见新月总是看着这件寝衣。 “快烘干了,烘干就送到晋王殿下房中吧。”新月经由王嬷嬷提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收回了目光。 “是”翡儿将熨烫好的寝衣与架子上完全干透了的衣服收了起来,走了出去。 如此,王嬷嬷才放下了心,坐在新月的身后,亲自给她梳头发。 颦儿拿了新月买来的东西,新月指了指其中蓝色的盒子“嬷嬷,这是我今日在街上买的蜂蜜和您常喝的梨膏,冬日您总是嗓子干,多喝些梨膏和蜂蜜对嗓子好的。还有就是今日逸香斋正在卖今年刚刚做好的花油膏,您手上总是会裂口子,提前抹上,就无事了啊。” “多谢姑娘还想着。”说着,颦儿已经把盒子放在了王嬷嬷的手里。 “嬷嬷,天色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颦儿伺候着就行了。”新月真的不忍心王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自己身边伺候着。 “是”王嬷嬷怎么会不知道新月的用心,收拾好了提盒,就走了出去。 新月的长发已经全干了,柔顺的及在她的脑后,不自觉的,新月还有些困了。 “姑娘,到床上睡吧。”说着,颦儿想要扶起新月,新月点了点头,及着鞋,走到了自己柔软温暖的床上,一日的走动,还受了这么一场惊,新月此时自然是又困又倦,将自己包围在厚厚的锦被里,新月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容映已经离开了,等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用早饭的时候,王大就已经回来了。 “府尹怎么说?”新月用勺子轻轻搅动米粥上层的米皮,问道。 王大站在门里一侧,对新月道“府尹已经将三人关押,让师爷将小的说的话写作了状子和供词,这里是师爷抄录给小的的那一份,请姑娘过目。” 说着,颦儿从王大手里接过文书,新月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后,事情的起始经过写的明明白白,现在就等着结果了。 新月点头“马上就过年了,也难为那府尹肯见你,可给了谢银?” 王大点头“给了” “那便好,差事办的不错,下去吧。”说着,新月拿起勺子,将勺子中的米粥,放在了自己的唇齿中。 “是”王大偷了偷看了一眼正在吃东西的新月,却也被新月捕捉到了,新月自然了然,皱皱眉,需要想个办法。 只见王大出门就遇见了正端了新鲜瓜菜进来的翠儿,二人并未说话,但新月见她进来的时候,脸却已经红了。 新月皱眉,如今的经历,已经如她梦里的完全不同了,之间也没有在那豫王府里,逐渐疯癫,身边的人都也过着不错的生活。 王大和翠儿,难保不是一对好的归宿。 新月也想着,让自己活的松泛一些,看着手边刚刚腌制好的瓜菜,眯了眯眼睛,这瓜菜难做,新月总是吃不够,所以今年在腌制瓜菜的时候,新月就让嬷嬷们腌够了一年吃的量,如今眼前的,就是今年的第一盘瓜菜。 新月正要动筷子,外间传江扬来了,新月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筷子上刚刚夹起来的瓜菜,有些败性的放下,对传话的人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江扬四处张望着走了进来,见新月正站在门口等他,开口就说“这院子,西墙那边不行啊,从西边摸过来,直接就能到你这院子了。” 新月点点头,容映也是这么说的,新月只等着过了年后,再好好的整修一番。 “将军这么早来,有何指教?”新月问。 “昨日未能亲自把你送回来,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回家后母亲也骂了我一顿,这不,城门刚开,我正好要去北营一趟,就来你这里一趟看看。一路上可有什么事吗?”江扬说明来意,新月笑了笑“将军进来说吧。” “你在吃饭?”江扬进到门中,见新月桌前正拍着一口还未动的饭菜。 “是啊,有新做的瓜菜,将军可要尝一尝?” 江扬看着摆在正中的瓜菜,这又脆又咸还带着一丝甜味的瓜菜,是下粥饭的利器,点了点头“正好还没有吃饭。” “颦儿,给将军盛完粥” 二人坐在餐桌前,热腾腾的粥被端了进来,摆在江扬的手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江扬问。 新月笑着拿起筷子,将一片炸制过的面片放在江扬手边的碟子上“将军说城门刚开就来了,想必将军您起得早,府里的厨子都不一定能起得来。” 江扬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瓜菜,喝了一口粥,又尝了尝瓜菜,不由的赞赏道“这新做好的瓜菜,竟也这么好吃。” “您多吃些。”说着,新月也有些拘束的小口喝起了粥。 一碗粥下肚,颦儿也找准了时间,端上了一碗新的,江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新月碗中还有小半碗的粥,道“在,在军中用饭习惯了,吃东西总是格外快些。” 新月点点头“是我吃的慢。将军在尝尝这道小黄瓜,也是与这瓜菜一道腌制的,味道也很清爽。” 江扬点点头,夹起一片小黄瓜片,放在嘴里,突然想到什么的问新月“你还没告诉我一路上没什么事吧?” “自然是没什么大事的,我这不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如此就好,来时我遇到了在城外过夜,才回京去的晋王殿下,见他马鞍上有血,我还有些不安呢。” 新月听了,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并不是江扬专门说给自己听得。于是开口道“倒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江扬放下手里的筷子,等着新月说清楚。 新月点了点手边,还没收起来的纸张,江扬看了以后,眉心紧皱“这梁国人,竟如此的大胆。” “我细细想想,也是咱们先断了人家财路,不过我的侍卫里,倒也有几个武艺高强的,砍下了那为首之人的一只手,倒也算是讨回了公道。” 江扬听了,忍不住说“你那侍卫臂力可以啊。” 新月也只得应付过去。 江扬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新月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嘛?” 只见他掬手而立“本应安全的将你送回家中,谁知在路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过失,还请你责罚。” 新月皱眉,这真的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真的会反思自己的过错,然后作为长辈,在小辈面前,认真请罪的人。如此看见江家的家风,就是如此,也跟江扬为人端正密不可分“将军不比这么客气的。倒也是因为我的过失,将军您这样不是折煞我了吗?” “你且说,我要做点什么弥补你的损失。” 新月遥头“我没什么损失啊。” 再见江扬甚是坚持,新月皱眉,道“如果将军您坚持的话,不如送给我几张上好的皮子,昨日我未能买到皮子,这打算好的事情也就没法做了。” 江扬听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过,这样让人恕罪的要求的,但既然是自己说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明,不,今天下午我就让人给你送来。” “好,粥要凉了,将军快些吃吧。” 江扬并不喜欢剩饭,就算现在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但又吃了一碗粥,吃了两只馒头。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新月早已经吃饱,这次他就更不好意思了,放下了筷子,看向新月的时候,见她竟笑了,江扬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只觉将军您,跟我哥哥一般,吃饭又快又多,这顿吃饱了,一整日都不会喊饿,只是,将军啊,又没人给您抢,您且慢慢的吃。”说着,新月用筷子夹起一筷子糟鱼,放在了江扬的碟子中。 江扬摇头“我不喜欢剩饭,所以,才要将碗中,盘中的东西都吃干净。” 说着,江扬就把盘中的糟鱼夹起,放在了嘴里。 新月点头,原来他是已经吃饱了,只是因为自己不断地夹菜给他,所以才会如此“我知道了。” 一顿饭罢,江扬军中还有事,就要离开,正好见新月破损的马车,正在一边修整着,转着圈看了一遍后,见马车从前到后都有损伤,可见昨夜事情的危险。 新月见他不说话,肯定还在为昨日没能送自己的事情而感到自责,于是新月上前,对江扬说“昨日将军送我的莲花灯可是帮了大忙,我烧上衣服,把它丢在了那追我的马匪身上,争取了不少时间呢。” 江扬见她说的十分淡定,也知她是个聪明大胆的,但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对她讲“你不用这么淡定的,怕了就是怕了。” 新月听后,看了江扬一眼,随后笑了“是有些害怕,不过,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你倒是坦然”江扬也想笑一笑,但是看着新月的笑,却又觉得那么的心酸。 第95章:升温(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送走了江扬后,新月坐在榻上看书,窗外传来一阵笑声,细细听着,定是几个小丫鬟在开玩笑,新月倒也不觉得吵闹,而是任由着她们玩闹,抬头,看见昨夜还没有凋零多少的梅花,此时已经全都耷拉着头,有些还花瓣碎屑,还落在了桌子上。 新月看了若有所感,想着强留也是无用,转头又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下的书上。 “姑娘,瑶儿小姐派人送了节礼来。”颦儿从外面进来,双手捧着个淡蓝色的盒子。 新月听了,甚是欣喜的问“她回来了?” “是呢,今日才回,礼就给您送来了。”说着,颦儿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新月的身前。 “这是怎么?”新月见这东西分量不轻,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都发出了砰的一声。 “姑娘看看就知道了,瑶小姐还传信来,说明日去看过珊小姐,就来看您。”说着,颦儿打开了盒子。 新月笑着看着盒中的湖州石所做的砚台,自己不过是说了湖州石做的砚台定是耐用又精美,这么重的东西,也难为她一路带回来了。 “送东西的人还没走吧?”新月看了这礼物,想要人给瑶儿带话。 颦儿点头“瑶儿小姐带来了好多节礼呢,送东西的人正在外面候着呢。” “告诉那些人,说明是我也要去看珊儿,我们就在珊儿那里见吧。”说着,新月就让颦儿把这礼物收好。 “是”颦儿收好了礼物,转身就出去传话了。 是夜,新月侧坐在榻上,正在与颦儿翡儿一起,清点着江扬命人送来的皮子,来送的人只说庄老夫人听说江扬要送自己皮子,也一并准备了一些,如此堆在新月眼前的,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看了好一会,才对翡儿说“这也太多了吧。” 颦儿笑着说“这里还有只有御赐,才能得的虎皮,江将军怕不是将今年陛下赏赐的节礼都送了过来。” “不过这虎皮这样完整,用来做披风正好了。穿了这样的披风,就算是梁国的翟州也不会冷了。”翟州是翡儿知道的,梁国最冷的地方。 新月见颦儿和翡儿合力才能展开的虎皮,垂着手,叹道“我那里用虎皮做过披风啊,这种猛禽,就应该穿行在山野中才是最好的。” “那奴婢收起来?”说着,颦儿要收起。 新月摇头“既然是庄老夫人送来的,那就制成披风,送给江侯爷。翡儿,你就拿那匹团兽纹的黑缎拿来吧。” “是”说着,翡儿就走向一边的库房拿出了新月要的料子。 “姑娘定这料子的时候,还说要给王爷做一件长衫,一放就放了一年多了。”说着,翡儿和颦儿一道展开了这件布料。 新月看着上面的隐隐约约的花纹,点点头“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布料不也是我从金陵带到东都,又带回来了。拿去让王嬷嬷裁样子吧,她手底下有分寸。” 翡儿去王嬷嬷屋子了,颦儿问新月“姑娘,季公子并没有来接两个孩子。” 这时,新月才想起,今日是和季飞宇约好的,来接走张昂和妙儿的日子,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说了句“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对了,我吩咐的,多给他们制几件衣服的事情,办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颦儿见新月这样小事都想着,不由得笑了“姑娘,反正是人家的侍从,您这么用心干嘛?” “哎,只是觉得可怜。这两张羊皮给他们兄妹做袄子吧。”新月指着上面的两张灰羊皮 “是”颦儿收了起来。 挑选好要做衣服的皮子,新月看着丝毫没有变少的皮毛,依然像一座小山一样堆满了箱子,于是就叫人抬了出去,放在库房。 谁知抬东西的小厮,手上不稳,从箱中掉下来两张墨狐的皮子,这两张墨狐皮叠在一起,铺展开来,险些被小厮踩到。 新月弯腰从地上捡起,放在手中摩挲,只觉这皮毛不仅看着油亮,在手上摸着也是柔软温暖,若是做成外袍的暖肩,定是十分暖和。 想着,翡儿伸手“这是刚才小厮拉下的吧,奴婢把它放下去。” 新月摇头“我要做一件外袍,就留下来吧。” “是,那姑娘需要什么布料?”翡儿等着新月吩咐。 “我自己去挑吧。”说着,新月神神秘秘的往库房去了。 见新月略显雀跃的脚步,颦儿问翡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娘说要用墨狐皮子做一件外袍,自己去库房挑选布料了。”翡儿照实的说。 话音刚落,新月抱着黑红二色的布料,从库房中出来“要做的东西很多,怕是要赶几天了。” “这布料也送到王嬷嬷处剪样子吗?”翡儿见新月见黑色的罗缎铺在桌子上,却见新月亲自拿了石粉在画样子,新月头也没抬,摇摇头道“不必了。” 第二日,新月坐在马车中闭目,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再过四天就要过年了,她昨夜才开始做衣服,就算是熬了半夜,也应该在节前做不出来了,不过依照她的性子,怕是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的。 “姑娘,喝杯茶吧。”说着,翡儿端给了新月一杯茶。 新月打着哈欠,喝过茶还稍微精神了一些“我真的是没有做衣服的天赋,缝了小半天的前襟,竟然全错了,回去都要重新拆了,真是可惜。” 颦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新月“昨夜是蜡烛太暗了,奴婢都看花了眼。” “幸好明日起就没什么事了,两天的时间怕也是能赶出来。”新月看了一眼自己有些红肿的指头,上面还缠着纱布,是容映的手笔。 “姑娘,您这么赶着,是要做了送给谁啊。看样子,是个男子的外袍呢。”翡儿好奇的问。 “再过二十日,侯爷就要放出来了,定是送给侯爷的。”颦儿抢在新月开口前说着。 新月没有回答,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了翡儿,又打了个哈欠“到了叫我。” 进城后不久,就到了衍文公府,新月从侧门下车,早就递过了帖子,所以内府的嬷嬷,正在门口等着新月。 新月有些疲倦的抬步准备向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明媚的声音“大嫂…” 新月回头,正是在下车的瑶儿,而伸手扶着瑶儿的,正是他的夫婿曹捷。 话音刚落,孔茂有些匆忙的从门里走出来,他应该是刚刚得了消息,曹捷今日也会过来,才会来的这样慌乱。 瑶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新月的身前,一把将新月抱在了怀里“大嫂,瑶儿可想死你了。” 新月笑,低声地说“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瑶儿听了,像是甜蜜羞怯一笑,随后略带苦涩的看了一眼,正在与孔茂行礼的曹捷,也是低声的说“大嫂,您莫要取笑我了。” “那里是取笑你了,走吧,珊儿定等着咱们了。”说着,新月拉了瑶儿的手,还未动步子,曹捷拘身对新月一礼“徐侯女。” 新月捕捉到了瑶儿眼神中的苦涩,心中虽然不悦,但因不知道所谓何事,也就只能暂时压制,微微一礼道“曹大人客气了,我这就带瑶儿进去找珊儿了。” “快进去吧,珊儿从起来就念叨着你们要来。”说着,孔茂让妥帖的婆子为两个人引路。 新月和瑶儿进了府门,见无旁人在侧,就恢复了二人亲密的常态,新月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瑶儿的肚子“让我看看,看看。” 瑶儿羞怯的不知躲到哪里去,干脆一把抱住了新月的腰,闹了她两把,躲得远远的了“大嫂,您刚才还说我没正形,我这刚刚有孕月余,那里就有什么可看的了。” “我是看你这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吃胖,你想什么呢。”新月打趣她,但还是爱不释手的拉着她的手。 “大嫂,瑶儿,你们来了。”珊儿也是得了动静,此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新月见她这样,快走了几步“怎么在外面站着呢?快进来。” “是啊,姐姐,你产后身子不适,可不能着了风寒啊。”说着,瑶儿也跟了过来。 珊儿一看见瑶儿也笑了起来“要说娇贵,如今谁能比的过你娇贵啊。” “大嫂,姐姐她取笑我”说着,瑶儿虚打了珊儿一下。 新月笑着“走吧,咱们都进去。” “走吧”说着,珊儿为二人引路,一起往堂中去了。 坐定,上茶后,瑶儿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快把我小外甥抱上来,我要看。” “回姑娘的话,小少爷刚刚喝了奶睡下了,过一炷香的时间才会醒来,劳烦您等一等。”珊儿的陪嫁张嬷嬷回答道。 “尽是这么不巧。”说着,瑶儿把已经从袖中拿出来的盒子递给了珊儿“这是我准备的见面礼,既然还没见到面,就送给你这个当娘的了。” 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珊儿,珊儿打开后,是一幅精美的金玉项圈。 “不必托辞,这是我作为小姨的一番心意。”瑶儿在珊儿开口之前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那就多谢你了”姐妹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珊儿仔细的端详了有大半年未见面的妹妹,问道“你这刚刚有孕,脸色怎么就憔悴了呢?” 新月听后,皱了皱眉,因着她并没有有过孩子,她也看到了瑶儿的脸色有些憔悴,却只当她是孕中辛苦所致。 “可能是舟车劳顿的吧。”瑶儿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笑着说。 “我正要说你呢,怎么有了身子,还从湖州来京里过年,你这还没三个月,可得仔细一点。”珊儿继续说道。 “她啊,是个粗心大意的,是来的路上,都要到溪州了,才被身边的李嬷嬷提点着,请了郎中,要不然她没准到现在都不知道呢”新月提前收到了瑶儿的信,才知道的详细些。 “那郎中怎么说?孩子无碍吗?”珊儿仔细的问着。 瑶儿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姐姐和大嫂,又想起自己的委屈,一时没忍住撇着嘴,低下头后点了点“大夫说,没事。” “没事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这是怎么了?从进来就见你眉眼中有愁容,有话就说啊。”珊儿也被她冲起了火气。 新月伸手安抚了一下珊儿,又对瑶儿说“瑶儿,有什么话都不能与我们二人说吗?” “不是,不是”说着,瑶儿竟哭了起来。 新月看后,也动了气,在家中时,瑶儿何曾有过这样的愁容“李嬷嬷,你来说。” 李嬷嬷本站在瑶儿身后,突然被新月叫,立时跪在了新月的身前“是老奴的错,没能照顾好姑娘。” “我不要听这种面子话,你且说,瑶儿怎么了?在曹家…曹捷那里受委屈了?”瑶儿的夫家在京中,瑶儿跟着曹捷在湖州任上,让她伤心的,也定是曹捷了。 “不知夫…姑娘收没收到消息,姑爷进京的时候,还带着一位姑娘。” “这竟是真的,岂有此理。”新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珊儿先摔了杯子。 新月住在城外,消息还是有些延迟“然后呢?” “那姑娘是湖州知州刘大人的女儿,如离京时,大嫂让我小心的人,是同一个。” “她没名没分的,就能跟着你们进京来?”新月皱眉,在梦里,曹捷与这刘小姐的关系非常好,虽然曹捷的母亲李氏并不喜欢她,觉得她身份低,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但后来见儿子确实与她恩爱有加,才慢慢接受的,如今果然出现了。 “刘小姐的母亲是金陵人,她的外婆甚是想念她们母女,可是刘小姐的母亲走不开,就只得托我们把她带回来,如此也算是有名有分了。”瑶儿掉着眼泪解释道。 珊儿听了,拍着桌子道“我知道她的外祖家,不就是抚安伯家那个破落门户吗?” “抚安伯?”新月对着爵位名听都没听过。 “公侯伯子男,不过是个排在第三位伯爵府,还是个初代的伯爷,因着是先帝的书童,在先帝一朝也算是得器重,后来因为支持陛下有功,封了个伯爵,祖父最是看不上他,不允许家中人与他往来,我也是嫁到衍文公府来了以后,才有所耳闻呢,这一家子都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珊儿愤愤的说完,发现手边已经没有杯子可以摔了。 听珊儿这么说,瑶儿更觉受辱的哭了起来“一路上,她一点也不顾规矩和体面,三番四次的与捷郎有出格的接触,捷郎只说我是多疑,我多不多疑,可是我有眼睛。有次捷郎趁我睡下,出门去见那小,那刘小姐,被我看见,捷郎只说自己是出来透气,正好是遇见了刘小姐,可是那刘小姐泪眼滂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说一时间与捷郎聊的多了,有感而发,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一外男,有什么好聊的,聊到满脸的泪。” 新月拿了帕子,把瑶儿脸上的泪擦干净“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那刘小姐,在姑爷在的时候,楚楚动人,眼泪汪汪,但是在私底下的时候,对咱们姑娘说话,很是不客气,气得我们姑娘头晕腹痛,奴婢劝着才请了郎中,才发现咱们姑娘怀了孩子,姑娘为了孩子,在接着几天一直躲着,昨日进了京,那祸害不能再跟着了,才好一点。”李嬷嬷一说,气得新月也是眼前一黑“这…这刘小姐竟是如此做派?” 珊儿听了,她的脾气实在忍耐不住,又摔坏了新月手边的杯子。 瑶儿见两个人的态度,忍不住的投入了新月的怀中“大嫂,您和姐姐一听,就知道我才是委屈冤枉的人,可是我的夫婿捷郎,竟说我胡思乱想,善妒不肯容人,我,大嫂,您是最知道我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新月垂了一口气,摸了摸瑶儿的头发,见她真的是委屈狠了,皱眉骂道“这曹捷竟是个瞎了眼的。” 珊儿气得对身边人说“去,把那贱蹄子给我叫来,她见你是个蠢丫头,可劲欺负,我非得让她知道,咱们豫王府有多难惹。” “姐姐,你就不要添乱了。”说着,瑶儿拉住了珊儿,珊儿把伤了她,也就软了态度,坐在了位置上。 “珊儿虽然有些冲动,但说的没错,那就是绝不能让人欺负了你们,你们身后,是豫王府。你们的祖父,可是刚刚打了胜仗。不能如此被人欺负。去,拿着珊儿的帖子,去请刘小姐来喝茶。”说着,新月看向珊儿,珊儿点点头,瑶儿却拦着“大嫂,我不想,不想与这样自甘下贱的人折腾到一起。你不要叫她来,来了也不过是让人觉得,是我们露了怯。”说着,瑶儿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 新月觉得心里闷的慌,抛开自己与豫王府的个人恩怨不讲,豫王古稀之年,依然提枪上阵,力克来势汹汹的梁国,却因为陛下的疑心,非得是装病,示弱才能不被再盯上,新月突然想起豫王那日骂陛下的那句“不过是舞姬之子,登不上什么台面。” 新月还觉得很能宣泄心中的情绪,但仔细一想,那舞姬也是自己的外祖母,一时间,她竟有些迷惘,呆呆的看着瑶儿。 瑶儿见新月失神,叫了新月两声,新月才回过神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是爱慕虚荣,一心想要攀附曹捷吗?她反正是做不得正妻了,你且等生下孩子,地位稳固后,立刻把她发卖出去。” “你这个话好没道理,她虽然是妾,但也是有身份,父亲又是有官职的大人,如何发卖?谁人敢收?”新月觉得珊儿这话就冲动了。 “大嫂不要觉得每个妾室都跟萧氏一般棘手,怎么不能卖?妾室就是正妻的奴婢。”珊儿说完,顿觉自己失言,果然看向新月的时候,见她的脸色都变了。 瑶儿也是吓得忘了哭,看向新月的脸色,见她如此,赶紧扑在新月怀里“大嫂,你别生气啊。” 新月觉得心中被刺,但她知道珊儿是无心的,三番忍耐,开口道“而且,那刘小姐如今还不是曹捷的妾室,处理起来,要比成了正儿八经的妾室更容易一些,实在没有必要撕个口子把她放进来,没准还会来个弄巧成拙。” “大嫂,我是无心的。”珊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新月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前段时间,在我大哥住了一些日子,与我的大嫂曹氏也有所接触,你们对我的心,我也能明了。可是,我们不是那起子没有血缘,所以可以任意算计,辱骂的关系啊,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即便不是你们的大嫂,也是你们的表姐,珊儿,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说。我这次只当没有听见,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瑶儿,有口无心,但是这话,若还有下一次,那么,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了。”说完,新月定定的看了珊儿好一会。 珊儿听了以后,站了起来,拘身给新月行了一礼“我知道了。” “这样才对。”新月点点头。 珊儿和瑶儿看着新月,因为她刚才,真的与她们的母亲很像,说话,动作和在她们心里留下的撼动。 新月又把思绪放在了瑶儿的事情上,片刻,对二人说“我们要不…” 二人凑过身来,听着新月说了自己的打算“既然这刘小姐戚戚然然的的很会装可怜,那么我们就让她装个够。” “怎么做?”瑶儿问 “这京中,有的是没有娶妻的达官显贵,比曹捷身份贵重的不在少数,再不济,还有个晋王殿下。”新月笑着说。 “晋王?”珊儿有些疑惑“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新月笑道“自然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刘小姐不是正当妙龄,而且还没有婚配,我们三人就当做点好事,给她说个好人家。这样,她就应该没什么空在曹捷身边晃了晃去了。” “她这么对瑶儿,气得她腹痛,差点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还给她说门好人家?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第96章:错落(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三人商议了许久,因为还没有过年,一年的国丧还没有过去,为年轻男女创造见面机会的宴会不能办,如此,只能做些小宴,珊儿和瑶儿都不理解新月为什么要这么做,新月想了许久,才对两个人说“就当是我欠她的吧。” “大嫂,您是没有见过她的嘴脸,那等恶女,嫁到别人家里,也是祸害。”珊儿听瑶儿说的,倒是不认同的说“你是遇见了个好婆婆,那脾气大,规矩多的婆婆,一个月就让她会做人。” 新月听了,笑了笑“你一说规矩大的婆婆,温清长公主的小儿子,正当龄吧。” 听新月说完,珊儿笑了,倒是瑶儿一脸懵“清姑姑怎么了?” 这位温清长公主,与新月的母亲宜宁长公主一样,是先帝的长女,虽然与当今陛下不是一母所生,但她是先帝的柴皇后的女儿,是嫡女,身份贵重,甚至不是陛下和宜宁长公主能比的。 为人一向清高些,对新月这样的小辈,眼更是放在头顶上看人,也不是很喜欢新月,新月就没听她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瑶儿,因为没有女儿,还接瑶儿在家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姑母实在想瑶儿,每每都哭,姑丈不舍才去把瑶儿接过来。 不过瑶儿这个小没良心的,在温清长公主府上吃的白白胖胖,性子也在活泼之余,多了几分稳重。 新月有时觉得,若是瑶儿在长公主府里多住一段时间,定能有比现在更有分寸和手段。 “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前几年跟着江老侯爷在边关历练几年,因违了军规,被江侯爷赶出了北军,今年刚刚回来,闲赋在家,正要说亲事,又因国丧被耽搁。过了年定要定下来,年底出了国丧就能迎娶了。”珊儿知道的,比瑶儿多些。 新月也是听容映给自己的信里,偶然的提起了过一次,才想到的“温清长公主嫁的是南军统领,吴公爷,他家的大儿子,十年前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倒是小儿子吴俊,一直无甚事情做,吴公爷可是亲自去求了江侯爷,才让他把儿子带在身边的,这位吴公子,倒也是很争气,从行伍做起,不过两年就做到了手下有一两千人的翼辉校尉。后来因为私置妾室,还因为要陪妾室,耽误了归营集合的时间,违反军规,所以被江侯爷开除军中,以是正法。” “竟是因为这事,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大好前程,吴公爷驭下治军很有一套,对自己的孩子也很是严苛,非打死这小公子不可。”珊儿听了以后,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倒也没有,吴公爷也顾不上,就把吴小公子交给自己的夫人来管了,倒也管的服服帖帖,还把那坏了事儿的妾室送的远远的。”新月想要喝口茶,却发现自己的杯子,早就摔在了地上。 珊儿身边的嬷嬷看到以后,捧了新的茶来,才不至于渴到很爱喝茶的新月。 新月刚刚喝了一口茶喝,就听到后间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是珊儿的孩子哭了,片刻,哭声停了,嬷嬷就把小孩子抱出来了。 只见这个快半岁的小男孩,在襁褓之中,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人。 瑶儿想抱,却被李嬷嬷拦住“姑娘,你这刚有身子,不好抱孩子的。” “让我来”说着,新月展开怀抱,把珊儿的孩子抱在怀里。 “名字可定好了?”新月边看着这小可爱,一边问道。 “父亲给起了名字,说到他这一辈,从水,就叫涌,涌儿。”珊儿说起他的名字,新月笑着哄道“涌儿啊,小涌儿。” “这虎头帽一看就是大嫂的手艺啊。”瑶儿伸手摸着涌儿的脸庞,看到他头上的帽子说道。 新月笑“我也是随便做的,不过,这虎头上的金线,是虞鹤给我的,做成虎头帽,也是给这孩子添福添寿。” 涌儿很乖的样子,伏在新月的怀里,单手放在嘴里,就是不停的流口水。 “这孩子要比晋王家的琏儿小一些,不过,我抱着两个人差不多沉。”新月用腿垫了垫涌儿,涌儿就惊喜地咯咯笑,引得三人都随着他一起笑。 “姑娘,把小少爷给奴婢吧,要带下去喂奶了,一会儿觉得饿了,就会哭了。”乳母上前,从新月手里接过涌儿,三人不过逗了他一会儿,就被抱下去了,新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儿。 “大嫂,你还抱过晋王家的孩子?”瑶儿问。 新月皱了皱眉,想到自己刚才确实这么说了,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日去江家赴宴,晋王也被邀请去了,他带了世子去,我也抱了抱。” “大嫂,你最近跟江家好像走的很近,我来时第一天,就听婆母说起了。”说完,瑶儿被珊儿拉了拉衣服,不让她再说下去。 新月到也坦然的笑了笑“莫名其妙就这样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嫂,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大哥了吗?”瑶儿拉着新月的手,跟她以往一样,摇着跟自己撒娇。 新月见珊儿也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说起你大哥,倒也是可以算在那位刘小姐的择婿名单里。” 瑶儿和珊儿听了都摇头“还是让她去祸害别家吧,咱们豫王府,可装不下这尊大佛。” 新月笑“不过你大哥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我们有了新大嫂,与我们倒是方便了,只是想必那要是个不能容人的,不让我们两个见你了怎么办?”珊儿没好气的说道。 新月笑“她不让你们两个见我,你们两个就不来烦我了?我看你们二人倒也不像是这么省心的人,我真是巴不得你们有了新嫂子,去烦她呢。” “你可想得美,你自己刚才还说,我们不似你与曹大嫂嫂那般没有血缘的关系,咱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让我们互相照顾,我们就得如此。”说着,珊儿拉起新月的手和瑶儿的手,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她生了孩子过,果然懂事了不少。 “那好,那我尽快给你们大哥安排好一个新的妻子。”说着,新月也和珊儿一样,嘴角带着笑意。 “如此看,您与我大哥,是真的没有可能了。”瑶儿有些神伤,她还是很想念生活在新月身边的日子。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会遇见不同的人,还有有新的经历和孩子”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瑶儿的肚子。 瑶儿也笑了笑,脸上总算是有了灿烂得神色。 “我们就好好地解决了这件事情,让这美丽的笑容,永远留在你的眼睛里。” 从珊儿房中出来,刚刚用过午饭,新月准备回去时,正好遇见来找瑶儿的曹捷,曹捷拘身“徐侯女” “瑶儿就在房中,你进去就可以了”说着,新月有些冷淡的准备离开。 却被曹捷叫住了“徐侯女,是不是听瑶儿说起了那位刘小姐的事情?” 新月见他想要和自己谈谈,于是点头“说起了。” “我与刘小姐并无任何私情,也从无什么越矩之事。”曹捷笃定的样子,让新月选择相信他的话,但是她只是开口“你这样想要说服我,说服瑶儿,那你换位思考一下,瑶儿想对你说的话,她也想让你相信。” “新月姐,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曹捷沉默片刻,才有些冲动的开口。 新月笑了笑“你还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就跟你说我的心里话吧,我不管你跟刘小姐还是张小姐,王小姐有什么,或没什么。只是,你若是让瑶儿不再展颜欢笑,让她如今日这般心事重重,我必不会与你和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善罢甘休。” “我没有”曹捷还是想要跟新月解释。 新月见追着自己走过来的曹捷,垂着一口气道“但愿没有,我费尽心思,做的这桩大媒,不要最后成了恶果,若是真有恶果,我吃可以,但你记着曹捷,瑶儿,你定不能负了她,算我…” 新月见曹捷身后的帘子掀开,像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新月皱了皱眉,低下声来“算我求你。” 曹捷有些怔怔的看着新月,然后见她笑了,看着从门里走出的瑶儿。 她的眼中,有灿烂的光芒,自然而欣喜,这是他许多年都没能看到的。幼时,自己与姐姐,一同去安宣侯府参加宴请。一路上,母亲很高兴,因为宜宁长公主,看上了自己的姐姐,要定了这自己的姐姐,为安宣侯府的新的女主人。 他那是第一次见到新月,模糊的一些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惟独是新月笑着的眼睛,他也记得这眼睛,那是看着珍爱之物的眼睛,曹捷回头,就看到了瑶儿,也明白了瑶儿是新月最珍视之人。 “大嫂还没走?”瑶儿几步走了过来,却被新月拉住了“慢点跑,别迈大步子,我的姑奶奶,你是要急死我吗?”说着,新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她,见并无什么事。 瑶儿晃了晃自己的腰肢“我这不没事吗,大嫂你别大惊小怪的。刚才您走的急,来,这是你的手帕。”说着,瑶儿展开,手里拿着的帕子,她这么急着出来,是要送给新月的。 新月结了过来“倒是你们夫妇心有灵犀,我若不是和曹大人说话,你就要走好远的路才能追上我。如今帕子在我手里了,我先走了。” “那大嫂慢走。”瑶儿笑着,目送着新月离开。 新月走出院子,瑶儿看了一眼也在望着新月身影的曹捷,曹捷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与她解释道“你大嫂,不对,徐侯女刚才与我说了些话。” “什么话?”瑶儿问。 “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说着,曹捷看向瑶儿的脸庞,夫妇二人,新婚燕尔,一个眼神倒也温柔缱绻。 “那你会做到吗?”瑶儿问。 “这是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你大嫂的嘱托,还是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 “青天白日的,你这说什么呢?”瑶儿羞怯的伸出粉拳,却被曹捷抓住了,见四下无人,就把瑶儿抱在怀里“你可还为了刘小姐的事情生气?” 瑶儿低着头“我没有” “那你的两个姐姐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啊?”曹捷拉长声音,颇有种在审问学生的语调。 瑶儿咬唇,夫妇二人如此,倒也是趣味横生“我,她们,没有。” “我就等着你的姐姐们,给你出的好主意。”曹捷笑起来,也是满目灿烂,眼中皆是心爱之人的倒影。 “你就不怕我们害了那位刘小姐。”说着,瑶儿难得硬气的直起身子。 “你啊,才不会。走吧,我们回家吧。”说着,曹捷拿着瑶儿的手,二人一起往府门外走去。 新月见二人手拉着手从后府走出,这样就是和好了,一个小孩儿,还是要在父母和和美美的情况下,慢慢长大的好。 “姑娘,我们走吧”翡儿对新月说道。 “恩,走吧。”说着,新月放下了帘子,马车动了起来,往自己的家中走去。 刚刚到门口,新月就看见门口停了马,和一辆马车,正疑惑,为自己递下马凳子的下人道“是一位姓季的公子来了,说是要接走那两个小孩子。” “恩”新月点点头,就往正庭去,刚进正庭门,就见季飞宇正伸着胳膊,做着戏中的亮相。 他像是等了有一会了,手边的茶杯也已经空了,而他定是坐的身子有些麻了,才站起来松松筋骨。 新月没有打扰他,而是从一旁看着,听翡儿说,这季飞宇曾经是东都最红的戏子,更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祥云班,让这个戏班成为四国中,最负盛名的戏班,他们经常在四国中演出,常常都是爆满,更是被煜国国主请到王宫中表演,就当祥云班准备来金陵的时候,这台柱子突然不唱了,说是父亲来叫他回家,继承家产,没想到这家产,竟是这大聖首富的全副身家。 只见季飞宇转了个飞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最后还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新月也明白他的笑容,应该是见自己还未生疏了技艺而满意。 如此,新月觉得自己要现身出去了。她轻咳了一声,谁知季飞宇居然又连着转了两个飞旋,最后一个的时候,见新月进来,收势不及,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慌张的样子,惹得新月哈哈大笑。 季飞宇本摔得双眼一黑,耳边却响起了新月银铃样的笑容,抬头就见新月站在离自己一米外的地方,躬身看着他“快起来吧,季公子。” 说着,季飞宇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小的,不是,在下一时技痒,竟在姑娘眼前失态了,还请姑娘见怪。” 新月拘身“公子客气了,请坐。来人,给公子上茶。” “多谢姑娘”季飞宇有些狼狈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直直的坐在了刚才坐着的地方。 “看公子刚才的姿势,是在扮武生?”新月没看过几场戏,但却很喜欢那在台上,有翻云蹈海之势,却独有一人而已的武生,看过有酣畅淋漓之感。 “我幼时学戏,先学武生,却因身体长得高,也不壮实,并不适合演武生,刚刚翻的这个空旋,倒显得滑稽起来。”季飞宇并不想多提,只是一笑而已。 “姑娘,两个孩子出来了。”说着,张昂和妙儿从翡儿身后露出头来。 “昨日因为在江州那边有些事情没走开,才晚了一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季飞宇说起了自己昨日为何没能赴约的理由,还有些愧疚的同新月行礼道。 新月看了一眼张家兄妹,不过五六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若是能得到了好照料,也一定是一件好事,于是摇摇头“多一日倒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今日就跟着季公子去吧,自季公子身边好好学习技艺,张昂,我交代你的,可记住了?” “好好学习,把妹妹接出来,让她好好地生活。”张昂重复了一遍新月的话。 新月点点头“好,如此,你们便跟着季公子,好好伺候,为奴仆,唯一条要记在心里,那就要忠心。” “张昂带妹妹,谢谢姑娘。”说着,二人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新月磕了个头。 季飞宇也站起身来,与新月告辞离去,新月把三人人送到门口,见他们三人离开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刚刚抬脚坐下,看见手边的衣服,定了定神伸手拿起裁好样子的衣服,开始慢慢的拆开自己缝错的地方。 颦儿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制衣服,就坐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一起拆线。新月看着颦儿,对她说“你去忙别的吧,这个我自己来。” “是”说着,颦儿拿起另外一件衣服,主仆二人就开始手中不停的做着活。 梁渭自金陵城外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栈,这金陵的风又绵又湿,吹的人骨头都疼,到不似他们梁国的寒风,虽然刺骨,但也凛冽自在。 他刚坐下,侍从就进来“太子,咱们安插在西市大武和他的两个侍从前日起,就再也不见踪影了,住处也没有人,包袱细软都在,是不是被大聖的人发现了?” 梁渭想了想问“又没有去府衙中查看?” “京中所有统管盗匪等事的府衙,属下都摸了个遍,未见。” “还有呢?”梁渭问。 “还有就是录衙寺等关押特殊犯人的衙门,属下无能,那里守卫实在森严,属下等也怕靠近了打草惊蛇。” “那三个饭桶,还到不了录衙寺。既然京里的衙门没有…你且去他们在西市做生意的地方,看看有什么问题。还有,去江家看看,那日我在西市见到了江家的狗崽子。”梁渭说话很不客气,大聖人把梁国人称之为野狼,他们也是以狗来回击。 “是”说着,属下转身出去。 “来人”梁渭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两个武士打扮的人从门外进来。 “太子”二人跪在梁渭身前。 “如何?”梁渭头也没抬的问。 “锦城城防图就放在录衙寺中,同一起的,还有燕州。” “燕州?竟还有燕州。”一听这个,梁渭就来了精神。 燕州本是燕国的国都,百年前曾是梁国的燕王的封地,后来燕王叛乱建了国,后来历代的梁王都把夺回燕州为己任。梁渭一直迟迟不肯越过自己那个病入膏肓的父亲,就是想拿燕州做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件功绩,如此,那就近在眼前了。 “是,咱们的人拼死把消息递出来的,错不了”侍卫笃定的回答道。 “那好,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到时候录衙寺定会有一部分的人回家过节,而录衙寺的郑宵也会入宫参加宫宴,我们到时候就行动。” “是”属下听命,立刻下去准备了。 屋中再次只有梁渭一人,片刻,先头出去的侍卫进来,把自己从西市上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梁渭,梁渭皱眉“竟是这般愚蠢。” “属下不懂,还请殿下示下。” “没事了,不过我们行动在即,大武的位置虽然不起眼,但也是事关成败,赶紧找人顶上。” “是”说着,侍卫转身离开。 梁渭沉下心思,闭目养神,回想着那日在集市上的事情,片刻睁开了眼睛“有趣,这女人,真是有趣。” “什么有趣?”梁渭定睛,看见正在关门的容映,手里的弯刀已经拔出半把,看清来人,才收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我那日在集市上看见你就来了,不过你的属下说你出城了。”可能是在自己的地方,容映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反观梁渭,倒是有些忌惮的问“要见我做什么?” “让你离开啊,你以为,你的这张脸,在这个金陵城里很安全吗?”容映坐在了梁渭刚才坐的位置旁边。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我劝你也不要办了。”容映也不是空着手进到金陵城的,梁渭的人再厉害,也不是无马脚可寻,这几日容映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劝你,不要管我的事情。”梁渭甚少威胁别人,可是一威胁,就绝对不会是小事。 第97章:错落(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的眸中又开始起雾,那种隐身于大雾蒙蒙中的样子,就连梁渭也是带着三分忌惮。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梁渭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干涉我的事。我的父皇快不行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了。” “若是燕州,我割给你,你且回去吧”容映是一眼看透了梁渭的想法,却是大手一挥,大方的把燕州这么一块肥沃之地,割让了出去。 “你?”梁渭只当自己听错了。 “你且说肯不肯走吧”容映转过脸去问。 “是了,我在这里,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梁渭算是看明白了容映的意图了,他定是心虚了,才会这么冒险找到自己。 容映见梁渭开始跟着自己的思绪来,于是点了点头“你这样想也对。” “那你就写一封文书来”说着,梁渭伸出手,嘴角带着笑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容映一听梁渭这么说,就知道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的。 “你杀了铭和其他的八个侍卫,这笔账,我们现在就要算,你要么写下文书,我带着这封文书,现在就离开,要么你就离开,我要做什么,你不用插手。”梁渭敲了敲桌面,这是他不耐的表现。 容映说“我想听第三种选择。” “那个女人作为筹码,等你什么时候把燕州交到我的手上,我就…” “什么女人?”容映有些急切的否认了。 梁渭却笑了,转过头去,冷眼的看着容映“一个女人,一个身姿窈窕,聪明的让你心动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总之,你现在就要离开,你已经在江扬眼前亮过相了。你不会他真的相信你是什么阙大人的儿子吧。”容映依然否认到底。 “你大哥的事,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提示,容映看看你,好似没有一丁点的弱点,可现在,我却握着你最致命的弱点。”梁渭依然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容映却笑了“你知道我们大聖的开国帝后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下换梁渭不明所以了。 “就是想告诉你,他们的事情。开国的张皇后,大半的大聖国土都是她或者她的手下,甚至是她的未婚夫打下来的。尤其是湖州和抚州这两个腹地的城邦,就是张皇后手下的沈将军打下的。太祖皇帝不过是沾了一个,张皇后未婚夫弟弟的名头,才有了最后的地位。可是他是真的很爱张皇后,数次舍身,最终打动了铁一般的她,于是张皇后就与他在一起,以为二人能够一生一世。可是立国不过三年,张皇后被逼的跳了回头崖,死无全尸,如今那王陵里,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空的就是在讽刺这段感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讲故事了?”梁渭又不耐的敲了敲桌子。 “我是跟你说,男人的爱,在天下面前,什么都不是。而且我更可以非常笃定的告诉你,我没有什么爱人。你若是,非得找个什么把柄放在手里,那你去王陵,把我的王妃挖出来,我也不会拦着你。” “那你的儿子呢?” “那你也小心,你的儿子。”容映声音不大,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梁渭却松下了语气“那我…” 容映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要说的话,突然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会… “你既然无法满足我的要求,那么,你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说着,梁渭就要送客。 “她现在,是江家的儿媳妇,你惹不起的。” 梁渭很是惊喜的挑眉“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总之,我们二人谈”容映的话里充满着威胁,不过他发现,但越是这样,梁渭就越兴奋,眼中的神色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好说,好说。”说着,梁渭就把容映送出了门。 关上门后,梁渭忍不住笑了“这大聖的两个皇子,还真是,多情。” “太子,事情都安排妥了”侍卫“冰”从窗中翻进来,他是梁渭这次带来的暗卫中,武艺最好,办事最为稳妥的一位。 “徐新月,打听的怎么样?”梁渭问。 “如上次收到的消息并无什么出入,住在京郊外庄子中。不过最近大聖太后身体不好,似有薨逝之兆,正在极力撮合徐新月与江家的江扬成婚,两家就等着出了国丧,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她本是豫王的孙媳妇,后来又成了太子侧妃的人选,如今又要嫁进江家,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啊。”梁渭回想了一下那日在西市上遇见的那位带着帷帽的大小姐,那时他就看出那女子是要嫁给江扬的人,如今想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新月啊。 “而且,晋王对她确实多有关心,曾多次救她性命,还因为吃醋其与江家来往过密,而发了一场大脾气。” 梁渭听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容映?发脾气?” “是,与徐新月吵了许久。回府后也摔烂的很多东西”冰按照自己和手下亲眼看见的东西,如实的汇报着。 “发了脾气,容映发了脾气。”梁渭有些沉思,因为容映此人,他有着把情绪隐藏的很深的能力,他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他想要示与人前的情绪,其他的,你再看也是看不到的。 如此,就为彻底吃透这个人,留下了很大的空白,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探查到他的心在何处。 在刚才,梁渭心中仍有疑影,但听冰这么说,他好像就有了定数。 他眼神坚定的看向了冰“那就这么做吧。” 一夜好眠的新月,自然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达成了,她只是压着一边胳膊睡,睡得有些发麻。朦胧的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自己昨夜做完,挂在床边的衣服,笑了笑。 乍一看,还以为有个男子伏在那里,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把衣服搭在了被子上,衣服鼓了起来。 颦儿走了进来,新月正在伸懒腰,伸手对颦儿说“把这衣服叠起来吧,收进柜子里。” “姑娘做了好几天呢,昨夜才堪堪的做完,这收进柜子里做什么啊?”颦儿看着外袍上细密的针脚,和新月眼下的乌青,可见她的用心。 只是新月依然摇头“本就是偶然才想起来做的,过了春节天气就暖和了起来,送人倒也是穿不上了” “是”见新月坚持,颦儿才把这衣服收了起来。 新月自己穿了鞋子从床上起来,一边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胳膊,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突然自半掩着的房门处,闻到了一丝冷意。 “下雪了吗?”新月惊讶的问刚进门来的翡儿。 翡儿将水放在盆架上,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点点头“是啊,下了好大的雪,无声无息的,是早起扫院子的奴才才发现的。” “太好了”说着新月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翡儿拉住“姑娘,您不要命了,穿着这单衣就往外面去。” “倒是忘了”新月看到雪很是高兴,然后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新月外衣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就跑了出去,台阶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而道路两旁确实一个脚印都没有,没了脚踝的雪,很难相信这是一夜之间就下的,新月抬头看着已经不再阴沉的天,有些可惜的说“怕是今年都看不到雪了。” “姑娘,金陵可能是最后一场雪了,可是东都每年春上都要下好大一场雪,再远的梁国,就是到了四月里,也是要下雪的。”翡儿将披风披在新月的肩膀上,新月伸手,团起一把雪握在手里,慢慢的等着它被自己的体温融化。 颦儿将早饭端来,见新月手里握着一大块雪,倒也没有阻止,而是让翠儿装了一个手炉备着。 雪握在掌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新月看着自己的手掌开始发红,而雪化得也越来越快,谁知是不是看得出神,又或者一片白雪有些晃眼,新月觉得眼前一黑,而身体也有些失去重心,好在她穿的足够厚,又摔在了柔软的雪地上,她身上并没觉得一点疼,反而觉得心间一阵阵喜悦,让她合不拢嘴的笑了起来。 在雪地中玩了一会,心中一阵畅快,新月还真有些饿了,坐在饭桌后,因为手有些僵,只能先团着手炉暖着,颦儿正在给她盛粥。 新月抬头,对颦儿道“今日你一个人跟我进宫即可,我猜测着因为国丧,晚宴也不会太长,西北的城门到子夜前都不会关,我们当天去当天回来,就不在侯府落脚了。” “是,单凭姑娘吩咐。” “我让你准备好的贺礼,都装好了吗?”新月放下手里的暖炉,拿起一边的汤匙,开始有条不紊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是,都准备妥当了,侯府的那份一早就送去了,给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那三份,都已经装在马车上了。” “今日是除夕,让下人们,在咱们走后,就歇着吧,有家的也可回家去,今日值夜的赏三倍的月银,其余的赏两倍,其他的赏赐你让王嬷嬷看着办。” “那侍卫们?”颦儿想起那夜的事情,有些不安的问。 “今日就不用跟侍卫了,这大聖都城,太平盛世,还能发生什么事吗?留两个侍卫值夜即可,其余的就让他们休息吧。”说着,新月喝完了手里的粥,又把碗递给颦儿“在盛一碗。” “姑娘,您…” “今日去吃宫宴,怕是怎么都吃不饱的。还不如现在多吃点,你让王嬷嬷给我做个小席面,我回来要吃的。” “是,每年不是如此的吗?今年嬷嬷早早就准备了。” “不要鸡汤”新月夹起一筷子瓜菜,放在嘴里,以往每一年,王嬷嬷天不亮就要熬一锅浓鸡汤给新月涮锅子吃“今年就换成排骨汤吧。” “是”颦儿早起见王嬷嬷的鸡汤就已经炖上了,这会跟她说,她定会十分失望的,但是新月如今别说是鸡汤,就连她爱吃的白斩鸡都吃的少的。 “姑娘,今日可穿那件今年新做的袄裙?”说着,翡儿从衣柜中拿出那件袄子是黑红二色,下面是粉色的裙子的袄裙,新月看了看上面梅花和攀枝的绣花摇摇头“拿那件淡青色的褙裙吧,我觉穿上也妥帖些。” “是”那件淡青色,上面绘绣山水的裙子也是新做的,只是在宫宴上,未免有些素净,新月站在铜镜前,也觉得确是如此,于是自己打开了匣子,从中拿出了两只步摇,又把头上的玉簪换成了金钗,还戴了一只粉色的绒花钗,这样就能中和衣着上的素净。她昂起了头,露出修长的颈子,颦儿将雪白的围领戴在了她的脖子上,最后在围领的扣子下面,坠上一串翡翠和珊瑚所制的脖饰,翠色和红色,由金钿装饰,倒也显得别致,和应和除夕这喜庆的日子。 坐上马车,新月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因为今日怕是也要多走动,所以她换了一双轻便的绣鞋,此时坐在新做的成的马车里,小心的晃了晃鞋尖上的流苏。 颦儿将新月的披风收好,弯腰为她整理好鞋尖的流苏“姑娘,您老实一些啊。”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快到了吗?” “刚进城那有这么快的,而且咱们没有送拜贴,就这么去侯府,真的合适吗?”颦儿有些担忧的说。 新月垂眉“要的就是这殷切,走吧” “是”颦儿掀开帘子,看马车一步步的往侯府上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新月就知江侯爷的昌都侯府到了。 因为江侯爷只有两个儿子,虽然二人各有官邸,但是昌都侯府乃是先帝所赐,地方大的很,所以江赞和江扬兄弟二人并没有分府,而是东西二院居住,江侯爷和庄老夫人住在中院。 新月撩开帘子,看着递帖子的颦儿,见收了帖子的小厮更是一阵小跑的去了后府。 片刻,新月见小厮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一看面容就干净利落的嬷嬷,是来迎新月的。 新月下了车,因为身上没有穿披风,冷的有些发抖,那嬷嬷立刻快走了几步,拒身在新月身前“新月姑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过来了?” 新月看着颦儿递过来的披风,又转过脸来对那嬷嬷说“第一次见嬷嬷,还问嬷嬷名讳,在何处伺候?” “看老奴,老奴是夫人庄氏的陪嫁丫鬟,府里的小姐们都叫我林嬷嬷,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林嬷嬷吧。” “见过嬷嬷,是这样的,小女进宫参加宫宴,这年前为庄老夫人亲手做的一副暖袖,这皮子还是老夫人送给小女的,我这也是物归原主,还请嬷嬷代为收下吧,府里应该挺忙的,小女就不进去打扰了。”说着,新月见林嬷嬷收下了锦盒就要离开,立刻就被林嬷嬷叫住“姑娘您这都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夫人已经在厅中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新月也不推脱,进到了江府。 虽然新月已经去过了镇北侯府,但这昌都侯府还是第一次来,周围看着,处处都是御赐的气派,和江家三代居住的温馨,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侯府呢。 从侧门进到后府,十几步外就是庄老夫人院子,到了门前,林嬷嬷道“姑娘稍后” 见新月点头,就捧着手里的盒子进到了正屋,不一会,庄老夫人就亲自迎了出来,新月受宠若惊“老夫人怎么劳烦您亲自出来。” “知道你在门外,我便忍不住的不来迎你,来,进来吧”说着,拉着新月的手,进到了屋里。 庄老夫人的房间,如普通的正屋但也没什么区别,房中陈设因为过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垫子也换成了全新的攀枝锦布的新垫子,深红色的幔帐,也是刚刚换过的,一点灰都没有。而房间的格局,左边是卧房,右边是一处书案,细看上面还晾着一副墨宝。 新月记得庄老夫人是个很爱写书法的人,如此就是她早起刚写的一副吧。 庄老夫人见新月的手很是凉,就让林嬷嬷去给她拿了个暖炉,新月握着手炉,笑了笑“倒是小女的不是了,因觉得夫人送给小女的这皮子实在是太好太多了,一心想着给夫人做个暖袖,奈何手脚慢,昨夜才堪堪做好,今日就拿来夫人面前献丑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庄老夫人掀开一边的锦盒,见盒中的暖袖出毛极好,内嵌的锦布上,还绣着荷花,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再说送皮子去的时候,不过是二十六,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好了,真的是用心了“你何必亲自做呢,那些皮子啊,是扬儿要的,你是没见他的阵仗,是要把一屋子的皮子都给你搬过去,我也是怕他这样吓到你,就选了些好的给你送去了,若是喜欢啊,过了年我再给你送一车过去。” 新月听了,抿了抿嘴,这还真是财大气粗,这送人皮子,直接论车送,摇摇头“夫人可别再送了,我庄子上的皮子,也是堆了不少,今年我都没有让他们送来。而且夫人送我的,都是极好的皮子,我实在是愧不敢受,这好皮子啊,您自己收着,送来给小女啊,小女就做成护膝,护腕手套再给您送回来。” “你也不嫌麻烦,好,我不送就是了,你这是去宫宴的路上?” 新月点点头“是,太后身体不适,小女想提前进宫去看看她,在夫人这里喝了这杯茶,小女就走了。” “今日但也不必去的太早,太后啊,前几日就有些嗜睡,你现在去了,见不到太后不说,也容易影响太后休息。在家中用了饭,与我一同进宫吧。” 听庄老夫人这么说,新月皱了皱眉,太后的病情加重,她也不由得担心,但确实如庄老夫人所说,打扰太后休息就不好了“既然如此,那新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来的正好,厨房刚刚来说昨日杀了只羊,今日炖锅子吃”庄老夫人上次就看出来,新月是个很喜欢吃也爱吃的女子,家中有好吃的,定能留的住她。 新月点头“新杀的羊用来炖锅子是极好的。” 过下面支着碳火,煮着微沸的锅子,是从梁国那边传来的,那里一年有大半年很是寒冷,热乎乎的锅子,是他们冬日常吃的东西,传到大聖后,几经改良,吃的更精细一些,成了大聖人冬日常吃的一道菜。 “就知道你喜欢,去,把大夫人叫来,再把雅丫头叫来,见见新月。” “雅儿是?”新月记得陈氏就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是枫儿的表妹,父母在任上没回来,住在祖父母家中,昨日来家中做客,现在在你陈大嫂嫂屋里呢。” 这雅儿,想来是江扬正妻张氏的亲侄女,新月一听,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祖母,枫儿来给您请安”没人通报,一个穿着半新的骑射服的小少年从外面打帘子进来。 新月抬头站了起来,见进来的正是江扬的儿子江枫。 “枫儿来了,快点儿进来,外面冷。这怎么还穿着骑射服?又被你老子拉去跑马了?这大年三十不放过?”庄老夫人你是爱惜这个小孙子,一见他进来就问东问西的,更是站起来亲自拉了他,上下十分亲切的看着。 “哎呀,祖母,父亲说了,这练骑射,一日都是不能松懈。今日并不是父亲拉着我,而是孙儿主动去的,不过孙尔记得祖母的教诲,只在校场上跑了两圈就回来了。”这少年非常会说话,只是不住的拿眼睛看新月,新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城府还浅一些,所以也就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好,记得祖母的教会就好。来,这位是安宣侯府的徐候女,新月,这是江扬的长子枫儿。”庄老夫人为两个人引见了一番。 江枫拘手“见过徐候女。” “小少爷不必多礼,小女见过小少爷。”说着,新月也拒身行了一礼。 二人见过礼后,庄老夫人很是开心的让二人坐下“枫儿啊,这便是祖母之前跟你说的徐候女,以后你们会经常见,相处起来要互敬互爱才对。” 第98章:错落(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江枫看到新月以后,眼里的警惕和隔阂是藏不住。新月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她又不是真的要嫁给江扬,实在没有必要故意讨好这个孩子,而让他心里错落的情绪。 见二人打过招呼,庄老夫人笑着让两个人坐下,新月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江枫坐在了他的对面。 二人对立着,其中的疏远可想而知。 气愤突然安静了下来,庄老夫人从中调和,问道“新月你最近在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准备等开了春,将别庄好好地整修一番,规划一些春日里要种的东西。” “哦,竟这么有趣,园中现在都种了些什么?”庄老夫人继续问。 “除了先母留下的蔷薇,茶树等物外,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不过后院有很大一片地方,不只是先母让人种植的,还是其他的因由,有一大片的药田,其中不乏止血的白药,三七等物,还有已经生根二三十年的人参,更甚有天麻等补品,我问了哥哥,哥哥也说不记得了。后来找了庄头来看,庄头也说不清楚,只让我不要动那药田,而且就算是把这些药材给拔了,那片地也会因为药物的拔损过度,四五年都不适宜种植物了。我见那片药田上的药材,长势喜人,也没什么用的到那块地的地方,所以也就这么空着吧。”新月细说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 “一个院子啊,需要慢慢的打理,一两年都不一定有什么成效,是个慢功夫呢。”庄老夫人也有感而发。 “见夫人案头上放着一幅字,夫人刚才是在写字吗?” “我祖母早起如果心情好,必写一幅字,今日看来,祖母的心情不错了?”江枫开口说到,说到底,还是个想要获得关注的孩子。 新月听后笑了笑,庄老夫人已经让林嬷嬷把书法拿了过来,上书“朗月清风”四字。 “琳琅触目,朗月清风,夫人真是好雅致。”新月见字写得大气,一气呵成,可见功底。 庄老夫人见新月出口成章,典故皆通,就知她是个知书达理的,点点头“这幅字写得还算可以,今日既然你有缘在,那就送给你吧。” 新月推脱一二,最后还是收下了。就在这时,陈氏领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进来了,今年十二三岁的样子,低头进来后,还是很懂礼数的一一请安。 “雅儿,这是新月姑娘,你们两个第一次见,她早你几岁,来拜见姐姐。”庄老夫人为两个人介绍道。 新月见她莹莹一拜,自己也从手上摘下一个白玉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我出来的匆忙,白玉戒指是我,与你这个年纪时得的,现在带着,倒是显得嫩气,给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刚刚好。” “多谢新月姑娘。”雅儿虽然有一些羞怯,但是该懂的礼数还是有的,见过礼以后,就坐在了陈氏旁边。 “新月,你今日来的正好,我刚刚从厨房过来,特意吩咐了他们,好好的招待你。”陈氏见庄老夫人十分的高兴,定是因为新月来了。 “夫人,这是我亲手做的暖脖,夫人不嫌弃的话,还请一定要收下。”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另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也是一份礼物。 陈氏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有些惊喜的看着新月的手艺,不由得赞赏道“你还真是有心,看你眼下这乌青,这定是熬夜做的吧。” “夫人见笑了,新月手脚粗笨,做这暖脖的时候,还把线脚给缝错了,指得拆了重来,所以耽误了一些功夫。本来要做给江侯爷的虎皮披风,今日也没能带来。”说着,新月有些愧疚的捂着自己的手,但不经意的露出指尖,因为连日做活计,指尖红通通的。 “那张虎皮,是扬儿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随他父亲去北边,打猎的时候,猎到的虎皮,以后这么多年,任谁也没能再打这么一头猛虎,本想着送给你做床褥子,你倒是反手又送回来了?”庄老夫人解释了那虎皮的来历,又笑着嗔怪道。 “我与他大哥成婚的时候,他大哥就让他把这张虎皮拿出来送给我们做新婚贺礼,可是他怎么都不同意,他大哥也说这是他的爱物,没想到最后就送给你了。”陈氏笑得有些暧昧,但新月却看到了一边坐着的,江枫脸上的黯然。 新月抿了抿嘴“新月现在是年轻,用不得这么厚的皮子,不然的话,非得在这寒冬腊月捂出一身痱子来。江侯爷和将军常年在北边,天气寒冷,这虎皮做成披风,送给江侯爷是再好不过的。” “说起北边,母亲江扬过了年,就回北营了,新月这边…”陈氏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庄老夫人。 庄老夫人倒是很有经验的笑了笑“嫁入将门就这一点不好,夫君一走就要走大半年。不过新月你,也是出身将门,对这种事情,应该有所理解吧?”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小时听母亲说起,父亲在外面,最辛苦的是他。我们在家中,因为他们在外面,才让我们有安稳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新月真的是巴不得江扬赶紧走,这样应酬的场合越少越好。她今日之所以会来江府,就是想一会儿同庄老夫人,陈氏一同进宫,这样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也可以聊表安慰。对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放心一些。 “说得好,说得好。”庄老夫人笑眯眯的眼睛都弯了。 “你们两个小的在这里,听我们说话,必然拘束的慌,这是我自来的路上,遇见的卖米糖的店铺,买来的粘米糖。快尝尝好不好吃。”新月话音刚落,颦儿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纸包,打开纸包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块又一块的粘米糖。 这种粘米糖,先把米粒放在锅里加热后,让米粒变得膨大酥脆,再与各方坚果放入熬制好的糖浆中,趁热放入方形的模具里,压制定型,最后切成一块一块的,米花的香味,坚果的酥脆和油脂,麦芽糖的甜味,如此一块,是金陵城中小孩大人都喜欢吃的一种小零嘴儿。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更是卖的最好的一种小吃。新月从小就很喜欢吃,不过珊儿总是贪心,这么满满一包的粘米糖,分给她的不过是一两块,她倒是也不恼,这包没有了再买就是。 果然,江枫和雅儿都很喜欢吃这种零嘴,可是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孩,府里是很少会买这种接地气的小吃,所以虽然喜欢吃的也不多。此时看见眼睛都发亮了。 新月笑着让颦儿把粘米糖放在他们手边,二人礼数周到,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又香又脆的粘米糖。 庄老夫人看了觉得有趣,问“这么好吃吗?” “祖母,您来吃一块尝尝。”说着,江枫亲自把粘米糖放在了庄老夫人的手里,雅儿也双手捧着,递给了陈氏一块,想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每个人都喜欢吧。 要么想着,新月喝了一口茶,杯中是她常喝的铁观音,就在这时,雅儿怯生生地递上手来,把手里的粘米糖递给新月“徐姑娘也吃。” 新月笑着接过这块粘米糖“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祖母,这个沾米糖还是没有父亲那日带回来的糖葫芦好吃,虽然糖有些化了,但还是酸酸甜甜的呢。”江枫说起前几天父亲,突然买回了几只糖葫芦,新月见他欣喜又回味的表情,心里暗自笑了一声,这侯门大院儿里的孩子有什么好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见过。 “那是你父亲疼你,等再想吃的时候,可以安排小厮上街去买。”庄老夫人不忍反驳孙子的心,见他笑容满面,定是十分喜欢。 “母亲,枫儿你们有所不知,那糖葫芦,是新月买的吧?” 新月刚刚把粘米糖放在嘴里,突然被陈氏点名,还有些无措的呜咽了两声“只,只是凑巧遇到了。倒是显得小女不太端正,还吃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诶,这本是老少皆宜的东西,也难为你想着枫儿,这粘米糖也是,还专门买来给他们吃。”庄老夫人认可了新月的心细,赞她会想着江枫。 江枫一听,有些不乐意的把手里的粘米糖放下,他本来以为是父亲突然想到了他,没想到,不过是在跟别的女人在外面时,那个女人故意讨好才有的,于是他对新月的印象更加的差了。 新月自然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敌意,她跟江扬都计划好了,只等他出发去了北营,自己应该就与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接触了。 聊了有一会儿,外间来问要不要传饭,看时辰才知道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一顿午饭过后,庄老夫人还安排的厢房让新月休息,新月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温暖如春的厢房,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让庄老夫人这么喜欢自己,以后怕是会让她失望吧。 那么想着她有些不安坐在了一边的床榻上,颦儿为她整理有些乱的头发,还把她的外套脱下来,因为吃了羊肉的关系,要是味道落在了衣服上就不好了。 新月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午饭时的羊肉,味道实在是太好了,又鲜又美味。忍不住的吩咐颦儿道“记着让厨房也杀一头羊,这么冷的天就要涮锅子吃。” 颦儿点了点头,因为有外人在,新月必然吃的不尽兴。 “姑娘,太后一定会等着您的,您不过去好吗?”颦儿拿着梳子细细的梳着新月的头发。 新月想了想回答道“太后应该比起让我陪着她,更想要看到,我和庄老夫人他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进宫。她最担心的是我的婚事,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安心啊,大不了,也是再嫁一次。” “姑娘再嫁一次不好吗?怎么说的跟上刑场似的。”颦儿用梳子拢好了发鬓,开始往上面戴首饰。 新月摇头“这世上已经有那么多不幸福的女子了。我也就不必要再做,这其中的一个了。只是我怕辜负,对我这么好的江家的人,他们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在接纳与我,我若是…” 新月听见有说话声,就落下了声音,只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敲了敲门问“新月姑娘准备好了没有?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颦儿答应着说道“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过去。” 新月有些疲倦的穿上外袍“这宫宴,每个人都累,可是每个人都要去参加。但愿今年的宫宴,时间能够短一些。” “您这么早就累了,来时还说,今年是太子爷死后的第一年,国丧期间,应该没有什么歌舞,不过是吃顿饭的时间,应该很快就结束了。”颦儿反过来安慰新月道。 “是,是。我们快点儿走吧,不好叫别人等着咱们。”说着,新月穿好了外袍,熏了香的外衣有一股暖意,服帖的穿在身上倒也是舒服。 走到门口,庄老夫人也是刚刚出来,对新月说道“咱们先去拜见太后娘娘。” “但听夫人吩咐。”话音刚落,新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呼啸着从外面的路上而过,江府的侍卫抬头去查看,见不过是一队恰巧经过的梁国人,大聖对梁国人的监管非常的严格,所以可以在大街上,跑马的梁国人,必定是有非常详实的身份,才敢如此。所以他们就放松了警惕,新月虽然有注意到这么一队骑马带武器的武器的梁国人,但是梁国人的习俗就是男子必须腰间跨刀,而且她也没有看清为首之人,也就不在意的上了马车。 江家离宫里很近了,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同来的还有不少其他的贵眷,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新月。 新月有些不太适应,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二人亲昵的往宫里走去,那些人才收敛了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刚刚走进宫门,新月还以为雪翠会在这里等她,没想到却是皇后宫中的湐嬷嬷,见到新月后就拒身行礼道“新月姑娘,皇后娘娘要见你。” 新月看着好不容易一起来的庄老夫人,对湐嬷嬷说“我想先去见过太后,再去拜访皇后娘娘可以吗?” 湐嬷嬷没有说话,但新月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新月点了点头,于庄老夫人暂时分开后,就跟着湐嬷嬷一同往皇后宫中去了。 到了坤宫,新月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颦儿,却被湐嬷嬷伸手接去了“姑娘,奴婢给您挂起来吧。” “那就多谢姑姑了。”说着,新月亲自把手里的披风交给湐嬷嬷,自己同颦儿进到了内殿。 坤宫是皇后进宫起就在住的地方了,大殿华丽无比,就是因为大,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并不适合招待客人,所以此时皇后正在内殿中。 新月抬头看着内殿上,就算是过年也没有摘下来的素缟,就知皇后心中依然为太子的离世而感到悲痛。 进门后,皇后正斜坐在榻上,坐在她身边的,正是她的侄女柴郡主柴壁君。太子妃王氏去世后,皇后身边无人,倒是有些离不开了这个侄女了,三五日就要让她进宫一次。 新月拒身给皇后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这殿中除了三人外,还有一人,新月拘身道“给晋王殿下请安” 容映眼眸淡淡的看着新月,倒是冷淡了一些。 新月也习以为常,巴不得人前人后他都是这个样子才好。 殿中除了这四人外,没有其他的人,来宫中赴宴的贵眷,现在或是去探望太后,要么直接去了宫宴所在的太重宫,倒不是没人来拜见她,而是一早她就谢绝了贵眷来拜见。 “起来吧”新月听了皇后的声音,于是站了起来。 “坐下吧”皇后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消瘦了不少,殿中有药味,想来皇后也是刚刚喝过了药。 新月拘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开口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皇后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看了一眼柴郡主,新月就明白这事是跟柴郡主有关系的事。 “娘娘真是折煞小女了,有事您尽管吩咐。”新月站了起来,有些惶恐的低着头。 “坐下吧,坐下说”说着,新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听母后说,她有意要你与江家的江扬江将军成婚?” 新月听后,先是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她又低着头,她实在是做不得小女儿做派,只能低着头,点点头“只是听太后提起过。” “那是好事啊,没什么可害羞的。还有,本宫听说,你与江将军关系不错?” 新月听后,觉得皇后说那么多也累,于是直言道“请娘娘但说无妨。” “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在江将军麾下为兵伍,这倒是很合他老子的心意,只是过了年,江将军就要回北边了,壁之他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边疆苦寒。他祖母听说后,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若是与江将军说得上话的话,就让他把壁之留在京中,若是能把他…更好”皇后没说出来,但意思,却说的非常明白。 新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后见她迟疑,忍不住的问“怎么,这么点小事,倒是为难住你了。” 皇后失去太子后,变得敏感易怒,别人有一点的不顺从,就出言讥讽,一点皇后的端庄都没有了。 新月皱眉“娘娘吩咐,小女自然不敢不从,只是江将军治军甚严,定不上小女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的。而且,小女如今与江将军的婚事未明,就开始说三道四,江将军会怎么想小女。江将军与小女的婚事,是太后现在最关心的事,若是有什么不妥,太后就该伤心了?小女经得事少一些,想这事问过了太后,再回了娘娘。” “你竟搬出太后来压本宫?”皇后脸色一变,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大声的喝斥道。 新月状似惶恐的站了起来“小女不敢。” “真是什么用都没有”皇后见她虽然恭顺,但却没有屈服的意思,又忍不住的讥讽几句。 新月拘手低着头听着,一言不发。 皇后又说了几句后,烦躁的对新月说“怎么?来本宫这坤宫是罚站的吗?坐下吧” 新月得了吩咐,也就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见新月这边没什么进展,皇后又把矛头转移到容映身上“母后刚才跟你说的,你想的怎么样?” 新月从旁一听,这容映不是在这里看她笑话,也是得了皇后的吩咐来的。 “姑母与殿下还有话谈,小女这就告退了。”说着,柴郡主就站了起来,往后面走去。 新月也站起来准备告退,却被容映打断“母后,儿臣的王妃病逝,还不过一年,您如此安排,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而且我与柴表妹,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她的身份尊贵,岂是我一个小小的王爷,能够高攀的。” 新月见自己离开的事被打断,也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听八卦。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大哥不在了,这大聖,哪里有比你身份在贵重的未婚男子。壁君的年纪是不小了,但是她的身份也如你所说,十分尊贵,我们家也是世代出皇后的家族,与你不算是亏待。” “母后,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儿子自然不敢挑三拣四。只是,儿子想等出了王妃的丧期,再讨论后面的事情,不然的话,天下人该如何议论儿子。定会说儿子负心寡性,还会轻慢于柴郡主,所以儿子想等一等。” “我现在就问你答不答应,你若是答应我,什么都好说,你是一年后迎娶两年后迎娶,都不打紧,我要的是一句准话。” 容映抬头看了一眼,事不关己正在看好戏的新月,他皱了皱眉发现,她真的是一点担忧都没有,反而是一幅很早之前就知道的样子。这让他感觉到疑惑,胸口也闷了起来。他与她打的那个赌,是不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实现不了,才会如此大胆的答应。 第99章:错落(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从一边听的特别开心,谁让容映刚才看自己的笑话,这会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只是抬头的时候,新月从屏风后面看到了柴郡主身影,她才没有离开,只是躲在暗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新月觉得这位柴郡主对自己好像有些敌意,反复思索再三,也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惹到她,不过,现在在这里帮她说话的话,会不会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新月思索着这种可能性,试探性的开口道“正是因为琏世子年纪尚幼,与柴郡主容易产生感情,所以小女说句不该我说的话,觉得二位的姻缘是越早越好。” 容映听了以后,从发呆中缓过来,抬头直愣愣的看向新月,新月被他看的心尖一颤,正想低下头去,只听皇后说“你看,新月都怎么说,你们两个人,只要先把亲定上,再让壁君于琏儿多接触,两个人就有了感情,以后相处起来,也有几分母子情谊。” “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新月心里一惊,容映的语气冰冷,带着三分怒意,实在是不像平常人前的他。 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容映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听他继续说道“琏儿还是有娘的,即便是再大义凛然,也未必见得能真心对待,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皇后娘娘?这么诚心诚意的为我着想?前几日本王见怜月的妹妹,也过了及笄之年,按照徐候女的话来说,岂不是娶怜月的妹妹,更能对琏儿好,本王的婚姻大事。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新月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都变了,于是站了起来,低头拒身对两个人说“倒是新月多言了,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小女,小女就先过去了。” 不等二人回复,新月低着头就往外面走。刚走出内殿,颦儿赶紧迎了过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 新月听了以后,向后瞄了一眼,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没有说话,拉着颦儿就走了。 湐嬷嬷目送着新月离开,回到内殿的时候见皇后和晋王依然针锋相对着,于是一边收拾的新月的茶杯,一边对晋王说道“王爷,皇后娘娘也是对您好,柴郡主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以后对王爷在前朝也是有所裨益的,更别提您今年刚到金陵,又没了王妃,后府的事情千头万绪,以后,这样的琐事也会越来越多,有个见过世面的王妃在后面料理着,能省您不少事呢。还有刚才新月姑娘也没说错,小世子还小,对郡主的接受度也高,您觉得新月姑娘说的不对,也不用当着她的面怎么驳,刚才奴婢看着,新月姑娘是红着眼圈离开的,出了门儿就掉了眼泪。今日是除夕的好日子,你又何必惹她掉这成眼泪呢?” “你说她哭了?”容映不可置信的问。 “可不是呢。王爷您一贯稳妥,皇后娘娘更是看上您这一点,才愿意将侄女娶配给您,您可不要误了她的一番好意。”湐嬷嬷还以为晋王就比屈服了,谁知道他站了起来,鞠身说道“母后身体不适,休息吧,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向外面走了。 容映刚走,柴壁君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皇后娘娘正一把把茶杯挥在地上,赶紧拉住皇后的手“姑姑,这茶是热的,仔细您的手啊。” 皇后摔了杯子还不解气,而且站起来大骂容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看,是从谁的手里接过这好好的富贵,一味的挑衅,小心我让他即便是坐上了龙椅,也成不了美梦。” 柴壁君看着身边有些癫狂的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嘲笑了一番如此的皇后,因为对于她来说,如今柴家新的指望,是自己再对,而眼前的姑母,不过是日落西山,不堪再看了。 容映心事重重的从皇后殿中出来,没走几步,却见新月抬脚坐在池边的怪石上,背对着容映,所以他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见她一味的低着头。 新月抬头,对颦儿说“那沾米糖还有吗?” “自然还有”颦儿就知道新月想吃点甜甜的东西,于是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粘米糖,新月拿在手里,细细的咬了一口,心情也就好了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与颦儿说道“这个晋王,在皇后面前,一刻都忍不住,如果我是皇后的话,别说是许配自己的侄女,给皇上安排新人,生下皇子也比在这里,看他的眼色的好。” “姑娘,你说咱们陛下,妃子也不少,为什么子嗣就这么稀薄呢?”颦儿也吃着手里的粘米糖,新月抬头,见她可算是把话说到了点子上,笑了笑“如果不是晋王被送出宫去,这宫里,现在怕就只剩下一位公主了。也不是,如果没了晋王,太子…”新月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过了,就止住了声音“总之,就是世事造化吧。” “姑娘,咱们快些去太后宫中吧。” 新月摇摇头“我倒是想快点去,不过我可不想再见一次容映,就在这里等他来兴师问罪吧。” 说着,新月倒也闲逸起来,吃过手里的糖,又有些无聊的拨弄着脖子上的珠子。 “你既然知道我回去找你兴师问罪,那你还胡说什么?”容映这才明白过来,新月之所在这里,就是在等他啊。 “我只是想和现在的皇后和以后的皇后搞好关系。”新月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你存心气我?”容映想到自己的想法,心就有沉了下去。 新月见他现在都有些不清醒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儿女情长的人了吗?” 容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 “显然你并没有,你啊,可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娶了柴郡主对你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名正言顺的被皇后一族认可,以后对你来说,可是件大事。”新月站在离容映两米外的地方,长发被风吹动,她美的是那般冷淡若雪。 “我不要什么皇后一族的认可…”说完这话,容映觉得他自己都不信的,果然新月笑了“王爷啊,你就别到最后,连您自己都感动了。如同之前我们约定的那样,如果有什么小女可以效劳的,小女都可以为您做,只是您,不要把我扯入您的局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宫里,是活不下来的。” 说完,新月自顾自的走了。 颦儿有些后怕的跟在后面“姑娘您这么跟晋王说话真的没事吗?” 新月垂头走路“大不了,就杀了我吧。” “姑娘…”颦儿拉着长音,不让新月说这么自毁的话。 “走吧”新月淡然一笑,二人一起往太后宫中去了。 此时太后正坐在殿中,与那些贵眷见面,见新月进来,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姑娘,太后早起就惦记着您来呢。”雪翠搬了圆凳,让新月坐在太后身边。 新月还没说话,庄老夫人开口道“都是妾身,留了新月用了午饭,才晚了她进宫请安的时辰,太后要怪,就怪妾身吧。” 太后欣喜的看了新月,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开窍,一早就去拜会了庄老夫人,然后笑着对自己的弟媳说道“这还没成一家人呢,就护上了。这是可是哀家外孙女,哀家才不忍心责罚呢。来,喝茶,你喜欢的。” “多谢太后,太后的脸色好多了。”新月看着太后的脸色,真心祈愿她能多活一些时间。 太后听了,点点头“是好了一些了。” “姑娘若是常来常往,太后的病好的就跟快了。”雪翠知道太后喜欢新月,盼着她能多来。 “好,既然姑姑都这么说了,那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都来,只要太后不嫌我闹得慌,把我赶出去就好。”新月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 太后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你啊,还是少来,省的大冬天的,把我这慈安殿的屋顶给掀了。” “姑姑您看,太后果然是不怎么喜欢我。”新月有些委屈的看着太后。 太后病得久了,喜静,但是安静久了,有新月在身前闹着也不错,看着新月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忍不住的把她揽在怀里“喜欢,外祖母啊,最喜欢你了。” 一众贵眷看了,都笑着看着这撒娇哄着的祖孙二人,都一团和气的笑了起来。 片刻,一众贵眷看着时辰都告辞完宫宴去了,殿中就只剩下太后,庄老夫人,陈氏和新月。 太后拉着新月的手,片刻都不愿放开,不住的的摩挲着新月的骨节,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而庄老夫人和陈氏是太后专门留下来的,见人都走干净后,才抬起头来,用一双因久病而浑浊的眼睛看向庄老夫人,问“舒儿,哀家给你选的这个儿媳妇如何啊?” 庄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掬手答道“太后慧眼,妾身全家都是受宠若惊。定会好好对待新月姑娘。” “是,太后请放心。”陈氏站在婆婆身后,应和着。 “那就不要再等了,在哀家闭眼前,我必定,要看到你,有了一生的归宿。”说着,太后看向了新月,好似一眼就看清了新月的小把戏。 新月皱眉,没敢说话,太后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你必要幸福了,我才能,去见你娘啊,我的孩子。” 新月知道太后确实病的不轻了,现在看着新月都说了胡话“婵儿,想娘了吧。” 婵儿是新月的母亲宜宁长公主的闺名,太后望着自己这个与自己母亲长得并不像的人,都有了重影。 新月流下了泪“太后。” “好孩子,很疼吧”说着,太后细细的摩挲着新月额头的伤口“你怎么,就这么心狠呢?” “太后,这不是长公主,是长公主的孩子,新月姑娘啊。”雪翠扶着太后,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了,新月低着头哭着,太后看了,依然要为她擦泪,却因为手上没有力气,只对新月笑了笑“别哭,都这样,谁都这样。” 太后被雪翠扶着,去后殿休息了,一会的宫宴,也是去不成了,新月想要跟着伺候,却被太后拉住“你去,你去玩吧,母妃没事,母妃只是累了,母妃好泪。” 新月眼中含泪,还想跟着,却被庄老夫人伸手揽住“好孩子,太后累了。” “夫人,太后她…”说着,新月就哭了起来。 “别哭了,新月,年下了,哭声不宜,你就当为太后积福啊。”陈氏也劝着新月,新月只得垂着头,跟二人一起到前面的宫宴去。 宫宴左右开席,左侧自然坐着的是男宾,而右侧隔着稀稀疏疏的屏风,坐满了来宴的贵眷们。 新月的座次并不和庄老夫人还有陈氏一席,而是坐在温清长公主身后,因为自己的大嫂并没有来,所以她单独一席。坐在自己身边的,新月定睛一看,是瑶儿。 瑶儿与自己的婆婆李氏同席,脸色红润,倒也是不错的,而珊儿坐在更往前一些的位次,回头对着新月和珊儿笑了笑。 瑶儿对自己的婆婆李氏说了几句,李氏点点头,瑶儿就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大嫂,我们同席吧。” “好”说着,新月往旁边坐了坐,腾出大半的席位给瑶儿。 瑶儿坐下,好似没了拘束,伸手拿起一侧摆放着的苹果,咬了一口“大嫂,我快饿死了。” “怎么没去拜见太后?太后赏赐了酥饼,你定爱吃。”新月见她喊饿,这开宴还要一会,生怕饿了她。 “婆婆说太后那边人多,就不让我去打扰了,不过我也确实不喜欢去。吃个苹果挺好,酥饼一会再吃就好了。” “颦儿”说着,颦儿从包袱里拿出油纸包,瑶儿看见眼睛都亮了“大嫂你最好了。” 新月笑了“少吃一些,街上卖的东西,不一定干净。” “知道了。”说着,瑶儿左右手一手一块粘米糖,笑的嘴角都要扬上天了。 李氏笑着看着瑶儿,新月生怕她心中有什么,赶紧解释道“婶母,这是小女从大果店买的,太后也偶尔会吃,所以十分干净,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害处的,也是我听瑶儿说饿,才给她的。” “徐姑娘不必这么客气,瑶儿的脾气啊,老身是看的清楚了,当初也是知道瑶儿这般活泼性子,觉得捷儿太闷,二人正好互补。如此正好是如此,我们全家人啊,都很喜欢她。也亏得徐姑娘您,看护的好。”李氏的笑是真心地,这样新月就放心了。 “多谢婆母”说着,瑶儿笑着吃着手里的粘米糖。 新月收回目光,拉了拉瑶儿的胳膊“瑶儿,好好地吃,脸上就不要笑了,这还是国丧呢。” 瑶儿听了提醒,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大嫂提点的对。” “你大哥来了?”新月问。 “是,送祖父回去没多久,陛下就召见了哥哥,昨日才到,今日定会在宫宴上,在那里呢。”说着,瑶儿指了指坐在晋王身后的容旭。 新月看了一眼容旭,容旭也发现了新月,冲她笑了笑,二人如今的关系,反而比两个人是夫妇,甚至是为成婚之前好得多,新月也笑了笑,却被容映逮了个正着,他皱着眉,狠狠的看了新月一眼,直到新月收回目光,才又回头,容旭感觉到容映的目光,也就收回了看向新月的眼神。 “大嫂,你看我大哥见你多高兴啊,可见啊,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新月听后,笑着摇摇头“小瑶儿,你可听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大嫂你也不是马儿啊,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渴望男子珍惜对待的女子。”说着,瑶儿把左手上,最后一口粘米糖吃了。 新月笑着把她嘴角的米粒拿下“可是你大哥,不是那个男子。” “那是谁?是晋王吗?”瑶儿笑着,也是知道轻重的低声的说。 “你说什么呢?”说着,新月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乱说。 “刚才晋王殿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吓人了,你还说不是。”瑶儿一幅了然的模样“大嫂,虞鹤国师说您有做皇后的命,瑶儿看,您就是有这样的命。” 新月听了,沉下脸色“不许胡说。” “怎么能是胡说呢,你要是不信啊,试试就知道了。” “试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不许乱来”新月见瑶儿眼中狡黠的目光,就知她没怀好心。 “我又不去试,我是让大嫂您去试试。这男人啊,都是嫉妒成了精的人,你啊,要想知道晋王对您的心意,你可以找个男人试一…” “够了,张口闭口男人男人的,注意身份。”新月低声呵斥,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关注她们,才放下心来。 “大嫂,您啊,还真是不坦率。颦儿姑娘,再给本夫人一块。”说着,瑶儿对着颦儿伸出逛光光的手,让颦儿再把那个纸包拿出来,颦儿双手一摊“瑶夫人,奴婢这里的粘米糕,都被您吃了。” “你骗人,刚才还满满一包呢。”说着,瑶儿就要撕扯颦儿的包袱,被新月拉住“不要打闹了,皇上来了。” 二人说话间,时间过得很快,宫宴马上就开始了,果然,新月话音刚落,正门被从外面打开,只听传令侍官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站直了身子,拘身立在那里,面对着主位,等陛下和皇后走到正位上,都跪在了地上“参见皇上,参见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坐下吧。”陛下开口道。 “谢皇上”新月起身,扶着小心翼翼的瑶儿,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今日除夕宫宴,因为太子新丧,不宜大操大办,今日不演乐不歌舞,但合着祖宗规矩,大家就吃好喝好吧。”陛下也是有气无力,说完这番话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宴” 话应刚落,数百位宫人端着美味佳肴上菜。 菜齐后,陛下又举起手中的酒杯,众人也举杯,众人饮了这杯后,宫宴也正式开始了。 新月知道瑶儿饿坏了,把自己手边的鸡腿鱼肉都往她盘中夹。瑶儿有些拘束,小口小口的吃着,新月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刚才自己身边的宫女又为她倒了一杯,她自然是不想喝的,不过这酒可是有一定度数的,自己要不要装醉酒呢? “大嫂,您怎么了?”瑶儿见新月在发呆,摇了摇她,新月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没事。” “宫宴甚是拘束,您也别发呆啊”瑶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的盘子中。 果然,瑶儿话应刚落,皇后就开口了“陛下,这除夕,是一年除旧迎新的日子,众卿家体念陛下丧子之痛,不敢高声言语,如此安静,始终与这节日气氛不相适宜,不如请众卿家中,有才艺之人,表演个才艺,一来为大家解闷助兴,二来呢,也是让这时间过得快一些,陛下您也心情好一些啊。” 皇后如此一说,立刻引来了贵妃曹氏的认同“是啊,太子殿下生前,最喜欢琴棋书画,还常说可无食不了无雅致,请诸位表演助兴,也是一番雅事,合乎太子殿下的心意啊。” 一听是“太子的心意”,陛下那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点了头,说道“既如此,那便依皇后所言,只是不准表演喜乐,歌舞也不必繁复华丽,毕竟是丧期” 新月四下看了看,很多大臣们都是一副为难之色,不过新月想,这既然是皇后提出来的,响应的,应该也只是一些妃嫔吧,正当新月觉得高枕无忧的时候,皇后又开口了“既然是让众卿家表演助兴,妃嫔等就不要掺和了,本宫也为此出个彩头,表演的最好的一位,可以得到本宫的赏赐。” 说着,湐嬷嬷端着一只锦盒,盒子开着,新月抬头看着盒中那拳头大,泛着荧光的夜明珠,正要感慨,被瑶儿拉着“大嫂您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呢。” 第100章:错落(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低着头任由前面闹着,眼前的佳肴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能在这种场合里吃的满嘴生香,真的也算是个人才了。 她加了片笋片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只是这笋片浸了鸡汤,她吃着,也是如刀子在嘴中,瑶儿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新月“吐出来吧,大嫂。” 新月笑“还是你懂我。” 说着,接过帕子,把嘴里的笋片吐了出来,但是因为味道上涌,让新月有些恶心,按捺不住的干呕了一声。 新月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足够把小范围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幸好瑶儿机灵,弓起了腰,装作呕吐的样子,她刚刚有孕,呕吐倒也是正常。 抬头见众人都在看她,瑶儿笑了笑,主动站了起来“既然打扰了诸位大人和夫人用膳的雅兴,那瑶儿就与诸位玩一个“藏物”的游戏,以供诸位开怀。” “你有了身子,小心一些,朕允你坐着”陛下抬眼,看了一眼瑶儿,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 “是,还请妾身到后堂准备一下。” “去吧”陛下不悦,王公大臣们,自然也大气都不敢喘,也幸好有些不甚争吵的玩乐,可以缓和。 瑶儿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附耳与她说了几句,皇后点了点头,派了几名宫女给她,不一会,新月见瑶儿叫走的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游走于一种女眷,大人身边,低声的说了什么后离开了。 瑶儿临走时,吩咐了新月,新月也站了起来,对陛下说“见瑶儿还要准备一会,小女也来献丑了。” “哦,不知新月准备了什么才艺啊?”陛下喝了杯中的酒,看了新月一眼,展眉笑了笑。 “倒也没什么,只听皇后娘娘有一把凤首的箜篌,可请娘娘借小女一用。” “用得,来人,快去拿”皇后没想到一向游离在外的新月,居然会主动站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柴壁君,新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变动,想来皇后做这么一盘棋,怕是想要在人们面前,表露出柴郡主的才艺,而且她也定是准备许久了,别的人在她前后,都只能是陪衬。 说着,两个宫女就捧着一只大盒子走了进来,又有两个宫女在宫宴正中的台子上铺了一张席子,新月双膝向前,席地而坐。伸手从左边的宫女手里接过那只凤首箜篌。 这支箜篌,发音的音箱在上,如头发丝一样的铜丝拧结成股,为琴弦,箜篌头上为一凤首,通身漆木,画着凤凰的图案,虽然皇后并不会弹奏箜篌,但这样的乐器,也只有皇后可以有。 新月将琴的轸木放在膝上,双手怀抱着箜篌,扬起了雪白的颈子“今日是除夕,小女就吟唱一曲吟咏一首,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好,你有心了。”陛下坐直了身体,勉强打起了精神。 新月伸手调了调有些松散的琴弦,第一个音符从她的指间流出,新月试了几下,就找到了一首调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诗“玉壶春漏咽铜龙,书栋尘飞曲未终。樽酒渌醅和蚁泛,窗灯红焰隔纱烘。水沉烟袅风微起,霜桧阴圆月正中,苦恨当关催夙驾,平明入谒未央宫。” 曲毕,新月扶着琴头,看向首座上的陛下。她的箜篌弹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今日并不是她出风头的日子,只是她的声调柔和,如诗里那随着微风而动,自水中,飘然而起的烟气,自各处,袅袅不散。 陛下点点头,说出了这首诗的来历“这是,杨大年的诗?” “是,杨文公的《夜宴》,虽写的不是除夕夜宴,但在此情此景中,倒也甚是合宜呢,陛下您说呢?” “既有红焰火,又有绿蚁酒,还有这昆山玉碎的凤凰音,自然,是十分合宜的,不过,你姑母是用心教你了。要知道你母亲,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是那十根指头,别说是拨弄这清脆的琴音,缝衣针都拿不得啊。赏,好好地赏。”提起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陛下端起酒杯,宫女也递给了新月一杯酒,新月微微笑着,与陛下对饮了一杯“谢舅舅。” “再来一曲?”陛下也听出新月的箜篌并没有弹出她的实力,于是想让她再来一曲。 新月摇摇头“小女就不在这里多献丑了。倒是今日,在皇后娘娘宫里,见到了柴郡主,从小就听母亲说,郡主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后来姑母还说我能有柴郡主一半的聪慧就好了,今日恰逢皇后娘娘给机会,不如让小女见识一下?” “哦?你姑母眼高于顶,竟也知道君儿?”这是皇后没能想到的。 “娘娘可别说了,不管只是新月,妾身小的时候,也没少被母亲念叨,说郡主五岁就会写字,十岁就能坐在绣架上,绣百鸟图呢。”珊儿也站了出来,佐证了新月的说法。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也是,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以表姐为榜样呢,您就请郡主出来,让我们看看吧。”说话的,是沐郡主。她今年才进京,只身一人住在舅舅家中。 她的母亲是皇后和柴王爷的亲妹妹,父亲则是南以王沐雄,这也是一位贵女呢。 “哦,本宫竟不知如此君儿你的名声在闺中这么有名。既然新月,珊儿还有绢儿都这么说,那你可要表演一下?”说着,皇后看了一眼坐在沐绢身边的柴壁君。 柴壁君不可细闻的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立在新月的身边,惶恐的板起了脸“小女何德何能啊,只是母亲和姑母教导的好。” 新月站了起来,对柴郡主一礼“那这个舞台,就让给郡主您了。” “新月啊”陛下叫住了正在下台的新月,新月被陛下叫住,心中一惊,赶紧立住,看向陛下“小女在。” “刚才你的箜篌和诗都演得不错,传旨,赏赐徐新月为郡主,赐潘池三百里为封地。” “这…”皇后见好不容易为柴壁君搭好的戏台子,目光又被新月夺去,而柴壁君虽然也是郡主,但是和他们柴王府一样,名下并没有任何封地,这难道是… 皇后看着真的十分惶恐,都已经跪在地上的新月,才觉这应该不是这个妮子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的局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女无才无德,家兄,家兄又犯了错,何以颜面接受陛下的赏赐,还请陛下三思啊。”新月看了一眼柴壁君的脸色,真的是如白纸一般。 柴壁君有些木讷的站在原地,眼神看向新月,以往新月总是敬着她是郡主,现在连她自己封了郡主,也比自己这个空头郡主强,三百里的封地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让她去当王的,她也翻不出什么大的花样。 只是这潘池素来有大聖粮仓的美称,三百里的土地尽归她有,怕是也就坐在最前的温清长公主,才能媲有的吧。 “你母亲的封地有五百里,你母亲去世后,皇后觉得你们兄妹年幼,管不好这么大的一片领地,如今你也该有自己的地方了,省的太后不放心你。今日朕见你如此懂事大方,就先与你三百里,好好地管理。不是要看柴郡主的表演,你先退下吧。”陛下都这么说了,新月有些懵的看着无人再说一句的诸人,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依然是老样子,目中起雾,不明喜悲。 新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皱着眉不知该怎么是好,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却没没有任何表情的别开了脸。 正当新月提心吊胆的时候,瑶儿的婆母李氏拉住了新月的手“孩子,记着,宠辱不惊啊。” 新月皱眉“婶婶,我何德何能啊!” “你刚才,在柴郡主身边,太过谦卑,陛下作为你的舅舅,自然不愿意让你受委屈,这乍然封你做郡主,也是为你出气的原因,所以婶婶才跟你说,宠辱不惊啊。”李氏是曹大嫂嫂的母亲,新月被封了郡主,对于曹大嫂嫂在的安宣侯府也是好事,只是李氏也是有些担忧,看了一眼皇后“这皇后的脸,都要气歪了。” “我…”该怎么办呢?新月心中生焦,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氏拍拍新月的手“没事,没事。” 新月点头“新月知道,宠辱不惊。” 柴郡主这边,侍女搬了一个布包着,有些沉重的盒子,揭开布包,小心翼翼的取出木盒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乌木的架子上,众人才看清了原貌。 原来是一把绝色罕见的焦尾琴,新月细看,竟是仿着蔡邕所制的焦尾,在此基础上,由本朝梧悦先生所精制的焦梧琴,这世间,也就只有蔡邕的焦尾正品可以媲美了。 果然,她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新月觉得胸中憋闷,无心听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走出殿外,颦儿扶住了新月,只见她紧紧蹙眉,现在有一个恐惧紧紧的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柴壁君如果成了又一位皇后,那么自己这个狠狠夺了她风头的人,该如何在这夹缝中活着。 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问道“要不要…”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新月皱眉,涌了涌嘴唇“我要不要毁…” “姑娘您说什么?”颦儿等了片刻,都没能等到新月继续说出来。 新月摇头“没事,我们去看看瑶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说着,颦儿扶着新月,往后殿走去。 “大…给新月郡主请安”瑶儿看见从北边门进来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帕子,对新月说道 新月见她笑自己,垂下目光“你也是一位郡主啊。” “我那里能跟大嫂您这有封地的郡主比啊。来,大嫂,您看,我准备的怎么样?” 这“藏物”说白了,就是把一奇巧之物,藏在盒中,由众人猜测,猜出的人,就能拿到盒中的彩头,甚有趣味性。 新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青玉的镯子,并不是很昂贵,但甚是透亮,做彩头,也是不错的。而且为了男女之防,盒子分红黑二色,红色自然只能女子猜,黑色同理,只能男子来猜。 “这些都是你在殿中敛到的彩头?” “什么叫你敛到,是诸位大人和夫人送的。”瑶儿合上了盒子,盖上了新月很喜欢的这只青玉镯子,然后伸出手给新月“大嫂,您的彩头呢?” “我?”新月见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拿出来的物件啊。 “是,我准备把大嫂的物件作为最后,可送给所有人。”说着,瑶儿指着手边的这只绿色的盒子。 “别闹了,我也没什么物件啊。”说着,新月摇着手。 “姑娘,奴婢们私底下也爱玩藏物这个游戏,不如,学着奴婢们,往盒子里,放些不一样的吃食?” “吃食?”这倒是瑶儿没想到的。 “那你把我们从宫外买来的东西拿出来。”新月听后,对颦儿说。 “啊,您真要这么做啊”颦儿有些后悔出这个主意。这粘米糖是新月都舍不得多吃的稀罕物呢。 “拿出来吧”说着,瑶儿从颦儿手里偷吃了一块。 新月见她也是小孩脾气,也就没有苛责“准备好就走吧。” “恩,大嫂,你先去,我这就去。”说着,瑶儿把粘米糖都放在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新月啊”新月刚刚走进大厅,就被陛下叫住了,原来柴壁君已经表演完了,只是看众人这脸色,尤其是柴壁君并不在殿中,新月就猜出她并没有表演出彩。 “是,陛下”新月跪在殿中。 “去干什么了?”陛下有些寡然,这会已经有些微醺了。 “小女是去看瑶儿准备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可让她上来?” “恩,上来吧”说着,陛下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来人,赐坐。” 话音刚落,瑶儿捧着盒子,从一边的殿中出来,手里捧着一只黑色的盒子,众人见了,也知道了个大概。 瑶儿坐在了殿中,把盒子放在了正中的座椅上,亲自拿了鼓槌,手边也放着一只脸盆大小的红皮鼓。 “妾身来击鼓,竹签随着鼓点落下,上面写着那位大人的雅号,那位大人就要猜着盒中的物件,小女每一个鼓点都会给一个提示,若是抽中的大人,猜不出这盒中之物,就要饮酒三杯,或作诗一首。陛下您说呢?” “好”这么有趣的玩意,陛下自然来了兴致,托着腮等着瑶儿击鼓。 新月自然落到了个来摇竹签的差事,二人打了个眼色,鼓点响起,新月晃动手里的竹签,一遍鼓点后,瑶儿道“盒中为活物准备” 第二遍鼓点后,瑶儿又道“只在夏日用” 最后一遍鼓点落下,只听啪嗒一声,新月摇出了一只竹签,新月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念道“请醇春大人回答。” 醇大人站了起来,他是个身材微胖,笑容敦厚的大人,主管农事“请瑶夫人赐下最后一个提示。” “一摇吱吱响。”瑶儿说出最后一道提示。 醇大人一听就笑了“这不巧了,此物正是在下送与夫人的彩头,看来在下是没什么福气,得到陛下所赠的珍贵之物,只能拿回自己的蝈蝈笼了。” “哦,竟是如此时运不济?”陛下一听,从龙椅间坐起,问瑶儿“盒中可是醇大人的蝈蝈笼?” “是呢,还真的就是醇大人的蝈蝈笼。”说着,瑶儿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玉竹做的蝈蝈笼。 “请醇大人领下您的彩头,蝈蝈笼。” “谢夫人”说着,醇大人从宫女手里接过自己的彩头。 “继续,继续”陛下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新月看着最离的那只金色的头签,让瑶儿再猜一只黑盒。 又奉上来一只黑盒,先带动气氛,那些恪守礼节的女眷们才能参与进来。 新月双手用力,果然将黄头签供出了竹筒外。 “是陛下呢,陛下请猜。”新月对陛下说道。 “提示是?”陛下让瑶儿重复一遍提示。 “盒中之物为金石,兄弟姐妹皆同住,成熟之时桌案丰。”瑶儿重复了一遍。 陛下笑道“你怕不是故意放水与朕?” “陛下可不要被这就在眼前的提示所骗了。如果猜错了,陛下您大人大量,可不要不高兴啊。” “哦,竟是如此”瑶儿这么说,陛下还谨慎了起来“是稻子呢,还是麦子?” “陛下,每个都有五十对五十,也或许是不是呢”新月眼见陛下猜错了,又提示了他一次。 陛下何尝没有听出新月的弦外之意,点点头道“是金玉所致的花生?” “咚咚咚”瑶儿敲了两声鼓,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这件彩头的主人,就已经知道了,坐在一侧的刑司司曹王大人拘身“看来臣的爱物,是陛下您的了。” 说着,新月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只用绦子穿起来,金子倒铸而成的花生,花生壳间,是黄玉所做的花生仁,每个中都有四五个花生仁。这真的是一件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的物件。 陛下伸手,从宫女手里接过这挂件在手中把玩,问道“你一个刑曹的曹司,为何会佩戴如此生活气息的东西?” 王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让陛下见笑了,那是因为臣自小就喜欢吃花生,这腰间挂件乃臣上京赶考前,母亲所赠,让臣把心爱之物,随身携带。” “既是慈母所赠,给,朕就不夺你的心头所好了,来人,赏王曹司的母亲五百金,二十匹绸缎,再赏王大人,一百斤花生仁。” “哈哈哈”如此赏赐,倒是惹得满堂笑声。 “多谢陛下赏赐”王大人一脸羞色,不过心情还是不差的。 “大人们猜的正起劲,夫人们应该也是跃跃欲试了,夫人们若是猜错了,那边罚酒一杯,或亲手绣制三条手帕赠与彩头的主人。”瑶儿转移了一下话题,敲了敲鼓面,创造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新月看着红色的盒子,和紧张又想参与进来的夫人小姐们,给瑶儿打手势,让她的鼓点短一些。果然片刻,新月拿起竹签“请温清长公主作答。” 陛下已经参与过了,长公主就算是再眼高于顶,也不至于让她们下不来台,而且这不还有个她最喜欢的瑶儿在“姑姑,您来。” “银须对对长,眼睛小若米,身体洁净,落入红尘中。虾子”温清长公主重复了一遍谜面,看着瑶儿讨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的回答了出来,新月打开盖子,果然,其中就是一只玉石所做的虾,对须处装了细小的弹簧,触动的话,还微微的颤动。 如此又开了几个来回,也有一两个夫人和一位大人没猜对彩头。 宫里端上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正在兴头上的夫人们有些扫兴,这可高兴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大人们。 新月摇出签字后,心中一沉“请晋王殿下作答。” “身伏水下,泥沙扎根,出土为花果而不染,却不是荷花”容映重复了一遍彩头,新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困惑,片刻,容映道“可是水草?” “晋王哥哥要罚酒三杯,才能继续猜。”瑶儿咚咚的敲了两下鼓。 容映照做,喝了三杯酒后,看向依然饶有兴趣的陛下,问道“父皇以为是何物呢?” “哎,这是你要猜中的彩头,朕猜中了,瑶儿和新月又不送给朕。”陛下摇着手,不肯参与。 “可是…菱角?”容旭试着回答道。 “大哥,不许帮忙”瑶儿一阵呵斥后,新月笑着打开了盒子“看来,这稀奇的玉菱角,要送给豫小王爷了。”说着,新月让宫女奉上,容映脸色下沉,有些不悦的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宫女。 “如此,晋王殿下还有自罚三杯。”新月难得见容映吃瘪,笑了笑。 容映沉着起端起杯子,又喝了三杯,倒是引得陛下笑了“你啊,别的不行也就算了,这玩游戏,也是不怎么通。真是毫无趣味,新月啊,继续。” “是,儿臣有错。”虽然在认错,但是容映知道陛下并没有生气,在他的声音中,还听出了些许惋惜,这是难得的,陛下会对他表露一些父子感情。 第101章:错落(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藏物”这个游戏又玩了两个时辰,天色都黑了下来,总算是到了最后一个匣子,一捧出来,明眼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最后一个,而且前面什么金蟾,玉碗都已经出来了,就连陛下送出的彩头“玉树金枝”,也在男宾的最后一个盒子里,被孔茂赢去。 而红色的盒子里,女眷们的彩头,也是皇后所赠的五铢足金宝钗也被沐郡主获得,这最后一个,定是万众瞩目的。 新月没想到这个游戏吸引了这么多人,玩了如此久,若在不结束,回去就要很晚了,好在今日城门子夜之前不会关,她心里也就定了定,把眼前的绿盒子放在了最中间。 珊儿看到这个就笑了,说道“这个盒中之物呢,每一位大人和夫人都可以猜测,只是每个人一次机会,由新月郡主亲自从竹筒中抽出的名字,就可以回答。” “别乱说”新月用手拍了拍瑶儿,瑶儿对她笑了笑,然后把两个竹筒里的竹签混合在一起,交在新月的手里,低声的对新月说“大嫂,我累了。” “那好吧,休息吧。”说着,新月举起了竹筒,瑶儿也坐在了一侧,陛下赐给的椅子上。 新月先是拿出了其中,陛下的签子“那就请陛下先猜测吧。” 陛下正在兴头上,这个游戏,既不吵又不闹,很有参与性,更是十分有趣味,只是一边看着,都觉得兴致十足,陛下今日被点了三次,看别人在猜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跟着猜,比如容映一开始的“菱角”,就是他先猜出来的。 “好,那就请郡主给朕一个提示吧”陛下把刚才新月的谨慎看在眼里,他都金口玉言的说了,谁还不认可。 “是,第一个提示是:甜的” “哦?甜的?难道是吃不得成?”陛下身后的郑贵嫔猜测到。 新月笑了笑“娘娘猜得没错。” “那第二个提示呢?”陛下问。 新月笑了笑“陛下如此英明,听了第二个提示,定能猜出来了,小女想要改一改规矩,那就是每一个人,只给一个提示,陛下觉得如何呢?” “朕倒是要看看这盒中,到底是盒中美食,让你们如此煞费苦心的护着,好,那朕猜…”陛下沉吟了片刻“甜的,又是吃的…能放在盒中不怕冷了,应该是点心,得你护着,肯定是不俗的点心,可是带馅的糖糕?” 瑶儿听了,敲了两下鼓“哈哈,皇帝伯伯您猜错了,罚酒三杯。” 陛下为人宽厚温和,如此薄他面子,他倒是也不生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金樽,先是喝了两杯后,端起最后一杯“还请众卿,与朕同饮。”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与陛下同喝了一杯。 于是新月那起那只凤凰签,对皇后说“也请娘娘猜猜吧。” “第二个提示是什么呢?”皇后问道。 “小女没有瑶儿那么出口成章,简单一些就是雪白而脆” “又白又脆还甜的点心也不少,可是猪油千层酥?”皇后看着桌面上,那碟雪白的猪油酥,问道。 “那请皇后娘娘制一张手帕送给太后娘娘吧。”瑶儿笑了笑,又敲了几下鼓面。 陛下都未生气,皇后也是端庄一笑,并未计较。 “如此,那小女就从竹筒中摇出一只竹签。”说着,新月用了些力气,摇晃着竹签多了一倍的竹签,不一会,就掉出一只写着“录衙寺郑宵”的签子。 “还请郑宵郑大人做答。”话音刚落,坐在中间位置上的郑宵站了起来。 他是台上郑贵嫔的哥哥,年纪不过四十多岁,身姿修长,容貌也不过平平,长而方的脸上,一双眼睛甚是精明“还请新月郡主赐下最后一个提示。” “新月啊,看来你这次是要把你准备的糕点送出去了。”陛下笑着说道,这录衙寺是兵部辖下的一个很特别的衙门,自创立起,就是独立监察,管理军中的将军,官伍的地方。军中之人涉案,必要送入录衙寺审理。 并且,他们有一个最主要的职能,则是兵部的存放机要文书,兵符等的地方。录衙之名,也是如此来的。录衙寺有就算是用火炮也炸不开的密室和牢房,这些事关国家大事的东西,自在重兵层层把守下,存在这样的地方 新月不太明白一个审案子,一个存放重要物件的地方,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不过,录衙寺就是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存在。 “这第三个提示就是,乃是妇孺儿童最喜之物。” 郑宵看了一眼屏风后,自己的妻女,想了想到也没见过她们爱吃什么又甜又脆的糕点。或许是爱吃,不过郑宵甚是繁忙,并没有见过,自然也猜不出来。 郑宵端起酒杯“臣无能,猜不出。” 说着,自罚了三杯。 郑宵的实诚引得男宾们又互相敬酒一番,而新月发现一些女眷,已经猜了出来,跃跃欲试想要回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新月再次摇动手里的竹筒,落下了签子,新月下意识的脸色一红,随后抬起头大方的说道“依然是一位大人,江扬江将军请猜测一下。” 江扬坐在一群文人中,此时已经被灌的有些微醺了,见新月叫他,站了起来,抬头看了新月一眼问道“你也爱吃?” 新月听到的一阵起伏的笑声,暗想这江扬是喝多了吗?问了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情。 “我大嫂爱不爱吃跟你有什么关系”瑶儿自然对江扬抱有敌意,并没有什么好感,按捺不住性子的脱口而出。 “瑶儿”新月厉声叫住了瑶儿,然后低声训斥道“不得无礼。” “大嫂”瑶儿咬着牙,看了一眼容旭,又看着新月,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是,是在下唐突了。”江扬晃了晃头,酒也醒了不少,他打起精神。 “既然将军问了,那新月作为出题人,自然要回答,刚才已经在提示中说了,妇孺儿童皆爱吃,新月自然也是爱吃的。” 江扬掬手,掩下自己因为醉酒,而失态的脸,回答道“可是粘米糖?” “不是”瑶儿执出手里的鼓槌,侧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新月皱眉,这瑶儿,自家中娇艳,婆婆姑嫂都是好相处的,丈夫也可心,所以即便是嫁了人,依然是有着三分小性子,新月垂了口气,笑了笑“是,江将军猜对了。” “承让了”江扬直起身子,酒已经醒了大半,眼神清明了起来“不过在下乃是粗人,不爱吃甜香之物,自然新月郡主说妇孺儿童皆爱吃,那请帮在下赠与在下的母亲,她大抵应该爱吃。”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新月点点头“是” 说着,新月让宫女将盒中的这碟糕点端到了庄老夫人身边,庄老夫人站起来谢恩,只是刚才新月和江扬交换眼神的样子,都落在了她的眼里,此时她正是笑的合不拢嘴,这两个人都懂得商量着来了。 新月拘身“如此,藏物游戏到此结束,未得到彩头的大人,夫人和小姐们也不要失落,今日游戏都是重在参与,博大家一笑罢了。” “好,不错,今日参与藏物的人,朕都有赏。”陛下也给足了新月面子,让新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新月看着已经冷透了的饭菜,伸手端起一边的茶盏,宫女刚刚续过,此时正是温热,新月准备喝过这杯茶就起身告退。 一边的瑶儿则是气鼓鼓的跟个小蛤蟆似的,鼓着脸,噘着嘴,新月本想晾着她,但想着她有身子,可不能生气,于是伸手,拉住她的手“瑶儿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一轮敬酒后,宫宴也接近了尾声,只是皇后突然开口“刚才听瑶儿叫新月郡主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新月和瑶儿身上。 新月皱眉,没想到皇后会再提,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大事化小的说道“可能是瑶儿口误吧” “本宫隐隐约约的听,是大嫂”皇后依然没有作罢的意思。 “娘娘听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新月依然不打算正面面对皇后的问题,而是往一边扯“皇后娘娘的那把凤首箜篌…” 皇后自然没有给新月扯开话题的机会,而是继续问道“如何?如今新月郡主还是瑶儿你的大嫂啊。” “娘娘,刚才是妾身一时口误,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与瑶儿一个有身子的人计较了。”瑶儿说话也很不客气,语气中还带着三分的情绪。 新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曹捷,曹捷皱眉,站了起来“既然我的夫人累了,还请陛下,娘娘允准臣带瑶儿下去休息。” “恩,瑶儿玩的游戏非常不错,也辛苦了,有赏,下去领了赏赐休息去吧。”陛下也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点点头说道。 “是”说着,曹捷从位置上起身,扶着瑶儿准备离开,瑶儿走了没几步,听到了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倒是本宫多问一句了,只是还未见过如此之事呢。” “大哥…”瑶儿突然叫了容旭一句,容旭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脾气不太好的妹妹,是非得把事情闹起来不可。 “瑶儿,你累了,快回去吧。”新月说着,几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准备送她下去。 “大哥”瑶儿又叫了容旭一句,然后声音不算小的说了一句“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哦?豫小王爷还有话说?”皇后依然揪着此事不放。 “是,臣有话说”说着,容旭站了起来。 越过容映时,容映板着脸,眼中的雾越来越深了。 “那就说吧”新月看着向后一靠的皇后,这就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啊,新月瞪了瑶儿一眼,瑶儿依然不肯屈服,回瞪了新月一眼,低声的说:“你就是我的大嫂啊。” “娘娘说,瑶儿刚才叫新月为大嫂,作为她的大哥,自然要为娘娘解释一番。臣与新月郡主的和离书上写道:别后三年,衣粮便献与娘子仪前。也就是说,臣有义务再照顾新月三年,直到吾妻…”容旭停顿了一下,看到了新月脸上又难堪又愤怒的表情后,改了口“直到新月郡主有了新的归宿后,才结束我们的这段姻缘。姻缘天定,如今臣与新月郡主和离,一是不满三年,二来新月郡主还未另婚聘他人,如此,我们的关系,依然如此。所以,娘娘您说,瑶儿的这句大嫂,有何不妥,得您一问呢?” 新月如火荼烧,就想转身离去,但是她却听到容旭低声的对自己说“为什么要躲,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新月听到这句话,眼泪立时就涌了出来,自己被他囚与那个破院中三年,一直到死,都想听到他说那句“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今倒也听到了,只是心境早已经不同了。 容旭见新月哭了,想要伸手,却垂了下来,他记得新月说过,她不想再走回头的老路,如今,自己自然就是她说的那条已经走过的老路,就不要再让她于此又任何的牵连了。 说着,容旭笑了笑“别哭了。” “那…”皇后正想说什么,陛下却开口了“豫小王爷有情有义,说的话也是事实如此,你就不要再处处挑衅了。今日宴上的气氛都被你毁了。” 陛下和皇后一贯十分恩爱,二人在人前,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如此见二人也是淡视如陌路,说话间皆是刺。 “今日宫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着,陛下站了起来,众人也都随着其站了起来,拘身恭送陛下和皇后离开后,也就慢慢的散了去。 容旭见吵杂起来的殿中,从怀中拿出新月为他所绣的帕子,递给新月“擦擦泪,今日是除夕,就不要把今年的泪,留到今年吧。” 新月低着头,接过了帕子,擦干了眼中的泪,点了点头。 “大嫂”瑶儿上前,但想到新月刚才生气的瞪了她,只得躲在自己丈夫的身后,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曹捷拘身,给容旭一礼“大舅哥” “不必拘礼了,今日宫宴散的早,瑶儿今日也累…” “大哥”珊儿也走了过来,三兄妹又站在了一起,新月看着他们,他们和自己,都是姑母牵挂一生之人,忍不住拉起了珊儿和瑶儿的手,瑶儿伸手,也拉起了容旭的手。 容旭对着新月,二人对视一眼,新月发现容旭笑了,眉眼弯弯的,二人就从没这么相对而笑过。新月心中涌起了许多的情绪,最后也是红着一双眼睛笑了“大哥,据说六宝斋还开着门,你今日如此勇猛,为大嫂和我出头,我做东,请你们还有珊儿姐姐和姐夫吃饭如何?” “很晚了”曹捷提醒道,却在新月的水润的眼神中,没有再阻止。 新月摇头“你们也有各自的家了,都回家与你们的夫君共度吧,我要出城回庄子去了。不然就晚了。” “我送你”说着,容旭就让小厮去牵马。 新月摇头“你刚才喝了不少酒,我带了侍卫,夜黑不便,你回府歇着吧。” “大嫂”瑶儿拉着新月的手,新月却松开了,因为他们四人,终究是分散有各自的人生了,说着,新月没有再停留,与珊儿对视一眼,珊儿有些心痛的点了点头后,新月转身就离开了。 从殿中出来,新月看了一眼庄老夫人,二人目光交错,新月在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意见”二字,随后视而不见的转身继续向前走,新月觉得胸中憋气,不过自己也未曾真心想要成就与江扬的婚事,又何必要求庄老夫人的真心呢。 如此想着,颦儿为新月披好披风,新月整理着脖间的带子,往宫外走着。 宫道宽敞,都是宫人们提着灯笼,再为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女眷们领路,新月身前也跟着一位提着灯笼的宫女,她笑容淡淡的,步子不紧不慢,正好在新月身前,为她照亮。 新月扶着颦儿,若有所思的向前走,容映跟在她身后从殿中出来,看着灯光下,愁眉不展的新月,心中好似被带锯齿的梳子划过,一阵阵的疼。 走出宫门,所有的马车都在这里等着,在新月车前的,是录衙寺郑大人的车,他扶着夫人上车,自己正要上的时候,有两个带刀的侍卫跑了过来,他们骑马而来,经宫城外,依然配着刀,想必是还在执行公务,他们跑了过来,低声的与郑大人说了几句。 郑宵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什么?被盗了?被盗了什么?锦城还是…” “是燕州的城防图。”左边的侍卫的声音被正在上马车的新月听到了。 “什么?” “是内鬼,前几日因为燕州城防图有调动,大人吩咐了去改动,今日改完了,由乌季侍卫和另外一个侍卫送回库中,可是乌季却打死了那个侍卫,然后从早就安排好的退路离开了。” “现在如何了?人往哪跑了?” “属下派了一百精卫追了,自北城门外见到了他与一队腰间配弯刀的黑衣人街头,我们双方遭遇,乌季已经被杀,只是包括领头人在内…”听到这里的新月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马车里,颦儿也跟着进来了“姑娘,那侍卫腰间佩刀,佩刀还在滴血,这除夕夜,竟如此的不太平。” “哎,国事无小事,走吧。”新月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城防图丢了,已经被发现,及时换防就够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新月虽然聪明,但是她也不算是见识广厚,不知道一幅城防图意味着什么。 马车启动,因为在宽敞的宫道,有几十辆马车在往外行,自然速度要慢一些。新月就闭目养神,安抚着自己刚才在宫宴上,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正常行驶了一会,马上就要出城了,新月耸了耸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 “姑娘,是红烩肉的香味。”说着,颦儿掀开了帘子。 原来二人到了六宝斋门口,新月笑“还真是馋猫鼻子尖,去打包些吃食吧。” “姑娘您也来喝碗粉圆红豆纱吧,您不是在宫宴上什么都没吃吗?肯定很饿了。” 新月见颦儿捂着肚子,想来她也饿了,于是点点头“走吧。” 停了马车,新月从上面下来,对跟着自己的两个侍卫和车夫说道“你们也进去吃点东西,我们小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眼前的这两个侍卫,是临出发时,王嬷嬷好说歹说也要让新月带上的,这一路来,灯火通明,街上虽然没有宵禁,也没有的人,而人们都在家里团聚,谁还会出来呢。 想着,新月走进了六宝斋,这六宝斋的生意依然红火,一楼的散客桌子都坐满了。六宝斋的食物又好吃,价格还公道。有的一家人干脆就把年夜饭,安排在了此处,所以新月多见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点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在推杯换盏,互相祝福。 “小二,来一个雅间,准备一碗粉圆红豆沙,再打包红烩肉,大斩肉圆…”颦儿熟悉的点着菜,新月则被一个婆子拥着到了一间暖和又雅致的单间,吃了一份甜糯的粉圆红豆沙和两块红果糕,胃里有了吃食,还都是自己喜欢的,新月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如此,一炷香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而颦儿也提着一个黑漆的食盒进来“姑娘,都带好了,我们走吧。” “好”说着,新月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到了马车边,并未见车夫和侍卫,新月想到自己吩咐的是小半个时辰,只是这六宝斋的菜上的快,不过一炷香就上齐了,于是新月就想先上了马车,又转过脸,对颦儿吩咐道“去吩咐三人,慢慢吃,我们可等他们一会” “姑娘,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说着,颦儿将食盒放在一边,进店中去找三人了,新月亲自提了食盒,上了马车,刚刚放下食盒,新月就感觉头顶有一些响动,两边的帘子还晃动了一下。 新月皱眉,除此之外,新月还听到了一声男子的闷哼,她抬头,一滴血,落了下来。 第102章:错落(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滴血,从车顶落下,错过新月的羽睫,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落在了新月的衣服和袖子上。 新月皱眉,不敢动弹,因为她发现,车顶上的人,也发现了她,而且正在盯着她看。 新月握住掌中的血,她的头动弹不得,但她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她知道车顶上的人,也在赌自己有没有发现,而且他的刀就悬在她的头顶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新月怎么能感觉不到危险,而且此人定是武艺极高,不然的话,如何撑在马车顶那方寸的地方呢。 新月向后坐了坐,她记得这里有根横梁,如此,就不会被一刀给串了。 颦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因为正在笑,并没有看见新月给她似的眼色,径直坐在了新月的身侧“姑娘啊,您看。” 说着,颦儿伸手递给新月,新月见她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用纸包团团包住的东西,细细的闻着,还有荷叶的香味。 “这是刚才六宝斋的掌柜,塞给奴婢的,说是老板安排开炉烤的,因为炉子的火格外的好,大厨都说这是最好的一块。” “可是烤鸡?”新月闻了闻味道,也不是鸡肉的味道,但是她现在绷着一根弦,什么也闻不出来。 “是蜜汁烤梅肉,姑娘最喜欢吃的呢。”说着,颦儿把肉往新月的鼻子下面闻了闻,新月自然闻不到什么好的香味,只是向后推了推,与颦儿拉开点距离,不至于车顶上的人,一刀串了她们主仆二人。 “车夫呢?可吩咐好了?” “已经来了,姑娘,咱们依然从西门出去吧,那边很是热闹,咱们去看看吧。” “不了,我有些累了,我们赶紧回去歇息吧。”说着,新月抬手扶着自己的头,掩下自己掌间和袖子上的血迹。 “姑娘可是又头疼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得让李郎中来给您瞧一瞧啊。” “好”说着,新月又跟靠过来的颦儿保持了一些距离“你往那边坐一坐,这肉就放在篮子里吧,回去吃。” “姑娘,您不尝一口吗?”说着,颦儿就要拆开纸包,新月摁住了她的手,却发现这是个最易让头上的人忌惮的动作,于是就收了回来,对颦儿说“收起来吧,回家吃。” “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吗?居然会有不吃这么好的东西的时候?”颦儿听了新月的吩咐,把手里的纸包放回了篮子里,见新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再想到宫里的事,自然以为新月是动气了。 新月叹了一口气“没有。” “皇后真的是欺人太甚,不过小王爷还是向着您的,如此跟皇后娘娘说话,让皇后丢了好大的面子。”颦儿还是说着话,伸手将新月的垂下身子的裙子,整理好,再将她总是怕冷的脚给盖上。 “他毕竟是姑母的孩子,我的表哥。”新月皱着眉,对颦儿说“我有些口渴,你去下…”新月没说完,就见一侧的窗帘微动,像是风吹,又好似警告。 于是新月换了个说话“我有些口渴,你把刚才剩的茶端来” “是…哦,姑娘,这壶中没水了,奴婢下去给您拿端壶热的。” “不用了…” “奴婢去去就回,再去催一催车夫他们。”说着,颦儿就已经拿着茶壶等物下了车去。 颦儿走后,新月第一次抬了抬头,果然车顶上用来遮风的帆布上有个口子,以便于上面的人观察着自己。 新月低下头,轻声的说道“你若是不伤害我和我的侍女,我带你出城。” 头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新月继续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车夫这就来了,我把你送出北门,然后支开他们,你就离开吧。” 依然没有回复,新月正欲抬头,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嗯” “好,我就信先生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而且小女有一些身份,若是有什么事情,家中的人,也定会极力追查先生,对先生来说也是个麻烦…” “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左侧的窗帘被晃了晃,伸进来一只手。 新月皱眉,心中一惊,刚想尖叫出声,却听这声音很熟悉,再看那手,骨节分明,但是有道伤口从掌心而出,一直到虎口处,新月认得这手,这是容映的手,她思索片刻,抬高声音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今日在殿上…”容映有些筹措的看着坠落下来的车帘,和车里坐着的那个,冰冷语气的女人。 “今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回去吧。”说着,新月不想再理他。 “若是我去…”容映皱眉,因为他发现新月的马车,好像有些问题,前面明明更重一些,但是整个车厢却稳的很,好似车里装着重的东西。 “我们真是没什么好说的,容映你就放过我吧”新月此时心乱如麻,声音也急切了起来。 “放过你?我何时…” “姑娘,您的…晋王殿下”颦儿正要上车,却发现了站在新月车边的晋王殿下。 “恩”容映见到新月的侍女,刚才就是见她离开才过来,说了没几句话就回来了。 “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颦儿问道“是不是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天色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说着,容映转身亲自去牵了马,颦儿也上了车“姑娘,这晋王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他送咱们回去?”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的身手,不用他送,车夫回来了吗?”新月问。 颦儿点点头“是,来了。” 新月感觉到马车晃动,车夫上了车“姑娘久候了,咱们走吧?” “你且把车赶得快一些,咱们走北门,走吧”新月撩开帘子,看没有容映的身影,于是对车夫吩咐道。 “是”说着马车开始行使,新月稳了稳心神,伸手从颦儿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又一滴血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杯中,新月想到落在自己掌中的血,又多又红,想来车顶上的人受了伤,而且很重,别的不想那么多,新月盘算着怎么把身后的容映甩掉。 容映骑马折返回来的时候,新月的马车已经到了街角,骑马去追,却见这马车行的甚快,就是要把他甩来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怕发生那晚的事情,就一直在后面跟着。 新月抬头,颦儿问“姑娘看什么呢。” “没有,快到城门口了吧。”新月问 “恩,不过刚才奴婢听饭馆的人说,四门都有兵士在查岗,说不定一会城门就会关上,咱们快走吧。”颦儿想要接过新月手里的杯子,新月反手将杯中带了血的水泼了出去,然后才把杯子递给颦儿“这水味道有些腥,不像是新鲜的,不要喝了。” “是吗?确实有些铁腥味,想来今日六宝斋忙,没顾上,这水没煮开吧。”说着,颦儿把新月用过的杯盏收好,低声的问新月“姑娘,这晋王殿下,跟过来吧。” 新月点头“他真是听不懂人话。一会到了北门,我就让他回…” 思索片刻,新月觉得容映还是跟着吧,车顶上的人受了伤,但很显然也不是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对付的,若是容映跟着,或许还能帮忙,于是改口道“随便他,城门关了,冻死他也活该。” “姑娘,从晋王第一次见你,他就对你紧追不舍的,你们二人,是有过什么事情吗?”颦儿从旁看着,就觉得晋王对新月,始终有些不同的地方。 “可能是脑子有病吧”新月听颦儿说,突然怒火中烧,自从在并州见到了他,他果然就一直是这个德行,听不懂人话,把自己卷进很多的事情中。 新月清醒的知道,现在不是想容映的时候,只是头顶上还悬着一把刀呢,没这个闲工夫。 “姑娘您生气了?这么多年,也还真的没人能引得您动了真气,姑娘,吃些枣子吧。”说着,颦儿从包袱中拿出一把红枣,递给新月“刚才喝了有腥味的茶,吃个枣子换换口味。” 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枣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甚是肥厚,又香甜的红枣,但吃了一口,又心事重重的放下了。 颦儿见新月这吃也吃不下的样子,甚是苦恼,拉了她的手“姑娘,您消消气吧。” “姑娘,士兵过来了。”车夫放缓了车速,看来是到门口了,新月嗯了一声“给来查车的兵士看看咱们的府里的牌子。咱们车上都是女眷,让查车的时候注意一些。” “是”车夫得了吩咐,天愈发的黑了,新月掀开帘子正要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一个喷着热气的马头堵住了,再抬头,是骑在马上的容映,容映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新月一眼。 “是安宣侯府的侯女啊,过去吧”侍卫领头看了一眼新月的车子,然后就拉开了门闸,让新月进去,继续查排在新月身后的晋王,但是一认出容映,就立刻与新月一道放心了。 马车出了城门,速度就快了起来,新月皱眉,听到身后除了自己的两个侍卫,还有一道跑马的声音,新月叹气,对车夫说道“再往前两里地,有个亭子?” “是”车夫回答道。 “那我们去那个亭子里坐坐,我有些不舒服。”新月吩咐着,对车夫说。 “是”车夫得了命令,还以为新月是有些晕车,就把车尽量赶得稳当一些。 如此,二里地还不近在眼前,片刻就到,车停了下来,车夫也放下了下马凳。 “王地,你去前面的道上看看路好不好走,我有些眩晕,若是路不好走就多坐一会。” “是”车夫等了吩咐,就从车里下来,往前面的官道去了。 新月下了马车,一个侍卫已经去亭子里,把灯笼挂上了,新月由颦儿扶着,往亭子上走,两个侍卫就守在亭子边。 新月背对着马车坐了下来,对身后的两个侍卫说“你们去看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是”侍卫见新月指着的地方不过是个草堆,不过新月吩咐了,也就往马车方向相反的沟下去了。 新月见把人全部支开了,但是身后还有个正在下马的容映,他下了马,往自己这边走来,新月叹气,指了指亭子外面,看不见马车处的地方,对颦儿说“颦儿,你去那边站着,不要随意走动。” “是”颦儿得了新月的吩咐,走了过去,新月回身,看着走过来的容映,在与自己还有三四步远耳朵时候,说道“停下” 容映停住了脚步,新月顺着他的肩膀,看见马车上,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从马车顶的凹处直起了身子,他一直藏在其中,若是不动,近处远处都是看不到他。 “你在看什么?”容映发现新月走了神,新月道“我在看你。” 容映皱眉,没想到新月会这么回答“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容映,你赠药给我时,我答应你的,要为你做的事,你现在就告诉我吧,若是有,我便去做,若无我们就一笔勾销,你,就不要再藏在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与你,再无瓜葛,我刚才想了,我们好像没有交缠在一起的必要了,你若是不肯放过我”说着,新月从头上拔下自己的金钗,放在自己脖间… “如何,我缠着你又如何?你还想自尽不成?”容映皱着眉,见新月紧紧的握住自己手里的金钗。 新月见那人从马车上下来,容映的全部精力都在新月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身后的事情,于是他落下后,没有保持好平衡摔倒在地,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身是土,快跑了几步,就隐身于树林中,没有了踪迹。 新月见那人已经不见了,就向容映处走了一步,放下了手里的金钗,低下声音道“刚才,我的马车六宝斋停留的时候,有个人落在了我的车顶上,而且受了伤,刚才那个人已经往树林深处去了。”说着,新月露出自己的掌心也袖子,上面落着血。 容映低头,看这个新月的手“还有这样的事?” “我,我答应了他,把他带出城来,但是那人身上有伤,还穿着黑衣服,想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能纵了他,你去看看?” 容映还没从刚才新月说的话里反过味来,但见她脸色一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刚才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容映回头,见可以看见新月马车的车顶,那车顶上,好似确实有些狼藉。 “我…我怕他不跑啊”新月一时拿不定主意,慌了神“城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放在录衙寺中的城防图被偷了,因为出了命案,所以很快就被发现,现在录衙寺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你车顶上的那个人,怕就是其中的一个,我送你…不行,城里找不到人,立刻就会找到城外来的,顺着痕迹,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你的身上,你等着。” 说着,容映走出亭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哨,吹了一声后,片刻就有两声马蹄之声,从北边过来,那是容映的侍卫“殿下” “去城门口叫正在搜查的人来,说在这里有贼人的行踪” “是”说着,其中一个侍卫就骑马走了。 “你,去那片树林,细细的掩埋痕迹,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让录衙寺的人找不到痕迹,要快。” “为何要报了官,还隐藏痕迹?”新月问。 “如果那人被抓住了,肯定会把你带他出城的事供出来,我会让我的人去追他,定不会放了他。但是如果他落到了录衙寺,你肯定脱不了干系,如此就更麻烦了。”说着,容映的侍卫就隐身进了树林,此地就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容映提了灯笼,走到车边查看,新月见他在,也就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之间容映站在马车的前门边,看着车顶,有一大片血迹,再看新月身上,也是有血迹的,就弯腰下了马车,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 “我不冷”新月抗拒着。 容映手下不停,系上了带子“不是让你保暖的,你身上有血,要想说不知道,可瞒不过他们。还有,只道我们是偶然遇见的,而我是饮了酒出城散心,醒酒的。” 新月点头,容映交代好后,绕到了马车身后看了看,再回头看新月“你怎么如此镇定呢?” 新月皱眉,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不安心的情绪,又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长身玉立还配这剑的容映,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容映给她的安全感,是足够她放松下来的“我要如何?” “你憋一憋气,让脸试着白一些?”容映给新月出主意。 新月照做后,憋了好一会的气,问容映“如何,我的脸白了吗?” 然而,新月发现容映单手杵在一边的马车上,然后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似在…在憋笑。 新月皱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你耍我?” “又,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相信人说的话,你怎么不想一想,憋气的话,头脑发胀,脸应该发红,又不,又不是要憋死,怎么可能发白。”容映被新月一拍,好似被点了笑穴,笑声就响了起来。 容映好像,从来没这么笑过,但是他想到新月刚才傻呼呼,鼓着两边的粉腮,憋着气,那可爱模样,和此时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的温怒,都是那么的让他心情好。 “这不是你说的吗?还是要做太子,做天子的人,怎么可以耍人,叫你笑,我叫你笑。”新月双手握拳,砸像容映,却被他一把抓住。 气氛有些暧昧,空气中好似多了几分暖意,容映的掌心极热,抓着新月凉凉的手腕,低声地说“别动” “好…好,我不动,你放开我。” “我是说真的,别动有人来了,你去那边坐着,低着头,问话的时候小声一些答。”容映交代完后,放开了新月的手,新月的胳膊垂了下来,她顺着身体的弧度,把手放在身体的两侧,隐在带着容映温度的大氅下。 她低着头,靠在一棵树,坐在地上的石头上,刚刚坐下,就有许多嘈杂的马蹄声,一群打着火把的兵士持刀而来,为首的,是骑着一匹棕色黑鬃马的郑宵。 郑宵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新月,和举着灯笼的晋王,到了近前,下马来“给晋王殿下请安。” “免礼”容映挥手让郑宵免礼。 郑宵立刻迫不及待的问“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也是刚刚经过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问新月郡主吧。”容映回头,把灯笼往新月这边照了照。 郑宵惊讶的问“新月郡主?” “郑大人?您,您怎么来了?晋王的侍卫,刚才去,去报官,遇到您了吗?”新月站了起来,可是站的有些猛,身子有些踉跄,幸好被颦儿扶住了“姑娘,可吓坏了吧。” 新月和颦儿还有车夫,侍卫已经通过气了,如此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新月郡主,事情紧急,还请您快快说来。”郑宵急切的催促道。 “好,好”新月咽了口口水,开口说到“我从宫里出来以后,自六宝斋买了些吃食,然后从北门出城往自己在城外的庄子上去。可能是我在宫宴上饮了一杯酒,坐在车上有些头晕,我就让人把车停在路边,我坐在那边的亭子上休息休息,可是刚刚坐下,就,就见有一个黑衣人从我的车子顶上跳了下来,然后,然后先是摔倒在地,又,又往左边的林子里跑去了”话音刚落,郑宵身边的一队侍卫立刻入了左侧的林中找寻。 郑宵继续听新月说“我,我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遇见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也派人去找了,不知,不知找到了没有。” 新月低着头,抽噎了两声。 郑宵一听,皱起了眉“王爷,您说呢?” “是这样没错了,本王酒后,准备出城去北边的尚玉庄泡泡温泉,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惊慌失措的新月郡主。” 第103章:错落(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郑宵根据新月和容映的说法,仔仔细细的让人把马车附近的情况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和二人说的没什么出入,于是便折返回来,对新月说的“这一路过来,郡主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并没有什么,我自宫里出来,要去六宝斋买了些吃的,然后坐上马车一直到这里,期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如果非要仔细回想的话,我好像听到了布料撕碎的声音。我原以为还是幻觉,一路上就到了这里了。”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郑宵不死心的接着问。 新月正想点头,不过这可惹怒了颦儿“郑大人,您问话就问话,这带着阴阳怪气,跟审问犯人似的审问我们郡主,是何用意?” “颦儿,好了,我没事,郑大人也是公务在身。大人,请不要与我的侍女一般见识,她也是护主心切,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底是在下冒昧了,这里都是男人,郡主也不便在这里久留,我会让我的侍卫找辆车送郡主回去,不过这车,就请郡主留给在下,做为调查。” “没问题,这车就留给大人吧,颦儿,你把里面的吃食,和咱们的东西都拿出来,给郑大人一一看了,咱们带回去,前面再过五里地,才回到小女的家,车倒是不必了,只是请大人拨两匹马给小女吧。” “郡主要骑马回去?”郑宵看了看穿着厚重披风的新月,这个娇滴滴的小郡主,还会骑马? 新月笑了笑“是,请大人行个方便吧。” “好,来人。”说着,郑宵身边的侍卫,选了两匹温顺的马给了新月,颦儿也收拾好了东西,郑宵粗略的看了看,也就过了。 新月撩开身上的披风,正要上马,却看见了容映提醒的眼神,于是对晋王说道“晋王殿下” “郡主有何吩咐?”容映上前,挡在新月的左手边,正好遮住了郑宵的视线。 “还请表哥扶新月一把。”说起来,容映确实也是新月的表哥,新月如此称呼,也是为了避嫌,如此,容映上前,隔着厚厚的披风,抚上她的腰肢,双手用力,把她拖在了马上。 新月坐的极稳,勒住缰绳,染血的袖子也隐在暗中,并不会有人看见。 颦儿四下看了看,却见新月也上了马,也就翻身上了马。 主仆二人都会骑马,这倒是郑宵有些刮目相看,在郑宵的目光下,新月夹紧马肚,往着北边行去。 主仆二人和侍卫车夫骑马而去,郑宵才收回了目光,身边的属下汇报道“大人,经过小的和几个侍卫反复检查,新月郡主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真的,那人藏在了马车车顶和避雨檐间的空间处,那人是个高大瘦长的人,应该是腹部和背后都有伤,整个车顶上的防雨布都被血浸染,但是车上的地板上并没有血,血并没有流下去,防雨布上有被刀剑划破的痕迹,歹人应该就是从那个撕开的口子处,监视着车里的新月郡主和她的丫头。” “那声音呢?可会传下来?”郑宵还是不放心的问。 “如果实在是放心不下,郑大人可以亲自试一试”说着,容映让自己的侍卫上到车顶处趴好,他和郑宵亲自进到车里。马车行动,果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容映又吩咐道“用剑割一下布。” 侍卫照做后,郑宵皱眉,确实可以听到一点声音,只是如果正好经过闹市,或者与人说话的时候,确实容易忽略着一点细微的声音。 “宫里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坐在车上的新月郡主,定是心烦,若有所思。这样微不可闻的声音,怕是很容易会被忽略。” “落雨了?”正要说什么的郑宵手里一凉,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滴血。 容映紧皱眉头,抬头看向又是一滴血落了下来。 “这里的布被撕开,所以落了下来,是个低点,血都汇聚到这里,滴落下来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滴在新月郡主的身上。”郑宵对容映说出自己的猜测。 “本王看,这么久了,这血才滴下来,应该是慢慢的汇聚,此时才留下来的,若是落在新月郡主的身上,她怎么能没有发现呢?”容映来了个以退为进,郑宵好似也被说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新月郡主一个女子,若是见了血,早就慌张无措,凶手也必会再被更多人发现之前,伤害郡主,如此,也不会等到这里才会逃。” “如此,这里也没有本王的事情了,本王就先回去了。”说着,容映走出了马车,与侍卫骑着自己的马,准备绕路去追新月的时候,却想到那郑宵为人谨慎,会找人监视新月也未可知,于是也就打消了去找她的念头,掉头回去了。 新月颠簸一路,下马的时候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 “姑娘可是头疼了?”颦儿扶住了新月。 新月点点头,又吩咐道“你们把马送回去,之后就可以去歇着了。” “是”两个侍卫得了吩咐,一人牵了一匹马,原路返回了。 新月走进后院,觉得胸闷,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王嬷嬷和翡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前面传新月回来了,就赶紧把精心准备的饭食上了桌,锅子也放在了碳炉上,将开未开。 见新月一身黑,眼神很不好的进来,王嬷嬷立刻上前,扶住了新月“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嬷嬷,可不能再叫姑娘了,咱们姑娘,被陛下封为郡主了,还被赏了地。”颦儿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嬷嬷。 王嬷嬷眉头紧皱“皇后也肯?” 新月听了,就知王嬷嬷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点头“还是嬷嬷知道啊。翡儿,我又些乏,你去把放水我要沐浴。” “姑娘,这饭食都…”翡儿看着满满一桌子吃的,又见新月不太愉悦的神色,于是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新月见翡儿进到浴室去放水,低声对王嬷嬷说“嬷嬷,一会你把她们都支开,我们说会话。” “是”王嬷嬷见新月认真,于是也郑重的点点头。 新月依然穿着披风,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等着翡儿说水放好了以后,新月才站了起来,慢慢的走进了浴室。 王嬷嬷也跟了进来,然后对正在收拾东西的丫头们说“你们都下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沫儿和翠儿站起身就离开了,翡儿看了一眼根本就没进来的颦儿,也就跟着翠儿她们离开了。 见浴室的门关上,热气也涌了上来,新月才有些艰难的脱下身上的披风,露出自己已经湿了三分之一的袖子,这上面,全是这一路,车顶上的人,落下来的血。 “啊,姑娘您…”王嬷嬷赶紧上前,却发现这血并不是新月的,而是落在上面的人。 新月看着上面已经有些干枯的血,倒也极力平静的脱了下来,最后还有些淡漠的问“如果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已经不行…” 说到这里的新月皱眉,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已经落在了王嬷嬷的脖子上,一只手也捂住了王嬷嬷的嘴。 “徐新月,我们总算是见面了。”梁渭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狠意,他自雾气中,眼神中的寒光依然一览无余,不过他好似有些冷,握刀的手有些不稳定。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出现在我的眼前。”说着,新月伸手就把自己头顶上的金簪拔了下来。 “哎,哎,别轻举妄动,不然你这婆子的头就要掉下来了”梁渭整个身子都隐在王嬷嬷的身后,新月看不到一处要害之处。 “你放开我的嬷…”新月赶紧停住了,越是着急,就越不能暴露自己在意的东西。 王嬷嬷想要挣扎,容映手里的刀却落在了新月的身上“这位嬷嬷,你要相信我,我可是能在外面的人进来前,让这位新月姑娘漂亮的头,离开她的脖子。” 王嬷嬷听后,就不敢动了,含糊不清的说“有什么就冲我来。” “我对你的命没什么想法。”梁渭看着自己的刀尖前的人,她还真的是大胆,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竟没多少恐惧,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仇视和威慑。 “我,在我车顶上的人也是你吧。”新月见地上落了血,梁渭受伤了。 “还多亏了你,我才能出城来。”梁渭笑,但是眼中尽是嘲笑“你真的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说话不算数,是你自己狭隘。不是个说话算数的男子汉。” “你要是想骂我,你有一晚上的时间,但是我现在,要你老实一点,你要是如同刚才一样配合,我就说话算数一次,不会要了你们主仆的性命。” “你做梦,你杀了,杀了…总之,我怎么可能会帮一个敌国的太子” “你刚才已经帮了,我现在大可以从这里出去,去投案,反正你们不敢杀我,我定会把你…咳咳…”梁渭力竭的咳嗽,新月找准机会,正要抬起手,就觉得脖间一疼“小郡主,你想杀我,还是嫩了点,我劝你乖乖的,不然,下一次,我就要割断你的脖子了。” “你来啊,别以为我会怕你。” “你自然怕我,不然,因为你的长兄冲动害死了容昭,你又把我私带出城,你们兄妹,怕是灭三族也不足为奇啊。”梁渭要一次威胁尽新月,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要怎么样?”虽然不想承认,如果梁渭走了,自己必定会被牵连,不如趁他放松警惕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如你所见,我受伤了,这是药,捣碎了和这个混合在一起,给我上药。”说着,梁渭从王嬷嬷身后走出,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不住的在滴血,手中拿着一把甚是眼熟的草药和一个黑色的瓶子。 “我来”王嬷嬷含糊的说。 梁渭却摇了摇头“你可不行。” 说着,梁渭又把刀放在了王嬷嬷脖子上,示意新月上前。 新月咬了咬唇,王嬷嬷的命就在他的手上,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她筹措的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了手。 “徐郡主怕是没有为男人脱过衣服,这么摸索可是不行的。”梁渭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的嘴唇已经发白了。 新月被他说得脸红,气也涌了上来,下手也粗鲁了起来,扯开了他的外衣。 梁渭皱着眉,倒是一句疼都没有喊,新月总算是脱下了他已经湿透了的外衣,而他黑色的单衣也是如此,上面有水,更多的是血。 “你是怎么进来的?”新月问。 “你不是给我留了一个大大的门。”梁渭这么一说,新月就知道他是从北侧那个缺口处进来的。新月皱皱眉,都说亡羊补牢,出了这么多事,那个口子,自己还是如此大意的放在那里。 脱下单衣,新月皱眉… 梁渭是个皮肤极白的男子,他们梁国终年寒冷,不见阳光,所以无论男女,肤色都极白。 之间他一身腱子肉,不大不小十分均匀,跟着他的动作才会显现。一看就是横练出来,非常有力。而他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一道伤口从他左边的心口,一直向上,到了他的肩膀上。 而右边的腹部,也有一个血窟窿,大部分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新月那里见过这些,她正无法接受眼前一切的时候,只听梁渭恶声恶气的说“徐郡主,你最好快一点。” 新月见他的刀已经逼近王嬷嬷的脖子,刀锋已经要割破她的皮肤了。她也就反应了过来,转身用池中的水,投了一把帕子,拿在手里,迟迟不肯落下,直到梁渭再一次催促“快点。” 新月把手和帕子落在了梁渭的身上,梁渭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感觉一阵温暖湿润的感觉,温热的帕子,正在他的身上游走。 新月想要够梁渭肩膀最上面的伤口,却有些为难,对梁渭说“你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如你所说,你死了对大聖也不会是一件好事,你的那群,视你如眼珠的追随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会给你好好上药的。王嬷嬷你先坐下。” 王嬷嬷点点头,盘腿席地坐在了地上,梁渭把刀移在了新月的脖子处。王嬷嬷得以脱身,正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忌惮梁渭的凶残,不得不跟在新月身后。 “嬷嬷,再拿个帕子来。” 王嬷嬷按照新月的吩咐,把新月手里已经沾满鲜血的帕子接了过去。 新月把梁渭背上,胸口的血都擦干净了,王嬷嬷也把草药捣碎,混合好了药粉,递给了新月。 新月拿起玉勺,弯腰为梁渭上药。 梁渭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手里的刀一刻也不肯放松,因为只要有新月在手,不远处的那个婆子什么都做不了。 “嘶…额…”药膏抹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梁渭忍不住的低吼,但就是一声都不喊疼。 新月见他一口牙都要咬碎,有些下不去手“我,我轻点。” 梁渭没有说话,而是等这浓烈的疼痛过去,但却感觉到… 他睁开眼睛,看着正在轻手轻脚上药的新月,她正鼓着嘴巴,一边上药,一边往他的伤口吹冷风。 “你在干什么?”梁渭觉得有些异样,反复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在给你上药啊,嬷嬷,布条。”说着,肩膀上的药已经上好了,新月接过了王嬷嬷扯好的布条,双手一展,手从梁渭的腰间而过,固定好了布条。 梁渭觉得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突然靠近,温热的除了刚才的帕子,还有新月的呼吸,但是转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新月包好了伤口,最后打结的时候,实在气不过狠狠地勒了梁渭一下。 梁渭被疼痛拉回了现实,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别乱动。”肩膀上的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腹部那个血窟窿,有些麻烦,他这么坐着,新月不知道,也看不见伤口有多深。 就在这时,梁渭有些体力不支,一个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新月听他倒抽了一口气,想来是痛极了,而且也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新月错过了这个极好的机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又悬在了脖子上“你的反应…太慢了。” “你躺好。这个伤口,只是用这个药真的可以吗?”新月这此看清楚了伤口,这明显是被窄而薄的剑刺了一下,几乎就要刺穿了。 “多,多撒些药粉,我,身上也就只有这个。”梁渭也只这样不行,但是最起码要把血止住。 新月已经把整瓶药都倒在了上面,皱眉道“止不住啊,这样下去到不了天亮你就死了。” “姑娘”王嬷嬷叫了新月一句,像是提醒她。 梁渭皱眉,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他刚才摘下来的草药,递给新月“这是止血草,熬了给我” 新月接了过来,细细一看这不是自己院子里的药草吗? “姑娘”王嬷嬷又叫了新月一声,新月摇摇头,把手里的止血草递给了她“嬷嬷,他不能死。你去,要快回来。” “记着,你若声张,她马上就死。”说着,梁渭用到轻轻在新月的发上一滑,他的银鱼弯刀极其锋利,新月的一缕头发就掉了下来。 “去吧”新月相信王嬷嬷的稳重,于是推了她一把。 王嬷嬷皱着眉,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浴室。见屋中并没有人,正欲叫人,就听见新月在后面叫她“嬷嬷” 回头一看,梁渭已经抓住了新月的头皮,让她露出脖子了。 王嬷嬷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出去后就赶紧将手里的止血草熬成了药。 “嬷嬷,您在做什么?”水刚刚滚沸,颦儿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刚刚从桌子上撤下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她又问道“姑娘还要洗一会吗?这菜我等她出来再热吧?” “颦儿…”王嬷嬷想要告诉颦儿,却见翡儿也进了来,同时她也想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新月,于是忍下嘴边的话“一会,一会再热吧。姑娘吩咐了,不让你们进去打扰,她要好好泡一泡,这是我给姑娘熬得通雪汤,你们不用管。”说着,王嬷嬷见这药滚了两滚后,就匆匆端了起来,往浴室去。 到了门口,王嬷嬷四下看了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新月的声音,问“谁?” “是奴婢,您吩咐的汤熬好了。”王嬷嬷撑着一口气,走了进来。 见新月依然被梁渭抓着头发,脖子下就是寒光魄魄的刀。 “倒了,给,给我”梁渭果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他抓着新月头发的手都没有多少力气了。 王嬷嬷倒了药,梁渭却让她把药给新月“她先喝一口。” 说着,王嬷嬷拿起勺子,喂了新月喝了一口。 片刻,新月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伸手端起药,和这药草一起喝了下来。 这药,果然十分管用,新月觉得梁渭原本冰凉的指间,开始有些回温。 伤口此时已经包扎好了,梁渭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一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还是拿着刀“别给我耍花招,让你的人都从你的房中出去,我…” 梁渭说几句就有些喘息,看来是累极了。 王嬷嬷依然出去吩咐了,颦儿有些担忧的问王嬷嬷“嬷嬷,姑娘真的没事吗?她没这样过啊。” “没事,没事,去吧,你今日也辛苦了。”说着,王嬷嬷匆匆的把内门关上,还上了锁。 梁渭耳朵极灵,听到这声音,就拉着新月走了出去。 新月的内室密闭的甚严,所以很是暖和。 梁渭伸手抓住了王嬷嬷,把她一把推在了地上,王嬷嬷闷哼一声,新月急切道“嬷嬷” “她没事,把她绑起来。”说着,梁渭用刀威胁着新月。 新月找了绸带,按照梁渭的吩咐,把王嬷嬷绑在了床边,梁渭见她手下无力,怒道“绑紧些。” 绑好后,梁渭用布塞住了王嬷嬷的嘴,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如此,房中,就只有梁渭和新月两个清醒的人了。 “你,最好不要给我…”说着,梁渭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新月的床上。 第104章:错落(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姑娘…”梁渭刚刚一把把新月推到了床上,颦儿就在门外叫新月。 梁渭欺身过来,从靴间拿出一把短匕首抵在新月的脖子上,这匕首要比他的刀还要锋利几分,之后放在脖间,新月都觉得皮肤疼“好好说话” “怎么了?”新月问。 颦儿答“姑娘,您是歇下了吗?饭食怎么办?” “天色太晚了,我饮了酒就睡了,你退下吧”新月看着自己身前的梁渭,他受了很重的伤,这会胳膊都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他却依然咬着牙硬撑着。 “姑娘,烤梅肉您不吃了吗?”颦儿诱惑新月道。 “咕噜…”新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梁渭皱了皱眉,也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在外间摆上饭吧,我一会出去吃。” “姑娘,奴婢给您送…” “不用了,王嬷嬷在这里,我让她拿进来就行。”新月看着梁渭阴沉下来的表情,觉得自己是自作主张,于是低声的解释道“你的伤很重,又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怕是会虚弱致死。我让她把饭放在门口,我端进来给你。” “姑娘您在说话吗?”颦儿想要进来就被新月制止了“嬷嬷给我换衣服呢,你就不要进来把冷风带进来了。” “是”颦儿一想到如果进去,王嬷嬷肯定会骂她,也就作罢了,转身去厨房为新月准备吃食。 听见脚步声远了,梁渭才稍微放松了一下自己,他越来越虚弱,一时拿不准新月会怎么对自己,只得能撑多久是多久。 “我们约好,我,我尽我所能的照顾你,你不要杀我们主仆。” “你竟有这么好的心?我看你是要杀了我才痛快。”梁渭倒是看得透,一语道出新月的心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想要杀你为后快,因为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新月恶狠狠的说。 “他可不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梁渭值得新月是知道内情的,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开,而是暗喻了容映。 “你若是不借好风力给他,他如何上的了青云。”新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你倒是很懂这些?”听新月这么说,倒是让梁渭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凭什么费尽心力,只为了杀一个太子,而不是夺下几个城池?” “你握着容映杀了他大哥的把柄,陛下活着也好,崩了也罢,你都可以要挟他,要挟一个国家的储君和皇帝,可比夺两个城市,划算多了。” “容映这话都告诉了你?”梁渭挑眉,想着在车上看到的,容映这么低怯的与她说话,想来,会告诉她这些事也不例外。 “无人与我说,你且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新月问。 不等让我开口,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姑娘,饭菜准备好了”颦儿提了食盒,站在新月的内室门口,想要进来时,发现门锁了。 新月皱眉,见梁渭弯着腰,已经要从床边往门口去了,新月赶紧说道“放下就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奴婢不累,只是没想到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姑娘您也是吓坏了吧,幸好有…” “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那里那么多话?”梁渭是什么人,新月只是见他手中那把弯刀和匕首,就能看出来,所以新月干脆厉声的让她下去。 “是,奴婢这就下去”说着,颦儿放下手里的食盒离开了,临走还关上了门。 新月走到了门口,梁渭就立在门后,她打开了门,把食盒提了进来。 新月的内室床前有一个小桌子,正好只有两把凳子,新月亲自把食盒中的食物取了出来,梁渭从一边看着她不太利落的样子,烩肉的汤汁落了她半个袖子,一看就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娇小姐。 新月总算是把食盒中的三荤两素和一碗汤摆在眼前的桌子上,烩肉和烤梅肉是他们从六宝斋带回来了,而笋烩菇,年糕炒肉片和一道清蒸黄鱼,都是王嬷嬷的手艺,尤其是这道清蒸黄鱼,更是她的拿手菜。 新月看了一眼歪在地上,失去知觉的王嬷嬷,有些担心的想上前查看,却被梁渭的刀阻住了去路。 新月被迫坐在了桌子前,梁渭也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坐在了新月的旁边。 她的屋中很是暖和,但是依然是寒冬腊月,梁渭打着赤膊,并不雅观,新月站了起来,却被梁渭警惕的拿起刀,却见新月并没有停下来,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为徐新泰做的袍子,递给了梁渭“我见你一直在打冷颤,血流的多了,是很冷的” 梁渭没有说话,接过了衣服,准备穿上,却因为手里的刀放不下,刺透了袖子。 新月看着这件自己做了好几天的衣服,就这么被他穿了个洞,实在看不下去的伸出了手,给他穿上,梁渭皱着眉一语不发的看着她突然照顾自己的,实在分不清她的用意。 “吃饭吧”等梁渭反应过来,新月已经把筷子放在他的手里了。 梁渭伸手,拿起筷子,却因为左手无力,夹不起菜。新月见他是左撇子,笑了笑“小时听我祖母说,左手用筷子的人,又聪明又果决,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两个人是左手用筷子的。” 说到这里,新月的眼神暗了下来,眼神中的恨意立刻就被梁渭察觉,刚刚放松一些的警惕,就又提了起来。 新月见他脖颈间的青筋暴起,知道他又警惕了起来“如何?吃饭吧。” 说着,新月把手边的汤圆放在梁渭身前,自己拿起筷子,挨个吃了一遍,算是为梁渭试毒。 果然,梁渭等了一会,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前的烩肉 新月伸手,打开盖在汤碗上的盖子,皱了皱眉,里面竟然是一道鸡汤。 梁渭也察觉了新月的异样,却见她已经收回了目光,拿起汤匙,为梁渭舀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梁渭问“你怎么不喝?” 新月看着眼前这道熬了许久,已经脱骨酥烂的鸡汤,拿起了勺子,浅浅的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这是无毒的。” “喝”梁渭看着新月,她的眼中的水光波动,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新月如喝毒药一样,将勺中的鸡汤喝了下去。 汤润喉而过,梦中的一切又涌到了新月的眼前,新月眼泪就流了出来,鸡汤带着浓浓的肉香,依然是那么好喝。 母亲去世后,太后带她进宫。但是她就是什么都不肯吃,饿了三天,都已经起不来床了,是容昭,俯身半跪在床边,为她递来了一勺鸡汤,可是从那以后,新月就很喜欢喝鸡汤,一直到她做的那场梦后,她就一口也不能喝了。 梁渭发现新月抿着嘴,眼神呆滞,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流出来,正要说什么,新月却已经抬眸,看向梁渭,顾不得擦干眼泪,带着哭腔问道“可以了吗?” 梁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可以了。” 说着,他喝光了碗里,甚是可疑的鸡汤,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一碗鸡汤下了肚,补充了营养,身体也回了暖。 梁渭拿起筷子,新月也擦干净了眼泪,见他却停住了筷子,指着年糕炒肉片问“这个白的,是什么?” 新月皱眉“你没吃过,这是年糕啊?” 梁渭有些局促,皱着眉“年糕?” “这是把米蒸熟以后,捣制成糕,然后凉了以后可以保存许久,用来煮汤,炒菜都是很不错的。”说着,新月夹起了一片切成片的圆形年糕,口感弹牙,因为沁润了肉汁,甚是美味。 “为什么要这么做?”梁渭问。 新月歪着头,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脑子还有伤。 “米放的久,到了年底,年中的米就生虫了,而且一直到第二年才会有新米。只得蒸制成饭,打成糕,保存起来,可以吃许久。”新月见他默不作声的加了一片,放在了嘴中,许久才道“竟是这种味道。” “怎么了嘛?”新月问 梁渭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指向手边的碗“这是何物?” “粉圆子,外面是米粉做的皮,里面是肉馅,除夕,春节是必须吃的。不过我在东都,见那里的人都是从扁食的,这个就是用米粉做的扁食。你,没吃过年糕和粉圆子吗?” 梁渭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吃眼前的这道粉圆,反而是那道烤制的梅肉才是他常吃的,但吃了一口后问“这烧肉,后味为什么是甜的?” “因为放了蜂蜜。”新月有些机械的为他解释“这个是竹笋和香菇,这个是烩肉。” “恩,我知道了”梁渭低着头吃饭,但是他好似只觉得眼前的烩肉是熟悉的问道。 新月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明明是个太子,这些不都应该是常吃的吗?” 梁渭虽然很饿,但吃起回来不紧不慢,片刻,才说“我们梁国,能种米的地方,基本没有。所以,就不知道米生的虫子是什么样的。” 新月没有说话,而是把手边的茶递了过去,掀开盖子正要说话。 梁渭却好似吃饱的放下了筷子,抬起头“不过不要紧,如你所说,我们大梁,很快就有种米的地方了。” 新月没有说话,只是一时不察,歪嘴笑了一下,亦是讥讽。 梁渭倒也不恼,歪着头问“那你说,如何?” “你真觉得,你控制的了容映?”新月虽然不喜欢容映,但是身为大聖人,总好过对眼前这个杀了容昭的凶手。 “我为何要控制他,他如果听我的,我就让他继续做他做梦都想做的皇帝,可他若是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他在意的人,再不听话,我便杀了他,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如你所见,我已经做了一次了。”梁渭的语调并不高,但是足见他的底气。 “立身不正,真是卑鄙。你就没想过真刀真枪的比试一番吗?” 梁渭听了,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一边喝,一边说道“你啊,还真是个闺阁小姐,格局有限,真刀真枪?数十万的人殒命的战场,才是你说的真刀真枪…这是什么茶?” 新月看了一眼梁渭手里的杯子,和他脸上的悦色,这是他进来这么久,第一个代表着放松的表情“是放了蜜莲子的龙井茶” “茶很香,没有苦涩,竟是甜的那么…”梁渭挑眉,自己竟然再跟一个人质谈茶,好在他及时止住了声音。 “休息吧”新月见梁渭虽然表面上并没什么事,但是并没吃多少东西,说话的声音很低,一是为了不被发现,再来就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你去干什么?”梁渭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我要把王嬷嬷放在榻上”说着,新月不顾梁渭的刀尖,把昏睡过去的王嬷嬷,拖拉着,扶到了一边的榻上,但是榻离地面有些距离,王嬷嬷又有些微胖,新月用了两次力,都没能把她拉上去。 梁渭站了起来,新月听到了刀尖碰触到碗筷的声音,下意识的缩了脖子,不过梁渭并没有伤害她,而是伸手拉着王嬷嬷的脖子,把她放在了榻上,自己拿了布条“捆,捆好她。” 就刚才的用力,梁渭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涌上热流,好似原本已经有些凝结的伤口,又流了血。 新月绑好了王嬷嬷的手,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枕头,安顿好她后才放下心来,有些坦然的对梁渭说“我睡觉浅,我的侍女在我落灯以后,夜里一般不会来我房中,你现在可以把我劈晕…你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梁渭又一把把她推到了床上,新月低声大骂“登徒子,你在干什么?” “别动…嘶…”梁渭也跟着新月躺在了床上,一只胳膊垫在她的头下,但是手里拿着匕首抵在了她的胸口,只是被新月挣扎着牵动了伤口,低声道“我这匕首,斩玉如切姜,你最好老实一些” 新月看着就在她胸口的匕首,和靠过来的梁渭,甚是不适应的想要挣扎,却被梁渭用腿压住了自己乱动的腿,另一只手也把她的手牢牢地抓住,新月发现自己,被梁渭团团抱住了。 “我,我只歇一会,你别动了”梁渭的声音虚弱了下来,他真的已经力竭,回头看他,他是个眼睛狭长,嘴唇极薄的男子,此时唇上已经近乎一张白纸一般。 新月虽然不适应,但见胸口的匕首依然在,皱着眉,尽量蜷缩起了自己。 梁渭始终没有睁眼,但新月只要有什么过大的动作,匕首就会晃动两下,如同在车顶上,他威胁着自己那样。 新月垂下目光,盯着床幔上的绣花,悠悠的出神。 夜很长,但折腾了那么久,也已经快到了尽头。 颦儿回到小厨房,手里提着食盒,刚才去新月房中收拾餐具的时候,见食盒就已经放在了门口,想要进去门依然从里面锁着,而王嬷嬷也没有出来,想问什么时,灯就已经熄灭了。 正觉得奇怪,一脚就已经进到了厨房,翡儿就慌张的走了过来“这盒中可是姑娘吃剩的饭菜?” “是啊,怎么了?”颦儿回过神来,打开了食盒的盖子,最上面是盖着盖子的汤碗,但是皱了皱眉“这不是…” “是啊,刚才你吩咐姑娘要吃东西,咱们往食盒里装饭菜的时候,不是被翠儿叫去清点宫里的赏赐了吗?我就让沫儿装了吃食,可是我刚才找嬷嬷熬得鸡汤,准备给王伯送去的时候,却不见了那锅鸡汤,我问沫儿,沫儿跟我说,往姑娘的饭食里,装了个白净的带盖瓷碗,而我也在灶台上,找到了这个原本给姑娘的银鱼酸汤。姑娘怎么说?早上的时候因为鸡汤就有些发脾气,这大过年的,怎么能惹过年不痛快呢”翡儿有些懊恼的说着。 颦儿皱眉打开盖子,见里面已经没有鸡汤,鸡腿也少了一只,想来是被新月吃了,但她觉得甚是奇怪“姑娘已经绝迹不吃鸡和喝鸡汤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姑娘许久不吃,想吃了吧,你没见姑娘吗?她怎么说?” “我没有见到姑娘啊”颦儿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跟翡儿说了一遍,最后“而且,王嬷嬷至今都没从姑娘房中出来。” “许是姑娘留嬷嬷陪她吧,你不是说姑娘遇到了很大的的事,这会定是害怕吧。” “姑娘讨厌与别人同宿,肯定会整夜都睡不着了。” “那,那咱们去看看?”翡儿也觉得反常。 “明日,明日再去吧,姑娘屋里的灯已经灭了,若是把她吵醒,这一夜都睡不成了,咱们明日一大早就过去,正好也当是给她请安。” “好,放在王嬷嬷在里面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难道姑娘有转性子了?今日宫宴上的汤菜也是一道炖鸡汤,那布菜的宫娥只是往姑娘眼前放的近了,她都皱眉避开了。”翡儿看着已经没剩多少的汤水,疑惑的道。 “你没听姑娘说,宫宴上的菜是最难吃不过的了,那鸡汤定是又老又柴。这鸡肉我撕碎了,加到粥里,明日给姑娘做个鸡丝粥。” “好,我帮你”说着,两个丫头就把碗里的大半只鸡撕碎,还做了些别的活计,就回去歇着了,临走还从新月窗前走过,里面静悄悄的,想来新月也累了,定是睡着了。 果然,梁渭睁开了眼睛,看向怀中,许久没有动的新月,她羽睫合着,嘴角上扬,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梁渭见她睡得很香,能在一个挟持自己的人身边睡成这样的人,也实在是个人才。月凉如水,梁渭闻着周遭好闻的兰花香,伤口都好似不那么疼了。 因为伤口,此时的梁渭也好不了那里去,浑身发热,意识还在这算是舒适的环境中,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他只能强打着精神,但也好不了那里去。 这世间,最难熬的,不是刀林剑雨,而是温柔乡中,把持住自己,不能沉溺的坚持。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梁渭被鸡叫从一段时间不短的假寐中叫醒,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己竟是如此的大意,伸手握紧手里的刀,却发现… 右侧的怀里,卧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她身上很热,于是在这冬日里,他正紧紧的抱着她,双手双脚,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梁渭竟然觉得有些羞怯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脚,而怀中的新月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像是想要为自己挣脱下一些空间,她小脸绯红,睡得别提多香了。 她还真的,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真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却被一阵杂声打断,梁渭眼神中的寒冰立刻就涌了上来,他抬头,看向敲了敲榻木,警告自己的王嬷嬷,她刚刚醒来,就见新月被他如此轻薄,这会自然是怒目圆瞪,却因为忌惮他会对新月不利,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梁渭缓下声音,道“我不会伤害她的,她救了…” 皱眉,梁渭不可置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会伤害她?他当然要伤害他,他还要拿着这个女人,去要挟容映,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最后要挟容映,对自己俯首称臣吗? 这可是最好的一道武器,自己怎么能…不伤害她呢? 新月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很是温暖,这是许久没有如此暖和的时候了,她有些愉悦的伸了伸懒腰,却因如此找回了理智,突然瞪大了眼睛,自己,居然在这个凶神恶煞的人身边,睡着了。 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新月,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览无余,如同突然出现在地平面上的太阳,照亮了着黑了许久的天,梁渭猝然的看到了这一幕,他皱紧眉头,因为他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而且跳的他很不舒服。 “嘶…噗…”如此,梁渭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脱力,头落在了枕头上,手里的匕首也因为失去了力气,而掉在了地上,他瞪大眼睛,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却眼前一黑,随后,什么也就不知道了。 第105章:错落(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事情发生的无比突然,新月看着匕首从自己的脸颊边划过,最后划断了一缕她的头发,但是紧随其后的,是梁渭倒在床上的声音,新月回头看向了梁渭,梁渭紧闭双眼,躺在那里,毫无生息。 新月赶紧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而胸口自的起伏,也证明他在呼吸。这让新月松了一口气,他只是晕了过去。 王嬷嬷看着新月,新月压下心中的惊悸,从床上下来,跑到了王嬷嬷身边,立刻解开了她身上的布条,拿下嘴里的布块,王嬷嬷拘身就抱住了新月,四下看看她身上又没有受伤的地方,新月见她被绑了一夜,胳膊都抬不起来,却依然扶着新月“姑娘,姑娘咱们快走,快去叫人。” “别,别去。”新月拉住了王嬷嬷,看着床榻上的梁渭,穿着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上了药,若是自己现在去引了郑宵来,必定是… “姑娘,这梁人凶悍的很,怕是醒了过来,必定会对咱们不利。”新月扶着王嬷嬷起来,弯腰又从地上捡起了梁渭掉在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中却不肯放下。 “姑娘”王嬷嬷站在新月身后,新月回头看了一眼王嬷嬷“嬷嬷,您知道吗?” “什么?”王嬷嬷也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人,问道。 “他是梁国的太子,他害死了容昭。我的父亲也是被他的祖父所杀,如今,我的哥哥也在大牢中,我…”说着,新月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姑娘…”王嬷嬷叫住了新月“若是您要了杀了他,老奴来帮您…” 说着,王嬷嬷就要从新月手里接过匕首,但是被新月牢牢地抓住了“他还不能死,他死了,还有别的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也有为他报仇的儿子。他的儿子再来杀我大哥的儿子,容映的儿子,这样,冤冤相报。最后…最后…”说道这里的新月,竟崩溃的哭了起来。 “姑娘,您心里有千般事,都说出来吧。”王嬷嬷见新月因为脱力而坐在了床边,扶着新月肩膀,可是新月身上肌肉绷紧,不肯放松。 新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对王嬷嬷说“嬷嬷,你去,去浴室收拾收拾,把血渍和他的衣服等物都收拾了,颦儿和翡儿想必马上就会进来给我请安,你先去稳住她们,再,再把颦儿小心的叫进来。” “姑娘的意思…” “他不能死,也不能由我交到官差的手里,所以我要把他交给别人。”说着,新月拿起刚才绑着王嬷嬷的布条,将梁渭绑了起来,拿走他身边的刀,然后落下了两边的床帐。 做完这些后,王嬷嬷也从浴室中出来,见新月正站在幔帐前,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您要不去换个衣服”新月听了,低头看自己的身上,左侧的袖子上,身上都是血,还有油污,而且已经皱在了一起,新月挥手,点点头“恩,我再去洗个澡。” 说着,新月慢慢的走到了浴室。清洗干净已经凝结在皮肤上的血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坐在一边的榻上,王嬷嬷也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梁渭的衣服也被她包在一个包袱中,放在新月身边,等她处置。 “去洗干净缝补好吧,他走的时候,是要穿戴的。” “是”王嬷嬷正好要出门叫颦儿,于是提着包袱,走了出去。 从新月身边经过的时候,从包袱中,掉出了一片羊皮样的东西,新月皱眉,王嬷嬷回头想要捡起来,却被新月抢先一步,弯腰捡起来。 只是看了看上面的字,新月就把它收了起来“去吧,把颦儿叫进来。” “是”说着,王嬷嬷走了出去,新月才展开手里的羊皮,果然,里面正是燕州的城防图。 燕州,是大聖直通北边梁国的咽喉之地。本来是燕国的国都,燕国被大聖和梁国联手所灭,瓜分国土的时候,虽然梁国拿走了燕国的大部分的土地,但这梁国,就是没能争来这块卡在喉中的重地。燕州屯了重兵,若不奇袭,根本就拿不下这块地方,所以,梁渭才会亲自来拿这张城防图。 新月将城防图拿在手中,思虑再三还是把它收了起来,这时颦儿已经进来了,见新月若有所思的坐在榻上,而一边的床幔落下来,正要上前去收拾,却被新月叫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颦儿听完有些腿软的坐在了新月的榻前,扶着新月的腿“姑娘,您没事吗?” 新月摇头,拉着颦儿,压低声音道“别声张,别声张。你且去晋王府找容映,对外说,是要谢昨日的事情,等他一个人的事情,就让他悄悄地,来我这里一趟,带两个侍卫。” “为何…”颦儿想问为何的时候,见到新月眼中的深沉,也只得不再问了,转身出去,去做新月吩咐的事情了。 翡儿跟在颦儿身后,见颦儿面色凝重的出来,上前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翡儿,姑娘今日累了,你去通知了王伯,把赏钱都发了,然后散了人都歇两日吧,姑娘近前,咱们两个和王嬷嬷伺候就好了。”说着,王嬷嬷也走了出来,双手因为沾了水,而冷的发红,翡儿赶紧上前,问“嬷嬷,您可是在浆洗什么东西吗?我来帮你。” 王嬷嬷拉下了袖子,对翡儿说“没事,对了,翡儿,姑娘之前养伤的时候,大夫给她开的,补血,疗伤的方子可还在?” “在的,我好好的收着呢。” “那里去药铺一趟,抓上三幅。”王嬷嬷吩咐道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翡儿关切的问。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得提前备着,再买些止血,消炎的创伤药来,这些都是常用的药,买来备着,总比用时没有的好。” “可是姑娘,今日是大年初一,药铺能开门吗?” “朱雀大街上的张氏药铺倒也开着”颦儿答道。 新月点点头“那里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在自六宝斋买些好吃的,昨夜我睡得着,咱们今日再开这场小宴。” 翡儿见新月一切如常,也就放下了心来,转身安心去办差事了。 见打发了翡儿,新月对阶下的王嬷嬷和颦儿说道“都去忙各自的吧” “是”二人都得了吩咐,散了去。 回到房中,新月关紧了门,不放心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梁渭,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胸口依然在呼吸,除此之外就好似死了一般。 胸口上的绷带,本来是流了血,还没凝固,又流出新的血来,现在倒是已经慢慢地凝固,不再流出新的血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没有多的血流出,快要死了。 新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冰冷又软踏踏的,想来他应该陷入了极深的昏睡中,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到了晌午,新月坐在廊下,等着颦儿和容映,但是颦儿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晋王呢?” “奴婢到的时候,王爷已经入宫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了,他府里的人说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奴婢留了口信给晋王殿下。” 新月细问了颦儿的见闻,见她办的倒也妥当,也就点了点头“下去吧。” “姑娘,可吃些东西?”早饭新月就说没有胃口,这都到午饭时间了,新月还没有吃东西。 “可有银鱼汤?我嘴里苦的很” “昨夜奴婢还好奇姑娘那里转了性子喝了鸡汤,有银鱼汤,奴婢去给您端。”说着,颦儿脚不沾地的出去给新月端汤。 王嬷嬷有些忧虑的看着垂落下来的幔帐“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要把他交给容映,到时候,是生是死,就让他自己处置了。”新月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 “如此,由晋王处理,确实也是个办法。”王嬷嬷认可了新月的做法,点了点头。 是夜,新月端着刚才王嬷嬷刚刚熬好的药,坐在床边,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碗了,而且新月也不敢为他去请个郎中,只能用自己重伤时的方子,至于他喝了,是生是死就是他的造化了。 “姑娘,宴已经…”翡儿走进了内室,第一眼就见新月侧身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手里端着药碗的新月,而她,正在亲手喂一个男子喝药。 “颦儿…”新月抬声喊道,颦儿不察,让翡儿进了来,于是颦儿赶紧捂住了翡儿的嘴,把她推了进来。 新月放下手中的药碗,垂着气“我本不欲把你牵扯起来,既然你自己发现了,来吧,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翡儿听了新月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发生了,挣脱开了颦儿的手,从头上摘下钗子,就要往躺在床上的梁渭刺去,却被颦儿从后面抱住“翡儿,你干什么?” “姑娘,您,您怎么可以收留敌国的太子,还为他疗伤。您是忘了他是怎么害的咱们。奴婢是东都人,与姑娘您不同,我们东都人,都是经受过梁军的屠戮的。奴婢的爹,就是死在乱军之中,被一个梁军一刀砍下了半个脑袋。奴婢唯一的亲人,我的哥哥应征入伍,为了抵御梁国,如今还在锦城那个地方受苦。奴婢,奴婢要杀了这个梁国的太子。”说着,翡儿怒道。 新月低着头,片刻才道“我的父亲,也死了,我的哥哥也在抵御梁军。我,何尝不恨” 新月怒的狠狠地拍了几下身边的床沿“可是,他死了,还有别的太子,他的儿子,会说我的父亲死了,我要为他报仇,再会杀了咱们的太子,一场大战,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但是,我管不了,管不了最后他会不会带着兵出现在东都,出现在金陵。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翡儿听了,依然怒瞪着眼前的梁渭,但是新月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对颦儿说“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冲动,我的恨意,让我立时就要了结了他,只是…” 新月没有说下去,而是让颦儿带着翡儿出去缓一缓。 颦儿和翡儿走了出去,新月端起手里的药,又往梁渭的唇边放了一勺,药落的极慢,一点点的从他的喉中滑下去,这让新月结合着刚才的火气,怒意也越来越浓,这会已经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碗丢了出去。 虞鹤与新月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人,乃是魔头转世,就连邪魔外道的人,都想要杀之而后快,可是正道的人,却道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不可为了一个人还没有做的事情,就苛责与他。后来这个魔头长大,果然杀了许多人,致使天下大乱。第一个杀的,就是那些满嘴天道正义的人。” 虞鹤说这就是个极其讽刺的故事,新月此时却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面对一个绝对会犯下大错的人,究竟要如何自处和阻止呢? 是夜,梁渭还是昏沉的没有动静,新月不敢去别的地方休息,怕有人会进来,只得坐在床边,王嬷嬷和颦儿都陪着她,翡儿依然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不肯过来。 新月也只能随她去了。 梁渭觉得自己胸闷的很,张开嘴想要大口呼吸,却就好似有冰冷的水,从他的四面八方涌来。 “救命,救命啊”他呼救,可是那刺骨的水,涌过来的更快,他被绑着手脚,眼睁睁的看着这水没过了他的头顶,岸上的人,怎么都听不见他的求救,而是有一道比水还冷的声音“殿下,再忍忍,我们自然是不会,把您淹死的,只是您要是再挣扎,您就得多受些苦头。” “放…放过我,母妃,我母妃在…” “您还不知道吧,玉妃娘娘已经被大王下令,赐死了。” “母妃,娘,娘你在那里?”水已经彻底将他淹没,他怎么也挣脱不尽,那没有尽头的折磨,是他每一日都要忍受的。 “哥哥,我好冷,好冷啊。”这个没有名字的小男孩,是十日前,突然训练的人,丢进自己的石头牢中的,他每日被血淋淋,差点死了的拖回来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就会为他疗伤,给他盖被子,照顾着从来没有被照顾过的自己,只是此时,他就要死了。 他就这么伏在地上,一声声的喊着冷,嘴里咳出了血,他是被… “殿下,注意您的眼神,您的眼中就算是喷出热火,也帮不了这个贱奴,奴才踢断他的肋骨,也是因为殿下您,不肯亲自踢断。所以,奴才才代劳的,不过他现在应该生不如死吧,殿下要不发发善心,用您手边的匕首亲自了结…咳…咳咳…”说话的那人,大口的吐出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喉中的匕首,匕首的把手,就拿在那个满目恨意的少年梁渭手中。 那个没有名字的小男孩,是除了自己的母妃外,第一个对他好,照顾他的人,可是他们,都这么死了。 但这都是这里的人,刻意安排的。让他失去所有他喜欢的东西。他们会送给他一只会伏在它身边的狗,然后第二天那只狗就会被血淋淋的在他身边,失去了所有的温暖,也会给他一个照顾他,为他包扎伤口的小男孩,然后命令他亲自杀死,如此,如此,周而复始。 梁渭已经不知道,如何付出感情,因为他明确的知道,他所爱必会失去,他所在乎的目光,都是那人的负担,就连他的太子妃,都只是训练的那些人为他安排来,传宗接代的人。偶然一次,他的手碰到了太子妃隆起的肚子,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的胎动,太子妃就被人在梦中,割去了头发。 他已经感觉不到温暖了,梁国多冷啊,冷的骨头中都是寒意,就连骨头,都是玄铁浇筑而成,他如何,还能…感受到片刻的暖意。 梦中,梁渭觉得自己做梦了,一个小男孩牵着一只大狗,走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狗露出了血盆大口,瀑着寒光的尖牙,向着自己扑过来。 那小男孩,也倒了下来,如同一只破布娃娃。 梁渭觉得浑身一热,就睁开了眼睛,照比热,他已经习惯了寒冷。 睁眼后,梁渭用了极快的事情,回忆起了发生了事情,他立时暴起,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刀,但伸手被牢固的布条团团绑住,他又受了重伤,如何能挣脱的起胳膊。 但是…梁渭定睛一看,自己很眼熟这个地方,这是…这是那个跟自己有仇,却帮了自己的女子的房间。 他转头看向四周,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他立刻警惕了起来,但等他看清楚四外后,发现整个房间,就只有睡在一边榻上的女子,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没有一丝杂音。 自己虽然被绑了起来,但是…梁渭运转了一下自己的内力,居然有在慢慢恢复的迹象,而腹部的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如此见,自己好似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梁渭用了内力,应该会很容易的挣脱了布条的,可他还没这么做就听到了脚步声,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个,有着极高的武艺。 梁渭不明来人是谁,只得继续躺着,等待来人。 门被推开,容映抖了抖身上的雪,不等颦儿进去通报,就推开了内室的门,一进门,就看到团在榻上睡着的新月。 他突然有些无措,抬起的脚步,不知是落下,而是就这么抬着。 直到颦儿跟了过来“王爷,您且先等一等,奴婢叫…” “我已经醒了”新月被推门的声音吵醒,从榻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容映“进来吧。” 容映来时一肚子火气,想着见到新月,非得大骂一顿这个大胆与梁渭一起待了一天一夜的女人,可是进门以后,看着她因为被吵醒,而带着血丝的眼睛,绯红的脸,还有有些乱的头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来的正好,他还没有醒,你,你快把他带走吧。”说着,新月从榻上起来,却因为腿麻了,而一脚摔在了地上,摔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姑娘,您没事吧”颦儿把新月扶了起来,而容映刚才看的真切,新月是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湿了眼眶,她的眼泪,就好似夜里的雨,又湿润又朦胧,萦绕在容映的心头。 “我,我没事。”新月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颦儿都把事情给你说了吧。” 容映点点头,也整理好了情绪“我,我会让我的侍卫,晚些时候,把他带出去,只是现在不行,我来的时候,郑宵的人也在附近搜索,险些被他发现,需要等郑宵的人把这里搜索过去之后,才能又下一步的行动,你找个地窖给我,我想把他藏起来。明日一早,难道郑宵不会来你这里搜查。” “我…”新月想了想,这山庄的地窖在那,新月还真的不太清楚,只得找来王嬷嬷问了。 说完后,容映走到床边,弯腰就要扛起梁渭,但是却被新月制止了“他的伤很重,你不是说郑宵明日才回来,今晚就让他在这里歇着吧。” “你…”容映在新月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你疯了?” “我,我只是怕他死了。”新月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他若是死了,咱们也都别想活。” “他死了,梁国大乱,出奇兵,比破了他梁国的寒都。”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这事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 “我知道你巴不得,可是你不也是在藏起他,不然郑宵发现。”新月皱眉,自己怎么在替梁渭说话,不是想好了,交给容映自己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真是…”容映实在说不出她糊涂,因为新月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分得清轻重,如果梁渭死了的下场,实在不是一时可担待的。如今梁国正是万里冰封,派兵过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随便你吧”说着,新月收回了自己拦着容映的手,但是容映却已经站直了身子“我今夜在这里,你们先出去吧。” 容映见新月眼下乌青,昨晚和今天都提心吊胆了,现在出去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第106章:错落(1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于是,新月领了颦儿和王嬷嬷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刚刚走出门,就见端着一碗补药的翡儿准备走进来。 “翡儿,不是让你好好在房里休息吗?”颦儿看着翡儿手里的药,突然有些戒备。 “药店的老板说,如果要服用药方上的药,就要另喝一份补药才能好得快。”翡儿端起手里的药。 新月接了过来,看了看手里的药,问道“翡儿,你且说这药,能送进去吗?” 翡儿听了,蹙眉道“姑娘,我只是个普通的丫鬟,那里来的毒呢?” “我…”新月并没有说完,而是把药递给翡儿“送进去吧,给里面的晋王就好。” “是”翡儿从新月手里接过药,新月也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但是目光澄澈,倒也让新月相信了她,让开了路让她进去了。 片刻,翡儿空着手走出来,见新月不过刚刚走下楼梯,几步就过来了“姑娘屋里的那个人醒了。” 新月皱眉,里面怕是有的闹,这就想转身回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容映说“你即是已经醒了,那就随我离开这里。不要在这里给她添麻烦。” 新月听到砰砰两声,好是布条断裂时发生的声音,只是听到这个声音,新月就松了一口气,幸好是容映来了,不然怕是立刻被梁渭给反杀。 梁渭看着手腕上,断开的布条,如果不是容映在,自己还真是不知道,要不要把它给扯断。 “你这么着急让我走,如何?心虚了?”梁渭抚着胸口,看着自己侧边的衣襟上,还有药味,想来,那个双颊绯红的女子,给自己喝了药。 “我可以带你去更安全隐秘些的庄子去养伤,这里实在不是你能久待得地方。”容映见梁渭又躺了下去,新月的床,铺了厚厚的棉褥,用锦披封着,是上好的拔步床,内延极深,宽阔又隐蔽,躺在上面又舒服又安逸,梁渭抬手把胳膊垫在脑后,屋中有焚香,但并不是新月身上的那味道,应该是为了遮掩屋中的血气味。 梁渭看都不看容映“我,就要在这里。”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在何处?”容映抬高了声音,怒道。 这倒是引得梁渭抬了抬头“如何?你还想杀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容映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剑。 “我可以走,但是我们的事没有结。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个女人的事。”不自觉的,梁渭手指间摩挲了一下,身上衣服的花纹,如此看,他倒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我没有什么女人给你”容映断然道。 “那我就要一个吧,就这个女人,三日后,我与应昌渡口离开,我要带着…”梁渭皱眉,看着欺身而来的剑,再见容映的神色,只见他低着声音道“你且就光明磊落的与我一斗吧。” 听了这话,梁渭笑了“你大哥,就算是在地底下,也很想听你说这句话吧” 随后,梁渭更是嘲笑的笑出声。 新月听到有摔碗盏的声音,皱着眉推开了门“你要是想发疯,去你的府里,摔你的杯盏,我房中的东西,都是我的心爱之物。” 果然,新月在地上,看到了自己的翠玉花盆,连带着上面种着的腊梅,就那么无辜的被摔成了碎片,落在了地上。 “你…又进来干什么?”新月看了一眼容映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种想法,一种…与现在他与自己营造出来的种种,不同的想法。 “我进我的房中,有何不可?”新月抬眉,压下自己的想法,抬起了头,看了梁渭一眼。 梁渭伸手,解下身上所有的布条,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现在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是没有用的。我明日一早,就会从这里离开,三日后,你且记着我说的话”说着,梁渭慢慢的走向了后面的浴室,而屋中只有容映和新月二人。 容映伸手,想要把新月拉到外面,却被新月一把错开“你别碰我?” “碰你?你都让别的男人睡到你的床上,我只是拉你出去说话,你就如此抗拒?”新月见容映眉头紧皱,说话也大声了不少。 新月皱眉,然后低声道“你就别装了。还有,我是不会跟梁渭走的。我若是被你或他掳走,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你要再见到我,那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新月转身走了出去,不过新月叹了口气,想来自己,是又要被掳去了,但是这次她不想坐以待毙,走出房门,就对王嬷嬷吩咐道“嬷嬷,若是我又那一日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就把这封信送去给我大哥。” 说话间,新月就已经写好了一封信,递给了王嬷嬷。容映出来正好看见,他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还要跟上新月时,新月却如同避蛇蝎似的,从一边的台阶处离开了。 新月坐在客房中的床上,她是个对床很挑剔的人,只是自那场梦里,自己就睡在缺了半阙屋顶下,用土砌的炕上,倒也依然睡得着。 新月已经很是疲惫了,伸手收拾好了枕头,躺在了上面。 王嬷嬷端了白粥来,然后把信又放在了新月的手里,新月笑“嬷嬷,你就能晚看透一会吗?” “这只是一个空信封,放在手中,也是很轻,奴婢怎么能看不出来。”王嬷嬷放下粥,将信封投入一边的炉中,燃起的烟升腾往复,片刻就化为了虚无。 新月接过王嬷嬷手里的粥,细细品了一口,还有一丝甜味,用勺子抽底搅拌了一下,就知王嬷嬷在其中放了糖。 “姑娘,那个梁国人正在池中沐浴”王嬷嬷对新月说道。 “你把他的衣物给他送过去吧,他明日就会走…” “姑娘,这衣服奴婢收回来了,上面破损的地方怎么办?”颦儿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梁渭的衣服。 新月见放在最上面的寝衣上,被剑刺刀砍的不成样子,实在是不能穿了,而外衣倒还算完好,新月放下手里的粥“缝补一下吧” 夜里,新月睁开眼睛前,就觉得有道目光在幽深的看着自己,等她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床边的梁渭,她轻咳一声“你们梁人,就是这么来与人辞行的?” 梁渭在她的床边站了许久,发现她就算是自己一个人睡,也是尽量蜷缩着,梁渭一开始觉得她冷,但看了看她身上的被子,和她发红的脸,知她不是因为冷。 会如此这般,也是因为心中孤独,没有安全感,可她一个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何时回复有过孤独,难捱的时候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新月就有所察觉,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走?”梁渭问。 “你这话问的好没有道理,如何?你还要赖在这里不可?” “但我也不是与人辞行了才走的人。”梁渭侧身,坐在了新月床边一侧的凳子上,接着月色,看到了桌边放着一只青瓷大碗,碗倒扣着盖子,里面应该是为新月准备的吃食,只是她并没有吃。 梁渭倒也不认生,掀开了盖子,一闻味道,尽是浓浓的米香,混合着酸辣的气味。 新月见他面上困惑,用勺子为他盛了一碗“这是酥肉年糕汤,晚上并未有人给你送饭,你也晕了一天,怕是饿了,这汤酸辣味美,你喝了身上暖和,好赶路。” “年糕”梁渭看着青瓷碗中,玉片一样的年糕,皱了皱眉“你们,倒是常吃?” “恩,年下做许多,一直到吃到来年。”新月点燃了蜡烛,本想和他说些什么,却见他的眼神,竟然有些惆怅。 “你们没有米,平时都吃什么?”新月问。 “多食肉,奶,有些地方可种麦子,但也勉强够温饱。”说着,梁渭喝了一口碗中,又酸又辣的汤,味道果然是很不错的。 “都说你们梁人高大有力,吃这些食物,自然是身体健壮。”新月说的也都是恭维的话,二人也谈不了什么别的话。 “你的看法倒也是有趣,但你不知道,我们一日一日的看着,仅仅是一河之隔,就能是鱼米之乡的大聖,我们梁人的心里是什么想的。” “自然是要夺过来”新月说出了梁渭没说出来的话。 “我们需要一块温暖地方,本来也是有的,那就是燕州。在那里种米,圈养鸡鸭等怕寒的动物,养育刚刚出生的孩子,休养生息,以慰藉那寒风中,生活了几百年的人。”梁渭声音越来越淡,说到最后,新月只能听到声音,至于说的什么,只是见他的眼神复杂,但是,眼神中有光,这是个,胸怀天下的人。 “燕州,与我们也是咽喉之地,让你们得了,我们去那里种米喂鸡鸭,养育孩子?” “不给,我自然只有抢了。”梁渭抿了抿嘴,喝了一口碗中的汤,见其中有些黑黑的点,问道“这其中,是胡椒?” 胡椒是从波斯而来的名贵香料,磨成粉放入汤中,倒显得奢靡。 “幼时,国师送给了我一支胡椒木,如今,倒也结出了果实。”新月没想到自己会跟一个敌国的太子,聊这些问题。 “胡椒木多用来辟邪除恶,你是受过什么惊吓吗?” 新月摇摇头,看向梁渭“倒也没什么,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梁渭放下手里已经见底的碗,看向新月“你说。” “你不要带我走了”新月对梁渭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你,可是个好的棋子,我握在手中,比把你放在这里,有用的多。”梁渭有自己的打算,若不是身上有伤,他现在就会把新月带走。 “我在这里做你的棋子如何?”新月抬头,对梁渭说道。 “你要卖国?”梁渭不可置信的看着新月。 “自然不是”新月怒道“我被你掳去,万一,没了我这新月,就有了什么望月,晚月。男人啊,怎么可能只把目光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我,时时在他的面前,他或许还能对我情根深种些。” “他一个晋王,尾行与你,就连我这个拿刀逼着你的人都妒忌,他如何不对你情根深种。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要立刻,拿回我的东西。”梁渭可以说是非常急切了,因为他的父皇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梁国慕强,这些年,他虽然也做的不错,但是梁国大将紫利刚刚被削了脑袋,自己的威信,自然也受了打击,尤其是在继任皇位这样的大事上。 他若是,再见的父皇去世之前,亲自带兵打下燕州,那他的皇位,必是稳当的很。 梁渭眯了眯眼睛,摸向了胸口,伸手对新月说“我,我的东西呢?” “你的寝衣被撕烂了,不能再穿了。你穿的,应该是我为我大哥做的衣服。”新月当然不承认自己拿了燕州的城防图。 “你装傻?”梁渭举起了靴间的匕首。 “若,若是别的,都被容映拿走了,你去找他讨要吧。”新月是把一些东西交给了容映,也是容映要的,但是这城防图,新月倒是自己,留在了手里。 “想你,也不敢。”梁渭看了看新月,也放下了手里的匕首“那城防图可在?” “我有一个疑问”新月道。 “你说”说着,梁渭点点自己的碗,新月拿起勺子,又为他添了一碗。 “城防图,一旦失窃,燕州立刻换防便是,等你回到了寒都,这城防图就是一个废纸了,你为何还…”新月看着梁渭的眼神,那带着讥笑的样子,让新月没有再说下去。 “换防?谈何容易。那燕州,屯了大聖整个北边,数十万的兵士。就连豫王的兵,也在此地。先不论两方为了互生细作,所以城防,驻兵之地,非战时,是不会互通消息的。更重要的,是我能在城防图上,知道哪些是燕州薄弱的地方,重兵总会屯在最弱的地方,他们就算是换防,也是万变不离其宗。还有,我是巴不得他们换防,一旦开始大规模的换防,我也只需用一股急行军,立刻就破了还没有安排妥当的地方。到时候,燕州军大乱,这样,燕州我两月即可破了。”梁渭甚是得意的对新月说。 新月又为他添了一碗汤“吃过了,就走吧。” “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就要赶我走了?”梁渭眉间带着两分笑意,倒也放松警惕了不少。 “其实…”新月想说出自己白天看透的事情,但是这样或许就会让梁渭对自己失去了兴致,没准还会一刀杀了自己。 “什么?” “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你很不简单。容昭并不善于带兵,但是身边有个最有经验的江晚和最会带兵的江扬,我一直找不到对他下手的机会,可是我只是让人引出了你那冲动易怒的哥哥,容昭竟然连通知,都没有通知江家父子一声,就带兵去救,我听他身边的俘虏说,他说,那徐新泰是他所爱之人的哥哥,若是不把他安全的带回去,那心爱之人,就更不会理他了。他竟为你,这样的冲动。若是他在去就徐新泰的时候,带上任何一位江家人,今日的局面,就会天翻地覆。如今,倒是让我,见到了,他口中,心爱之人。令我更觉得吃惊的是,你是二嫁之身,你原本的夫家,那位豫王,可是将我祖父砍下马的人。还有你要再嫁的人,万军中,一刀就砍落了紫利的脑袋。你身边,皆是这种,被我大梁惧怕的人,我如何能对你不感兴趣。至于,我要如何放过你?我不放,我也…”说到这里的梁渭,几乎是咬着舌头止住了话. 后面的话,新月没有听清楚,但是他说的“不会放过自己”,新月听明白了“我救了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啊,谁让你救了我,我若是死了,大聖和梁国或许会乱,可是你这岁月静好的小日子,怕是还能过一阵子,可是…” “啪”新月伸手,打了梁渭一巴掌。 梁渭惊讶的手里的碗都掉在了地上,错愕的看着新月。 “怎么,从没有人打过你吗?”说着,新月又举起了手,却被梁渭抓住了“没有,打过我的人多了。” “那既如此,我打你,你也要挨着。” “小娘子,你可知道,打我的人,都是下场吗?” “死吗?” “是的呢,你这个聪明的女人,如此,我不能破了我的规矩。” “那你便杀了我吧,放在我已经想好了,若是我还会落到你的手里,我就死。” “不过你求我,我可以饶你一命。”梁渭抓着新月的手站了起来,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梁渭是个身姿高长的男子,他低着头,看着眼中已经泛着泪光,却依然不肯认输的倔强女子。 “你做梦”新月断然拒绝。 “那三日后,我们渡口…嘶…你这个女人…”梁渭说着,就甩开了新月的手,往外面走去,但是刚刚与新月错身,胳膊就一阵刺痛,他回头,见自己的右胳膊上,刺着一只银白色的簪子,簪头还在新月的手里。 梁渭伸手,想要一巴掌挥开新月,却发现自己不舍得,左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就是抬不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几滴血落在了新月身前的地板上,而新月也拽出了手里的簪子,闭上了眼睛,迎接着梁渭砍过来的刀。 梁渭看着她又蜷缩在了一起,瑟瑟发抖着,怕极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求一句饶。 新月怕极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一直在等着冰凉的刀,可是她的鼻尖处闻到了一股雨后,散发着清冷气味的铁锈味后,唇间一热。 有风吹过,一个黑影从她身边掠过,之后是门窗打开的声音,这声音过了许久,新月才睁开眼睛,流着泪捂着自己的唇,她不敢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愿去想。 梁渭已经离开了,他从原路返回,抖擞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三两步就跃了起来,跳过了新月的庄子的墙,用轻功飞出了这院子的范围。 他将袖中的烟火弹上天,召集正在附近寻找他的暗卫,就当他找到了个安全的地方,等待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这是他没能察觉的。黑夜中,似有一只始终长在苦寒之地的雪莲,展开了平生的第一片花瓣。 梁渭这边刚走,王嬷嬷,颦儿和翡儿就立刻跑了过来,进来后,王嬷嬷就道“姑娘,老奴刚才看到有个黑影跳窗走了。” “是不是那魔头走了?”翡儿问,而颦儿也将披风披在了只穿着寝衣的新月身上。 “走了”这一日一夜对新月来说,度日如年,不过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姑娘,那魔头可有伤害你?你怎么哭了?”颦儿为新月擦眼泪。 而翡儿细心的看着地上的血滴“啊,姑娘,您流血了。” 新月摇头“没有,没伤害我,我也没有受伤,去,去把我的房中,他用过,摸过的东西,烧了,烧不掉的好好清洗一遍,快去。” “是,是”颦儿和翡儿见新月急切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去照做了。 王嬷嬷扶着新月,往一边的床上去了,再看一边已经喝了见底的酥肉年糕汤,就知二人定是聊了好一会,而且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嬷嬷,一定要收拾妥当,也劳烦你,前前后后的打点一遍,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在这几日是年下,在你跟前当差的人不多,知道的人也只有我,翡儿,颦儿三个侍婢,沫儿,翠儿我都打发她们去休息了,不靠近这边。” “那就好,那就好。我自除夕宫宴回来,就一直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明日在不露面,就会有闲话了,你明日一早,带着下人们,来与我拜年,我越是若无其事,就越不会有留言传出。” “姑娘,您的精神不太好,对外只说您染了风寒,休息一日也是没事的。” “不,不,就按我说的做。” 王嬷嬷见新月坚持,也就点了点头“是。” 王嬷嬷走后,新月又躺在了床上,胸中翻涌的情绪,让她,实在无法招架。 第107章:错落(1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第二日一大早,新月自床上躺着,眼睛睁了一夜,一刻都没能闭上,于是,天刚亮,新月就坐了起来,披上披风,慢慢的向外面走,走出睡房,往后面的院子去。 昨夜下了大雪,还没走到花厅,就看见一边不知谁种的药田上,有些凌乱,想到梁渭到自己的浴室时,手里拽着的药草,就是从这里采的。 新月皱眉,没想到还有带着药等着人救的人。坐在一边的大石上,新月垂着头,头发落了下来。梦中在豫王府的时候,新月也总是这样,披散着头发,那时豫王府的人只当她是疯了,新月伸手涌着长发,挑了一绺拿在手中把玩。 屁股还没有坐热,新月抬头就听到颦儿和翡儿大声的叫着新月“姑娘,姑娘啊。” 新月抬头,她们就看见了新月,往这边走了。 “姑娘可让奴婢们好找,怎么到这里来了?”颦儿走了过来,见新月还穿着披风,脚上穿着隔雪防水的靴子,才放下心来。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时候还早,你们还是去歇歇吧。”新月见翡儿和颦儿脸上都有倦色,于是就让她们去休息。 “奴婢们都是这个时辰起来,倒也习惯了,倒是姑娘,怎么起的这么早。”翡儿扯下腕上的布条,将新月的一头如瀑的长发,绑了起来,新月有交代过,女子就要把头发好好的梳理起来。 颦儿对新月说“姑娘,明日初三了,是与江家定好的,去跑马的日子,可是咱们还没有收到江家的帖子。” “颦儿姐姐,就不要这么一大早的说这些了。”翡儿固定好新月的头发,对颦儿说到。 颦儿也觉自己失言了“是,是,奴婢不该说这些。” 又是一桩事,新月伸手扶额,怎么自己总是遇见一桩又一桩的事,新月叹了一口气“他不来送帖子正好,我好免了这桩事。” 回到房中,换好了衣服,为了今日在众人面前露脸,还久违的,在发上别了一只软枝兰花的发冠,纯金镶嵌着红宝石,甚是华贵,颦儿从盒中拿出来的时候,倒是让翡儿眼前一亮“以往见姑娘衣着雅致,但也甚是朴素,从不爱戴什么金银之物,第一次见姑娘戴如此华贵的首饰。” “公主去时,将自己所有的首饰等物都留给了姑娘,夫人去的时候,也是将许多念想之物,姑娘只是从不喜欢戴。这只软枝的兰花冠跟那些比,倒也算不上什么。” 新月摸着自己发间的冠,她不喜欢戴母亲和姑母的东西,那些东西也都是一个个的堆在库中,上面垂坠下来的珠珞,落在她的发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新月都忍不住的说“都说人靠衣装,只是这一点的装饰,都让我这暗沉的脸,容光焕发了。” “姑娘在豫王府的时候,虽然梳鬓,但不喜戴冠,姑娘以后,还是要多这样打扮才好。”说着,颦儿在华冠周围装饰了一圈素色的绒花,耳间也戴了珍珠耳环,又精致又美丽。 “走吧”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往里面的花厅去了。 花厅是正对着前面的正厅,是接待亲近相熟的客人,家人的地方,还连带着用饭的地方,从这里,坐一坐,吃顿饭,这别庄的人,都会看到自己。 刚刚坐下,还未上菜,新月就有些咳嗽,倒是王嬷嬷端了一碗润肺的百合羹放在新月手边,新月见她倦色跃然脸上“嬷嬷,且去歇着吧。” “今日是新年后,姑娘正经吃的第一顿饭,奴婢要陪着您用完才好。”说着,翠儿,沫儿还有厨房的两个丫头,都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盒中的饭食,放在新月眼前的桌子上, 盒中的菜,丰富不说,更有一道锅子“这大早上的吃这些,倒是显得奢侈了吧。” 王嬷嬷看着新月让她把百合羹喝了,说道“没事,从现在起一直吃到晚上,都够你吃的。” 新月刚刚拿起筷子,就听外间传“姑娘,王管事带着庄子里伺候的人,来给姑娘请安了。” “进来吧”说着,新月放下手里的筷子,让人进来。 如此,王伯带着王大,颦儿,翠儿等一众丫鬟小厮,外面还站着侍卫,三四十人都在跪在地上“给姑娘拜年了” 新月笑,对众人说“诸位快起来吧,这一年也是辛苦大家了,新月也感念大家的照顾,赏赐自然少不了大家的,还希望诸位,今年依旧。” 王嬷嬷早就备好了礼物,算是原本的赏赐,今日的这份算是额外的了,诸人自然很是高兴。 新月见众人都高高兴兴的离开,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拿起筷子,夹起放的离她最近的鱼,这一口还没往嘴里放,外面就传“姑娘,江扬江将军来了。” “请进来吧。”新月往鱼往一边的锅子边上靠,让炉火可以暖烤着这道鱼,不至于冷了。 片刻,王伯迎了江扬进来了,见新月站在一边等她。 抬头望她,穿着一件桃花粉并着水清白的交领襦裙,平袖垂在腰间的锦玉带子上,双手交叠,屈膝一礼“将军来了。” “你今日…很不错”江扬从不在女子身上用心,等他觉得不错的衣饰,定是十分的亮眼了。新月抬袖,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头上的珠花首饰,笑了笑“多谢将军夸奖。” “给”说着,江扬从怀中拿出帖子“这是母亲让我给你送来的,一并还有我母亲送给你的节礼,除夕之后,家中发生了一件小事,倒也是耽误了。” “倒也无事,那里劳烦将军您亲自过来,找个下人送来就好。”说着,新月进引了江扬进来,新月见江扬穿着灯草灰的广袖常服,与他平日穿着的骑射服不同,倒显得几分青年人的神态。 “今日北营休兵,我也是从北营回来,顺路过来的,你在吃饭?”江扬看着新月身后的饭桌,抬袖坐在了新月身边的位置上。 新月见这一个两个的,都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自己不请坐就坐了,不让吃饭,就自己拿起了筷子。 江扬等了一会,见新月还站在原地,抬头问新月“这饭,我吃不得吗?” 新月皱眉“自然是吃的,我这里有用荷花酿制的夏露,我让人去给将军取一壶。” 说着,新月转身走出了饭厅,见颦儿端着酒壶走了过来,新月有些不舍的看着这青玉瓶中的酒“竟然是便宜了他。” “姑娘您一直舍不得喝,这今日要吃锅子所以才启出来的,要不奴婢端下去,掺点水?” 新月见颦儿已经在行动了,笑了“你这不是浪费吗?既然这酒不错,自然是要大家分着喝,端进来吧,拿浅口的杯盏来。” “是”说着,新月端着酒走了进来,江扬问“这可是掺了水的?” “我…”新月偶然想起,江扬打仗极诡,几里外就能听到敌军的马蹄声和兵甲的多少,何况是这一扇门外,自己与自己婢女的对话。 新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哪有,这可是刚刚启出来的,将军您送了我这么多的皮子和节礼,这一壶夏露酒还是能给将军您喝的。” 说着,颦儿拿来了浅口的酒盏,新月亲自为江扬斟酒。 “好香啊。”江扬皱眉,荷花本无大的香味,与清洌的竹沥酒同制成酒,原本细微的清香,被放大,还有竹子的香气,说着,江扬端起了酒杯,饮了一口,果然如香味一般,一贯入喉,与香味也甚是得宜。 新月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细细的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你怎么大早上就吃这些”江扬拿起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有些不敢下筷子了。 “除夕那日,我回来后,遇见了一些小事,回家后养了一日,今日恢复了。我的嬷嬷说我年夜饭就在今日吃吧,于是就准备了这些。这倒是我的嬷嬷最拿手的酥肉锅子,应该不比府上羊肉锅子差,尝尝”正好,锅子煮沸了,新月的肚子,也咕噜了一声。 二人开始吃饭,新月伸出筷子,加了一筷子清蒸黄鱼,放在唇齿间,好在还没有变腥,鱼肉是又有韧劲又新鲜。 “我听…我听郑宵郑大人说了,上次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如果回来晚了,就不必回来了,或者我来送你。”江扬尝了一口裹了滑粉的肉片,浸透了汤汁的香味,果然比一般的肉锅子入味,肉也嫩。 烩肉是六宝斋早起送来的,这季飞宇倒是会投其所好,总是派人送菜过来。 “倒也不必了,等过了年,我就自请在庄子中,为太后祈福,不会多出门了。再来就是,如我们一开始商量好的,太后有了什么不妥,三年的丧期一落,倒也大家都清净了。”说起太后,新月就没什么胃口了。 “你也不必担忧,我母亲每日都派人去问太后的情况,今日太后的精神很不错,多吃了一碗粥,药也都喝了下去。”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太后的大限,新月是很清楚的,倒也无力做些什么。 如此,二人开始吃饭,倒也相安无事。 新月喝酒倒也不紧不慢,江扬也是个能喝酒的,一顿饭过半,二人倒是先把清洌顺滑的酒喝完了。 新月笑了“都说梁国因为苦寒,天也亮的格外早,梁人早饭便要喝酒御寒,咱们也是学了一次梁人。” “梁国的酒又辣又烈,我都不能喝完一壶,但,那酒喝了,就甚是暖和,冬日喝了,确实可以御寒。”江扬品了品这盏中最后一口酒,与梁国的大不相同。 “这梁国,就没有温暖的地方吗?”新月又想起与梁渭说的话,有些困惑的问。 江扬点点头“梁国疆域辽阔,是咱们和北边的煜国的总和,但是那里地广人稀,更有雪山和雪原,终年不化。每年到了四五月份才会解冻,十月里就会结冰,一年适合人生活的时候,也就只有半年。而且也冷得,如咱们的初冬一样。耕种也只有耐寒的麦子,牛羊等动物也有厚厚的绒毛。不过,二百年前,还是有些好地方,比如说燕州,云州等地,当被当时的显贵窃去,成了燕国,一直到燕国被灭,如今燕州,在我们的手里,他们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 “如此,也难怪梁国想方设法的想要夺回燕州。” “是,燕州不仅是重镇,还有大片的良田。如果被如今,实力正胜的梁国夺去,那么大聖怕是有…你一个女子知道这么多做什么?”江扬说到一半,就看向了新月。 新月展眉“将门之后,自然是有所关心,而且这些都是哥哥,和父亲书上的有的,姑丈偶然也有说起过。” “怪不得”二人一顿饭吃的也差不多了,新月又留了江扬喝茶,茶喝到一半,江扬突然想起来“你的敦马何在?我去看看。” “说是明日跑马,我让马夫刷洗了一下,这会应该在热身吧。”说着,新月让颦儿去吩咐车夫把马牵过来。 片刻,新月听到了马蹄声,再看江扬,果然眉间有光,是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而且非常欣赏。 这匹栗色的大马,经过一个冬日的喂养,倒是皮毛油亮,膘肥体壮,新月也是十几日没见这马了,皱了皱眉,对江扬说“这马,都在冬日消瘦一些,我这马,怎么倒是吃的胖了起来。” 江扬早已经按捺不住,走下了台阶,去看眼前的马,一听新月这么说,拍着马屁股的手,顿了顿“这敦马,本身就不是消瘦的马,正是因为身条均匀,才会四肢有力,这鼻腔长,呼吸也快,心脏也比普通的马大了一圈,所以才会有超乎一般马匹的速度和耐力,你…还是小女子心性,会嫌弃如此一匹良驹胖。”说着,江扬拍了拍敦马腿上的肌肉,看得出来,养马的人很是用心,这马养的肥瘦相当,状态也极佳。 “取马鞍来”江扬吩咐道,颦儿看了新月一眼,新月点了点头,颦儿也就照做了。 新月见江扬如此喜欢这马,不由得有些骄傲的说“本想着明日再与你们瞧瞧,看看我这宝马良驹,今日让你提前看了,倒也是便宜你了。” “将军,马鞍”说着,小厮捧来了新月常用的马鞍和那日新月带回来的马鞍。 江扬没说话,而是反复查看了这两个马鞍,拿起了自己为新月挑的,窄一些的马鞍,亲自给她绑好,对新月说“骑上去试试。” 第108章:错落(1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看了看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我去换个衣服。” “前边正在征战,你这边因为衣服不合适,而回去换衣服。怕是等你换了衣服出来,你就已经被敌军所杀了。”说着,江扬拍了拍马鞍,固定的很是牢靠。 新月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脚蹬,摸了摸马的头“乖,三舟” 这匹马叫做三舟,只因为这马的父亲,也就是新月父亲的马,叫做一跃,徐新泰的马是这匹马的亲哥哥二语,于是新月的马,也就叫做三舟了。如此,就得了这个名字。 新月安抚过三舟,脚踩脚蹬,拉住缰绳,翻身就上了马。坐在马背,新月换了换姿势,坐直了身子,如此,新月看向了江扬。 江扬挑眉,她上马的姿势利落,干脆,也毫无惧色,真不愧,是将门之后。 新月坐在马背上,扬起了头,幼时父亲教她骑马,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骑马要找准感觉,新月坐在上面,心情愉悦,嘴角也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喜欢骑马?”江扬抬着头问。 新月笑“恩,很喜欢。父亲说,马蹄跑动前,就要想好,这马为何要跑,跑向何处?若是毫不去处,那就找准一个方向,等奔到马儿和人筋疲力尽的时候,那处就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徐兄说的不错。”想起新月父亲,江扬就露出了一个少年人才有的,回望高处的神色。 “跑一圈?”新月问。 “给”江扬伸手,将递给了新月“往北去是山地,有一条很长的跑马道,走吧。” 说着,新月接过了马鞭,勒了勒马缰,三舟也就跑动了起来。 只花厅又一条宽敞的石道,通往正门,新月在门口看到了江扬的马,而远处的长道上,出现了容映的身影,新月叹气,颦儿也骑了马跟了来,见新月叹气,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谁?”江扬已经走了过来,正在整理手里的马鞭,听见新月如此说,新月抬了抬头,江扬看向新月指的方向,就看见了站在骑马而来的容映。 江扬翻身上马,对新月说“如此,你也还不同我说一说你与晋王是怎么回事?” 这条长道,只会通向自己的院子,新月叹气,没有回答江扬的问题,而是问道“这可是会影响到将军您和江家的,您可是要抽身?” “你脸上,厌恶的神色毫不掩饰,想来,你是不愿的。我自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你。我们江家,虽然是太后的亲族,但也不是那些靠姻亲才会有今时今日地位的家族。父亲,大哥,我,何惧?” “是了,是了,也就只有你们江家有这等底气了。” 容映看到了并排骑在马上的两个人,二人正在说话,两个人甚是和颜悦色,倒是…倒也和谐的很,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甚是刺眼。 “走吧?”左边有一条马道,可以绕开容映,新月点点头,夹紧马肚,就往左边骑去。 二人跑了一上午,跑的新月都饿了。不过自己的这匹敦马,耐力极佳,新月许久未曾跑马,浑身都有些酸痛,二人一起,跑上了北营后面的山顶。 此地风景开阔,是新月第二次上来,但与第一次的心境不同,她翻身下马,裙子虽然有些皱,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这次,倒是心情开阔愉快的很。 此时日头正好,柔柔的落在身上,新月一手牵马,一手向上翻着,好似要把这么好的冬阳,落在掌中。 掌中发热,新月感觉好似有人将她的手握住了一样,这样柔软的触觉,让新月想到了容昭,二人也是在此地告别的,如果他能回来,也定会在这里见她吧。 “你哭了?”江扬拴好马,走到新月身边的时候,却见她闭着眼睛,眼泪自她的眼角落下,她浑然不觉。 新月有些慌张的擦干净脸上的泪,谁知心中情绪涌动,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江扬见她哭着哭着,就好似很累的坐在了地上,为难的说“你,你哭了?” “我…”新月有些哽咽,含糊的说道“太子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太子出征那夜,半夜离营,回来的时候,半阙衣襟都已经湿透了,想来,是来见你了?”江扬坐在了新月的身边,想明白了太子的行动。 新月没回答,只是点点头。 江扬继续说道“他的胳膊被砍下了大半,脖子也被砍断了一半,胸口中箭,腿也被乌木棍砸断了…” “够了”新月捂着耳朵,不愿意听。 “没了,就是这样。”江扬见新月心情激动,也就没有说下去“你啊,惹了两位皇子,一个在我的看护下死了,另一个快要把我给看穿了。我这快要不惑的年纪,到底是受的什么苦啊。”江扬偶也有轻松,会开玩笑的时候,同时他也看见了站在左边,毫不避讳看着两个人的容映。 “你当他是在嫉妒你啊,他不过是…”新月没有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如同一桩木头的容映,翻了白眼看了容映一样,又无奈的对江扬说“将军,你且把我娶了吧,这样你也清静,我也清静。我依住在我的这处庄子里,你常年在外带兵,我们二人,倒也是最好的搭档。” “我倒是乐得如此,只是,你就不要说傻话了。”说着,江扬伸手,用手指谈了一下新月的脑门。 新月吃痛,但脑子确实清醒了,刚才哭得稀里糊涂,脑子确实有些懵,掬手对江扬请罪道“是新月说傻话了,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江扬点点头“你啊,真的找到了想去的地方了吗?” 新月笑“没有,只是我随意找了个方向,一直策马而行。越走,越是被网困住。我想挣脱,挣脱了,也就自在了。”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颇有几分,几分看破红尘之感。不过也不错,自在了,也就开心了。”江扬回头,看向新月,新月也看着他,二人相视一笑,倒也坦然自若。 “擦擦眼泪吧,这风吹到脸上,把泪吹干,定是生疼。”说着,江扬递给了新月一个手帕,新月点点头,接过了手帕。 第109章:策马而行(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江扬骑马往自己的家中走去,他一贯独来独往,身后的侍卫,也是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 但是今日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如此看着江扬,发现他的马走的并不是直路,马上的江扬松散拉着马缰,任由马儿顺着车道向前。 江扬的思绪确实有些飞坠,没由来的,他想到了明日,又要与新月见面这件事情,又想起她金光闪闪的头饰和她雪中带粉的脸庞,这是他许多年未曾,会注意到的美丽。 一直到自家府中,江扬皱了皱眉,见自己的大嫂,正站在门口,而她在门口的原因,就是送走了一个坐着轿子离开的女子。 “大嫂…”江扬叫住了自己的大嫂,陈氏回头,见自己的小叔回来,笑着说“扬弟你回来了,可用饭了?” “在新月那里已经用了”江扬毫不掩饰。 陈氏一听,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道“哦,既如此,那你就去歇着吧。” “母亲呢?可在房中?”江扬想要去见庄老夫人。 “母亲刚刚见过了客人,这会应该在休息吧。”陈氏一时拿不准江扬为何有一回来就要见庄老夫人。 “我去看看吧”说着,江扬脚步不停,就往自己母亲的房中去了。 陈氏放心不下,也就跟了过去。 此时房中,江老侯爷也在,庄氏刚刚把茶放在自己丈夫手边,江扬就进来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儿体统都不顾。”江老侯爷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像一阵小跑而来的儿子,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不曾稳重。 “给父亲,母亲请安。”说着,江杨拘手给二人请安,这时陈氏也跟了过来“扬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坐下来慢慢说。”庄老夫人倒是很淡定,亲自给儿子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下手的座椅上。江扬怎么可能不理解自己的母亲的用意,她这是让自己,先仔细想想自己的话。 可是江扬等不了,不等坐下开口就问“母亲,刚才从府里出去的,可是姨母还有玉表姐家的庶女?” “是的,就是你姨母和那个丫头。”庄老夫人稳稳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抬头带着三分笑意的看着儿子,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一开始,我说给你做填房的女子。” “什么?”有次换到江老侯爷吃惊了,看向自己的妻子说“你最好好好的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过年的时候,亲戚间的走动,有什么不妥吗?”庄老夫人不以为然的说。 “你外甥女家的的那个庶女,什么时候能够得上我们家的门?”江老侯爷有些动怒拍了拍桌子。 “侯爷,我们两个人说好的,扬儿的婚事是我来做主的。”庄老夫人现江老侯爷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也就不再坚持了。 “母亲,你不是说,姨母只是来吃顿便饭的吗?”陈氏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婆婆有了另外的打算“你动了别的心思,新月怎么办?过了年,陛下就…” “大儿媳说的不错,等到了十六开朝复印,扬儿的封侯诏书,还有太后的赐婚懿旨差不多会一起下来,你这时搞这些小把戏,又有什么用?”江老侯爷忧虑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一向觉得她是敦厚的,现在怎么如此的头脑发昏? “扬儿的封侯定了?不是说等国丧过了才下来吗?”庄老夫人皱了皱眉,眼神间也有了些许的波动。 “这是太后要求陛下做的,你可明白太后的用意?”江老侯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江扬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的功绩,确实可以封侯了,可用她一个女人来…”庄老夫人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脸色都不好,声音也就弱了下来。 再看自己的儿子,他穿着出门时的衣服,可是衣摆有土,新靴子上也有缰绳勒过的痕迹,想来是去跑马了,至于是和谁,庄老夫人问“午饭时间刚过,你可用饭了?” “我从新月处过来,从她那里用了饭。”江扬声音带着三分情绪,是专门说给庄老夫人听的。 “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这个儿媳妇的?会料理日子,缝做衣物都很不错,我瞧着就很不错。”江侯爷说出自己的看法。 陈氏也帮腔道“是啊,母亲,新月这个丫头是真的不错,我也打听了,她在豫王府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的,豫王都亲自为她说话,不然豫王府那两个叔叔家的夫人说她的不好。” “我是最了解豫王的,只有得他喜欢的人,才会得他亲自的吩咐。”江侯爷一听,就更满意新月这个儿媳妇了。 “那日除夕,你们在大宴上也见到了,豫王府的那两个小姑子,还有豫小王爷都出言对她维护,那个高昌侯府的新妇,也是一口一个大嫂叫着她。那豫小王爷更说她还是自己的妻子,这种断不干净,不清不楚的关系,咱们还是别搀和了。”庄老夫人说出自己的顾虑,一说这个,江扬的心间也是一震,想起那日因为在宫宴中,被左右的大臣灌酒,没有第一时间为新月说话,还真是有些愧疚。 江侯爷看了一眼儿子,眼中淡笑道“那豫小王爷也没有说错任何话,那新月郡主,并无另聘他人,他就依然是豫王府的人。” 庄老夫人烦恼的正是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听说他们内府里有个妾室,不服从管教,顶撞了她几句。二人也没有什么恩断义绝之处,二人相互维护,甚是有默契。毕竟是做了六年的夫妻,别等到杨儿把她娶进了门,在和那个豫小王爷不清不楚的。” 江老侯爷听了,摇了摇头道“你这女人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新月是什么人,那是太后的孙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由豫王世子夫妇一手带大的。你也算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人,还有豫王世子夫妇他们是什么人,你心里就没点儿数吗?你别看这个新月郡主是个二嫁之人,咱们是大家族,以后更要带带连续,她必定要比你那个外甥女的庶女,更能帮着大儿媳妇,管好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我一向不爱插手这个后院儿的事,一是因为我相信你,再来我更是因为,这是我们成婚之初就答应你的。可是这一次的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想岔了,错过了这个女子,你可不要后悔。”说罢,老侯爷拂袖而去。 庄老夫人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和前来兴师问罪,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儿子,皱着眉道“她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吗?” 陈氏有些哭笑不得“是谁前几日一直拉着媳妇的手,说新月是个好相与的,以后嫁给了扬弟,更是会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扬弟这么年轻就封了侯,后府的事情,只会越多越杂,您不娶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儿媳妇,难道还要您亲自去为他料理吗?还是儿媳去?您是知道儿媳的,咱们家这一摊子就够我头疼了。” “我自然是晓得她的好的,她在闺阁之中的时候,我就关注过她。我就是怕她,不能一心一意的跟扬儿过日子,毕竟咱们扬儿…”庄老夫人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儿子比豫小王爷差,但是二人无论是年纪还是家世上,都是容旭要高一截。 “只要扬儿对她好就好了呀。我听豫王的二儿子的夫人柏氏说起,那豫小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只是见自己的庶长子哭了,就一把把新月从桥上推了下去,新月头上的那道疤就是这么来的。只要以后,扬弟一碗水端平,尊妻为正,星月定会踏踏实实的跟着扬弟过日子的。” “我这一直以为她头上的那道疤失足造成的,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事。定是因为这样,才把两个人少年的感情给摔淡了。”庄老夫人好似豁然开朗,随后又有些愧疚的皱眉“坏了,那日在大宴结束的时候,新月想给我打招呼可是我没有理她,她心里不会有什么吧?明日,明日可是你们去跑马的日子?等跑完马。你让她回来见我,她喜欢吃咱家的羊肉锅子,我会为她准备的。” 江扬皱了皱眉,他这母亲怎么一阵风一阵雨的,只是太后如果这么快就下了赐婚的旨意,是不是两个人打算好的计划,会有些改变呢?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怎么你还真的想娶了你表姐家的那个丑丫头?”陈氏见庄老夫人松了口,还想江扬等着哄几句,一抬头却见他在发呆,不禁的问了问他。 “想新月”江扬正在发呆,于是脱口而出。 庄老夫人一时以为自己听错,在看自己大儿媳妇错愕的脸,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你,你刚才说什么?想谁?” “没什么,儿子就下去了。”说着,江扬逃似的离开了庄老夫人的房间。 “这孩子,原本就是一幅少年人的样子,只是后来,心爱之人去世,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些,原以为他能稳重。可是一谈起情之一事,还是冒冒失失的,如同一个孩子。”庄老夫人刚才好似看见了江扬年轻的时候的样子,虽然他现在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 “母亲啊,等扬弟娶了亲以后,您就不要再多管他的事了。这些年他也有他自己的主意,或许你越是迫切,越是让他觉得紧,反而会适得其反。”陈氏劝着庄老夫人,庄老夫人也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新月这边,送走了江扬后,容映就立时走了过来。 其实江扬之所以会告辞,就是实在受不了容映这阴魂不散的,在背后盯着。 新月垂首,容映则已经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了。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昨夜的事怎么快就忘了,现在就出来跑马。” 新月听后,叹道“我是不会把梁渭,还有你的事,告诉江扬的,你就放心吧。” “你觉得呢?”容映总是打哑谜似的,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要不我对着亡父亡母发誓?”说着,新月举起了手,就要发誓。 容映伸手,想要拉住新月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你别碰我。” “新月,你真的要这么气我吗?”容映的语气软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正眼都不瞧他的新月。 新月叹了一口气“容映,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问”容映倒也干脆。 “你会回答我吗?如实的。”新月追问道。 “我…”这倒是容映没有想过的问题,因为新月好不容易跟他说话了,一时间他只想,与她多说一些。 “那就算了”说着,新月转身准备离开,却一时不察,被容映拉住了,新月回头,见容映点了点头“你问。” “你说你喜欢我?”说完,新月没由来的脸红了一红。 “你是我的”容映纠正道。 “那你告诉我,你是何时,何地喜欢上我的。”新月克服了这无用的羞怯,抬头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这,一时要如何说得清楚”这倒是容映没有想过的,好似一直如此。 容映回想着,他自小,初次进宫的时候,见千尊玉贵的容昭身边,就站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有双好看的眼睛,但是却从来不看自己,他总是想要得到她的目光,却总是弄巧成拙,在御花园等她,却吓得她摔了跤,想要跟她说话,却教会了她骂人,想要与她亲近,却又被狠狠地伤害。 在想与她自并州自己的王府见面,她依然被自己吓得摔在了雪地里,依然用自己教她的骂人的话骂自己,但是她却,屈身一礼,给自己道了歉。从来没有人,那些真正伤害了自己的人,从来没有给他道过歉,那时心中,一直有她的角落,就再也不能被掩埋了。 容映看着新月的眼睛,心中那个属于她的地方,又痒又痛,还,带着无以名状的欣喜。 “那好,你可利用过我?”新月问完,就替他回答了“自然,除了太子哥哥这件事。” “没有”容映倒是没有思考,就回答了。 “那你可会把我交给梁渭?” “你怎么会这么想?”容映不答反问道。 “你且回答我,可会把我,交给梁渭?” “我自然不会”容映笃定的回答。 “你再说一遍。”新月加强了语气。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难取悦,我说不将你交出,你倒是生气了?”容映真觉新月,有的时候,有些奇怪。 “你若是真的不想利用我,想保护我,那你就不要,在梁渭面前,装出一副对我含情脉脉的样子,你这样,只会让梁渭以为,抓住了你的小辫子。” “他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新月见容映的眼间,起雾了,那也就证明,他有想要隐藏的东西。 “是了,就是你将我推出去,推到梁渭面前的,你煞费苦心,怎么能功亏一篑。倒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新月摇头,这场对话再说下去,倒也没什么用了,新月觉得自己,真的要想法子,让容映离自己远一些了。 “你竟是这样想我?”容映觉得胸口处,有了深切的疼痛。 新月看了看自己鞋面上绣花,然后点了点头“容映,你说你喜欢我,或许是有一点,但是你不会拿我,和你一直想要得到的天下比的,因为你知道我在你心里的重量,是那么轻。你把我推给梁渭,也是觉得,你能在他面前演出你真的在乎的样子,才会让梁渭信以为真。但你可想过,梁渭发现自己被骗了,我的处境?我真的会死在这样的倾轧中的。你就想看着我死吗?”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容映没有解释,而是有些卑微的在请新月给他一个机会。 新月笑“容映,你大哥,仅仅是因为不想我受辱,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你若是想我信你,你也如此做好了。那梁渭还没有走远,你若杀了他,我便信你,甚至是依从你。”说着,新月笑了,有风吹动她发间的珠珞,与她的发丝一起,如同欲飞的仙子一般。 “你…还提我大哥?”容映原本想要掂量一番的,可是心中的愤怒,已经不允许他在理智了。 “我怎么不能提他。” “新月,徐新月,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如我一样的自私。他容昭是一心只为你,可是下场呢?怎么,我非得赔了我这条命,才能证明我的心吗?可若是我死了,证明了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又有什么用呢?你一直在考验容昭,他每一次都没让你失望,只是到他真的要打动你的时候,他不就死了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容映伸手,抚上了新月玉脂一样的脸,新月目若寒冰一样的看着他。 是,容映没有说错,他一点都没有说错。自己与容昭,确实如同他的催命符一样。她不是没有看不清这一点,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可是对你,我连想考验都不想考验。我自一开始,就与你说了,我只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放了我吧。” “坏女人”容映骂她,但是语气却温柔如说情话。 新月点头“恩,我是。” “我不想放过你”容映不经思考,说出了心中所想。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说着,新月错身躲开了容映的手,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容映没有在追她,而是看这自己的手,挑了挑眉,长叹了一口气。 新月骑在马上,思考着怎么摆脱眼前的一切。 一时并没有头绪,就连马都有些骑不稳了,这让新月想起父亲对她说的话“心中若有杂念,那么定会立身不正,深受其害的。”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呢?”颦儿也有些不安的看向新月“咱们刚刚从那个深宅的豫王府脱身而出,难道又要进这世间最复杂的女人窝吗?” “后宫?”新月有些自嘲“我何德何能啊。” “姑娘,您在颦儿眼里,是最好的姑娘”颦儿想起刚才容映说的话,于是立刻说出自己内心中所想。 新月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回到家中,新月有些疲倦,外袍未脱就坐在榻上发呆,王嬷嬷见新月刚穿的衣角上有泥土,坐在她身边为她擦去衣摆上的灰。 新月有些怔愣的问“嬷嬷,你说这世上,又没有一种药,喝了以后,别人就会当你死了,然后你就去过那无人认识的日子。” “有啊”王嬷嬷手下不停,回答了新月的问题。 “啊?真的有吗?”新月瞪大眼睛。 “是啊”王嬷嬷笑了“那叫金蝉脱壳药,书中有写,只是咱们无处可买。” 新月垂下眉,见王嬷嬷的笑容,就知她在逗自己。 “姑娘可是遇见难事了?”王嬷嬷问。 “是啊,很难的事。”新月垂下肩膀,无精打采的说。 “是了,以往的姑娘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只是,若是真的无法解决这为难的事情,试着放下身上的全部抵抗的力气,任由自己卷入其中如何?奴婢相信,依姑娘的聪明才智,定不会被全部吞噬了。”王嬷嬷还是擦不干净新月裙边的污渍,于是将她扶了起来,为她宽去了外袍。 “多累啊”新月一想王嬷嬷说的,自己正卷入这些事情中,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姑娘,您还有别的选择吗?”王嬷嬷问。 新月点头“我可以买一瓶金蝉脱壳的药。” “傻姑娘,要是有这样的好药,岂不是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瓶。”王嬷嬷又为新月摘下头上的冠,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新月却觉得无比的松快“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想戴这个东西。” “这就是姑娘您自己的选择了,您既然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新月点头“我的选择,我的选择” 又重复了两遍,新月苦笑“若是这世间的事,都由得我选择就好了。不过…” 王嬷嬷发现新月的眼神坚定了下来,只听她继续说道“不过,我确实要为我的选择负责,即便是…”即便是,粉身碎骨。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的好姑娘”王嬷嬷见新月总算是振奋了起来。 第110章:策马而行(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大年初三,一早新月就见是个晴天,她从床上坐起来,斜斜的靠在床边,看着窗外,隔着窗纸渗进来的光线,让她觉得浑身舒服。 “姑娘啊,你怎么还在床上?都日上三竿,您再不动作快一点就迟了。”颦儿端着洗脸水从外面走进来。 新月伸了个懒腰,又有些疲懒的躺在了枕头上“都说过年是最清闲的时候,我这怎么哪一天都有事呢?看来今年定是我劳碌的一年” “呸呸呸!不准姑娘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姑娘,你这一年呀,是最顺遂,最闲适的一年,以后每一年都是这样。”颦儿伸手把新月拉了起来,新月不得不从床上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坐在了妆台上。 今日要穿的骑射服已经准备好了。蓝白相间,到是在这难得温暖的冬日,有了几丝暖意,新月稳稳地踱了几下脚上的靴子,女子的骑射服,不比男子短裳,扎腿的轻便,除了要穿着长裤和靴子外,外面还有一条宽大的裙子,将整个腿都要遮住,新月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说是骑射服,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倒是不用穿那宽袖的长衫,让人有种轻便感,颦儿将新月的头发箍的紧紧的,先用浸了刨花水,紧紧的编成一条长辫,成团固定在头顶,又用发网包上,最后,用了两对的长簪固定住,新月晃了晃脑袋,笑着说“我就是顶着这头发,去上战场,敌军用到来劈我的脑袋,都不一定能伤到我的肉皮。” “姑娘,端庄些。”说着,王嬷嬷又把新月按在了椅子上,用一条玉带,在她的发包边,包了一圈,一是为了再固定一遍,二来是为了她的发间增添些色彩,展现一下她的身份。 新月也就任由她们为自己装扮好了,在看时辰,已经来不及用早饭了,新月有些戚戚的看着桌子上的瓜菜,白粥和紫米糕,也只能拿起一块紫米糕,趁王嬷嬷没有发现,赶紧放在嘴里。 出了门,马夫已经绑好了马鞍,又在马腿上,绑了绵带,马面上戴了银马面,这样会让马精神,乖觉一些。果然,三舟比平时气派了不少,新月见马夫也是一番好意,也就没有再改,翻身上了马,颦儿骑着另一匹马跟着,而翡儿,沫儿,并着王嬷嬷也是一道,坐着马车跟在后面。 新月系好头上的帷帽,帷帽上的兰花刺绣,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颦儿对新月说“姑娘,走吗?” 新月点头“走” 说完,新月挥起马鞭,加紧了马腹,如此,二人一起往城北,江家的养马庄子去了。 新月所住的城北,除了有一个离京城最近的兵营,北营,还有许多个,如同星点一般的庄子。新月之所以在城北安家,也是因为有这些庄子在,她一个女子住在城外,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而江家的养马庄子往北行大约四五里路就到了,此时刚刚日头过午,走至庄子前的马道上,就有四五个小厮,并着两个稳重的婆子,在旁引路,新月放缓了马速,一个小厮牵住了新月的马缰,另一个拘身对新月一礼“给新月郡主请安。”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家的几位小姐夫人们可来了?”新月问。 “大侯爷家的两个小姐,和夫人还没有来,不过,三爷带着叫少爷,表小姐来了。”江扬在江晚江侯爷家中行二,而镇北侯家的世子,比江赞的年纪大一些,所以江扬,也就成了这些小厮口里的三爷。至于少爷和表小姐,应该就是江扬的儿子江枫,以及江枫的表姐雅儿。 而镇北侯家的怜心,周浣,丘楹儿和她闺中的朋友,还没有来。 一听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到的,新月着实的松了一口气,有小厮为自己牵马,她也是乐的清闲。 从正门进去,新月下了马,由嬷嬷引着,往后院宽大的跑马场去,而自己的马,则留给小厮,由他牵着,从另一处路上去跑马场。 为她引路的婆子是庄老夫人派来的,因为今日女眷众多,有这些婆子在,倒也可以玩的尽兴。 从正堂穿过,再有北边的巷子,往里走了数百步,才来到后面的跑马场,这个地方伴着后面数十里的山头,都是江家的地,那山头上还养着一些猎物,可供来这里跑马的人打猎什么的。 新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江扬正牵着一匹小马,小马上坐着他的儿子,十岁的江枫,而他的表姐雅儿,人是坐在跑马场旁边的棚子里,有些无聊的看着马场上的人。 新月一走进跑马场,就吸引了这三个人的目光,江扬把手里的缰绳递给江枫“我去迎一下新月郡主,你自己慢慢的骑。” 江枫想来也是懂事,并没有说什么,新月就见江扬往自己这边走来,新月脚下也没停着,往前面走去。 二人只跑马场的外围碰见,新月拒身“可是我来迟了?” “没有来的正好,你的马呢?”江扬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她的马。 新月笑“还不是你的前院不能进马,你府上的小厮,只能从后面把它牵过来,来了”新月用手指着江扬身后,江扬就看到了三舟高大的身影。 “可来看看我的马?”江扬有些得意的说。 新月甚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轻松的表情,说道“昨日不是见你骑了吗?” 江扬你一笑“昨日正巧没有把它骑出来,所以,不敌你的三舟,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看一看我麾下的战马,绝对不会输给你这个。” 说完,江扬吹了个口哨,口哨的声音不响,却传的很远。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新月就听见了铿锵的马蹄声。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匹浅栗色的马,那马的颜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又要比金色稳重,而且这匹马的后蹄要有力并长一些,这马,是最适合翻越战场中的障碍,又能快速行军的,十足十的战马。 江扬见新月都看呆了,就知道她是懂马的人,又吹了一声口哨,那脾浅栗色的马好似听得懂人话,转眼间就稳稳地停在了两个人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任由江扬抚摸它的脑袋,新月刚要伸手,那匹马就警惕了起来,簇身就要我们这边奔,但新月看的明白,这批马儿竟然如此的聪明,还会做假动作,起到让敌人惧怕的作用,不过,新月并不吃这一招,她没有躲开,倒是下了江扬一跳,江扬立刻收紧手里的缰绳,可是自己马的马头,却挫着新月的身子而过,被新月摸到了头,这匹马,最喜欢别人轻柔的摸它的头,只是一般见到它的人,都很是惧怕它的大块头,或者是被自己的假动作,吓得大惊失色。而眼前如此淡定的新月,到时让这颇通人性的马,有了一些好感。 新月摸着柔软的马鬃,再看它乌亮乌亮的眼珠,眼皮上还有厚厚的睫毛,倒很是漂亮呢,开口说道“这可是燕山马?” “没错,这是敦马和燕州本地的马相结合,得的新品种。不过才有二三十年,繁衍了两代,不过,这种马非常适合为战马,尤其是适合燕州那边的地况,所以这种马也只在军营里有,你是如何认得的?”江扬没想到新月能够知道这马的品种。 “将军你总是忘了,我的父兄也是战场杀伐之人,不过这燕山马,但是容旭的所爱。我听他说起过,这种马也只有将军你的营中有个几千匹的好马,除此之外,都是凡品而已。”说着,新月拍了拍这匹燕山马的脖子,问道“这马可有名字?” “紫云”江扬也拍了拍紫云的脖子,却见它脖颈间,有几片白色的云彩状的毛,掺杂其中,竟然也有一丝微微的紫色,新月笑“竟还如此神奇” “可能那匹马本来就有梁国马的血统。”江扬这句话是个玩笑,梁国有一匹名马,名唤紫电,是上一位梁帝的坐骑,被豫王所杀。传说,这紫电奔跑起来,就如同天上紫色的闪电一般,又急又快。 江扬本以为会冷场,没想到新月会心一笑,接茬说“不过,如果这匹叫紫云的马,跑起来,跟天上的云彩一样慢就坏了。” “你竟也明白这个笑话”江扬觉得有人懂自己,心头觉得无比痛快,伸手拍了拍新月的肩膀“不错,不错。” 新月笑,同时看向紫高气昂的紫云,不禁来了兴致“真的是一匹好气派的马,不知大人可否给我骑一骑?” “你要骑它?你的肋骨可长好了,这么快就忘了疼?”江扬上下看了看新月,这匹紫云。要比上三舟高一些,不知道她这小胳膊小腿的,驾驭,还是驾驭不了紫云。 “试试就知道了,不过这是将军的马,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还请将军从旁为我护着些。” 江扬听了,点了点头“随你吧,那你可小心一些。”说着,江扬一手拉着紫云缰绳,又按着三舟的绊子,翻身骑到了三舟的身上,三舟后退几步,感觉到了江扬那无法质疑的力量,立刻就乖觉了起来。 新月看着此时有些孩子气的江扬,他骑自己的马,其实是在报自己,想骑他的马的仇。新月笑着,但也学习着他刚才的样子,先是又快又稳地坐在了紫云的身上,又下沉身体,用极大的力量控制着紫云,很显然她的力气没有江扬的大,而且紫云确实比三舟要有力量多,紫云推后几步,又迅速往前冲了三四米,这样反复两次,新月依然下沉身上的力量,让紫云畏惧自己,慢慢的紫云有些疲倦,而新月的力量也消耗的极快,不过,现在绝对不是放弃的时候,不然的话自己就会被紫云撂下马背。 江扬抓紧前面的缰绳,时时看着马背上的新月,好在她摔下去前,牢牢地抓住她。可是没想到的是,新月夺过了他手里的缰绳,下沉力气,就骑着紫云在马场跑了起来。 江扬吓了一身冷汗,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里,和已经跑出去快一百米的新月,他很不喜欢这种,没有把握的感觉,于是他驱动胯下的三舟,往新月的方向追去。 新月一直觉得三舟是一匹好马,它也确实是如此,不过跟眼前的这匹紫云马比起来,真的是差的远了。尤其是在这脾气上,紫云的脾气实在是太烈,它为了能够甩下新月,真的是拼了命的在马场跑动,新月除了抓紧马缰,就是将身体所有的力气下沉,这样才会给紫云一个被控制的感觉,不过紫云可是上过战场,见过大世面的好马,实在不是心悦,一个小丫头一时半会儿可以驯服的,新月垂下了胳膊,因为她感觉自己上半身的力气已经用完了,如此正准备松口气的时候,紫云挣扎的就更厉害了。新月顿时觉得头疼,自己也年纪不小了,怎么一看见好马,就做这种愣头青的事,有个成语叫做骑虎难下,新月现在是骑马难下,她将求助的眼神看向江扬,江扬也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与她有一头的距离,新月后勒缰绳,让紫云的速度慢一些,江扬伸长手臂,一把就抓住了紫云的缰绳,又举起马鞭,在紫云的身上,不紧不慢的抽了两下。虽然这两下看上去并没什么,但是对于一匹十分高傲的马来说,是带着警告和羞辱意味的,紫云先是慢慢的放缓了速度,随后,又好似带着不甘,向前跑了几步,听见江扬的呼喝,也就再也不往前,停在了江扬的身边。 江扬骑着三舟追上,他本以为会吓的新月花容失色,但是他追上去以后,见新月脸被风吹的通红,嘴角带着大大的笑意,露出雪白的牙齿,声音也大了起来“真的是好马,跑起来真的是过瘾。我还要再骑一圈,还请将军陪伴?” “你还是先歇一歇吧,等她们来了再说也不迟。”江扬一时拿不准新月,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所以。也只是想让她暂时休息一下。 “她们来了,我怕是就不能这么尽兴了,来”不等江扬回应她,她就挥舞起鞭子,拉扯着缰绳向前。 江扬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是一位征战四方的将军,曾经于千军万马中,来回数次,又可以一剑斩向对方将领的头,但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一个小小的,正在疾驰的人儿,她很快的转了一圈,从他身边经过,手臂不稳,有些哆嗦,不过依然下沉力气,根基打的很正,好似不会摔下马去,江扬却依然放心不下,纵身跟着她,一道向前。 容映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这一连串,如同银铃响动一样的笑声,他骑在自己的乌雎马上,看着那个蓝色的身影,以及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江扬。 他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新月这样笑,又好像从听到的那一刻就开始怀念,此时的她,明艳的如同头顶的冬阳,温暖的,似寒夜里的碳火。 而江扬也笑了,这是一个如同钢铁一样的男人,他心硬如铁,身坚似钢,同时,他也是个深情的男人。只是此刻在新月的面前,他是一个快乐,被吸引着,又重新开始爱别人的男人。 容映不会看走眼,此时他断定,江扬爱上了他的女人。这是他绝对,绝对无法允许的。 新月再用尽全身力气前,总算是被江扬抓住,她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追上了自己,不然的话,自己真的要一头栽下去了,新月对着江扬,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起来,掬起酸痛的手“真的是多谢将军了,如果不是您,我怕是又得摔断一根肋骨了。” 江扬翻身下了马,伸手给新月,新月看着他上翻,带着茧子的手,有些犹豫,但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由他扶着,从马背上下来。 江扬摇摇头“你啊,平时不声不响的,怎么如此的野性难驯,这紫云,可是认过主人的烈马,你能骑着它跑这么远,也真的算是有些本事了,来,去旁边歇歇吧。” “将军,晋王殿下来了。”见江扬从马上下来,江家的小厮立刻上前回报,新月一听,看向小厮刚才过来的方向,容映果然骑在自己的马上,正一动不动的看向这边。 “快请,我去前面的亭子见晋王。”说着,江扬拉动紫云的马缰,问新月“一起走过去?” “好”新月点头,也拉起了三舟的马缰,二人并肩,往一边专门用来休息的棚子走去。 “看来,你真的是得好好地想个办法,把晋王打发了。你如此讨厌他,他难保不会一时激愤,强迫你嫁给他。依他的身份,这事并不是很难。” 新月也是知道的,点了点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且我也没什么利益可以让他图谋的,他与我,不过是一时的脑热,我可不想,将我的终生,都托付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你倒是通透”江扬赞道,又问“用不用我帮你。” “要不,我们的婚约,就定的长一些,我是你的未婚妻的话,他终究不敢冒天下大不为而放肆。”新月同江扬商量。 江扬点头“目前看,也确实是如此了,可现如今他是个皇子,或许还可以拦住他,可是他当了皇帝…” “他要是相当皇帝,就必须得娶一个女人,有那个女人在,是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新月倒是巴不得他赶紧做了皇帝。 “柴郡主?”江扬也是个通透的人,虽然是个武将,但也对朝中的事情,洞若观火。 新月点头,江扬回想了一下,然后对新月说“她确实不太喜欢你。” 新月无奈“那将军您的压力也就更大了,会同时被未来的帝后所不喜。” “我们江家,都是宠辱不惊的人。”说着,江扬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眉间含笑,好似还没从刚才那场激烈的跑马中,缓过神来,嘴角的笑也很是舒缓,如此,有暖风拂面,春日也悄然而至了。 走到棚子处,江枫和雅儿,并在新月和江扬身后,四人拘身给容映请安。 容映皱眉,看在站在江扬身后,低着头,眉目清淡的新月,眼间的雾气,又浓烈了上来“平身吧” “王爷怎么今日过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江扬站直了身子问。 “那日自镇北侯府中赴宴,听说了今日这里有场跑马会,本王回京以后,一直没什么好的去处,本王的马,都在马棚里待得都落了灰,本王自然想来凑这个热闹。” “原来如此,只是今日都是一些臣家中的女眷,一会臣堂兄家的女眷也会过来。有女眷在场,恐不能让王爷您玩的尽兴。”江扬这是并不欢迎晋王的意思。 容映何等聪明,自然听得出来,于是挑了挑眉“本王听说,后面整座山都是你们江家的地方,刚才在前院,本王也看到了一些,关在笼中,等着狩猎的猎物,不如这地方让给女眷们,本王,与江将军,和想要打猎的女眷,去打猎?” 容映把女眷二字咬的极重,但是他看得出来,新月是极想要去打猎的。 “这…”江扬看了新月一眼,从新月眉眼间神色,也是知道她想要打猎的。 “如此,那就请王爷稍候。来人…”江扬唤来了家仆,让他们去后山,把早早准备好的猎物放了,再驱赶一番,好让打猎更有趣一些。 “那就请王爷先热热身,新月,你去前面迎一迎怜心她们吧,看时间,她们也已经到了。” 新月点头,翻身上了三舟。 坐在三舟上的新月,足够让每个人都眼前一亮,她雪白的颈,明艳的眸,都是人们追逐的焦点,而她却浑然不知。 颦儿追上新月,二人顺着来路,往门口去了,颦儿回头看了一眼晋王和江扬,回头对新月说“姑娘,咱们还是把帷帽戴上吧。” 刚才刚刚到跑马场,新月就把帷帽摘了,她不明白颦儿,为什么又让她戴上“为何?” “晋王,还有江将军,刚才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姑娘的你的身上了。”颦儿对新月说。 新月笑“你说晋王,我知道,不就是看好他的猎物吗?至于江扬,你是看…” 第111章:策马同行(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正跟颦儿说着话时,就看见了柴壁君的身影,她穿着淡青色骑射服,高耸的发鬓上带着两只华贵的金簪,显示着她高贵的身份。 “姑娘,你怎么不说话?”颦儿好奇的顺着新月的目光,也看到了柴郡主。 “我正说要去外面迎你们,你就来了,可是跟怜心一起过来的?”新月拘身,笑着问。 柴壁君欠身一礼“我与怜心一前一后,想来她也是到了门口了。” 新月点点头“请郡主里面稍坐,我去迎一迎怜心。” 二人简单的打了个照面,新月回头见今日好似格外友好大方的柴壁君,虽然不至于觉得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但也是觉得很是稀奇。 但见她进到跑马场中,端着步子,慢慢的往棚子走去。 “这柴郡主好似有些不同的。”颦儿有些好奇的对新月说。 “没什么不同啊”新月笑,真不愧是自己身边的丫头,一语中的。 颦儿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总之郡主从气质上,到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她们家,是皇后世家,好不容易又要有新的皇后了,自然不会和我们一样了。”如果新月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一两个月,就有了一位新的晋王妃了。 想到晋王妃,新月抬头,看着正从车上下来的怜心,她的笑容,也深了起来。 怜心见到新月,甚是开心,伸着手,小跑着来到新月的面前。 “那里有你们这么做主人家的,我这客人来了都半个时辰了,你们竟姗姗来迟。”新月看着怜心的手,抬头看着正在下车的周浣和丘楹儿。 “见过新月郡主”周浣与新月最是相熟的,屈身一礼不过是与她玩笑。 新月佯做怒意,伸手做打她“叫你打趣我。” “哎呀,姐姐做了郡主就是不一样了,下手竟这么厉害了。”周浣捂着新月手落下的地方,装作新月打的很厉害的一样。 “好了,好了”丘楹儿身为周浣的大嫂,自然也有气度一些,拦着周浣的肩膀,让她不要闹了。 新月笑,看着正从一边下马的两个青年男子,周浣看了一眼左边那个面色有些黑的男子,二人把马交给小厮后,也走了过来。 “新月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婿”周浣有些不好意思的指着自己的丈夫。 江宇拘身“在下江宇,见过新月郡主。” “那日在怜心的及笄礼上未见大人,今日初见,倒是小女应该见过大人”说着,新月也欠身一礼。 “郡主折煞在下了”江宇去年科考,与瑶儿的夫婿曹捷为同僚,不过曹捷外放,江宇在刑曹谋了个五品侍郎的官职,也算是起点不低,青年才俊。 “郡主,这是我的夫婿”丘楹儿倒是大方了不少,这是镇北侯家的第三代的长子,江瑞,是个身姿高大,很有气派的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如今在户曹为四品侍文郎。 “江瑞见过郡主。”江瑞拱手与新月一礼。 “那日是见过大人的,今日也是有礼了。” 几人互相问礼后,江家两兄弟从另一个门进来,与女眷同行不成礼数。 新月对几人说“江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晋王也来了,正说要放猎物打猎呢。” “啊?还要打猎?”周浣也堪堪只会骑马,有些问难。 “我倒是嫁到金陵后,一次猎都没打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弯弓。”丘楹儿有些手痒,她是东都的女子,东都是大聖原本的国都,也是开国张皇后的家乡,那里的女儿,自然要比金陵的娇小姐们善武些。 “我见小厮们正在立靶子,我们可以先练一练。”新月也有些没底,握了握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自己可还有拉动弓弦的力气。 走至跑马场,江家兄弟二人已经到了,正拘身与晋王和江扬行礼。 怜心走在最前面“小叔叔,姐夫。” 怜心的这句姐夫,倒是叫的众人都懵了,但只有容映倒是淡然,点点头道“可都到齐了?” “回姐夫的话,人都到齐了。”说着,怜心四下看了看,看见了正稳坐在棚子里的柴壁君,声音不大的说了句“她怎么也来了。” 新月顺着她的目光,这柴壁君来,竟然是不请自来。 不过,怜心也很快的调整好了状态,笑着走进了棚子里。新月一开始觉得怜心的性格跟瑶儿很是相似,不过看她这变脸的功夫,也知她确实比瑶儿技高一筹,适合以后,在宫中生存。 “我叫了几个好手,也挑选了几匹甚是温顺的马,两个侄媳妇和怜心就在场中活动活动吧。”说着,江扬命人把她挑选好的马牵了过来,新月见都是个子不高,敦厚温顺的马,非常适合女子骑。 “小叔叔,不是说要打猎吗?”丘楹儿也顾不得自己的端庄了,有些急切的问。 江扬笑了“这么沉不住气,看来这几年金陵的生活,依然没能磨平你的性子。放心吧,有打猎,只是现在山上的野兽还要再赶一赶,还要围住栏杆,不要伤了人,且得等一会呢,你先热热身,那边有靶子,也去练练臂力。” 江扬是很欣赏将门出生的姑娘的,丘楹儿不仅是东都女子,其父丘大将军也是江侯爷的老部下了。 “好”说着,丘楹儿拉着周浣去挑马,而怜心也拉着柴壁君,往马匹身边去,这时新月才意识到,不是每个女眷,都有一匹,新月这样的好马。 如此,新月看着一边,自己的马三舟,那般威风凛凛,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扬也看出她的局促,笑她道“这会觉得自己的马大了,刚才不还闹着骑我的马?” “早知道将军您会备好马,我就不带三舟来了。” “你这好马可不是放在马棚里的,我让人去溜它几圈,一会骑马也有力气。”说着,江扬挥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小厮往三舟身边走。 “紫云呢?”新月看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刚才那匹野的不行的马。 “将军,将军,您看见小少爷了吗?”新月话音刚落,江枫的贴身嬷嬷就跑了过来。 再看棚子里,只有正在喝茶,并不会骑马的雅儿,场上也没有江枫的身影。 江扬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来人,去找…” “嘶…”一阵马嘶声,新月皱眉,江扬更是整个人身上的肌肉都收紧了。 紫云从北边狂奔而来,而骑着它的人,正是江枫。江枫只有十岁,腿不够长,根本踩不住马镫,给紫云施加压力,所以,性子傲惧的紫云,自然不受他控制,想尽办法想要把他甩下来,好在江枫会骑马,手紧紧的拉着马缰,向后拉着,依然试着想要驯服紫云,但是他这个样子,是最耗费力气了,不一会就会因为力气用尽,而被甩下马去,这么高的马,这么快的速度,江枫掉下来,非死即残。 江扬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好此时三舟从他的眼前经过,他几步跑到了三舟身边,抬脚上了马,容映也很快反应,他的马就在他的身边,二人同往江枫处奔去。 新月皱眉,见二人一左一右,而紫云可是战马,反应极快,立刻就躲出了两个身位,越过了二人,拐了弯,往更远的地方跑去了。 江枫真不愧是江扬的儿子,就算是如此,也是咬紧牙关,不肯呼救,用腿去够马镫,新月看出了破绽,如果从左侧绕进去,迎头与紫云而对后错身,就可以把江枫抓住。 新月看着不远处的一匹白色的马,这匹马要比三舟强壮一些,腿部肌肉厚实,想来也是匹好马,于是新月从颦儿手里拿过马鞭,翻身上了这匹白色的马。 “新月,不要…”江扬听到身后有马嘶之声,回头时,见新月两个纵身,已经骑着白马从左边抄过来了。 “怎么了?”容映听出了江扬话中的急切。 “那是…亡妻的马白雪,已经快二十岁了,算是匹老马了,所以性子也就硬了一些,自从亡妻去世后,除了我,好似无人能…新月,停下来。”江扬见新月一个不稳,侧身就要被白雪撂下去。 新月听到了江扬的解释,额头立刻就出了汗,怪不得这马儿刚刚跑起来,就一直梗着头,新月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能让它掉过头,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一个不察,白雪踏上了一块木块,新月身子一歪,她下意识的加紧双腿,又双手并紧,抓住了白雪侧边的缰绳,跟着白雪跑了二三百米,才稳住了自己,坐回了马鞍。 江扬见新月稳住了自己,不由赞道“真的是好反应,新月,你快停下来,王爷,你从这边赶,我只北侧去追。”说着,江扬调转了方向,按照新月的思路,去追紫云了。 新月放缓了马速,但三舟和晋王的乌雎都不是紫云的对手,而白雪,新月刚才骑了,是三匹马中,最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下江枫的马。 “白雪是吧,你是张夫人的马,倒是我冒犯了,可是你看,你看那马上,是张夫人唯一的儿子,为了生他,她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你真的…”白雪好似并不想听新月废话,或许根本也听不懂,只是有些不耐的往前一跃,继续按照新月刚才的方向跑,新月立刻调整好了状态,不过是四五百米,就与紫云迎面而立了,容映也立刻调整了方向,绕到了新月的后面,新月单手握住马缰,对着离自己还要二三百米的江枫大喊“小少爷,我喊跳,你就往我这边跃,我拉住你。” 江枫惊魂未定的看着正往这边来的新月,皱紧了自己的眉头,他愤愤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察觉这眼神,看来这位小少爷是不会跳了。 新月心中急切“容映,你去左边。” 容映皱眉,没有说话,而是按照她说的,往左边去了,新月从右边行,二人保持齐头,奔向了紫云。 紫云顾盼左右,后面又有江扬的口哨声,这是让它放缓速度的调子果然有些用处,这给新月和容映争取了一些时间,新月试着踩着马镫,站了起来,拉着半边身子,却听见了容映的警告“坐回去,不想活…” 新月觉得自己手中一痛,她抓住了江枫,可是不知道那孩子是害怕,还是故意,并没有松开手里的缰绳,腿也夹住了紫云。 如此,新月觉得风灌入自己的身子,而白雪,已经与紫云错过了半个身子,新月要赶紧做决定了,是松开手,不,不能松手。 新月意识到,如果自己松了手,坐回白雪上,江枫就会因为拉力而失去控制,从而从紫云上掉下去。 新月咬紧牙关,双手抓住江枫,然后找住一个支力点,转过了身子,用一种几乎飞起来的动作,绕到了江枫的身后,摸到紫云缰绳的那一刻,白雪彻底与紫云错身而过,而新月半个身子在紫云的背上,而大半个身子,都在马下被拖拽着,新月被拖得身子生疼,但是她咬紧了牙关,助跑两下,跃身坐上了紫云的马背,牢牢地抱住了江枫。 “没事了,没事了,好孩子,把,把缰绳给我。”说着,新月把江枫手里的缰绳接过来,脚也踩住的脚蹬,用全身的力气下沉,给了紫云一个警示,紫云立时被这气势所压倒,跟着新月拉扯的方向跑着,新月知道自己控制住了紫云,于是单手抱住江枫,放缓了速度。 江扬看了这一幕,骑着三舟跑到了新月的身边,紫云也彻底被控制住了,三个人都坐在马背上,也都安全了。 江枫伏在新月的怀中,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吓坏了,新月感觉到他一抽一抽的,想来是哭了,新月伸手摸了摸江枫的头“男子汉大丈夫,想哭就哭吧。” “我,我才没有哭”江枫嘴硬,但还是止不住抽噎。 “你爹就要来了,可要我跑远一些,不让你爹看见你哭了?” “好,好”江枫点点头。 新月给江扬打了个手势,江扬就停住了三舟,新月环抱着江枫,二人顺着北边的马道,信步走了起来。 “我听你父亲说,你是个稳重诚实的好孩子,那日在笼山,我也见你骑马了,骑得很不错了,但是也还没有到能骑这么大的马的时候,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骑你父亲的吗?” “我,我不跟你说”江枫嘴硬着,不肯松口。 “你若是告诉了我,我就教你骑紫云。”新月诱惑道。 “真,真的?”江枫自新月怀中,露出那双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不可怜。 新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姐姐,你救了我,父亲教过我,明辨是非。可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嫁给我的父亲?”江枫依然看着新月。 新月皱眉“你不想我嫁给你父亲?” “我不想。” “你是怕我对你不好?” “不是” “怕我让你父亲对你不好?”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怕…”江枫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从新月怀中坐了起来,继续说道“我怕,我爹把我娘忘了。我已经把我娘害死了,我不能再让她被我爹忘了,那,那我还做什么儿子,我,我就是一个害人精。” 江枫已经彻底相信新月了,就与她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新月想笑一笑安慰一下他,却觉得现在笑,不太合适,于是伸手拉住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一下,这里。” “这里在跳。”江枫知道这下面是心脏。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是她用她自己的命,放在你的胸口的。同时,她也在你父亲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已经与他的心脏长在一起了,只有把他的心脏拿出来,才能够彻底清除。” “那人没有心,岂不是就死了。” “是啊,没了心就死了,你父亲,把你的母亲放在了他的心里,自然不会拿出来。”说着,新月与江枫一起感受他的心跳,他听着这慢慢由急切,变得缓慢下来的心脏,皱了皱眉,好似想通了什么,只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岔开了话题“以后,你不仅要教我骑紫云,还要好好地待我。” “好好待你?” “我父亲,因为年纪比你大,不愿意娶你,说他死了,就没人照顾你了。如果你好好待我,我会养你终老的。” “什么终老?”江扬等的实在是难耐,于是催动三舟,追上了两个人。 “没事”江枫不肯跟江扬说话,别着脸,却靠在了新月的怀里,他累坏了,也吓得不轻,但是他在新月的怀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和温暖。 “你啊,真的是长大了,不仅敢骑爹的马,还有了秘密,如此,是不是爹明日就让你祖母给你找个好姑娘,让你成家立业得了。”看的出来,这父子二人的关系很好,江扬也真的在用心的教导江枫。 “我就要有嫡母了,何必麻烦祖母呢?”江枫拉着新月手,让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新月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得极其有力,是他又健康又坚定的证明。 新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江扬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江枫固执的摁住了。 新月没办法,也就只能让他按着。 江扬看着亲密起来的两个人,在联想到江枫刚才,突然异于平时的举动,想来他应该是为了反抗自己和新月的婚事,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但是在看他现在的动作,想来是接受新月了,再想新月刚才拼了命的救他,心中涌起感动“刚才,谢谢你了,枫儿,你可谢过新月郡主了。” “谢了,谢了”新月见他没有回答,怕江扬结合刚才的事情,而打他,于是打着圆场的说道。 “救命之恩肯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一会下了马,是要给新月郡主磕头谢恩了。”江扬抬高声音,看着始终不理他的儿子,大声的说道。 江枫抬眸,看了江扬一眼“我谢了她更好的东西。” 新月感受到江枫看向自己的目光,一时间竟不敢回应,而是摸着江枫黑亮的头发“小少爷,造化弄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刚才也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自然能够说到做到。”江枫较起了真,以为新月不相信她。 江扬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没有,没说什么”新月否认道。 “爹,我听祖母说,你会娶了新月郡主?” “会吧…”江扬看了新月一眼,换了个更加坚定的语气说“会。” “恩,您不用担心,您以后不在了谁照顾新月郡主,儿子刚才答应了…唔,唔唔唔…”江枫没说完,新月单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调转了马头,往人群那边奔去了。 “呜呜…你让我说完啊。”江枫有些抱怨的说。 “我,我害羞了行不行,你别说了。”新月不想让江枫再说了。 “看你刚才那跳马时的彪悍,真看不出来你,您有会害羞的时候。”新月很喜欢江枫的称呼由“你”变成“您”的变化,这就说明,这个小少年,不讨厌自己,还有了些许尊重。 “我刚才跳马的时候,快把腿都撑断了,你答应我,以后可不能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了,知道了吗?”新月抓紧江枫的手,让他答应自己。 江枫看向新月,片刻“嗯”了一声。 “大声些,我没有听见”新月捏了捏他的手。 “恩,我听见了。”江枫抬高了声音,他虽然受了训斥,但心间却有了温暖的感觉,这种难以琢磨,却真真实实存在的感觉,填满了他的心,他有些雀跃,随后笑了起来,新月低头,正好看到了她的笑容,于是心间有些复杂,又希望他能一直这么高兴的笑着。 到了棚子外面,新月先下了马,又伸手给江枫,却被江扬拦住“你让他自己下,男孩子,就要被好好地锻炼。” 说着,江枫也明白父亲的教导,自己从马上,有些吃力的下了来。 第112章:策马同行(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今天这场的狩猎十分的精彩,江扬也是费尽了心思去准备,这次的猎物里,还有两只刚成年的灰狼,此时已经将它们从北边的圈养地,赶到了前面的山头上,就等着人们去狩猎了。 新月看着自己箭壶里,这还没有她手指粗的箭箤,真不知道那站起来,比人都高的灰狼,要中了几件才能倒下。 “姑娘,怎么了?”颦儿见新月眉头紧蹙,以为她有什么心事。 新月晃了晃自己的箭羽,道“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灰狼,还想这么细的箭,它能够挨几下。” “这里有三支箭,你若是能够将他拦腰掰断,今日山上的这两头灰狼,我都送给你,肉拿来吃,皮拿来给你做衣服。”江扬随意的从箭壶里,拿出三支箭羽,递给了新月。 新月接了过来,看着这不过是普通的箭,铁制的箭头,白色的箭尾,中间是用细竹竿连接而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竹秆中空,这么三支箭还不说掰断就掰断。 于是新月双手用力,随后皱了皱眉。 她这没有把它掰断的样子,引得在场的江家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容映,柴壁君,雅儿还有新月和颦儿一脸懵。 新月有些吃瘪的问道“你们都笑什么?” “姐姐,你不觉得这箭,只是细,但是重量很足吗?”周浣还是第一次看如此尴尬的新月。 新月拿起一支箭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她很快就发现了猫腻,那就是原来中空的箭芯,似乎… “这是我们江家特有的箭,在中空的箭芯里注入铁水,再投入水中反复萃取,只这一箭而过,又可以留下一个,又长又深的血窟窿。”江扬说着,臂弯用力,射出了手里的箭,而五米开外的靶子,红心的部分立刻就被射穿了,留下一个杯口大小的窟窿。 新月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制作此箭的技艺极高,怕是也只有江家的子弟才有资格使用。她拿起弓,检查了一下弓弦,又把箭放在上面,果然,要射出这把箭,确实要有足够的力气,只听嗖的一声,从新月手里射出的箭,正中红心的外圈,只是她没有江扬刚才的力气,箭也只是穿透了木板,并没有整个都飞出去。 “好身手”江扬离得新月最近,他可以看得出来,新月还是留了几分力气的。 “我真的是许久都没有拉弓射箭了。”说着,新月揉了揉刚才有些酸痛的胳膊。 “你先活动活动热热身。”江扬接过新月手里的弓“我去给你紧一紧弦,如果弦太松了,用起来反而很吃力。” “好”新月抬眸,看着正和江家的两个小辈说话的容映,今天的他要比平时平和的多?新月又响起,刚才在最紧要的关头,自己叫了他名字的事情,再看四周,好像并没有人发现,容映也察觉到了新月的目光,抬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弓箭上,用了一道力,把弓拉了个半满,看着并没用多少力气,就把手里的箭正中靶心,对身边的江家兄弟说“这箭真是不错,整个北军都能用上这样的箭,那梁国真的是何足挂齿了。” 新月也是一贯知道容映在人前的样子,如此自大的一面,也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 新月不再看他,走了那么许久,自己还真的有些渴了,于是,就往一边用来休息的棚子走去。棚子里有桌椅,桌子上放着茶,和一些点心,新月喝了一口凉好的清茶,又看着桌子上精致的芙蓉糕,千层雪片,虽然这种场合不好拿点心吃,但是,她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新月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还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头刚刚向左转,又看到了一块白白的千层雪片,这是糯米粉和着白糖,蒸制成长条后,切成薄薄的片状,一块似有千层,又颜色如白雪,所以就得名千层雪片。口感上是又软又甜,新月从容映手里接了过来,看看四下,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早上没吃饭吗?怎么这会儿就饿了?”容映也端起一杯茶来喝,他一贯在饮食上不怎么挑剔,只觉茶能解渴,饭能压饿就好。 “今天不是迟到的场合,我又贪睡,所以没有吃早饭就过来了。平时觉得这雪片糕很好吃,可是吃来吃去,一点饱意都没有。”新月难得在容映面前闹脾气,估计是因为饿了,所以闹脾气。 “那你再吃这个芙蓉糕。”容映伸手去拿芙蓉糕的时候,却新月把手打开了。 容映感觉到了手上有一股很奇特的触觉,先是一热,还没感觉疼,手就被打开了,皱了皱眉,就听新月说的“你这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手,多脏啊,这芙蓉糕这么白,非得是让你在上面留下手印儿不可。” 容映看着新月,手里那块,已经被快吃完的雪片糕,这个雪片糕也是他递给新月的,也没见她嫌弃,容映反应了半天,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痕,说出一句“放肆” “你不要动。”新月一点儿也不怕他,而是让他不要乱动。 “为什么?”容映还真是不懂就问。 “你站的这个地方更好把我遮住,这样,我在这里吃点心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自己吃的。”新月是拿起一块芙蓉糕,芙蓉糕的味道要比雪片糕的更丰富一些,外面是酥饼皮,内馅是用莲子做的莲蓉馅,并没有放太多的糖,所以还保留着莲子的清香,外皮是用猪油和面粉制成的,所以很香,让新月忍不住的赞叹“这江家不仅箭羽做的好,糕点的味道也不错。” “你是不是肚子一饿,就会换一个人啊?”容映有些好奇的问。 新月吃完了一块芙蓉糕,点了点头“我好像从,之前的一场梦里醒来以后,就没有办法饿肚子,若口渴或者肚子饿,我的心情就会很糟糕,不过有吃的就好了。”新月拿起左边的芙蓉糕,摆在右边自己吃掉的地方,这样好让人看不出来。 “你心情糟糕的时候就这个样子吗?”容映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眼前这个,正在不停咀嚼,脸颊都鼓起来的女子,她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得到满足以后的亮光,而且吃的真的非常香。 新月想了想后点点头。 容映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我真的希望你以后总是这个样子。” “我们只是不对付而已,你至于这么狠吗?让我一直饿肚子。”新月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果然,好像理智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我只是觉得,你如此这般,与我相处也是不错的。”容映伸手,撕下一片雪片糕,放在了嘴里,这味道说不上有什么,只是一股甜味儿,让人无法拒绝。 “由此,我想起一件事了。”新月找回了理智后,语气也冷了三分“明天就是梁渭给你的期限,你打算,怎么去交差呀?” 容映知道此刻的新月才是二人相处的常态,他用手点了点桌子,好像也想找回自己的理智,片刻,容映回答道“梁渭,已经回梁国去了,他的父亲已经病危,想必过不了几天,这边就能收到消息了。” 新月点了点头,对于一个太子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陪在自己将死的父皇身边最重要的事情。 “如此,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别庄里住着吧,想来也一定是相安无事。”容映还是没有找回自己,原本冷淡的情绪,只是与新月,说着话,就让他觉得,心情不错。 新月见二人单独呆的时间长了,也就准备走出去,正出门,就遇见弯腰进来的柴壁君,柴壁君带着警惕看着两人,新月却大方一笑“还没恭喜柴郡主,皇后娘娘赏赐了您二百里的封地。” 说着,新月屈身一礼,甚是谦逊。 但是这话,在柴壁君,和容映的耳朵里,就不是谦逊的意思了,柴壁君脸色一白,淡声的说“自然是没有新月郡主您,由陛下赏赐的封地来的大方。” 所谓皇后赏赐,也不过是皇后拿出自己的名下的地,赏赐给了柴壁君,和新月这样,由天子赏赐,明旨划地的兴致完全不同,新月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有些懊恼,自己闲的没事,提什么封地,这不是明摆着打量柴壁君,新月看了一眼容映,容映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于是问柴壁君“皇后娘娘,为何会赏赐封地…” 容映觉得胸口一痛,新月用胳膊捣了他一下,容映吃痛,话也被打断了,新月带着笑回望了一眼容映“真是对不住啊,晋王爷,小女一时手滑,小女该死,还请王爷恕罪。” “没,没事”容映知道新月了,她那里是那会安然道歉的人,如此打断他,容映细细的想了想,然后带着一丝嘲笑“既然是皇后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新月郡主,一起出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容映看向新月,新月皱了皱眉,再看柴壁君,如果二人再自一个棚子里,她真怕柴壁君回打自己,也就点点头“是” 于是,就随着容映一起走出了棚子。 “你平时在皇后面前都不似刚才在柴郡主面前的态度,怎么在一个身份还不如你的人面前,如此的谦逊。”容映好奇的问。 “皇后?”新月看着容映,说道“皇后不过也将是昨日的皇后,不过柴壁君…” “柴壁君怎么了?”容映看向新月,新月笑,说道“她才是,明日的皇后。柴家的,又一位皇后。” “何以断言?”容映不太信新月的笃定。 “打个赌?”容映听后,皱眉“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整日来给人打赌?” “那就不打了,只是希望,以后你的皇后,大人有大量,不要想起我这个隐居之人。” “新月,来,试试。”江扬从靶子前叫新月,新月点点头“好” 说着,新月就要往江扬的方向去,却被容映拉住“如此看来,你是没有做我的皇后的打算了?” “我要做,宁可做梁国的皇后,笠国的皇后,煜国的皇后,可是你的皇后…”新月摇了摇头,抽身往江扬那边去了。 “怎么了?”江扬见新月脸色不好,随后问道“可是晋王难为你了?” 新月摇头“还好,将军不是说弓已经调试好了,我试试?” “给,给你”江扬见新月若有所思,还是把弓交到了新月的手里,新月也是想用射箭来排除心中的杂念,可是就如教她射箭的父亲说的,靶子会给你心中所想的答案。 果然,新月这一箭脱了靶,射在了一边,还没有长出草的草坪上。 “是弓弦太紧了吗?”说着,江扬接过新月手里的弓,为她再调试,却发现依照新月刚才的臂力,用这弓的弓力,是正好的,不知道为何会射外。 “不是,我只是走神了而已,我再试试。”说着,新月甩了甩头,从江扬手里接过弓,她集中精神,望着五米外的红点,沉下心来,但是耳边好似传来了容映的话“如果,我只想娶你一个皇后呢?” “新月,回神了。”江扬一把按住了新月的胳膊,新月大骇,从自己的思绪中,收回了自己的意识,再看自己的箭尖,直直的对着…容映。 容映身前,站着毫不犹豫就扑出来的柴壁君,她就站在新月不足三米的地方,如果新月的箭真的脱手,柴壁君必死无疑,而容映,却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失了神的新月,他望着新月的箭尖,其实心中闪过的,是一阵满意,这一箭,想必是新月与自己的答复。 “你怎么了?”江扬还没见过拉满了弓,好好地对着靶子的人,突然调转了箭头,新月愤愤的丢下了自己的弓,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真该死,该死。” 这话,自然被江扬听见了,他哪次见新月,新月总是端庄大方,施施然的待人接物,可这般破口大骂,还是… “将军…”新月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她现在的心境,也让她顾不得什么遮掩了,而是对江扬说。 “恩,你说”江扬等着新月的下文。 “要不,您真的把我娶了…”新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柴壁君兜脸打了一巴掌“大胆,竟然敢谋害当朝王爷。” 新月被柴壁君打的眼冒金星,一个没站稳帅倒在了地上,她侧身坐地上,等着这阵难以忍受的情绪过去,她低着头,感觉自己好似笼中困兽,怎么都不得挣脱,还要时时被鞭打折辱,如此这般,就算是性子再烈的猛兽,也会变得逆来顺受。 新月用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土,她本就做了困兽之斗,逃出豫王府的笼子,不是让让自己再掉进一个更大,更凶险的笼子的。这涌涌而出的怒意,让她得做点什么。 新月被周浣服了起来“姐姐您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刚才走神了,大家都没事吗?”新月捂着自己脸,有些疼,还确实帮她让自己清醒起来了,她抬眸看向了柴壁君“多亏了柴郡主,以自身相互晋王,小女只是一时失了神,晋王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小女一般见识的。” “本王无事,新月郡主也没事就好,这事留着算了”说着,容映风轻云淡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他的心情很好,看向新月的时候,也是难得带着一丝笑意。 “王爷没,没事就好。王爷,诸位,猎场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诸位移步吧。”江宇出来打着圆场。 “请吧,王爷”说着,江扬伸手请容映移步。 容映却没有抬步,对身边的人说“慢着”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江扬皱眉。 “柴郡主…”容映开口想说什么,新月咳嗽了一声,容映却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柴郡主,刚才本王谢谢你舍身相护,只是刚才,新月郡主一无真的伤到本王,二来新月郡主为陛下亲封的郡主,下旨明喻了封地,再来,她也是太后和陛下的至亲,本王的表妹,你何以敢,伸手打她?” “不,不要再说了。”新月低声提醒着容映,容映却依然我行我素,看着柴壁君要她给新月一个交代。 柴壁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愤然的看着新月。 “柴郡主如此怨愤,怕不太适合与我们一道狩猎了吧。”容映继续说道。 柴壁君抿着嘴,拘手对辈分最高的江扬一礼“是小女打扰了,小女就此告辞了。” 不等江扬说话,柴壁君转身就离开,却又被容映叫住“本王还没听见,柴郡主跟新月郡主道歉呢?” 新月见容映这是铁了心的羞辱柴壁君,心中不安又不知道做什么,只得见柴壁君拘手,咬着牙道“新月郡主,小女一时冲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女计较。” “柴郡主客气了,小女本来也有错,冒犯之处,还请柴郡主您不要计较才好。”新月说完,柴郡主抬眸,毫不避讳的看了容映一眼。 新月在梦里,记得两个人很是恩爱,民间更是传出容映为柴壁君亲自画眉的佳话,在看现在的两个人,一个是神女有意,而另一个襄王无情,这变数到底出在那里,让新月茫然的看着柴壁君的背影,直到丘楹儿来叫新月“新月郡主,这是怎么了?又走神了?” 新月笑了笑,抬起被江扬刚才按住的弓“这次可不敢再走神了,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随着一行人,去一侧的平地上,小厮们把马都刷洗干净,也喂了草料,这会是最佳的状态。 雅儿和周浣都是金陵女子,自然是不太打的了猎,所以二人只得在一旁等着,在眼前的马场上,由好手跟着,骑一骑马。其余的,包括看上去娇滴滴的丘楹儿在内,都选择了上山打猎。而新月则是被江枫跟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大家选好了自己的马,新月看着江枫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父亲的紫云,而紫云昂着头,一幅拒不认错的样子,新月笑了,低声对江枫说“怎么,你还想骑一次紫云?” “你答应我的,要教我骑紫云。”江枫毕竟还是个孩子,于是有些按捺不住的说出心中所想。 “等你长到爹的眉间,爹亲自教你,再送一匹比紫云还好的马给你。” 江枫一听这话就没人精神“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用不了多久,你今年十岁,再过个三两年,等你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可以了。”江扬是个高大的男子,就算是站在这些人里,最高的容映身边,也只是稍有一些不及,只是江扬年纪大些,岁月的沉淀,让他的气场更稳重大气一些,所以,再一看反而是觉得江扬更高一些。 “那,我要比紫云还要高的马。”江枫的胃口到大,新月看着那高大帅气的紫云,正想不出还有什么马,比紫云还好。 “传说西北地有一个边陲番国,名叫大宛,其国家盛产骏马,其中以大宛马最为出名,马儿生的健硕高大,有千里马之称,最奇的是,汗液为红色,汉朝大将卫青,是为汗血宝马。只是那种马娇气的很,若是离开大宛,很难存活,这世间,也就只有那马,能与这紫云比个头和耐力了。”说这话的,是容映,他一贯不善言辞,也不像是会知道这些的人,他伸手拍了拍紫云,看来很是喜欢。 江枫好似第一次听说这种马,然后思绪良久,新月以为他是在憧憬这种只出现在传说里的马,不过之间这位脑回路有些清奇的小爷,一本正经的问容映“敢问王爷,若是那马的汗液为红色,像是血一般,那大宛国的人,骑在上面不会弄脏裤子吗?若是战时骑着上了战场,会不会还没有开打,就见身上皆是血一样的颜色,还失去了军心啊。” 这个问题,真的是,问倒了容映,容映那轻易不形于声色的脸上,多了几丝困惑。 第113章:策马同行(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场狩猎,不知道由谁喊开始,却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帷幕。 新月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手里的弓,她调整再三,却还是没能让心情转变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与自己的两个哥哥在一起怜心突然开口建议道“小叔叔,我们这样只是在打猎的话,没什么大的意思,不若我们设个彩头,谁打的猎物多,谁就赢得了胜利,可以得到这个彩头。” 怜心的两个哥哥听到她的话后笑了,江宇说道“小妹,若是比打猎,要彩头的,谁能赢得过小叔叔?而且这里还有你,你嫂子,还有新月郡主三个女眷在,这很是不公平了。” 江瑞也补充道“是啊,要不你们从旁做裁判?” “少看不起人了”怜心自然不服。 江扬笑着看了一会道“这样吧,今日男子必打够三只小猎物,才可以猎鹿,野猪和狼,猎到一只,若想猎下一头,则是又要再猎三只小猎物,女子这不需要如此,小猎物一只一分,野猪五分,鹿八分,狼十分,最后谁的分数高,谁会得彩头。如何?” “好,就按小叔叔说的办。”怜心立刻就高兴了,她活泼的性子,都要从马上跃起来了。 “那请问小叔叔,彩头是何物啊?”丘楹儿也来了兴致,看着一边的新月,也是靠了过来。 “今日我猎到的猎物,都送给胜者。”江扬提出的这个条件,自然是极具诱惑的。江扬在外行军,如果军中补给跟不上的时候,就算是再贫瘠的山,江扬上山一两个时辰,都能打回来满满的猎物,箭术好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江扬的观察力,耳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着,江家的一众人都响应,倒是在外面的新月和容映相望,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此,那便开始…”江扬话没说完,新月就发了第一箭,射中了一只野兔。 立刻就有跟在新月身后的小厮,为新月捡回了猎物。 “好身手”江扬也不甘示弱,举箭向着左边的草堆处射了一箭,只听一声闷响,草堆里好似有活物的活动了几下,小厮上前,捡出来一只野兔。 “那我们可不能落后了,走”说着,江瑞并着自己的妻子,一道纵马向着林中深处跑去。 “走”江扬看了新月一眼,新月点头,与江扬一起,往林中跑去。 新月的骑射都是自己的父亲亲授的,打猎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只是她多年都没有打过猎了,纵然箭法很准,但总是瞄不准时机,江扬看她连射两箭,也只是射中一箭,还没射中要害,那只野鸡翻腾两下,就又从地上起来,狂奔着,眼见就要跑出射程,江扬为她补了一箭,他臂力极佳,射中后,那只硕大的山鸡硬是一步都没能向前跑。 小厮捡回了猎物,站在二人马前,江扬却挥了挥手,让小厮把猎物记在自己名下。 新月皱眉,江扬却回头道“新月,若是有半分的迟疑,你的也便不是你的了。” 说着,江扬打马在一个岔口和新月分开了。 新月自然对自己的猎物被夺走这件事感到不高兴,不过江扬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迟疑,不仅惊扰了猎物,还连射两箭不中,如此,这猎物就不是自己了。 再次举弓,新月就见容映兴致缺缺的从她身边,慢行而过,而箭壶中的箭还有很多,身后跟着的小厮的马上… 新月皱眉,容映抬头,看了新月一眼,摇摇头“这种圈养的猎物,甚是亲人,并不害怕,根本不用追赶,手到擒来的猎物有何意趣。” 新月还没能从容映身后小厮的马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猎物里缓过神来,这不过才开始了半个时辰,粗劣的数了数,那马上就别着五六只野兔和山鸡,还有一头鹿。 “你,你这鹿是从何处打的?”新月在林子里逛了有一会了,就是一头鹿都还没有见。 容映伸手,指向新月的左侧,新月果然看到了一头鹿,这次她并没有犹豫,只听嗖的一声,那种很是漂亮的小鹿,就被新月射穿了脖子。 “不错”容映点头,新月确实有几分狠意,又聪明又狠的女人,自然是格外吸引人。 “走,我带你去打狼?”容映邀请新月。 新月皱眉,片刻点点头,于是容映催动坐骑,新月就跟在她身后,二人策马同行,往山顶去。 “我刚才问了江扬,他说狼为一雄一雌,只要我们能打到一头,等在一边,另一头立刻就会…”容映停止了说话,新月也屏住了呼吸,这完全就是人的本能,那种危险即将而来的预示,容映并没有拉弓,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剑上,新月见容映眼中弥散了大雾,于是小意思的缩进了脖子,俯下身子,让自己的暴露在外的危险的地方少一些。 “嗷…”一声狼嚎后,新月在自己的脑后听到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路旁有许多枯草从,容映拔剑,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新月,新月感觉到了三舟的不安,伸手抚着三舟的后背,它现在可不能乱动,万一激怒了自己身后的狼,可就麻烦了,即便是三舟的速度再快,也绝对不是一头狼的对手。 “别动,是两头,左边一只右边一只。”容映提醒着新月,新月点点头“我该怎么配合你?” 容映想了想,与身边的小厮打了个眼色,小厮也拉满了弓,而容映则是让自己的马,迈着小步子,一点点走向新月,新月看懂了,容映是想砍杀左边的狼,而由小厮,射杀右边的那只,新月冲容映点点头,容映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目光,此时马头已经与新月的马头相叠,二人就要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窸窣声越发的频繁,新月皱眉,一阵野兽样的嘶吼之声,新月觉得有一只手靠在了自己的背上,新月回头,原来右边的那狼突然发力,而左边的那只也是同时向容映咬来,容映奋不顾身,用手臂挡住了右边向新月扑来的狼,而左手也总算是拔出了剑,一剑就砍倒了左边那只更为强壮一些的狼。 新月有了腾挪之地,手里的弓蓄力,射中了,咬着容映胳膊的狼眼睛。 那只狼吃痛,左边的眼睛上,插着新月的剑,却依然勇猛无比,却已经被容映甩了出去,容映立刻把左手的剑,换到了右边惯用的手,有血留下来,但是并不多,容映胳膊上的衣服,也却已经被撕扯的见了肉。 “没事吗?”新月问。 “别掉以轻心”容映的乌雎马倒是比三舟稳定的多,它随着容映的指令,与容映一起,将新月护在身后。 新月调转了头,拉满了弓,对着右侧那只依然有动静的狼。 左边的狼虽然被射中了眼睛,却依然没失去战斗力,但是新月发现它心有挂误,一直在看右边那只趴着的狼,新月见右边那只壮硕一些的狼,肚子好像大一些,新月问容映“右边的那匹狼,是不是,有孕在身啊?” “狼一般都是春日秋日下崽,应该不会在深冬…”小厮说着狼的习性,却见那到在地上的狼,腹部的毛也茂密了起来,是有孕的样子。 “怎么办,容映,你不要杀了它们啊。”新月刚才就奇怪,这狼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即便是攻击,也会是三思而行,不会如刚才那样的激进,一定是有什么它们非得保护的东西。 “那母狼活不了多久了。”容映甩了一下剑上的血,想来刚才那一剑,是碰到什么大动脉了。 “怎,怎么办?”新月突然觉得心疼,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你刚才一箭一个射下的那些猎物,没准窝里还有幼崽,这时倒是泛起了同情心,你不想了结了它们,你就掉头。”新月听容映说的,心中的羞愧,也是立时袭来,没错,自己也是杀生了,又何必想那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事情,但是她看见那只有一只眼的狼,一边以攻击的姿势,对着他们,一边不断地斜眼看向倒在一边的母狼,新月拉弓,却被容映用剑挑来“你下不去手的,走,后退。” 说着,容映指挥着乌雎马,向后掉头,新月纵着三舟,与容映已经往这两匹狼的反方向而去。 二人废了好大力气,才从狼的攻击范围内撤出,最后,新月看见,二人刚刚走,那瞎了一只眼的公狼,立刻就扑到了母狼的身边,伏在它的身边,舔舐着它的伤口。 容映立刻对身边的小厮说“去找绳子和制陷阱,生捕了这两匹狼。” “一定要,救治它们”新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说这话。 是”小厮也颇为触动,纵马就去叫人了。 新月有些小心的看着容映,果然,引得容映斜眼看了一眼,随后,容映叹道“你不能总这样。想要的,都抓在手里。你刚才既想要了那两头狼的性命,又不忍心。但是你还是伤了公狼一只眼睛。容昭也是,你如今反复试探的我也是如此,你不能什么都要。” “我只是…” “新月,你这样就是贪婪,一贯贪婪的人,都是被自己贪欲所累,最后下场凄凉。你什么都想要,最后,可能什么都没有。”容映还是那么的一针见血,说出新月的通病,新月听后,紧皱了眉头后,想要反驳,却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自问,应该也是不能什么都给你。走吧”说着话的容映,显得有些挫败新月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新月撅了撅嘴,叫住了他“你说的没错,可是我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 容映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向前,最后的涉猎中,新月无再发一箭,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弓,又想起刚才因为狩猎而愉悦痛快的心情,这让她觉得羞愧,她慢慢地骑着马从山上下来,看见雅儿和周浣正并肩骑着马,由好手陪同,在场中玩的很是不错,或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必上山,只为了心中一时的愉快,倒也没有必要如此。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颦儿虽然会骑马,但打猎自然不是她的长处,所以新月并没有让她跟着,此时就在外面候着,新月抬脚,从马上下来,牵着三舟慢慢的走向校场,对颦儿道“我只是饿了。” “姑娘早饭吃得少,这会定是饿了,咱们去歇息吧,江将军已经吩咐小厮们将猎物剥烤,一会就好了。”新月却摇了摇头,对颦儿说“我想回去了。” “那,奴婢替您去通报?”颦儿看着依然在山上狩猎的江扬,找到他怕是要有会功夫了。 新月遥头“不用你去找,他一会就会来找我们了。” 说着,主仆二人回到了亭子里,周浣见新月回来了,也和雅儿一起走了进来“姐姐不玩会了吗?” 新月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见了血腥的原因,我有些头晕恶心,这会想休息一会。他们开了彩头局,且让他们去玩吧” 婆子上了茶,新月喝了一口,也算是缓和了不少,对周浣和雅儿笑了笑。 “郡主,您的衣服真好看”这是新月第二次见到这个叫雅儿的姑娘,但是她确能感觉到雅儿,在有些卑微的讨好自己。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文静的有些内向。 新月笑,从头上拔下自己的鎏金簪子,插在雅儿的头上“上次见雅儿姑娘,见的匆忙,没有送姑娘点见面礼,如此,来,这个送你,就当谢你夸我衣服好看” “郡主,雅儿不敢”雅儿低着头,脸通红的向后退,新月还是伸手,把簪子戴在了她的头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样子好看。” “姐姐,你与我初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有送我礼物”周浣开着玩笑,坐在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装作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那,我给你姐姐做的紫霞锦的披肩,被谁截去了呢?要我写信去问问你姐姐吗?” “不用,不用”周浣一听新月要去问自己的姐姐,立刻手摆的跟两只拨浪鼓似的,满身都在拒绝。 “若是让你姐姐知道,她心心念念了大半年的披肩,是被你从我这里讹去的,她还不得立刻坐马车来金陵打你。”新月点了点周浣的鼻尖,仿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那就多谢姐姐替我保密了”周浣狡黠一笑,二人聊些,一边的雅儿却羡慕的看着。 新月察觉到她的目光,问“雅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是啊,我刚才也见你这小丫头,一直心事丛丛的,你要是有话就说吧,我新月姐姐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人。” 雅儿看着新月,本想否认,不过是年纪小,定力不够,下定决心后,有些不安的问“姐姐,你会嫁给我姑父吗?” 新月皱眉,不知道那个一向文静的孩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你为何要这么问?” “因为,因为…”雅儿今年不过才十三岁,会来江府住,也只是来陪自己的表弟的。 新月一开始以为庄老夫人有意将雅儿与江枫说合成一对。 但是新月从陈氏那里,听来自从江扬的妻子张氏去世后,张家也有些流年不利。 虽然有爵位,但是一般有爵位的人,定也会在朝中为官,可是这张家,与东都张皇后的母家,育武公家是近亲,只是后人不济,已经没落了。 全靠自太后母家的江家在后支撑着,才不至于青黄不接。 这雅儿,自然不会成为一位侯爷的嫡子的正妻。 “雅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周浣刚才跟雅儿交流了一会,两个人也算是相熟了。 雅儿看了新月一眼“我,我娘说,如果姑父娶了新的夫人,他就不会再顾着我们张家了。” 新月见她立时就红了眼眶,向下看着自己的鞋面,新月叹气“你姑父对你姑姑的心,我们都有目共睹,想来,你姑父,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不用担心。” 虽然新月这么说着,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如果江扬娶了别人,或许真的如眼前这个眼神戚戚然的小姑娘说的那样,至少那有那个妻子,会完全接受一个丈夫,还对以前的岳家多加帮扶。 “姐姐,如果你嫁给了姑父,不需要太久,三两年即可,到时候,我的哥哥会科举,我,我也会嫁给一个对家里有好处的人,家里的境遇也会有所改变的,不会再,再赖着江家了。”说着说着,雅儿就流了眼泪。 新月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眼泪“雅儿,你不用担心,将军重情重义,从他因为思念已故的张夫人,又照顾你们家这些事上,就足以证明,他的人品。而且他也不是那会被女人所左右的人。我自听说了他与已故张夫人的事后,我就知道,就算是将军再娶,他的心里,也永远会有张夫人的一席之地。” “真的吗?”雅儿泪眼婆娑的看着新月,新月点头“我向你保证。” “雅儿,你不过也只是小小年纪,我自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家中的事也是一点不知一点不识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女子,只活在羽翼下即可。”周浣也为雅儿的早慧触动,认真的开导着她。 新月还没说什么,雅儿却擦了擦泪水,眼神坚定的说“祖母同我讲,依附别人,不去自己羽翼丰满。我长兄也是把这句话写在案头,时时勉励自己。我相信,我们张家,也定会重振旗鼓的。” 新月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听陈氏说,已故张夫人就是个特别有独立的女子,又听雅儿说她的祖母,也是个有傲骨之人,想来他们张家家风如此,不愧是出了张皇后的门第,想来,这张家,也有在辉煌的一天。 新月摸了摸雅儿的头“说的不错。” “新月郡主,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们好找,雨儿去通报我小叔叔,说找到新月郡主了”怜心骑着马从山上下来,见新月在棚子里,立刻吩咐人去通知在山上找她的人们。 “哎,都怪我,自己身体不舒服下来了,却没有说一声,还让你们找我。”新月对怜心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郡主哪里话,身体哪里不舒服?堂后有郎中侯着,我让他过来。” “先不急,你们的狩猎可结束了?”新月拉住有些风风火火的怜心。 怜心点点头“是啊,最后鸣了金角,狩猎结束后,迟迟不见您来,小叔叔才吩咐我们四处找您的。” “晋王呢?可还在山上?” “在呢,而且晋王殿下拔得了头筹,他打的猎物的分数,比我小叔叔多了整整十五分呢,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打猎赢过我小叔叔,晋王殿下还真是勇猛。”说着,怜心双手抱拳捧在心口,一副小女儿模样。 “刚才晋王殿下为了救我被狼咬伤了,不知怜心姑娘可去把郎中请来?”新月知道怜心以后,也会是容映的妃子,但是没有多问多说,只是送了个机会给她。 “真的吗?您怎么不早说,雨儿,雨儿…” “姑娘,雨儿去山上通知将军了”说话的是怜心的另一个侍女雪儿。 “那雪儿你去,把郎中叫来,带着最好的创药来。”怜心按捺不住,吩咐侍女赶紧去办。 新月见状,对周浣和雅儿说“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清点猎物吧。” “好啊”周浣明白新月意思,又觉怜心如果真的能嫁给容映,对江家也是大有裨益,所以什么都没说的,和新月,雅儿就走出了棚子。 小厮们早就把主子们打到的猎物带下山了,并排摆着,果然,左边站着的是跟着容映的小厮,他眼前的猎物最多,两头鹿还有一头野猪,无数野兔山鸡,还有几只鸽子,新月看着都是当胸一箭的鸽子,又响起在并州晋王府,用晚餐时的一道菜,那整只的鸽子上,也是有如此一道伤口,那让新月难以下咽。但是此时她肚子很饿,那种让她有些不舒服的饿。 “姐姐,你饿了吗?”周浣听到新月的肚子咕咕叫,靠近她问道。 第114章:锁定(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脸颊一红,对众人说“倒也不是肚子饿了,只是刚才听怜心说,外面吩咐炙了烤肉,所以有些嘴馋罢了,诸位呢?听到烤肉肚子也饿了吧?” 怜心很是实诚的点了点头“我也有些饿了。” “那便开席吧。”江扬还想问新月怎么了,她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不过只要还愿意吃东西,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倒也并没有男女分席,在场的有两对夫妻,两个孩子,还有江扬,怜心,都是一家子,唯独只有新月和容映两个外人,安排座次的时候,新月刚刚坐下,就感觉身边一黑,回头一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正是容映。 这让为他安排座次的江瑞有些尴尬,容映的地位,怎么也得坐在江扬的身边,只是他就是这个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应该没人能改变吧。 江扬是知道容映对新月的态度的,再看新月脸上不悦的表情,于是拍了拍新月的肩膀“你往旁边坐一下。” 新月依言,身边坐着的正是周浣,她刚刚坐下,周浣就亲热的拉起她的手,二人到时性情相投的很。 此刻桌子上已经上满了菜,除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刚刚狩猎从山上送下来的食材,也有手脚利索的厨娘。早早的处理好,做成了菜。摆在新月面前的这道鹿肉的锅子,鲜红的鹿肉切得薄薄的,摆满了一整个锅子。下面垫了一层姜,只等着热锅子沸腾起来,就可以把鹿肉给烫熟了。 而一边的烹制的鸽子,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炖制的酥烂脱骨,堪堪的只有一个拳头大小,但是香料的味道已经侵润进去,更散发在这不大的饭厅各处。 “这道菜换到新月郡主身边,她最爱吃鲜鱼,再垫个保温的盘子,可千万不要冷了。”怜心指了指她面前的那条鲜鱼,白白的切口上,那鱼肉,也就刚刚熟了一样。 “多谢”新月好像并没有特意向谁透露自己爱吃的东西,可是她喜食鲜鱼这件事,好像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还有这道豆沙春卷,是我们江府的特色菜,姐姐你也尝一尝。”丘楹儿指着自己眼前的这道菜,也让下人端到了新月的面前。 新月点了点头“多谢,不过我们常吃的春卷,多用菜食,裹了豆沙可不就是甜味儿的了?” “所以才是我们府里的特色菜。这还得是从我婆母怀着江宇的时候,因为想吃春卷,吩咐厨房做,谁知那日有大宴,府里的厨子忙不过来,就心生敷衍,随便卷了一些剩的食材,放进油锅里炸制,没想到这酥脆的春卷皮,配上这甜甜绵绵的红豆沙甚是般配,婆母吃了大喜,就连公爹都说,江宇的这性子,软软绵绵的,就是因为婆母孕期的时候吃多了甜春卷。”丘楹儿说完,江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嫂,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您就不要说出来,让人家笑话我了。” “还有这样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周浣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性格确实是公爹所说,又软又绵,对自己也温柔,但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江宇不好意思的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这个烩肉也是你爱吃的”江扬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这道烩肉。 新月眉毛耸了起来,苦笑道“看来我这贪吃的性格,是全金陵城都知道了,我爱吃的你们都知道。” “姐姐,这是你受大家欢迎的表现呢”周浣依然亲昵的拉着新月的手。 “烤肉还要炙烤一会儿,不过菜已经上齐了,在场的座位都是自家人,就不要与彼此客气,到时候委屈的是自己的肚子。”江扬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新月,新月也是赔着笑,心想这江扬居然变着法的编排自己,说好的为人木讷呢? “晋王,听说晋王爷擅长饮酒,不如就让我们叔侄三人,陪殿下喝几杯?”江扬命佣人拿出庄子里自酿的酒,金陵的酒多温热,回味又长又绵,但是越是这种酒,越是让人醉起来没完没了,江家是武将,所用的酒杯也是大盏,真是一点儿假都不掺。 容映微微一笑“乐意奉陪。” “来,臣亲自为殿下斟满酒。”江扬为容映倒了一杯,随后又拿起自己的杯子,佣人们也开始为宴上的众人斟酒,新月端起杯盏闻了闻,这酒的味道还真是绵长。 “姐姐,你不是不能喝酒吗?”周浣见新月,对自己杯里的酒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我只是闻着这酒气,很是绵软,只是闻味道就知道是好酒。”新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自己酒量的事,只是若是她真的想喝,那这一桌子的人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那您可悠着点,酒虽然闻着好闻,但是如果醉起来能睡一整天呢。”周浣是一幅过来人的样子。 丘楹儿也是点了点头“这酒与东都,常喝的酒,一点都不一样,酒兴虽不霸道,但一杯足够醉好久的。” “那我就只饮一杯好了。”新月没有喝酒的打算,于是笑着说道。 “来,诸位,今日狩猎都表现不错,还要恭喜晋王殿下拔得头筹。”江扬举起酒杯敬了容映一杯。 容映微微一笑,未及眼底,倒是十分配合的,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新月郡主…”一直与雅儿坐在末席江枫,突然小声地叫了新月一声。 新月把目光投向他,问道“怎么了?” 江扬正在跟容映说话,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带着笑意对新月说“他今日猎得了一头小兽,还有两只野兔一只狐狸,很是厉害呢。” 新月听了以后由衷的夸奖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 “我想把我猎得的鹿,送给你”江枫听新月如此夸奖他,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就在这里,多谢你了,来,我敬你一杯。”江枫还是孩子,自然喝不得酒,杯中是上好的玫瑰露,他脸上一红,从新月这里得到的称赞,对他是一种温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他捧着自己的玫瑰露,如同大人一样一饮而尽,新月见他喝光了自己的玫瑰露,也是一横心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 “嬷嬷,鹿肉还没有烤好吗?”江扬见大家吃的并不是很多,一上午的高消耗,想必每个人都是饿的,至于像这样吃的并不是很多,那肯定是在等烤肉。 “回将军的话,后面正在装盘了。”听了回话,新月默默的放下了自己的筷子,自己眼前的鲜鱼自然是美味,豆沙春卷也是平时没吃过的甜蜜,但是什么都没有一盘烤制的焦焦的,还冒着油花的烤肉来的吸引人。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用过饭以后,新月到是感觉就是心情好了很多。 江家的人一贯爽利,与他们喝着茶,聊了一会,倒也不觉得无趣,一直到了黄昏,一直晴朗的天气,有要变天的迹象。虽然已经百般推辞,但是江扬执意要把她送回庄子。 “将军,其实你不用麻烦的。”新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扬,因为饮了酒,所以他坐在马车上,新月也是如此。 “上两次我本应该送你的,结果我没有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这次有我在,定会安安稳稳的把你送到家里”江扬喝了一口茶,新月真的是一个,从头到脚,一针一线都十分精致的人。就连着车上预备的清茶,也是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那就劳烦将军了,对了,将军,你知道吗,元宵宫宴的时候,陛下有意赐婚与我们。您是如何想的?” 江扬思考了片刻,问道“竟然是赐婚?那如果我们在打破婚约的话,就会被扣上违抗圣旨的罪名。” “将军你怕了?”新月问 江扬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怕,就是觉得这事对你的影响要大一些,你要是还有别的打算,那就由我去向太后提,我们这种婚事就此作罢吧。” “多谢将军为我着想,只是太后现在病的,十日里,八日都起不来床。我们就不要再横生枝节了。”新月忧心忡忡的说道,虽然已经预见了太后的崩逝,但她的心还是很痛,太后是除了姑母以外,这世上最疼她的人。 “你刚才在马场上,同我说的那句话是…”江扬没有明说,而是在暗暗的打听新月的想法。 新月挥了挥手“将军就当没听见吧,新月也只是一时糊涂,觉得嫁给了您,或许可以断了容映对我如同看猎物一般的觊觎。” “此话怎讲?难道晋王对你,就不能抱有真心吗?”江扬看新月如此困惑,不由的问道。 “你看他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一个男人,对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跟看猎物一样?将军,你应该没有见过哪个人会对自己的猎物,加以善待,珍爱一生的吧。”新月苦笑着说道。 江扬点了点头“他看你的眼神,确实过于炽热,好像深爱你,又恨不得活剥了你。” 虽然是说着比较沉重的话题,但是二人还是笑了起来。 江扬的笑容还是很克制的,片刻后对新月说“你说的我倒是可以接受,因为如果不娶你,我的母亲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你给我传达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即便你嫁给了我,你也并不会是我的妻子,你一定还会想尽各种办法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可以给你这份自由,既然你想完成太后的遗愿,好,那我娶你。” 江扬的坚定,是新月始料未及的,忍不住的问“你如此的话,张夫人怎么办?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扶张家。我如果,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和善怎么办?” “你是会管这些闲事的人吗?”江扬反问新月道。 新月笑,自己确实不是会管这些事的人,因为对于她来说,那都是别人的事。她自己的事,她还自顾不暇,何况是张家或者是别家的事。 虽然,嫁给江扬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新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我从头至尾,想要的是被另外一个家族束缚,那我为什么要放弃豫王妃的头衔呢?你以为我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萧南音吗?我只是想要,自己活着。” “那好,我也不强迫你。我过几天会进宫面圣的,到时候我会让陛下打消,为我们赐婚的念头。还会安抚住太后,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来办吧,接着,陛下有意封我为侯,我可能在京中,比原定时间,多待一个月,等我走了,你就自己好好的活着。”说着,江扬拍了拍新月的肩膀,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又好似一个温和的同伴,新月有些羞怯,但也是大方以对。 江扬把新月送到门口,新月留他喝茶,他却没有留,坐着自家跟来的马车回去了。 新月送走了他,王嬷嬷走了过来,见新月后,忍不住的说“姑娘,其实江扬将军也是不错的,若是嫁他为夫,虽然不会有两情相悦的好事,但也应该是相敬如宾,互相扶持到老。你这终身就有依靠了。” 新月点头“我何尝不知,又何其不愿。” “外面冷,咱们进去吧”王嬷嬷知道自己是说不动新月的,她的脾气,就是牛也拉不回来,于是就扶着新月回房去了。 新月刚刚踏进门,就听身后有马蹄声,新月回头,见容映和自己的侍卫,骑马而来,而后面的侍卫,还赶着一辆车。 新月皱眉,王嬷嬷扶着新月让她先进去,新月纵身一避。 王嬷嬷也就走了出去,拦住了容映的去路“王爷留步。” “你们郡主呢?本王看江扬刚走。”说着,容映从马上下来,他看向眼前的王嬷嬷,见新月到哪里都带着这个嬷嬷。也知道新月对她的看重,于是对她说话,也算是客气。 “郡主已经休息了,您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王嬷嬷拒身,就下了逐客令。 “本王刚才…”容映想说自己刚才还远远地看见,她们主仆准备进去,这怎么一会,新月就休息了。 有一阵风,吹动新月的裙子,新月未察,但是她蓝白相间的裙子,却被容映尽收眼底,他忍不住笑了“你们郡主,吃了睡,睡了吃,但也见她身轻如燕,竟不该是从地上走的。” 新月皱眉,这容映不是在骂自己是… “王爷请回吧,我们郡主的事,不用您操心。”王嬷嬷不为所动,伸着手让容映回去。 “嬷嬷,本王见你,颇得你们郡主器重,你说的话,她八层也是听的,不如你替本王美言几句,本王自然不会短了你的好处。”说着,容映从怀中拿出一枚金锭,王嬷嬷嗤之以鼻“王爷,老奴虽然是个奴婢,但是自从我们姑娘出生就来她身边伺候,如今整二十年,一开始长公主给奴婢一两二钱银子,随姑娘到豫王别邸,世子妃给奴婢二两银子,还有四节的赏赐,姑娘对我的照顾,这二十年,老奴靠自己,也挣了不少于五锭金锭。奴婢知道您别说是五锭金子,五百锭也不在话下,但是,您就算是取了老奴的性命,老奴也不会做一件,对不起我们姑娘的事情,她对于老奴来说,是比命还重要。” “你是新月的乳母,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吧,那本王拿那个孩子的性命,与你要挟呢?” 王嬷嬷听后,轻蔑一笑“王爷如果有这个能耐,将老奴的孩子从地府里拉出来,老奴这就跪下,与你道谢。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离开吧” “谁说本王没事了,来人”说着,容映身后那个赶车的侍卫,把车赶了过来,车上都是容映打的猎物“本王见她爱吃,那几头大的,我都没有下死手,可以养着,随吃随杀。小的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容映还是被王嬷嬷刚才的话触动,本想转身离开,却拒身对着全心全意对新月的王嬷嬷行了一礼。 新月听容映走了,才从门里出来,见王嬷嬷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一车的猎物,还有放在车头的金锭,看来这容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说着,新月拿起了手边的金锭,放在了王嬷嬷的手里“给,嬷嬷” “老奴不要这钱。”王嬷嬷挥着手拒绝。 “嬷嬷,以后若是有人收买你,你就收下,收下买好吃好喝的,不收白不收啊。” “姑娘,别说这玩笑话,老奴是不会背叛姑娘的。”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背叛我,所以才让你收下来。这些猎物也都收下吧,不收白不收”说着,新月转身走进了府里。 路上,王嬷嬷有些欲言又止,新月道“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老奴虽然跟晋王接触的不多,但是今天一看,他也不是姑娘眼中的那么不堪。”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他说要做皇帝的人,而且必成一代明君。能成为明君的,自然也是满身的优点。只是我看不到这些,我与他见到的都是彼此,最丑恶的一面。我没有信心,在他看到我全部的丑恶面后,他还能一生一世对我好。自然也没这么大度,能够原谅他做的一切。所以我们两个人注定是一个错误,这样的错误还是,不要让他一错再错。” 王嬷嬷觉得新月说的有道理“姑娘啊,对你来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嬷嬷,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嫁人为了什么?为了终身有靠,可是您看我,是需要依靠别人的人吗?”新月一边说,一边无奈的笑了。 “您刚才也听出来了吧”王嬷嬷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什么?”新月问。 “刚才晋王,是故意在考验老奴。” 新月自然也明白容映的意思,点了点头“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对我再好,我也是不会接受他的。” “您会接受的,只是您现在还不爱他。不过,老奴看,快了。”说着王嬷嬷摸了摸新月的头发。 新月大声的分辨“我才不会呢。” “好好好,不是累了吗?老奴给你去做蒸鸡蛋蓉,您吃了好清淡清淡。” 回到自己的房中,新月看着南窗下,那枝早已经掉干净所有花叶,只剩下一段枯树枝的梅花,因为新月吩咐了不准收,所以它就一直放在那里。 新月伸手摸了摸枯枝“来人” “姑娘”翠儿走了进来。 “把这个瓶子收了吧” “是”翠儿上前,把白净的瓷瓶端了出去,而枯枝,就在新月的手里。 新月一点点,小心的把它团了起来,看着篮子上,已经做完的荷包,于是就把这团梅枝给放了进去,她终究,舍不得把他丢了。他说的没错,自己好像什么都想要,不过什么都想要的结果,不过是…什么也得不到。 新月为荷包封口,感觉到自己的心境。让她觉得讶异,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思考容映说的话了。 “姑娘,这荷包您做了许久,今日可算做完了?”颦儿从外面进来,她被王嬷嬷吩咐去安置容映送来的猎物。 这会洗了手进来,见翡儿为新月穿线,而新月正在为荷包做收尾,等她过来的时候,新月手上打结,然后把香料添的足足的荷包递给颦儿“去把这个和那件衣服放在一起吧” “是”颦儿自然知道那件衣服在那,那是新月年下亲手做的,还绣了花,那是她最不喜欢做的。 “姑娘,鸡蓉粥”王嬷嬷这会就已经做好了点心,端着放在了新月的面前,新月不喝鸡汤,但并不是不吃鸡肉,这嫩滑的鸡肉剁碎成蓉,做成粥,鲜美又滋润,不比喝那油哄哄的鸡汤差。 刚喝了两口,新月就听外面传“瑶儿小姐来了。” “啊?”不仅是新月,颦儿,翡儿和王嬷嬷都对这个消息感到吃惊。 “快,快请进来,这姑奶奶是…”话还没有说完,瑶儿就穿着厚厚的披风,冲了进来,这还怀着孩子,,走路如风一般,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新月的旁边,抬头,眼睛红肿着对新月说“大嫂,我要与曹捷和离!” 第115章:锁定(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阵仗,倒也没能唬住新月,新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任性的小丫头了,她这样的状态,新月可以用见多识广来形容了,于是,新月端着自己的鸡茸羹,小口小口的喝着,等着她把这气给生过去。 “大嫂,我说,我要与曹捷和离”瑶儿等了有一会,没见新月有动静,转过脸去看,她还在优哉游哉的喝着汤羹,还用眼睛瞟着新月碗里的鸡蓉羹。 新月怎么能不了解她,于是对颦儿说“给瑶小姐端一碗来,这时间,也不像是吃了饭来的。” “我不吃,我气都气饱了。”说着,瑶儿抱着肚子,侧坐在一边。 “原来瑶小姐不想吃啊,那奴婢用猪骨熬的年糕汤,炸的小黄鱼可怎么办?还有,姑娘说甜春卷好吃,奴婢还炸了甜春卷。” “甜春卷?可是我还想吃春卷呢。”新月与颦儿一唱一和起来。 颦儿拉长了声音,“哦,那倒是奴婢的疏忽了,没有做。只有甜春卷,既然姑娘不想吃,那奴婢就…” “甜春卷,什么甜春卷?”瑶儿止不住的用眼睛瞟颦儿。 “是姑娘去徐家赴宴,吃到了徐家的甜春卷…”颦儿对瑶儿解释了一遍后,又继续诱惑瑶儿“奴婢记得,瑶儿小姐最喜欢吃红豆沙了,奴婢可是加了十足十的红豆沙,就是不知道,姑娘肯不肯赏脸吃。” “我要…我才不要吃呢,走开,走开”新月见瑶儿连红豆沙都不爱吃了,想来事情真的是不一般了,正要说话,但颦儿干脆放了大招“今日姑娘去打猎,猎得了一头鹿,如今正在后院解肉,奴婢还是第一次用鹿肉做肉干,奴婢听说,鹿肉的肉干,比牛肉更加滑嫩,又多了几分韧劲,还有补血强身的功效。” “那当然了,鹿肉…”瑶儿看着颦儿,整个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新月扶着她,让她坐下,对颦儿说“准备下晚饭吧,你端来,这丫头必定是要吃的。” “我不吃,我可不一口也…多准备些春卷,黄鱼也要大的。”都走到门口了,瑶儿还是继续吩咐着新月。 “是,是,是。”颦儿把瑶儿的特别吩咐一一记下,走了出去。 新月这才抬眸,对瑶儿说“说吧,这又是怎么了?” 瑶儿气得脸通红,拉着新月的手,把事情都告诉了新月。 “今日是各府之间,走亲访友的日子。今日,那个抚安伯夫人,带着自己一家子来我家里走动,那个刘小姐自然就跟了来,吃饭的时候,也在婆母身边献殷勤,最后,还到男宾席面,与捷郎还有其他的几个世家子弟聊天,虽然也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们一起,但是却都与捷郎这样,有家室的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午膳后,喝茶的时候,李嬷嬷来报我,说公爹在前厅找捷郎,我以为他去后院换衣服,谁知那刘小姐也不在席上,细问外面的侍女才知道,这刘小姐,一炷香前就出去了,等我到了后院,捷郎正在一边与那刘小姐说话,一边带着她在参观我们家的院子,我上前去询问,那刘小姐一幅不要与捷郎吵闹,是她非得让捷郎带着她参观院子的样子,还让我不要走那么快,小心身子,我看她是巴不得我有事,大嫂,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这么…”瑶儿说到底还是不会骂人,最后也没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那这是你和刘小姐的矛盾,怎么又跟曹捷扯上关系了?”新月不解的问。 颦儿将刚刚盛好的汤羹,放在瑶儿的手边。 瑶儿刚刚端起鸡蓉羹,想起曹捷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汤放在了桌子上,滚烫的汤洒了她一手,她那柔嫩的肌肤,立刻就被烫红了,新月赶紧伸手,将她的手拉起来,甩干净上面汤汁,颦儿也扶着瑶儿,生怕她摔倒。 “翡儿,翡儿快点打盆井水来,瑶小姐的手被烫伤了。”颦儿对外面的翡儿喊道。 “只用井水不行,去把郎中叫来。”新月仔细的看了看,怕是要起泡。 二人一起把她扶到里屋,瑶儿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坐在榻上,新月轻轻的用帕子擦去瑶儿手上的肉羹,心疼的忍不住责备道“不疼吗?何必为了别人,来伤害自己的身子。” “大嫂,你说男人们,都一定要三妻四妾吗?”瑶儿抬头,露着漂亮,却婆娑着的眼泪。 新月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如果是真的疼爱你,就不会有想要娶别人的。” “那捷郎并不真心疼爱我。他一定和大哥一样,想要娶别人为妾。”说着,瑶儿委屈的眼泪,新月也不好受,抿着嘴不想说话。 郎中来的很快,自从新月上次摔断了肋骨,就一直备着一郎中,隔一日来一次,今天正好郎中在。 上药前,新月对郎中说“张郎中,这位夫人有孕在身,上药的时候,注意一些。” “是,是”说着,张郎中从药箱里,拿出另外一个白瓷瓶,这里面应该是更为温和一些的药,放在一侧“手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先用井水洗干净手上热汤,这药每日擦一次。只需五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好,那就好”新月让人把郎中送出去,亲自给她洗了手,上了药。 瑶儿见新月沉默着,低着头,眼中的心疼之色,也是难以掩饰,知道自己让新月担心了,有些愧疚的说“大嫂,我没事,我手上一点也不疼。” “怎么能不疼,这都起泡了,药我少给你涂一点,你忍一下。”说着,新月先是擦干净瑶儿的手,又为她涂上药膏,最后用薄薄的纱布包裹上。 新月抬头,看着一点疼都没叫的瑶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笑说道“真乖。” “大嫂,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们说的,那个很好吃的甜春卷?”瑶儿好像是发了一通脾气,这会倒是肚子饿了。 “好,马上给你送过来。”新月把她的手放下,对颦儿说“好了。” 瑶儿吃了饭,新月又陪她说了会话,最后让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瑶儿困得实在不行,还是再问新月“大嫂,他…” “我刚才啊,已经派人去你们府上了,说你啊,想我了,要在我这里住两天,才会回去,让曹捷不用急着来接你。” 说着,瑶儿又愤愤地说“我才不用他来接我,我就要和他和离,我以后就跟大嫂你一起住了。” “咱们一家,我已经与你大哥和离了,你啊,如果再和曹捷和离,你那几个堂妹还怎么嫁人,还有你大嫂我,岂不是会被东都和金陵的人都笑话,说我是带了个坏头,让你也跟着我学。”说着,新月用打了水的布擦了擦瑶儿的脸,她有孕,身上热,这一会额上都出了汗。 “大嫂,金陵可真热,这刚刚过了年,我就感觉到燥热了”说着,瑶儿拉着新月的手,贴在新月的脸上。 新月的手凉凉的,新月还觉得冷呢,对瑶儿说“你现在一个人,两个人用,当然要热一些,肚子里不仅有孩子,还有火,你呀,别生气了,万一这火啊,烧到我的小外甥可怎么办?”说着,新月摸了摸她的肚子,她现在有孕也有三个半月了,这会啊,肚子才刚刚又个小小的包,新月摸了摸,还没有任何动静,跟当初在晋王府,摸怜月的肚子,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他还这么小,怎么会烧到他,还有,他老娘,就是个火爆脾气,爱接受不接受吧。”说着,瑶儿翻过身去,不让新月摸她的肚子。 “是,你这个火爆脾气,肯定是一看见曹捷和刘小姐在一起,你就冲上去了。曹捷啊,是个读书人,虽然也会些武艺,但骨子里雅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没那刘小姐温柔可亲。”说着,新月摸着她的手,让她安静下来。 瑶儿倒是能听得进去新月的话,本想与新月争辩,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那刘小姐,娇滴滴的,还惯会吟诗作赋,也,又有几分真本事吧。捷郎,捷郎可能就是喜欢那样的。” “是啊,你这脾气,上去就怼人家,估计也对曹捷说了些难听的话吧,夫妇双方啊,如果只是要求对方一味的对你好,那这总有对方厌倦的一天。” “可是你看父亲,也是一味的对母亲好,从来没有厌烦,让母亲所倚仗。”瑶儿想起自己那对恩爱的父母,自己的父亲身边,别说是莺莺燕燕,就是靠他近一些的女子,他都躲得远远的,好似妖魔鬼怪。 “你是没有见姑母怎么照顾姑父的。姑父身上的一针一线,每日的头发都是姑母为他梳理的。还有就是,照顾好后府,这些事情,姑母都做的完美无瑕,你呢?你这脾气,让你坐在绣棚前一刻,就是要你的性命,还有你这手,会为曹捷梳发吗?现在高昌侯府有你婆婆坐镇,你还可以跟着曹捷在外做官,京里的事,也是甩手不管了,可万一他继任了高昌侯,你就只能在京城里,照顾家中的琐事。如此呢?” “我虽然现在还做不太好,但是,大嫂我真的有信心,做好捷郎的内助,为他生儿育女。”说着,瑶儿坚定地握了握新月的手。 新月点头“恩,我知道,你肯定能做到的。” “恩”瑶儿笑了笑,眼角都带着笑,看来是心里的郁结解开了。 新月见他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于是对她说“快些睡吧,今天招待了一天的客人,肯定也是累了吧。” “恩,我很累了。”说着,瑶儿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新月安抚睡了瑶儿,从内室出来,还把门关上了,坐在榻上,新月眼神一黯,看向等在一边的颦儿,道“曹捷呢?” “从刚才瑶小姐躺在床上起,就在外面等着了。” “把他带去花厅吧,我去那里等他。” “是”颦儿见新月眼神冷冷的,上一次见她这样,还是知道豫王为了留下自己,在瑶儿身上下毒的事。对于新月来说,最重要的人,无外乎瑶儿了。 新月侧身,看着花厅上,摆着的水仙花,这花总是在这时节开放,整个屋里都花香四溢,新月伸手,摸了摸这重瓣,白花黄蕊的水仙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新月垂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曹捷看见新月,很有礼数的垂手一礼“给新月郡主请安。” “大人同安”说着,新月拘身,回了礼。 “瑶儿呢?”曹捷看着很着急,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 新月笑了笑“瑶儿在我房中睡了,今日是走不了了,劳烦大人,明日再来接她吧。” “是,那就劳烦郡主照顾瑶儿一夜了。” 新月点头“这是自然。” “那,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新月并没有挽留,让他离开,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曹捷又折返了回来“新月姐姐,您不生我的气吗?” 新月是很得小孩子喜欢的,十岁的江枫喜欢自己,不到一岁的琏儿也喜欢自己,眼前这个从六岁起,就认识她,如今即将成为一位父亲的人,也对新月有着如同亲新月姐姐一样的好感。在新月面前,也会忍不住的流露出孩子才有的耍赖。 “你觉得呢?”新月没有说话,而是背过身去,继续一用手摸了摸水仙花。 “我觉得您快气死了,那朵花也快被您拽下来了。”曹捷有些心悸的看着新月手里的花。 “原来你也是能看得出来别人的喜怒的。”新月最终还是把手边的水仙花拽了下来。 “瑶儿,没事吗?”曹捷问。 新月皱眉“好的很,她的性子,怕是来这一路就已经消气了,还在我这里吃了一碗鸡蓉羹,两条炸黄鱼和一些春卷。” “那就好,那就好,来新月姐姐你这里,她也能缓解一下心情,对她和孩子都很好。”曹捷看着是放下了心,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 “可是瑶儿还是生气了,睡前出汗不止。我听我姑母说,因为怀瑶儿的时候,我家中的事,让她接连受到打击,也是每日睡前都出一身的汗,最后生瑶儿的时候,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还是难产,差一点带着瑶儿一起去了。如何?你真的也想看瑶儿如此吗?受这样的苦楚?” “那里就那么严重了。”曹捷说到底是个男子,不知道女子生产,是如此严重的事情。 “那如此,你就不管了吗?”新月抬头,看向曹捷,曹捷接触到新月的目光,他从见新月第一面就觉得这个女子,有种不能让她失望,无法与她对视的魔力“我只是,没有弄明白,瑶儿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你与那刘小姐的事。瑶儿会对刘小姐抱有警惕,其实是因为我。” “怎么能是因为新月姐姐。” “是我在她出嫁的时候,告诉她。”新月没有打算告诉他,但是还是比较委婉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你跟那刘小姐,本来才是夫妇。” “我怎么会娶那种娇滴滴,动不动就哭的女子?”新月一见曹捷脸上的嫌恶,就明白他的心意了。 感情这种事,真的讲先来后到的,因为瑶儿先到了他的世界,所以以后他喜欢的,动心的,就只会是瑶儿一个人。对瑶儿以外的别人,看到的,再多也是弱点。 “你既然还叫我一声新月姐姐,想来还是觉得我说的话,你会听。那我就跟你说,刘小姐的婚事,我会一力安排的。你以后,就不要再见她的,你和瑶儿一起回湖州的时候,也不要与她同行了。我们豫王府,亲自派船送她,不用劳烦你了。” “反正都是一路…” “嘶…”新月咬了咬牙,曹捷立刻改口“是,就按新月姐姐说的。” “我会让刘小姐嫁得远远的,不会让你们再有见面的时候。” “但凭新月姐姐安排”曹捷掬手,真的如同一个十分听话的弟弟。 “如此,你记住就好,对了,瑶儿说要与你和离呢。” “啊?”曹捷的手都鞠不住了,抬着头甚是吃惊。 “你是不是觉得是跟我学的?”新月起了捉弄他的心。 “没有,没有。新月姐姐做的事都是对的。”曹捷接着问“那您,劝和了吗?” “我怎么能劝得动她,她那脾气,你应该也是明白的。”新月坐在了花厅的主位上,抬头看着曹捷。 曹捷顿时汗如雨下“新月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你不是说瑶儿无理取闹了吗?不是说她不分青红皂白了吗?她没准就是你说的这样的人呢。她还说,会搬来与我一起住,你也看见了,我这别庄大的很,就是珊儿也来,也住的开。只是瑶儿现在怀有身孕,如果和离了,这孩子,就是我们豫王府的孩子了。”新月难得的,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就是该让瑶儿看到曹捷这紧张无措的样子。 “新月姐姐您别开玩笑了”曹捷想在新月脸上找到一丝笑意,但奈何新月是个伪装的个中高手,那脸绷起来,谁都无法看出破绽。 “新月姐姐,是你说合的这门婚事,你同我讲,我很闷,一天都说不出来几句话,瑶儿是最适合我的人,她活泼有趣,率真敢做,有时如同一只小狗一样绕着我转,有时气鼓鼓的如同一只粉腮的小蛤蟆,再有时…她就这么躺,躺在我的身边,她就这么陪着我。我,我已经离不开她了。所以,新月姐姐,你,不要让我分开。我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瑶儿是最听你的话的,她,她定是一时意气,才会赌气说这些话的。”说着,曹捷低着头,有些无措,失意极了。 新月总算是笑了,这让曹捷如同看到了希望一样,俯身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离新月一步之外的地方,破涕为笑“是,是吧,新月姐姐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这话,不要说给我听,一句一句的说给瑶儿听,到时候就算我让你们和离,她也绝不会跟我回来的。还有啊,你不知道瑶儿那丫头睡着之前,问我要怎么做好你的妻子,而且还说,她现在可能还不完美,但是为了你,好好地在你身边,所以她愿意学,愿意努力。你们啊,明明是这么相爱,又是新婚夫妇,还有了孩子,是最幸福的时候。但就是因为张不开嘴,把自己的心解释给对方听,才闹这样的矛盾。如果你们坚定地明白对方的心意,你也好好地躲避,正直自身,就算是有十个刘小姐,也不会破坏了你们的关系。” 说着,曹捷就已经站不住了,想要跑的瑶儿的身边去。 新月笑“颦儿,带着曹大人去我房中吧。” “是”颦儿跟在新月身边,已经把所有的事听了,提着灯,加快步子往瑶儿在的地方去了。 不一会,颦儿折返了回来,见新月依然在摆弄着手里的水仙花,笑着对新月说“姑娘,曹姑爷是真的很疼爱瑶小姐呢,进门的时候,见瑶小姐的手用纱布包着,立刻上前去看了,那眼神,恨不得这伤就落在他的身上。还有瑶小姐,是个多贪睡的人,但是睁开眼睛,看见曹姑爷,立刻就委屈的瘪了嘴,虽然哽着脖子不理她,但是已经笑了,好似期待着曹姑爷来。” 新月点头“少年夫妻,又互相珍爱,自然是这样的情深啊。” “姑娘,您一直期盼的,也是这样的感情吧。所以在知道小王爷无法与您这样的日子,于是就断然离开。”颦儿从旁看的清楚,新月也是羡慕的。 “或许,我也期盼过一个满心为我的少年郎,这么冷的天,纵马而来,只为了哄我开心。可是,我现在并不怎么觉得了。这水仙花,是美好,圆满,忠诚的爱的意思。但是我估计没有这么福气,遇到这样事了。我啊,从那桥上被容旭推下来的时候,就灰心了,我的心,就像这样,被碾碎了。”说着,新月将手里的水仙花给捏碎,水仙花在新月的掌心,又舒展开了花瓣片,虽然花瓣已经皱皱巴巴,满是伤痕,但是一片花瓣,都没能落下,还留下了一手掌的香味给新月。 第116章:锁定(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第二日,颦儿起了个大早,今日来用饭的主子多,她得提前准备着,到了厨房,就见王嬷嬷已经洗好了米,正在准备熬米粥,而一边的砂锅里,还煮着骨汤,像是来了有好一会了。 “嬷嬷,您怎么起的这么早?这骨汤都熬开了。”颦儿用布巾抱着锅盖,见骨头已经熬得见了白汤,那是新月最喜欢的。 “人老了,觉少了,今日人多,咱们两个人做可以快一点。你去把干虾泡上一把,在把青菜洗一下,切成碎。” “是”说着,颦儿也就忙了起来。 “嬷嬷,曹姑爷就与瑶小姐一起住在姑娘的屋里,会有什么影响吗?” “就一晚倒也没什么,夫妇二人啊,床头打架床尾和,倒是累的咱们姑娘去睡客房了,你一会别去叫她,让她多睡一会。”王嬷嬷切好了肉,正好油也热了,鲜肉与瓜菜同炒,甚是好吃,是新月最喜欢的佐粥小菜。 颦儿应和着,把青菜切好,泡好干虾,翡儿有些为难的站在厨房门口“倒是我是最后一个,是我懒惰了。” “没事,是我们两个人起得早了,来,热水烧好了,伺候姑娘起床吧。” “姑娘那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就是听着瑶小姐房里,有动静…”说着,颦儿的脸立刻就红了。 “想什么呢,坏丫头。瑶小姐现在有孕在身,曹姑爷也得估计着孩子,看看瑶小姐的丫鬟嬷嬷醒了没有,让她们进去伺候吧。”王嬷嬷推了一下低着头的翡儿,见这丫头岁数不大,懂得还不多“快去看看姑娘吧,不然一会她又自己一个人穿衣服,梳头发。” “是,是”说着,翡儿端着热水,走了出去,领着翠儿和沫儿去伺候新月。 刚走到门口,李嬷嬷正好带着瑶儿的贴身侍女丽儿,来厨房打水。 “嬷嬷好”翡儿欠身,给李嬷嬷一礼。 “姑娘好,老身还想着早起来给新月姑娘做饭,王嬷嬷这都忙起来了。”说着,李嬷嬷走进了厨房。 一大早,下人们这边相互配合,分工明确的为主子们起床做准备,而新月的房中。 曹捷单手撑着自己的头,看着正在装睡的瑶儿,那眼睫一动一动的,嘴角的笑意都遮不住了,他也忍不住的笑了“新月姐姐也真是会做媒人,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这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大觉。” 瑶儿听了,把脸转了过去,不让曹捷看她。 “倒是晚上休息的时候,新月姐姐说今日早上,要吃虾米青菜粥,鲜肉炒瓜菜,还有排骨汤。” 瑶儿还是不理他,曹捷干脆伸出手去,摸了摸瑶儿的睫毛“你要是再装睡,我…” “你就怎么样?”瑶儿睁开眼睛,曹捷见不过一会的功夫,瑶儿的额上就出了汗,好像确实有一点问题。 “我说,你要是在装睡,我就…”曹捷伏在瑶儿的耳边,说了几句耳语,瑶儿的脸立刻就红了,轻拍了一下曹捷的胸口“讨厌。” “瑶儿,跟我回家吧”曹捷见瑶儿的心情好了起来。 瑶儿经过新月的劝慰,也已经不再生气了,乖觉的点了点头“好,但是…” “恩,我答应你。”曹捷立刻就答应了,引得瑶儿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曹捷俯身,靠在瑶儿的身上。 “我倒也没有让你做什么上天下地的事,就是这次我跟你回去,你啊,在对我发火之前,问我一句,那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做,然后你再对我发脾气。” “对不起”曹捷看着瑶儿,然后真挚的道了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你答应我。”瑶儿很认真的说。 曹捷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就好”说着,瑶儿身后,主动抱住了曹捷,两个人也就和好如初了。 “你怎么出那么多汗啊”说着,曹捷摸了摸新月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燥热,一想起那个刘小姐,我就气得浑身难受。”瑶儿噘着嘴,生气的说。 “你又在使小性子了,我们回去以后,我去请太医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我大嫂怕冷,她这屋子,比皇后的坤宫都暖和”说着,瑶儿就把被子蹬了。 新月从自己的床上起来,躺在这床上,又硬又冷,新月真的是后悔死了,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两个祖宗,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从床上起来,新月套上放在身边的衣服,裙边展开,新月看着落在地上的水仙花,昨晚顺手把花放进了裙子里,这会花虽然皱了,但还是很鲜活的样子,新月皱眉,弯腰把花捡了起来,翡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水,放在一侧的盆架上。 “嬷嬷还让我不要打扰您,您这就起来了。”翡儿走了过来,给新月整理好衣服,又为她梳好了头发,新月踩了踩脚上的鞋子。 鞋尖上翘,新月看着鞋面的水仙花,新月皱眉,翡儿问“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这也有水仙花”新月展开自己的手,叹了一声,把手里的水仙花递给翡儿“你去把它夹在我的书里面,好好保存着。” “是”翡儿双手捧着,转身去了书房。 新月慢慢的走出客房,颦儿端着饭食准备进来,二人面对面。颦儿拉住了新月“姑娘,咱们还是在客房里用饭吧,不然去花厅?” “我这房间都让出来了,他们还想让我这么样?这对夫妇在人家房间里睡觉还不算,还要在人家家里吃饭吗?”新月皱眉,如果不是被翡儿拉着,新月就要冲过去跟两个人讲道理。 “姑娘啊,人家夫妇二人好好的吃着饭呢,咱们这时候就不要过去了。” “我就不该这么的好心”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新月还是转身进到了自己出来的客房,去吃早饭了。 瑶儿起床后,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看着新月的妆台上,摆着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簪子,拿了起来,递给了丽儿“给我戴上” “你别拿新月姐姐的东西,说不定这是她喜欢的东西呢。”曹捷穿好外袍,突然有些害羞,这还是他们成婚以来,第一次自别人家里休息。 “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也没见你推迟,大嫂是让你来哄我的,没让你睡在她的床上,一会见到她,她得撕了咱们。”瑶儿坐在新月的妆台上,丽儿为她梳了头发,最后将这只蝴蝶簪子,插在了他的头上。 走出卧房,早餐已经上桌了,瑶儿有些迫不及待。 新月已经吃过早饭了,进门见这对小夫妇正蜜里调油的互相喂着饭,就气不一出来“你们两个,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吃着人家的饭,还戴着…小丫头,这是我最喜欢的簪子。”说着,新月指着瑶儿头上的簪子。 “是啊,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嫂你最喜欢的首饰,我就是要它。” “行行行,送给你。你们快点给我走,我要补觉了。”新月打了个哈欠,坐在了瑶儿身边,瑶儿有些愧疚的说“大嫂,谢谢你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瑶儿伸手,给新月为了一口粥,新月皱眉“你自己喝吧,多吃点,你怎么过个年,还过瘦了?” 昨天天晚,新月没看出来,可是这天一亮,新月就见瑶儿的脸颊消瘦了,额头上也冒了汗,新月转过头去,对曹捷说“你们回去,一定要给她去太医院去请太医,看看她,她这状态,实在是不对劲了。” “恩,我们回去就去看太医。”曹捷点点头,把这事也记在了心上。 一顿早饭后,新月把两个人送上马车,精神都已经扛不住了,颦儿告诉新月“姑娘啊,房间的床铺都已经换好,铺好了,还点了姑娘最喜欢的熏香,可以安神凝气,你就好好休息吧。” 新月点点头,走了两步,转过头来对颦儿说“去给珊儿传个信,让她准备准备。” “是”颦儿点点头,把新月扶进了屋子,就亲自去做她吩咐的事情了。 今日是初五,是诸王公贵族进宫陪陛下和皇后祭神请安的日子,因为今年太后病重,所以这些人都格外的殷勤。 瑶儿的夫家的爵位是高昌侯,那是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时就封下的爵位,自然是在这次进宫的王公贵族里,只是瑶儿有孕在身,不便去,但还是坚持送自家的夫君,到大门口。 高昌侯府与晋王府一墙之隔,容映早起不太舒服,垂着头有些头晕,普一抬头,看见了一只漂亮的蝴蝶簪子,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一闪而过。那是新月的簪子,但定睛一看,戴在了瑶儿的头上。容映就看着那只簪子,他突然有些想念新月。 他不过前天还见到她,但就是想的厉害,加上头晕的厉害,这会连马,都上不去了。 “王爷,您没事吗?”侍卫扶着容映,容映皱眉,对侍卫说“进宫去通报,说我得病起不来床了。” 说着,容映抬脚上马,就往北城门口去,侍卫有些为难,不过容映刚才的话,倒是被曹捷听见了,曹捷伸手,招了侍卫过来“王爷这事去哪里?” “王爷没说,小的不知道”侍卫自然不会跟曹捷说。 “今日是祭天的日子,虽然比不得初一的大祭,可是晋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这不到场,陛下万一生了气怎么办?”瑶儿担忧的说。 “你也说了,他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了,没事的,太医一会就会来,你在家好好地,我下午就会来。”曹捷拉着瑶儿的手,吩咐完了以后,为了不晚了,也骑马走了。 新月并不用进宫,她请了圣旨,明天就可以去天牢看看徐新泰,他从被押解回来,已经五六个月了,先是在北营关了两个月,如今又在天牢待了这么久,也在过十日,就放出来,又要去别处圈禁,想见他,恐怕就难了。 新月整理着要给徐新泰带去的东西,突然听到了南窗有动静,然后新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看着手边的花瓶,拔下花放在手里,还被瓶中的水落了一手,整个袖子都湿了。 但是她还是把手里的瓶子握的紧紧的,慢慢走到了南窗边上。 容映捅开了窗栓,然后跃身而上,刚刚坐在窗户上,兜脸就过来一阵风,容映这身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但是瓶腹还是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容映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眼前火花闪过,容映咬着牙,听到了瓶子碎裂的声音。 “你,你…”新月定睛一看,就见坐在自己窗户上的,是容映。张嘴正准备骂他,却见鲜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你,你…” “你见了我的面,就没有别的词,就是你,你,你的。”容映翻身,从窗户外进来,站在了新月的面前,血也顺着他的鼻下,滴在地上,还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今天的容映,穿着非常正式的衣服,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裳,外面还穿着带着龙纹的袍子,腰间佩戴着代表皇家身上的龙纹珏,头发也是是梳着冠,黑玉做的冠,甚是华贵,他这身衣服,分明是要进宫的样子。 “你老是看我干吗?”容映觉得鼻子有点疼,正伸手要摸,却被新月拉住了“你,你别碰。” “怎么了?”容映见新月的眼神里,不是气愤,而是,而是… 容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到了血,而新月的眼神里,分明就是笑,笑意。 “你,你这样好滑稽。”新月一只手被容映的胳膊挂着,如果不是他的胳膊,新月笑的都要站不住了“你这样好丑。” “你,你还笑得出来?”容映看着新月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新月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容映“给,擦擦吧。” “恩”说着,容映接过了手帕,但是有些恶趣味的伸长了脖子“你给我打出血的,你得给我擦干净。” 新月垂了一口气,接过了容映手里的帕子,去给他擦脸上的血。 鼻尖的血都已经有些凝固了,新月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他擦干净。 而又不敢用太大的劲,容映的面相一点都不像是习武之人,细皮嫩肉的,不知道那里刮来的一场风就能把他的脸皮割坏了。不过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的脸好像格外的烫一些。 看着手帕上的血,新月收起手帕“对,对不…不对,为什么要我道歉?是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的房间,你这不是找打吗?”说着,新月看着一边的花瓶碎片“那是我最喜欢的凌霄花花瓶。” 容映看着新月的眉毛都耸了下来,嘴角也抿着,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我陪你十个”说着,容映有些站不稳,新月刚才为他擦鼻血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热,这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更是烫手的热“容映,你发烧了?” “恩,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发起来了。”容映点点头,对自己的身体好像很是了解。 “你,你知道自己发烧了,吃药了吗?”新月问。 容映摇头“小事而已,你有茶吗?我有些口渴。” 新月见容映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说是新月扶着他,还不如容映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新月的身上。 “我这有刚煮的茶,坐下”新月扶着容映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新月的茶盏都是又深又大的,容映也不管茶烫不烫,一口气都喝干净了,像是真的渴了。 喝过茶以后,容映整个人好像很冷的蜷缩在一起,新月皱眉“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路,路过。”容映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看向新月。 “你穿着华服路过我这荒山野岭?”新月不相信这说辞。 “恩”容映点点头。 “你在发烧,只喝茶肯定不行,你等着,我让人去给你请郎中。” “不用”容映拉住站起来的新月,然后对她说“我有点累。” “这才刚刚晌午,你就累了?”新月见他毫不避讳的躺在了自己的榻上。 “恩”说着,容映伏在一边的圆枕上,不一会就合上了眼睛,睡了起来。 新月看着他,一眨眼就睡着了。 新月伸手摇他,鼻血又流了出来,新月伸手,把他的鼻血擦干净,可是额头还是很烫,新月叹气“颦儿” “是,姑…啊…姑娘,你榻上有个男人”颦儿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惊动了翡儿。 “你们两个都小声点,这是晋王,你们要是把他吵醒了,抬到劈了你们。”说着,新月把它们拉了进来。 “颦儿,你去吧郎中叫来”说着,让颦儿去把郎中请来。 颦儿自然不肯去,而是拉着新月的手“别啊,姑娘您一个女子,房中躺了个大男人,您这…” “好啦,你去郎中那里,说我发热了,你让他给我开服药,要药效大一些的。” “为,为什么?”颦儿问。 新月道“你傻啊,这是个男人,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得多喝点药啊。” “是,是,奴婢这就去。”说着,颦儿就走了出去。 “翡儿,你拿毯子来。”说着,新月往容映的头下掖了掖枕头,让他躺的舒服一些。 翡儿拿来了毯子,新月把他盖在了容映的身上,刚想站起来,就被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容映坐着,自己动弹不得。 “姑娘,您把这衣服脱下来吧,袖子都湿了。”翡儿见新月的袖子,就劝她把衣服脱下。 “不用了,你去给拿本书,再端一杯热茶来。”说着,新月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拿起翡儿给她挑选的书,笑了“《集雅诗》不错,不错。” “之前总是见姑娘看,这会也是就在手边。”说着,翡儿笑着出去了。 这本书上,收集了许多民间才子才女的写的诗词,由他们自己出钱,拓印成集,最后放在一位写诗的诗人家的书局里售卖,新月也是看着书名不错,所以买了,但见里面的诗词,写的参差不齐的,细细打听,才知道其中是这个缘故。 想着,新月翻开她很喜欢的一页诗,看了起来。 一杯茶,一本书,是新月的生活的常态,但她也并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自在而轻松。 看了没一会,颦儿端了药进来,新月摇晃了两下容映,容映挥开她的手“你走开。” “喝药”新月端起药碗,容映眼睛一眯,转过身去。 “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如果你要是不喝药,我就把你弄出去。” “我喝”说着,容映一股脑的爬了起来,端起新月手里的药,新月看他这气势,怕是一口气就把药喝干净,但是他只是喝了一点点,眉毛就皱了起来。 “看你这气势,怕是刀子都吞的下去,这半口都没喝呢,就,就烦成这个样子了。”新月伸手,把药碗,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我不要”容映别过脸去,不肯喝。 “颦儿,去把杏干拿来。”说着,新月想到了自己喝药的时候。 “晋王殿下,您一个大男人,还要吃杏干啊。”颦儿显然不买账。 “我,本王怎么样,用给你解释吗?去拿过来。”容映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大起来了。 “拿去吧。”新月见他有些恼怒,容映这脾气,捉摸不住怎么办。 “是”说着,颦儿偷笑着出去了。 “你这丫鬟,赶紧发卖了吧,事这么多。”说着,容映后退了一下,新月又把药递了上去。 “我不喝”容映别过脸去。 “已经给你拿杏干去了,你先喝着。”新月压低了声音,更哄小孩子似的。 “我不要”容映推着新月的胳膊。 “琏儿都比你勇敢,我听他乳母说,他因为流黄鼻涕,需要和牛黄水,他还喝的津津有味。” “就是给他嘴里抹,抹…” “抹什么?你要往你儿子嘴里抹…” “姑娘,杏干拿来了。”说着,颦儿端着杏干,放在新月的手边。 “杏干放在嘴里,大口的喝下去,一点也不苦”新月把药和杏干放在一起。 “本王没事”说着,容映就要起来,但看着自己身下,新月的袖子,都被自己拧皱了,看来是一直坐在这里等他醒来。 “你喝不喝?”新月怒了,从榻上站了起来。 第117章:锁定(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本王不喝”容映别过脸去,脸上嫌恶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了。 新月把碗甩在一边,侧身坐在了容映身边“不喝你就滚吧。” “本王不要”说着容映就要躺下,却被新月拉住“你来我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我…我把药喝了,行了吧。”说着,容映端起了药碗,放在嘴边就又垂了下来。 新月见他又犹豫了,伸手拿起杏干,放在容映的手里,容映握住了手,然后张开了嘴,让新月喂自己。 新月拿着手里的杏干,对他说“我喂你,你就喝?” 容映这次倒是很干脆的点点头。 新月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这会倒是不雾蒙蒙的了,反而是如同清水一般,新月看了,都困惑了,容映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仔细观察,白眼球上有着一道很长的血丝,像是没有睡好,那乌黑乌黑的眼睛,让新月忍不住的伸出了手,把杏干放在了他的唇边。 这是容映根本无法用脑子想到的场景,那就是新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配合,他张开嘴,新月把杏干放在他的牙齿之间的口腔里,容映觉得舌尖一沉,新月又推了推他端着药碗的手。 容映就举起了碗,把里面已经凉的差不多的药喝干净了。 新月很满意的看着,连药渣都被容映喝干净的药碗,笑着说“你那手上,身上的伤加起来,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怎么喝个药却跟要了你命似的。” “因为我…”容映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因为我没有喝过。” “没喝过是什么意思?你受伤了不用喝药养元气吗?” 容映摇摇头,然后垂着眼睑道“因为没人给我熬。” “行吧,你可怜”新月看他垂着的眼睛,不愿意与他多说“药也喝了,在躺下休息一会吧。” “恩”说着,容映侧身,又躺了下来,伸手拿起新月刚才看的书,笑了“这酸诗腐句的,没想到你也看得下去。” 容映见这书页都被新月翻旧了,随便的翻了翻,最后从中掉出来一片东西,正好落在容映的胸口上,容映抬手把它捡了起来,放在眼前看,是一朵半干的水仙花,他倒是忍不住笑了“这花都皱成这个样子了,还值得你放在书里收着?” 新月抬眉,看了一眼花,然后移开了目光“恩,顺手收了起来。” “好,我给你放起来了。”说着,容映把花又放进了书页中。 “新月” “恩?”新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想什么。 “你今天是中邪了吗?”容映问。 “恩”新月给了一个回答,容映倒是没反应过来。 “要是中邪,我送你去虞鹤那里看看。” “恩,可以,我也好久没见国师了。” “国师事忙,而且你腊月二十也才见过他,到今天也不过十几天。” “行吧,也就等会再去。”新月依旧放空自己,敷衍着回着容映的话。 “你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容映伸手,推了推放在一边的碗。 “恩” “你就不问问我从那里来?” “自己的王府吧。”新月总算是正眼看了容映一眼“今日不是祭神的日子吗?” “不想去”容映伸手遮住自己的额头,好似一提到这个事,就很烦的样子。 “恩,不想去就不去吧。”说着,新月让颦儿把药碗,杏干都收拾了起来,端了出去。 “留午饭吗?”新月问。 “恩”容映闷声了一声。 “你在这里待着吧,这里让给你了。”说着,新月准备走,却被容映抓住了袖子“跟我说话。” “行”新月还真的坐在了容映的身边。 “你,你真的吃错药了?”容映差点坐起来,但是因为身体太沉了也就作罢了。 “恩”新月还是闷闷的,真的跟吃错药似的。 “翡儿,再给我拿本书来”新月去拿容映手里的书,容映不给她,新月也不恼,翡儿拿来的新书,新月坐在一侧,翻起了手边的新书。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新月偶尔的翻书声,容映也觉得整个人都静了起来,他有些憋屈的蜷着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的关系,眼皮一个劲儿的在打架。 过了没一会儿,新月回头看容映,他已经呼出均匀的呼吸,睡着了。 新月叹了一口气,她也并不是吃错药了,而是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一个把你看做猎物的人,对你失去兴趣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顺从他,他以为这个猎物已经尽在囊中,当然,新月身为猎物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需要说出来与容映知道。 新月想着用不了多久,容映就一定会对自己失去兴趣,到时候自己就自由了。 合上手里的书,新月慢慢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往外面走时,容映突然开口道“你以为你的这点小伎俩可以瞒得住我吗?” “我不是也没瞒你吗?”新月并没有很吃惊,像他这样的人,睡眠一定特别的浅,她刚才走动的时候,脚步声就足以把他叫醒了。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与你一起,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可以如你所愿的,对你失去兴趣,那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好处。”新月听容映说了这话,本来是应该可以松一口气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气不打一处了“什么叫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既然知道不是好事,那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招惹我?我既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那你又为什么来烦我?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你还不要小看了我的决心,我身为一个女子,连女子最重要的名声,我都可以不要。所以你最好不要,不要再缠着我。” “我如果有办法的话,我如果可以做到的话,我就答应你了。”说着,容映翻了个身,背对着新月,但是他却笑了,因为新月生气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因为他感觉到了新月的情绪,比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与他说话,好太多了。 新月被气得摔门而出,颦儿迎接了上去“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颦儿,你现在就去把东厢房给我收拾出来,我从今天晚上开始就搬到那里去住,怎么我的睡房,漏的跟筛子似的,是个人都可以闯进来,在里面立足做主,等你们把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我非得一把火把这个地方点了不可。”新月真的是气得浑身哆嗦,什么叫对他来说是件不好的事,知道自己不好还来招惹,是简直是个,是个王八蛋做派。 “姑娘,你可息怒啊。这间睡房可是你自己选的,长公主也在里面住过,您不是说最喜欢这个房间了吗?” “谁说我不喜欢它了,我只是有一把火点了它,走了。”说着,新月拉着颦儿,二人去西厢房待着。 快到准备午饭的时候,颦儿来问新月“姑娘,王爷可在这里用饭?” “用是用的。不过只准备一些我们平常吃的就行,不用太把他当人,而且他还病着,估计是吃不了什么饭。”新月垂了口气,并不把这事当回事。 “厨房还有新鲜的鹿肉,要不奴婢制道汤锅子了”颦儿提议道。 “要说鹿肉的话,还是烤了吃最好。你去准备个炭炉子,烤来吃吧。”因为是过年,新月实在是吃腻了锅子,于是想了个别的吃法。 “奴婢去准备”颦儿说着,准备离开,却被新月叫住“容映发了高烧,一上午也好不起来,你去做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来,只当我吃不下,才让给他的。” “那就熬鸡汤吧。去年的时候奴婢。收了好几袋上好的山参,因为姑娘也不喝鸡汤了,所以这些山参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奴婢找出来,给王爷炖汤喝吧。” 新月嗯了一声,就让她出去忙了。 “姑娘,外面来了一些人。”颦儿刚刚出去,翡儿有些为难的走了进来。 “谁啊?”新月刚端起手边的茶盏,看着她脸上为难的神色“说吧,怎么了?” “来的人说是从姑娘您的封地上来的。”翡儿有一些惶恐,新月听了以后也皱了皱眉。他本来以为陛下赏赐自己封地,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只有男子才可以管理封地,一些女子,甚至包括皇后和太后,她们也是都有封地在手。 虽然手里有封地,但也只是,委托给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因为只要是管理封地的话,要与外面专门的管账的人进行接触,还有不定时的巡查封地,在外面抛头露面。对于女子来说,这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自从那日宫宴以来,新月从来没有去问过自己封地的问题,那块地有多大,在哪里,她更是一概不知。 “那些人说什么了?”新月问。 翡儿回达到“为首的那个人,说自己是河宁府一带,陛下赏赐给您的那块地,之前的主人留下的管理者,因为前岁的时候,主家绝户,爵位和这么大一片地方无人继承,因为紧挨着黄庄,这事儿很快就被陛下知道,陛下就把爵位和土地。尽数收归了国库。今年赏赐给了姑娘,个人得了信儿,今天才到,就马不停蹄的来见姑娘了。” “我哪里管过什么封地”新月有些头疼。以前在姑母那里的时候,随着姑母管理过,豫王府位于京郊附近的封地,这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姑娘是要见还是不见?”翡儿问。 “见,你把他请来。然后再把王嬷嬷叫来,她年纪大,见这样的事也多。” “是”翡儿得了吩咐就出去了。 新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湿了的半个袖子这会儿也就被暖干了,但是也皱皱巴巴的,新月转身想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到容映还在睡觉,就吩咐颦儿“给我找一件端庄一些的衣服,再拿两只金钗来,我怕他们看我年轻不稳妥,就欺负我们。” “是奴婢,这就去。”颦儿转身按照新月的吩咐去做。 穿戴好了以后,新月坐在了花厅的主位,前面隔了一道屏风,刚安置妥当,翡儿就把人带了进来。 “给新月郡主请安。”此一行人共来了五个,为首的那个人年纪大约四十五六,穿戴不凡,身姿魁梧,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是个气派的。不太像个管事,更像是一个官员之类的。 而后面的那四个就平常多,穿着八成新的衣服,分立在为首的人身后,与他一起跪下,给新月请安。 “都起来吧。”新月看了一眼从后堂绕过来的王嬷嬷,王嬷嬷冲她点了点头,以示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新月心也定了定,道“诸位都坐下吧,来人,上茶。” 丫头们都端了新茶,上了茶和点心,然后都有序的退了出去。 新月是个对丫鬟婆子都很大方的人,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她从未刻意刁难,是以她们的日子过得都很舒坦,新月看着她们穿着各色的衣服,想来都是过年新做的,并不显得很协调,还让人有一种凌乱的感觉。 这花厅,因为新月平常不太用,即便是过年大清扫过,还是显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而且因为没有人气,所以特别的冷,立了三个火盆都没有缓解。 新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为首之人,生怕被他瞧出端倪,觉得自己管理不好,就欺瞒自己。 “不知诸位来有什么事?”新月虽然心里想着这件事,但眼前的这件事情才是迫在眉睫要处理的,于是得体的说道。 为首的那个人站了起来,拘手对新月行了一礼“属下是大宗司派给河宁府北,那片三百里的御地的掌事官,名潘桐。因地已经与五日前,就已经赏赐到郡主的手里,但在下却迟迟未等到郡主派人,去与属下对接事宜,属下就只得带着其他的四位管事一起来面见郡主娘娘您了。” 大宗司是大聖管理宗室,贵族们的一个部门,其中为贵族们的封地,提供管理人员,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职责。大宗司的掌事官,是官派,起着监管贵族,会不会兼并土地,欺压封地百姓的事情,更管理着封地上上下下收益的事情,如无大错,就终生在此,不可更换,是个权利很大的人。 新月自然不能说自己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不敢当,什么面见不面见的。倒是我啊,忙糊涂了。想着这不是年节吗,封地上的诸位管事忙碌了一年,也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就想着,等正月十六了以后,再派人过去。想着你们就来了,倒是麻烦你们劳碌了。” 潘桐了然,掬手道“倒是属下考虑不周,打扰郡主您休息了。” “潘大人客气了。既然潘大人专程前来,肯定不只是来见我的吧,还有什么事吗?” “郡主大气,那属下就直言。还请郡主尽快委派得力之人,来封地上,清算账目,完成交接,才可继续来年啊。”潘桐好似很急切的样子,不过急切的,也只有他的语气而已,那脸上,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新月皱眉,这一时半会的,自己去哪里找那个得力之人。 “不如,先请潘大人先与我们郡主讲讲封地的事情。”王嬷嬷开口道。 “这位是我的乳母,这院中的内管事,王嬷嬷。”新月抬高声音,强调了王嬷嬷的身份,这样潘桐才会有所忌惮。 潘桐倒也客气,拘着身道“是。郡主的这块封地,如图” 新月皱眉,看着坐在末席上的两个管事,从自己的包袱里,变花样似的拿出一副羊皮做的地图,二人扯着,由潘桐展示给新月看,只听潘桐继续说道“郡主的这块地,从河宁府常河的北岸起,周长一圈,共三百里,这也就是封地三百里的由来。因为地形像是一只金锁,所以这块地,又叫做“锁地”,大聖开国,太祖皇帝,便赐予了镇国于大将军,于将军去世后,由独子继承,从于大将军的独子起,于家一脉就是人丁单薄,于大将军本来就是孤儿,是太祖张皇后的家臣,所以一家并无任何分支,一直到六年前,最后一位北镇国公于洗去世后,北镇国公一脉绝嗣。地地归于陛下所有。属下也是这时候,由大宗司委派,前往的锁地。这块地上,共有三个村镇,五百多户人家,总人数不过三千人。这三千人中,基本都是农户。大部分人都租种封地上的农田,陛下有严令,租地只取二厘,每年可得三万一千斤粮食,折银约七千多两银子。余下的田都为郡主所有,用三百六十亩有余,每年可收粮一万一千斤左右,折银两千两多一些。再有一些别的,水产,树木等,一年收入约一万两千多两银子。需交朝廷赋税一千二百多两,再去一些别的用度,这片地,郡主一年可得一万两银子左右的收入。” 新月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什么二厘,什么粮食,她都有些陌生,只是她看了一下眼前这块有三千多人居住,还有几千亩良田的地方,一年只得一万两,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想必郡主还有些疑问,请听属下慢慢道来,首先咱们封地,因为是御赐之地,每年除了赋税以外,还要留地为国库种两季稻米,而且要尽数奉上,这一项的支出,是每年最大的支出。” “我记得前年刚刚大赦过,大赦时呢?” “大赦时的得银会或多一些,不过因为就是因为前年大赦时,封地上的人轻松了不少,今年的收成一落千丈,两年相加,也不过才得三万五千两银子。不过这些与郡主您没有一点关系。陛下的旨意上写的清楚,大宗司给的说法是,锁地上的帐,从今年的大年初一起,才算是郡主您的,锁地之前无论是欠债,还是盈利,直接由大宗司接手,这些都不是郡主您要操心的事情。属下来这一趟呢,主要是想请郡主派出一位您的心腹,好让属下可以与这位心腹大人,商议着,共同来议春种。郡主您也知道,没几天了。” 新月慢慢觉得这个潘桐,真的是巧舌如簧,他说了这么多,新月就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地上的事情,特别的多,但是再多,大年初一前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而且她现在要给这个潘桐一个傀儡,因为自己此时就算是把天下最懂这事的过去,也不太可能在春种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摸清楚,要是影响了春种,这三千多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是这样的,潘大人。因着这是我接手的第一年,因着潘大人您是大宗司委派,人品自然有大宗司作保,我自然是要信任与您的。而且我一时还没有找到太合适的人选。这样,春种还是由您来主持,到时候我派个我的外府管家,去看一看就可以。等着我慢慢的挑选,还有劳烦潘大人您也为我留心着,一直到选到合适的人选,这封地上的事情,还是您来说了算,我的人,也就算是个监军,能帮上大人,您就潜用,帮不上大人呢,您就给他置一间屋子,让他在里面享清福。总之,封地的事,您来一力管。” “属下何德何能啊,现在这块地,是郡主您的地,属下只是一个官派的掌事而已,郡主有用,才留下的。” “哎,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大宗司是什么地方。那是像我这样的小小皇亲都要仰视敬拜的地方。也是陛下仁慈,与我们的庇护之地。既然大宗司是潘大人您的衙门,大宗司又是我的庇护之所,这庇护之地来的人,怎么会害我呢,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新月这就是以退为进的,交出了自己手里,管理封地的权利,同时把这个帽子扣在了大宗司的头上,这个潘桐,不是以自己是大宗司官员的头衔来的吗?那一旦出了事,新月就去找大宗司,大宗司那地方,会放过眼前这个,小小的,掌事官吗? 第118章:锁定(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潘桐看着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只看个大致轮廓的女子,一看就是个什么经验的样子,但是脑子却格外的清醒,一点也不上钩,反而给他挖了个大坑,自己一不慎,就会被她埋了。 “以后我们二人是要合作许久的,只要我们二人以诚相对,以后的定会是各自方便。”新月还是把二人之间的情绪转圜了一下的,毕竟以后要长时间的合作,一下子把话说绝,也是不好的,于是新月继续说道“以后还要仰仗的大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大人说是不是啊?” “是在下听从郡主您的吩咐。”潘桐掬手对着新月一礼。 “潘大人,你把这图留下吧,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地方,想要看一看,而且过几日我要进宫见太后,太后问起,我也知道地方。”新月是想留下这幅地图样的羊皮,让人暗地里查访一下。 “这带来,本就是给郡主您的。”潘桐也没有拒绝,颦儿走出屏风,拿走了地图。 “四位远道而来,想来还是没有休息和用饭,我吩咐人为你们准备住的地方和饭,今日就留下好好休息吧。” “是”几人在王伯的招呼下,就下去了。 新月见四人离开,新月垂了一口气。 “姑娘,您别发呆啊。”颦儿推了推新月。 新月抬眸,看了一样颦儿,新月叹了一口气“哎,把这个收起来吧” 颦儿把地图收了起来,王嬷嬷看着新月“姑娘,您怎么了?” “哎,这陛下,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新月站了起来,王嬷嬷扶着她,新月抬头,看向王嬷嬷“嬷嬷,给我制个汤锅子吧。” “今日不是说要吃炙鹿肉吗?奴婢都将鹿肉腌制好了。”王嬷嬷见新月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炙鹿肉也好,也好。”说着,新月走进花厅的后堂,从后堂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走进门,新月就听见内室有动静,新月推开了门,看见容映正躺在地上,皱着眉。 再看他刚才躺着的榻上,他应该是从榻上滚下来的。 新月看着他皱着眉,再皱,再皱,最后困惑的坐了起来,却正看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新月。新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你都多大了,睡觉还会摔在地上。”新月扶着一边的门,笑的直不起身来。 “我,本王没有,扶,扶我起来。”说着,容映向新月伸出手,他睡得有些懵,这会眼睛都睡红了,与以往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新月才没有扶他,而是继续笑着,对容映说“起来吧,该用饭了。” 说着,新月走出了睡房,坐在了外厅的餐桌上。饭菜已经上齐了,石板已经放好了,这会已经烧热了,颦儿正在石板上放肉,炙烤起来。 等着新月坐下后,容映也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走了过来,见新月却若无其事的在这里吃饭,但依然是不理他,容映坐在新月身边,见她换了一身衣服,头上还戴着贵重的首饰,容映问“是来了什么人吗?” 新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唇间,嗯了一声。 “谁?”容映问。 “没谁”新月又吃了一口鱼肉,味道很是不错。 “你这皱着眉,叹着气的吃饭,还说没谁?”容映也拿起了筷子。 新月抬眸,看向他说道“你知道了,能帮我吗?” “可以试试”说着,容映拿起了筷子。 “不用了”说着,新月岔开了话题,问颦儿“烤好了吗?” “恩,来”说着,颦儿夹起一块肉,放在了新月手边的碟子上。 “吃过饭你就离开吧。”新月夹起这块肉,放在了容映盘中。容映皱眉“恩” 二人开始吃饭,餐桌上安静的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容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已经不太热了,还有刚才在新月的榻上,想起自己刚才是真的睡着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彻底睡着是什么时候,他看到了新月一眼,然后又问“你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问题了,我可以帮你。” “姑娘”王伯在门外站着。 新月没有理容映,而是看向新月“怎么了?” “那几个人在下已经安排好了,住在北侧的房子里,离姑娘的院子最远,不会有什么事的。” 新月点点头“恩,好” “是”说着,王伯离开了这里。 新月坐直了身子,夹起了一块肉放在了自己嘴里,这肉烤的刚刚熟,带着肉汁,又嫩又美味,容映见新月眼睛微微眯起,看开新月就算是心里再烦,还是会因为一口吃的,而心情放松下来。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饭菜。”新月虽然没有看容映,但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容映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流连。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容映加起了一块肉,放在嘴里的时候,察觉到新月的眉毛微皱,接着自己的嘴里好像吞进了一团火球,那块肉就是这团火球,在他的口腔里翻滚。容映赶紧的吐了出来。 新月真的是被他打败了,抬起手把自己的茶端给他“我再奇怪也没有你奇怪,你今天铁了心的要逗我笑,我自然是捧场的。” 容映看着新月弯弯的眼睛,她是真的在笑,他希望她可以一辈子这么笑着。 “既然我把你逗笑了,那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容映喝了一口新月递给他的茶,问道。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除夕夜宴的时候,陛下不是给了我一块封地。如今那块封地的掌事官今日登门了,我毫无准备,现在正焦头烂额。” “你这个事我还真的帮的上忙,你忘了我是什么了?” “什么?喝药怕苦,睡觉掉床,吃饭烫嘴?” “你信不信本王…” “信你什么?你还要打烂我的嘴不行?”新月抬高了声音。 “本王不给你一般见识。”容映有些生气地拿起了筷子,但是他怎么可能真生新月的气。 “是,您大人有大量。”新月何等的聪慧,自然是可以分辨的出,一个人生没生气。于是新月开口问“你刚才说有办法?” “现在没了。”容映加起了新月爱吃的鱼,果然新鲜的鱼肉,又嫩又滑,还有一定的弹牙的感觉。 “那好吧。”新月继续回到刚才那幅冷冰冰的样子,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就跟容映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他刚才明明感觉到新月,真的是焦头烂额,一时理不清头绪,都要崩溃了。但是,她现在却稳坐在那里,安静的吃着饭。 容映的袖子有些碍事,他今天穿的是宽袖大褂,他的胳膊又长,夹菜的时候袖子都会落在后面的那道菜上,其他的都还好,如果落在石板上,这好好的一件衣服定会被烧坏。 “颦儿,去把攀带拿来”新月吩咐,颦儿不一会儿就从内室里拿出来一条青色的带子,新月递给容映,让他把袖子卷起来。 容映没有接,他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让新月给他绑上攀带。 新月垂了一口气,容映是什么样的脾气,与他硬碰硬,也只会碰到更硬的。于是,新月拿起攀带,把他的两个袖子向上卷,卷左手的时候,新月看见上面盘兀着一道巴掌大的伤痕,应该是一道刀疤,新月看着这道伤疤,想到了这是容映,那天突然去而复返,与那个叫铭的暗卫,搏斗的时候,被他用刀砍伤的。那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而且,他就是拖着这伤,把自己从贼船上,抱了下去,又送回了家里。 “现在知道,本王对你多好了吧?”容映见新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伤口,以为新月我想要感谢自己却说不出话来。 “还不是你自己自找的。”说着,新月拉下他里面穿着的窄袖上衣,把这道伤口给遮住了。 但是容映翻过手来,新月不经意看到他手掌的伤口,这个伤口真的是他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他就挡在自己的身前,留给了自己背影,一个无比可靠的背影。 “是,是我自找的。你轻一点。”容映皱了皱眉,新月把攀带系的太紧,容映忍不住的说道。 “是,是”虽然并不耐烦,但新月还是把带子,系的松了一点。 二人继续吃饭,新月主动开口说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在京城待了这大半年,你都忘了我是地方藩王出身,而且我现在,依然还是我们大聖,封地最多的亲王,整个并州,泰州都是我的封地。” “你封地大了不起啊”新月觉得他不是这种炫耀的人啊。 “你以为我刚刚接管封地的时候,大宗司没有派监管的人给我吗?这是并州一个地方就有三个掌事官,而且三个人,分属大宗司的三股势力的麾下,大宗司司正,就是想这样的牵制着我,最后,不还是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泰州就更不用说了,和东都相邻,东都的掌事官,都能从北街排到南边去,他们分管着泰州,比并州的实力更加复杂。” “你如果是想要炫耀你的阴谋诡计,我觉得你可以去春杏茶楼。” “去那里干什么?”容映好好的说着话被打断,正是一脸的不解。 “那里有金陵城最好的说书摊子”新月的嘴巴厉害起来也是不饶人的。 “你这个丫头,有点儿耐心行不行?就快要说到怎么帮你了。”容映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开口说的“我手底下有三个管事,我分别把他们派给泰州和并州的掌事官,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调过来一个。让他去你那小封地,给你管一管?” “你这不是大材小用吗?你的管事定时你的心腹,得你亲自培养,以后是要委以大任的,他们肯来我的这块小地方吗?”新月摇摇头,觉得如果用容映的管事,实在是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你一个女人家,没有夫家,你的哥哥现在还在狱里,很快就要被圈禁,那些掌事官难免会轻视于你,我刚才看你这么烦,显然是已经被来的掌事官给轻视了,不过依照你的聪明,一定是搬回了一局。不过这种你挨一刀,再还他一刀,最后损失的也是你自己。毕竟那是你的封地,若是连年拖欠赋税,封地上再出了人命,你的脑袋很有可能就不保了。”容映说的非常中肯,直接剖析了新月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 “大宗司还能砍了我的脑袋?”新月真是不相信最后一句话。 “大宗司自然是没有权力,可是陛下最恨不务正业,逼杀良民的王公子弟,一旦听到这种事情,格杀勿论。你的脑袋,在他眼里,并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外甥女儿不同。”容映也把当今陛下看的很透。 “那你呢?”新月问“会不分青红皂白。要了我的脑袋吗?” “我只会比陛下更狠,只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会给你机会解释。但是,现在有不必把事情走到这一步的办法。我会派管事尽快过来,你与掌事官要一份地图,而且明面上要告诉他,自己会派人过去巡查,然后由我给你的管事,暗自里再去查一遍。先摸清楚底再说…”容映又给新月说了一通怎么管理封地的事,他真的很在行这种事,条理清晰,看事情也是非常有深度。 容映无论是思维,还是了解的东西,都与新月不在一个高度上,新月觉得他夸奖自己聪明,甚至是带了一点儿讽刺的意味。于是忍不住的问“你有如此高的见解,却还要夸我聪明,是不是看见我耍小聪明的时候,你就发一旁偷笑?” 容映正打算给新月讲讲,封地治理的事情,听她如此疑问,突然有点儿好奇“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用刀把你的脑子剖开,看看你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新月冷笑“人的脑壳里,只有浆糊一样的东西。” “我自然不是在看你笑话。你确实很聪明,你比你身边我见过的所有夫人小姐都要聪明。可是你自然无法跟男人比,我虽然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但是也是读了万卷书,见了万里的世面。而你,无论你愿不愿意,你自出生起,就一直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你读书,识字也不过是打发时间。所以我有的时候就感慨,我想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那就是如果你是一个男子,见闻学识,都肯定不会比一般男子差的。你是女人里最聪明的,我说的聪明是这个意思。”容映说的非常中肯,新月听的却是怒火中烧“这是你们男子,为我们女子画的圈子。我们难道就不能,外出游历,去行万里路?” “自然是可以,我觉得你就可以。所以你没有必要因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还没有长出来的见识而自卑。”容映给了新月一个肯定的眼神“你不就是已经,走出了别人为你画的圈子?” 新月觉得突然有一道阳光,打在了她的心房之上,她感觉到了一阵温暖,一种理解。她看了看容映的眼睛,发现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不是离经叛道,而是打破了,一直禁锢着自己的东西。 容映看着已经凉了的鱼,叹了一口气“这么好吃的鱼,凉了实在可惜。不是说你一口凉的鱼都不吃?”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新月的回答,转过脸去看她,却见她在发呆“怎么了?” “没。没事”新月有些局促,慢慢回过神来,顺手拿起了手边的筷子,有些慌张的夹了一口鱼放在了嘴里。 “呕…”果然,鱼肉刚刚接触到新月的舌尖,就被她吐了出来,这鱼已经很凉了,还泛起了腥味,她是最吃不得鱼腥味的,所以捂着嘴,半天都没缓过来。 “刚才不是跟你说,这鱼已经凉了。来人,端一杯清茶来。”容映吩咐着颦儿,他伸出手拍着新月的后背,这样可以让她的消化快一些,嘴里的鱼腥味儿也赶紧化去。 新月用茶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茶,把恶心感压下去,如此才好了起来。 “我没吃,你赶紧吃吧。这露肉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不吃的话就浪费了。”新月自然是什么都吃不下了,但看着还剩了大半盘子的鹿肉,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惜。 “赏给下人们吃吧,本王也吃饱了,撤了吧。”容映翻着手里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清茶,却发现这茶的香味浓郁,但喝了一口发现,只是普通的茶叶,味道可能刚刚到普通的龙井。 “这是我后山上的茶树,采的茶制作的茶叶。这茶叶也只有香味唬人而已,味道实在是一般啊。”新月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她是惯喝好茶的。 “我记得你喝的茶,非常有讲究,既然知道这茶不好,为何还泡来喝?”容映不解的问。 “初闻茶香,我以为这是好茶呢。你初一见我,也以为我是非常适合你的人。可等你发现我不是那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对我呢?”新月问。 “什么叫初一见你?前面的不算,我们从并州开始,来来回回的见了多少次?我的眼睛一直在看,你适不适合我?我心里难道没有数吗?”这次,轮到容映有些生气了,他把茶放在一边“你自然不会是这么表里不一的人。” “或许吧。”其实就连新月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想了解一个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新月没有信心向别人,展示全部的自己以后,还会得到别人的喜欢。同理,新月也没有信心,会爱上一个人的全部。 于是… “于是,你就这么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吗?”容映总算是看出了新月在闹什么别扭,刚刚的她是想让自己尽快地厌弃她,这样她就可以尽快的摆脱自己,在这园子里,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孤独终老“你想的可真美。” “你…”新月发现她无论跟容映再说什么话,二人的聊天模式最终会回到,自己被他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你,你,你。 “你也不结巴呀?”容映这是铁了心的在逗她,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停过,这是他许久没有感觉到的轻松。 “我是被你气。”说着,新月用脚跺了跺地。这个动作,在新月的姑母活着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她做的,姑母说,只有没有涵养的人,才会如此做。 而且之前的她,也实在是没有被人气到过跺脚,新月觉得一定是容映实在是太气人,外加自己实在是没有多好的涵养,才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外加跺脚。 二人吃过了饭,喝了茶。容映见新月并没有赶他走,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去提,而是和她一起坐在了一边的榻上。 新月的软塌就置放在东窗下面,有一整面墙那么长,比床略微窄一些,下面通火,冬日里十分暖和。 上面铺着软垫皮毛,还有大大小小的枕头,若是窝在里面休息,真的是十分的舒适。 容映就是喜欢这种,舒适的感觉。还有就是新月坐在他身边的感觉。 新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皇位已经稳了?所以连祭天这种大事,都敢不去参加?” “怎么了,你为我担心吗?”容映半躺在一个长枕上,嘴角带着笑容,像一个闲逸舒适的少爷一般,眯着眼睛看着新月,新月没有发现他的眼中,那迷迭重重的雾气,在她面前一次都没有涌起过。 “随便你怎么想。”新月懒得理他,顺手拿起自己刚才看了一半的书,翻到了自己择叶的那一角。 容映见新月在看书,就又身子一歪,准备躺在榻上。新月拿眼睛横他,开口道“你真把我这里当你的家了?你要是休息,还不赶紧回家。是还要在我这里过夜不成?” “那有何不可?”容映继续我行我素的躺了下去,得到的,确实新月砸过来的书“你这个无赖,你若是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容映看着砸在自己身上的说,笑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你啊,装了一天,就破功了。” 第119章:春雪(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今日是立春的日子,以往都是春节前立春,今年好像是立春立的更晚一些,再过两日都到元宵节了,如今才立春,倒显得有些不寻常。 但是新月确很开心,立春以后就是各自中宴会了,虽然新月不回去参加,但她觉得,今日也该有一个小宴来款带自己。 颦儿进到厨房的时候,见新月正站在面案前面,认真的看着盆子里的莲蓉馅,有些出神。 “姑娘在做什么?”颦儿问。 “我之前在江府吃了一种果子,外面是酥皮,里面是莲蓉,包裹着芋泥和肉松等咸味的饼,很是不错呢。”但是新月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怎么做的。 “姑娘您要做?”颦儿问 新月点点头“我想试试看。” “姑娘您这样子,能做吗?”颦儿看着新月的样子,她穿着宽大的袍子,袖子都快要落在地上了,实在不像是能做饭的样子“姑娘,要不您在一边看着,奴婢来做。” “我,想试试”新月眼弯弯的看着颦儿,颦儿叹了一口气“那要不姑娘先去换一个衣服再来?” “我这衣服…”新月展开自己的袖子,果然不太适合做东西,于是就随着颦儿走回自己的房间。 进到房间,见翡儿正在整理着新月的妆盒,见新月进来,说道“奴婢就说姑娘您想吃,就吩咐人做来就好了。” “为什么要吩咐别人,我就不能做吗?”说着,新月脱下了身上的外袍。穿上了颦儿为她找的轻便的衣服,又回到了厨房。 新月从来没有下过厨,就是在姑母生病的时候,用小泥炉熬过药,除此之外,新月觉得自己怕是连厨房的门都没有进过。 “姑娘啊,您在这里做什么?”王嬷嬷正在把砂锅放在炉子上,觉得门口的光线一黯,抬头就是站在门边的新月。 “我,来学做点心。”新月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 “来得好,来,老奴正打算做几个团子给姑娘吃呢。”说着,王嬷嬷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布袋,布袋中,是糯米粉。 “可是姑娘说想做在江府吃到的有莲蓉,芋泥和肉松馅料的酥饼。” “哦,那实在是太不巧了,厨房里没有肉松了,那要不奴婢现在做一点?”说着,王嬷嬷有些慌的,拿起了一边的锅子,新月赶紧阻止“怕是要做好一会,不忙。嬷嬷不是要做团子,我今日先跟着嬷嬷做团子。” “姑娘是要吃糖水团子,还是红豆团子?” “我午后想摆个小宴,嬷嬷觉得呢?” “既然是午后吃,那就做糖水团子吧,甜一些心情也好。”王嬷嬷说出自己的看法,于是新月点了点头“好。” “那先从桂花糖做起吧。沫儿,桂花洗好了没有?” “洗好了,嬷嬷”说着,沫儿端着拽干水分的桂花,放在了王嬷嬷的面前。 王嬷嬷捻起一点点桂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在了新月的鼻尖“姑娘,闻一闻。” 新月耸了耸鼻子,这桂花是秋日里,从安宣侯府的后院收敛起来的,颦儿,翡儿等领着一院子的丫头,整理了一大袋子,但转眼就已经吃了一半,看样是吃不到再收桂花的时候。 桂花的味道很浓,过了水还有一丝丝淡淡的水汽。 新月道“这花,好似没有我吃的味道浓。” “只是因为把它晒干了,等补充好了水分,就会恢复香味了。”王嬷嬷从头开始教新月,她拿了个大碗,把桂花放在里面,又加了好几大勺糖,新月皱眉“嬷嬷,这桂花蜜,难道不是要全部放蜂蜜吗?” 王嬷嬷笑了“这蜂蜜啊,虽然也是甜的,但是桂花要熬开以后才会香味更浓,但是蜂蜜一加热营养就没有了,所以想用糖把桂花的香味腌出来,最后再加入和糖一样多的蜂蜜,这样味道又好,同样还有蜂蜜的香味。” 说着,王嬷嬷伸手揉搓这米粒大小的桂花,让桂花中的香味赶紧散发出来,最后倒上了开水,放在一边泡着。 “姑娘也试试?”王嬷嬷找了个小盆,里面放了桂花,让新月试试,新月有样学样,很快就做的和王嬷嬷的一样了。 桂花放在一旁泡水,王嬷嬷把糯米粉放在一个木盆中,往糯米粉里加着热水,手里拿着筷子,将糯米粉与水混合的更加均匀,这是在做团子。 新月从旁一边看一边学习,还真的是做的有模有样。 等糯米团凉一点的时候,揪下来一团,包裹上莲蓉,芋泥,红豆等馅料,再包起来,但是新月并不是很熟练,只得由王嬷嬷一点点的,手把手的教这,用虎口收紧,最后在掌心见团一团。 “嬷嬷您看,这个好圆”新月总算是亲手做好了一个,递给王嬷嬷看,王嬷嬷看了,伸手在洁白的面上掐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做个记号,这个煮好了,奴婢要给公主和大姑娘看。” 王嬷嬷口里的公主和大姑娘,就是新月的母亲和姑娘,新月又揪下一快面团,对王嬷嬷说“那我就多几个,嬷嬷一块放在我娘和姑姑的面前。” “好,好”说着,王嬷嬷用袖子摸了摸眼泪,新月笑“嬷嬷,这好端端的,可不能哭啊。” “是,是,奴婢不哭,不哭。”说着,王嬷嬷继续做手里的圆子。 等把一块糯米团都包好后,新月看着大半只桌子上的圆子,颦儿正在一旁一一检查着,尤其是新月坐的,不圆的地方,拿起来把它们在团一团。 “这些就够了,来,姑娘,咱们该做桂花蜜了。” 桂花只要用热水泡好,就好做了,王嬷嬷直接把桂花倒进了陶锅里,先用大火烧开,又端在了小火上,慢慢的把水熬成粘稠的糖浆,新月也学着她的样子,但是一开始并不熟练,没有在移火的时候垫在手巾,直接被滚烫的锅把烫的哎呀了一声。 “姑娘,您慢一点啊。”王嬷嬷不过是一个不察,新月就受伤了,她心疼的拿起新月的手指看着“还好,还好,只是烫红了。” “嬷嬷,我没事”新月还是想继续做。 王嬷嬷见她坚持,她也实在是太了解新月了,就这倔脾气,如果不让她做的话,她并不会听自己的。于是,王嬷嬷打算把她看的更紧一点,亲自把新月的锅子,放了小火上。 新月这才笑了起来“多谢嬷嬷,我会做了以后,都来孝敬嬷嬷你,嬷嬷你做饭这么好吃,如果没个传人就可惜了,您看我做你的传人怎么样?” 颦儿听了以后立刻插话过来“姑娘奴婢才是嬷嬷的弟子,难道奴婢做的饭,您没有吃出来嬷嬷的味道吗?” “你做的可没有嬷嬷好吃。跟在嬷嬷身边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得到真传,看样子也是个蠢的呢。”新月笑着对颦儿说。 颦儿自然是不认,佯作伤心的说“姑娘,你真是说话让人不敢相信,早上的时候还夸奖奴婢,熬的粥好喝。这会儿就说奴婢是个蠢的。奴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里有什么难办的,主子说做的不好,那就在下次做的更好。如果说已经做到最好了,主子还得挑茬,那也要应着。”王嬷嬷甚有心得的说道。 “是,是,谨遵嬷嬷的教诲。”颦儿也笑着回答。 “嬷嬷,锅开了,下一步要怎么做?”新月问道。 “拿着木勺子像这样搅拌。”王嬷嬷手下,用力一次不停的,在锅里搅拌让糖,水和桂花充分融合,最后形成蜂蜜一样的质地,新月学着她的样子,但是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锅里的糖浆,越搅越有阻力,而且白白的。有些反沙。 颦儿赶紧对新月说“姑娘,你用的力气小一些。搅动的太快,水分蒸发的也快,这样的话糖浆就成糖沙了。” 说着。颦儿在新月的锅里,又加了一点水,新月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果然,虽然有些波折,但还是达到了王嬷嬷的水准。 王嬷嬷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把它从火上端下来,放在一边晾着,等快要凉的时候放入蜂蜜,最后腌制一个时辰,蜜桂花就做成。” “然后呢?”新月问。 王嬷嬷却停住了手,用水把手洗干净后,一边用棉布擦干手上的水分,一边对新月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虽然有些美食需要烈火烹煮,片刻集成,但是有些食物是没有办法着急的,再旺的火,也没有办法把一块肉很快的煮熟,反而可以把锅里的水煮干,把肉煮糊。只有用小火煨着,最后才会有一碗酥烂的肉。” 新月用心的点了点头“是” 等待蜜桂花腌好的时间是漫长,虽然只有一个小时,新月还是问了两次。 等蜜桂花好了之前,王嬷嬷先用糖莲子,百合,银耳和红枣等煮上一锅粥水,然后等银耳熬出胶来,放在一边,开始煮刚才包好的团子。 团子一个个的白白胖胖,比常吃的汤圆要大一圈,所以煮的时间要长一些,最后团子在锅里,一个一个的漂浮了上来,如同一个个面对着水面的小兔子,才用漏勺漏出来,放在碗里面。 不大的碗里,每一个碗里都装够五个团子,再浇上银耳羹,最后在成盘的时候,要上一大勺刚刚做好的蜜桂花。 王嬷嬷看向新月“这就是桂花银耳团子,这些团子,都是姑娘亲手做的,奴婢煮了一个都没有破,那样子姑娘真的是心灵手巧,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做。再尝尝这蜜桂花,味道怎么样?” 新月觉得虽然时间有些长,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太难的地方,原来做一道点心,只要准备好了食材,掌握了火候,自己再敢下手,那样的话,就一定会做好。 刚刚端起碗,新月连味道还没有闻到,外面就来人传“姑娘,江将军来了。” “他这个人真的是腿好长,好吃的刚刚出锅他就来了。快请!”新月放下手里的碗,因为要见客,她要换下身上穿的这件常服,这才是对客人的尊重。 走到内室,站在镜子前,新月看着镜子上,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全都是白色的糯米粉,还有不小心溅上的蜂蜜,桂花,还有一片已经凝固了的银耳,看来已经蹭上去很久了。 颦儿笑着说道“姑娘,您身上的这些东西,也能做一道蜜桂花银耳团子了。” 新月也高兴的笑“谁说不是呢?把我刚才穿的衣服拿过来吧,那是一件新袍子。” “是”颦儿从架子上拿下新月刚才脱下的衣服,新月穿好,整理了一下头发,就走出了内室,江扬正负手站在堂上,见新月出来,拘手一礼。 新月还礼“江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我刚从宫里出来,见了太后和陛下。太后让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于是我这就带来了。”说着,江扬挥手让侍卫进来,两个侍卫抬着,重重的放下了一个很大的黑漆木盒子,新月看着这精美的盒子,皱眉问“这是什么?” “这里面都是姑母的首饰,她说自己留着也戴不到了,留在她身边,也只是随着她埋在地下,以后便宜了挖坟盗墓的人,于是她让雪翠整理的出来,让我给你带出了一部分,这些都是她非常喜欢和珍爱的,还有一部分,等,等以后再赏给你。”江扬传着太后的话,声音也是有一些波澜的。毕竟是从小疼爱着自己长大的姑母,如今已然是油尽灯枯。 “太后,太后没说什么时候见我吗?”新月有些木然的看着这盒子,他并不关心这盒子里装了多少奇珍异宝,他现在就是想见太后一面。 “你也知道太后下旨,让你去见她,就是怕你伤心难过,这样对你也是伤身,对太后也是一种消耗。还不如等最后,你带到她床前” “太后是最疼我的,她到了现在这样,我不在床前伺候,我怎么还能进我的孝道?报答太后对我的恩情?”说着,新月也是眼泪婆娑,红了眼眶。 “我今日去见太后,也替你问问。但是她并没有松口,只说让我好好照顾你,等她,她会有照见你的时候的。”江扬伸手拍了拍新月的肩膀,他实在见不得新月哭,可是新月的眼睛就好像水井一样,什么时候望过去,都是水汪汪的一片。 “太后今天怎么样?能吃饭吗?喝药了吗?”新月也只能问一问这些细节。 “我去的时候太后正在喝药,雪翠说,她喝药之前吃了一点白粥,觉得嘴里又酸又苦的,还吃了一块西域进贡的蜜瓜” “能吃东西就好。就好。”新月定了定心。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刚才看你出来的时候兴匆匆的。可是有什么事?”江扬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新月,新月结过来一边擦眼睛,一边说道“我今天下厨做了一道糖水,要不尝一尝?” 第120章:春雪(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做的?”江扬上下打量了一下新月,她实在不太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你先尝一尝。”说着,颦儿也把糖水端了过来。 江扬伸手,半信半疑地端了起来,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只有非常浓烈的桂花香味,还有一些红枣的香气,到都是好吃的味道,他放下了心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放在了唇齿之间。 他觉得味道稍微有一点甜,不过,对于常吃甜点的人来说,还是可以的。汤水非常顺滑,里面有红枣,银耳还有一些面面的百合,最独特的是莲子的香气,后味有些回甘,但也是非常清爽的那种“这里面是不是放了一些莲心?” 新月点头“这是王嬷嬷教给我的独门秘籍,说是糖水一味的只有甜味儿也不好,若是后味儿有些回甘,这味道的层次立刻就分明了,所以我放了一点莲心,没想到真的被你尝出来。” 江扬见她虽然有些兴奋,但还是因为太后的事情所累,眉间有一丝愁容,他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于是开口说道“味道不错” “这是我第一次做,没想到就做成功了。”新月话语间还是有些骄傲的,这大大的加强了她的自信心。 “不错不错。这火候掌握的也很好,糖莲子也已经完全炖烂了,那你一定会做饭吧。”新月听了他这恭维的话,这才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是一点饭都不会做。这道糖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下厨,不过既然成功了,那看来我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有天赋自然是好。不过天道酬勤,你只要勤加练习,何愁没有做得一手好菜的时候。”江扬真心的勉励。 新月点了点头,自己也喝了一口甜水,后味的回甘,确实让层次更加丰富了。 吃过了糖水,就到了新月让准备的小宴时间,她本来打算一个人享用,可是这时间江扬正好在,还给自己带来这么一箱子东西,所以新月还是邀请了他。 江扬在新月处,吃了也不是一次两次饭了,新月这里的饭菜也确实好吃,想都没想的答应了。他大约午饭前,就从宫里出来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新月也是想要在小宴上吃午饭,正好二人,此时都有些饿了。 放在最中间的,是新月特别要求的羊肉锅子。立了春以后,天气越来越热。锅子怕是要收起来,一直到立冬才再拿出来,所以新月想要最后再吃一次。 锅子的锅底铺了一层厚厚的萝卜,这样是吸收底味,还能让汤清澈,解腻,萝卜上面摆着肉浆打成的丸子,蛋饺等物,上面铺着带着一点肥花的羊肉,先是整块的煮熟,再切成不厚不薄的片,羊肉的最上面,铺上一层白菜,如此冬日,能吃的蔬菜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此一道羊肉锅子边做成了。 其他的几道菜也都是新月爱吃的,既然是立春小宴会,自然是要有些春色在的。 比如这道龙井炒虾仁,就是最好的春日才有的菜,金陵今年虽然多雪,但是,春日就可采摘的龙井正是旺盛的时候,采了一些新发的尖叶,与心下的虾仁同炒,为由这时节的茶叶,入菜才不愧苦涩,吃起来还会又嫩又软糯,还有茶叶的香味,是一道十足十的时令菜。 一道春笋与腊肉白肉同煮的鲜汤,在金陵,杭州等地,是每年春日里必吃的,只是现在时间尚早,笋子还未成,所以没有办法吃到。不过一到冬笋焖肉,倒是就摆在江扬的手边,江扬看着油亮的酱色,忍不住的评价道“一看就是颇有经验的老师傅做的。这酱油的颜色裹得刚刚好。” 颦儿听了以后得意的笑了笑“那请将军尝了以后再说说味道。” “好”说着,江扬夹起一片熟笋放在嘴里,咸甜味交织,更有一股肉味的丰腴,江扬点了点头“味道不错,火候掌握得也刚刚好。” 颦儿有些得意,这彻底让新月笑出了声“我刚才不就是在厨房里说了你两句,你何必各处找人品尝你做的菜。我看你真的是骄傲了,既然这么想让人夸你,好,我来夸你。颦儿你做的饭最好吃了,粥熬的好喝,冬笋焖肉做的也好吃,你做的每一道菜我都喜欢。” “多谢姑娘夸奖。”颦儿听了新月的夸奖,自然是美滋滋的,嘴角上扬着。 “怎么回事?”江扬问。 新月就把刚才他们主仆,在厨房里的事告诉了他。江扬听了以后也笑了“我就没有见过,像你的丫头这样,这么想让主子夸奖的奴婢,看她这样子,比你赏赐给她两个银锭子还高兴。” 颦儿点了点头,声音洪亮的说“奴婢在姑娘跟前不愁吃穿,每月还有月例银子可拿,奴婢并不缺钱,倒是姑娘时不时的几句夸奖,让奴婢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姑娘,下雪了。”新月正打算再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翡儿在外面兴匆匆地跑了进来,头顶和肩上还有没有化的雪,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雪,竟下的这么大。 “怎么可能,我刚才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太阳。”这一下雪,雪天路难行,都算是官道覆盖上了积雪,起马上去,马也是会打滑的,江扬有些忧虑的想着。 “江将军,您看奴婢这身上的雪,不过眨眼间,这鹅毛大雪就飘下了,怕是咱们说话,这一会儿外面就白地了。”翡儿掸着肩膀上的雪,对江扬说。 “我们先出去看看吧。”新月是最喜欢下雪的天气,不等颦儿给她拿出来披风,她就按捺不住的跑了出去。 刚刚出门,一股寒风席卷而来,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哪里有一点立春日的样子? 不过这茫茫雪中,寒冷的空气萦绕在鼻尖,新月哈出一口寒气,嘴角却向上笑了起来,现在的她觉得自在,无拘无束,刚才压在她心头上的大石头,也随着这漫天的大雪,暂时的烟消云散。 新月顾不得就在她身后站着的江扬,她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如同她的翅膀,她扬起面来,任由冰冰凉凉的雪,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 江扬看着新月脸上的笑意,心里涌出一股情绪,她若是可以一直这样自由自在的,那自己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第121章:春雪(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从乾殿出来,有些热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回想刚才在殿中,被自己的父皇责骂的事,虽然他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也还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 有大臣从他身后出来,一时拿不准是去跟他打招呼,还是就这么离开,毕竟陛下刚才当着他们的面子,都这样斥责,他们生怕这位眼神看上去就很高深莫测的晋王殿下,会觉得他们此时与他搭话,或者是不搭话,都是别有用心。 容映也感觉到了这些人的为难,抬步向前走了没几步,突然觉得鼻尖一凉,眼前的路上,空中也突如其来的飘起了雪花。 一时间,他有些愣住了,伸出手,根本不用去接,雪片就会落在他的掌中,他感觉一丝冰冰凉凉,雪片就这样在他手掌中化掉了。容映眨了眨眼睛,他嘴角上扬,好似冰雪消融。 “晋王殿下实在想什么好事吗?笑的如此开心。”容映定睛,见站在自己眼前的,是皇后身边的兰嬷嬷。 容映收住了笑容,眼神中又开始雾蒙蒙的一片,容映拘身“姑姑有何吩咐?” “皇后娘娘请王爷从陛下处出来后,往她宫中小坐片刻。”兰嬷嬷见容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然没有多问。 容映点头“好” 于是容映抬步,就往坤宫去了。 路上,雪还在不断的下,容映的思绪又飘远了,他刚才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打算出了宫后,他要去找新月,这样的日子,新月在做什么呢,他很是好奇,是依然枯坐在榻上,看着一本不知所谓的书,还是在做别的。 虽然雪越下越大,又有了皇后的耽搁,一会去的路上定会很难行,但他依然想去找新月。 坤宫就在乾殿的后面,走路也不过是片刻就到。 走至正殿门口,容映才收拾回自己的情绪,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这会因为落雪,黑色的鞋面已经有些潮了,不过不妨碍,他抬步,走进了正殿。 皇后正坐在主位上,身边自然无一例外的,坐着她的侄女柴壁君,容映皱眉,今日陛下也说起自己的正妃人选,容映只用怜月去世还不过一年搪塞过去,如今,皇后已经毫不避讳的召见了自己,想来,让自己娶她侄女的事情,已经很是急迫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容映一贯都称呼皇后,而并非是“母后”。 “起来吧”皇后自然也从来没有有过计较,以前太子在的时候,她是不屑,如今,就是另外一些心情了。 如此,容映站了起来,拘身问“不知皇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君儿”皇后对柴壁君使了眼色,柴壁君从座位上站起来,拘身道“是小女,刚才跟姑母说起,在江家马场上发生的事情,姑母听闻了发生的事情,就让小女为殿下道个歉。” “道歉?”容映皱眉,这对姑侄是脑子不清楚了吗? “是,姑母说,我在殿下面前失态。是,小女确实因为保护殿下心切,才一时失去了分寸,小女在这里向殿下致歉,希望殿下能够原谅小女的错失。” “你发火的对象是新月郡主,还动手打了她,你应该道歉的人,是新月郡主才对,与本王何干?还有你刚才说,保护本王心切,本王何时用你一个小小的女子保护?”容映毫不留情的说出了柴壁君的虚假,可是他觉得这姑侄二人,好像并不是闹这么一出的。 “这事,还有新月郡主的参与?”果然,皇后一脸疑惑,好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是,是君儿没有告诉姑母清楚您,这事其实也跟新月郡主没有关系,当时新月郡主正在调试手里的弓弦,差一点脱手,刺杀了殿下,君儿一时情急…” “你不是说,因为晋王遇到了些危险,你一时害怕,斥责了几句将晋王陷入危险的人,那这让晋王陷入危险的人?就是徐新月了?”皇后拉长了声音。 “皇后,这与新月郡主无关。”容映也是懒得解释,眼睛都不抬,只是拘着手,不与她们其中的人搀和。 “这徐新月好大的胆子,来人…” “皇后这是做什么?”容映一听皇后这语气,难道是带新月过来吗? “自然是把徐新月叫来,把话问清楚,谋刺皇子,成与未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皇后一幅我是秉公执法的样子。 “皇后,您说的律法,难道儿臣就不知道吗?儿臣当场未发,就是因为新月郡主,并没有谋刺儿臣。不然,儿臣这个受害者,会看着加害者逍遥法外吗?”容映有些好奇,包括自己母亲在内的那些女子,是怎么败在眼前这个色厉内茬的老女人手下的。 “是啊,姑母,殿下也说新月郡主是自己的表妹,与自己是有情分的。新月郡主定是无心之失,殿下也是,顾及二人情分…” “皇上驾到”外间传来一声洪亮的传令声,容映回头,见殿门打开,自己的父皇正一步步的走了进来。 他侧身行礼迎接,陛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向前,坐在了皇后刚才做的位置上,才点点头“都平身吧。” “是”说着,皇后站直了身子,陛下伸手,拉起了她的手“朕在书房戴的有些闷,想起你早起有些咳嗽,就来看看你,这手怎么比朕一个踩雪而来的人还要凉?” “臣妾也是刚刚从暖阁出来,坐在这里,还没有适应这外面的温暖,所以手才有些凉的,倒是陛下,这一路来,也不穿的厚一些,着凉了怎么办。” 容映看着正在若无旁人的说着关心彼此话的皇上和皇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那就是皇后色厉内茬,为什么能一直在后宫到今日,那就是因为自己的父皇,对她的宠爱。 陛下对于皇后的宠爱,那是从内到外,深信不疑到眼盲耳聋的地步。 一开始,众人只当陛下娶皇后,是因为需要柴家的声望和力量,让自己坐稳皇位,等陛下掌握实权以后,柴家也就如同旧履,被弃之一边。 可是陛下却用实际行动,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想错了。 第122章:春雪(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可以从方方面面得以体现。 在柴皇后之前,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和容映一样,有一位正妃,那位正妃也是不幸去世,照理说,这位正妃在陛下初登帝位的时候,就要被追封为皇后,可是陛下下旨,说柴皇后才是自己唯一的皇后,迟迟不肯下旨,追封这位正妃,正妃娘家姓郑,是南静侯郑家的女儿,其父在朝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多次恳求,让陛下给自己的女儿一个名分,都未得其果。 太后来劝也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后来还是皇后,亲自来求,陛下才在登基三年后,给了郑氏一个名分,封她做元嫡妃,虽然认可了郑氏是自己的第一个妻子,但依然只是一个妃子的位分。 所以,陛下这一朝,只有一个皇后并不是说说而已。 后来皇后生下嫡子,陛下一见到儿子,没有跟任何朝臣商量,就要立这位刚刚出生不过两个时辰的儿子为太子。不过这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从后来陛下对太子的态度上来讲,他也是因为爱重柴皇后的原因,所以才爱屋及乌的。 两个人一直到今日,若是问这后宫侍寝次数最多的人,那些妃子加起来都没有皇后的多。 后来不断有怀孕的妃嫔出事,陛下也是不闻不问,有一位失去孩子的嫔妃,质问皇后的不作为,还指着她是帮凶,却被陛下打入了冷宫,罪名是她不敬皇后。 皇后生下太子的第二年,出生高门世家的萧氏,因为身份贵重,一进宫就是妃子,一开始的时候,陛下还是挺喜欢萧氏的,对她算不上是宠爱有加,也是经常召见,很快,进宫第四个月就怀上了容映。 萧氏既然出生高门大族,虽然是见过一些手段的,这些手段虽然见不得人,又藏在暗处,不易察觉。但这些也不是不可防备的。于是,萧氏多加小心,最后生下了容映,又在不久后生下了一个女儿,成为了后宫中有子嗣最多的女子,陛下也十分高兴,封她做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可就当萧氏因为封了贵妃,而且儿女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天象之说,彻底把她害苦了。 容映成了一切痛苦的来源,宫中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就连他的亲妹妹也没能避免,于是只有四岁的他被送出了宫,自己的母亲也因为连续失去了两个孩子而疯疯癫癫。 后来,或许她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但却在这时候被发现,在自己的宫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和太后。 萧贵妃一族,为北方大族,甚至一度与第一大族王氏比肩,其族,除了本族的子弟有出息以外,还招募门生,势力很大,磐更而生。 或许是为了削减萧氏的势力,政治是把他们连根拔起,陛下根本就没有详细的调查,就隐秘但又狠绝的处理了这件事。 萧氏一族一共有三个侯位,除了容映的两个舅舅,还有一个就是与他们远一层的,萧南音的家族,都没有避免。全部被夺爵,流放。 容映的大舅不堪受辱,触柱身亡。二舅也是流放边地,饱受折磨,贵妃也自缢身亡。 好在萧南音一家,有豫王的照顾,虽然家破,但好在一家人都得以保全。 容映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发生了什么,这些事情都跟柴皇后脱不了干系,陛下也有份参与,但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孩子,得到这天下的至尊之位,于是也就不管别人的血,流的有多少。 容映小的时候常常悲愤,廉王让他隐忍而后报,于是才有他,走到今天。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陛下总算是想起台阶下面,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那倒也没什么,只是说起…”皇后把他们刚才聊的事情一字一句的都告诉了陛下,容映从旁听着,她倒是也没有添油加醋。 陛下听了以后点点头“想来,新月也是不小心,倒是你的这个侄女,是个好的,为容映着想,还护在他的身前,怎么你还想替晋王挨上一箭不成?” 柴壁君听陛下这么说,立刻很是惶恐的跪下“小女不敢当陛下的称赞,小女当时也没敢多想,只是觉得殿下身前没有遮挡,而且殿下的命,要比小女的命重要的多,姑母常常教导小女,虽然,虽然表哥不在了,但是晋王殿下也是陛下您的儿子,陛下的儿子,就是娘娘的儿子。如此,王爷是小女的表哥。” 皇后听过以后,拿起手帕在眼眶边上,抹了两下泪,这些举动自然是落在了陛下的眼里,陛下立刻安慰“你这又是何苦呢?时时想着咱们的昭儿,还有这样的慈心,去管那些不成器的。容映,还不过来,跪谢你母后!” “儿臣跪谢皇后娘娘慈恩”说着,容映机械的跪在了地上,朗声的说道。 “本宫也没做什么,何德何能得晋王你的跪谢。初五那日的祭天,你父皇说,是为了给太后娘娘和本宫祈福,你因病错过,这一跪,就算是补上当时的跪拜吧。”皇后这话不轻不重,可是容映感觉到陛下的气息,冷了下来。 “他哪里是因病没有来,有人在北门外面,看他骑马出城,好得很。不来祭天,对太后和皇后不敬,哪里是作为一个皇子该有的做派。去,功德殿里,跪上两个时辰。”刚才在书房的时候,陛下之所以会对容映生气,就是因为这件事,皇后此时在这里火上浇油,更是激怒了陛下,本来只是骂几句就过去,现在却要罚他去跪功德殿。 “是”容映没有反驳,反而是在想,今日要不就住在新月那里,想起在那方小小的榻上,他睡得有多安心。 “陛下,刚才,您还夸奖小女,为晋王殿下着想,那小女就更应该遵守这句话,还请陛下也责罚小女,去功德殿罚跪” “你又没有犯错,朕如何罚你?”见有人反驳自己,陛下还是有些不开心。 第123章:春雪(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陛下,那小女就替晋王殿下罚跪的一个时辰,这样我们两个一人一个时辰。”柴壁君眼神坚定,跪在地上的时候,也是真心为容映求情。 “功德殿乃我大聖供奉历代皇帝,开国功臣画像和牌位的地方,你一个女子,无功无名,岂是你能进去的地方?”容映觉得恼怒,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倒是一幅为自己好的样子。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犯了错还找人替你…”陛下还想再责骂容映两句,却被皇后拦住了胳膊,陛下看了皇后一眼,读懂了她眼神中“不要再说了”的意思,于是挥了挥手,用懒得理他的语气说道“滚回你的府中去吧,说别人不配去功德殿,朕看你,也不一定配得上。” 这话说的很重,容映却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拒身道“谢父皇,儿臣告退。” 说着,容映转身就走了。陛下说自己不一定配,他也没想过让他觉得自己配,只是如果陛下不给的话,那他就亲手抢过来得了,省的大家都在这里,演什么戏。 容映走了以后,皇后垂着肩,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她这一哭,陛下的心都要碎了,赶紧安慰到“你可千万不要哭,太医说你的眼睛不好,要是哭出来点儿毛病怎么办?” “陛下,陛下,如今昭儿不在了,您可要长长久久地陪着臣妾,不然的话,臣妾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下场?你为何有这么悲观的想法呢?朕不是在这里吗?” “昭儿还在的时候,臣妾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瞒陛下说,就算是您有一日不在了,您也为臣妾留下了这世间最好的礼物,他定会好好的照顾臣妾和臣妾的家族。只要儿子,和臣妾的家族好好的,这天上地下,臣妾都陪着你。只是如今,这个幸福的梦,就这么破碎了。陛下你刚才因为臣妾,而迁怒于晋王,臣妾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如果能先陛下一步而去最好,不然的话,咱们黄泉路上还做夫妻。只是臣妾的家族可怎么办?晋王殿下,万一因为今天的事情迁怒臣妾的家族,那可怎么办?”柴皇后这话说的非常露骨,但她就是吃定了陛下,并不会因为有任何的疑心,反而会真的开始思考,等他驾崩了以后,自己的晚年怎么办? “你说的没错。万一有一天朕走了,谁来照顾你?珏儿还小,朕就算是给她找一个身份贵重的驸马,那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很难会顾及到你。还有你最担心的,你的家族,你哥哥是个无用的,要想被你,和你的家族添势…”果然,陛下说着说着,就把目光落在了柴壁君身上,柴壁君依然跪在地上,眼神有些懵然的看着陛下和皇后。 “你几岁了?”陛下问。 “回陛下的话,小女今年实岁十九,虚岁已经是双十了。”柴壁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自己的年纪。 “哦,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没有婚配?”陛下问。 “还不是因为…”皇后就把柴壁君被退婚等事,告诉了陛下,这些事情陛下本来是知道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是,朕还记得。他们是个没眼光的,你们柴家的女儿,个顶个都是好的,你起来吧,朕问你,做朕的儿媳可好?” “陛下,你怎么可以这么直接的,问一个女子这样的话。不如你等臣妾私底下问一问,再给你答复?” “这有什么不好问的?怎么?容映那小子虽然不成器,但也是朕的儿子,配你们世代出皇后的柴家女子,正好。就这么说定了,朕走了。”陛下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要赶紧回书房去拟旨,不等皇后行礼,他抬脚就离开了。 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侧身看向柴壁君,柴壁君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君儿啊,如今,这件事情算是办成了,只是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咱们柴家,要再出一位流着咱们柴家的血的陛下。”皇后眼神寒冷,更多的是不甘。她把自己的儿子培养的如此优秀,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怎么可能会甘心? 容映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眉头一皱,又把刚才在殿里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一遍,总算是想到了一点眉目。 于是他转身往陛下的书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碰见了,从坤宫回来的陛下,不等陛下召见,容映就跪在了雪地里“陛下,儿臣有事启奏。” 陛下皱了皱眉,此时的雪已经没了半个鞋子,容映跪在雪地里,衣服,怕是片刻就会湿透,于是他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起来再说。” “不,父皇请听儿子说完。” “那你说吧。”陛下难得有的一点慈父心肠,也就烟消云散。 “父皇,敢问父皇,是不是要将柴俊主赐给儿臣为妻?” “你怎么知道?不过也没什么了,朕回来就是为了下旨,等着正月十六开朝以后,就发下去,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陛下自然就承认了这件事。 “儿臣愿意娶柴郡主,但是请父皇同意儿臣先聘其为侧妃。” “那可是柴家的女儿,柴家是有祖训的,嫡出女子不得为妾。你这跟拒绝有什么区别?”陛下一听,立刻生起气来。 “陛下请听儿子说完。儿臣的正妃还没有过世满一年,而且是因为替儿臣生育子女而亡,儿臣这么快就迎娶新妃,恐怕会落得天下人一句忘恩负义。还有就是,儿臣的正妃,出生江家,那是皇祖母的母家,而且颇得陛下重用,如今皇祖母病重,而成就急着新立正妃,还是有陛下您下旨亲自赐婚的,难免江家的人不会乱想,是不是因为皇祖母要薨逝,您就不再重用江家了?江家是带兵之人,统兵之人最怕军心不稳。而且,自从儿臣的正妃去世以后,江家有意让儿臣续娶正妃之妹为正妃,若此时在这个关键的地方,儿臣娶了别家的正妃,浙江家之心,定会有所紊乱。就算是江家对陛下您忠心耿耿,难保底下的人不会撺掇,这样的话,事情只会更加难办。” 第124章:春雪(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倒是会邀买人心,不过你这么说,并没有错,江家的二儿子,眼见封侯在即,又要迎娶新月郡主,正是感沐皇恩的时候,如果这时候,让你迎娶新的王妃,确实,会让江家觉得我们有敲打他们的意思,这候位还不如不封”陛下刚才也不过是脑子一热,被皇后一冲,就忘记了权衡,但怎么说,他也是一位帝王,制衡权术要比容映这个远离京中的王爷,运用的更加熟练。 “是,娘娘几次提起让儿臣,迎娶她的侄女,儿臣虽没有直接拒绝,但是也有婉拒过几次娘娘的。儿臣承认这确实会让娘娘觉得不适,但是儿臣也是几经权衡,没办法的事情。”容映的眼神有些冷淡,但既然皇后能哄得陛下团团转,那自己为什么不能用话绕开重点。 “既然知道会让你母后不适,以后就要与她把事情讲明。朕不妨实话告诉你,如果你能好好的对待你母后,在朕百年之后,对她好好恩养,朕这把椅子,就会给你坐,如果你连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不能好好地尽孝道,朕就算是传位给你伯伯家的孩子,也总好过给你找个不忠不孝的人。”当然,这话是气话,容映也不会听到耳朵里,这些年由陛下的“照拂”,自己伯伯家的孩子,都是十分的“成器”。 有一位当街殴打平民,强抢民女,最后引得封地上的人激愤之下,乱石打死。 一位退婚柴郡主,被皇后一族记恨,只要有任何的马脚,就立刻被咬的死死地。 其他的,也是庸庸碌碌,一位可用的都没有。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陛下绝对不会舍得,将自己的位置和江山,给一个不是他子嗣的人。 “是”虽然有这样的自信,但是容映也没有打算明说,让陛下觉得自己手里还有把柄,对自己也是有利的,所以容映端端正正的行礼,应下了这句话。 “你心里有数就对了,起来吧”陛下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说道“既然你首先看懂了这些事情,那就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说说看。” “是”容映也不过是从刚才来这里的路上,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拘身对陛下说道“儿臣想,等上一到两年之后,再迎娶正妃。” “你倒是想的个好办法,这柴郡主今年都双十之年了,在等你个一两年,年纪就大了,人家想必是不会愿意等的。”陛下还是想要容映迎娶柴壁君。 “陛下请听儿臣说完”容映皱了皱眉,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于是继续说道“儿臣是想,请陛下下旨,允许儿臣在王妃去世满了周年后,同时迎立柴郡主和亡妻的妹妹为侧妃。等以后,儿臣有了更大的作为的时候,再进一步,更显体面。” “你要同时迎娶两位侧妃?”陛下想了想,容映的后府中,除了原本的王妃,一位女子都没有,确实可以同时迎娶两位侧妃,这样,江家柴家都不会得罪,只要等最后他成为太子或者是直接成为皇帝的时候,再立后的话,确实是个又尊贵和万全的办法。 陛下正准备点头,突然想起的问道“你是想让柴家的女子为妾,这怎么可能?” “如若不愿,那儿臣也是没有办法。”说着,容映倒是有恃无恐的起来,双手放在袖中,甚是淡然。 “那朕,就去同皇后说说。”陛下皱皱眉,容映此时,确实不太适合迎娶正妃。 说着,容映见事情已定,于是拘身对陛下说“是,那就劳烦父皇了,儿臣…” “你是不是,有别的正妃人选?”陛下叫住了容映,容映皱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 只见陛下眼神深邃,直直的看着容映,片刻,淡淡一笑道“让你初五那里,带病去找的女子,就是你想娶的正妃人选吧。”陛下问。 容映没有否认,因为他就算是病了,但还是确定自己身后,没有跟从任何人,才去找的新月,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 “你还记得虞鹤对你的命批吗?”陛下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容映的眼间,起雾了。那如同寂寂深夜的海面之上,萦绕而来,久久不散的水雾,笼罩了他的眼睛。好似总有人,在他快要感觉幸福,开心的时候,在他的心间,将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撕开,虞鹤说… “若是不能与之厮守,现在又何必强求呢?”陛下垂眸,看着鞠着身子,站在下面的容映。 容映拘身“是,儿臣告退。” “下去吧”陛下挥了挥手,让容映下去。 容映出门,雪依然在下,只是他已经没有兴致,再去找那个让他淡淡一笑的原因了。 “参见晋王殿下”虞鹤弯腰,对着晋王施了一个俗礼。 容映回神,行了个常礼“国师安好。” “王爷面色不虞,是又与陛下发生冲突了吗?”虞鹤淡然一笑,看着刚刚关上的,书房的殿门,就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容映看到虞鹤,有些冲动的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淡声道“本王还有事,这就告辞…” “王爷,您要害了新月吗?” 容映已经走出去几步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回头了,他双眼赤红,压下声音,但还是难掩饰情绪的说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虞鹤见这两句话,几乎是耗尽了容映所有的力气,他伸手,扶住了容映的肩膀,看向他“要我告诉你新月的结局吗?” “你,你就是一个江湖方士,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的。” “她会死的,因为你,或者是不因为你。”虞鹤只当没有听见容映咬牙切齿的低吼,自顾自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我…”容映有点理解新月的那种哑口无言的感觉了,他动怒了,但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同我与你说的,你啊,不会有任何人陪在你的身边的。你的周遭,有一道火圈,你就站在圈里里面,任何想要靠近你的人,都必要受烈火的焚烧,而且没有一个人能撑得下来,没有一个人。”虞鹤还是一如之前的判断,没有一个人能靠近他。 “我,我走向她不就可以了吗?”容映抬眸,虞鹤细看,然后笑了“你眼中这雾气之后,依然是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啊。” 第125章:春雪(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晋王殿下,你看你身边,有一个人在吗?”说完,虞鹤收回了自己的手,容映就好像失去了支撑,差一点摔倒在地上,他抬头,目中的恨意,让他难以湮下,以从雾中,溢出言表“那要我告诉你,你的结局吗?” “看您现在这样,我的结局,还用猜吗?晋王殿下啊,如我第一次见你时,说的那样,你啊,永远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可是你越是想要得到的人,她就会死在你的眼前。”说完,虞鹤拘身,行了个法礼“告辞。” 说着,虞鹤嘴角带笑,慢慢的走向陛下的书房,等再回头的时候,虞鹤看着容映落寞的背影,他的腰几乎都直不起来了,那痛苦的神色,让虞鹤心生不忍,却没有任何办法。 “看什么了?”陛下推门走出来,看着虞鹤正在出神,于是开口问道。 “陛下,你看晋王殿下”虞鹤对陛下说道,陛下抬头,看向正在一步步的向前走着的容映,问“他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陛下,您就对晋王殿下好一点吧,以后修陵谒庙,把大聖发扬光大的人,正是他啊。”虞鹤和陛下,亦臣亦友,此时,他更多的,是一个什么都知道的朋友。 “朕,也是在磨练他。朕是最不在乎死后如何的,他是把我埋在一个漏水爬虫的洼地里,还是万年吉地里,与朕也是没有关系的了。至于这大聖,是他的,他就有义务去把它建成盛世。”陛下也难得感慨“但是,见他这样,是限与儿女情长中了吗?” 虞鹤点头“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的,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明白过来的。” 说着,虞鹤笑了笑“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也不是个简单的,陛下,我们就不要插手就好了。” 陛下点点头“好,咱们进去吧,朕有些事要问你。” “是”说着,虞鹤与陛下一起进到书房里。 进了殿门,虞鹤还没有站稳,陛下就问“太后,她怎么样了?” 虞鹤摇头“也就三两个月的时间了。” “那就要快些,完成她老人家的遗愿了。”陛下一听,觉得鼻尖一酸。 虞鹤点头,却有些犹豫“只是,江将军和新月郡主的命数,还是差的有点多。” “还不够吗?朕都已经封她为郡主,提升她命中的贵气了。”陛下皱眉,片刻道“难道还要将她封为公主?” “陛下,您觉得命中不贵的人,是新月郡主吗?”虞鹤这才发现陛下是会错自己的意思了。 “不然呢?”陛下有些错愕,不是虞鹤自己说的,两个人的婚姻中,有一方缺少兜住另一番的贵气。于是,才有了封新月为郡主这个事情。 “天机不了泄露。”虞鹤笑而不语“既然陛下是这么以为的,那就试试吧,陛下您请先不要下旨,而是让江家去徐家提亲,二家先文定,再观后效即可。这样太后处也有了一个交代,也可以给江将军,新月郡主两人一些相互调和命运的时间,这样,才可给新月郡主一段美满的因缘。” 陛下听了以后,虽然觉得虞鹤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怕太后那边“这可是太后的目前最在意的心思了,如果朕办不好,还谈何为人子?” “陛下,陛下您只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太后娘娘,您看娘娘如何说,再下决定也不迟。” “好,就如此。”说着,陛下抬步,就往慈安宫走去。 看了一会雪,新月觉得肩头一沉,侧头一看,是江扬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都下雪了,不冷吗?” 新月点点头“是有些冷,只是这是春雪,不会冻坏人的。” “梁国四月份的雪都能冻死人,何况现在正月还没有出。”江扬对雪并没有什么好感,常年行军,下雨雪的日子,是最难捱的。 “我以前听说六月飞雪,是因为世间有奇冤,如此说,梁国岂不是举国都是冤孽?”新月心情依然很是不错,下雪的日子,白茫茫的世界中,平静又安然,怎么能让她不开心。 “那只是一个很冷的地方而已。”江扬伸手把新月肩膀上的雪拂去,如果这雪融化在披风里,新月定会着凉的。 “很冷的地方,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新月眼神看向远方,但再远也有一个界限,她还真的很好奇,一望无际的平原,终年被雪覆盖的样子。 “你是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不过才吃了一半,我们进去吧?”江扬依旧兴趣寡然,他看着已经没了白地的积雪,还有这阴沉沉的天,想来这雪还要下上一会儿。 新月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进去吧。” 江扬骑马回城的路上,因为雪天路滑,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一来他是不想摔跤,二来他确实有些事情要想一想。 因为他突然发现,和新月就这样生活着,好像也不错。那种温暖的,肆意随心的生活,好像是他许多年都不曾再有过的样子。不过他又认真的想了想,好像他从来就没有过那样。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亡妻,那个倔强又灵动的女人,与他在一起的日子短暂却如同火焰,就当他以为自己的热情,已经在那短短的几年,燃烧殆尽的时候。 他突然遇见了新月,新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一个可以诉说心思,认真倾听的朋友,一个可以照顾好自己孩子的母亲,一个可以托付给后府之事的女主人。或许,他真的应该把新月娶回家。这个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就一直萦绕其中,他想他要赶紧做出决定了,陛下很快就要下旨了,旨意一下,或许新月也是无力改变的。 就这么想着,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细细一听,好像是有着大脚掌的乌雎马的声音。 果然,迎面而来的是,形色匆匆的容映,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袍子,像是刚刚从宫里出来。江扬回想了一下,自己进贡去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提起过,容映刚刚请过安走了,他在宫里待的时间很长,天都要黑了才出来。让他去的方向,江扬很容易就会想到,他是要去见新月。 “殿下请留步。”江扬在二人距离大约三四米的地方叫住了容映。 容映骑的很快,乌雎马的脚掌很大,上面也打了防滑的马钉,所以在雪面上跑过是不会摔倒打滑的。 勒住马以后,容映定睛一看,是也是一身正装的江扬,看他过来的方向,是新月的家,算算他离宫的时间,再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午饭后没多久就过来了,一直到如今,都要晚饭了才归,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说“江将军还真是殷切,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将军你就一趟趟的来。” “还请王爷息怒,这八字很快就会有一撇了,后日不就是,板上钉钉的那一天呢?我提前来看一看我的未婚妻,再给她带来,宫里太后的赏赐,也是无可厚非的呀。”江扬但是不卑不亢,他明了容映的心思,此刻也知道自己的心事,但是,他更有信心的是新月的意思,看新月的表现,宁可嫁给自己,也不会愿意跟容映扯上任何关系,自己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她没有躺进你家的祖坟,这事儿就不算数”容映一时急愤,有些口不择言。 “殿下,你以后是坐拥四海之人。只有这么一点儿格局是不行的。殿下,这是要去找我的未婚妻吗?那臣建议殿下还是回去吧,新月刚才在小宴上喝了点儿酒,这会儿想来是休息了。您可能不知道,她一贯,酒量是很浅的。”江扬说了这话,有些心虚的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刚才他与新月饮酒,现在酒劲正在往外发,可是喝的更多的新月像没事儿人一样,还把自己送到门口,叫了两个仆从跟着他。 容映皱眉,疑问道“她酒量浅?” “这是新月他自己说的,所以还请殿下不要去打扰她了,饮了酒,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温暖的被褥中,好好休息休息。”江扬骑马拦在容映的前面,不让他再往前去。 容映岂会听他的,纵马一鞠,就错开了江扬的包围,向前跑了三四米后,才回头对江扬说道“江将军,本王劝你,还是尽早打消了,娶她的念头,不瞒你说,她是本王的女人。” 江扬笑了,容映皱眉,他在这笑中分明看到了耻笑,只他的话更加的讽刺“您这么说,她承认了吗?” “自然是由不得她。”容映今天已经受够了这种,从别人那里听到,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的话,受够了。 “你要知道一个女子,如果不愿从了一个男子,她们会做什么吗?”江扬见容映这表现,难道是要用强? “本王不会让她出这样的事的。不过这事儿本王与你也说不着。”说着,容映勒紧缰绳,继续赶路去了。 新月打了个哈欠,好好的一场春日小宴,吃成了赏雪宴,还不请自来了一个客人,虽然江扬并不善于言辞,但是也好过她一个人自斟自饮,两个人都喝了一些酒,虽然这些酒对于新月来说,仅够润润喉而已。 “姑娘,这个大箱子怎么办?”颦儿手里捧着雪翠拟定的单子,想让新月亲自查看一番。 新月兴致缺缺,太后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最珍贵的。但是她并不缺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对她没有任何的用处,收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她挥挥手对颦儿说“你自己清点一番,然后抬到地库里存起来吧,我又用不到,太后把这些东西留给我,也不过是想让我以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可是如今的日子我都没有过好,又怎么能谈以后呢?” “姑娘,您还是看一眼吧。这上面的许多东西,奴婢都没有见过。您看这个头面,怕是要价值万两银子。”新月听了以后抬头看了看,笑了笑“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没见过东西,我自然也没有见过。行了,收起来吧。我看这里面有几块红宝石,你挑拣出来,再找个工匠,做一套首饰,等我进宫的时候带给太后,她最喜欢红宝石,看到以后定是会开心的,也应该会喜欢的。” “是”说着,颦儿也就只得找了侍从,把东西抬了下去。 新月见她出去,一脚踢开了自己的鞋子,刚才踩了雪,这会儿怕是鞋袜都要湿了,她的脚现在也特别的冷,脱下了袜子以后,新月抬起了脚,想要靠着火炉进一些暖暖脚,却听见南窗下面,有了响动。 新月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撅过去,这声音她无比的熟悉,不是当朝的晋王殿下,还有谁? 新月光着脚丫站了起来,顺手从架子上抄起一个瓶子,紧紧的握在手里,她已经想的非常明白,只要容映从这里进来,她非得这一瓶子。把他砸的去见他母妃。打定主意以后,南边的窗户被推开,但是进来的人好像很有预见性,人还没有进来,却一把抓住了新月的手,像是在外面观望了一会儿。 “别砸是我。”容映很显然摸到了新月手里的瓶子,还有她手上的力气,真的是上了死手的,在这里等他。 “我要砸的就是你,我这府里没有门吗?你堂堂一个王爷,不会走大门吗?这大门是摆设吗?对,还有,我前面的侍卫,都是我真金白银请来的,在你眼里也是一个摆设吗?这里是我的睡房,是不允许男子随便进入,你进来以后就是毁坏我的名节,你口口声声的说想对我好,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吗?让我的名声变臭,好娶我吗?那我劝你是死了心,我是永远不会嫁给你的。”新月真的是气得七窍生烟,手也不住的颤抖,愣是想从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抢回来,可是他越抓越紧,一点儿空隙都不给她,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完她说的话,好像心情不好,眉眼也垂了下来。 第126章:平衡(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今天这么这么生气?我不是一贯都这么进来吗?”容映拉着新月的胳膊,二人后退至屋里,容映定睛一看,新月双颊绯红,是太生气的缘故。 “我本来就很讨厌你的不请自来”新月依然想要挣扎,容映却不放,细看新月是真的很不高兴,容映拉着新月的手,和她一起后退在榻上,一把把她按在了榻上。 新月在容映的力量面前,是没有办法抗争的,只得被他拽着,像是坐在了榻上,之后容映更是欺身上前,容映单膝跪在榻上,压住了新月。 新月看着容映,更应该是狠狠地瞪着,依然是挣扎着“你,你要干什么?” “新月,你到底是怎么了?”容映发现新月的情绪波动的很厉害,不一会就哭了出来。 “哎,我,我只是再跟你开玩笑。”说着,容映一身的力气都没了去处,然后就全部的,化解了下来。 容映放开了新月,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新月背对着他,还是收不起自己的情绪,然后哭了起来。 “我刚才见江扬走的时候,虽然心事重重,但是很开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你们吵架了吧。”容映回想了一下,江扬的表情。 江扬是个严肃有序的人,对待女子,自然更是温和和避开为主,但是因为跟新月多有接触,感觉上也是舒服的,所以与她接触,也是聊天帮忙为主,两个人自然是吵不起来。 “姑娘…”王嬷嬷站在门外,见新月的房门是关着的,敲了敲后,没有听到新月的回复,倒也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对新月说“姑娘啊,自从江将军走了,您就一直郁郁的,不开心,想来是在为太后的事情担忧吧。” 新月没有说话,王嬷嬷知道新月在听,于是继续的对她说“姑娘,要不明日,奴婢带一些吃食,去宫里探望一下太后,太后娘娘只说不想见您,但是您派人送去礼物,她应该也会收吧。” “你在为太后的事情发愁吗?”容映见王嬷嬷一说起太后,就忧心忡忡的样子,果然是在因为太后的事情。 新月伸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太后不想见我,她现在病得很重,却依然不想见我。我知道,她除了是不想让我见到她病重的样子伤心,一部分还是在想让我就范,为了让我就范所以在惩罚我。” 容映皱眉,新月这是在…跟自己交心吗? “姑娘,您在跟谁说话吗?”王嬷嬷听到了屋里有个似有若无的声音。 新月垂头,对王嬷嬷说“嬷嬷,送些茶点进来吧,晋王殿下来做客了。” “啊?”说着,王嬷嬷就推门而入,就看见与新月并肩而坐的容映“晋王殿下?” “恩,是我”容映见到王嬷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被抓包的小贼一样,缩了缩脖子。 “你,你从哪里进来的?”王嬷嬷四下看了看,这门是她刚才推开的,浴室的门也关着,再看南窗是半开着的,那缝隙果然是能钻进来,容映这么个大个子的人。 “嬷嬷,我又不会对你们姑娘做什么,你不用这么防着我。”说着,容映看着王嬷嬷警惕的目光,原本外露的气息,一点也展露不出来了,竟然依旧缩着脖子,躲在了新月的后面。 新月有些错愕的回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容映“不过是我家的嬷嬷而已,你至于吗?” “你这嬷嬷,比你厉害。”如此,容映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嬷嬷,您先下去吧。”说着,新月叹了一口气,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容映的手,想要伸手夺回自己的衣袖,却怎么也抬不起胳膊。 “那老奴送王爷一起出去。”说着,王嬷嬷伸长了胳膊。 “我,本王还有话跟你们姑娘说。”容映自己不愿走,新月给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也就离开了。 新月看着容映,见他也是一身正装,脸颊发红,想来是冻着了,对他说“坐吧,暖和暖和。” “果然是因为太后的事?”容映坐在了新月的旁边,她这屋子并不大,没见有炭盆,却很是温暖,在坐在榻上,也是温热暖人,想来这下雪的日子里,还是待在这样的房中,更是舒适。 “你今天有见到太后吗?”新月见他这衣服,就知道他从宫里出来的。 容映点头“见到了,太后今天喝了药,还吃了点东西。” “这说辞跟江扬说的一模一样。是太后让你们说的吧。”新月怎么可能不明白。 “恩,我也没亲眼见太后吃药和吃东西。”容映倒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姑娘,您的…啊…怎么又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翡儿现在真的是怕了,突然见到新月的房中坐这个男子,真的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你小心手里的杯盏,我这套茶具,你都摔了两个了,再把这两个摔了,我就送你了。”新月看着已经撒了大半的茶水,好在两个杯子是好的。 “姑娘,咱们这里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啊。”翡儿苦着脸,又想盯着容映,又实在是不敢。 “这就要问晋王殿下了他是吃了什么。”新月拿眼刺了容映一眼,容映只当做没看见。 “说到吃了,姑娘,您可还要用些晚餐?” “都准备了什么?”新月抚了抚肚子,好像是不太饿。 “锅子还有一些,粥饭也有。”翡儿回答道。 新月听到咕噜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也没有响啊,再抬头,看容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新月对翡儿说“去把锅子热下端过来,再炒一荤一素来吧。” “那姑娘您要吃什么?”翡儿知道新月的饭量,现在肯定是不饿的,但是现在不吃一些,晚上肯定饿的。 “糖水还有吗?我喝一些就可以了。”说着,新月端起茶盏,见自己的茶盏里的茶,一口都喝没了“还有茶,来一杯。” “是”翡儿端着新月的杯子,下了去。 “你这些丫鬟,一个个,不会一会再来一个…” 颦儿看见容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淡定多了“王爷,您又来了?” “恩,又来了。”容映点点头,就好似认识熟人一样。 “姑娘,那些东西奴婢都收拾好入库了,这是清单。”说着,颦儿把清单放在新月的手边,新月依然是懒得看“收起来吧。” “是”颦儿捧着清单走向内室,想要把这份清单放在柜子里,却一不小心碰开了衣柜,柜门打开,一件黑色的披风掉了下来。 颦儿弯腰去捡,因为动作太大,同时吸引了新月和容映的目光。 “姑娘,这件披风,奴婢把它收起来吧。见你做好了,冬日都快过去了,也没有送给别人。” “嗯”新月兴致缺缺,抬头想跟容映说话,容映先开口问“既然把它做好了,为什么没有送给别人?” “只是正好有两张空闲的皮子,做好了就放着吧,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新月懒得解释。 “你没有想好送给谁就做了吗?”容映问。 “你要吗?那就送给你” “又不是为我做的,我也不需要。” “嗯,既如此,继续让它放着吧,与你并不相干。”新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急于要跟容映划清界限。 “你就非得这么冷淡吗?”容映问。 “那你等下次,我突然闯进你的内室,吓唬你的侍女,还随意的管你的衣服,你看你什么心情?”新月声音淡淡的,因为她本身心情就不好,实在没有必要去顾及别人。 “我有事同你说。”容映看着侧身而坐的新月,开始说明来意。 “嗯”新月意思是自己等着听呢。 “过了年以后,我可能要娶侧妃”容映不想让新月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些事,于是打算亲自告诉她。 “那小女就要恭喜王爷了。”可是新月并不吃惊。 “你不会恰巧知道我娶谁吧?”容映既然有些生气,新月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新月现在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是柴郡主?”新月都已经懒得做任何解释“你自然是要娶她的,而且她以后一定可以帮得到你,一个非常不错的王妃人选。” 新月记得,容映在陛下驾崩前,遇到的最大的对手就是皇后,容映和皇后两方交恶,幸好有柴壁君在其中周旋,而且,柴壁君也是一个狠角色,她直接绕开了自己的姑母,让自己的家族在自己和已经没有什么靠山的皇后之间,作为一个选择。 很显然,柴家最后选择了她,有了柴家的支持,容映的皇位,就显得名正言顺,和扫清了障碍。 “她不是我的王妃,只是侧妃之一而已。” “你居然不娶她做你的正妃?你这又是何必呢?相信我,你会需要她的帮助的。”新月何其的聪明,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自己又不在乎什么王妃之位,实在没有必要为自己保留什么正妃的位置,而让柴壁君觉得,容映对自己有什么不满,而不肯全心全意的帮他,最后也只会后悔莫及。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接受我,可是我不想。有一日你接受我的时候,还要受什么委屈?这事我只是与你说一下,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和你说,也只是让你不要那么吃惊罢了,其他的,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容映看向新月的眼神,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明朗。 新月皱了皱眉头问“你在宫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又训斥你了?” 容映现在的兴致并不高,虽然他平常也是这样高兴不起来的样子,但也不会在不开心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心事,如此这般肯定是有事发生。 “你可知道一件事情?”容映问她。 “什么?”新月有些云里雾里。 “就是,就是国师对我的命批。”容映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 “你会相信这种话吗?”新月是知道的。 “你不要管我相不相信。你只要告诉我,你信不信?是不是因为我的命批,所以,所以才不肯接受我的?”容映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新月的眼睛,他想要在新月的眼睛里看到否认,又害怕得到正确的答案。 新月听了以后笑了“国师对你的命批,说你会害死你身边,所有在乎你,还有你在乎的人。那么我问你,如果因为这个命运之说,真的是灵验的,怎么办?你要把我害死吗?” “我没有办法,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负责。”容映有些逃避的说。 “你回答我。如果我会因为你的命运之克而死,你还会要我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会。”容映肯定的让新月有些错愕“我只是想要得到,一丝温柔而已,都不行吗?”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我,因为害怕你的命数,而离你很远。虽然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只是你对我的态度,等于我对你的态度。你苦苦跟在我的身边,就是我死也不肯放手。你又何必苛责于我呢?”新月说的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她知道容映听懂了。 容映有些失魂落魄,他垂下头,单手握拳,越握越近,骨节都已经发白了。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你有你的抱负,而且我有信心你会做到四国之中,最厉害的帝王,你会拥有很多。富有四海,与我这样,能给你所谓温暖的女子,数不胜数。柴壁君她也是真心对你,你看,那天在靶场上,她真的是舍命,挡在了你的身前。而且她应该是个命很硬的人,不会被你克死的。”新月说的风轻云淡,只是在说起柴壁君的时候,还是有些如鲠在喉。 新月真的很不喜欢柴壁君,这个女子阴阴测测,捉摸不透她的喜怒,不过,倒是和眼前这个,总是满眼雾气的容映,倒是极其相配的。 “看来,你真的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容映冷笑一声。 “我的心上,只有我自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你不也是因为考虑你自己,在意你自己的抱负,而害死了容昭。”新月见话都说开了,自然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 “新月郡主,你说话可是要有依据的。你说我害死了皇兄,你可有证据吗?”容映的声音立刻就冷了下来。 新月一时还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冷淡,错愕抬头看着他“还不都是,我们心知肚明的。” 容映不分喜怒,声音也是平静的如同水面“那好吧,我确实,不能再缠着你了。” “王爷这么想就对了,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必要,互相交集在一起。我与王爷,还有一个赠药之恩,这个结清了以后,我们二人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新月听他这么说,先是心头一阵欣喜,而后又想起两个人最开始的时候,那个还没有报答的恩情。 “既然你提到了赠药之恩,那不如现在就报吧。图在哪里?”容映突然提起了什么,这让新月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图?” 新月问完以后,脑子里还是有回忆“你是说燕州布防图?” “在你这里吧?”容映问。 “在是在,可是你要着布防图做什么?”新月紧紧的皱紧眉头,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对容映,放松了好多警惕。可能觉得他心悦于自己,本能的就,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可是说到底,容映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物,他与梁国勾结深重,梁国的太子梁渭,差一点豁出性命,都没有得到的燕州布防图,怎么可能不施压给容映,让他赶紧把图,给拿回来。 “不是说要把这个恩情结了吗?你只要把图给我,我们就结了。”容映双眸雾气蒙蒙,新月觉得甚是可怕,那雾气萦绕而出,就要将她包围。 “你不要这样,我有些害怕。”新月抿了抿嘴,声音也弱了下来。 “那你说我要怎样?”容映依然是冷笑。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变得这么冷淡?”新月一时没有办法接受。 “我对于欠我的人一贯都是这样,布防图,再不然,我就要提更加过分的要求,本来就是你欠我的,你若是不答应的话,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药,保了谁的性命,我可能会亲自把她取回来。” “你敢!”新月实在受不了这种冰冰的容映,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很矛盾,这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容映吗?他这样对自己哪里不对了? “布防图。”容映有些不耐的催促着。 “你记着,我当初答应你的,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拿了布防图要做什么?”新月问 “你若是那天,放任梁渭不管,我就不会需要什么布防图了。”容映这带着三分讥讽的语气,是新月,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 “好,你等着。”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内室,打开上层的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盒中放着的一块羊皮,就是现在容映向自己索要的布防图。 “给你。”新月伸出手去,把它递给了容映。 却发现,容映的眼眶都红了,那眼里的雾气,也开始湿润了。 “你可想好了,我拿到了布防图,把它交给了梁国,整个燕州就要生灵涂炭了。”容映试着又问了一遍。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而且以后这个国家的君主是你,你把它奉送出去,还是留在手里,是你要做的选择,与我没有关系的。我不过是,按照你说的,报答了你的送药之恩,如此,我们就要划清界限。”新月其实心里并不是没有波澜,而是在赌,赌容映的想法。 “我不想要这个了。”容映收回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垂了下来。 “那你想要什么?”新月虽然面上不表,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要那件披风。就是那件你亲手做的。” “冬日已经快要过去,你现在把它要走了,要等明年才能穿。” “谁说我要穿它?我要把它剪了,烧了,毁坏干净了。”容映赌着气说。 “好,随你。只是这是上好的黑狐皮,就这么浪费了,实在有些可惜。”说着,新月亲自转身去内室,把那件披风取了出来,递给了容映。 容映却依然没有伸出手,而是站了起来,声音淡淡然的问“是不是和我划清界限,你什么都愿意做?” “又开始了,是不是?”新月急切的说。 “没有,我没有开始。披风我收下了,我们之间,两清,从此以后,我们就划清了界限。” “此话当真?”新月要得到确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如此,我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便在你房中待着了,多有失礼,还请见谅,告辞。”说着,容映拘手一礼,转身从正门走出了新月的睡房,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走出去。 新月看着他的背影,门关上的时候,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心中有些担忧,这外面还下着雪,不知道城门关了没有,他要如何回去? 新月此时并没有一点点,因为容映的放弃而感到的轻松,而是担心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会不会冻到有些失魂落魄的容映。 新月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快走几步走到门边,见容映依然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忍不住的叫出了他“等一等。” 容映的脚步立刻就停了。 新月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一时没有组织好语言,最后说道“不是饿了吗?已经给你准备好饭了,我又吃不完。” “不饿。”容映的声音依然淡淡的。 “怎么可能不饿?不是说早起就进宫去了吗?陛下不太可能等你吃饱了再训你,而且现在雪这么大,你要是摔倒在了雪里,起不来了,怕是要活活冻死。”新月抬高了声音想要说服他。 “不用你管。”说着,容映继续抬步,却走的有些慢,好像是等待新月再一次叫住他。 不过,这一次新月并没有,她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顺着他的脚印,又多跑了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容映的腿,现在是一步都迈不动了。 第127章:平衡(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们说好的”新月抬眸,与容映的眼眸相对。 可是容映,却没允新月在说一个字,而是伸出手,拥抱住了新月,他伏在新月的肩上,低声地说“新月,你看,下雪了。” 新月推了他两下,很显然这都是无用功,自然是推不动他,也就放弃了,垂下了手“这雪从午后就开始下了,快下了一整天了。” “恩,我知道。从这雪下第一片的时候,我就想来告诉你,可是我遇到了一些事情,被绊住了脚,但我还是想来告诉你,下雪了。”容映觉得把新月揽在怀里的这一刻,就要流出眼泪来了,这风雪正劲,吹的他浑身疼,只是怀里这个娇小如燕的女子,就这么伏在他的怀里,那温暖的触觉,消除了他整日的疲倦。 “你…”新月依然语噎,但是这次不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是被容映对自己的态度所震撼,因为容映,正在十分温柔的拥着自己。 这是个柔情满溢的怀抱,他的手轻轻的覆在她的腰上,自己一挣扎就会落下,可是在自己有一点动作的时候,就会迅速收紧,让她无法逃脱,自己仿佛是他什么珍贵的东西。 “你越是推开我,我越是想要靠近你。”容映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新月听到他的笑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真的是容映的笑声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 “这次是你把我叫住的。”容映理直气壮。 “我不想和你再扯上任何关系”新月依然是这套说辞。 “你这话我是信的,你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也不像牵扯进来我的世界。怕打破你这平静的生活,可是新月你放眼看看,这世间已经不再平静了。你觉得现在四境皆安,可是江扬却还是要回北边去,他是北边的主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这与我,没有关系”新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容映这么一说,新月还是心里一紧的,但自己不能露出破绽,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容映的头垂了下来,许久才嗯了一声。 二人就在雪地里拥抱了好一会,新月觉得在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人看见,于是推了容映一把,没想到这次一推就把他推开了,新月一时收敛不起吃惊的神色,倒是尽数被容映看到了,容映笑了,然后转过了身去“如你所愿” 说着,容映大步走了,这次没有任何停留,就这么离开了。 新月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雪依然在下,她有些累,抖索了一下肩上的雪,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手上是她不小心从容映腰间扯下来的一块玉佩,新月知道这是容映故意的,她定睛一看,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损的看不清楚了,只能依稀看到几只翠竹的雕刻,新月抬眸,颦儿正好走了过来,把披风批到新月的身上,新月笑“我们进去吧。” “姑娘,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没有胃口,你们吃了吧,给我铺床,我要休息了。”说着,新月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颦儿为她脱下肩膀上的披风,新月伸手“把这个玉佩,和太子送我的玉环放在一起吧。” “是”颦儿看的出来新月的心情,但她知道什么也不要问,只等着她平静的,把这些事情掀过页去。 新月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周遭都安静的下来,依然听得见风声,她眨了眨眼,想容映不知道有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上,这么冷的天气,他干什么还要来这一趟。 有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看来这大雪也知道,这将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所以才会这样不要命的下,但是,温暖的日子总会来的,就没有必要,沉迷在这马上就要迎来尽头的夜里。 这日是元宵节,国丧已经过了年,各处的要求也就松散了不少,王嬷嬷也让颦儿带人在各个门上,挂上灯笼。新月笑着抬头看着,自己门上的这两只粉色的桃花灯笼,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王嬷嬷说道“嬷嬷,你不知道吗?再过一天啊,给我赐婚的诏书就会下了,自然不用再挂桃花灯,让我招桃花了。” 王嬷嬷自然是知道的事儿,她摇了摇头的新月说“奴婢让人挂这个灯笼,是想让姑娘你,心里的那朵桃花赶紧开。这么些年,老奴跟着你,还没有见过谁能让你,心里的这个桃花开。” “春天到了,桃花自然会开。”新月伸手摆弄了一下,桃花灯上的流苏,笑容就更深了一层。 “奴婢这就进宫了。”翡儿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提着食盒,站在了王嬷嬷的身后,她们二人是要进宫去的。 “好,嬷嬷,你见了太后以后,别听雪翠和太后怎么说,你自己亲眼看看她的脸色,再看看她有没有再吃药,吃没吃东西。” “姑娘,这话您都交代好几遍,奴婢自然会好好的办到的。你就放心吧。”说着,王嬷嬷和颦儿一前一后的就走出了院子。 王嬷嬷刚走,颦儿就引了两个人进了来,是两个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婆子,头发衣服,饰品都很干净利索,不愧是江家的人。 “给新月郡主请安。”两个婆子欠身行礼道。 “嬷嬷快请起,这么早来可有什么事吗?”新月就站在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人。 “奴婢侍奉我们家夫人陈氏之命,给郡主您送帖子的。”说着,为首的那个婆子,从怀里拿出一张浅金色的帖子,这是江家的家贴。 “啊,真是有心了,家中有事知会我一声就行,何必还劳烦两位嬷嬷来送。不知江家发生了什么喜事?”新月结过帖子,并没有展开,而是问站在台阶下的两个人。 另一个婆子开口道“回郡主的话,陛下下旨,封赐江将军为锦北侯,府中许久没有这样的大事了,我们夫人一时间忙不过来,这帖子是用来邀请郡主您,明日来我们府上一趟,帮一帮我们夫人操持家事的,既然是求您帮忙,自然要显得郑重一些,还请郡主应允。” 新月对这个陈氏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觉得她是一个大方端庄,又非常会持家的大家夫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稍微会持家的大家夫人,要做的第一点就是,能够稳定平衡。 很显然,她并不是缺人手帮忙,江家这么大的摊子,还找不到几个帮忙的人吗?她叫新月过去,一是让她见一见场面,认识一下族中的亲长,是在帮新月。这二来呢,就是在新月还没有过门的时候,给自己立规矩,让新月知道,这老侯府是谁说了算,这其中就有,考验和鞭策的意思了。 新月笑着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我明日一早就到。” 说着,新月把手里的帖子,递给了一边的颦儿,就当做自己看过了“颦儿,好好的送两个嬷嬷出去。” “奴婢等告退。”二人从进来的门出去,颦儿把她们送到二门处,立刻折返了回来。 新月依然站在廊下,叹了一口气“陈氏,我还真的是小瞧这个陈氏了。” “姑娘,您还没进门儿呢,大夫人就这么敲打您。一定要把这个委屈跟庄老夫人说一说。”颦儿也是愁眉苦脸。 “连你都看出来,这是敲打。庄老夫人这么清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想啊,这主意就是庄老夫人出的,她定觉得,我的性子还需要摸一摸,更多的是要磨砺我,这种大宅豪门,不太需要太出彩的儿媳妇,需要的是乖觉温顺识大体的人。她们一开始觉得我千般好万般好,可是真的要娶回家的时候,却是百般的挑剔。真是麻烦,我要不搞砸算了?”新月有些头疼得揉了揉头。 “姑娘,你是说笑的吧?江家有这么大的喜事,就算是有国丧限制,也定是能办多大,就会办多大。到时候全金陵城的人都会来,您万一把这事儿办砸了,那就丢脸丢大了。”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挺沽名钓誉的。丢脸怎么了?我这脸从东都一直丢到金陵,再从金陵丢回东都又怎么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新月知道自己不能胡来。 一来,这是江扬这人生中最大,最光荣的事情。他从十五岁就披甲上阵,二十年的军旅生涯,此时封侯拜相,是对他最好的嘉奖,自己自然不能做那扫兴的人。再来,自己的脸并不只代表他自己。 明日是正月十六,江家是一团喜气,满门荣光。而他们安宣侯府,却要受尽屈辱,新月的兄嫂,也会被圈禁起来。而自己这时候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家的名声,就更加会扫落一地。 所以明日这事,新月决定好好的办,虽然办好了,新月也不过是被陈氏提一嘴,大功劳还是她的,但是她既然是安宣侯府的新月郡主,就一定要,合体得宜的做好每一件事。 打定了主意,新月打开了自己的衣柜。颦儿就站在衣柜旁,等着她吩咐。 “你把那件素色的长衣拿出来,外面配那件淡粉色的袍子。” “姑娘这个袍子是窄袖,不是你喜欢的宽袖。”颦儿提醒新月到。 “你当我是去那个地方参加宴会的吗?你没听那两个婆子说吗?陈氏缺的是帮忙的人,并不是客人。我们估计会在侯府住上几天,你吩咐下去,好好准备。” “还要住几天?”颦儿非常不解的问。 “明日陛下会宣旨,到时候当天能来庆贺的人,也只是来拜会一下,说声祝贺就会离开,第二天也是。给住的远的,第一天没时间来的人,进行道贺。然后,第三天第四天准备一下,会在旨意下来的第五天,江家会举办大宴,宴请亲朋好友。我们估计要住个五天到六天,一直到这场大宴结束,才可能回来。这个衣服先收起来,这一件素白的,淡蓝的,我窄袖的衣服不多,你都给我找出来,还有鞋子一定要找舒适,我穿惯的。至于首饰嘛…”新月看着自己的妆盒子“这些常用的都带着吧,然后再带两套头面,大宴的时候用。带一些打点人的碎银子,不需要出手太阔绰,我们在陈氏的手底下,出手太阔绰,就有邀买人心的嫌疑了。这样一早就得罪她,实在是没有必要。” “是”颦儿听了吩咐一一收拾好。 过了半晌,颦儿突然问到“姑娘,您不是不想嫁给江将军吗?怎么这么费心的筹谋,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面面俱到了呢?” 这话还真是问到新月了,新月皱了皱眉,发现确实是这样,自己是不能办砸这件事情,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办的,非常好啊,这样的话多累呀! “先这么准备着吧,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随机应变。你去挑两幅好看的字画,做我们的贺礼。”说着,新月关上了自己正在收拾的盒子。 第二日,新月天不亮就出门了,两个马车浩浩荡荡,新月还在一遍遍的回想,自己要注意的地方,出门太早,城门都还没有开,新月只能先让马车排队,自己和颦儿下车去透透气。 好在城门口,摆了非常多的小摊。而那次容昭送自己时,二人一起用餐的茶铺子,依然亭亭玉立,新月看着门口忙碌着的夫妇二人,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姑娘,这寒风口的,可不能流泪啊,脸会吹皲的。”说着,王嬷嬷给她擦干净了没有流下来的眼泪。 新月点点头“嬷嬷,这城门就算是开了,怕还是也要好一会到我们,不如咱们去这茶摊吃些早点吧。这里的梅花肉包,味道甚是不错呢。” “好,好吧”王嬷嬷四下看了看,也确实只有这么一处干净的地方。 新月抬步走近了茶摊,对停下手中忙碌的老板娘说道“两碗米粥,四个包子,一盘牛肉和两杯茶。” “姑娘快里面坐。”说着,老板娘迎着新月,坐在了茶摊最里面的隐秘处,王嬷嬷很是满意,拿出手帕想要擦一擦桌椅,却被新月拉住了“坐下吧,嬷嬷。” “是”王嬷嬷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老板娘,也就随着已经坐下的新月,坐了下来。 新月抬头,对翡儿颦儿说“你们两个丫头也去点些爱吃的来吧,还有车夫,侍卫都让他们轮流来吃早饭了,来的这么早,怕是还都没有来得及用饭。” “是”说着,翡儿出去吩咐了,颦儿也站在新月的身后,新月拉着她,对老板娘说道“再来一碗粥,两个包子,有米糕和咸菜也都上一些吧。” “姑娘,今日煮了一些牛肉面,您可要尝尝?”老板娘见新月气度不凡,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却几乎是第一次见这么的姑娘,会带着丫鬟嬷嬷,来自己的店里用饭。 “可要,上一份吧。还有…”新月在回想,那日与容映在这里,吃的什么。 “麻饼”颦儿从旁提醒了新月一声。 “再来三个麻饼。”新月这才想起。 “是”老板娘转身去了冒着热气的炉灶旁边,不过片刻,就端着一个大的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中有早就煮熟的牛肉,只需切制成片即可,包子,米糕也是一早蒸制好的,只需要从笼屉里拿出来就好,米粥咸菜也是先放在了新月的手边。 唯独麻饼,是由茶摊的老板亲自烙制的,只见他把一大块发面用力摔在面板上,随后用粗一些的擀面杖,把面团赶开,擀成又大又薄的片,倒油酥,卷起来,团成很长的面柱,切成半个拳头大小,撒上多多的芝麻,用拳头按压成不薄的饼子,贴在滚烫的筒子样的锅的内壁,不一会,茶摊里,满是芝麻和油的香味,细闻还有香料的味道,除了常见的那些,新月甚至闻到了珍贵的胡椒的香味。 这香味,让她不由得的笑了,对有些不适应的王嬷嬷说“嬷嬷,你细细的闻闻着麻饼的味道。” 王嬷嬷听新月这么说,也耸了耸鼻尖,对新月说“不就是普通的麻饼的味道…多放了一些…” “胡椒的味道”新月笑着说。 “是胡椒的味道。”颦儿也闻到了。 “嬷嬷,这就是真人不露相。这么小的茶摊,能开着城门口,开了十几年依然在此,还可以用这么珍贵的香料,这一个麻饼不过两个铜板,这其中胡椒就占了一大半,如此,您还觉得人家这茶摊简陋吗?” “这胡椒是胡椒,可是这个地方就是简陋,不是姑娘您能来的地方。”王嬷嬷认真的说。 新月笑了,拿起一只软和的包子,放在王嬷嬷手里“既来之,则安之,嬷嬷尝尝,这包子,容昭…都喜欢呢。” 新月一提起容昭,声音都哽咽了起来,王嬷嬷见状,生怕新月再哭,只得有些慌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那老奴可要好好尝尝了。” 新月勉强带着笑,看着王嬷嬷,自己也拿起一只,容昭向自己强烈推荐的包子,她那时满腹心事,尝不出其中的滋味,但是现在细细品来,酱香味十足,肉味浓郁,真的是十足十的,好吃的包子。 “来,您的麻饼来了”说着,老板娘端上了三个麻饼,麻饼刚刚做出来,很烫,还泛着烤制过后,浅黄色的焦边,让人看上去胃口大开。 颦儿拿起麻饼,热的一只手倒换到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加起牛肉片,夹在已经切好口子的麻饼中,然后用油纸包好,递给了新月“姑娘,快尝尝,这带着胡椒的麻饼,奴婢一次都没有吃过了。” “好”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了麻饼,趁热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香味就充斥满了她的口腔,面食的香甜,芝麻的香气,油和香料的香味,还有胡椒一丝淡淡的异域风情,都在她嘴里,与有滋有味的牛肉混合在一起,她只是吃了这一口,眼睛就眯了起来,这味道,实在是太好吃了。 王嬷嬷见新月吃了好吃的,心情果然就好了起来,也就放下了心来,自己也尝了一口,果然,与这朴素的茶摊不同,这小小的麻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好滋味。 颦儿刚才为新月加牛肉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口水了,这会也拿了一只,吃了起来。 新月几口就吃完了拳头样大的麻饼,有些意味未尽,但还是端起了一边的茶水,这茶为粗茶,解渴解腻,苦味香味都极其强烈,很是干脆恣意。 “姑娘,您的牛肉…” “老板,三个麻饼一碟牛肉,一碗牛肉面。”新月抬头,看着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身姿纤长的男子,等她看清来人的脸后,微微一笑,自己与这季飞宇还真是有缘,第一次见他,她与容昭,就是在这间茶摊吃过饭后,才遇到的。 季飞宇也看到了新月,向着新月走了几步,却察觉到王嬷嬷警惕的目光,只得停住了步子,掬手“新月姑娘。” “季老板有礼了。”新月也站了起来,还了一礼。 “不知姑娘在此,打扰了,在下这就离开”说着,季飞宇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新月叫住了“季老板,您是来吃饭的,小女也是来吃饭的,难道在您的餐馆里,后来的客人,要等先来的客人吃完才能就坐吗?” “倒也是,只是这茶摊位置有限,在下身份低微,如果在下与姑娘同堂用饭,恐污姑娘清誉。” 新月听了以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季老板,不要妄自菲薄了。” “真不用了,姑娘…”季飞宇话还没说完,就见新月走了过来,虽然并未伸手拉他,但是那意思也差不多,季飞宇只得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她的对面,而两侧,一边是她的嬷嬷,另一侧是她的丫鬟,那个叫颦儿的姑娘吧。 四个人中,除了新月都有些别扭,这什么时候,新月也没有与男子同席过啊。王嬷嬷更是伸手拉着新月“姑娘,既然季老板要在这里吃饭,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先离开吧。” 新月看着王嬷嬷拉着自己的手,用了力,就知道她生气了,也就点了点头 第128章:平衡(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给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立刻就去结账。 王嬷嬷站起来后,弯腰扶起了新月,新月笑,对季飞宇说道“季老板,我们已经吃完了,您慢慢的吃。” 说着,新月欠身准备离开,季飞宇就赶紧站了起来,他的表情甚是不虞,皱着眉,低着头,却不再说一句话。 新月看了一眼王嬷嬷,王嬷嬷却依然坚持,拉着新月向外面走,走至门口,颦儿正用干净的棉布,装着老板娘刚刚烙出来的麻饼,然后新月走到颦儿身边,低声的跟颦儿说了两句。 回到车上,新月屁股还没碰到垫子,王嬷嬷立刻开口道“姑娘,行止有序,敬慎为本,您今日,做的实在是太过了,您怎么可以跟一个商贾男子同桌吃饭呢?” 新月坐稳了以后,淡淡的看了王嬷嬷一眼“那我就可以跟江将军,晋王,甚至是梁国太子一桌吃饭了?” “奴婢是让您注意自己的身份,和珍惜您的名声和地位。”王嬷嬷听新月这么说,也想起新月再过去几个月里,也有许多像今日这样的逾矩的行为,看来也是自己的错失,没有及时的进行规劝。 “我一个二嫁之女,还有什么好名声”新月有些生气的自弃,别过脸去不理王嬷嬷。 “姑娘,您也不用自暴自弃,您就算是二嫁之女又如何,不又被江家聘为妻了?一切都是因为您…” “姑娘,这是季公子给您的谢礼。”颦儿还没进马车,就对着车里的新月说道,说着,掀开了车帘,露出了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何物?”新月故意岔开了话题,不想再听王嬷嬷的说教。 “季老板说他刚刚从苏州一带回来,带来了一些在那边时新的花样帕子,姑娘的这方帕子,就是他见的,最独特新鲜的一方,本来也是想送给姑娘的,今日既然遇到了,自然就送给姑娘了。”说着,颦儿就将盒子递给了新月。 新月仔细看了看这跟帕子一般大小的盒子,心里想这得是多不同凡响的帕子,用这么精细的盒子装着,定是十分的精美。新月看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打开的关窍。 显然,颦儿刚才在外面也是被难住了,而季飞宇肯定教她了,所以颦儿伸出一只手指,按了一边上,比米粒大不了多少,如同一颗金豆的装饰,只见那金豆被她按了进去,这个只有一个指节厚的盒子,盖子就弹了出来。 王嬷嬷也不说教了,也是有些好奇的探过头来。 新月一看,就道“这也太奢华了,告诉季老板,我不能收。” 只见这盒中装着的,是一方玉影绸的帕子,玉影绸一听名字,就知是如同玉的表面一样的布料,是用把玉石研磨成沫,混入鱼胶,制作成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玉线,和蚕丝同织成布。因为玉线,要比蚕丝有韧性,需要极好的蚕丝才可与之同织,百金怕是也做一匹,只是这小小的一方,也比这样一块金子值钱。更难得的,上面的花纹并不是绣上的,而是先是将丝染成,一气呵成。新月细细看着,这是碎银花纹,是极好,又清丽的花纹,边上用金线钩织而成,这么一方帕子拿在手里,都有些沉甸甸的。新月叹气“这怕是皇后娘娘,也用不了这么华贵的东西啊。” “既然已经送给了姑娘,这便就是姑娘的了,而且姑娘还请了在下用了早饭,在下虽然是商贾,还是下九流出来的,但依旧明白,礼尚往来和别人敬我一尺我必还与一丈这种浅显的道理。”季绯羽说完,新月看了一眼王嬷嬷,最后一句,就是说与王嬷嬷听得。 “本是小女的仆从对公子不敬,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你的嬷嬷自然是为你好的,在下,确实是,身份低微,不配与姑娘结交,而且还会害的姑娘,您的名声扫地。或许,就算是在下换了一个身份,依然还是最…” “公子,我们姑娘要走了,您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就好。既然您已经还过我们姑娘的人情,那咱们就互不相欠了。还请公子,以后…” “嬷嬷,您这是在干什么?”新月拉住王嬷嬷,王嬷嬷看了新月一眼,甩开了她的手。 新月撩开了车窗,看着有些落寞,站在那里准备离开的季飞宇,新月笑了笑,季飞宇也看见了新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明白新月的意思的。 车夫上前,马车开始驶动,新月看了一眼王嬷嬷,皱眉道“嬷嬷,您怎么越来越顽固了呢?是不是这次进宫,太后与您说了什么?” 王嬷嬷看着新月玉一样的脸庞,和她额上,细细看还是非常明显,如同美玉上的瑕疵样的伤疤,点了点头“太后是说了些话,但奴婢觉得太后说的非常对。奴婢也觉得,姑娘您嫁入江家,已经是您最好的归宿了,奴婢不能让其他的事情,毁了这段美事。” “嬷嬷,您真觉得,我嫁入江家是好事?”新月垂了一口气,太后真的不愧是做到了太后的女人,这说服人的功夫一流,原本王嬷嬷虽然对自己也严格,但绝对不会逼迫新月做,她不喜欢的事情。而且只要是新月下定决心的事情,她都会支持到底,可是这次江家的事情,王嬷嬷却坚持极了。 新月自然不会跟王嬷嬷硬碰硬,这不是往关心自己的人心上捅刀子,于是新月换了一种说话,淡淡的问“嬷嬷觉得我能再嫁江家,是咱们高攀了?” “老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谁娶了姑娘你,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老奴只是希望姑娘,不辜负你的高贵的血统。那些觉得您不自足,居然和豫小王爷和离的人,怕是忘了,您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父母双亡,哥哥不在意,跟孤儿差不多的人?这么看,我与刚才的季老板,反而是更加的相配。嬷嬷,大家族的婚姻,那里是您想的,门当户对那么简单。门当户对,这门户相当,就代表着互有裨益。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就连一直庇护我的豫王世子夫妇也已经不在了。我的哥哥也下了狱,终陛下这一朝,怕是都不会被重用的。江家,因为是太后的母家,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有就是庄老夫人对我的那几分欣赏,才肯愿意接纳我的。以后,我真的嫁给了江扬,外面场上过不去的时候,你看她们还是现在这幅和颜悦色的脸吗?今日让我们过去,是,是以江家的人的身份,过去帮忙。可我若是个未嫁之女,这样抛头露脸的事情,别说是他们,就是太后也不会愿意的。还有,陈氏这是在对我的敲打,您还没有看出来吗?”新月也不是没有想过,嫁给江扬,但也仅仅是想了片刻而已,嫁于了江扬,江家这种不输于豫王的世家,有一位二嫁之身的正妻,肯定会被多边诟病,在陛下这朝,或许还没人当着面说些什么,那万一陛下太后。这些为新月撑腰的人没了以后呢? “我自豫王府出来后,就没想过再嫁高门。不然,只是被戳脊梁骨,我这很快被戳死了。我若是去交际,难免会被拿来,跟豫小王妃比较,若是生子,什么难听的话,都会涌过来。我若是非要嫁人,那我还不如嫁给商贾,戏子,身份,地位?这天下间,岂有永远屹立不倒之山?豫王与我说的,我的存在,是豫王府的保命符,可是他们没了我,不也是,继续站立在天地之间。嬷嬷,这些话我不能跟太后说,因为她是将死之人,我能做的,就是满足她的所求所愿。等到她闭上了眼睛,我这差事算是交差了。”说着,新月有些心中凄然,自己一贯不爱抱怨,只是做人不能随心所欲的过,那为何要做人呢? 王嬷嬷沉默,她看得出新月心中的愤愤,也惊讶于新月通达的看法“太后说的没错,你啊,太过早慧,一些人三十二十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你就好像都经识过一遍似的。可是,姑娘啊,您看就算高贵如太后,皇后,她们的人生,也是满目疮痍,不堪回首的。但每一个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您就算是有男子般雄心壮志,也是走不出这四方天对女子的桎梏的。” 新月摇头“我不想做太后,做皇后。我只想要做我自己。我只想要按照我自己的喜悲好好地生活下去。既然没人走,那我就做走这路的第一个人。” “那奴婢就陪着姑娘。”颦儿说着,拉住了新月的胳膊。 王嬷嬷瞪了一眼瞎掺和的颦儿,但是,她并没有再反驳新月,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玉一样的脸颊,然后拿起新月捧着的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嬷嬷,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就这么用了”颦儿有些心疼,但是新月却破涕为笑了,只听王嬷嬷说“这再好的物件,做来也是拿来用的,不能用,还做它干什么?” 新月笑着点点头“是,帕子就是制来用的,只是这帕子,就算是价值连城又如何,还不如棉帕子吸水,而且这玉线生硬,挂的我脸疼。” 颦儿看了看新月的眼下,果然被这帕子刮的红了起来“看来,贵的也不一定是好的。” “是啊,华而不实,徒劳无功,这帕子,真真是无用的,收起来吧。”说着,新月把装帕子的盒子递给了颦儿,颦儿接了过来,好好地收在了包袱里。 王嬷嬷伸手拉住了新月的手,她年纪大了,血气弱,手也有些凉,新月反手握住,为她暖手“嬷嬷,我必会过好的人生的。” “这一点,老奴从没有怀疑过。”王嬷嬷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新月的想法,新月很是高兴,笑容也加深了不少。 说话间,江家就已经到了。 新月倒抽了一口冷气,与王嬷嬷对视一眼,王嬷嬷眼中带着几分讥讽,低声的对新月说“她们还敢敲打姑娘您,看老奴的吧。” “是,有嬷嬷在,我就安心了。”新月点点头,就弯腰从颦儿打着的帘子间,走出了马车。 昌都候江家的府邸分了三个部分,新月上次来,就看的清楚,正屋住着江老侯爷,庄老夫人夫妇二人,左侧是江赞和陈氏,及其儿女们的居所,右侧是江扬的院落。 三座院落各自有门,平时分别来拜访的话,可以从分开的门里,不惊动其他两家,就可以直接进去。现在新月的马车,就是停到了江扬的右府的门口。 如今江扬即将要封侯,封侯之后,就会有新的居所,想来也不会与昌都候府离得太远,新月四下看了看,一眼就看见左侧的那座门前有两只石狮子的豪府。 新月皱了皱眉,这是原本的萧贵妃的母家,如今抄家封府,空置这么多年,又离得江家右府这么近,想来,是要赏赐给江扬的。 只是,在新月的梦里,容映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为舅舅翻了案,恢复了舅舅的官位身份,自己怎么没有记忆,萧家的侯府还迁到了别处,那原本住在这府里的江扬呢? 新月皱眉,却听到了有人叫她“新月,你来了。” “我问你,陛下可说要赏赐那里的侯府给你?”新月定睛一看到了江扬,就立刻走了上去,江扬吓了一跳,但他也是淡定之人,想了想道“我上请了陛下不要另赐予我侯府,只需将这右府外的地,赏赐给我,我自这空地上,再建一座与后面的昌都候府相连的侯府即可。” “那这个呢?”新月有些忌讳的指了指眼前的萧家侯府。 江扬眼神深邃,片刻道“这座府邸,怕是不久就会有人了。我还是不要找这个麻烦了,是我搬出去啊,还是他们搬到别的地方都不好,所以我还不如不动它。” “是了,您这么想就对了。”新月点点头。 “而且,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喜欢住已经盖好的,别人已经住过的地方。” “什么?”江扬说得很小声,新月也在走神,所以并没有听清江扬说了什么。 江扬摇头“没什么,来,进来吧。” 只见江扬伸手,新月抬头看着这扇不大但极具威严的门,笑了笑“好。” 这还是新月第一次到江扬这边的院子来,江扬见新月有些陌生,于是就走的慢一些,还为她解释了一番“这是正屋,我平时不会住在这里,这屋子从我没出生,就有了,冬天冷,夏天热,没有一点好处。正屋后面,左侧是我的院子,旁边是江枫的院子,我们父子住在一侧,右边是我的两个妾室所在的院子,那边也有几个空闲的院子,我就把你安排在了其中的一个院子,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新月点点头,一直与江扬接触,倒是晚了他还有两个妾室,见新月有些若有所思,江扬道“你倒不用过度忧虑,她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新月皱眉,自己也没有在想和她们相处的事情啊。 “怎么了?”江扬见新月走神,步子都慢了下来。 新月摇头“没有,我们走吧。安顿下去,还要去见陈夫人呢。” “陈夫人?你是说大嫂?”江扬察觉到新月言语中的疏远。 “是啊”新月打起精神,笑了笑看着江扬,江扬总觉得新月哪里不同,却实在无从察觉。 经过一条走廊,新月经过了两个开着门的院子,院子里有人住,想来是他的两个妾室所在的院子,再往里走了四五十米,兀自出现了一个墙壁,细看才知道这已经到了这个府邸的最深处,绕过这面墙,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跃然眼前。 红翠二色的门,上面的铜钉,也换成了一左一右两个门响,门响的花纹,竟然是有些憨态可掬的狮子的样子,新月伸手摸了摸狮子嘴里衔着的铜环“这门响竟如此别致?” “这也是自这府邸赏赐下来的时候,就有的。我的夫人…丽云还打听了一番,说是这里是原来的主人家,女儿的院子,因为这小女儿一看到门上的狮子就吓哭了,于是就找了工匠,专门浇筑了这样的门响,你看”说着,江扬伸手,按了按那狮子的眼睛,居然可以如同活的一般动弹。 新月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门响,不由得笑了“这还真是有趣。” “是啊,丽云之前一直说,如果…抱歉,你这一路来,肯定累了吧,来,快进来。”江扬说起他的亡妻丽云,就有些失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然后一把推来了院门,引着新月进了来“你就先在这院子住下,从这个院子后面有个门,门后有长廊,可以直接与其他两个院子相连,来人…” 江扬话音刚落,就从院中走出两个梳着双丫垂头的侍女走了出去。 “这两个侍女都是我这府里的老人了,你要去什么地方,让她们引路,有什么吩咐,也让她们去办即可。” “江将军,你可是有什么急事?”新月见他说话的速度也快了,想来是有什么约定。 “外府还有些公事,不过不是什么紧要的,我先带你进去?” “有这两个姑娘在就够了,将军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安顿好了,就去拜见陈夫人,然后就开始听她所用了。” “既如此…”江扬觉得自己在,新月也不一定会舒服,也就准备离开“你们两个,照顾好新月郡主,若是新月郡主有一点的不适,我饶不了你们。” “是”二人应着声,江扬也与新月告辞,走出了这处院子。 院中有个小小的花园,而居住的房子,就在花园的正中,是个两层,四四方方的阁楼,看上去不大,却有两个大房间,书房,厅堂,起居等地方,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两个侍女拘身,对新月开口道“奴婢雪儿,春儿拜见新月郡主,请郡主,嬷嬷和几位姑娘顺着奴婢来。” 为首的是雪儿,从王嬷嬷手里接过那个有些沉的包袱,跨在身上,甚是殷切,王嬷嬷也没有拒绝,毕竟是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郡主,将军安排了,楼上的大房间请您居住,楼下的小房间,请这位嬷嬷来住。外间有三间下人房,是给几位姑娘住的,下人房有小厨房,因不知道姑娘您是自己来,还是请府里的厨子来,所以将军都准备了。” “我们就来住个三五日,还是不要另外安排了,跟着府里用饭即可,小厨房就留给我的几个丫鬟,让她们给我热个药,烧个热水即可。” “是”雪儿一一问了,然后一一记下,甚是机灵。 新月踩着红漆木的楼梯上到二楼,二楼的门窗都关着,却一点都不显得沉闷,仔细一看,原来是屋顶的几个小窗开着,这几个小窗开的格外精巧,一不会漏风,二还可以照明,甚是有用。 推开大房间的门,床铺等物一应具有,梳妆台,榻,圆桌分列其中,春儿推开床后的门“郡主,这里为澡间” 一番介绍后,新月笑,自己那里是来这里帮忙小住的,简直是提前熟悉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就连颦儿和翡儿都听得有些晕头转向,于是新月笑着打断了两个人“先说到这里吧,我们主仆还要去见陈夫人呢,颦儿你跟着我去前院,王嬷嬷,你带着其他几个人先安顿一下。” “是”几人听了新月的安排,都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新月带着颦儿走到雪儿处“还请雪儿姑娘为我们带路吧。” “是,郡主请”说着,新月领着新月,按照江扬说的路线,往一边的主院,去给庄老夫人还有陈氏请安去了。 刚刚出了小门,新月就感觉走廊的另一头,好似有人在看着自己,而自己回头,却什么都没有,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颦儿却说“姑娘,你又没有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就在后面,可是我一回头人就不见了。”于是新月又回头去看,依然不见人影。 “回郡主的话,刚才奴婢看清了,是将军的妾室罗氏。” 第129章:平衡(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跟那个偷看自己的妇人对了个正着,只见的妇人有些慌张,赶紧移开了目光,就又忍不住好奇看了过来,发现新月还在看她,只得有些局促地转过身,走了。 只见那姓罗的夫人,身条纤细,个头不高,容貌也算得上是清丽,一双眼睛也是乌黑有神,当得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只是,新月对江扬的后府也是有些耳闻的,自从他的正室夫人去世以后,他就一步后府也不进了。 他的几个妾室里,两个伺候他不过一年的妾室,他送出了府。 剩下的两个伺候他的时间久了,都不肯离去,所以就留了下来。 姓罗的这位夫人,与江扬和新月的父亲都颇有渊源。 江扬现在身居高位,虽然与他那位战功卓著,又是太后弟弟的父亲脱不了干系,但他十四岁从军,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做起,一直到今天,封侯在即,他身负的功劳,都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搏命而来的。 罗夫人的哥哥罗毅,当年与江扬一起参军,投身与新月父亲的队伍之下,二人关系非常好,也得到了新月的父亲的照顾。 二人一直在军中同吃同住,一直到第二年的时候,新月的父亲战死,而罗毅也在这场大战中,舍身救了江扬一命,临去前托付江扬照顾自己的老母和妹妹。 江扬就一直遵守着这个诺言,为罗毅的母亲养老送终,其母去世后,罗家就剩下罗夫人一个孤女,虽然江扬想为她找一门好的亲事,但罗夫人求到了庄老夫人眼前,由庄老夫人做主,聘给了江扬为妾,彼时江扬的正室张夫人还没有进门。 后来,张夫人入门后,知道了罗氏的遭遇,对她也是十分照顾的,罗氏也算是个老实本分的,对张氏也是恭顺。 本来有过一次孕,谁知快要临盆的时候,闻听江扬在战场上,下落不明一时惊悸,早产后,孩子太虚弱了,没能活多久,就早逝了。 从那以后,罗氏就深居简出,在后屋中置放了佛堂,对江扬也是疏远了不少,不过江扬还是因为答应了故友,好好地照顾她,张夫人也是宽厚的,从不曾亏待。 张夫人逝去后,江扬就把家中后府之事交给了他的大嫂陈氏去管了,所以她过的也还是不错的。 想她本来也是得江扬宠爱和尊重的,是因为忘不了孩子,有了心结,所以才开始疏远江扬,现在却又对新月感兴趣。 所以新月问了雪儿一句“罗夫人对将军好吗?” “夫人是将军的妾室,对将军自然是好的,将军和少爷的四时衣物,补品药物,都是夫人亲自准备的。还有将军每次回营,尤其是上战场的时候,夫人禁食,念经三日,乞求将军能够凯旋。”雪儿对这位罗氏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新月想起刚才那双乌黑的眼睛,第一眼觉得,也还算是个温和良善的人。 “姑娘,这罗夫人真是个好人呢。”颦儿从旁说道。 新月点点头“是啊。” 转过回廊,新月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走过来的路,却没有再见那位罗夫人,新月向前看,却见已经到了正院,新月觉得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先去拜会庄老夫人的,所以转眼,就走到了前庭的正院,二门处站着一个干净利索的妇人,四十出头,还算年轻,一头黑发也梳的油亮,拘手对新月一礼“郡主,您来了。” “姑姑有礼的,老夫人可在,我前来拜会”新月欠了欠身,还了礼。 那妇人有些吃惊,新月本不用向她这样的人请安的,遂对新月有了好感,笑道“是,老夫人刚刚用过早饭,正在习字,等郡主呢。” “那劳烦姑姑带路。”新月点点头,就跟着那姑姑向着正院去了。 “还未问姑姑名讳?”新月上次来,并未见这个妇人,但见她也是在这院子里做熟,有些地位的姑姑,所以问了一嘴。 “奴婢家中姓白,是李夫人贴身的周嬷嬷的儿媳” “原来是白姑姑”新月又是欠身一礼。 白姑姑有些受宠若惊,也赶紧还礼,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庄老夫人的门前。 周嬷嬷远远地看到了这些,眼神一沉,脸上的笑意也浮现了起来“郡主您来了,夫人刚才还问呢。” “让嬷嬷久候,还请嬷嬷通传”新月依然浅浅一礼,礼数周到也不失身份。 “是新月吗?”屋内传来庄老夫人的声音,新月应道“是,是新月。” “快进来,快进来。”庄老夫人说完,周嬷嬷立时引了新月进去,一进门,新月闻到了很浓的墨香,这墨香微微带着一些松油的味道,还有丝丝火气,于是开口道“老夫人可是刚刚开了一方新墨,这味道我进门就闻到了。” “不错,不错,还是年轻人的鼻子尖,我这墨早起就开了,味道早就淡了,你竟还闻得出来,来,看看。”说着,庄老夫人伸手,拿起置在砚台上,已经快要干的墨块。 新月伸手,只是指间一触,就感觉到了这墨的厚重,还有着浓郁的松油香,看着墨面上的金漆,新月还一时拿不准,这是什么地方的墨。 “哦,这就把你考住了?”庄老夫人有些奇怪,她本以为新月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看新月这困惑的样子,倒像是卡壳了。 “这倒是难倒小女了。小女一闻这松油味,就觉是徽州的松油墨,但是这上面的金漆和内刻,却又有几分胶州墨的神韵,只是,胶州产小墨,这墨块沉甸甸的,一时间真是难以分别啊。”新月一幅技不如人的把手里的墨块,双手奉给庄老夫人,庄老夫人伸手接了过来,看的出来,她见新月不知道,反而更高兴,于是说道“这是沿州的炭墨,墨水写在纸上,木炭一般黝黑,出笔也不粘纸。也难怪你不认识,这是以前的老墨了,你年纪轻,不识得,因为现在的制作工艺改良了,已经少有人做这种兼具两地特色的墨块了。我也是年前收了两块,本想着放起来,但是怎么也放不住,一个心痒,就把它开了,来,你也写两个字看看。” 新月见推辞不过,于是拿起一边一只干净的毛笔,浅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和乐”二字。 “字迹修长,颇有风骨,不错,不错。”庄老夫人看着新月的字,点点头。 新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倒是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所以小女一早准备了礼物,来为自己遮羞。这是去岁的整理库房的时候,偶然找出来的两副张道元的墨宝,小女想着老夫人您一定喜欢,就一并带过来了。” 张道元是先帝时,很有名的书法家,想来庄老夫人也听说过,也会喜欢,果然,庄老夫人一见画轴展开,点点头“是,是道元先生的真迹,你有心的。” “小女初见老夫人的墨宝,见夫人的字上圆,下部却很有张道元之风,想来,夫人习过道元先生的字?” 庄老夫人点点头“初初写字时,女先生给我的,就是一本道元先生的字帖,习字多年,也不过才学了个下半边,最难的,还是没能学会。” 新月虽然并不怎么懂书法,但是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庄老夫人也在与新月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下,越来越觉得新月不错,尤其是这两幅张道元的书法。 习过字,庄老夫人洗过手,拉着要告辞的新月,非得和她喝杯茶,新月也只得作陪,坐在一边,想来庄老夫人是有话与自己说。 “这次叫你来,还真是麻烦你了。只是啊,家中这许久没有这么大的事情了,上次家中封侯这样的喜事,赞儿不过还在我的怀中抱着。只是如今,我却已经年老了,实在是忙不过来。本来想叫了北府的人来,只是北府的侯爷卧床了,怕是也快不行了,身边离不得人,她们都得伺候着,就过不来了。不过,说到底,也是咱们侯府的事情,倒也不要再麻烦大嫂子二弟妹的了。你和你大…赞哥家嫂子,就足够了。”庄老夫人不像是会说胡话的人,这随意的态度,让新月听了虽然自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是” “你也是第一次经识这样的事情,多听你赞哥家嫂子的,她是温厚的人,你们有商有量,定能把这事办好,办妥的。” 新月苦笑,自己的父亲,与江赞跟亲兄弟一般的交好,就差拜把子歃血为盟了,现在庄老夫人一口一个赞哥家嫂子,真不知道是谁丢了体面和吃亏。 庄老夫人看着新月脸上的笑容,也是收敛了三分,对新月说“你也不必惶恐,这样的事,总是要经历过,才叫长见识。” “是,这样封侯的大喜事,小女倒是从未从未经历过。倒是姑姑姑丈,瑶儿成婚这样的事情,办过一些,倒也不算是什么都不懂,陈夫人尽管差遣即可。”新月加重了“陈夫人”的音调,而庄老夫人听到的,却是新月提起,以前在豫王府里做的事情,眼神微微有些差别,但是也因为人老成精,并不会被人察觉。 新月本来就是想要惹怒庄老夫人,才会说这一道的,眼神中带笑,倒显得更加刺眼。 “过去的事情,提他做什么。” “是,自然是不必提的。只是怕小女没有经识过大事” 庄老夫人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新月这是拿她自己的话,堵她自己。 新月却笑了,见刺激够了庄老夫人,也就立刻扯开了话题“刚才一路过来,遇见了一位罗夫人,说起来,这位罗夫人,也是伺候将军久了的人,不如邀她一起,帮衬着陈夫人。也比我这个外人来,两眼一抹黑的强。” “你说扬儿妾室啊,说起来,她倒也是个合适的,只是,她为人太执拗了。扬儿的正妻在时,也常常劝她,还会再有孩子的,但她就是不肯让自己过愉快舒心的日子,推拒扬儿,说自己对不起死去的孩子,年岁不大,却把自己活的像个庵寺里的姑子一样。” 庄老夫人这话也算是客观,说的跟新月观察出来的也差不多,二人之间,也因为说了别的事,而缓和了一下,刚才有些生硬的关系。 新月听后,对这个罗氏多了几分了解之余,还有了几分钦佩,这也是个,按照自己想法,活着的女子啊。 “说了好一会话了,茶都要凉了,快喝吧。”庄老夫人到底还是认可新月的,对她刚才的话,也选择了“包容”,于是又与新月热络了起来。 “是”说着,新月端起茶盏,是新月喜欢的铁观音,眼神也有些悲凉,这庄老夫人说到底,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己怕辜负啊。 喝过茶,新月以不好让陈氏等着自己为由,就告退离开了庄老夫人的房间。 新月刚走,庄老夫人看着新月坐的旁边桌子上,那还冒着一缕青烟的茶,周嬷嬷端了起来,放在了小丫头的茶盘上,让她收了下去。 “你说…”庄老夫人眼神一沉,对周嬷嬷说道。 “夫人请说”周嬷嬷俯身过来。 “这个丫头,还真是厉害。软硬不吃,就是不肯松口,承认是我们家的人,让我一时拿不准要怎么对她。”庄老夫人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周嬷嬷想了想,开口道“这位郡主,从进您的院子,就对咱们院子里,每一个和她说话的人,毕恭毕敬。对老奴的儿媳,也是礼敬有佳,想来是想要与您搞好关系的。” “她那里是想要和我搞好关系,而是想与你,你儿媳妇这几个,在我面前,说得上话的嬷嬷的支持。她在赞儿媳妇手底下,怕是以为赞儿媳妇会刁难她,所以先拉着你们,给她充场面,再不然,就干脆让我,出面给她撑腰。虽然这后府的事情,都由赞儿媳妇再管,可是她再大,也打不过我去,这丫头,真的是好谋算,一进府,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庄老夫人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新月的想法做法,不过对她也是夸奖有佳。 “那夫人您,可要交代吩咐什么?”周嬷嬷都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庄老夫人摇头“别管,她若是需要你行方便,你也行即可,她有分寸的。” “那大少夫人那里?”周嬷嬷问。 “赞儿媳妇也是很分寸的,而且她也很喜欢新月,应该不会为难的。”庄老夫人说话,伸手抚了抚额,道了声“还真是冤孽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为儿子操心。” “是夫人您慈心。”周嬷嬷为庄老夫人奉上新茶,伸手为庄老夫人松泛了一下疼痛的头“而且,这新月郡主不像是个跋扈的,以后啊,定会和大少夫人一起,好好孝顺您的。” “我倒是不用她孝顺我,只要她好好地跟扬儿过日子,扬儿的后府有她在,一定裨益良多啊。有些女子,她可能并不事伺候公婆,照看子女等事,但她就是与男子,又如同虎翼一样的帮助。这徐新月,豫王府算是看走眼了,把她放给了咱们。”说着,庄老夫人不怒反笑,周嬷嬷知道此时庄老夫人是心情好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新月走出庄老夫人的院子,离左侧陈氏所在的院子就不远了,她却提前感觉到了一阵疲倦,颦儿从后面扶住了新月“姑娘,没事吗?” 新月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脚酸。” “郡主是走累了吧,这一条路就算是我们这些做惯了话的奴婢走,这一趟下来也是觉得累的,郡主金枝玉叶,自然会有些脚酸,不过前面就到大夫人的院子了。”说着,雪儿停在了一处耳门前,敲了敲门,立刻有人来应,出来的,是陈氏身边,很是眼熟的刘嬷嬷,欠身给新月一礼“郡主来了。” “嬷嬷久候,陈夫人也等一会了吧。”新月有些愧疚的说。 “我们夫人已经知道郡主去拜会老夫人了,想来是会来迟一些。郡主请吧。”说着,刘嬷嬷熟络的把新月迎了进来。 新月跟在刘嬷嬷身后,进到了院子。 这左院要比江扬的院子大了一圈不止,不过江赞是大哥,儿女也多,自然是要住大屋的,这院子被陈氏打理的不错,各处都显得大气有雅致,很符合江赞文人的气质。 进到正屋,刘嬷嬷直接打了帘子,引着新月进来,还没进门,新月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细细一看,是陈氏已经开始吩咐个婆子管事了,新月来了,抬头笑,然后才站了起来“你来了。” “是新月来迟了,夫人您这里都开始了。” “不迟,不迟,来,快坐下吧,可用饭了?”陈氏热情的问。 “已经用过饭了,夫人您继续,有什么用得着新月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你先喝茶,听他们先说一说。” “是”新月端起茶盏,这一路走来,自己还真是有些累了。 “你继续吧”陈氏指着其中一个婆子说道。 “是。奴婢是点心厨房的管事,夫人粗拟的单子上,男客有一百人余,女客也有二三百人余,奴婢先请外面的店铺帮忙,做一部分送进来,不然的话,依奴婢手下的这些人,是做不出来这么多点心的。”那婆子双手一摊,听陈氏给她回复。 陈氏见第一件事就是这样头疼的事,这年节刚过,明日又是元宵节,这京中好一些的糕点铺子,自己的生意都不一定做的过来,更何况是接别家的宴席了。 “新月,你可知道什么做点心好吃,又能接单子的店吗?”陈氏突然想起,以前进宫的时候,听太后夸赞起新月的时候,说起过她是个有孝心的,送的点心都是太后喜欢的口味,如此,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呢。 新月没想到这第一件事情,陈氏就问自己,一时分不清楚她是真的有求于自己,还是客气,于是尝试着问“我倒是常吃大果店的糕点,这店里以米食,炸物出名,但其实做的酥果和蜜饯也是不错的,而且他们平时不太做酥果和蜜饯,所以不会有需要等待的时候。” “好,你一会就去大果店里打听打听。”陈氏听后,立刻拍板。 新月皱眉,后立刻想通,在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情上,陈氏是真的没有心思和自己玩什么花招,于是也就放下了心来。 “厨房呢?可有什么难处?”陈氏又问。 “回夫人的话,在下从附近的天香楼,味美阁都借了人,而且冷菜都已经外包给了天香楼的大厨来做,只是咱们的厨房地方有限,锅灶不太够用,请示夫人是立刻新做炉灶,还是有别的吩咐。” “这炉灶是要新做。可是厨房就这么大,肯定要把炉子支在外面,用一次就要拆了,所废的银钱多不说,还有可能忙中出乱,你去问问那两个酒楼,能不能从他们的炉灶中做了菜,送来。” “夫人,不可。这次所要宴请的人多,但大都是有头有脸,身份贵重的人。这些菜食,尤其是热菜,一定要在咱们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好才行,不然的话,难免会有纰漏啊。”新月说完,四下看了看,尤其是着重看了一下陈氏的脸色,看她的反应。 陈氏先是蹙眉,随后觉得新月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心下一横“你们把北墙的那片空地收拾出来,从上面支起几个炉灶来,那个地方本来就是靠近厨房的一块空地,等事过了以后,也可以留下,以后再有事就可以还用了。” “是”这事解决以后,陈氏赞许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紧接着,采买,洒扫等事一一说定,新月也多少说了一些自己的建议,陈氏倒也松紧有序,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差不多安排完了。 新月看着陈氏头上细密的汗水,想来她也是很紧张的,这大家的夫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 第130章:平衡(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陈氏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侧身看了新月一眼,只见新月听得非常认真,也会一一的把事情记下来,时不时的提点颦儿几句,记住几个容易混淆的事情。 “姑娘,两边的厨房加起来共十个炉灶,再从北边空地建几个,那从两个饭馆借来厨师和院里的厨师够用吗?”颦儿问。 新月看着眼前的大厨,又问“不知李师傅,一共借用了多少厨师,可够顾得上这么多炉灶?” “一般一人顾两个,大厨算是奴才的两个徒弟在内,一共七人,帮厨若干,也有二十多人,顾的过来。”李师傅很是笃定的回答。 “那前院伺候的小厮们呢?车马道上的行止,引路,等闲的小厮引路还不行,夫人,家里的有资历的老人,公子们都邀了吗?”新月问陈夫人。 “恩,我从北府请了一些人来,等到了咱们再一一见过。” 听说小李夫人病了,是吗?”新月尝试着问。 “哦,倒不是她病了,是镇北老侯爷身体不好,比太后的身体还要差,离不开人。”陈夫人风轻而过,新月确定小李氏不来,并不是为了框来的把戏,而是因为镇北侯爷病了。 新月点点头“原来如此。” “北府的两个公子会过来帮忙,还有我的儿子远儿也会回来,你还没有见过他吧”说起自己在外历练的儿子,陈氏的脸上带着无比的骄傲和担忧。 “远哥实在将军的麾下听用吧?”新月问。 “是啊,这孩子倔的很,非得从军,也幸而是他叔叔带着她,我才放心的把她送出去。”说了一会闲话,一位正在等着回话的婆子开口道“夫人,郡主,奴婢的事…” “采买的银钱,我会算做总账,你们一笔笔的支出去,新月这个时期就交由你办?” “府中没有账房吗?”新月有些懵然的问。 “有的,但是出钱这种事,是需要写条子的,这一应的采办,就先从你这里出了条子,再去账房那里领取。” “好”新月虽然想要推拒,但是见陈氏真的是忙的不了开胶,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给她添自己可以办到的麻烦,于是此时便就这么说定了。 “好,如此,就这么去办吧”陈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看向新月“你还需要些什么呢?” “请夫人给我一间屋子,一张桌案,纸张笔墨,算盘即可。” “恩,翠心,带郡主去外间的屋子吧。” “是”翠心是个很体面的大丫头,带着新月走出正屋,往一边的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去了。 新月到了以后,见自己刚才说的东西,一应都准备齐全了,想来陈氏一早就准备好了,让新月做这个账房。 新月提裙坐在了座椅上,左右两边各有两个碳炉,此时正烧的旺,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她抬起头,看着刚才那个嬷嬷已经跟她进了来,于是就问一边的翠心“不知这批钱的条子要怎么写?” “郡主您看,这里是有范本的,您就按着这条子上写,有个凭证在,您留一份,然后账房那里留一份,如此就可以。”翠心从袖中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条子,新月接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便记在了心“好,我知道了。” 翠心走后,新月抬头看着眼前的嬷嬷,穿着灰色的及膝大褂,双手上戴着银镯,是个很实在的婆子,于是开口问道“嬷嬷刚才说要什么?” “奴婢要支十五两银子……” 新月一边听着婆子说着,一边和颦儿一起,记上她要拿着钱做什么,要买什么东西,还顺便问了问当前的市价,最后写好了条子,让他分别在两份上按了手印,自己在自己的名下按上了自己的章子,如此,便完成了。 这些事情,对于从小就被姑母以正妻之礼教导出来的新月,实在是小菜一碟。 新月从小寄人篱下,也颇会察言观色,虽然是小事一桩,但她还是细细的盘问,写在自己的这份单子上,查的是正正好好,最后吃过午,一直到天黑,新月见支钱的人少了,也就把今日支出的钱,并着今日的册子,一起写好,准备去陈氏那里汇报,陈氏虽然交给了她一个,管钱管物看着权利很大的事,但是新月明白这是个出力不讨好,劳心劳力,还不能有一丝马虎的事。 颦儿关上了门,新月看着黑下来的天,有些冷的打了个冷颤“姑娘,你可是冷吗?” “是有一点,可能是刚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的原因,我们走吧,见了陈夫人,我们好回去。”新月把手里的账本递给了颦儿,颦儿点点头,在前面为新月引路,主仆二人行色匆匆的,往正屋去。 到了正屋以后,新月见门口站了两个眼生的仆从,翠心刚刚从屋里出来,见新月等在门口,于是拉着新月“是我们远哥回来了,郡主进去便是。” “好,好。”新月有些进退两难,但是既然翠心都把自己拉到了这里,也就弯腰从帘子里进去。 见陈氏还是坐在早上的那个地方,她的旁边坐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人,一身银色的衣服,黑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炯炯有神,行动举止颇有行伍之气,不用猜,这就是陈氏的儿子江远。 江远见新月进来,先是一愣,随后站了起来,拒身一礼“想必这位就是新月郡主吧,在下江远,见过新月郡主。” “公子有礼。”新月屈膝,还礼道。 “你来了,来,坐下”陈氏有些疲倦,但见到儿子还是非常开心的,伸手让新月坐下,新月拘手把册子递给她“新月有些事情要回禀,回禀完以后就不打扰夫人和公子了。” “哪里就这么客气了。你说吧。”陈氏抬头看着新月,她便娓娓道来“新月今日一共支出银两,一千单二十两,其中后院装饰的采办,瓜果,肉蔬,点心等定金,共八百一十二两,其余的二百单八两,有…” 江远本来在喝茶,对这种后府知识也从不关心,母亲留他用晚饭,他自然是没有离开,有些无聊的听着新月说的话,虽然是无心听一听,但还是听出来眼前这个女子,把每一笔钱记得都非常的清晰,核销的非常准确,没有一丝含糊的地方。 就连一贯严格的,自己的母亲,也是不住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些。你来前,账房已经给我对过了,分毫不差。既然这些钱是你一一记下,写了条子放出去的,那这些东西明日,后日陆陆续续的就会到,你明日依旧做今日的事,不过另外要一一检查这些,使钱买来的东西,一一对照,可好?” “夫人,这些事情,在进府的时候,就会有管家和账房检查一遍,若是我再查一遍,如此做,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新月觉得一件货品查三遍,实在是有些繁杂。 “倒也不是矫枉过正,而是一遍遍的检查下来,确保万无一失才对。明日,圣旨就会下来,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要是有人趁这个空子钻进来,到不是怕损失一个钱两个钱的,二是怕有什么大的纰漏,让我们侯府落了笑话。”新月听了以后点了点头“是,是新月想的简单了。” “想来你明天也忙不过来,这样,你上午依然是写条子,下午的时间再去检查,这样你也有休息的时间。”陈氏还是很体贴的说道。 新月点了点头“是,那没旁的事情,我就先告退了。” “今日麻烦你了,晚上好好休息。”陈氏站起来亲自送走了新月。 转过头来,见自己的儿子有些出神的看着新月的背影,并没有多想,而是直接说道“这便是你小叔的新夫人,如何?” 江远听了以后皱了皱眉“人家是自愿的吗?” “怎么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会过来这里帮我们的忙?不过她算账,写字真的是有一把刷子,你以后要找个这么能干的夫人,为娘真的是,能够合得上眼睛了。” “娘,你困了吗?”江远并没有把话题往上面扯,而是兜了个圈子,直接把话题扯远了。 陈氏哭笑不得,有些疲倦的活动了一下腰肢“饿了吧?为娘让人摆饭?” “我早就饿了,娘,你还非说要等等,快去上菜吧。”江远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陈氏笑着让人上菜端饭,母子二人开始用饭。 新月这时也终于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么一趟下来,真的是走她浑身酸痛,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脖,雪儿已经把她引到了门口,王嬷嬷听到了动静就迎了出来“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过饭菜刚刚做好,姑娘正好洗手吃饭。” “你们是怎么准备饭食的?”新月一边用铜盆里的热水洗手,一边问正在摆碗筷的翡儿。 “回姑娘的话,午后就有厨房的人来问,说晚饭姑娘想吃点儿什么,奴婢们就要了些食材,在小厨房里,锅碗瓢盆具全,奴婢们就做了饭,想让姑娘吃的舒服一些。”新月看着乌漆木桌子上的饭菜,一条黄花鱼,花刀的地方微微卷起,像小孩的嘴巴一样,而鱼皮下面是蒜瓣一样的鱼肉,一看就十分的新鲜,其他的都是新月常吃的。 “从明日起,早饭用咱们的炉子,煮一些粥米就可以。午饭呢,你们几个就去大厨房那边吃饭,我就在前面用了,晚饭的时候,还是吃大厨房送来的菜吧,不用这么麻烦来做给我吃。”新月觉得食材还有单独为自己准备一份,实在是麻烦,于是就不打算如此。 “姑娘,咱们是来帮忙的,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吗?”颦儿想起今日午饭的时候,四菜一汤里,其中的两道菜都非常的油腻,新月是吃不惯,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她吃的很少。 “不过就几天而已,你们都忙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不用这么多人都陪着。”新月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始吃饭,就见在门外候着的雪儿走了进来“郡主,将军在外面,想要进来。” “快请”新月觉得这江扬腿真的是很长,这自己刚刚拿起筷子他就来了。 江扬进到屋里以后,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定睛一看,餐桌上摆的吃食,肚子不由得咕噜一声。 “将军一起用一些?”新月试探的问了问。 “也好。”说着,江扬抬起袍子,坐在了新月的旁边。 颦儿为他准备了碗筷,盛了汤和饭。 江扬一般很少饮酒,而且新月今天刚来,自然也没有什么酒。 “可还习惯?”江扬喝了一口十分开胃的酸辣银鱼儿汤,顿觉身上一阵暖和。 “嗯,府中上下,被陈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不过只是做我分内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并不需要我来多劳动,所以还算习惯。”新月说的是实话,如此大的一场盛事,肯定不止新月忙的这一桩事,陈氏要做的事情肯定比她更多。 “是,这些事情也是大嫂做惯了的,你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开口。你是来做客人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新月摇了摇头,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嘴里。但是舌尖刚刚接触这雪白的鱼肉,就尝到了一阵腥味,皱了皱眉,拿起手边的帕子,把鱼肉吐了出来,然后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吃自己的饭。 江扬知道新月爱吃鱼,看他吃的第一口也是鱼肉,正想抬起筷子尝一尝的时候,发现新月,把刚刚吃进嘴里的鱼肉吐了出来。 “这鱼有什么不妥吗?”江扬拿筷子翻了翻鱼,没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不太新鲜了,没什么大事的。将军您也吃吧。”说着,新月夹起了手边的这道烩羊肉,味道还是不错的,是王嬷嬷一贯的手艺。 “怎么,这食材从哪里买的?不新鲜吗?”江扬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倒也没吃出来有什么不妥。 “没有,是我太过敏感。而且我常吃鱼,今日可能吃腻了。将军走的时候还带着愁容,回来的时候却显得轻松一点,可是事情解决了?”新月岔开了话题,江扬没有再追问,跟新月说起了白日的事情“其实今日我是奉父亲之命,与其他三位将军进宫,去请求陛下,不要这么严厉的处置你的哥哥的。” “啊?”这倒是新月从来没有想过的,江家和其他三位将军一起去为自己的哥哥求情,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大的人情。 “陛下怎么说?”新月有些急切的问。 “陛下毕竟是新泰的亲舅舅,他本来已经拟定旨意,要将你的兄嫂和两个孩子圈禁,但是你的哥哥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若是这个年纪就失去了拼搏的机会,恐怕会对他的斗志和心智,都会是很沉重的打击。所以陛下想着,圈禁满一年以后,就放你大哥出来,继续在我父亲的麾下效力,不过他的官位要降一些,好在新泰这几年爬的快一些,就算是官位被降,也依然可以从头来过,不算辜负。” “真的?”新月觉得自己的梦里还是有出错的地方的,因为在自己的梦里,一直到自己被鸡汤毒死,自己的哥哥依然被圈禁在府里,徐新泰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五年的圈禁生活一定磨去了他大半的心志,就算是被放出来,人可能也废了,不过只关一年,还可以在军中效力的话,他一定可以再焕发新的斗志的。 新月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样自然是好的,有你哥哥在,你的日子过的也踏实一些。虽然你们兄妹两个人,在外人眼里看上去一点也不亲厚,可是我知道你没少回他的事情奔波,你一惯不愿意跟晋王扯上关系,这次晋王也在一旁,替你大哥说了不少话,还被陛下训责了一番,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你可真的要好好的谢谢他。”新月听了以后,没想到容映会为自己的大哥说话,一时心绪有些飘飞,走了神。 “这汤不错,再来一碗,新月你呢?”江扬见新月的汤碗也空了,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在发呆,于是拿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新月定睛一看,找回精神“嗯,我已经吃饱了,就不喝汤。今日之事还真的要谢谢将军您和其他三位将军,等这里的差事一了,还请将军带着新月一去拜会这三位将军。” “你说这里的事情是差事?”江扬有些失神的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陈夫人交给我的差事,既然答应了,就要好好做好。”新月又想用自己擅长的把话题岔开,江扬却一反常态的展眉一笑“确实,于你来讲是个差事,那你可要好好的当差,就算是报答,今日我在大殿上为你哥哥说话的恩情。” 江扬确实要成熟的许多,他甚至比容映还要成熟,所以他非常看得开新月的回答,而且一点想要强求新月的意思都没有,如此,与这种人相处甚是舒服,也会感觉到他的周道,只是… 新月一想到,要不就干脆与他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心上,总是会打一个问号,她所期待的东西不多,可是就连其中的一些也要放弃的话,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如此大方。 如此,新月依然不愿意,回应庄老夫人,陈氏,甚至是江扬话里话外的暗示,她就是这么倔强。 “对了,我今天见到了罗夫人。”新月不知为何,想要提起这位夫人。 “你们两个人说话了?”江扬有一些意外,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妾室,她实在不像是一个会主动搭话的人,而心悦自然不会主动找这个麻烦。 “没有,只是远远的看到。也听老夫人提起了几句,觉得这个女子甚是执拗,将军可安慰过她?” 江扬一听新月提起,有些感慨的说“早些年,她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我也尽我的全力安抚,夫人也是一样。只是后来夫人去了,我也是自顾不暇,深陷悲痛,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就少之更少了。她倒是一贯照顾我和枫儿,我在这后府里,也给她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能活的舒坦一些,也是好的吧。”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一个人的心死了,别人做太多也没什么用,反而是一遍又一遍的戳痛她伤口,不过我见她并不是对你全然无情,她主动来看我,虽然只是躲在暗处,但是我看她那眼神,也是带着敌意的呢。没有哪个女人会甘愿让出自己的丈夫。不如今日饭后,将军去看看罗夫人吧。” 江扬吃饭的手一滞,本来就打算这么应下,片刻,却忍不住的开口道“这些话如果从一个妻子的口里,说给丈夫听,让他去安慰有丧子之痛的妾室,确实是无可厚非,也是妻子大度。可是新月,这些事,如今还不是你的事。” 新月听了以后,先是脸上一红,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自己今日在江家一天,做了一些决定,做了一些事情。就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定位了。 江扬看到了新月的局促,同时,他也知道新月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以并没有急着安慰,而是给她充足的时间想明白。这是他的优点,什么事情,即使说百遍,对方看不透,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是有些事情说一遍,对方有足够的悟性,她就不会,重蹈覆辙。新月就是这样聪明的人。 于是她不急不恼的点了点头“是,是新月逾矩了。” “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以后慢慢来吧。既然吃饱了,就让人把饭菜撤了吧。来人…” 新月刚刚放下筷子。江扬的仆从就从外面进来。 “将军,有什么吩咐?” 江扬指着眼前的这条鱼,对仆从说“端着他去大厨房,谁买的这条鱼让他全部吃干净,一根鱼刺都不准吐。如果不从,立刻赶出府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新月见江扬的脸色都变了。 第131章:平衡(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有人欺负你”江扬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眼前这个鱼,江扬虽然没有新月那么好的舌头,但是他在新月处吃过新月喜欢吃的鲜鱼,跟这个口味完全是不同的。 “没人欺负我,只是王嬷嬷今日第一天来,对锅灶什么的掌握的不熟,鱼肉做的太熟了一点,失去了那弹牙又滑嫩的感觉。”心悦二赶紧想要阻止江扬的冲动。 “当真如此?”江扬想要确定。 “你,去把王嬷嬷叫来,我们当年问问她。”新月让江扬的侍从去叫王嬷嬷,王嬷嬷进来后,看着江扬沉下来的脸色,和桌子上的鱼,然后又看了新月一眼。 “嬷嬷,我问你”江扬开口 “将军请问。”王嬷嬷看了新月一眼,新月依然是原本的样子,波澜不惊。 “这鱼,今日可有什么不妥?”江扬问。 “不知将军说的不妥的是什么?姑娘,这鱼不好吃吗?”王嬷嬷问。 “你无需问她,只管照实说,这鱼,还有今日,从到我这府里开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新月听江扬说完,这个人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虽然是在为了自己好,但是新月实在是没有办法认同这种。 “回将军的话,这鱼是午后,前院厨房来问时,奴婢向厨房的人要的,鱼送来时,还是活蹦乱跳,是奴婢亲手杀的,为姑娘制成菜的,若真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其实是奴婢的一个错失,院子小厨房的炉灶,比奴婢常用的炉灶大了一圈,奴婢一时掌握不好火候,火旺一些,想来是鱼蒸的有些老了,将军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姑娘这爱吃鱼的嘴多刁。怕是小猫都每天她的舌头尖,这鱼老了,浅了都是一口都不吃的。”王嬷嬷说完,新月看了一眼江扬,见他听自己和王嬷嬷两个人说的话是一致的,才点了点头“既如此,明日我会吩咐修炉灶的工匠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了,午间我就在陈夫人处用饭了,我只是来暂住几日的。”新月看着江扬,她觉得江扬实在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其实她们说要把你请来帮忙,我就感觉到,我母亲她们是想要借机,给你一个下马威,甚至是教训,我不准许她们欺负你。”江扬直直的说出心中所想。 新月点头“看来将军也是明白的” “如此,我母亲和大嫂,可有对你不对的地方?” 新月摇头“我本来来时,和将军想的一样,毕竟在外人眼里,我们婚期将至,这些年,陈夫人在侯府管事也管惯了,定怕我会有些逾矩的行为,只是今日在夫人处,夫人对我也颇为耐心,我提的意见,只要是有益于侯府的,夫人都会听从,所以我并没有受什么为难,今日这鱼,确实是王嬷嬷说的这个情况,你不用太在意,你真觉得,我是会受了欺负,不说的性子吗?” “我一贯知道你聪明,可是…”江扬看了新月乌黑的眸子一眼,于是开口道“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我说。” 新月点头“好” “如此,那你就先休息吧,我先…” “姑娘,江枫少爷来找您请安了。”江扬刚刚站起来,翡儿从外面进来,说外边江枫来了。 “快请进来。” “江枫?这可就稀奇了,我还没见过这小子会主动来谁的屋里请安呢。” “进来就知道了。”新月笑,刚刚坐直身子,翡儿就引着江枫走了进来,江枫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有些局促的开口道“不知道父亲在这里。” “嗯,为父从外面办事回来,有事于新月郡主说,就留在了这里用了饭,你呢?可吃饭了?”江扬但也坦然,又端起自己的茶盏开始喝茶。 “儿子用过饭了,是专门来谢新月郡主送的银鱼汤的,味道酸辣,甚是不错。”江枫拘手,给新月行了一礼。 “你喜欢就好,快坐吧。”新月让江枫坐下,颦儿端了甜水来,在三人面前都摆了一碗。 “尝尝看,这是用密莲子煮的银耳羹”新月示意,让江枫尝一尝。 江枫到也不推拒,端起了手边的甜水,喝了一口。 “今日听说你是去会友了?”江扬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甜水,并没有端起来。 “是,怡文候家的二公子与儿子同是李学师的学生,今日他家摆宴,邀了我们学堂的学生,大家一处玩。” “全都是学堂的学生?”江扬问。 江扬一这么问,江枫果然有些心虚,他有些求助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虽然有心帮他,但也想听一听来龙去脉。 “是怡文侯家的大公子,说宜婉楼的清丽姑娘,正在他家做客,可以来我们的宴上,为我们唱歌一曲。” “与你一般大的孩子不过十一二三岁,你们这么早就被引着见歌舞姬?”江扬还没有开口,新月就有些生气的憋不住了。 “是,是大公子非要叫的。”江枫低下了头,看着江杨的脸色,也知道自己父亲动怒了。 “这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必要推诿给别人,而且他们把人叫过来了,你若是拒绝不成,大可以当场离开,来全你的拒绝之心,只是你留了下来,就与今日欣赏歌舞的那些浪荡公子没有区别。”江扬抬高了声音,斥责了江枫。 “现在是国丧期间,大公子自然是不敢让公然演乐的,只是弹着琵琶唱了一首歌曲而已。”江枫解释道,只是这样的解释,在江扬的眼里,显得的苍白无力,江扬看样子是要罚他。 “你既然知道现在是国丧期间,虽然只是清歌一首,但还是没能全了对太子殿下的哀思,你现在小小年纪,就知道见歌姬舞姬,如果是成年了,还不风流成***荡不堪,这就是为父教你的规矩嘛?”江扬拍了桌子,看样子是动怒了。 “你就知道凶我,他们都在那里看,我如果走了,被当做玩意儿,一般笑话的就是我了。我不理他们,您说我不合群,我与他们玩儿的好了,你说我会浪荡不堪,究竟如何是好?”江枫一点儿也没有惧色,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睛里,也满是倔强。 “小少爷,你今日在怡文侯的宴上,玩的可开心?”新月眼见这两父子就要吵起来,就立刻岔开了话题。 “你问他这些做什么?他当然开心,不然也不会一直玩到饭点才回来!”江扬又拍了一遍桌子。 “你来说,玩的可开心?” 江枫摇了摇头“那个歌姬,听大公子说,是个唱歌极好的女子,我初初听了,一开始还觉得不错,只是后来发现,她一双眼睛一直流转在大公子的身上,唱歌也一直压着嗓子,琵琶也弹错了好几处,实在是,一场折磨。” “如果再有这样的宴上,别人道请了几个歌姬舞姬,你可还要留在那里?” “我不过才十岁,就算是留在那里,也是没什么用的。”江枫说了实话,眼睛不住的看了江扬一眼。 江扬冷哼一声“那你成年了以后呢?现在就不学好,你还有以后吗?” “将军,您想要惩罚江枫,不过是想让江枫记住教训,让他自律约束自己,不要为了追求一时的快乐,而坏了自己的道德。可是,你看,枫哥并没有觉得听歌姬唱歌,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如此,也不会为并不觉得开心快乐的事情,而去犯错了。” “你这尽是歪理,要今早让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才能让他以后少走弯路,如此,才算是好好地教育,江枫,我且问你,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错?” “儿子…”江枫本来还是梗着头,不肯认错,却见新月从旁,低下了头“任由父亲责罚。” “为父也不是,专门为了等你嘴上认了错,打你一顿,就作罢的,是真的要你认识到错误,你只要从心中,真的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父亲不用打你,你自己就要比挨了打还要难受。” “是”江枫低下头,新月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好似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什么。 “如此,为父还是要罚你的” “将军,他真的还…”新月见江扬这性格,怕是江枫一顿打是逃不过了,真要说话,江扬却眼神示意了一下。 新月也就住了嘴,江扬继续说道“为父就罚你,把今日那歌姬唱的歌,从头到尾默写十遍,然后最近家中有事,一直到学堂开学,不准再出门。” “啊?”新月错愕,这,这是个什么惩罚的办法? “刚才你不说,觉得那歌姬唱的歌并不好听,想来你也是没有认真的听,为父就是要你一遍遍回想起那时受的折磨,如若有下次,为父就再罚你,并且把你默写的词曲,送给你学堂里的人,你看如何?” “父亲…”江枫一脸崩溃,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真的还不如被打一顿。 “下去吧”江扬拉着脸,让江枫离开。 江枫为难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同样是十分的为难,目送着江枫离开。 见江枫离开后,新月忍不住的问“您这是什么惩罚的办法?怎么如此的怪?” “幼时,我很喜欢骑马,又一次也与枫儿那次在马场时一样,骑了父亲的马,还将父亲身边的小厮撞伤。父亲罚我,让我每日骑两个时辰的马,无论雨雪,我骑了整整一年,腿上被马鞍和马身子磨得没有一块好皮,伤口来不及好,就有产生新的伤口,新的伤口让伤越来越重,我走路,血都会顺着我的腿流下来。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当你必须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算是对那件事情在感兴趣,最后也会闹得血淋淋的,所以现在我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骑马。很多事也是如此,我只做我必须要做的事。反而如果但是父亲再不让骑马了,我可能会纵马闯出更大的祸事。枫儿这件事情,你可能觉得我处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很显然,以后枫儿在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就会想到今日这次不太愉快的事,如此,才能真的长教训。”江扬虽然说得莫名其妙,但是新月还是对着祖子孙三人,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都是…厉害的人啊。 江扬坐了一会,喝了甜汤就离开了,新月也有些疲倦的躺在了床上,今日一天,还真是有些漫长,而且她也觉得很累,她真的很不习惯在这样,毫无安全感的地方,她伏在床上,用手摩挲着枕巾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翡儿今日守夜,进来查看灯火,见新月还睁着眼睛,于是坐在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摇头“我睡不着。” “这些被褥是王嬷嬷吩咐奴婢从家中带来了,姑娘闭上眼睛,一会就熟悉了。” “我只想着离开”新月叹了一口气,转身平躺在床上。 “奴婢今日见这阵势,非得要再忙个四五日才能结束。”翡儿为新月掖好被子。 新月点头“我未尝不知。” “姑娘您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为什么还要待呢?”翡儿见新月很是苦恼。 “是啊,待不下去,我为何还要待着”说着,新月伸直了腿,拉升了一下坐了一整天的腰身,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姑娘,可要奴婢把蜡烛都灭了?”翡儿看着不远处那盏还亮着的烛台,生怕会影响到新月。 新月皱眉“算了,算了。” “是,那奴婢就下去了,您有需要就叫奴婢啊。”说着,翡儿就走出了内室。 新月这边辗转反侧,而梁国的寒都的东宫中,梁渭从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中满是血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上的伤口,经过十几日的颠簸,他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心,而是越想越气,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动静,让门外的侍从听见,立刻有两个黑衣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殿下…” “什么时辰了?”梁渭有些急切的问。 “亥时刚刚过半”左侧的侍卫回答道。 “本殿…”梁渭想要从床上起来,却抬手间,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问“本殿从大聖穿回来的那件黑色单衣呢?” “这…”二人面面相觑,两个人一直贴身跟着他,只是,梁渭非常的独立,这种近与身前的事情,两个人一时间还有些摸不到头绪。 “去把那件单衣找来”梁渭伸手,脱下身上的单衣,丢在了地上。 此时,梁渭的上半身,全都是被纱布缠着,除了左臂上那道深入见骨的刀伤,腹上的血窟窿也不过是刚刚长出了新肉,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在最近梁国上下还算是安静太平,只是他们梁国有句俗话“伏在冰雪之下的,才是真正的野兽。只是冰雪掩盖了他们獠牙上的血腥气” 梁渭却可以闻到这些血腥气,自己的父皇一日不如一日,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但是究竟什么时候,自己向前走一步最好,还是他最要思考的事情。 “殿下…”门外有一道戚戚的女声,梁渭抬眸,看向自己的暗卫,左边的暗卫立刻转身出去了。 暗卫出门,看清门口的女子,单膝跪下“拜见太子妃。” “本宫刚才听到殿下的声音了,殿下可醒了?本宫熬了鸡汤,请殿下喝一些。” “娘娘稍等。”说着,暗卫又进去禀告了,梁渭有些失神,随后点了点头,弯腰捡起被他赌气丢在地上的单衣,穿在了身上,遮住了他身上的绷带。 “给殿下请安”太子妃于氏跪在了地上。 “起来”梁渭抬步,走到了一边的榻上,他的寝宫大的出奇,但陈设却简单的很,只有床和一张梁渭基本上没有坐过的榻。 “是”说着,于氏从侍女手里接过鸡汤,侍女也就离开了。 于氏把鸡汤放在梁渭手边的桌子上,掀开了盖子,为他盛了一碗鸡汤“听说殿下受了伤,妾身选了上好的大参,炖制了两个多时辰,殿下喝些养养身子。” 梁渭看着于氏的素手间,那碗有些发白的鸡汤,鸡汤的热气上腾,人参的气味一闻就很浓,梁渭皱眉“你为什么不喝?” “妾身,这是妾身专门为殿下熬得,那妾身为殿下尝尝咸淡吧”于氏很是紧张,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里,觉得味道刚刚好,人参的苦味,被鸡汤中和的很好,是一碗大补气血的汤。 梁渭见于氏的脸上的表情,想到了那日,喝了一口鸡汤,就好似在吞毒药的新月,她莹白带粉的脸上,那蹙起来的墨眉,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鲜活,想着,梁渭伸手,摸了于氏的脸。 于氏垂头,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粉色,梁渭站了起来,于氏后退,还是将手里的鸡汤递了上去。 梁渭单手接过鸡汤,一饮而尽后,单手揽住了于氏。 “殿下,您身上的伤,没大碍吗?”于氏嫁给梁渭五年了,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只是,梁渭的性格在这里摆着,他注定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夫君那样,如此亲密的动作,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屈指可数,于氏至今,也还是对与丈夫的亲近,有些羞怯。 梁渭低头,看着于氏,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身上,熏得是什么香?” “妾身并,并未熏香,只是一路来,梅花开放,妾身身上沾染了一些。” “她身上,也是这个味道”梁渭毫不掩饰,说起了新月“只是,她…” “是,是谁?”于氏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取其辱,但她就是想问。 “没事,没谁。”说着,梁渭撤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把手里的碗放在了一边,又坐回了原位。 “殿下,您刚才要找的,可是这件单衣?”侍从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浆洗干净的,梁渭回来时穿着的单衣。 “恩,就是这个。”说着,梁渭伸手就又将自己身上的单衣脱下,丢在了一边,于氏看着地上,自己亲手做的单衣,目色就暗了下来,伸手从托盘中,拿起那件黑色的单衣,展开,伺候着自己的丈夫穿上,但她发现,这件单衣有些小,袖根和背上都有些紧,于是试探地问“这位妹妹的手艺虽然是好的,但好似并不了解殿下您的身材,这里有些紧,可要妾身改一改。” 梁渭听了,忍不住的笑了“妹妹?你管她叫妹妹?” “难道这位,这位女子还不是妾身的妹妹?”于氏眸间突然一亮。 梁渭摇头“她,还不是我,要考虑的人。看她卷入别人的争斗里,十分有趣,但是,自己置身于这样的争斗里,实在是无趣。雪羽,你也要做这样的聪明人啊。”说着,梁渭心情不错的,拍了拍于氏的肩膀,然后自己系上单衣上的带子,抬头对雨思说“鸡汤我也已经喝了,没事的话,你走吧。” “妾身来,还有一事,再过两日,是,是殿下您,您和弼儿的生辰,妾身来问问要怎么庆祝。” “你想要给弼儿过生日?”梁渭又笑了,只是这次是冷笑。 “难得,难得殿下您也在京中,所以妾身,想要与您的生辰一起庆贺。” “不必了,本殿的母亲,就在在本殿五岁的时候,被宗室的大宗长给活活勒死的,死之前,唯一的要求是给本殿过一次生日。如果你想要让我和你,同弼儿庆祝一次生辰,就自己去求一下大宗长吧,看他给你个什么样的说法,你若是舍得出命和你儿子,本殿就陪你。”说着,梁渭好似有些口渴,端起一边茶盏,喝了一口,直直的看向了于氏。 于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自己的日子,真的是过的太舒坦了,都快要把这件事情,全部忘记了,是了,他们梁国的男儿,什么时候过过生辰,尤其是像梁渭,弼儿这种,要家主之位,要继承的人。 “殿下,妾身,妾身知错了。”说着,于氏跪在了地上。 梁渭不耐烦的挥手“退下吧。” “是,是”于氏惶恐的离开了梁渭的房间。 第132章:接替(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第二日天明,梁渭坐在书房,等着刚刚通报过的,那位客人进来,他有些紧张,抬手喝了一口茶,听到门口有动静,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他祖父的亲弟弟,梁国宗室的大宗长梁秉。 梁秉有着一副典型的,梁国男子的样貌,高瘦,鹰眉深深地眼窝,不同的是,他有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梁渭曾经无数次,差一点死在这双手下。他是梁国最好的训练师,也就是说能有今天的梁渭,梁秉是始作俑者。 梁秉拒身一礼,梁渭有些坐立不安,但他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恐惧,自从他十七岁,可以打败梁秉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惧,就越来越淡。梁国是一个幕强的国家,能让梁秉低头的人,必定是得他信服,这个王朝最强的人。 “外面下了场雪,难得叔爷会出门,看来是有什么事?”梁渭想要站起来,梁秉却伸了个手势制止了,随后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既然殿下这么问了,那本王就直言了,殿下该送一位新的继任者,到宗室来了。” “叔爷说的是弼儿?”梁渭眼波有些流转,他唯一的儿子梁弼,不过才刚刚五岁。 “本王实在是老迈,再也等不起了,等训练完弼殿下,本王就要顺应天意,去见你祖父了。”梁秉是梁国先帝最小的弟弟,可是却命运多舛。 梁国一开始就有将继承者送到宗祠进行训练的习俗,而在梁秉这一代,梁国的永帝,送到中词一前一后两个儿子,大儿子梁国先帝梁庆,小儿子梁秉。本以为永帝有别的打算,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儿子送进去,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大哥,拿来做练手的工具。 梁秉为了活下去,只能拼了命的每日练习,最后在自己的大哥出师的那一日,他还是被带到了大哥的面前,梁庆最终是没有忍下心杀他,而是把他送给了,当时的宗室的大宗长,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庆战死沙场,而梁秉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宗长,他训练了第一位继承者,就是梁渭,这个即将把梁国带向鼎盛的帝王。 如今,梁秉已经61岁了,他已经没有信心再等几年,他需要在训练一位继承者,所以今日他才来到这里。 “叔爷,弼儿…”梁渭虽然有再硬的心,但是想到自己身上吃的苦,一个五岁的孩子,怕是不过十日就会被折腾死。 “你当年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也不过才九岁。梁渭,你是害怕,你的儿子,会像你这样野心勃勃吗?”梁秉一针见血刺破梁渭心底最深沉的顾虑。 “叔爷,弼儿,我是真的很心疼他,不如也等到他九岁?”梁渭没有否认,自然也没有承认。 “我还不了解你吗?”梁秉问。 “等他到九岁,我会亲自把他送到,您的手上的。”梁渭强势的保证道。 “那他现在就要,从他母亲身边被夺走了。慈母多败儿,本王可不想再有一个,哭着找母亲的软蛋。”梁秉说的这个人自然是梁渭,当他在地牢里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时,他自然会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美丽,却没什么福气的女人。在自己最疼的时候,想象着她能在他的身边,梁渭脸色并不好看,但梁秉是并不在乎,梁国的宗室,只拥护他们认可的,最强的那个人。所以梁渭永远不用,怀疑他们的忠诚。 “叔爷,我现在正当盛年,除了你年纪大的原因,你如此着急的培养弼儿,可是有别的考量?” “你的祖父,被人砍死在马下的时候,也是盛年,你再看看你的这身伤,怕是再被救的晚一点,就要先我一步去见你祖父了。梁渭,纵使你惧怕成长,但是你不能,阻止成长。这是为了我们梁国好。”梁秉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梁国的茶盏总是沉甸甸的,因为天气寒冷,若是不做成这个样子,茶很快就会凉,甚至还会结冰。梁秉喝了一口温热的茶,皱了皱眉“这茶真的是很好喝。” “看叔爷的表情,不像是这个意思啊。”梁渭也喝了一口茶,和大聖的茶不同,梁国的茶,总是苦涩的味道更浓一些。 “你的父亲也撑不了多久了,接下来你又如何打算?”梁秉来这里一共两件事,办完了一件,自然是要问另一件。 “只要有叔爷在,想来本殿,定能顺利登基。”梁渭到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你自然不用担心。可是你临走的时候保证,说一定会做到的成绩,又在何处呢?”梁秉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其实这是变相的在给梁渭施加压力。 “要想夺回燕州,就必取通州,本殿已经在调集人马,十日以后,必定取下通州。” “通州本来就控制在你的手里,如今你发兵不过是从一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算不得什么大的成绩。本王和其他人想要看到,是那燕州的城墙上,插上你的王旗。” “我这次大聖,虽然没有把布防图带回来,但是看到布防图以后。我有了很大的收获。”梁渭对梁秉讲起自己的想法“我们只是从外围看,也可以看出大聖对燕州的把持有多严格。如果我们硬取燕州,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必定是元气大伤,无法一出而就,继续南下。空留一个燕州,甚至都不够我们这次发兵所要付诸的兵士和钱粮。所以本殿,暂时不想取燕州,我要先拿下通州,再取云州,瀚州三地,我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燕州。” “你要围城?”梁秉眉心一皱,这自古围城,说是不费一兵一族,其实最受苦的是城中百姓,断水断粮,不过十几个月,再大的城池,也肯定会崩溃,甚至会出现人吃人,易子而食的惨剧。最后这座城,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座空城,以后十数年,也不能有所恢复。 “是”梁渭点了点头“燕州,是个没有一线弱点的地方,就连通渠进的水下,都有围栏,人是进不去的,但就是因为有这些围栏,我就可以从上游把水截断,三州一起合围,我可以把燕州,作为父皇的生辰礼物啊。”梁帝的万寿节在十一月,如今正是一月初,看样子,梁渭他打算十个月就拿下燕州。 “燕州以前是我大梁的国土,那些人也是我们梁国的子民,如果围成的话,必是尸横遍野,如此做派,本王可真看不出你是个,会心疼孩子的父亲。” “叔爷,当年,如果信叔近了宗室的地牢,会是什么样的局面?”梁信是梁秉唯一的儿子,本来要把他送进宗室的,可是即便是梁秉,最后也是心软了。 梁渭接着说道“叔爷不也是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 梁秉对梁渭,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梁渭觉得他或许有期望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可能在此之外,还夹杂着对自己祖父,还有自己父亲的仇恨在吧。 “遇强更强,这不是叔爷教我的吗?而且那些人,如果真的还把自己当做我们大梁的子民,早就提壶担食以迎王师了。何必还紧锁着大门,不让我们进去呢?”梁渭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悠闲,甚至还有些困。 “你还真的是轻飘飘的,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我杀人,只是想要尽早结束他的痛苦而已。” “又不是神,也不是他本人,怎么知道他的人生以后就是痛苦呢?”梁秉和梁渭话里话外都另有所指,其实是在说,曾经被梁渭杀死的一个人。 “那是因为,只要是遇见我的人,都要活在痛苦之中。这不是叔爷教我的吗?”梁渭冷笑了一声,眉心中,尽是淡然之色。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你本来不是这么打算。”梁秉还记得梁渭临去大聖,有着其他的打算。 “我要逼迫一个人,逼迫这个人屈服与我,再逼迫这个人,把另一个人送到我面前来。我一定要得到的一个人。”梁渭眯了眯眼睛,寒光透出,尽是冰霜。 “你觉得这是一场儿戏吗?”梁秉喜怒不变,但他的心情反正不可能很开心的。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不如说这是一场博弈,一场让她认清楚谁才是强者的博弈。叔爷你是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输过。”梁渭除了那寒冷的目光,还带了一丝期待。 梁秉心绪有些乱的问“是,是女人吗?” “女人,嗯,很美的一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是能够把野兽困住的链子,她已经狠狠的,束缚住了另外一头野兽,你说我只要把这个链子握在手里,那岂不就是赢了吗?” “那如果野兽,只是佯装而已呢?” “不会,我看的非常清楚。” 梁渭口里的这头野兽,自然是容映,而容映自按头上直起身子,看着手边时写了一半的奏折,皱了皱眉,他竟然睡着了。奏折最后几个字写得有些潦草,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再誊写一份的时间自然是没有的,于是他就不打算写了,伸手合上了这份,他反复斟酌半夜的奏折,反正今日的旨意就会下来,他现在递上去也已经晚了。 容映有些疲倦的伸展了一下身子,打开门,外面又在下雪。 他的目光淡然,在没有什么狂热的气息,雾腾腾的眼眸,也依然看不到焦点。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侍从从门外进来,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 “今日陛下精神如何?”容映一边用热帕子擦脸,一边问道。 “陛下今天独宿在乾宫,早起有些不适,像是感染了风寒。消息递出来的时候,传了太医,这会儿看时辰应该正在用早膳。”容映的性格,自然是一早就陛下的眼前放了自己的探子,如此,可以观察到如此细微的地方,看来他的这个探子十分得力。 “今日事多,那还得要陛下,好好保重身体。新月呢?她在江府如何?”容映放下手里的帕子,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新月郡主从昨日一早就进到了江府,晚饭和江将军同吃,过了约半刻,江将军的儿子江枫,也进了去,三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江将军又略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看样子郡主在江府,还不错。” “今日旨意可会下来?” “是,今日一共有三道旨意与殿下,新月郡主有关。第一道自然是赐婚与您的旨意,第二道是封侯诏书,最后一道,也是一道赐婚诏书。”侍从也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尽数报告给容映。 容映点头“如果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容映重复了两遍,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随后对侍从说道“梁国那边还没有反应吗?” “据奴才所知,没有。”侍从非常肯定的回应道。 “不应该呀”容映远比梁渭以为的了解他,只是梁渭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所以才会看不清楚容映的意图。 “不过,听说梁国太子已经回到了梁国,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整兵,而且偷偷联系了通州的守将,居然没有殿下所说的那种异象,也算是动作频频了。” 容映点了点头,看来他想的没错。梁渭真的在想,想用一根铁链将自己栓住,那他何不将计就计,无人对论计谋,让自己赢得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对手以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如今自己的把柄,就被放在梁渭的眼皮底下,真的是,天助他也。 新月打了个哈欠,翻身将锦被涌入怀中,一开始自己还失眠的睡不着,没想到昨夜翡儿刚走,她就困得眼皮打架,想来是白日用脑过度的缘故。 这会儿她还想再赖床,颦儿却已经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姑娘快起吧,再过半个时辰,传旨的人应该就会到了,咱们要早一些去陈夫人为咱们准备的房间里侯着啊。”颦儿说的是新月昨天交代好的事,没想到知道这些的人,今日反而起不来床了。 “我又不用去接旨,封侯拜相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积极干什么?”新月有一些自弃,躲在锦被里不肯出来。 第133章:接替(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姑娘,你记不记得在家时,你怎么叫瑶小姐起床的吗?”新月觉得背后一沉,颦儿坐在了新月的后面,新月回头问“怎么叫?” “那奴婢给您演示一遍,奴婢今日早上,用香菇,冬笋和鲜肉熬了,香菇鲜肉笋粥,大厨房里早起炸了糖糕,油果,大厨房里还有上好的松子,翡儿昨日都挑拣好了,奴婢今日起了个大早,把它们都磨成了浆,与香米,牛奶蒸成了糕。” “松子怎么能蒸成米糕,应该是炒熟了以后,做小碎磨牙吃啊。”新月有些可惜的说。 “哦,大厨房给了翡儿很多呢,奴婢倒是炒制了一些,准备给姑娘带着,一会去前边吃。姑娘这时候想吃吗?”颦儿继续诱惑新月。 新月忍不住的笑了“我说我怎么这么会叫瑶儿起床,现在想起来了,一开始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在瑶儿面前,多说她爱吃的东西。” “是,是奴婢,所以您看您清醒了吧。”说着,颦儿伸手把新月拉起来,新月果然是不想再赖床了,于是坐了起来“是盐炒的吗?” “不是” “对嘛,松子还是要吃原味的。”说着,新月从床上起来,及着鞋,站在了镜前。 这里的镜子是铜镜,新月看着紧皱,莫名显得面容焕发的自己,对正在为她整理妆盒的颦儿说“你看我的脸色怎么样?” 颦儿抬头,看新月的脸“姑娘现在也是在恢复期,脸色还是有些白的。” “我这身上的伤都多久了,怎么还在恢复期。”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是这张铜镜骗了自己。 “姑娘,今日有喜事,戴支华丽些的簪子吧。”说着,颦儿从盒中拿出一只金钗,新月看了看,是很华丽但不张扬,新月点点头“就戴这个吧,你把那只白玉的戒指给我。” 说着,新月指了指那只一直在盒子下面放着的戒指,颦儿拿了出来,新月顺手戴在了食指上,新月看着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和这只白玉戒指,倒显得,有些不搭,随后新月叹了口气“翠色这么好的镯子,真的不是一般的配饰能够压住的。” 说着,新月摘了戒指,让颦儿放好了。 “姑娘,奴婢没记错的话,这只玉戒指是瑶儿小姐送您的。” “是啊,这是这丫头除了我的生辰贺礼外,送的我最喜欢的东西了。”新月整理着头发,坐在了妆台前。 颦儿问“姑娘,您想好怎么解决瑶小姐的苦恼了吗?” “我昨日,见识了个极好的儿郎,倒是很配那位刘小姐。” “儿郎?江枫少爷还小,姑娘说的可是江远少爷?”颦儿脸色一变,觉得昨日的江远公子,不是那个在瑶小姐,珊小姐和自家姑娘口中,很是轻薄无措的刘小姐可以配得上的。 “江远少爷?”新月一听这话,就知道颦儿误会了,想到自己说是“见识”,颦儿自然是以为自己是亲眼所见的见识。 新月回头,看了正在为自己整理裙角的颦儿,解释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见了,也觉得是个好儿郎的。” “奴婢见过江远少爷了。”颦儿直接的说。 “都说了,不是他。”说着,新月整理好了衣服,往外面的饭厅走去。 “姑娘,粥都要凉了,您要快些吧。”说着,翡儿给新月盛了一碗。 新月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拿起了勺子。 一边准备喝粥,一边对翡儿说“你们今日一起同我去前院吧,还要检查送来定的货物,一定是需要人帮忙,你们再把那个雪儿叫来。” “好”说着,翡儿伸手为新月夹了一块米糕,放在新月的盘中。 新月看着颦儿这丫头,也不算是暴遣天物,这香味浓郁的米糕,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看着就很好吃,味道果然也不错。 说着,新月拿了一块给翡儿“尝尝,这糕香味浓郁,还带着松香的油脂,不过早上吃一点也不会腻。” 翡儿站在新月身边,早就习惯了新月这种,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分的做派,也就接过了米糕,果然是新月说的那样好吃。 新月抬眉,见门外好像又有人窥探,抬头看的时候,只有垂坠下来的帘子,并没有刚才的视线,新月看向颦儿,颦儿点点头“雪儿?” 门外并没有人回复,看来雪儿并不在门口。 新月心里也大致有数了,于是对着门外说道“外面的这位夫人,您若是在不进来的话,我就要去前面帮忙了,顾不得见夫人了。” “奴婢去请她吧”翡儿吃完了一块米糕,对新月说。 新月点了点头,一边喝粥,一边见翡儿引着那位匆匆一见的夫人进来。 罗氏有些局促,见新月垂着手,一缕碎发从他的耳后落下,她本就是成熟的美人,此时更有一丝别样的风情,但是脸上未作任何粉黛,眼圈下也有一些乌青,想来是没睡好的样子。只见她穿着素银色的长袍,身上并未有什么华贵之物,只有鬓间的金簪还算是配得上她这个年纪,大家妾室的样子。 新月站了起来,掬手,欠身一礼,这个礼一般都是对着第一次见面,身份高的人,才会行礼。 如此,罗氏还有些受宠若惊,摆着手,屈膝还礼后,有些口不择言“那个,我,不是,妾身…奴,奴婢…” “夫人,我现在只是侯府的客人,您是江将军的妾室,也是我的长辈。” “姑,姑娘在吃早饭啊。”罗氏好像许久都没有与生人说话了,于是有些不太适应的卷着自己的衣服。 “是啊,夫人可用过早饭了?” “我,我早间礼佛,所以天刚亮就起…就是,就是已经吃过了。”罗氏低着头,都有些不敢直视新月。 “坐,快坐下。”新月招呼着罗氏,坐在的饭桌前面。 新月看罗氏坐下,突然想起还在豫王府的时候,与萧氏那次的遭遇,同样都是妾室,为什么萧氏就要浑身是刺的刺探自己,而罗氏,就显得那么的无辜无措,好像自己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翡儿端上了茶,新月见罗氏也是好言好语的谢过,甚是小心谨慎。 新月看了都替她累得慌“夫人,我还不需要你如此客气。” 第134章:接替(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前几天,我从老夫人那里听说,府里会来一位郡主,还说起这位郡主,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将军新的夫人,还有将军那日回来,也主动向我提起了你。昨天一见,就更加笃定,郡主您,会成为这府里的主母的。” 罗氏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虽然看上去有些怯懦,但是说起话来非常有主见。 新月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对罗氏说“罗夫人,听说你比先头那位张夫人认识将军还早,这些年你从旁看着他,也应该知道他是个性子多固执的人。 我们初时提起婚事的时候,他就同我说,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张夫人,我嫁于他,不过,也是没什么用的,一个不爱我的夫君,心里还有别的女人,而且我这一生都没有办法与她争斗一场,与她一较高下,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了。 不过,我们各有各的难处。现在不便于夫人讲,但我想请夫人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笃定,这江家的夫人,就算是陈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郡主看着年岁不大,没想到却是个睿智明白的,能够看清其中的事情。只是张夫人毕竟是去了,就算得将军一生笃爱,也是无法与郡主您一样,可以陪在将军身边了,所以郡主可以放宽了心。” 新月还是摇头“夫人应该不只是与我谈什么嫁入江家的事情的吧” 罗氏若有所思,看着新月也是欲言又止,她见新月提起,也就不好继续隐瞒了,于是站了起来,双手揪着自己的裙子,好像要给新月跪下,但是好像一时又拉不下脸面来。 新月就这么看着她,颦儿却拉住了罗氏“夫人,我们姑娘是个晚辈,您这样不是折她的寿吗?”说着,颦儿扶着罗氏又坐了下来。 “妾身只是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有人真的又有成为将军的妻子了。”罗氏垂着手,眼神有些落寞,但是更多的是欣慰“郡主,我只是想来拜托郡主您,照顾好将军和枫儿的。” “我对你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听说你照顾的他们父子很好。对将军,也是十分上心的,要说这么多年,真的最有可能,成为替代张夫人,照顾将军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可是…”新月没再继续说,这毕竟是罗氏心底深处,最痛的地方。 罗氏听了以后,没有新月想的伤心,而是淡淡的一笑,只是笑里的苦涩,还不如不笑“郡主啊,你还真的是个年轻的女子。我听说,你是与豫小王爷和离过的?” “我与谁和离不重要。”新月一时拿不准罗氏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是想要戳郡主您的痛楚,只是看来是我想错了,您与豫小王爷的那段因缘,我本以为,您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应该能懂得,不过郡主好像,只是因为心中委屈,而并不是因为对豫小王爷失望绝情了,才抽身而归的。说到底,您应该,从未爱过豫小王爷吧。” “我与豫小王爷,自小…”新月顿了顿,想要反驳,最后却点了点头“是,我们二人,从未爱过彼此。所以,我并不懂夫人您,再坚持什么。您的孩子,也不是将军的错,这么多年,若不是您避着将军,应该还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罗氏依然是那让人心疼的笑着,问“听郡主这口气,是也问过将军的意思了?” 新月垂眉“是啊,你们都是这么的让人闷得慌。” 罗氏见新月因为心中憋闷,勺子都丢开了,跟刚才那端庄大气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我与将军,本来就无什么情啊,爱啊可言。当年,兵曹征兵,我们的父亲,当时就是征兵被征走后,再无音讯。按照大聖律,还有我的哥哥也是我们罗家唯一的儿子,所以并不用再去服兵役,只是,哥哥却听说,这次征兵的驻地,就是我父亲当年去的地方,所以哥哥就抱着打听父亲消息,外加可以获得粮饷,照顾母亲与我的念头,入了您安宣候,虎威大将军的麾下,听说,那是您的父亲?” “恩,正是家父。”新月点头。 “后来,哥哥在营中,遇到了将军。 哥哥说他遇见了一位很像贵公子的男子,但好像是因为家道中落,才会入伍争功名的,他要好好的帮助这位把“不让父亲失望”挂在嘴边的“公子哥”,之后二人成了朋友。 哥哥就是这么会照顾人。 将军后来才知道,老侯爷为了保他,他所在的队中,一百名兵士,除了哥哥外,都是老侯爷安排的人。 根本就不需要哥哥,为他舍身。 哥哥临终前,发现了将军的不同,将军同我说,哥哥去的很放心,而将军也说自己,要做好让哥哥放心的事情,于是他也按照约定,好好照顾了我的母亲,最后,他也想要照顾好我。可是,他并没有做到。”罗氏眼睛一红,想来,还是因为那个早夭的孩子而伤心。 “夫人,这也不是,将军的错啊?”新月不知道这心结是怎么起的,但确实不能,最起码不能全都怪江扬。 “没有怪他,我也没怪他。”罗氏说出了隐藏心中多年的话“我当年,一见这位落魄的贵公子,就将一颗心许给了他。 甚至还傻乎乎的想,他或许有着显赫的家世的时候,我配不上,可是他现在落魄了,我可以陪着他一起吃苦。 可是我把这个念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他的时候。 他说,他说“我不愿意,不愿意你跟着我吃苦。我答应给你的哥哥,我就是死,也会给你们母女好日子过的。” 您听听这话,他是将我与母亲过得好,当做与他性命一样重要的事情。 所以,当我失去孩子后,我想的不是,我该怎么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 而是将军,看到这么痛苦的我,该有多内疚。 所以这些年,我尽量不让他看见我,也做出一副不肯放下的样子。 这样,他就觉得,可以继续照顾我,觉得会经过他的照顾,我过得好,也终有一日,会觉得,报答了我哥哥的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罗氏流了泪。 “你只是不想让他愧疚,就让他,背上更重的,“照顾你”的担子。我实在说不出,这是个好办法。”新月不太认同这样的做法“这样,你们两个人都是苦的。” “都已经这么过来了,而且…”罗氏没有说完,而是捻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后背前胸都震荡了几下,随后,她皱着眉,很是痛苦的擦了擦嘴,新月见她的唇色立刻就发白了,额头也冒了汗。 “事已至此,夫人,您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新月见罗氏如此,绝不是一日之病了,自己再劝的话,本人不听,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她打算私下里把这个事,告诉江扬。 “我在这里打扰郡主许久了吧,群主在前面肯定很忙吧。”罗氏擦了擦眼睛,眼睛因为哭而红肿,脸色也不好看。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不过刚才夫人进来,倒是让我想起了,我还在豫王府的时候,豫小王爷的那个妾室,来拜见我的样子。”新月在罗氏的眼睛里,看到了期盼,是期盼,可以多了解新月的目光,于是心悦主动地同她说起了自己的事。 过了没多久,新月就把自己之前的事情与她说清楚了,看得出来罗氏听到新月的遭遇,还是很气愤“一个妾室,竟然如此的张扬?” “夫人,那个萧夫人,也是豫小王爷命里注定要照顾的人。因为无缘得见张夫人,不知道她是如何对你的,也可能没有张夫人的气度。但我也不是不可容忍的人。若是那萧氏,如同夫人您一样,谁也不愿意离了正头的夫妻,再到别人的家里去。”新月说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一阵愤懑的。 罗氏却摇了摇头“郡主你,还是因为不够在乎,所以放手的如此洒脱。你觉得委屈,处处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我不是说郡主您自私,而是爱一个人,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对方的角度想事情,您觉得不满,觉得委屈。就大方求去,彻底的断了自己,留在对方身边的念头,同时还好好地教训了那个萧氏一顿,可见郡主你,实在还是个小孩子呢。”罗氏端起一边的茶,慢慢得喝了一口。 “或许确实如夫人所说吧。我与豫小王爷,从小到大也见过面。或许也有几分感情,但是更多的是表哥和表妹的心思,至于男女之事…”新月顿了顿之后笑了“想来确实是没有缘分。不过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夫人,您也放宽心,好好的保养身子,陪在江将军身边。你想让他,通过照顾你,从而让心里好受,前提是你要有人给他照顾啊。” “生死有命,我岂能与命运相斗?”说到这里,罗氏有些悲观。 “夫人,您看我,不也是与命运斗争了一番,才有了如今的天地。我命由我,既然这命属于我,那我就一定要把它过好,才不算辜负自己。”新月伸手拉了拉罗氏的手,她的手很凉,应该是血气弱的原因,新月想着等回去了,一定给她送几颗上好的人参。 送走了罗氏,新月拿起勺子。想继续喝自己的粥,却顺便看了一眼时辰,于是站了起来,却因为起得猛,眼前一黑有些没站稳。 颦儿赶紧上前扶住她“姑娘,你别着急啊。”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前面还有一大堆事,快叫了翡儿,我们走。”说着,新月健步如飞,颦儿一阵小跑才能跟上。终于在一堆等着她批条子的婆子侍从的目送下,走到了昨日的小房间前“我有些事情耽搁了,耽误大家的时间,给大家致歉了,来,进来吧。” 众人见新月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因为迟到这件小事给大家道歉,又想起新月的态度,还有她做事不拖拉的利落,所以对她的印象和评价又好了一层。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前院就有人来传话,就让新月不要四处走动,想来传旨的宫人已经到了,新月还并不是江家的人,自然不能去堂上领旨谢恩,但若是四处走动,被人看见的话,也是大不敬。所以陈氏才会让人传话来。 新月本来就很忙,没空出去闲逛,刚来传话的人说了句陈夫人有心了,也就继续忙自己的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新月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容昭的国丧不过才跨年,甚至连十个月都还没有满,敲锣打鼓的声音就这样的迫不及待,不过这也不能怪江家,这毕竟是一个家族最荣耀的时候,也是对江扬这一生所做的功业的肯定。 新月想起刚才罗氏说的,江扬参军以后常把“不让父亲失望”“振兴家业”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上。如今他确实也做到了,光宗耀祖这四个字。 赞满了墨的笔,在细净的白纸上游走,新月每一个字写的都非常用心,最后在落款数写上自己的名字,拿出印信盖上,最后分做一次两份,递给了眼前的嬷嬷,那嬷嬷福了福身“多谢郡主。” 后面的那个嬷嬷却挤了上来,对前面的嬷嬷说道“可不能再叫郡主啊,过不了多久啊,就是我们的侯夫人了。” 新月皱了皱眉,看着这个多舌的嬷嬷,沉下了脸来。 颦儿立刻会意开口道“嬷嬷还请自重,乱说话,是要挨板子受惩罚。” “奴婢可没有乱说,刚才圣旨上都说了,陛下亲自为新月郡主和我们侯爷,赐婚了呢。”那嬷嬷,以为新月会很高兴,可是却见坐在那里的她,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一些阴沉,于是试着开口道“真的是恭,恭喜郡主您了。” “来,嬷嬷,到您了。您为何是来支银子?”新月语调依旧,抬起头来看着那多嘴的嬷嬷,也是一切如旧。 这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事情,而且也无力改变,现在圣旨下来,以后悔婚的话,她有点儿不确信,江扬肯不肯冒着违背圣旨的罪名去做。 第135章:接替(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的忧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太后病重,眼见就要薨逝,这是整个江家最大的靠山,如今,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和江扬这些年的功劳和苦劳,封他为侯。 所谓一门三侯,他们江家。确实已经走到了钟鸣鼎食的极贵之巅。 只是巅峰过后便是下坡路,或许当今陛下,还因为信任自己的舅舅,不会对江家做些什么,并且继续的倚重,可是,当今陛下,这还是极看重自己的儿子,并且一定会为他,做点儿什么的。 就像当年,他敲打豫王府上下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江扬如果抗旨,拒绝娶了自己,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引起陛下的注意,江家由此走上下坡路,也未可知。 思虑再三,新月放下自己手里的笔,抬头看着正在等着条子的管家,问“江将军在何处?” “在前厅,前院来了好些拜会的人,老侯爷,大人和将军都在前面待客。”管家刚刚就在前厅上过来的,所以知道江扬的动向。 “那劳烦管家替我传个话,说我想见将军,就在这个房间里。”新月给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立刻送出袖中的碎银子。 “是,奴才这就去办。”管家接了赏银,拿着新月给的批条,很是开心的去前面传话。 新月招了招手,正在排队的人都过来,她想快点儿办完这里的事。 管家在前厅找到江扬的时候,江扬正在与前来恭贺的两个大人说话,一听管家说新月要见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坐在左边的那个大人立刻开口道“听旨意上说,江将军即将迎娶陛下的外甥女新月郡主,听说这新月郡主,既有其母宜宁长公主之美貌,又有她姑母豫王世子妃之贤明,能得如此之佳人,真的是恭喜江将军您啊。” 坐在右边的那位大人附和道“张大人,江将军此时应该叫做江侯爷了。江侯爷未及四十便封侯,就连有开国之功的茂德侯,封侯时,也已经有三十八岁了,这么说来,江将军是我大聖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封侯之人啊。” “家父尚在,在下之上还有家兄,两位大人还是继续称呼我的官位即可。”江扬说了这一会儿话,还真是有些累了,他站了起来,拒身对两个大人说道“后府还有些事情,就没有办法在这里陪两位大人了,两位大人自便,来人,好好陪着两位大人。” “是,将军定是忙,请…”说着,两个大人也就笑着走开了。 江扬转身正要往后堂去,江老侯爷伸手“江扬,你来。” “是”江扬看了一眼后堂的路,转身走向自己的父亲。 江老侯爷指着正和他说话的人说道“扬儿,这是豫王二子,长尉寺太常容佑。” “见过大人,大人这是刚从衙门过来?”江家与容佑的夫人柏氏有些亲,柏氏的母亲,庄老夫人的亲妹妹,也就是说,柏氏是江扬的表姐。而柏家,正是新月祖母的家族。 “是,临从东都回金陵的时候,家父就有交代,说自锦城一役上,江老侯爷和江将军就与家父互为依靠,共克敌军,要在下回到金陵,就来拜访。如此昨日在下刚到金陵,就听说了江家的大喜事。所以,今日一早就过来了。”容佑四十五岁上下,与江赞差不多年岁,之前一直在东都做官,今年升官入金陵,也算是第一次与金陵的世家之间走动。 “豫王爷有心了,他回东都时,身体就有些不适,如今身体如何了?” “经过大半年的调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家父也有了些年纪了,再仔细的养着,还是…”说道豫王的身体,容佑目色有些黯然,江家父子二人立刻安抚了一番。 与容佑聊了一会后,江老侯爷见江扬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容佑并不是什么心思细密的人,并没有发现,所以二人送走容佑后,江老侯爷又叫住了脚步有些匆匆的江扬。 “扬儿,你来”说着,江老侯爷往后堂走去。 江扬又看了一眼去找新月的路,只得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了后堂。 “父亲”江扬掬手,对着江老侯爷一礼。 “怎么如此心不在焉?”江老侯爷也没有拖时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是,儿子确实有些不专心。只是因为刚才新月派人传话来,说要见儿子。”江扬也是实话实说。 “如此,你就乱了分寸?”江老侯爷也算是见过江扬在战场上的样子,在锦城的时候,就算是已经知道太子已经身亡,军心大乱,但江扬还是淡然自处,最后还是得胜而归。 如此,竟然会因为一个女子等着他,他就有些慌了。 “是,儿子知错。”说着,江扬拘身一礼。 “去吧”江老侯爷觉得现在把他拘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于是就先让江扬去见新月。 走了两步,江扬又折了回来,江老侯爷看了儿子一眼,问“你还有什么事?” “父亲,儿子想问一下,我与新月郡主的婚事的事情。” 江老侯爷低头沉思了片刻,问“你真的会娶她?” 江扬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父亲,看出了什么,于是尝试的说道“旨意都已经下来了,自然是要重视起来。”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愿意娶她?”江老侯爷又问了一遍。 江扬心下一沉,说了心里话“她是,目前最适合儿子的夫人。” “只是个合适?”江老侯爷眼下一沉,疑惑的问。 “是,儿子在母亲和大嫂的撮合下,与新月郡主接触了几次。她才貌双全,心地善良。会打理家事,照顾孩子,伺候夫君,还会骑马打猎,是个非常适合做正妻的人。”江扬这么说,对新月的评价很高的。 “上一个,只把她当做正妻的人,有了个什么结果,你又不是没看见。”江老侯爷看着自己始终是没有看透新月的儿子,忍不住的提示道。 “她难道,还敢再来一次?”江扬没有听出江老侯爷话语中的规劝,反而不信新月还有什么花样可做。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她可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说着,江老侯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婚事的事,你与你母亲去商量吧,她盼这一天,盼望许久了。” 第136章:破裂(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在纸张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后,顺着离开的嬷嬷,看向门外,始终没有看到江扬进来。 颦儿为新月续了茶,见新月依然看着门外,开口道“姑娘,到午饭时间了,咱们用饭吧。” “上午的事情也都忙完了,下午再去清点买来的东西也不迟,咱们回院子里用午饭吧。”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刚刚和翡儿颦儿走出房间,就见江扬脚步极快,好似在小跑似的走了过来。 “将军?您怎么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新月看着离自己两步外的江扬,奇怪的问。 “你不是让管家来找我,说有话对我说?” “是啊,不过前面肯定很忙,您大可以忙完了再来找我啊。”新月引着江扬,转身进到了房间中。 江扬刚才不敢松懈,真的是一阵小跑过来的,不过他常年行军,这点路对他算不了什么,这会坐在新月的旁边,脸不红气不喘。 颦儿上了茶,看了二人一眼,对新月说“奴婢先下去了。” “去吩咐王嬷嬷她们吧,我回院子用饭。”新月说完,颦儿和翡儿一起出去了。 这不大的屋中,只有新月和江扬两个人,新月盯着江扬看了一会,然后开口“将军,这次下来的,可不是太后的懿旨或者是口谕,而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圣旨,您,有何对策呢?” “对策?”江扬皱眉“你找我来是问这个的?” “是”新月点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当时在上清宫说好的,您来阻止发明旨这样的事情。我来尽力配合您。如此,倒是您先食言了。” “新月,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啊。”江扬没想到新月要说的是这件事。 新月见他并没有掺假的眼神,叹了一口气“那您有试着,阻止过吗?” “我…”江扬一时被新月问住了“我从未听陛下说过,会突然赐婚。” “您还没回答我。”新月直直的看着江扬,江扬被看的有些心虚“我,我以为这次并不会…” “您的封侯诏书,和我们的赐婚诏书,是两张诏书,一并赐婚的,是北府的怜心小姐,您说,陛下这个旨意,是什么意思?”新月见江扬在给自己兜圈子,那自己也就绕着圈子,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吧。 “封侯诏书是大事,也是国事,赐婚的话应该只是家事吧。”江扬自然看明白了,这两封诏书的意思。 “如果您的封侯诏书上,写上我们赐婚的事,那么这件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以后您的后嗣子孙,在每一次祭拜您的时候,都会看一遍这个圣旨上,没能做数的婚事。所以陛下应该看出来,我们两个为什么突然走的这么近,所以这件事情等,太后的事情一了,如果您主动去陛下面前陈情,你为二人婚事作罢,那么我们还有回头路可言。” “但那也是许久以后的事情。我有一事想问你…” “将军,我的回答是不行。我不会再嫁于任何人为妻,您当然也不可。”新月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 “为什么?难道我不好?”江扬站了起来,有些被打击。 “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您并不喜欢我。”新月回答的略显有些任性,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出来,最好的说辞。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非得要喜欢嘛?”江扬大声的说道。 “那我来问您,如果张夫人现在死而复生,要回到您的身边,你现在还会要娶我吗?”新月也随着他抬高了声音。 “所有的问题,我们之所以,能够现在在这里面对面,都是因为我的夫人去世了。她如果活着,我们就不会弄这么一摊。江枫也会有他的母亲陪伴,你虽然是过着,你想要过的那种自由的生活。” “看来将军您很明白嘛。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有妻子的人在一起。您的妻子无论活着还是死了,他依然都在您的心里。你刚才说没有爱就不能过日子了吗?是的,没有爱是不行。我们虽然可以各取所需,我为您照顾后府的家事,您给我遮风挡雨。可是,如果我在风雨的中心,您肯定不会,第一个就想到把我救出来。因为您不爱我,所以你没有办法真的舍弃自己,来照顾我。容旭,他还是教了我一些道理的,那就是,我既然不爱你,你对我没用的时候,我给你吃一口饭,都觉得是可惜的。虽然我知道您,与他又有不同。只是,我们不可能会是一个和睦的家庭,我们到最后可能,连您最想要的平静,都不一定会有。” “那你有爱的人?你如果只是想要一个爱你的人,那么晋王,晋王早就可以成为你的丈夫了吧。”江扬突然想到,那个总是在新月身边打转的容映,新月我是说自己需要一个爱自己的人吗?那他只需要接受容映就好了呀? “当然,也要我喜欢他才行。因为喜欢,我才愿意全心全意的付出。我想与你说件事。当年我要容旭和离的时候,豫王跟我说了这么一件事,他说,其实我是豫王府的保命符。因为太后和陛下不忍心我如同我的母亲一样年轻守寡,所以才停下了,整理豫王府的手。可是当我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的出手而去了。因为我不在乎,不在乎豫王府是兴盛还是衰落,我只把他当做一个困住了我脚步的地方。如果你也想做那个困住我的地方,如今圣旨下了,我自然没有能力去抗旨,我可能会顺从,成为您所需要的那种妻子。但是,你也是一个狩猎之人,知道一个被团团包围的猎物,做困兽之斗的话,那也是报了玉石俱焚的决心的。其实我徐新月,没有你们看上去的那么的聪明,得体,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是谁的女儿,你是从军以来,就出跟在我父亲的麾下,你也见识过我的哥哥,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徐家人,会怎么样。” 困兽之斗,曾经是新月的父亲最擅长做的战术。 在战事胶着,自己处于下风的时候,他会把士兵分成小股,而他们所迎战的敌人可能是他们的数倍,这些士兵,深入敌军之中,自然立刻会被团团围住,紧接着,这群士兵就会做困兽之斗,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以生命为代价做奋力一搏的时候,一定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所以,在徐将军十几年的战争生涯里,大多都是以少敌多的精彩之战。 新月自然是没有能力只会这么一场大的战役。但是她这话有一个另外的含义,那就是她愿意为了挣脱束缚住她的牢笼,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江扬心尖一惊,随后垂下眼眸“我比你大了十岁,有过一个深爱之人,还有一个儿子。我如果再爱你的话,是对你不公平的。因为即便是我再喜欢你,我的心里都会有她的痕迹。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她去世十多年了,依然独自一人。我一开始也跟你说了,我心间的火焰已经燃烧干净,我是没有办法再给你什么爱情了。但是我绝对会照顾好你的,你说我不会去暴风的中间去救你,其实你看错我了。我是会去救你的,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要有爱,才能依存,除了所谓的爱情,还有亲情,所有的爱情最后转化为这些感情。你是徐大哥的女儿,我又娶你为妻,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 “你总是在照顾别人。可是你看看,你最后照顾好了谁?你说要照顾你最爱的女人,可是她去世了。你说要照顾罗夫人,可是罗夫人,您真的照顾好了吗?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心,还有能力。而是孤木难支,我根本不想让您来照顾我。我只相信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与其自己孤苦一生,而且你自己也说,我是你以后能够选择的最好的了。”江扬虽然没有办法让自己敞开心扉,真的爱上新月,可是他真的有信心可以照顾好新月。 “我相信过别人。也依赖过容旭,可是您看结果呢?”新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江扬也看清了她额间的伤疤,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伤疤就是伤疤,它永远都存在在那个地方。 新月接着说“就如同您说已经没有办法再爱另一个人了,我也没有,再相信别人了。如此,我们算是互相扯平了。江将军,圣旨已经下来了,这件事情已经是我们两个人要共同面对的了。我想你应该思虑万千,毕竟抗旨对于您来说不是一件小事,这样吧,等太后去世了以后,这与你们家老太太和嫂夫人,我就不来往了,您可以把脏水倒在我的身上,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请求退婚的。” “这可是你的名节大事,你宁可毁了名节,也不嫁给我?”江扬不可置信的时问。 “嗯,我不愿意。”新月笃定的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用饭。用过饭,下午还有事情要忙。” 说完以后,新月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出房门,却看前院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他们一看见新月出来,就立刻鸟作兽散,离开了院子。但是新月知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自己与江扬吵架的事情,这全府上下都会知道。 于是她思虑了一下,翡儿站在一边,新月看了她一眼,但是翡儿却没有读懂新月的意思,上前来问道“姑娘,您有些出汗,没事吗?” 新月皱了皱眉,心下一横,双眼一翻,随后倒在了地上。 她摔在地上的时候,只是看扬起的尘土,就知道他是实打实的摔在了石板上。这个举动可是吓坏了翡儿,她立刻蹲在了地上,知道新月的头受过伤,所以不敢摇晃,只是拉着她的胳膊“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翡儿的喊叫声,传到了还在房间里坐着的江扬的耳朵里,他正在思考要怎么办时,就听见了翡儿的求救声,于是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就看见新月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失去了意识。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江扬蹲在地上,手放在新月的鼻子下面,见她的呼吸一长一短,很是不正常。 “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刚刚从门里出来,还好好的,可是就走了一步路,突然就倒在了地上,青石板这么坚硬,摔在上面肯定很疼,可是我们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翡儿消极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江扬,江扬心下一沉,暗觉不好,一把把新月抱了起来,发现她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立刻喊到“来人,快传太医。” 听到声音,院里院外的仆从都跑了进来,江扬的侍从一听江扬的吩咐,一阵小跑离开了院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而江扬一刻不停的抱着新月,往最近的房子去,新月刚才所在的那个小屋子是没有床的,江扬抱着她往外院的客房去,刚刚走出院子,就惊动了陈氏,粗略一问,在看江扬怀里,脸色发白的新月,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就算是太医来,也要一会儿,去前面街上的济世堂,请那里的大夫快一些。” 陈氏吩咐完,立刻有仆从去办。而江扬已经把新月放在了床上。 这里是北边院子的一处客房,这几日会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家里的客房都收拾过,他们来的这一间也是刚刚收拾完,江扬把新月放在了床上,他是略懂一些医术的,不过也仅限于处理外伤什么的,他翻了翻新月的眼皮,却见白眼珠比黑眼球多,这也是不好的证照,于是他立刻催促道“大夫,大夫呢?” “扬弟,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不相干的人都先出去,新月是女眷,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方便。她的丫鬟呢?”陈氏看着这屋子被围的水泄不通,最后在床脚边,看见了新月片刻不离的丫鬟翡儿。 翡儿实在是吓坏了,因为江扬抱着新月,所以她挤不到新月身前去。只能一只手抓着新月的脚,这样仿佛才能安心一些。 第137章:破裂(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哭什么?”陈氏有些生气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翡儿。 翡儿跟在新月身边也算是见过世面,她一边守着新月,一边对陈氏说道“夫人,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你好好的说说,你们家姑娘可有什么病征,比如说一有什么就会晕厥过去或者是受了什么伤?”陈氏也是急的一头疙瘩,这可是当今陛下的外甥女,太后的亲外孙女,这如果在他们江家出了什么事的话,这该如何交代? “没见过们姑娘有什么病,只是在几个月之前,我们姑娘坠马摔断过…”翡儿说着,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中,新月的脚动了动,等她有所感觉的时候,想到新月刚才在晕倒前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继续说道“只是那次摔伤,我们姑娘就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她摔伤过的事,我是知道的,但她不是都已经养好了,而且前几天还与我们一起打猎,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是,那日打猎后,姑娘并没有什么不适啊”翡儿这会已经安下心来了,因为她觉得新月的体温正常,身体柔软,腹部的呼吸也是很是均匀,显然,是在装的。 “大夫,大夫来了。”说着,陈氏的贴身侍女引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大夫。大夫脚步不慢,不敢耽误片刻,走到了新月的床边。 把脉的时候,屋里十分安静,生怕有什么杂声打扰了大夫的诊治。 新月也觉得手腕一凉,似有什么布料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随后是大夫的手指。 片刻,大夫总算是松开了新月的手腕,陈氏立刻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了?” “这位姑娘情绪翻动,惊悸忧思的很,这位姑娘,刚才是不是情绪激动,悲喜交加过?” “刚才…”翡儿看了一眼江扬,没有在说话。 江扬点头,低声对自己的嫂子陈氏说道“刚才,我与新月说起了她哥哥的事情,出门时,她就有些心绪恍惚,所以…” 陈氏听后了然,还是暗暗地骂道“你这好端端的,这么跟她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受得住,应该先说好消息,再缓缓告诉她哥嫂的事情。” 了解过情况后,陈氏对大夫点了点头,问“这位姑娘,没有什么事吧?” “是,她忧思过度,现在应该是疲倦交加,应该有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说是晕过去了,不如是太过疲倦,昏睡了过去,让小的给这位姑娘开几幅药,让姑娘喝了以后,好好地休息,不要在忧思,静养几日,就能恢复精神了。” “可是她这么昏睡着,也不是办法,刚才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江扬想起新月刚才的样子,确实有些后怕。 “那小的给姑娘针灸几下,让她尽量快的恢复精神和元气。”说着,这位大夫就掏出了药箱中的针灸包,新月眼睫微动,翡儿也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说话间,新月还是没能忍住,皱了皱眉,然后新月感觉刚才头晕的感觉,确实是有所缓解,气也顺了不少,看来这个大夫,也不全是庸医,把了把脉就可以号准了新月的症结。她确实有多思多想的毛病,李郎中在的时候,也说新月如果总是这样的话,年纪大一些容易头晕头疼,严重些还有可能会脾气大改,暴躁易怒。 但是新月想到这个,还是在心里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她倒是想要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她想要少想一点事,都不行。 想着,新月实在是没忍住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倒也是正是时候了,她的睫毛动了动,大夫立刻撤了针,对陈氏和江扬说“醒了,没什么大碍了。” 大夫去外间开药,新月咳嗽了两声,然后睁开了眼睛,悠悠转醒,翡儿立刻上前“姑娘,您是醒过了吗?” 新月与翡儿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新月点点头“恩,我没事,就是刚才一时间没能喘得上气来。” 说着,新月捂着自己的胸口,抬眉看着陈氏和江扬,想要起来,却被陈氏按住“好姑娘,快别起了,身上不舒服也不说。让你在我们家中累的晕过去了,这,这真的是我的错处啊。” “夫人,是新月瞒着您了。因为我哥哥的事情,总是悬而未决,我这几日,是夙夜难寐。但想到夫人好心带我见识见识世面,沟通一下关系,我也是太心切了,所以才过来了。倒是让夫人您担心了。” “你哥哥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焦心了,事情总会解决的,而且你哥哥…”陈氏见新月说话得体,拖着病弱之态,还是这般客气忍耐,她本来就很中意新月,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安抚了一番新月后,就让她好好休息。 陈氏出去后,新月松了一口气的看了一眼颦儿,道“吓坏了吧。” “奴婢还好”翡儿一直在用眼神提醒新月,新月早就意识到江扬还在,于是对她说“你去跟王嬷嬷,颦儿说一声我没事,还有让她们准备准备,咱们明日就回去了。” “是,是”翡儿看了新月一眼,也就出去了。 “你是装病?”江扬见新月醒了,什么都知道,显然刚才就听到了自己与大嫂说的话。 新月点头“是啊,我装的。还有,摔死我了。” 说着,新月搂着自己摔疼的肩膀“将军可有跌打损伤的药水,我摔到肩了。” “你倒是会找人要,我营里的跌打药水,是几大营公认的好用,你洗过澡抹上,第二日就会没事的。我一会就让人给你送去。”说着,江扬看着新月稍微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新月看到他笑,就气不打一处来“看吧,您若是心里有我,肯定是因为我疼,而比我更疼,而不是在这里嘲笑我。” “就算是再爱你的人,见你就为了装病躲懒,而摔伤胳膊的样子,也是会忍不住笑的。”江扬坐在了新月的床边,见她确实是疼的厉害,不住的用手揉,伸手按住了她的左肩“你的逆着皮肉的走向揉,才会让血流通而过。” 第138章:破裂(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感觉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她侧头一看,见江扬正低着头,给自己揉着肩膀。 他的手很是有力,新月先是觉得一阵疼痛,随后是得以缓解的轻松,新月想要抗拒,却被江扬按住,不让她动弹,见挣扎不得,也就低下了头,不在说话。 “新月…”片刻,江扬叫新月的名字。 新月才抬起头来,看向江扬,江扬此时眼神一片坦然,而后又有一些别样的神色,他看向新月,新月也等着他说话,二人一时还有些沉默。 片刻,江扬才开口“你就不能,傻一点吗?” “你刚才不还说我傻?”新月的头发从她的耳后垂下,可能是因为刚才躺着的原因,所以头发就松散了下来,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粉色。 “恩,你刚才确实挺傻的。”说着,江扬笑了起来,但是放在新月肩上的手已经拿来了“揉太久不好,等晚上休息的时候,用药酒揉一揉就会好的。” 新月点头,对江扬说“我想要回去了。” “恩,明日我就派人去送你。”江扬从新月晕倒就知道,她现在不想待在江家了,所以才会如此的。 “刚才的事情…”新月觉得刚才两个人都有些冲动,所以聊的有些过界了。 江扬开口道“就按你所说的做吧,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痴想了。你今年才双十年纪,还未生儿育女,何必与我这样的心死之人,搅合在一起。” 说着,新月发现江扬的眼神有些黯然,虽然只是淡淡的,但还是不容忽视。 江扬在面对新月的时候,本能的有些退缩,因为他从心里,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与新月有并肩而立的时候。 江扬站了起来,想要送新月离开,却被新月拽住了袖子,江扬低头,看着新月那双晶亮的样子,点了点头“恩,我知道。” 新月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松开了江扬的袖子,江扬也如愿走了出去。 江扬走后,一直在门外等着的王嬷嬷和颦儿等人,就立刻涌了进来,看着新月安然无恙,还有刚才翡儿的提前通知,才确认她是真的没什么事。 王嬷嬷走上前,见新月好似在想什么,于是并没有打扰她,而是伸手把新月刚才散下来的那缕头发,别再耳后,从新固定在了簪子后面,新月觉得发间一紧,才抬起头来,看为自己整理头发的人是王嬷嬷,新月笑了笑“嬷嬷,咱们要准备离开了。” 王嬷嬷点点头“恩,奴婢知道了。” “走之前,我们先去侯府一趟,今日我惩处我哥哥的旨意也下来了,我先去找他们”新月想起安宣侯府的事,真的是有一阵头晕,随后王嬷嬷扶着新月从床上站起来,往他们院子里去。 刚刚走到门口,新月见陈氏匆匆从一边的走廊上走过去,慌忙程度都没有看见新月,所以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一看,好像和府上下的人都在往前院去。 新月沉思片刻,道“想来是镇北侯不好了。” “镇北侯?那可是江家的根本啊”新月听王嬷嬷这么说,看向她道“嬷嬷,你也是,老了啊。” 说着,新月整理好了衣服和头发,单手扶着颦儿,二人往前厅去了。 到了前厅,江老侯爷,庄老夫人和江扬已经在了,陈氏像是出去了,与新月一起进来后,想对新月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因为别的事情更加紧急,于是几步走上了前厅,对着庄老夫人点了点头。 庄老夫人见事情已经确定了,然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江老侯爷四下看了看,问“赞儿呢?赞儿还没有回来吗?” “大爷来信了,说直接去镇北侯府了。” “好,走,我们也走。大儿媳,家里的事情先放一放,去北府吧。”说着,江老侯爷难掩痛色,几步走出了前厅,见新月从旁侍立,但也仅仅是给了她一个眼神后,便错身离去了。 新月自然是知道了发生什么,才会如此淡定,庄老夫人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新月,你一个还病着的人,怎么出来了。” “我是来向老夫人您辞行的,但见府里好像是有了大事?” “好孩子,你病了自然要好好回去修养,我让人用府里的大马车送你回去。北府的老侯爷一刻钟前咽了气,我们急着去看,就不送你了,好好修养着。” “是”新月见事情果然如此,于是目送着脚步匆匆的江家人离去了。 “你今日就要离去吗?”陈氏听到了新月与庄老夫人的对话,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本打算明日离开,可是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给夫人您帮忙,所以也就不打扰,准备离去了。”新月对陈氏解释道。 “那好,你先回去好好养着,我抽空会去看你。”陈氏也有些匆忙,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于是就让身边的婆子引着新月,好好的把她送上了马车。 新月谢绝了江家的马车,因为她看现在时候还早,要去侯府一趟。 徐新泰今日一早已经被放了出来,新月也是刚才听江扬说才知道,不然她肯定一早就过来了。 安宣侯府,立府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年,是新月的高祖父徐略所得。徐家本是张皇后的家臣,随着张皇后一起出兵,最后得以建功立业,是大聖的开国功臣之一,又因为辅佐张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宗登基有功,赏赐给了现在的府邸。 从立府以来,一直兴盛至今,到现在徐新泰这一辈,已经是第五代了,如今才第一次迎来现在的局面,门可罗雀,破败不堪。 奉旨来封府的人,刚刚离开,而看守的侍卫还没有来,新月刚刚到了门口,看着管家一脸惊恐的站在门边,可以想象刚才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新月几步走上前,那老管家看到新月,一时没忍住,流下了眼泪“姑娘,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我大哥大嫂怎么样?”新月见前门已经封闭了,而管家也是得了消息,在这里等她,想来是有门道,让新月进去的。 “姑娘,还是跟我进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不过咱们现在不能走正门,陛下的旨意里写的很清楚,只留一扇小门,由必要的人员出入,刚才来传旨的人也说了,允许您进来一次,也就只能来一次。您快些进去吧,晚了,我怕侯爷会有什么不妥。”新月一边被管家拉着往里面走,一边听他说道,想来是徐新泰一时接受不了,正在府里发脾气。 新月从小门里进去,她在这府里没住几年,但是这小门她还是第一次见,新月也只能弯着腰,才能从其中走过。 陛下是真的厌弃了徐新泰,如此旨意真的是羞辱至极。 为父亲的早逝,徐新泰一心想要振兴,原本并没有衰落安宣侯府,这次又因为急于为父报仇,间接害死了陛下的爱子,当朝的太子殿下,陛下没有一刀杀了徐新泰,想来也是顾及了自己母亲的原因。 从小门进去,经过一条长长的路道,新月从一边的回廊走到了后院。 刚刚进后院门,曹大嫂嫂在这里等候多时,一把拉住了新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快去看看你大哥,他从邢司的监牢放出来,在前厅接了旨意,就往宗祠去了,现在把自己关在里面,谁都不许进去。快一个时辰了,没有任何动静。” 新月见曹大嫂嫂哭的快晕过去了,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到一边的石头上“你也要坚强啊,我先去看看哥哥,你看紧去收拾好两个孩子的东西,我一并将他们带出去。” “你要带走两个孩子?” “不然呢?在这里跟你们缺医少药的,你们大人还可以扛一扛,两个孩子万一病了,门口的侍卫又惯会踩高捧低,到时候,可怎么办?你赶紧给你娘家写信,我给你带出去。我不便照顾敏聪,但我会把敏慧带在身边,哥哥就劳烦你照顾,我待不了太久,侍卫来的话,我们都出不去了。我先去看看大哥,你快些去准备。”新月见曹大嫂嫂眼中有了光芒,想来正在竭力的为自己两个孩子着想。 新月从曹大嫂嫂处过来,快步的往祠堂走去,徐新泰此时一定是又急又怒,羞愤异常,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傻事。 等新月走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她发现,徐新泰正在等他,听曹大嫂嫂说,紧闭的门,此时也已经打开了。 只见徐新泰背对着门,面对着满堂的牌位跪的规规整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听见新月的脚步声,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 这么平淡的话,立刻让新月懵了,她快步走上前,拉着徐新泰的胳膊,大声的说道“你干脆大闹一场算了,这样颓废失措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只见徐新泰,胡子拉碴,头发也很是凌乱,双眼通红,含有泪色。而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脏兮兮的,前襟还破了一块,可以看见他的胸口。新月见此,心中一痛,眼泪也流了下来。 “你也跪下。”徐新泰从新月手里,夺回自己的胳膊,拍了拍一边的蒲团,让新月陪陪他。 新月稳了稳心思,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于是拘身,跪在了徐新泰的身边。 “新月你看,这里的牌子,最上面的那两个,是我们的高祖父徐略和高祖母。他是个孤儿,所以,其上再无亲族。他就从张皇后家中的一个,小小的喂马匠做起,为我们闯下了这么大的一番家业,如今都断送在我的手上了。”徐新泰说的很平静,这些话他应该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了,如此也只是把它们说出来而已。 “你想说什么?”新月听了半天,没有听出他的主旨“而且,这家还没有被你断送。我们的爵位还在,你还有后继者,敏聪还有无限的可能。陛下不会再重用你,还会有新的陛下。” “你,还真是轻飘飘啊。”徐新泰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话里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而是一种欣慰“被你,送去姑姑身边,真的是一件的很好的事情。这家里的人都倒了,还有你一个清醒着,支撑着。这家,确实如你说的,不会倒。” “我也不想去姑姑身边生活,是你,没有留我。我也可以与你一起,在这府里同甘共苦。如今,到了苦日子里,那我自然,要做到一个徐家人该做的。敏聪敏慧我把他们带走。你在府里,好好地待着。他们还小,不能如我们一样,那么早的,失去父亲和母亲。” 一说到二人的父母,徐新泰原本已经麻木的脸上,突然有了波动,他看向了新月,随后眼泪入柱,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我,我愧对我们的列祖列宗,更,更愧对太子殿下,他与咽气前,还一直,一直让我活着回来。新月,我害了太多的人,我,我对不起太多的人。这些愧疚感,无力感,已经彻底把我打倒,让我已经无法招架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样的折磨。你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可是,你说得对,敏慧和敏聪,比我们那时候,还要小。我,我们吃了什么苦,走到现在,我是绝对不允许,我的孩子,再走一遍。” 新月伸手,抱住了崩溃的徐新泰“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在丢下我了。不要在丢下我。” 徐新泰听后,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新月知道他不会做傻事了,但还是不放心,于是开解他道“我从江扬那里已经知道。他昨日进宫与你求情了,陛下也已经答应他和与你求情的大臣们,说先关你个两年左右,看看你的表现,然后会把你放在江扬的麾下,从头开始做起。这又是一个好机会。而且陛下的身体,也不太好了,你总不能,一直都被他忌惮吧。” “他毕竟是我们的舅舅。”徐新泰听了这消息,心里还是有些好转的。 第139章:破裂(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所以你这两年,一定要好好的表现。 就算是心里怨恨,难受也好好的忍着,陛下想着年纪渐长,心也软了,尤其是失去太子后,他不想在失去任何一位血亲,又想得到别人的祝福和称赞。 你可以静下心来,四时节气,都要写节表给陛下,好好反省自己的冲动和错误,多提一提母亲,还有太子对你的解救之恩。 我知道这些事情,你都不愿意做,你这性格,都会把这些埋在心里。即便是心里有愧,也只会默默地弥补。 可是你不说,没人知道,你若是不做,就可能永远没有再去弥补的机会,你一定要,想着敏慧和敏聪,还有嫂嫂,还有我,坚持的做下去。 这些事,我在外面也会做,做到你们能够被放出去的那天。”新月抱紧了徐新泰,就算是如今这个状况,但她还是久违的,在徐新泰身边找到了一丝安全感。两兄妹虽然一直不和,但心意还是有所想通的,徐新泰抱紧了新月,发现她也哭了,忍不住学着新月,伸手拍了拍她。 “答应我”新月急切的催促道。 徐新泰垂下头“恩,我答应你。” “还有,不要做傻事,如果心中实在悲愤的厉害,就来这祠堂,来擦这些牌位,直到把它们擦得蹭亮为止,如果还不行,就习武,练剑,让你的力气都耗光。” 二人聊了一会,管家从外面进来“姑娘,要走了。” 徐新泰看了看时间,因为有新月的陪伴,他的心情却是比刚才好多了,也有了一些打算,于是对新月说“你快些走吧。敏聪跟着你不方便,你把敏慧带在身边,就如同姑姑教导你一般,但不要,如姑姑一样,利用她。万一,我有什么不测的话。”徐新泰第一次伸手,拉了新月的手,新月觉得他的手心炙热,应该有了一些信心。 新月点点头“你记着,我们受了什么苦,绝对不要,再让他们两个再受一遍。” “你总说母亲软弱,我也这么觉得。你放心”说着,徐新泰站了起来,亲自送新月走出祠堂。 新月回望,徐新泰好似戾气也少了不少,新月有些想哭,却还是把眼泪忍下了。 沿着刚才来的路,新月往曹大嫂嫂的院子你去,还没走到门口,新月就听见了哭声,定睛一看,是曹大嫂嫂一手一个,拉着哭个不停的两个孩子,往院外走。 新月看着母子三人,心里一时有些软,不知要不要把两个孩子留下,毕竟只有两个大人在的地方,也只会愈加的想念。而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也是极大地伤害。 曹大嫂嫂看到了新月,新月往前走了一步,但曹大嫂嫂却本能的后退。新月也就顿住的脚步,让曹大嫂嫂自己领着两个孩子过来。 新月见他们哭喊着,敏聪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新月上前,抱住了敏聪,敏聪搂住了新月的脖子“姑姑,姑姑,我们要去哪里?娘不能跟着吗?” “我们去外祖家,我带你去找你捷舅舅,他明日就要离京,我带你去吃酒,见一见你舅妈,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不再我…不再是咱们两家最小的了。”说着,新月还是没忍住的哭了起来。 敏聪抱住了新月的脖子,把头搭在她的肩上,然后抽噎着点了点头“我要坐在舅舅的脖子上,去折树上的梅花枝。” “好,到时候让你舅舅带着你去折梅花。”敏聪还小,比较好哄,而敏慧,看见新月的一刻,就抱住了自己母亲的手,新月知道,敏慧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如今的敏慧,如自己当年一样大。 新月看向敏慧,而敏慧却把头埋在曹氏的衣裙之间,新月沉思了片刻道“你已经不是什么尊贵的侯府大小姐了。你要去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了。” “新月,你,你怎么能…”曹氏一脸不忍,却知道新月说的是,敏慧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我当年,也是从这里,被我的姑姑抱走的,我比你,现在失去的多多了。 那时,我还没有你高,但是我比你懂得的事情也多。 我懂我刚才告诉你的每一句话。我要去我姑姑的家中,我要把我的姑姑当做我的亲生母亲,我要谦让着比我还要大的表姐,谦让着比我小的表妹。 我一直觉得,我的姑姑对我还是很好的,但是,她利用了我。 我尽我所能,也报答不清她对我的恩情,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她,她为了她的儿女,最终还是利用了我。 但是敏慧,你听着,只有有用的人才能被利用,才能活着,才能救自己,救自己的家人。 别人利用你,你也要会去利用别人。 尽你所能,将别人附加在你身上的枷锁,疼痛一一卸下去,最后才能自由自在的。 敏慧啊,我姑姑跟我说的话,我现在跟你说一遍:我会照顾你的,别太想你的爹娘,他们有他们要待的地方。 你跟我走,也是能够跟你现在的生活一样,无忧无虑的。 姑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好好的对你。现在,你就跟姑姑走。” 说着,新月伸出了自己的手。 敏慧听得有些愣了,眼泪都顾不上了流了,梗在眼里,随时有可能会流出她的眼眶,新月伸手想要为她擦去。 但敏慧却伸出了手,拉住了新月的手。 新月觉得掌间一暖,再看敏慧,眼泪也已经流了出来,但是眼神也坚定了起来,她柔声的对新月说“姑姑,我跟您走,我相信您。” 新月拉住了敏慧的手,手里抱着敏聪,对曹氏说“嫂嫂,最多两年,陛下已经答应为他求情的人,最多两年,哥哥就会被解除圈禁了,我会常常给您写信,送东西的。您好好保重,也照顾好我的哥哥。” 新月话音刚落,曹氏跪在地上,新月皱眉,但是没拦着,因为这是一个母亲,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说着,新月不等曹氏开口,转身就离开了。 敏聪的手又紧了紧,新月怕他哭着睡着,转头去看他,却见他眸子晶亮,正在定着自己的母亲看。 新月低声对敏聪说“好孩子,我对你们发誓,这一次,会有好结果的。” 第140章:破裂(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领着敏慧,抱着敏聪,身后还跟着他们的贴身的丫鬟嬷嬷,新月对她们说“我只能一人带走一个,陈嬷嬷,王姑姑你们照顾敏慧和敏聪最久,你们跟着他们出去,其他的,你们都回去,让我嫂嫂安排吧。” 说着,新月继续向前走去。从刚才的小门出去,颦儿已经让车夫在这里等着了,新月在远处听到了马蹄匆忙而至的声音,于是她赶紧把怀里的敏聪交给车上的王嬷嬷,而敏慧却没能来得及上马车,带兵而来的人已经把新月给围住了。 新月定睛一看,领兵而来的,是柴家的人。她垂了一口气,看着这位叫做柴宁安的校尉,伸手拉了敏慧一把,想把她拉的离自己更近一些。 敏慧也感觉到危险,抱住了新月的腿,躲在了她的身后。 柴家的上一位柴王爷,一共二子一女,二儿子和女儿,分别是现在的柴王爷和皇后娘娘。 他们是身份高贵的柴王妃嫡出,顶着柴王府的世子和郡主的名号,本就是富贵无极的人。 又各自又各自的际遇,成为这金陵城中,最尊贵的人们。 而那位明明是长子,却因为是庶出,生母身份极其卑贱,而且最后死的难堪,甚至被怀疑过是不是柴家血脉的大儿子柴景。 在老柴王爷死后,被强制分了家,分的了一些,几乎是勉强度日,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都比他们得到的多的家产,过着无依无靠,比平民好不到那去的生活。 而这位柴宁安,就是柴景的儿子,出生在分家以后,从来没有见识过柴家的富贵,却从出生后,就一直感觉到那么大的一个家族的凉薄。但他却是一个争气的人,他从下马之后,就一直看着新月,一直到走到新月的身边。 柴宁安比新月高一个头都不止,站在新月的身前,把她整个人都遮住,然后一语不发。 “陛下有旨意,让我可以在封府之前,进去一次。” 柴宁安听后,低头看向新月身后的敏慧“这个孩子,是谁?” 他不可能不知道敏慧是谁,只是等新月回答。 “我要带她走”新月没有回答,而是笃定的说道。 “不准。”柴宁安声音并不高,而且带着阴沉,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陛下的圣旨上,只说圈禁徐新泰与侯府之中…” “其亲眷,除新月郡主外,皆在。如此,这个小丫头,难道不是徐侯爷的女儿吗?”柴宁安的声音,依然阴沉着,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就是要带她走,你若是要动手,就想一刀把我砍了,但是我劝你,在拔刀之前,好掂量掂量。”说着,新月拉着敏慧,让她上车去,而敏慧刚刚出来,就被柴宁安拉住一只胳膊,新月赶紧拉住敏慧的另外一只胳膊。 新月大惊,开口怒斥道“大胆,此来安宣候的女儿,你敢碰她?” “亲眷,皆在。新月郡主,您要抗旨吗?”那冷彻彻的声音,依然毫无波动。 敏慧吓得再次哭了出来,新月生怕扯疼了她,一步向前,将她半边身子都拦了起来,二人之前只有一步的距离了,柴宁安依然不肯放手,新月低下声音,道“你,是容映的手下。我且告诉你,你若不放手,我明日,就让你死。你试试?” “我与殿下毫无瓜葛。”柴宁安否认着,但是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如果,柴家知道你攀上了,他们送出一个郡主,才仅仅是个侧妃,搭上一丁点关系,而你,作为被柴家遗弃之人,却成了容映的心腹,他们会怎么做?”新月也冷下了自己的声音“你只要放了我们离去,有罪就往我头上攀,我就记下你这个恩情,还有,我与你一个好消息,关于,柴璧之的好消息。”柴宁安听到柴璧之的名字,手果然就松了下来,新月乘机拉过了敏慧,把她送上了车。 新月给车夫使了眼色,让他在街口等自己。 马车安全离开,新月也就坦然了起来,后退了一步,柴宁安一直在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素衣长衫,宽大的袍子,面上虽然有急切之色,但也能够保持住冷静。 柴宁安开口问“何事?” “柴璧之被柴王爷送入了南营,也就是,江家的麾下。江家的镇北侯爷刚刚去世了,可是他们家的二女儿,原本晋王妃的亲妹妹,也要与柴壁君一样,嫁入晋王府了。因为家中有丧,肯定要晚一步,才能嫁进去,那时候,晋王府想必柴壁君就已经站稳了脚。你说,让现在刚刚失去了主心骨的江家人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冷淡如柴宁安,再听新月说完,也是猛地皱起了眉头,眼神中的错愕,也没能瞒住新月的眼睛,新月知道他已经想到了柴璧之的下场。 “他该死”新月回答了柴宁安的疑惑“三年前,他醉酒纵马,就在前面不远的朱雀大街上,骑马踩死一老一小两条性命,又以因为这件“小事”而受到了惊吓,而活活打死了讨公道的老汉,一日就伤三条性命。可是这三条性命,也不过赔给了这老夫妇二人,贪赌嗜酒的儿子,一千银票,让儿子去官府撤案,一日天牢都没有去,就无事逍遥了。第二年又故技重施,这次死者的亲属说什么都不肯撤案,才被判了流放。这不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我是怎么想的,自然不是很重要,只是,我想这是对你很重要,若是有朝一日你成为了柴王爷,或许我还要仰仗你呢。”说着,新月拱手一礼,随后神情淡漠的离开,她并不是什么好的,美的角儿,她相信恶有恶报,若是这恶报迟迟不到,那既然有机会,就让这恶报,来的早一些也好。 看着新月离去的背影,有风吹到柴宁安的身上,他觉得有些冷,眼睛也被风吹的有些干涩,但是他就是移不开,落在新月身上的目光,从看到她第一眼就是如此。 柴家,柴王爷?还真是陌生又熟悉的称谓,他们就是害的父亲郁郁而终的罪魁,也是害得他,一路受困,受尽欺负的祸首,他心里的恨意已经掩饰不住,如此机会来了,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新月还有几步就到马车边,可是腿却已经软了下来,她想要扶着什么,站一会儿,但四下看,没发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有马蹄声,新月抬头,但是看清马上的人,她却硬逼着自己,站直了身子,容映骑在马上,正朝着自己过来。 容映看到了新月,她原本无措的四顾,随后失神又痛苦,但是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这一切就被她,用尽全力的掩盖了下去。 新月向旁边站了站,容映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让直接过去,不要跟她扯上任何关系,可是他就是为她而来的,他刚刚从宫里出来,一听说陛下已经下旨了,而且柴宁安已经带兵去封禁安宣侯府,新月肯定回来,而且一定会带走她大哥的两个孩子,如此,必会和柴宁安起了冲突,他怕,新月会为了脱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骑着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走过去,还是停下来,但是他从新月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但是,他却停了下来。新月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然后也顾不得四周有没没有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好在这一整条街都被封禁了起来,除了容映外,无人看到新月的失态。 容映走向了新月,新月蜷缩成一团,慢慢感觉容映的靠近,只是一味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感觉容映蹲了起来,随后他伸手,抚上新月的头“我不知道” 见新月没有回复,他接着说道“我若是知道,我会让你把两个孩子好好地带出来的。” 新月依然不理他,地面上是僵硬的青石板,她整个人身上的温度也消散的很快。 “我知道你想我走,但是我若是走了,你怕是,连坐下平静的这回的功夫都没有。”说着,容映见新月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容映伸手,想要为她别在耳后,却被她伸手拦住了,只听新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也总算是有一次,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依然没有照我想的做。” 说着,新月站了起来,把头发别再耳后,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容映“我没事,多谢晋王关心。”说着,她走了没几步路,就被容映拉住了,随后觉得肩头一沉,一件带着热气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的衣服脏了,前面又不是在看热闹的人,你这样遮盖一下,会好得多。” 新月一把扯开了身上的披风,狠狠地丢在了地上,披风落地,掀起灰尘,新月依然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容映感觉心间一痛,这真实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凛,只听新月说道“我不需要。” 新月总算是走出了这条不长的街角,马车正静静地等着她,而颦儿翡儿焦急的在马车外面等着,一看见新月就跑了过来,新月也在颦儿扶住自己的那一刻,彻底卸下了身上的力气,她伏在颦儿的身上,想要找到一丝支撑自己的力气,但是她知道若是一味的依赖别人站立,最后也只是让自己,摔得更狠。 新月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她比刚才站的更直一些,然后对颦儿说“咱们去曹家。” “是”颦儿想去扶着新月,却被翡儿拉住“姑娘,不需要谁扶着,她自己可以” 曹家在城北的十里街,第一家就是曹家的高昌侯府,新月抱着敏聪站在门口的时候,李氏和瑶儿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她们二人知道,新月一定会把孩子带出来的。 李氏上前,见新月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而敏聪敏慧好似受了惊吓,敏聪只让新月抱着他,而敏慧更是一刻都不离新月。 “夫人,我们府里在说。”说着,新月抱着敏聪,往里面走,瑶儿对新月说“大嫂,你我身形差不多,来我房里换身衣服吧。” 新月点点头,李氏也跟在新月和瑶儿身后,一起往瑶儿的院子走去。 曹捷今日出府交际,留瑶儿在府中养胎。 她这些时日,肚子大了一整圈,再过几日,就要满五个月了。 新月走进了屋子,敏聪还是很沉的,虽然有颦儿拖着,但新月还是有些吃力,一直到了屋子,新月才对敏聪说“好孩子,姑姑的手都麻了,你先下来可好?” 敏聪懂事的点点头,松开了新月的脖子,老老实实的从新月身上下来了。 新月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李氏也走了进来,敏聪一看到自己的外祖母也忍不住的上前,抱住了李氏,哭了起来“外祖母,外祖母…” “苦了你了,好孩子,来,来,到了家里就别害怕了。”虽然几家都早有准备,但谁也没有见过抄家圈禁的事情,如此这般,都是第一次遇见,自然慌乱不堪。 “夫人,我一个人住在外面,敏聪我实在不方便带在身边,他再怎么小,也是个男子,我也实在教不好他。而瑶儿的肚子也大了,您又要照顾敏聪,慧儿我就带走了,我来教习她,就如同我姑母照顾我一样。” “孩子,我听说你就要嫁去江家了,这样好吗?”李氏看着,不过一日,眼神中就有了恐惧和担忧的两个孩子,怕是要许久才会好起来。 “江家北府的老侯爷今日刚刚没了,婚期定要延迟,还有太后,太后也…”新月提起太后,眼泪也是差点流出,但是她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不再孩子面前哭出来。 “好,好,敏慧我让你带走,我知道,你不把她带走,是不会放下心的。等瑶儿生了孩子,我就派人去接她,到时候,情况或许会好一些。”说着话的时候,李氏也有些不相信,但是就当为自己和两个孩子以及众人打气,也就坚定了语气。 新月点点头“夫人看的通透,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先带敏慧回去了,明日,明日我再来,再去宫里活泛活泛,我不能什么都不交代,就把他们带出来的。” 第141章:破裂(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好孩子,这事怎么能你一个人去呢?明日我让我们侯爷去回禀请求陛下。”李氏还是觉得新月不一定能办成这件事情。 新月眼神一沉,开口道“若是高昌侯爷去的话,虽然是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求情,但侯爷在陛下面前是外人,侯爷是陛下的臣子,难免会牵扯到国事,对侯爷的仕途不利,还会在陛下的心里,落下个公私不分的坏印象。不仅对哥嫂没有帮助,还会害得侯府失去圣恩。所以夫人不要冲动。我是陛下的外甥女,没有官职,还是个女眷,所以与陛下谈的是家事。如果是家事的话,事情就小的多。既然能把大事化小,必然可以小事化了。如果我真的没有求动陛下,到时候,侯爷再试一试也不迟。”李氏一边听新月说一边点头“没错,是这样。确实是我一时冲动了。侯爷去的话可能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我们全家。好孩子,还是你想的周到。” “那就请夫人好好照顾聪儿,我就带着慧儿先回去。”说着,新月站起来,朝着敏慧伸出自己的手,敏慧没有迟疑,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新月的手。 刚刚走出门口,瑶儿叫住了新月“大嫂,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新月这才低头看着有些狼狈的自己,然后摇摇头“你顾好你自己,我先走了。” 说着新月牵着敏慧,一起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到城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了,好在城门还没有关,排着队有序地出了城,天已经全黑了。 敏慧从来没有天黑出过门,但此时的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在新月的旁边,思考着一些事情。 新月知道她一定是要成长的,虽然不想让她遇见,但是也不至于以后遇到更大的事情,就慌忙无措,改变性情。 “快到家了,那里是你祖母住过的地方,有你祖父,为你祖母种的满园蔷薇,但是现在是冬天看不到这些。但是到了春天的时候,后山的茶园,还有漫坡的野花,是个可以修身养性的地方。你不必太过恐慌,让自己的心安下来,一切有姑姑在。就算我们没有爵位在身了,我们也有银钱和我们自己。除了你的嬷嬷外,我会给你请一个女夫子,还有两个丫鬟,一并跟着你。” “姑姑,我想清风和清雨。”这两个丫头都是敏慧的贴身侍女,可是新月并没有把她们带出来。 “我可能不能把她们请出来,不过两年以后,你还是会见到她们的。我为你找的人伺候着,可好?” “任凭姑姑吩咐”这句话,新月当年也对自己的姑母说过,她记得姑母是这样回答她的“你能够学着懂事就好。” 新月不想这么对敏慧说,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初出离开父母,心里有惶恐是应该的,你如果想对姑姑说,就对我说。如果不想的话,你也要学着自己排解,毕竟你只有自己想明白了,心里才会舒服。” “姑娘到了。”一路上,王嬷嬷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流眼泪。当年她也是这样陪着新月,进到了豫王别邸,她一路看着新月走过来,知道她心里有多少苦楚,虽然姑小姐并没有亏待过新月,可是小小年纪,寄人篱下,那心中的情绪,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到了别庄以后,新月让人把一边的客房收拾出来,整个园子出了新月住的地方,也就这个客房住过几日的人,有些人气,房子也不显得空。 陈嬷嬷是敏慧的乳母,敏慧最亲,最愿意跟着的人,除了曹大嫂嫂,就是这个李嬷嬷了,她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翡儿带着她到各处看看,以便让她们更快地安顿下来。 新月又叫了沫儿和翠儿过来,敏慧这里还需要一个大丫头,翠儿和翡儿是姐妹,虽然不比翡儿在新月这里得脸,但是她一并跟在达嬷嬷身边受教,只是年纪小两岁而已,如此派她过来做敏慧的大丫头是最合适的。 翠儿接下了差事,与沫儿还有其他两个小丫头,一并在客房里忙来忙去,倒也显得热闹起来,不至于让敏慧觉得冷清。 安顿好敏慧,看她小口小口的吃了一些粥,然后实在是累坏了的睡着了,新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只要吃得下东西,睡得着觉,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新月坐在榻上,依然穿着白天的脏衣服,她的肩膀沉下来,却发现疼的要命,想来是白天摔得太厉害了,因为精神一直紧绷着,所以没顾上。现在情绪一下来,这胳膊也跟着疼起来了。 翡儿点亮了前面的两盏灯,让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两个忙来忙去的丫头才发现,新月是这样的狼狈。 “奴婢去放洗澡水,姑娘洗了澡,快休息吧。”翡儿说着,立刻走进了隔壁的浴间。颦儿也上前伺候着新月把外袍脱了。 新月见着宽大的袍子从身上下来,胳膊疼的抬都抬不起来,颦儿才一拍脑门地说道“你看奴婢这记性,临走的时候,江将军身边的侍从给了奴婢一瓶药酒,说将军吩咐了,让您按照他说的使用,一日见效,两日保管好。” 新月勉强的笑了笑“那他这侍从,没有江将军说的管用,他说,把这个药酒擦了,明天就不疼了。” “那姑娘都试试吧,看看他们两个哪个说的对”颦儿为新月宽衣,看见新月的肩背上,果然青紫了一大片。 “幸好江将军给了药酒,不然姑娘可是要受老大罪了。”颦儿后怕的说道。 “走吧”新月疲惫的往浴室走去,刚刚将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王嬷嬷就从一边的小门里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粥,还有新月爱吃的瓜菜。 “嬷嬷,我不是说了我没有胃口。”新月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直摇头。 “姑娘。早上因为那位罗夫人的打扰,你只喝了半碗粥,然后这一天都没有吃任何的东西,你现在躺在床上肯定睡不着,既然要翻来覆去的想事情,还不如肚子鼓鼓的在响,你一定要喝了这碗粥。”王嬷嬷很是坚持,新月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142章:破裂(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灭了灯后,果然,如同王嬷嬷说的,新月辗转反侧,合不上眼睛。她伸手揪着锦被的角,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便是两年后,敏慧也不过才八岁,自己好好教习着,加上外间地方开阔,附近还有庄子,她定会过的开心的。 而在曹家的敏聪,李氏会教育孩子,是全金陵有名的,所以也不用担心。但是她还是不放心,还有自己的哥嫂,要怎么度过这漫长漆黑的夜晚。 有风吹动,新月把白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先是江家,江家现在有了丧事,太后也是,两个人的婚事,会推迟个三年左右,就算是现在有圣旨,除了丧期,再等上一年,所以这件事不是现在用担心的事情。 再来就是侯府的事情,也是需要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如此,也是现在不用担心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是积少成多,若是有片刻的松懈,也只会让裂缝形成,最后越拖越大。 新月换了个姿势,想到了今日容映的事情,自己这么对他,他也没有如以往一样,跟来,或者是突然从南窗下跳出来。 想着,新月看了一眼不远的南窗,此时关的严严实实,不用担心有谁突然进来。 如此,或许真的自己所想的那样,把自己放过去。当然,这也是个有疑问的地方。 解决了这三件事,自己就能永远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或许等到容映即位后,自己在金陵城不那么显眼的时候。可以去东都,或者更远的地方生活,离金陵越远越好。 打定了主意,新月给自己定下了个五年解决这些事情的时间。毕竟自己在梦里,也只活到了那个时候,就被毒死了。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在有预知的能力。 究竟能不能活过去,新月捏紧了自己手里的被子,想起白日里安慰徐新泰和敏慧的话,人也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想好所有事的新月,困意上头,在天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沉沉的睡去了。 梦里,新月感觉到有一只手一直在摸自己的头发,但是他的手一点也不温柔,要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却又有序的顺起来,最后弄了个乱七八糟。 她有些窝火,可是太累了,也没办法打开他的手,可是后来,这个摸她头发的人,好似找到了门道,新月感觉到了一阵安心,随即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颦儿打着哈欠,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却听到一阵细微的关门声,颦儿下意识的回头,却见只有自己一个人进来,难道是自己还没睡醒,有些不清醒。 于是,颦儿就继续往新月内屋走去,一股风吹来,颦儿打了个冷颤,再看南窗没关严,有一条缝不住的灌冷风进来。 而躺在床上的新月,则是蜷缩着,但依然在沉睡着。想着,颦儿轻手轻脚的把南窗关上了,为新月掖好被角,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而南窗下的容映,揉着刚才因为翻窗翻得的太急,而失去平衡,摔下去时先着地的胳膊,脚也好像崴了一下,有些一瘸一拐的往北边走去,这里是新月的院子中,安全最薄弱的地方,容映每一次来,都想着为她调整好这个缺点,但是每次想着,如果挡住了,自己进来,就很困难了,于是他这次,依然是选择忽视。 他本来担心,接连遭遇了一些事情的新月,会彻夜难眠,等他到来的时候,新月却已经睡着了。但想着来都来了,进来看一看,谁知一坐就坐到了现在。 容映骑马上了官道,一路上全都是挑担向着城里去的,做生意的人。他彻夜未眠,冷风吹来,倒是还挺不错。离开城门还有些时间,他也放缓了马的速度,信步而行。 “哎,哎呦。”容映抬头,看着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那位,挑着很沉担子的老婆婆,突然像是失去力气似的,摔倒在了地上,从她的篮子里,滚落下来的,是许多的番薯,好像是要到城里的市集卖掉。 容映骑着马正准备经过,而老婆婆痛苦的声音,却让他停下了马。 官道上,依然有一匹通身乌黑的良驹,那是廉王爷送给容映的礼物。 而马上坐着的人,不再是一袭黑衣,通身贵气的公子,而那公子成了牵马的人,而那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吓坏了的老婆婆,马鞍上还一边系着一篮子番薯。 老婆婆紧紧的抓着马鞍的边,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高的她,声音都有些颤抖“公,公子啊,请,请您放下老,老身吧。” “您的脚崴了,得赶紧去看大夫。”容映牵着马,依然是那副雾气蒙蒙,完全看不清楚全貌的样子。 “老身,回去用热,热水敷一敷就好了,这,这马,老身活了六十多年都没有坐过,从,从这上面掉下去,不是要的摔,摔死啊。” 容映看了一眼不停发抖的老妇,于是开口道“我们可以说些话,你就能不那么紧张了。” “老,老身不知道说什么。”老妇觉得自己的这把老骨头,都要被自己抖散了。 “本…我今年二十五岁”容映看了老妇一眼,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别人说起自己的事情。 “那,那您一定娶妻了吧。”老妇问。 容映的声音淡淡的,道“娶了,最近又要娶两个。” “看来,您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啊,像,像我们农家,都是只娶一个婆娘,守着过日子的。”老妇好像有点缓解紧张了。 “恩,我可能会娶很多个”说道这里,容映的眼神更深了。 老妇笑了“您只要养得起,让这些夫人们不打架,好好养大孩子,娶多少个都可以呢。” 容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没有开口。 老妇继续说道“您如果有很多妾室的话,一定要娶一位贤德的妻子呢。” “她可一点都不贤德,一上来就与我说,要做我唯一的皇…婆娘。”说道这两个字的时候,容映第一次笑了起来,老妇从旁看着,他的笑容,就好似阳光终于照透了厚厚的雾气,温和的落在了人的身上。 此时天公也作美,太阳也总算是完全的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第143章:破裂(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从梦里醒来后,但是她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仿佛睁开眼睛,就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就会找上她,她还是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王嬷嬷伸手,摸了摸新月的额头,新月的头有些热,还有些虚弱,新月抓住了王嬷嬷的手“嬷嬷,我没事。” “奴婢熬了一些药,您一会要喝。”王嬷嬷放松手上的力气,反手握住了新月的手。 “敏慧呢?起了吗?”新月问。 “恩,慧小姐已经起来了。不过,敏慧小姐和您一样,有些不舒服。” “什么?敏慧不舒服?”说着,新月想坐起来,却被王嬷嬷拦住了“姑娘你昨天还说,这些事情需要慧小姐自己来慢慢消化。她身体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就是整个人蔫蔫的,有些困倦,奴婢已经给她煮了粥,慧小姐喝了一点,但吃的并不多。” “是,她还得适应一段时间。你让翠儿和沫儿好好照顾她,多带她去附近转一转。在跟庄子上的农户交代一声。只要是敏慧想出去走走,就随时跟着她,跟紧了,但别太限制她。” “是”这些话新月昨日也交代过,今日再说,也不过是让自己安心。 安排完一切,新月就依然躺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 “平静”的日子又开始了,无论是新月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但是这种平静,却可以维持很久的。新月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镇北侯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金陵。丧事的事情,也已经在有序的安排了。 而在宫里,虽然陛下下旨,尽量的拦着,但是宫里的太后,还是知道了。原本已经可以下床走一走的她,就病得再也起不来床了。新月再次请旨去看她,却依然被拒绝,不过,陛下却传来了口谕,不等新月进宫去请求,就让新月可以照顾两个孩子,新月虽然忐忑,但对她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不久后,新月收到了曹大嫂嫂送来的信。说已经收到了新月送进来的东西,也谢新月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新月看着随着信一起送出来的,一只非常华贵的手镯,颦儿问“姑娘,您笑什么?” “我笑,风水轮流转,曹大嫂嫂,还真是与我客气,把这个收好吧,再把这信给敏慧送过去。”说着,新月把手镯,和曹氏写给敏慧的信,一并递给了颦儿。 “姑娘您忘了,今日是春种的日子,您让翡儿带着慧小姐去农户地里,看他们去播种了。”颦儿一边收好了手镯,一边对新月说。 新月点点头“是,我竟把这事忘了。由她去,在外面玩一玩心里也好受。对了,我们是明日去吊唁镇北侯吧?” “是,镇北侯也是明日出殡,咱们要一早就过去了。”新月这几日都是懒懒的,按理说应该是吊唁了,再去参加出殡,像新月这样出殡当天去吊唁的,实属少见。 “我是不想进城两次,舟车劳顿的。”新月放下手里看了一上午的书,下了榻,圾着鞋子,走到门口,颦儿先把披风披在新月身上,新月却挡住了她的手“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披风还是收起来吧。” “再过几日,就要开始采收春茶了,等喝上今年的春茶,再把披风皮货收起来也不迟。”王嬷嬷从颦儿手里接过新月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嬷嬷。后边整理的怎么样了?”新月见王嬷嬷的裙子上有灰尘,就知她是刚从后边过来。 “还在收拾,姑娘既然想出去走走,不妨去看看?”王嬷嬷问。 “好啊”新月坐了一上午,还真是越坐越乏累,要出去走走才好。 于是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往西边的院子去了。 这座别庄,建造的时候,是完全按照长公主的喜好所建的。 幼时的宜宁长公主,随着自己并不受宠的母亲,住在东都的长宫中,一个名叫乐琦殿的地方。 乐琦殿并不大,只有两间大房,和一处小院子,中间连个花园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狭小的地方,却住了三位嫔妃。 到不是因为先帝好色,有很多妃子。 而是不受宠的妃子,只能住在瑕巷附近,几座都不大宫殿中。 而瑕巷,虽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这里却是关押犯错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嫔妃的地方。而乐琦宫就在瑕巷的出口处,离有冷宫之称的瑕巷,只有一墙之隔。 所以,年幼的长公主,就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建一座大院子,有一大片的空地做花园。 后来,东都长宫遇了大火,先帝迁都金陵,在前朝的宫殿群上,建起了现在的宫城,而长公主也随着自己哥哥身份的不同,分得了一间华丽的宫室。 但她这座她一手设计建成的别庄,还是延续了她一贯的想法,在一片片空地上,有如同星点一样的屋子。新月来到这座别庄,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缺点。 经过这一年的调整,新月缩建了别庄,把住人的地方,都划在了左右两个院子中,在院外建起了高高的围墙。 而原本那些空地,已经种上花草树木的地方,划成了花园,而北边那片,还没来得及种上花草的地方,就空了出来,这里不仅荒废了大片的良田,还成了别庄最难防卫的地方,新月的卧房,之所以被梁渭,容映视若无物的擅闯,都是从更北边的密林过来,经过这片平地,跨过两道并不高大的院墙,绕过池塘,最后就到了新月的卧房。 于是,今年开春,这块空地,就成了新月重点要改建的地方。 王伯和王伯的儿子王大正一左一右站着,王伯作为监工一刻不敢马虎,而王大则是手里拿着签线,配合着另一头的仆从,量出一条直线来。 “姑娘,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因为有很多从外面找来的工匠,农户在,王伯一看见新月就跑了过来。 “王伯,您可小心些,一把年纪了,摔了可不是小事。”新月见王伯依然健步如飞,心下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奴才是干惯了活的人,无碍的。”王伯掬手,谢过新月的关心。 “我在屋中,坐的也实在是无聊。刚才嬷嬷回去说起,这片地方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就过来看看。” “是,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除了西边的那片药田外,全部荒地,都已经翻整了一遍,可以种上东西了。” “恩,那我让您找的,可以搬过来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新月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里是一大片空地,不如与不远处的农户聚集的村落连接起来,让农户们在空地外建上房子,住进人来,就自然形成了屏障。 “是,奴才已经跟村子中的村长商量过了,按照姑娘安排的,可以迁过来三户人家。最后一家的房屋,正好可以和最边上的那家农户的房子连上,而第一家建在密林边上,正好将咱们这处的院墙团团围住,不会再有无人看管,可是随意穿行过来的空间。”王伯展开刚刚画好的规划图,新月一看果然是如此,这样人为形成的屏障,才是最稳妥的。 “如此就好了”新月很是放心。 “姑娘,您让订的花果树木苗子已经送过来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开始种了。”王大刚才用线标起来的直线,就是为了种树前做准备。 “那就好,墙内种花树,墙外多种果树,可都是可以五年以上的大树苗?”新月虽然并没有种过地,但也是好好请教了很懂农事的人,选的都是易活也美观的树木。 “是,墙内的花树,都是从兰町山上,连根挖出来的,奴才听树农们说,向梅花,当年都有可能会开花。” “那就好,我一早就觉得院中没有几颗梅树,冬日甚是寂寥,如今就好了。”新月往前走了走,刚刚翻过的土地,甚是松软。 “姑娘,这别的地,您真的打算…”王伯有些为难的看了新月一眼。 新月见他筹措着,开口道“王伯,您有话就尽管问吧。” “就是,这别的空地,做些景致也是好的。您真的要种上瓜果蔬菜吗?”王伯脸上的为难,倒是引得新月笑了起来“既然本就是良田,现在拿来种粮食蔬果,有何不可?” “姑娘,您可是御封的郡主。在想金陵城中,气派的侯府,也是亭台楼阁,水景别致,会不会与您的身份,不相符啊。”王伯说道。 新月笑了“这别邸啊,算上敏慧,也就两个主子,我们两个能住多大的地方,一个院子就可以。而且这是别庄,外间还有农户,农户看见空地干什么?自然是种上能吃的东西。而且这里已经在咱们别邸的院墙之外的。至于身份,我就是如我母亲一般,是公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日三餐,也要吃东西,这里种上了新鲜的瓜果,我听说在往北还有水田。咱们吃上立时从田里摘下来的东西,也觉得新鲜不是。这里就包给迁来这里的庄户打理,给他们工钱,也让他们拿走我们吃不完的,以慰藉他们离开原来住所之苦。” “姑娘,奴婢听说,迁来这里的三户人家,本来就是本家家中人多,没有地方住,要找空地建屋的,现在姑娘不仅免费给了他们空地,还给可以耕种的地,给工钱,怕是会被村子里其他人记恨啊。”王嬷嬷本来出生农家,这样的事情,她也是见过的。 “那就交租?”新月看了一眼王伯,这庄子上的事情,新月倒也是会管,但是对农户不了解,只能王伯去调解。 “奴才看着办,再给姑娘您答复。”王伯点点头,明白了新月的意思。 解决的这些事后,新月看着一番整治,总算是严谨起来的别庄,自己要在这里住很久,一定要把此地收拾的有声有色。 在地间转悠了好一大圈,新月才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嘴角也不禁扬起了笑意。 一是在温暖的太阳下,走一走,让她的心情大好,二来,也是因为在曹大嫂嫂的信上说,徐新泰消沉了几日后,也开始重新振作,每日早起早睡,上午习武下午习字,晚间还会陪着曹大嫂嫂吃晚饭,曹大嫂嫂还说二人成婚的时候,都没过过这么细水长流的日子。新月见自己劝徐新泰的话,让他用光身上的力气,这样就没有精力胡思乱想了,他也算是听进去了。 王嬷嬷从旁看出了新月的开心,问“看来,侯爷是有好消息?” “是啊,哥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两年后出来,原本冲动的性子,性格也会有所改变,也因为这次的敲打,能更加谨慎和清醒一些。如此看,他被圈禁,也不全是坏事了。”新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姑娘,您这话,谁愿意在一个院子里被关两年啊,不过是,侯爷把姑娘您的话听进去了。为了两个孩子,夫人和您,在改变自己罢了。”王嬷嬷也打心底为徐新泰的改变而高兴。 新月的身边,从新月出生起,就跟在她身边的,除了嫁人的兰儿,就只剩下王嬷嬷了,她自然心向着侯府,也算是看着徐新泰长大的,对他甚是关心。 “能有改变,那就好。等哥哥出来,我们照样还是一家人。小时,我总是羡慕珊儿,因为容旭很是照顾珊儿,只要容旭在,珊儿那鼻孔都要伸到天上去了,受了一点委屈,都去容旭那里,容旭那性格,也是护短的厉害,就连瑶儿,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我那时就想,如果我在哥哥身边,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说道以前的事情,新月的神色还是有些黯然的。 “侯爷也是没有办法,族中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对他的要求甚是严苛,就是这种压力,让他有了现在这样容易一意孤行的性子。只要姑娘以后多多陪在侯爷的身边,您二人毕竟是血亲,总是和解的那一日的。”王嬷嬷从旁看着,经此一事,这兄妹二人的心结,或许有一日,真的可以解开。 第144章:破裂(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刚刚回到院子,新月远远地看见了敏慧,敏慧身边围着一圈的丫鬟仆从,这是新月专门安排的,让她可以想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是一定要有人跟着。 新月有意观察她,这几日的修养,她的脸色也好看了起来,但始终是郁郁不乐,但是今日好似在外面走了一圈,她脸上带着一丝薄汗,洁白的小脸上,那难掩的伶俐,而嘴角的笑意,新月更是第一个注意到的,这是这么些天,新月第一次见她笑了。 “姑娘,咱们摘得这些梅子,让王嬷嬷做梅子糕怎么样?”翠儿看着篮子里的青梅,而刚才摘梅子的时候,一直郁郁不乐的慧小姐也动手摘了不少,还出了汗,嘴角还带着笑容。 “你们几个,倒是给我的嬷嬷安排事情,我看看,多好的梅子,可以支使王嬷嬷。”新月先开口,敏慧看到新月,眉尾一扬,加深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姑姑” 新月招招手,让她过来,敏慧也就跑了过来,站在新月的身边“姑姑,前面的村口,有好大一片梅林,现在正是结果子的时候,我就让他们摘了一些,姑姑,你看。” 新月抬头看向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子的梅果,个个都青里泛红,看上去,嘴里就忍不住的泛酸。 “奴婢正想着派人去买点梅子,一些做成梅子酒,一些做成梅子干,剩下的一些就做成梅子糕,敏慧小姐,你喜欢吃梅子糕吗?” 敏慧顿了顿,开口道“回嬷嬷的话,我从没有吃过梅子糕。” “是了,这梅子糕本来是东都的吃食。不过酸酸甜甜的,跟山楂糕有些类似,不过要比山楂糕酸一些,你喜欢吃酸吗?”新月拿出帕子擦干净,敏慧脸上的汗,敏慧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吃山楂糕呢。” “那就劳烦嬷嬷去做了,晚饭的时候再加一道梅子炖排骨。”新月虽然对王嬷嬷说的话,但眼睛一直在看敏慧。 新月唯一照顾过的女孩子,自然是瑶儿,她能够跟瑶儿迅速打成一片,其中,最不可少的就是用好吃的诱惑之。因为从小没有跟敏慧在一起,这个孩子又存了心思,所以新月一时找不准,要如何跟她沟通,所以就小心的观察着。 “姑姑我有些累,能先下去休息一下吗?”敏慧抬着头,眼中带着笑意的说道。 “好,好,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晚饭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是”说着,敏慧转身离开。 翡儿从厨房里送过梅子回来,见新月目送着敏慧离开,于是就走了过来“姑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新月有些诧异,翡儿一向是个老实又沉默的,如果有什么话说的话,肯定不会很简单。 “奴婢觉得,您对待慧小姐的态度有些太小心翼翼了,这样的话,您可能无意,但是会让慧小姐觉得,与您有所疏离,反而会在她的心底留下些什么。”翡儿今天一直跟着敏慧,发现这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本来,心情应该不错,但是她却好像故意在压制自己,这让在旁边看着的翡儿,觉得有一些问题。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新月一提都敏慧也是心事重重。 “姑娘,有您的信”颦儿刚刚从门口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简白素皮的信,新月接了过来,看信封上写着“新月亲启” 新月觉得心尖一凉,因为像这样素皮的信,一般报的都是丧事。 打开信以后,看了里面的内容后,新月才生了一口气“是周浣的姐姐,韵儿,她公公最近不好,说没有办法来吊唁镇北侯,托我明日,在发丧的时候,代替她陪在周浣的身边。这不过是一桩小事。翡儿,敏慧的事,我看看再说,我去给韵儿写回信。”说着,新月转身走进了书房。 镇北侯其人,一生只有平庸二字可以形容,但是能够身为外戚,依然保持低调,约束自身和子孙,也算得上是一位非常清明的侯爷,今年七十有二,不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这位侯爷也算是寿终正寝。 新月起了个大早,自从和江家扯上关系,到他家中的事,新月也算是勤恳和积极,今日要先代表安宣侯府和自己去吊唁,而后还要去后堂,代替周韵,搀扶着周浣走完整个漫长的出殡仪式,今日想来又是漫长的一天。 坐在马车上,新月因为起的太早,眼睛有些干涩,颦儿端上热茶“姑娘,您说,江家的二小姐可真可怜,陛下刚刚下旨赐婚,家中遇见丧事,这婚期就要被搁置了。” “好在这丫头还小,不过才十四岁,等个三年再出嫁,也不过你现在这个年纪,不过说起来,颦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之前提起过我大哥麾下的一名小兵,如今我大哥带的卫营军归江扬辖制,我今日就帮你问一问?” 颦儿明明是在说别人的事儿,没想到说着说着又到了自己身上,真的是引火烧身,她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奴婢,奴婢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什么军爷,只是奴婢认识的一个哥哥而已。姑娘,您不要瞎点鸳鸯谱,奴婢还要再照顾你几年呢?” “当初你被姑母买到家里的时候,姑母就说,这贴身的丫头,到了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奉上厚厚嫁妆,而且要在嘴上抹上蜜,这样出了门,还会对人说主子的好,如此,我就便再给你攒攒嫁妆,先打听,打听着,行了吧?”新月见颦儿实在是臊的慌,坐立不安的,不肯松口,新月也是随口提一提,这事便先搁下了。 “姑娘,那如果柴郡主先进门,以后怜心小姐会不会与她之下呢?两个人可都是以侧妃的名义,入晋王府。”翡儿也对这桩事非常感兴趣。 新月在脑中回想了一下,然后笑了“她们两个以后,可有的闹呢,一个是出生皇后世家,一心做皇后的人,一个是姐姐差一点成了皇后。妹妹自然也想做。可是争来争去,那个位置只有一个。所以应该会非常的精彩。不过如果这个时候,鹬蚌相争,突然,冒出个打鱼人来,怕是会最后得益。” “既然如此,不如姑娘您去呢?”颦儿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只手捂着嘴,小心翼翼的看着新月。 第145章:破裂(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镇北侯的出殡之礼,如他的身份一样,又隆重有气派。 江家的祖坟俨然,新月作为观礼的人,也只是站在外围,等着安放好棺柩,再回去。 新月有些疲倦的踢了踢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到这里,但还是必须要看着前面的情况。 颦儿递上茶,有些为难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刚才斥责了她,她这会正在小心的看着新月的脸色。 新月将耳边的碎发别再耳后,并没有接过茶,前面有专门为女眷设立的棚子,新月道“去棚子里喝吧,还能用些点心。” 颦儿见新月捂着腹部,像是饿了,不过看这情况,只能在回程的时候告辞了。 走到棚子门口,新月正要掀帘子,却见江枫正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好像是专门来找他的,新月走了过去,叫了他“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经过。”江枫扬着头,不肯看新月。 新月笑,但觉得这里好像不是可以笑得场合,于是板起脸,对江枫说“好,那公子就去你要去的地方了,我先…” “你不准走”江枫拉住了新月的袖子。 “我没打算走,只是先去给你拿点吃的,可饿了?”新月问。 “我不饿,你能跟我去个地方吗?”江枫问。 新月皱眉,看着周围,虽然是江家的祖坟,但周围还是有很多的荒地农田,江枫要带自己去哪里?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说着,江枫抬步就往前面走去。 新月在他身后跟着,二人向前走了好远,走了新月的脚都酸了,这里已经是江家的墓园里面了。 现在正在经过太后父母的碑牌,新月顿住了脚步,再往里,就是小辈们的墓地了,新月也大致猜到了江枫要带她去哪里。 转眼间,果然,江枫母亲张氏的墓碑,就出现在了新月的面前。 新月拍了拍身上,刚才跪拜时,弄脏的衣服,站在了张氏的墓前,新月心中一凛,站直了身子,问江枫“公子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江枫伸手指了指“这是我的母亲” “我自然知道这是你的母亲”说着,新月看着上面刻着的字,更加确定了。 “娘”江枫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俯身坐在了张氏的墓碑前,低声的对着张氏的墓碑说着话,新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依恋,新月不敢贸贸然上前,但还是站在一侧,伸出了手来,摸了摸这个很需要安慰的孩子的头“小公子,你带我来这里,是不合适的。” “可是我想让你见见她。”新月听他说完,看着白玉的墓碑,垂下了目光,拘身行了常礼,这是一般第一次见的长辈时,行的礼“见过夫人” “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她听不见。”说着,江枫伸手,拉住了新月的手,让她与自己一样,坐在墓碑前,新月自然不会如此,但是江枫依然坚持,新月无法,四周看看并没有人,也就坐了下来“小公子,这是不合礼数的。” “可你还是坐下了?”江枫对新月,笑了。 新月垂下目光,对着这个笑,她也没什么坚持的。 坐下后,新月觉得好像真的有些不同了,似乎有些目光平齐时的坦然的感觉。 “新月郡主…”江枫皱了皱眉,新月道“叫我新月就好。” “直呼一个人的名字,是不合礼数的。”江枫说完,又想起刚才自己要求的事情,鼓起勇气道“新月” “你是想她了吗?”新月问。 江枫撇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我觉得她是一个与我相关的人,所以我每次都来看她。” “这是你的母亲,自然与你有关。她一定非常爱你,并且,用自己的生命生下了你。”新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父亲也常常这么跟我说,可是,或许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呢?”江枫如此自弃,是新月没有想到的。 “听你这口气,是有些埋怨你母亲生下了你?”新月问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她来说不公平。我常常听祖母,伯母,还有两个姨娘说起,父亲是多么笃爱她,或许没有我,父亲也不会这么郁郁寡欢,他依然与她在一起,很美满。”江枫捡起墓碑前的一片落叶,在手里捏碎后,有些冲动的丢了出去。 新月见他的脸通红,越说越激动,虽然她不太明白,江枫为什么找自己说这些事情,但是她既然听到了这些话,那就要打开他这个心结“小公子,添丁之喜,是每一对夫妇都在期盼的事情,只是,有些人不太幸运,就好像你的母亲一样。但是我想,每一个真心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在那一刻的时候都不会后悔的。你的小手,在她的肚子里,这样慢慢游走的时候,在你与她一起呼吸,心脏跳动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下定决心,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小公子,你不要这么想,你不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而且你把她的幸福和欢乐延续了下来。她与你的父亲两情相悦,你就是这段愉快的感情里,最好的见证和结晶。”新月摸了摸江枫的小脸,滑嫩得如同牛奶。 “那你呢?”江枫问。 新月不太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我怎么了?” “你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你会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吗?”江枫这话还真是问到了新月,新月想了想,难得敞开心扉的说“因为我还没有过孩子,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生命也很珍贵,一定要对我来说,更加珍贵的东西,才能换走我的性命。” “那我对于我娘来说,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了?”江枫声音有些颤抖,不一会儿就伏在新月的膝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新月摸着他顺滑的头发,真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哭起来都这么可爱。 “是的,你是最珍贵的。”新月安慰道。 新月听到了脚步声,普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江扬,江扬是被江枫的哭声吸引过来的。他脸上有焦急的神色,但远远的看见江枫就在新月的身边,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 江扬几步走了过来,新月拍了拍江枫的肩膀“你的父亲来了。” 江枫哭的满脸通红,泪眼滂沱的看着江扬,江扬心中一痛,走了过来,弯腰抱住了江枫,江枫抽咽着,对江扬说道“爹,我好想她。我想她轻轻的摸我的头发,温柔的摸我的脸,我想她与我说话。” 江扬一向是个铁血做派,为人坚硬如铁,但是面对哭着的儿子,他还是颇为感性的对他“好孩子,这些事情,爹没有办法为你做到。但是你不要因为如此,自暴自弃,觉得无人疼你。爹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且,是命运对你的考验,让你更加坚强,更加珍惜。” 新月伸出手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不能代替张夫人,但这样也聊胜于无吧。” 江枫在江扬怀里点了点头。 片刻,江枫有些不太适应的从江扬怀里直起头来。 江扬拍了拍他的后背“跟着你的人都在找你,以后,你不准这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可任性,知道了吗?” “是,是,儿子知错了。”江枫但是有些哽咽,但还是及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去吧,去找他们。” “是”江枫回头看了新月一眼,然后就跑开了。 新月想要站起来,却被江扬拦住“我也有些话与你说。” “这样不太合规矩吧。”新月还想坚持。 江扬叹道“你何时是守规矩的人了?” 新月哑然,然后点点头“是” 江扬沉默了片刻,伸手整理了一番自己亡妻墓上的杂草,最后也做到了新月的对面,开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带别人来这里,尤其是一个女人。” “我本是无心来的,如此的话,也不算你带来的。”新月想着这么说,会不会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 “她刚走的那一天。我觉得天际昏暗,我的生命如同深夜,那唯一的一盏灯也灭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这黑暗中。父亲说我打仗,从来不轻易的出手,可是一出手的话,就做好了撕毁一切的准备。她去后这十年,我真的很期盼,再有一场可以撕毁一切的战役,或许我也可以,被动的结束这命运。”江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圈红了起来。 新月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这还是那个,传闻中的江扬吗? “你知道我的母亲吗?”新月问。 “我比你认识她认识的早,她是我的表姐。”江扬道。 “她在失去我的父亲后,与你有了一样的心思。而且她这么做了,撇下了我和我大哥,就这么结束自己的命,结束了这来之不易,非常珍贵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接受,灯灭了的孤寂。你幸好没有这么做,不然你会在江枫心里留下一个很大的窟窿,你就当可怜这个,一出生就没有娘的孩子,好在你也熬过来了。”新月伸出了自己的手,虽然有些筹措,但还是拍了拍江扬的胳膊。 “不过这个痛苦延续了很久,真的很久。”江扬看着上面写着的“亡妻之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今日真的不太适合来这里,但是我既然来了,也想劝你几句,我本来想说,让你不要再这样自苦下去。但是这句话肯定非常多的人都与你说过,你到现在依然这个样子,很显然是听不进去的。只能你自己慢慢的想通,不过我觉得,或许这样心中只有一个人,就已经足够。茫然无措的时候,能够浮现出让你得到安慰的脸,也是一件幸事。”新月从一个从来没有人那么对他的角度上,说起了,真正可以安慰江扬的话。 “新月,我觉得我要向你道歉。”江扬道。 “哪里要道歉?”新月不太明白。 “就是我希望你嫁给我的事情。其实我好像,在我自己的潜意识里。把你当做可以治愈心伤的药,可是这对你是不公平的,我一开始也觉得,你要找到一个一心对你的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所以我们两个人不太可能会有良缘。只是在我们二人的接触当中,我看到了你的好,意识到你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正妻。就在刚才,我想到了父亲对我说的话,他说,我应该看到了上一个只把你当正妻的人的结果。确实是如此,你是如此的优秀,值得更好的。我想我们的这桩婚事就此破裂了,我会在你觉得,可以的情况下,请旨让陛下收回成命的。你不用担心我不敢承受后果,我既然把你拉了进来,我也应该保证把你带出去。所以你也不要愁容满面了,你想要的自由生活,也可以自由自在的了。”江扬就好像突然开窍了,其实这些事情他一早就意识到了,其实他的心里太难受,也太孤寂了,想着自己或许再有一个妻子,或许就可以忘记,但是他刚才看见这座墓碑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座墓里不止埋葬了张氏,还有他再爱一个人的心。江扬伸手抚摸了张氏的名字,这是他强烈要求刻上去的,上面的红漆已经掉了不少,他一笔一画的摩挲着,又那样的温柔,新月这时还真是羡慕张氏,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实在是不对的。如果两个人可以长相厮守,谁又愿意,抛下另一个先走了。 不过,困扰新月的第一件事情已经圆满的解决,那就是江扬不再执着娶她为妻这件事。他们就可以按照原计划,先让太后安心离去,等到所有的事情平息以后取消婚约。 新月和江扬相视一笑,江扬道“觉得你有与你年纪不符的成熟,还那么的聪明,本来你应该是为你父母的离世。吃了不少的苦。” 新月想了想,摇摇头“或许我只是想让自己坚强起来吧。不要随意的丢下我爱的人,让他如你一样难过罢了。” 江扬点头“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第146章:情起缘灭(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如同自己梦到五年里的事情那次一样。 只是她现在睁开眼睛,并不是如大梦一场后的清醒,而是头疼脑热,浑身无力。 王嬷嬷为新月揉了揉疼痛的头,让她好受一些,新月还是不住的咳嗽,大夫开的药今日已经喝了两遍了,她还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姑娘,我们不如找太医来看看吧,你已经这样躺了两天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王嬷嬷又把冷的的帕子放在新月的头上,她浑浑噩噩的,时不时的还发着烧。 “我没事,我想喝水。”新月只说了这么短短的两句话,就又咳嗽了起来。 颦儿端了水进来,新月小口小口的喝下,才觉得喉咙,没有如同火烧一样那么疼了。 “姑娘,你可想吃点儿什么?”这两日新月真的是一粒米都没有吃,新月依然摇头“每天喝那苦的到胃的药,就已经足够了,嬷嬷,你让翡儿好好的顾着敏慧,这段时间不要来我这里走动,万一也染上了风寒就不好了。”新月还是不忘交代照顾好敏慧。 “你每一次都这样说,奴婢们早就记在心里了。您这一冬天都没有生过一次病,怎么天反而暖和了就病倒了?”说话的功夫,新月额头上的帕子已经热了,王嬷嬷又给她换了一个。 “姑娘,你跟着江枫少爷一起见到过江家的祖墓,这是不是邪风入体啊?要找国师来给您看看吗?”颦儿突然想到什么的说到。 新月还没开口,王嬷嬷就先开口斥道“颦儿,你都伺候姑娘多久了?这是能随便乱说的话吗?姑娘只是感染了风寒,大夫都这么说,你难道比大夫还聪明吗?” 新月拉了拉王嬷嬷的袖子“好了,嬷嬷,颦儿也只是关心我。” “姑娘,您身边的一言一行都是不能有任何差错。现在咱们住在庄子上,不比金陵城的规矩多,但是姑娘,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就算是要住着,身边的人如果有懈怠,人后怎么都好说,人前的话,丢的是姑娘的脸。颦儿你来伺候姑娘,第一次我就跟你说过,过你的言行举止,让姑娘的颜面蒙羞,我必打死你。如今差事当的越发熟练,可是,规矩都要忘了吗?”王嬷嬷说的这话已经很重了,颦儿站在一边,低着头,整张脸都红了。 新月右手贴在额上,侧着脸看着颦儿“嬷嬷说的这些话,有之改正,无之加勉。像今日这种鬼力乱神的话,不必在我眼前提。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没什么,那江家祖坟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太后的生父生母的埋骨之地。你说我是邪风入体,这股邪风是谁呀?如果传出去,这得是多大的罪过?”新月哑着嗓子,点醒了颦儿,颦儿立刻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言,奴婢知错了。”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都是姑娘一贯带你们太过宽厚。颦儿,你也别怪嬷嬷说话难听,姑娘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你若是真的对姑娘好。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得好好的想过了再做。” “是”颦儿伸手用袖子擦去眼上的泪水,新月道“行了,你照顾我也累了下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吧,我有点儿想吃青菜粥,你去给我煮一些吧。” “是”颦儿转身离开了新月的房间。 “姑娘,颦儿和翡儿年纪都不小了,是不是要为她们打算打算了?”王嬷嬷问。 “这事,今天就先不说了。我头疼的厉害,这鼻子,喉咙都痛死了。”新月卷着被子转过身去。 “刚才奴婢虽然训斥了颦儿,但是万一真的是…”王嬷嬷没有说完,她要比颦儿委婉一些,那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意思。 “哪里有那么多闲得没事儿的邪风。我渴了,嬷嬷。”新月坐了起来,又喝光了一杯水,之后,躺在床上困意袭来。 新月又开始做梦,梦里有个身条纤长,蓝衣女子背对着她站着,那女子梳着高鬓,一幅妇人打扮。 新月皱了皱眉,看着这周围的浓雾,还真是有一些恐怖。她就站在原地,对着十步开外的女子道“敢问夫人,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你的梦里呀。”那蓝衣夫人转过身来,她的肤色如同纸一样白,唇红如血,但是一双眼睛晶亮,只是看眼睛的话,就可以断定她并不是什么鬼魂。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鬼?”蓝衣夫人问道。 “自然不是,夫人多虑了。”新月立刻否认“只是见夫人,似乎很是眼熟。” “我们见过吗?”蓝衣夫人反过来问新月。 新月摇头“不曾见过夫人。” “可是我见过你。”蓝衣夫人笃定的说道“你有一日也会见到我的。” 新月真的是越看这张脸越觉得眼熟,再看她的额头上,似乎有一道细细的伤疤,那伤疤从眉心一直到鬓间,新月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话对我说?” “你以为你自由了吗?”蓝衣女子,正是梦里的新月自己。 “我没有做到吗?没有给我自己自由吗?”新月问。 蓝衣女子摇摇头“或许,我们都无法挣脱。不过你好像在梦里太久了,都忘了梦醒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所以,我问你一遍,今日是什么日子呀?” 新月猛地睁开了眼睛,今天,今天…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梦魇了吗?”颦儿上前摇晃了几下新月,却见她依然没有反应,又用力的摇晃几下,最后新月才沙哑着嗓子“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现在是卯时初” “你派人去给宫里递帖子,我马上要去见太后。” “姑娘太后下过旨,没有她的召见,你不用去看她。而且你现在病着,怎么受得了舟车劳顿?” “我让你去,你就去。今日太后一定会见我的。”新月一把推开了颦儿,然后从床上走了下来,梦里的蓝衣女子,也就是她自己提醒自己,太后是活不过今日了。 颦儿建新月这个样子,不敢再耽搁,于是拿了帖子,立刻派人送去宫里,果然,这次的帖子没有再被拿回来。 新月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头,在摇晃的马车上不晕,颦儿心疼的说“姑娘要不让车夫慢一些吧,城门刚刚开,不用这么着急的。” 新月还有说话,王嬷嬷给颦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下来。 马车上又恢复了安静,新月此时心乱如麻,她讨厌这样预前知道一切,而且似乎也能够感受到虞鹤的痛苦。不过这痛苦只是暂时的,现在已经有很多的事情被自己改变,但还是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 在她的梦里,太子的死亡并不是一切事情的开始,而一切的悲剧开始的地方是太后的葬礼。容映在太后的葬礼上,代替天子行礼,被认为是太子的象征,自那日起,容映就毫不掩饰他的野心,他在并州一带经营多年,在朝中大肆安插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的架空了陛下,最后,在一年后,逼宫了。 打车好像压在了一块石头,新月伸手扶住一边的车壁,随后睁开了自己晶亮的眸子,对王嬷嬷说“嬷嬷,太后万一不好,我该怎么办呢?” “太后是最疼你的,一定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才放心离开的。而且陛下是你的亲舅舅,下一位陛下也是你的表哥,你不用太担心。”王嬷嬷反手握住了新月的手,新月咳嗽两声,苦笑道“表哥,嬷嬷你看他想做我的表哥吗?” 王嬷嬷也皱了皱眉,随后说“姑娘,不要怕。” “新月,不要怕,谁都有这么一天的,只是这一天终于轮到我了。”新月扑在太后的床前,月余不见,太后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她在病中辗转受苦,怕也是早就盼望这一天了。 “外祖母,不要,不要啊!”新月尽量忍着眼泪,但是她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 “别哭,乖孩子。来,跟外祖母说一说话。”太后用只剩一张皮的手,抓住了新月的胳膊,新月站了起来,侧身坐在床边,伏在太后的身前。 太后伸手抚摸着新月的头发“你与你母亲真的不一样,她贵为公主,那么精心的养着,可是一头头发又黄又细,全不似你的头发,又油又亮。”她的声音已经很低微了,但是并不哽咽,保留着太后最后的气度。 “外祖母,新月不孝,您这么疼我,我却没有办法伺候在您的床前,我想要陪着你,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你在怪我?”太后的声音里,居然带着笑意。 “都说养儿防老,你养育我一场,我却不能尽孝床前,如何还做您的孩子?”新月靠在太后的身边,原本强迫着自己坚强起来的心,这会儿在她的身边显得尤其的软弱。 “我养你,你的舅舅,母亲,并不全是让你们孝顺我的,而是我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叫我母亲,祖母,外祖母我是从心里的高兴。我这一生过的太苦了,我恨死了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却推着我,那个人还让我有了你的母亲和你的舅舅,最后有了你们家一群孩子,是你们让我,这个我的人生还没有苦到底。新月,我又要见到他了。”太后还是有些迷糊了,说的话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但新月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谁,于是新月轻声的问道“外祖母,你爱他吗?” “我有多恨他,就有多爱他。只是他不爱我,他的一生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爱。而那唯一的爱,也给了那个什么都有的女人。好不公平,老天爷,你好不公平。”太后伸出另一只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就好像要抓住老天爷的衣领,向他理论。 “你是说柴皇后吗?” 新月听见太后一声冷笑“她想得美,我也想的美。” “母亲…”新月听到声音赶紧抬头,来的人是陛下,无人通报,他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新月想要站起来却被陛下拦住了,陛下低声的对新月说“我们两个人好好陪陪她。” “致儿,致儿是你啊”容致,是当今陛下的名字,天下间,敢叫他这个名字的,也只有太后一个人了。 “母亲,是儿子。”陛下坐在了床的另一边,拉住了太后高举着的手“儿子,来向你请安了,你今天觉得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致儿,你看你妹妹回来了,她可算是回来了,你怎么把她嫁的这么远,她跑了一天一夜的马,你说话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新月觉得太后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好像在哄着自己睡觉。 “是,是致儿的错,不过,她不是,回来了吗?” “嗯,回来就好。你们都在我身边,你们都在我的身边,我就比那个女人强,她无儿无女,可是她什么都有,他有她的爱,他有我这一生都没有得到的,一个深情的眼神。” “母亲,你什么都有。你是当朝的太后,这个王朝最尊贵的皇太后。那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生前就被父皇厌弃的女人,她不如您。”新月听陛下这么说,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先帝最爱的女人是柴皇后,毕竟他下旨与柴皇后一人合葬,太后都要一个人另辟陵墓。而且柴皇后也有封号,并没有被先帝厌弃,所以他说的这个女人是谁呢? “致儿,这一切我都不想要,这些也都不属于我,如果可以换,我愿用这一切换一颗真心,如果还不够换的话,那我也想与她死的那样糟糕。宁儿,好孩子,宁儿,你看一看母亲。”宁儿,是太后为新月的母亲,长公主取的昵名,这世间,也只有太后记得这个名字了。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你们两个人,又是那么的珍贵。我就劝我自己,我只要把你们照顾好就足够了。可是就是连你们,我都没有照顾好。因为我太过无能,你的哥哥在他的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你只能跟着我住在那个小小的宫室里面。致儿,我的好孩子,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因缘际会,你也不会挑上这副重担。” “母亲”陛下也心中难受,声音颤抖着,红了眼睛。 “你听我说,你要照顾好你的妹妹,就算是娘不在了,你也照顾好她。别让她跟我一样,做了别人的奴婢,还为奴不忠,被人耻笑。我是被强迫的,可我又是自愿,因为我好喜欢你的父亲,他的眼睛,哼,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那么的好看,他的眼睛一落在我的身上,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你和你的妹妹,没有那么一双眼睛,所以也不会,眼睁睁的尽伤人心。”新月听了以后眯了眯自己的眼睛,太后总说自己与自己的母亲不像,尤其是这双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太后说的,先帝的眼睛,是不是… “容映,容映就有这么一双眼睛。”陛下好像看出了新月的错愕,于是跟她解释道“他与我的父皇是那么的相似。总是阴沉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对于女人来说,对于他的孩子来说,那短暂的停留,是无尽的期待。” 第147章:情起缘灭(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陛下很是感慨,伸手拨开太后脸上的碎发“母亲,您这一生也辛苦了。是因为您在,我才有今天。” “好孩子,别那么倔,人的命运,又怎么只能由着自己的心呢?你若是一贯的与天斗,又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呢?只是为自己,惹来灾祸和无穷无尽的烦恼。”太后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起来,陛下却怎么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新月意识到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外祖母,你若是一味的相信命运,又怎么能为舅舅博来这个位置呢?” 太后听了以后,有些惊愕,又好像大梦初醒,声音哽咽的说道“我。我只是不甘心而已,我不甘心,那个女人什么都有,也不甘心自己两手空空。可是我,现在明白了,谁都是赤条条的来,空着两只手走。别为我伤心,孩子们。我解脱了,我,只是不在了。” 说完这句话,太后的声音,就弱了下来,她眼神中的光芒也慢慢的消散,最后,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经过他脸部的线条,最后落在一边的枕头上,然后这双满布皱纹,眼白浑浊的眼睛彻底的闭上了。 陛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伏在太后的耳边,对她说了什么,最后新月看见太后的胸口停止起伏,而太后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她知道,太后已经离去了。 就好像有一只手,她原本牵着那只手,觉得温暖,安全,只是突然这么一瞬间,她不小心摔倒了。就再也找不到这只手了,新月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陛下却直起的身子,他的眼眶通红,眼边还有泪光的痕迹,他并没有急着叫人进来,而是对新月说“母亲是有恨的,我也很恨那个,让我母亲抱憾终生的女人。” 新月心中难受,抽噎着问“是谁?” 先帝的名字叫做容褚,与陛下不同,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先是太子,又是帝王,而且还是因为功绩十分了得的明君,连陛下都没有办法超越。 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也牺牲了太多,比如说娶了自己不爱但有用的女人。比如说,为了巩固朝纲,而不得不做了一些事情。 陛下没有告诉新月发生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想了好久,最后他看了新月一眼“你啊,可别走了老路。太后让我照顾你,你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疼你,只是这一切还要看你的造化。哎…来人。”只听陛下一声令下,在外面等着的人,得到了信号,立刻哭声一片。 现在已经是深春,原本新月觉得,迟迟不肯到来的春天也已经到了末尾,而太后也在这一天,走完了自己漫长的一生,新月觉得心中悲泣,她见了太多,自己所爱的人的离去。 新月被陛下拉着,从太后的床边站起来,新月再看陛下也已经很是憔悴,也只能哽咽着眼泪,对陛下说道“陛下,你也请节哀。” “你来,太后给你留了一些东西。”陛下松开新月的胳膊,先她一步,往隔壁的书房走去,新月也只能一步步的跟着。 容映跪在一边的地上,他抬头看了新月一眼,同样的新月也在看他,二人对视一眼,容映的眼睛里尽是雾气,这还真的是一双好凌厉,又看不出感情的眼睛,这眼中没有一滴眼泪。 新月转身继续向前,容映看着她的背影,在别人发现前就收了回来。 太后的书房就在卧房的一侧,刚才一直在床前守着的雪翠,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雪翠转身。在一边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锦盒,还有两封信。 雪翠把其中一封递的陛下,而锦盒和另一封信,则交给了新月。 陛下好像早已经看过信的内容,对新月说“我活着,可以拿锦盒里的信物,跟我要你想要的东西。我死了,你知道去找谁的。”说完,陛下将太后的信,放在胸口之中的衣服里,转身离去了。 新月打开锦盒,然后又合了起来,把锦盒抱在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锦盒里,是郡主你,送给太后的第一件礼物。 太后珍惜至今,最后想着还是留给您做一个念想。 太后也早已经知道,你与江将军瞒着她在做什么把戏,只是太后并不想拆穿你。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话,你觉得她能安心一些。 可是你的终身无托,她又怎么能安的下心来。 不过到后来太后就想开了,因为她觉得,就算是自己用尽全力照顾好你,也未必是你想要的。 但是她就是想为你留在一道护身符,所以才给陛下和晋王都写了一封信。 奴婢这里也有一封,以便有一日,你有了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太后说,她不想让你,如同她自己一样,没有一样是自己想要的。” 新月哭着拆开了这封信,只见,这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新月啊,乖孩子,不要觉得这世上无人爱你,你的母亲,父亲,姑母都爱着你,外祖母也爱你。” 新月觉得自己的心好疼,那满溢的悲伤,让她无处躲藏,她只有大声的哭出来,然后让自己的眼泪一直涌出来,才能缓解一点点这些疼痛。 门关上了,雪翠走了出去,想让新月静一静,可是片刻门又响了,容映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新月回头看着他,容映突然顿住了脚步“你,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只是,你不要哭了。” 新月哭声止住,她看容映一语不发,容映却好像看明白她的内心一样,走了过来,蹲在地上抱住了新月。 新月把头伏在他的肩上,这是她第一次在容映面前这么温顺,她的眼泪依然难以止住,容映有些意外,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非常不熟练的拍着新月的后背,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生怕自己开口,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新月哭声渐止,最后对容映说“你说,太后明明享尽了清福,满带着荣誉,离开这个人世的,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她这一生是那么的苦,又是含恨离去的呢?” 容映沉默着,手下依然轻轻的拍着新月,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没有任何的答案。 第148章:春日迟(太后番外)(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一年的春天,怎么来的这么迟啊。 阿娘再叫我的名字了,我回头去看她,只见她双眼通红,而怀里的晚弟,正在哭,我几步跑了过去,想要伸手去接过他,却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抓住了手,她脸上的贪婪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她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来,她看着我的手“这手爪若水葱一般,腰肢也细的一阵风就能吹起来。不错,是个练舞的好苗子。” “黄姑姑,盈盈不是要做舞姬的。”母亲哭着,晚弟的声音更大,几乎要湮没了她对我最后的怜悯。 “她爹活着的时候,不是教习过几日吗?这么好的身段,不练舞,卖给大户人家做粗活,也没人要啊。”黄姑姑松开了我的手,我总算是走到了娘的身边,从她怀里接过晚弟,我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弟弟,他也喜欢我,我抱着他,他总是不哭的。 “她,她爹临去前交代了,不让做舞姬。黄姑姑,您是我们当家的表姑姑,咱们一家是沾亲带故的,您就为盈盈,找户好人家吧,求您了。”说着,娘就拉着我跪在了地上。 黄姑姑总算是不在贪婪的笑了,磨磨蹭蹭从怀里掏出一本快要翻烂的册子,翻到最后面的几页,细细的看着,我直起腰想要看看上面的字,可惜,不等黄姑姑藏,我也识不得上面的一个字。 “廉王妃缺个熨衣丫鬟。这倒是个好去处,卖身给二十五两银子,每月还得两钱的月钱。”黄姑姑念完,又上上下下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但想要个满十五岁的,这丫头年纪太小,就错过这个好差事了。” 我看着娘脸上的表情从期待,一直到现在的失落,虽然我不识字,也只有十三岁,但我也明白的,爹死了,还欠了人家一大笔钱,娘就算是把舞坊卖了,也是偿还不起的,此时家里也是已经揭不开锅了,唯有,将我,将我卖了,才不会饿死了我怀里这个只有三岁的娃娃,我捏了捏晚弟的脸,眼泪也已经流在了他的脸上。 “柴家,柴家虽然不是个好去处…”黄姑姑一提起这个地方,声音都弱了下来,好像极不愿意提起,但又是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才又继续说“但是柴家给卖身银子三十两,一个月给三钱月钱。” “三十两?那么多吗?”娘眼中又好似有了新的光彩,三十两,好像是我们一家一年多的口粮,还会有几两碎银,可以买点别的东西,娘一直想要的那个织布机,也不过才二两银子。 “这家人啊,打伤打死仆从的事,虽然不多,但一年也有几个。但都是丫头们做事不当心,这盈盈若是为人机灵点,做事老实恳切,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如何?这目前是咱们洛阳城中,最合算的买卖了。”黄姑姑看着我娘,并没有催促,而是有耐心的等着她的答复。 片刻,我什么都没带着,就被与黄姑姑同来的,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拽着,离开了这四处漏雨,比柴房好不到那里去的房子,我用尽全力拽着门框,但我怎么能是一个高大男子的对手,只被他一带,就已经双脚离地了,那里还有力气,留在这里,我切切的喊了两声“阿娘,阿娘。” 阿娘那因为苦难,而被折腾的有些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她撇下真哭得嘶声的晚弟,追了出来“好孩子,好好地,多干活,打骂你,你就受着,拼命的求饶才能保住命来,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是我离开家前,阿娘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在院子里,看见了我的大哥,他的脸上,也尽是木然,他追了几步,但还是顿住了脚步,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盈盈,盈盈。” 有一个成语,叫做环肥燕瘦,其中那位赵飞燕身姿纤细,足尖一点,可以在手掌之中舞动,后人用“盈盈一握”来形容这位柔弱无骨的美人,这就是我名字来历,是我爹,想了许久,才最终定下的。而我到了柴家以后,就再没有一人这么称呼我了。 我被黄姑姑从一道窄窄的门,带进了一座幽深华丽的宅邸,想来这里,就是柴王府了。进了门以后,又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嬷嬷,一把把我抓了过去,她翻看着我的手,头发,最后有重重的掐了我的胳膊两下,摇摇头“不行,这么瘦,怎么干活?” “哎,这位嬷嬷,您可别小看了这丫头,这丫头啊,虽然干活的力气差了点,但本是在舞坊中端茶倒水的,眼力价是没说的。若是能得嬷嬷您的指点,有了什么别的地方,嬷嬷你,肯定是有大好处的。” “你若是抱着这心把这丫头送进来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尽是不同往日了,老王爷已经卧床两个多月了,你这时就算是送个天仙进来,也是没用的了。”说着,那嬷嬷用力的推了一把黄姑姑。 黄姑姑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见自己的算盘落空,皱了皱眉,随后又满脸笑意的上前“那,那就便宜一些,只要嬷嬷您,把这丫头收了,那就便宜五两,做三十五两银子,那报给主子们,多出来的那五两,就当是小的孝敬您的。”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一条命,竟如此值钱,要四十两银子啊。 于是我就顺利的留在了柴家。我不太明白,我们的大聖的国姓为容,可为何还有姓柴的王爷。后来我听与我同住的姐姐们说起,原来太祖打江山的时候,柴氏一族也是起兵队伍中的一支,而且实力不弱,因为信服与张皇后,所以带全部来归顺,立时就被封王。后来,做了我大聖,唯一的一位外姓之王。 这样的家族,自然是有着庞大而复杂的枝节。也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只是这一切,与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跟在那位张嬷嬷身后,进了洗衣属。像是为王爷王妃,少爷,姑娘身边的侍从丫鬟们浆洗衣服。我每日天亮起,就要洗衣,午后把干了的衣服拾起来,分好熨烫,虽然辛苦,但是每日吃到面馒头和粳米饭,还有菜和汤,可以吃得饱,我期盼的春日,也转眼到了秋。 我本以为,我要一直这么过下去,等家里过得好一些的时候,等大哥和晚弟可以有出息,可以想起我。 这日一早,大院好像有了什么大喜事,我听到了鞭炮的声音,很响又离我离得好远,洗衣属的人都去前院凑热闹了,而我作为最小,来的最晚的那个,自然没有这个福气,张嬷嬷一把把我扯到了井边,自己也急匆匆的去前面看热闹了。 我看着这只张嬷嬷独用的红漆木盆中,放着一件如同玉片一样有光泽的衣服,皂水起了泡泡,及在衣服的周围。上面还有绣花,我伸手撩起,看着这大片的杜鹃花,粉中有白蕊,一大片一大片的,绣满整片衣服,我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衣服,这样的衣服也轮不到我洗,就连一向懒惰的张嬷嬷也绝不让让人动她盆中的衣服。 于是我立刻就把衣服从新放回了水中,回到了我的那只一直在漏水的盆前,洗着我的衣服。 第二日天刚刚亮,最近已经在刮北风了,洛阳城的冬日,总是来得很早,一刮北风,洗衣服的水都有些凉了,我缩在被中,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冬衣。 可是还没等我想完,我房间的门就被从外面踹开,惊的还在睡梦中的姐姐们,都尖叫出声,而我看着怒气冲冲的张嬷嬷领着两个大嬷嬷走了进来。 我认得其中一个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的这件枣红色的长裙,是掺了银线的,所以很有光泽,我问与我交好的姐姐,这是哪位夫人的衣服,那姐姐笑着说我没见过世面“这可是咱们郡主的乳母,绯嬷嬷的裙子,她的衣服首饰,比王妃身边的嬷嬷都要体面,虽然咱们郡主,是先头的那位大王妃生的,身份贵重呢。” 张嬷嬷把我提起来,从床上拽下来,我还是那么的无力,随后张嬷嬷就狠狠地踢了我两脚“贱婢,居然把姑娘的衣裙给洗坏了。” “我,奴婢,奴婢没有啊。”我害怕极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张嬷嬷刚才踹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眼泪已经在我眼眶中了,但是我强着自己不准哭。 绯嬷嬷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冷声的说道“是不是你,我都不在乎,可是姑娘的衣服破了,这事,就得有人陪葬。若是今日姑娘进宫的事情,有任何不妥,你,你的老子娘,都得死。把她拉出去,打十鞭子,关进柴房,等我从宫里回来,在发落。” 张嬷嬷还算是良心未泯,于是低声的求情道“嬷嬷,这丫头这么瘦弱,十鞭子怕是把人都打废…” “那你就去替她。既然把脏事赖到她头上,就不要管她死活了。你这老货,我不找你算账,你不跪下磕头谢恩,还敢求情了?”我错愕,原来这穿着精美衣服的嬷嬷,是知道不是我做的啊,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让我承担? “是,是小的没分寸了,来人,把她拖下去。”说着,两个一直站在外面,粗使的嬷嬷就把我拉了出去,然后我觉得天旋地转,就被吊着,绑在了树上。 绯嬷嬷看着我,她的眼神冷然自若,然后对一边拿着鞭子的婆子说“打够了数。” “慢着,慢着…”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一边跑一边向我这边来,绯嬷嬷回头,皱了皱眉,我也认得这个小丫头身上的衣服,她是郡主身边新来的小丫鬟“嬷嬷,姑娘起了,正找您呢,还让小的来找您,传话说,不要打,不要打人。打人了话,见了血不吉利的。” 绯嬷嬷板着脸听完后,抬头看着吊在树上的我,说了句“今日,算你走运了。把她关在柴房里。”说着,她抬步离开了。 我本以为我是得救了,没想到以后的三日,是我苦难的开始。我在全是蜘蛛网,硬茬木头的柴房里,双手绑着,待了整整三日。 那种被人遗忘的感觉,外间没有一点点声音,这座府邸真是大,大的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直到,再一次天明,我听到了比那日更响的鞭炮声,而热火朝天的人潮,不知道从何处来,但还是涌了过来,热闹了一日后,天黑了下来,一切,又要安静的时候,那扇我看了无数次的门总算是开了。 绯嬷嬷换了一件同样掺了银线的裙子,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被人拽了起来,一个有豁口的粗碗放在了我的嘴里,而后不等我反应,水就涌进了我的口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冰凉的糖水,已经见了底,我不知道我喝进去了多少,我咳嗽着,但是身上已经有了力气。 绯嬷嬷道“姑娘说,要把你赶出去。只是姑娘不知道,买了你,我们王府是出了四十两银子的。你的老子娘,早就把这笔钱,添家里的窟窿了吧,早就没钱给你赎身了。所以,你不能走。”绯嬷嬷的声音,我总是想起,她一直都是那么冷冷淡淡的。 “嬷嬷,嬷嬷求您了,求您了,我没有啊,我冤枉,我,我…”我想起娘的话,拼命的求,但是我却觉得,这一点用都没有。 “你哭,也是没用的。我会把你送到我们王府的庄子上的,那里的嬷嬷,比张嬷嬷好,不会把你没做的事情,赖在你的头上。同时她们也比她坏,看不顺眼你,就是要把你打死的。但你只要不被打死,就得给柴家干活。”说着,绯嬷嬷转身准备离开。 “嬷嬷,嬷嬷我知道,知道怎么除了张嬷嬷。她,她当初买我的时候,其实是收了我表姑奶奶五两银子的贿赂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收受贿赂吗?可是,你没有证据。”说着,绯嬷嬷继续向前。 “我有,我可以做人证。而,而我表姑奶奶,还有个本子,虽然我不认得字,但是她会把自做的每一笔买卖都记在上面,她,她的那本子,就是张嬷嬷收受贿赂的证据啊。” 第149章:春日迟(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替绯嬷嬷除掉了张嬷嬷。 但是经过了这次的事,我清楚地意识到,其实并不是绯嬷嬷对她没有办法,而是一直在等待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而且借由这个时机,去攻击更值得拉下水的人,不然她作为郡主的乳母,郡主又帮着王妃管理后府之事,怎么不能处理一个洗衣房的主事嬷嬷。张嬷嬷是王妃的人,惩治了她,就是从拔出来一颗萝卜,总会带出一片泥来。 我听说王妃被太王妃训斥,被夺走了管家的钥匙,在自己的房里,在王爷病重的这段时间,好好的思过,只有米虫够大了,才能露出踪迹,伤的最重。 我知道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徒劳的,绯嬷嬷极快的处理了这件事,最后,我依然被关在柴房里,每天只会得到一碗糖水。 又过了几天,我已经觉得自己不行了,饥饿又寂静,让我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冒出,只是那时的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在一个午后,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在绯嬷嬷的搀扶下来到了这里,那时的我,正在昏昏欲睡,光从她来的地方打在我身上,刺入我的眼睛,我恍惚了好久,才看清了她的脸,她是那样的美丽高贵,这应该就是柴郡主柴蓉儿了,她得到了当朝太后的喜爱,已经被许嫁给太子,婚期就定在明年的春日里。 她弯下腰,好像她亲自来这里,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对我说“再过几个月我就要进东宫了,我听绯嬷嬷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奴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夸赞了我,她夸我聪明,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原来我还有聪明这一个优点。 我觉得好像有人向我伸出了一条绳子,这条绳子可以拉我走出如今的泥泞,而我,自然是抓住了。 于是我来到了郡主身边,我知道了,我如今不同了,可是,我要面对的,比我知道的要多的多,做郡主身边,未来太子妃的丫头,实在是太难了。 我并不识字,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我每天觉得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浣衣坊送来为郡主洗好的衣服,我嫌弃他们熨的不好,总是会再为她熨一遍,早上她穿衣服的时候,卷着比以前更板正的衣袖,又夸了我“这衣服熨的不错” 我刚刚想笑一笑的时候,绯嬷嬷再次开口了“衣服熨的是不错,让姑娘整个人看上去,都整洁了不少。只是这不应该是你的活,若是你替那些熨衣服的丫头把衣服熨了,那么他们就没有事情做,既然在这府里没有了价值,那就只能送到庄子上去了。” 我看着,刚才还笑着的郡主,听嬷嬷这么说,一句话都没有讲,而是和她有一样的眼神,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有些事情,原不用她说。有些事情,有的人替你做。 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跟着太子妃入东宫的送亲队伍,一起缓缓地走进了,有着一扇厚重的石门的东宫。 我看着宽大的轿子上,规规矩矩坐着的郡主,她紧张坏了,一双手不住的卷着自己的衣袖,这件喜服是我亲手熨的,我依然会为她熨烫衣服,只是其他的事情,我也做的更好起来。 刚才的风飘远了,我已随风卷起的帘子,也就落了下来,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前面。 如今,太子与郡主定下婚约已经有三年了,是因为柴王爷在原本定下的婚期之前去世了。 郡主守孝三年,上月才刚刚出了丧期,如今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圆。 我听说东宫还有一位侧妃,这是太子殿下去岁娶的。是一位身份不高的民间姑娘。 我初听了以后,心想,我也是民间来的,但是我又想,即便是民间来的,也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卖身出来,为奴为婢,是最低贱的人。 普一抬头,我看见了一双乌黑的眼睛,那眼睛里亮着光,我再去看那张美丽而灵动的脸,心里就知道,这个女子就是那位民间来的侧妃。 这三年里我也变了很多,我认识了很多的字,从一开始的,一两三四,到现在的子丑寅卯都学了一遍。我也学了一些诗歌,然后姑娘的书架上,有的书我也快看了一遍了。 圣人说,读书识礼明心,知荣辱,长见识。男子读书还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业。 总之,读书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所以,我把我这几年攒的所有的赏赐和月钱,在临来之前都交给了阿娘,让她一定送大哥和晚弟去读书。 而我也成了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绯嬷嬷也从一开始对我的百般挑剔,到现在愿意相信我,把郡主要紧的事,交给我来办。 郡主是这座城里,除了公主以外,最尊贵和受瞩目的姑娘,她的洞房花烛夜,却是看着一对花烛流尽眼泪,而她的泪也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听说太子根本就没想过来这里,听说他去看他的侧妃了,听说他的侧妃其实是梁国人,都说这个侧妃狐媚功夫了得。 所有的事情都是听说的。 郡主虽然百般教养过,但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不受夫君疼爱,刚刚出嫁,十分惶恐的女子。 绯嬷嬷也一改她冷淡的性子,急着团团转,不等天亮,她便向郡主建议,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个不懂规矩的侧妃,还说不用郡主动手,只把这事情交给我们几个来做就好。 郡主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且有一些心动,但是我却意识到了这么做的不好,让她提了另外一条虽然不能立马出气,但绝对比羞辱侧妃一顿更管用的办法。 于是,太子妃与侧妃成为了好友,这是太子本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生怕郡主欺负了他的心上人,第二天请安都一早都过来,却一进门听到了说说笑笑。 郡主的笑容里其实还是有些落寂,洞房花烛夜都抛下自己的夫君,为了别的女人一早就过来了,我见有些不同的东西,在这个还算善良的女子身上,显现了出来。 第150章:春日迟(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觉得自从阿爹去世以后,这洛阳的春天一年比一年来的迟,但是春天再迟也会来,就如同太子,他原本在不情愿,也不得不,来见自己的正妃。 郡主其实还是一位非常合格的正妻的,她可以跟着太子殿下在外应酬,东宫的内外琐事,也都一一皆全,面面俱到,不过半年的时间,郡主已经是整个洛阳城里,人们接口称赞的得体的太子妃,在内的话,她也得到了太子的尊重,太子是一个很好的人,勤奋认真,还讲公平,他把自己的钟情给了自己的侧妃,同样的,他还把尊重给了郡主。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这日是我十七岁的生辰,时间自然过得很快,我从十三岁起,被卖到了柴家,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原本那个要在柴房里,被饿死打死的我,成了太子妃身边,最得脸的丫头,绯嬷嬷也老了,做事也开始有些慢了,然而太子妃身边的事情,依然十分的忙碌,能读书写字,还会算账的我,自然也一步步的,代替了绯嬷嬷要做的事情。 我过生辰这一日,本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早上到厨房来送菜的时候,给我捎来了一碗长寿面,我暗赞他们有心,也承了他们的应承,把这件事委婉的告诉了太子妃,就说整个东宫上下都与她一条心,我不过是她的一个侍婢,都能得到这样好的照顾。 我知道太子妃听到这话是开心的,因为,一个得不到自己丈夫的爱的女人,就算是得到了尊重,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心里没底,自然要从外面的事情里,找到那种,被重视的感觉,果然她很是开心,赏了我一些银钱和首饰,还给大厨房的管事,和下面的人涨了工钱。 而那碗长寿面,等我要吃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坨成一块,有没有搅弄不开了。我想起小的时候,阿爹还活着,我生辰这日,他总是让阿娘亲自给我做一碗面,上面还要放一只大鸡腿,然后看着我吃完,说我们盈盈是个有大福气的人,我们今日算是沾你的福气。 我有些失神的看着这碗冷透了的面,不禁的流下了眼泪,福气?什么样的大福气呢? 东宫有了好消息,太子妃嫁入东宫以后的第二年,东宫总算是有一位女眷的肚子有了动静,自然不会是太子妃的肚子,而是,那位受尽了宠爱的侧妃,她本来就不爱出门,也因为太子妃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两个人,一个住东苑,一个住西苑,倒是有一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她这有了孕以后,就更不爱出门了。等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尖尖的隆了起来,绯嬷嬷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是一个男胎。 太子妃听了绯嬷嬷这么说,眉心紧皱,都快要哭出来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做的很好,一直像模像样,但是像今日这样情绪失控,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强打的笑容,把侧妃送走以后,弯下腰也吐了一声。 东宫太子妃和侧妃都有孕在身,自然高兴坏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不仅赏赐了两个人一大堆东西,还送来了两位娇滴滴的美娘子,说是太子妃和侧妃都没有办法伺候太子,而这两位美娘子,自然是,要送给太子做妾的。 东宫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亲自为太子纳妾,朝中那些有攀附之心的人,自然把一个又一个的美人送了进来,这样,太子原本给太子妃就很少的注视,现在都移到了别人的人身上。但是太子妃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丹一样,她一日一日看着自己的肚子大起来,到四个月的时候,西苑的侧妃也终于发作,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长子。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太子妃去道喜的时候,她与我一起躲在门后,她一只手抓着门把,眼睛抬头看着笑容满溢的太子。 太子就坐在侧妃的旁边,他的一只手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而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刚刚生产过后,脸上没有血色,侧妃身上,眼睛里有笑容,他们两个眼里都是。 太子妃有些凄然地对我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对我笑过,那么他会疼爱我的孩子吗?” 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圆圆,像是个女子。我也是女子,太子妃也是,可是她,还有她的族人,眼睛都要盼直了,可是,五个月以后,她还是生下了一个女孩子。 太子妃哭了,她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目送着子看了她们一眼的太子离去,并没有。太子并没有嫌弃太子妃生了个女儿,反而很是欣喜,说自己现在儿女双全,只是现在并不是,要高兴的时候。因为从入冬起,陛下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也总算到了太子成为皇帝的那一天。 太子妃应该想到了那个眼神吧,那个深情而全心全意的眼神,从来没有落到过她的身上。 今年的春天来的又很迟。 太子妃,不,现在应该是皇后娘娘,很是忙乱的对我说“你再去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落下的,总不能咱们到了宫里,发现缺了什么,短的什么,还派人回潜邸拿,实在是丢了面子。” 明日就是我们进宫的日子,我并不想跟着皇后进到那座全部都用石头砌成,十分冰冷的宫苑,我再一次检查了一遍要带进宫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短缺的时候,我又站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问我“你有事?” “娘娘,奴婢是来求一个恩典的。”我跪在了地上,一边正在哄公主睡觉的绯嬷嬷手下一顿,而一边的公主已经睡熟了。 “你说,什么事?”皇后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想求娘娘一个恩典,恩准奴婢回家去吧。奴婢这些年得娘娘照顾,家中的大哥已经娶妻,而幼弟也已经启蒙读书了,母亲也置办了几亩田,只是等几天的时候,哥哥来信,说母亲过了年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奴婢想着可以回去尽孝,还请娘娘恩准。” “你要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他应该不是不舍得我,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和想法。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嗯”了一声。 这样的眼神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皇后看了绯嬷嬷一眼,她依然是这个样子,有些话,本不用她说,有一些事情,她也没有做。 只是,绯嬷嬷那冷淡的声音又从我的耳边响起“你还知道娘娘照顾了你们全家,如今娘娘即将进宫,做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身边有多少事要处理?你作为娘娘的贴身侍女,进了宫以后就是正五品的女官,有大好的前程,还可以全了皇后娘娘对你的恩惠,你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奴婢实在粗笨,进了宫以后,自然有更好的姑姑照顾娘娘。” “可是我不放心那些姑姑们,在我的身边,我只相信你们两个人,也只有你们两个人,懂得为我着想。”这是为数不多,出自她口的,她真正的意图。 于是我进宫了,而我的阿娘,也死在第一场春雨的时候,我们三人一并埋葬她,就在父亲的身边,还一并修葺了他们的墓园,是了,我现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五品女官,五品女官父母的坟,自然要气派一些。 我到底怎么成为陛下的人的呢?就在这个夏天,我再一次感叹,还没有感觉到春日,天就热了起来,皇后娘娘入宫四个月后,再一次迎来了孩子,这一次的她,有了一个尖尖的肚子,但是这一次她更害怕了。她害怕太后再塞人进来,她害怕那个已经是贵妃的女人,在她有孕的时候,拿走了,她还没有掌控完全的管理后宫之权。 有了儿子以后,皇后就有了更高的指望。她与绯嬷嬷商量,要不要从宫外物色新的人选?或者是做些别的事情。 还没有想出对策,太后果然叫人叫走了皇后,我跟在她身边,听太后让皇后以大局为重,说自古帝王的后宫总是枝繁叶茂,花开朵朵,这样才会结出很多的果子。 这话非常简单易懂,这是让,陛下选妃。 陛下有一个亲弟弟,是一个威武冲动的王爷,来太后这里的这一天,正好是这位,陛下同胞弟弟,来向自己母后请安的日子,他从后厅出来,走的很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总之,横冲直撞的过来,把端着一杯热茶的我撞在了地上,他看着伏在地上的我,抬腿就是一脚“滚一边去,你这个贱婢,弄脏了本王爷的靴子。” 我跪在地上,好像又想起了那日,被张嬷嬷诬赖的时候,我阿娘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拼命地求饶,那样对方才有可能真的饶了你。 我有些本能地俯跪在地上,正要开口求饶。 跟着豫王爷,从后面一起走来的陛下,刚才看到了全貌,开口说道“是你走路不当心,把皇后身边的女官撞在地上的,这会儿反倒你来恶人先告状,还踢了人家。这一次,朕来做主,就罚你给这位女官道歉。一直要道歉道到这位女官原谅你。” “女官?不就是一个贱婢吗?”豫王真不愧是陛下的亲弟弟,他自然不愿意给我道歉,还一口一个贱婢的称呼着我,后来他也总是这样叫我,知道我阿爹是开舞坊的,更是称呼我为舞姬。 “皇后身边一等伺候的人,那可是五品的女官。你虽然是一个王爷,身但上除了流着皇室的血外,没有任何品级。而且你还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道歉的。”陛下依然坚持。 “母后,我真的要给一个贱婢道歉吗?”豫王回头看向自己的母后,这母子三人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虽然没有奢望他们其中有人为我说话,还给我道歉。 “戎弟!”陛下抬高了声音,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也没了脾气,他转过身来,示意让我从地上起来,我自然不敢违逆,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肚子依然很疼,我捂着肚子,把头低的很低。 “刚才是本王走路急了,没有看到你,特在这里给你道歉,你可原谅本王?”豫王拘手,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像我行了一礼。 这哪里是我见过的阵势,吓得我立刻跪在了地上“王爷饶命。” “你且说原不原谅?他若是因今天的事要你性命,朕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听的出陛下口气里的笑意,那是对自己亲弟弟的疼爱和鞭策。 “奴婢…”我抬头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皇后,她好像还在生,刚才太后的气,所以一直不在状态里,此时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对我点了点头,我立刻开口“自然是原谅王爷的,也是奴婢不当心,没有察觉到王爷的到来。” “那好了,这块玉佩赏你,算是赔金,快去看太医,本王虽然收了力气,那你一个女子挨了这么一脚也是受不住的,滚下去。”豫王还有话对太后说,随意的从腰间扯下了一块玉佩,就丢给了我,这是一块上好的白玉玉佩,价值好几千两银子,只是这一块玉佩,就足够大哥和晚弟过好日子了。 我捧着玉佩,一边向外走,一边盘算着想等明日托小顺子给我送出宫去,皇后就走在我的身前,她的思虑自然比我的还多,她抬眸看着我,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太后的寝宫。 她开口道“你很开心吗?” “奴婢,奴婢不敢。”我听她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为得了这么好一块玉佩而笑。 可是在皇后眼里,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为你出了头,就这么开心?这对于陛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你也知道陛下,一贯是个公平的人。”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就算是在与贵妃的事情里,她也从来没有,像这样说过话。 “奴婢,奴婢说了您不要笑我。”她虽然不说这些话,但她是怎么想的,我还是能够猜的出来的。 第151章:春日迟(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什么?“她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神里也有些狼狈。 “奴婢刚才觉得高兴,因为得了这块上好的玉佩,若是把这玉佩化作了银钱,奴婢的哥哥和弟弟,这可以过半生好日子了。” “你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开心?你刚才可是挨了一脚,难道不觉得丢人吗?”我在她身边伺候了六年多,她依然不太了解我,是啊,她这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何时了解过一个做奴婢的心情。 “奴婢是奴婢,挨了主子的打,自然是不敢怨怼。但同样都是挨打,能得这么好的一块玉佩,奴婢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我捧着玉佩,往皇后的身前伸了伸,显得得意又开心。 皇后淡淡的笑了一下,那是嘲笑我的笑容,但是她对我的疑心也全部都消散了,于是她淡淡的对我说:“看你这点出息,是本宫平时苛待了你吗?” “自然是没有的,娘娘您对奴婢是极好的,不然奴婢的家中也不能盖起三座大屋,弟弟还能去书院读书。”我蹲在地上,为皇后整理着拖在地上的裙子,我见她,从头上摘下一只钗子,插在了我的头上“五品的女官,打扮的也要跟得上身份。” 第二日,已经许久不在皇后身边伺候,已经出宫静养的绯嬷嬷突然被皇后请了过来,她虽然头发花白,眼睛也不太明亮了,但还是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皇后在想什么。 这日,绯嬷嬷并没有出宫去,而是深夜来到了我的房中,问我愿不愿意,做陛下的妃嫔。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想要出宫去,想要去大哥信里写的,盖在洛水桥边的大屋里住着,想看看晚弟凭借自己实力,考上的书院,看他去做官,娶夫人,或许我也可以嫁一个,坐在我的床边,就连怀里的孩子,都顾不上看,而满眼是我的人。 所以我拒绝了,这个消息让绯嬷嬷一脸凝重,可是皇后却对我更好了,她知道我对她的东西,没有贪图,虽然那东西,也不是属于她的。 皇后总算是按照其所愿的,生下了一位嫡子,她很高兴,每日都抱着,亲力亲为的照顾,好似有了新的盼望,而她好像也终于安下了心来,这次陛下在她的床前坐着的地上久了一些,也抱了那个哭声有些微弱的孩子,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 贵妃的儿子,是陛下的长子,名字叫做熠,是明亮之火的意思。而皇后的孩子,叫做烆,是承接火焰,衍行宗庙之意,这个名字的意图,实在是太让皇后,觉得满含希望了。 所以,她觉得自己,总算是能够靠着夫君的尊重,和儿女双全的福气,在这后宫中,稳稳地坐在了这把凤位上了,你她也总算是,对陛下的后宫松懈了下来。 一年间,有了四五位嫔妃进了宫。后宫好像真的没有她要担心的事情,但是,在真的想要高枕无忧的时候,二皇子总是咳嗽打冷颤,有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虚弱无力,总是不爱吃饭。小小年纪,已经服药,喝参汤补身调养了,太医说,二皇子很难活过二十岁。 这消息,被贵妃捅给陛下的时候,皇后正抱着自己只有两岁的儿子痛哭,她一直是个衣饰华美,优雅大方的女子,此时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形象全无。 陛下来时,他那冷淡的眼神,真的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安慰了皇后,还说一定会找尽天下的名医,为二皇子医治续命,但是他的眼神,确是那么的冷淡,没有看皇后一眼,而皇后怀里的那个孩子,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我一直觉得绯嬷嬷那冷淡的目光和语气,就足够让一个人坠入寒冷的地狱,毕竟当时,她也是只一句话,能够要了我性命的人。 当时陛下的眼神,才真的是地狱,那无尽头无方向,迷失后再也走不出来的地方。他发现我在看他,于是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让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也变了。 第二年的时候,丹妃怀上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她已经生了一一个皇子,如今那尖尖的肚子,更是如同刺一样,刺入了眼神都变了的皇后心里。 贵妃身体不适,也是有孕在身,宫里这几年的皇嗣,虽然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但是宫里的孩子,也是很难养活的,如今宫里也不过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如今一下子又来了两个孩子,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啊。 而宫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与我有关,那就是我也被封为了江良人,被陛下亲自赐居在瑕巷边上的乐琦殿。 瑕巷是个什么地方,我太清楚了,陛下的意思,我虽然不想懂,但是我还是明白了,背着自己的主子,爬上龙床的低贱之人,自然不配有什么好的住处,这是陛下对我的惩罚,也是对皇后的交代。 皇后自然很是高兴,虽然最后她还是推了我一步,也对我存了指望,但她是不会愿意见到我,真的成了什么可用稳固她地位的宠妃。 我也确实不受宠,陛下也很忙,贵妃依然深受宠爱,她也是这后宫中,儿女双全的福气之人了,那个小女儿,真的很是美丽。 而我所在的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一年多的时间,,陆陆续续的又住进来了两位宫女出身的妃嫔,而我,也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有时夜里睡不着,回望我到今日的人生,就连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不是我争来的,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珍惜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舍的。就那么一路走来,我好想也没有不能失去的。 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番,我的大哥和晚弟,还有这个孩子。所以这些个不好的念头,又离我远了很多,或许我现在,还不是,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可是我,只是从一开始,走到这里,就累的无法脱身了。 今夜,陛下会来我了,我侧身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陛下。他在我这里,总是睡觉,不过只要不看到他冷淡的眼神,只是这样待在我的身边,也是很好的。 第152章:春日迟(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春日又迟了,我坐在门前的茶树前,看着这颗小小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参天之态,这时,坐在我身边的陛下,笑我不懂得太多,这茶树,就算是百年之后,也无法跟松柏攀高。 无法与松柏攀高,也不是每棵树都生来,只是为了长高的,我见着这颗还算茂盛的小树,在摸了摸自己即将临盆的肚子,对陛下说“只求这棵树可以枝叶繁盛,可活百年。” 陛下说“这是个有福气的树,也是松柏不可比的。” 不久后,我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孩子,陛下为他取名为灿,光明曜目之意。 陛下坐在我的床边,如同坐在贵妃和皇后的床边一样,可是我没在陛下的眼睛里,看到任何的情绪,他好似在我面前,连最基本的,为人父,为人夫的面子都没有给我。 他收紧手臂,摇晃了两下熟睡的灿儿,对我说“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我明白,他话里的福气是什么意思,陛下已经有六个儿子了,而灿儿,不是他喜欢的女人所生,不是皇后所生。他做不了皇帝,也成不了什么深受倚重的皇子,他应该可以做一个闲散王爷,分得一块不算富庶的封地,一生富贵无忧的活下去。我知道,陛下也希望自己能过这样的人生,所以他说,灿儿是个有福气的。 可是灿儿,是个没福气的。这一点,我太清楚了。 那夜下雨了,打着雷,今日是贵妃的生辰。这些年,陛下依然盛宠贵妃,我偶有见到她,她依然是我在东宫长街上,见到的那个样子,眼中有光,活泼灵动,那样子,是陛下喜欢了一生的模样。 我拥着灿儿,灿儿的身体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小的时候,阿娘说娘绝对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如果娘的泪滴在孩子身上,对孩子是最不好的事。于是我就这么抱着他,一滴眼泪都不流。 灿儿,那个让我在寒夜里感觉到温暖的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了。 雨水啊,电闪雷鸣啊,一切都不在我的眼里。 我就任由我的情绪,冲抵着我的心,我怀了他九个月,养了他五个月,然后一个还不冷的秋雨之夜,我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看着他皮肤上的红痕,还有口鼻中,隐约的黑气。我想知道这是谁做的,我想要知道,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她们两个人,是我一个奴婢出身,没有宠爱的人,可以抵抗的吗? 陛下来了,他看了我一眼,遣开了我身边的人,然后声音冷淡的说“你想不想,以牙还牙?” 我摇头“妾身相信陛下,会还妾身一个公道的。” “不,这次朕没什么头绪,没有见是谁把你撞倒的,所以这个幕后之人,要你去揪到我的面前。”陛下拒绝了我。 “是贵妃…不,是皇后…她们,她们都来过我的宫里,都见过灿儿。”我站了起来,露出了怀里的灿儿,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柔软了,我就这么抱了他一整天,我想要让他再温暖起来,再用那肉乎乎的小手,轻轻的摸摸我的鼻子。 “证据呢?”陛下还是看了灿儿一眼,我捕捉到了他目中的痛色,是了,这也是他的孩子,但那抹痛色,也是转瞬即逝,比烟火消散的还快。可是当你看过璀璨的东西,你就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他目中,那长久的冰冷。 “就只有她们两个见过灿儿,皇后要见灿儿,妾身就带他去了,回来的时候,在御园中,见到了正在饮茶的贵妃,她给灿儿喂了一些牛乳,除了她们没有别人,没有。”我声嘶力竭,陛下伸出双手,扶住了就要摔倒在地上的我“那些牛乳,贵妃的孩子也喝了,皇后见你时,还有两个宫妃为证。所以,你有疑心,但是没有证据。” “那我找到证据,你会处置她们吗?她们,一个是你爱的女人,一个是身份显赫的正妻,你,会处置她们吗?”我从不大声说话,有理不在声高,而且,就算是声嘶力竭,也无人听我说过话。 “朕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证据的话。”说着,他伸出了手,让我把灿儿给他。 我看了一眼我的孩子,对陛下说“我没有家世,也不得你喜欢。趁你酒醉,也是受人指使。可是指使我的那个人,又反悔,将我弃子。你能,给我指一条路吗?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我行至今日,也不过只是想要活下去。” “你真的没有选择吗?”陛下对我的话,难得有了一些兴趣,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的眼中始终一滴眼泪都没有。 “没有”我回答了他,他点点头“你确实没有。” 说着,他伸手,从我怀里,带走了灿儿,我,就这样,永远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终于,我的眼泪不怕会为灿儿带来灾祸,于是我伏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哭呢,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呢? 我对着正踩着一只看上去不怎么牢靠树枝的三皇子道“殿下,您快些下来啊,这树枝撑不住您的重量。” 三皇子是丹妃的儿子,生的虎头虎脑,甚是精神强壮,只是年纪还小,几句话就被哄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脚踩空,摔断了腿,从此就不良于心。 事情发生在贵妃的宴会上,今日是大皇子十岁的生辰,宫里阴云不断的日子,也好像有了一些阳光闪动,我,也总算是看到了一张,与我一样痛哭的脸,丹妃却将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她对着皇后大声的吼着“就是这贱妇挑唆的,就是她。” 我被一巴掌打的猝不及防,摔倒在了地上,而贵妃是第一个俯身,把我扶起来的人“丹妃,你不要血口喷人,是三皇子自己不当心,上树去摘花,江美人还好言相劝,谁知道那树枝没有承住三皇子的重量,才致三皇子失足的,要说是谁有错,跟着三皇子的奴才们,他想要上树,他们就任由他上树吗?这些奴才们,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整个御园就只有这个贱妇和炀儿在,一定与她…” “丹妃娘娘,您红口白牙的,嘴巴一翻一张,就要将妾身置于死地。妾身比您身份低,您自然想怎么都行,只是,您在处置妾身前,妾身想问您一句,您有证据吗?您要是有证据的话,妾身现在就为三皇子的腿偿命,如果您没有证据,那么妾身,就算是到了陛下那里,也是不认的。”我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冷淡的语气,丹妃一时有些错愕,因为这是十足十的,陛下的语气。 “你…”同样惊讶的,还有皇后,她一直坐在主位一语不发,这会想来也是察觉到了我的不一样。 “还真是奴婢出身,卑贱至极,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本宫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绝不会放过你。”丹妃恶狠狠的道。 我看着丹妃,声音依然淡淡的“娘娘若是非把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按在妾身身上,妾身也没有办法。今日本是贵妃娘娘好心,请咱们几个喝茶,还让孩子们一处玩耍,大皇子更是一贯照顾弟弟妹妹们。没想到,这么好的心意,竟被这样的事情给毁了,说到底,确如丹妃娘娘所说的,妾身出身低贱,那从今日起,妾身就深居简出,尽量不再凑这样的热闹。” 说着,我摸了摸我的肚子,我再次有孕,这件事情,也只有我一人知道,再一次,我再一次拥有了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看了一眼,在床上疼的昏睡过去的二皇子,垂下了眼眸。 丹妃与她的孩子一样,只能听得懂一些浅显的话。是了,贵妃设的宴,与我一个身份低微的美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过恰巧在场而已。 又过了两个月,贵妃的二儿子,五皇子燮儿中毒,好在毒性不深,详查下来,是丹妃身边的,一个叫巧儿的宫女干的,而巧儿咬死这事跟丹妃没有任何关系。贵妃自然不信,要巧儿说实话。 我在孕中,还深居简出,自然没有去看这场热闹,听说巧儿与我说话一样的话“你有证据吗?” 是啊,你们有证据吗?我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凭着我们各自心里的那点心证,就是如此不讲道理的,认定就是对方害了自己的孩子。 五皇子比灿儿大一岁,今岁也不过才四岁,太医说一个冬天总能养好,贵妃每日都精心的照顾着他,那个本来最像陛下的孩子,不知为何,是不是总是喝药,影响了胃口,越来越瘦,精神也差不了许多。 又是一个春日,这春日,还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坐在那已经甚是茂密的茶树下,洛阳还是太冷,不适合茶树的生长。 听说陛下要在金陵建一座行宫,我想着,能不能把这颗茶树移植过去,这样在温暖的地方,或许它还能开一次花。 是夜,我听到一声,凄然的尖叫,我摸了摸我的肚子,翻过身去,摇了摇睡得正沉的陛下,如同多年前,我怀着灿儿的夜晚,他依然在我这小小的屋子里,睡得很是熟。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刚刚睁开的眼里,也带着一丝茫然,我试图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更多的情绪,但是房门却被拍响了“陛下,不好了,陛下醒醒啊,五皇子殁了。” 陛下立刻坐了起来,翻身从床上下来,他抬手拿披风的时候,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颤,正要探究他这是何意的时候,他眼里的疑惑已经消散了,转身大步的向外面走了。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宫门口有人拦着贵妃,她散着发,赤着脚,怀里抱着她的儿子,五皇子有些沉,贵妃抱得有些吃力,最后在宫人的阻拦下,摔在地上。但我看的清楚,就算是她怀里的孩子,已经断了气息,她还是下意识的,用双肘先着地,不然那了无声息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陛下,陛下”她伏在地上,双手捶地,大声的喊着陛下,而陛下已经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抱着五皇子,哭着说“陛下,您救救咱们的孩子吧,救救他吧。” “欣儿,孩子已经没了。”陛下抱住了贵妃,一只手也揽住了五皇子,从外围看着的我,只觉得他们是好温馨的一家人,如此他们的世界里,好似就只需要这些人在,而我们这些站在外围的,都是破坏这温馨画面的坏人。 我看到陛下流泪了,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流泪了,这样的情绪,自然是我没见过的,于是我把他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原来陛下,也会流眼泪啊。 我看着贵妃,伏在心里有自己的男人怀里,虽然悲痛欲绝,但好似还可以重新振作,她眼中的光芒,依然闪动着,我抬头,看着正往这边走的皇后,她换了得体的衣服,头发虽然简单,也绾了起来,这应该就是她来晚的原因吧,如果我还在她身边,一定不会让她这样过来,因为这样在陛下眼里,自然是,天大的过失。 “你身为中宫,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你真的是没心没肺。”陛下怒斥的皇后,皇后跪在地上,带着三分从睡梦中惊醒的惶恐,请求陛下的原谅。 宫里的孩子难养活,这样的事情,虽然让人心痛,但是在一场盛大的葬礼后,又到了我临盆的时候,陛下失去五皇子很是伤心,但是他看到我尖尖的肚子,好似又有了什么别的希望,我生产这日,亲自守在我的门外,已经生过一次的我,这次生的极快,天刚刚擦黑,我就生下了我的第二个孩子,陛下的七皇子。 又一次,他抱着孩子,坐在我的床前,我发现陛下的眼角,有了几丝皱纹,他有些疲倦,摸了摸孩子的小脸,问我“要给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第153章:春日迟(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焕,是这孩子的名字,这名字,陛下苦恼了许久,我摸了摸他浓密的头发,他转过脸来,看了看我的脸,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鼻子。我的灿儿,好像有回到了我的怀里。 焕儿百日的时候,我把他揽在怀里,跪在了我的正堂上,被封为了昭仪,得到了“贤”这个封号。 皇后也来看我,而二皇子一直在咳嗽,但是他却很喜欢焕儿,一会摸摸他的脸,一会扯一扯他的手。皇后坐在主位,看着我的孩子道“你还是,把灿儿的死,算在了贵妃的头上?” “妾身,不知娘娘在说什么。”我自然是否认的,而且她,没有证据,这是陛下说的,有证据才行。 “你应该还记得,本宫把你送到陛下身边,是为了什么。”皇后见我不承认,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说了别的意图。 “妾身不知” “你啊,依然是眼界不高,深受其害。这孩子,在你身边,有什么前途可言?”皇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那眼神中的爱怜,让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没有任何的杂质。 我顿了顿,心里好像有些明了了,这个念头从一早,就出现在我的心里,只是我不敢承认。 面对毫无家事,只有陛下宠爱,而且与其他嫔妃都不同的贵妃,我其实还是可以游刃有余的。 可是如果我的对手也成了皇后,我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为心里的不安,愤怒找个报仇的机会。 我该如何对抗皇后?成了这天以后,我心里,反复思考的事情。 可是一切,却风平浪静了起来。 一晃,五年过去了,宫里再没有孩子出生,因为陛下开始忙碌了。 他毕竟,除了是我们这些后宫妇人的夫君,还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他要立下赫赫的功劳,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的盛名。 后宫的安宁,也如同海面一样,在平静的海面之下,各种各样的心思,也如同暗潮一样汹涌。 陛下要御驾亲征了,然而,朝中没有太子监国,所以没有一位大臣同意,甚至就连豫王,都不愿意发兵。 于是立太子这件事情,就被提上了案头,十几日的时间里,每天都闹得热火朝天,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闹的,二皇子虽然是嫡子,但是如今十三岁了,身体愈发的差了,不能骑马,更别说练武,还患了非常严重的咳疾,如此,怎么能成为一国之君? 柴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送新的柴家女子入宫,可是,又一位柴郡主,如今才不过三岁。另外的两位庶女,虽然够了年纪,但送进宫也不能马上有孕,所以,他们拼命的阻止陛下立太子。 而有一些大臣却看透了陛下的心思,说到底,陛下还是想立自己心爱女子的孩子为太子。所以,处处提点大皇子,把他教的也算是有模有样。所以这些大臣们,就借这个机会,想要推大皇子一把。 两派势力纠缠在一起,我看着正在庭前跑动的焕儿,心情十分复杂。 当初皇后知道二皇子恐怕寿命不永,所以才把我送到陛下身边,想着如果可以生下子嗣,就留在她的膝下抚养,但是当灿儿出生的时候,想法传到了柴家,柴家人自然不会同意。 我一个奴婢生的孩子,得到柴家势力鼎力支持的话,也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既然他们不愿意,算了就完了,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要害他。 如今,真正的,关乎生死的大事来到了眼前,柴家依然,不肯看我的儿子一眼,我有了一种深深的痛感,不过就是因为我是奴婢出身,我的儿子虽然是皇子,却在那些人眼里,与我一样卑贱,他一直默默无声,不受重视,陛下也不宠爱他,甚至都没有抱过他,我想,这也是他能够活到现在的理由吧。 我再一次有孕了,疲倦的很,整日整日的睡着,到时少看了不少的纷争,最后豫王代表整个宗室上书,并求立大皇子为太子,并且在陛下御驾亲征时监国,只有十五岁的大皇子,没有行太子册封礼,就被推上了高位,在陛下走了以后,成了这宫里最尊贵的人。 这宫里的风,总是哪里有孔哪里钻,贵妃的宫里,门庭若市,只是这位性格怪异的贵妃,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丧子以后,整个人都郁郁寡欢,未陛下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陛下就是喜欢她,依然宠着她,就连太子之位,也给了她的儿子。 我想皇后一定是一个落寂人,于是我去看她了,毕竟她是带我入宫的人,而且现在要说皇后失势,还为时尚早。 皇后见我来看她,虽然有一些感动,但她深知我也不是个蠢的,但是我毕竟是公开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对我也客气了起来。 与我同在皇后这边,是丹妃。陛下真的是一个,无比公平的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丹妃,是害死五皇子的凶手,但就是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所有的线索都在丹妃的侍女那里断了,虽然陛下已经不再宠爱丹妃了,但是,她的位分还在,是宫里除了皇后,贵妃以为,最尊贵的妃子,就连四皇子的生母雪妃,也因为家世不如她,而被她压着一头。三皇子的腿,这些年恢复的很好,可以骑马习武,只是走起路来不太雅观而已。 但是贵妃的五皇子,就因为这一点小影响,而付出了生命。贵妃自然容不得她,每次看到她,真的是眼中冒火,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贵妃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和陛下一样要证据,却与陛下不一样。陛下没有在私底下处置了丹妃,一是他确实是个公平的人,二来还有她的家世,丹妃,是丞相之女,其父还是陛下的顾命大臣,却在陛下成年以后,懂得激流勇退,是人人称赞的贤臣,他的女儿自然要在宫里,与别个不同。 贵妃就是没有如我一样学会,谁让我痛,我就让她痛十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54章:春日迟(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有孕六个月的时候,见到了我的弟弟江晚,他这几年很是争气,从军后,已经是北营军中的一个统兵千人的校尉,我这次能见到他,也是因为陛下去北营整军,听北营统军的徐大将军说起了他,说他年纪不大,却很是稳重务实,带兵却又韧又利,是难得的人才,上奏陛下为他升官的时候,陛下召见了他,问了问他的出身,才知道是我的弟弟。 陛下一直未向我提起过,但是他还是在亲自带兵出征前,让我姐弟见了一面。 我走那年,他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还没有现在的焕儿大,他来时,我兴奋的一夜都没有睡着。前年大哥来过信,说晚弟投军了,我托人四处打听,也终是没有他的下落,我本以为他死了,这两年不见,他高了许多,还强壮了,眼神坚定有力,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我拉着焕儿,焕儿有些怕他,但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了晚弟的袖子,怯生的叫了一句“舅舅。” 晚弟笑了笑,伸手想要摸摸焕儿的头,却想到这不合规矩,所以也就跪在了地上“拜见七皇子。” “晚弟,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好端端的就投军了呢?虽然我在宫里并不受宠爱,不能为你和哥哥求到官职,但最起码,我能保你们银钱无忧,大哥也在做生意,你跟在他身边,也定会有一番好前程的,而且你一贯在功课上用心,还可以走科举,怎么能投军呢?多危险啊。”我哭着把他拉了起来。 晚弟站了起来,膝上的衣服有些破了,还沾了灰尘,我想起小时,他总是这幅模样,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然后哭着对我说“阿姐,外面的那只野狗追我。” 此时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我身边撒娇的孩子,他对我淡淡一笑“我,臣知道娘娘在宫里艰难,却依然接济在外的兄弟,我与大哥也为不能帮你,而觉得愧疚,六,六皇子的事情,臣也听说了,若是娘娘能够那些人那样的家世,就不至于,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掩过去了。臣若是科举,科举中榜自然是好,只是这一年年的各处做官,定帮不上娘娘,若是从军,如今边境不太平,臣一是想要保家卫国,二来也想减轻娘娘您在宫中的负担,让娘娘您,能够轻松一些。” 晚弟说这冠冕堂皇的话,还是不熟练,说着的时候,不住的用眼神瞟就站在他身边的焕儿,最后还拉住了焕儿的手,焕儿很是开心,也彻底放下了戒心,对晚弟,十分的亲切。 晚弟身为外男,不能待太久,我目送他离开,他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我,走了两步才开口“阿姐…” 他的一声阿姐,叫的我眼泪立刻流了下来,他也眼眶微红“阿姐,我会再来看您和焕儿的。” 我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立刻补充道“还有您肚子里的这个。” “好,好,阿姐等着你,等着你和大哥都来。” 自从知道了晚弟的所在,我就忍不住的去关注他,他随着陛下御驾亲征,于北固城破燕,又在下谷坡一带,救了胡大将军一命,他是南营的统兵大将,比北营的徐大将军身份都高,德高望重,为四营的总兵。 燕国被打的元气大伤,梁国也没少出力,但还是没有彻底吞下燕国的时候,于是陛下在出征六个月后,就回朝了。 这时候,我的女儿已经出生了。这宫里,皇后娘娘,贵妃,仪妃都生育了女儿,而我的女儿,是陛下的四公主,皇子们名中从火,而公主们的名字,就是看陛下的心意了,因为皇后的大公主名叫宜清,贵妃的二公主也取了宜字,取名宜霓,仪妃的封号与“宜”字,同音不同字,所以有所避讳,取名为芙佳,而我的女儿,取名为宜宁,边境安宁的意思。 陛下很喜欢宜宁,除了是五年来,陛下唯一诞生的孩子,她一出生边境就安稳外,还就是我的弟弟,在军中的表现不俗,先是在北营徐大将军处升为了都尉,统兵五千,响千担,随后又被南营的胡大将军要去,直接封为了副将,任银风将军,统兵两万,响两千担。 晚弟的升迁速度,是大聖立国,太祖一朝之后就没有过的,上一位升位如此之快的,还是那位四十岁封侯的沈自克沈大将军。 一时间,朝中哗然,虽然统兵两万并不算什么太多的人,但是一般大将军麾下的银风将军,都有一个约定俗成,那就是可以接替自己位置的副将,虽然官职不高,但在营中也是说一不二的,除了主将外,最受尊重的人。胡大将军已经年过五十,虽然已经勇猛,但是自从自己的儿子战死以后,这身体,士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早已经起了培养后继者之心,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可以接过如此重任的人,如此,便遇到了晚弟。 这些消息,我听的时候,觉得是晚弟就是一颗明珠,在那里都会发光的,为他骄傲,同时心中也是惶恐。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一切还算风平浪静,晚弟回到了京中,婚事也成了最打紧的事情。大哥娶了商人之女李氏,我是见过的,是个很精明的女子,虽然还是怯生生的,但性情是个好的,对大哥也好,已经为大哥生了一个儿子,那是我们江家的长孙。 最后,我为晚弟选了一位文臣之女,她是与我同在宫中为妃的,庄昭仪的亲妹妹,是个端庄大方的女子。 我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晚弟之所以没有走科举道路,也是因为没有门道的关系,看透了其中的糟粕事,怕自己被埋没了,才另寻他处的。 如今,大哥已经有了孩子,晚弟也已经成亲,虽然不情愿,我也有了终身之所,我们三人如今,也能让阿爹放心,阿娘瞑目了。 晚弟遵守了承诺,又来看我,我领着已经两岁的宜宁在门口接他,看见在他身后,有些羞怯的女子,她无措的四顾,最后伸手拉住了晚弟的衣袖。 晚弟落下宽大的衣袖,拉着她的手,二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来到我的面前。真是恩爱啊,只是这样在新婚夫妇间,稀疏平常的亲昵,我是一刻都没有享受过。 心中虽然戚戚,但我已经不把这些我从未有过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了,我有了我的家族和我的孩子,我就要走的更稳更往前一点。 我被封为了贤妃,却依然住在这狭小的宫室中,我知道,陛下依然十分公平,他赏赐,封了晚弟高的官位,是因为他确实对大聖有功,而我,只是生了两个孩子,并不得他喜爱,与他自然没有什么功劳,还需要那我敲打晚弟,给皇后娘娘看,我不住进一墙之隔的瑕巷,就已经不错了。 如此,又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间,除了在去年,皇后所生的二皇子,确实如同太医所言的,没能活过二十岁,在长久的卧床后,病死了,病逝时,离他二十岁的生辰还有五日,看见这太医,真的医术很不错啊。 我从长久的出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丹妃的脸上。 想来,贵妃总算是找到了,丹妃害死了五皇子的证据,正在皇后宫中,哭着请求皇后给她的孩子一个清白。 而丹妃还攀扯着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皇后,这件事情,确实和皇后没有一点关系,五皇子的去世,想来有些细节,丹妃也不清楚,只是她已经不能在为自己找出清白了。 前线的战事如火如荼,听前些日子传来的战报,说燕国已经被覆灭了,但是与大聖互为盟友的梁国突然反水,狠咬住了大聖的前头军队,陛下也在包围之中,晚弟和徐家的小将军徐安泰在外向里突围,打的十分艰难。 陛下已经失去消息十日了,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已经二十五岁的太子殿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甚是牢靠的立在前朝。 而在一直由皇后娘娘牢牢把持的后宫,贵妃好像,也敢在她面前,与她平视叫板了。 “丹妃娘娘,您说话,要讲证据啊。当初,五皇子之事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为三省旱灾之事,与奉华观中祈福,她身边的侍女都不能轻易进入,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有随侍,你这么毫无证据的攀扯,是真的,失心疯了吗?” “贤妃,不必与她一般计较。贵妃,如同陛下所说,你只要有证据,这丹妃,就任由你处置,如今,你已经把证据摆在了本宫的面前,那你说,丹妃要如何处置。”皇后按下了心口的气,看向了已经为这件事,而疯狂的贵妃,贵妃心下一横“自古,杀人偿命。” “丹妃,毕竟是皇子生母,如今陛下下落不明,还望你三思啊。”皇后就没有想过真的劝一劝贵妃,如今朝中的势力,看上去甚是分明。 皇后已经没有皇子可以指望了,她自然也看不上我的儿子,宫中的四位皇子,大皇子为太子,看上去已然是最大的赢家了,而丹妃生的三皇子,也颇得陛下的喜欢,而柴家,也有意靠拢支持,六皇子的生母身份不高,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位小小的昭仪,皇后抚养一段时间后,又实在是难以教养,在六皇子一次意外摔伤后,六皇子的生母哭得眼睛都要瞎了,陛下不忍心他们母子分离,又把他送回了生母身边。但是这位纯昭仪虽然舍不得儿子,但还是看得清事的,让自己的儿子和三皇子走得近一些。 太子虽然势大,但宫里的娘娘们,没有一个喜欢独得陛下宠爱的贵妃,都憋着一口气,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投在太子之下。 如今,贵妃更是要为了一件十年前的旧事,杀了手中握有一些权力的皇子的生母,这真的无异于,自找麻烦。 果然,丹妃还没有被押解下去,三皇子就找了上来,大闹一场,却闹得贵妃更加的烦躁,这丧子后的痛,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让人请来了太子。 太子此时,也有了一些膨胀之心,被人三言两语一击,也终于摆出了储君的架子“父皇不在,本殿又为太子监国,这恶妇人害了五弟,自然罪不容恕,立刻赐死。” “大哥,这是我的母亲啊,我,我求你。”三皇子应该从未这么低声下气的对太子说过话,可是太子却让他越说越失了分寸,那心里的膨胀之感就越浓“哪有有你的母亲,不过是贱妇一个。你是父皇的儿子,本殿的弟弟,不应该与这贱妇有任何的瓜葛。她杀害了你的五弟,你应该痛恶她才对。” 皇后看了我一眼,她对太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偶尔冲动,但做事仔细,也算的上是小心谨慎,从来不会有这样,放纵自我的时候。 最后,丹妃还是被太子赐死,而三皇子在旁亲观,这是太子殿下,以监国的身份,对他下的命令,不得违抗。 陛下最终被晚弟还有徐小将军救出,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将军,真的是勇猛无敌,来去如风。 而我的晚弟,更是这战事中,最大的功臣,他救出了陛下,与豫王互为环扣,策应他,砍下了梁国王上的头颅。 梁军被打的溃不成军,最后甚至被豫王追着回到了寒都,还是陛下快马召回,不然梁国也有可能覆灭。 如此大的战事,是举国之喜。晚弟也总算是做到了他说的,建功立业,为我分忧。 一切的喜事,我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我搬出了那个,我从入宫起,住了快二十年的小宫室,搬到了一处重华宫中。 那宫中,只住了我一人,临搬宫时,我吩咐宫人好好照顾我的这株山茶花树,它终究还是没有开花,我也依然没有感觉到春日的到来。 “陛下,今年的春日,又迟了吗?”我问少有耐心站在我身边的陛下,他摘下了一片嫩叶“恩”了一声。 第156章:春日迟(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盈盈”他叫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向陛下,心中一惊的道“是” “无事”陛下竟然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我在他身边伺候已经十几年了,宜宁也已经十二岁了,如果灿儿还活着,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我还是总是在他的眼里看到冰冷的神色。 片刻,想来他是想到了要说什么,开口道“那日贵妃处置丹妃,你可有拦着?” 我摇了摇头“妾身与贵妃是一样的境遇,如果可以的话,妾身也会杀了那个,害死了妾身孩子的人。所以妾身知道,开口劝她也是没用的。陛下,你是答应过妾身的,要给妾身这个机会。” 他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多谢陛下” “皇后最近身子不好,贵妃也不是个可以过问六宫事的人,你去皇后身边,帮一帮她吧。” 我点了点头,皇后自从失去二皇子以后,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刚刚过去的春节,也真的是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病了快一个多月还是不见好。 “朕还有些事情。”他今天好像有很多话与我说,我嗯了一声,等他回复。 “焕儿…”他的声音弱了下来,最后说了一句什么我也没有听见“陛下,您今日是怎么了?在妾身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自古这后宫,最忌讳外戚,你让焕儿,与他的舅舅保持一些距离。你也不想看到,你弟弟辛辛苦苦挣来的功名,被人诋毁是靠了你的原因。” 这话真的是逗笑了我“陛下,无人会这么想的,您并不宠爱妾身,妾身如今可以去更大一点的宫室居住,那也是托了弟弟的福,还有陛下您的怜惜。” “你就是这么跟朕说话的吗?”他冷淡淡的,这冰冷的语调真的是太熟悉了,他先是怪我没有劝住他的宠妃,又怪我与晚弟来往过密,给我扣了一个对他不敬的帽子。 我声音也学着他,淡淡然的说“妾身知错” “回宫去吧。如此,你也总算得了一个与你如今的身份相匹配的地方。” 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后,又过了快一年。 我在深夜依然睡不着觉,又听到了凄厉的尖叫声,我与贵妃所住的晨华宫只有一院之隔,这声音,要比我在那小小的宫室听到的更清晰,这是贵妃的声音。 这次陛下并没有歇在我的房里,我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有人在拍我的宫门,侍从们打开了宫门,跑进来的是陛下身边的侍从“传陛下口谕,请贤妃娘娘去晨华宫。” “是只有本宫一人,还是阖宫都去?” “陛下吩咐所有的娘娘都要过去,娘娘这里离得最近,所以您是被通知的第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穿好衣服,披上披风,戴上帽子就走了出去,一头长发及在脑后,此时正是隆冬,其实我感觉春日应该快来了,但是这里还是很冷,冷的哈一口气都要结冰。 我来到了重华宫,这里住着的不愧是深受宠爱二十多年的贵妃,处处都显着精致,华丽和别出心裁。 我走进殿中,陛下只穿着单衣,他负手背对着门站着,贵妃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也穿着一件单衣。 她正在哭泣,整个人伏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冷,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无人敢上前扶她,我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贤妃,贤妃你是明白我的吧?”贵妃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摇晃着我。 “你这是怎么了?妾身不明白。” “她疯了,你自然不明白。欣羽,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要如此吗?要在这满宫的嫔妃面前,让自己的颜面扫地吗?” 贵妃的手垂了下去,她的眼神有些抽离,好像真的在非常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我一只手扶着她,这是她全身唯一的支撑点。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有所感觉,如果说贵妃说是,那么这宫里的天,怕是要变。 “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你左一个右一个的人纳进来,受够了这里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把我圈在这里,我怎么会失去我的孩子。如你所说,我是真的疯了,我害了人,我也不配再在你身边,就如你所说…” “你害了谁?”我问她,同时我身体的温度也在迅速的下降,我要问清楚,她害了谁。 “我没有害你的孩子,我没有。”她不承认,好,既然不是你,那么,你的仇,我替你报,我会替你杀了那个,杀了我们两个孩子的人。 “你不要在这里添乱。你让她说完,连树木都需要树皮,你的儿子可是当朝太子,你让他以后在史书工笔上,如何写你?” “所有的一切我都不需要了…” “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在长雁门外,失足坠马,头摔在了石头上,传消息来的时候已经弥留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陛下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回头了,但是他看了我一眼。 如同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满含疑惑的看着我,我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总之,这么两次他都没有问出他心里的疑惑。 他快步的向外走,贵妃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连滚带爬的追了出去,我快走了几步,从架子上拿起披风,跟着陛下追了出去。 呼啸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我把披风落在他的肩上的时候,他正冻到瑟瑟发抖,但是他却停住了脚步“不对,这事不对。” “陛下,陛下,您带妾身出宫吧,我要去看一看,看看咱们唯一的儿子了,看他最后一眼。”贵妃披散的头发,她的眼神已经发直了,想来听了这个噩耗,她已经受不了了。 “长雁门外,怎么晚了他去那里干什么?跟着他的人又在干什么?” “陛下,传信来的人什么都没说,只说太子殿下已经不行了。” “不对,不对,今天三王出长雁门去北大营整兵,而太子就是在长雁门外出的事,不行,朕不能出宫。来人,把禁卫军统领叫来。”风呼啸着,一侧的贵妃面如死灰,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一夜后,一切都会有大变。 第156章:春日迟(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让我去看看吧”贵妃拉住了陛下,陛下按下眼神,他以为贵妃拉住自己是回心转意,没想到,他依然是一意孤行。 “娘娘,现在外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太子殿下是生是死先不论,可如果您出去了,万一被外面有叛,你被叛军抓住,就可以拿您来要挟陛下和太子殿下。刚才传消息来的人是谁?”我问传话进来的公公,他是陛下的贴身内侍,从陛下十几岁起就跟在他身边。 “是殿下身边的阿喜,他是太子的侍从,从殿下十一岁就伺候她了。”李公公也是问清楚了事情,才进来的。 贵妃的眼神暗了下来“阿喜对太子忠心耿耿,如果是他说的,那么此事…” “那你就出去,和你的儿子一起死吧。”陛下怒极,一掌挥干净桌子上所有的东西。 “不可啊,贵妃。”我双手用力拉住了她,贵妃其人,可真是又倔又轴,很难说服她,陛下明显说的就是气话,这会她,已经从地上起来,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贤妃,你不要拉她,她想要自己去送死,她就自己去。”说话间,贵妃已经挣脱了我的手,往门外去了,贵妃穿着单衣披着披风,就向外去了,我对贵妃的侍女说“还不拿了衣物给贵妃娘娘穿上,再把她拦下来。” 侍女得令一一跑了出去,陛下并没有否定我的说法,随后对李公公急切的说道“不准她出宫,就算是打晕,也不能让她出宫。” “是,是陛下。”李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立刻出去了。 “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是那两个逆子反了。” “那太子殿下呢?”我心口有些疼痛的说。 “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你回宫去,好好的看好焕儿,他不能再有事了。” “焕,焕儿?”我有些不可置信,陛下没想到我会反问他,于是他两步走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向下压“你,把嘴闭紧了。没有人会嫌自己儿子爬的高。记着,在焕儿面前也有一个字都不能说。你现在又没有什么办法,联系你弟弟,现在就去联系,如果城外真的有乱,杀无赦。” “那三皇子和六皇子…” “没听我说吗?若反,既杀。” “是,是”我垂着头,从殿中出来,看着手腕上,陛下抓出来的痕迹,他真的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我摸了摸这些红痕,心也沉了下来。 刚一出门,就遇见了匆匆而来的皇后,她本来有些慌张,抬头看到我问“陛下在里面吗?” “是”我收好衣袖,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大事了”皇后也并不是懵然不知,显然她也是意识到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点点头“陛下觉得,三王和六王反了。” “反了?太子呢?太子在何处?” “太子,好像身死了。” “皇后…”殿中陛下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抬高声音叫她。 “是”皇后抬步,走了进去。 这天,真的变了,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我却感觉如十年那样漫长。 我看着躺在我床上,睡得很香的焕儿和宜宁,伸出手摸摸宜宁的头发,心中思绪万千。 天还是亮了,还没等敲钟,焕儿就揉着眼睛起来了,他每日总是这个时辰去上早课,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起床。 他看见我还坐在床边,压着嗓子,十分关切的说“母妃,这是怎么了?” “你今日就不必去早课了,想来你的师傅也进不了宫,你再睡一会儿吧。”我给宜宁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 “发生了什么事吗?”昨夜,焕儿被抱来的时候,也问了这个问题。 “焕儿,大哥和三哥六哥打了一架,你父皇正在善后,所以不会让人进宫来的,今日的早课是上不成了。”我扶着他,想让他再睡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我身边的妹妹,闭了一会儿眼睛后,他又坐了起来,对我说“老师说,温故而知新,一日上不了课的话,我先把昨日老师教习的再温习一遍。” “好,随你。”我点点头,然后亲自给他穿上衣服,焕儿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定了郑家的女儿,再过两个月就要成婚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母妃,大哥还好吗?”已经走到门口的焕儿,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他当然很好。” “我昨夜梦到他了。”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下了声音,他在我身边养的实在是太谨慎了,可能是从前的宫室太小,他也习惯了这么说话。 “梦里你大哥对你说什么了?”我问 “他什么都没说,头还滴着血,然后骑着马向西边去了。” 我想要笑一笑安慰他,但是现在,实在不是能笑的时机,我对他说“你的大哥会好的。” “那就好,儿子先出去了。”他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马上要娶妻的他已然成年,这样跟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一起,还是有些不自在,我叹了一口气,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一定是愈发艰难。 李公公匆匆跑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宜宁梳头发,这个丫头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的侍女都不敢给她梳,生怕弄疼了她,也就我给她梳的时候好了一点儿。 “怎么了,李公公?”我放下了梳子走向外间,只见为李公公脸色大变,衣袖上还有血迹。 “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醒了,知道,知道了太子殿下的噩耗,谁都劝不住她,陛下赶到的时候,她正拿到自残,陛下,让您过去劝劝她。” “我?我如何能劝得动她?”也亏得陛下想的出来,我与贵妃并不亲厚,我甚至疑心她害了灿儿,也对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要怎么去劝她? “陛下让您过去,您先去看看吧” “好”既然如此,我还是过去看一看吧。 来到贵妃所在的宫里,我看着正抱着她的陛下,欠身一礼,陛下并没有看见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贵妃身上“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离我而去了,谁陪着我?” 这话我听了以后,虽然脸上漠然,但是不知怎的,我的心如同被刀子割一样,只是这样的情绪,我已经习惯的把它埋在肚子里。 “你跟我说说话吧。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我已经在你的家乡金陵,选好了一块地方,我准备建一座行宫,你说过的,洛阳的冬日太冷了,我们冬天就去金陵行宫,你觉得如何呢?” 贵妃依然不说话,她衣服有些凌乱,刀子就丢在一边,手腕和脖子上都有纱布,手腕上的伤口更深,此时血已经浸出来了。她就像一块木头一样,么反应都没有了。 “贵妃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还有一个女儿,还有陛下的宠爱。你一直是宫中,所有女人最羡慕的人,我们羡慕的并不是你有三个孩子,而是你获得了陛下,从起到现在一直都宠爱。失去了太子殿下,陛下也是悲痛万分,越是这个时候,你们二人作为太子殿下的父母,就更应该互相安慰,依偎在一起,治疗心中的伤痛。” “宜霓的夫婿,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胡将军的儿子,我还是十分满意的。这个孩子,并不像他父亲一样走的是军旅之路,而是一路科考上来,如今已经是兵曹的侍文郎,是个光明无限的。宜霓喜欢相貌端正的,我每日都在朝上看到他,可真的是相貌堂堂,宜霓见了一定喜欢。” 我们二人提起了贵妃唯一的孩子,没有哪个母亲在听到自己女儿婚事的时候,不会不想过问两句的,果然她好像来的精神,问“真的吗?” “是啊,你总说,宜霓有些任性,嫁了人有人约束她,收受性子就好了。我找了这个小胡大人,是做文书的,性子最是细腻沉稳,肯定既疼爱忍让她,又能够好的约束她。”陛下伸出手给贵妃擦干净眼泪,他并不专业,又那样的温柔。 “娘娘,为了公主殿下,您可要振作起来啊。我听说,胡夫人是个规矩,性子大的人,她要是轻慢了公主,陛下又忙于国事,谁来给公主出气呀?” “那不行,婆婆规矩和性子都大,宜霓你定受不了呀!” “那倒是我思虑的不周全了,那你再等等,我再挑一挑。”陛下见贵妃的眼中又开始闪烁了光芒,他有些如释重负,随后又痴痴的看着她的眼睛,好像那眼中的几缕光芒,是陛下企及一生的东西。 贵妃被暂时的劝下了,太子被三皇子骗到长雁门,随后又在他的马下使了绊子,太子殿下摔下马去,当场就摔死了。 而六皇子本来以为是小打小闹,但是一见这个阵仗,立刻倒戈,三皇子本来意起的就突然,觉得太子已死,六弟又什么都听自己的,还有一个小七,不受宠爱又唯唯诺诺,所以他大摇大摆的领着在南营领的几千不明所以的新兵,就从长雁门进来,可是还没进主干道就被护成军发现,给他开门的长雁门守军也发现了事情不对,于是两方队伍就团团的把三皇子被包围住,守城军的领将就是我的弟弟江晚,他已经收到了密令,三皇子依然执迷不悟,被乱军砍死,而六皇子早就怕的不行,一见到江晚,就立刻投了降,保下了一条命。 陛下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皇子。他看贵妃喝下药睡了以后,整个人也是难掩疲惫,他虽然待人冷淡,但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他也会累也会痛,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我“这事你办得不错,告诉你弟弟,他可能要因为杀三皇子的事,吃一些苦头,受一些非议,不过你让他放心,朕一定会补偿他的。” “陛下,你还好吗?”我忍不住的问他。 他点了点头“没什么事,你先…” 我没等他说完,就扶起了他“妾身的宫室就在旁边,刚才妾身。已经让太医给您开安神汤,所以让您小睡半个时辰,您还是先歇一歇吧。” 他并没有拒绝,想来是真的疲倦了。走了几步,坐在了肩撵上。 我给他掖好了被子,落下了漫帐,刚刚走出房间,皇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宫门口,她有些愤怒,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在屋里躺着的陛下。 看她直直的向我走来,应该是对我的吧。 我屈身一礼,还没站起来就被皇后甩了一巴掌。 “娘娘息怒。”我跪在了地上,真的感觉到了她的怒气,我下意识的想起了阿娘的话,那就是拼命的求饶,要没准儿对方就会放了你,可是现在我一点儿求饶的想法都没有,既然不是贵妃,那就是皇后了,害死灿儿的人,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她。 “听说是你去劝的贵妃?”皇后说完这句话还是四处看看的,因为她知道陛下就在里面。 “是,正是妾身。”我回答道。 “她已经不中用了,你还留着她干什么?看她死灰复燃?” “娘娘你也说了,她已经不中用了。留着和不留着也没用。只是,我见陛下对她余情未了,若是死了,影响陛下的心情。” “她死就死了,难道陛下还陪着她不成?”皇后也应该恨陛下吧,陛下对皇后的冷淡,对于二皇子去世这件事情的冷淡,如同刺一样,已经彻底杀死了皇后的心。 “是。妾身知错。不过贵妃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她现在很在意自己女儿的婚事,这也是妾身能把她劝下来的原因之一。”我想着既然贵妃也没有什么盼头了,但是她和皇后作为陛下平衡里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两个人争斗起来,是不是就不用我再动手了? 皇后听了这话,果然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会在原地,用手捂着疼痛的脸。 我想有些事情,或许根本不用我做,如果说自食其果,是恶人们要先种恶果才行,我不过是那个,为这个恶果浇水的人吧。 第157章:春日迟(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又是一年春日,据说金陵的行宫已经全部盖好了,建的十分的富丽堂皇,一点也不逊色这个已经建成居住了一百多年的皇城。 宫里的妃子们都在期待冬日的时候,前往金陵的行宫住一段时间。 焕儿也在去岁娶了亲,在宫外居住了。 他的夫人,虽然身份不高,但也是世家出身,知书达理,颇得人喜欢。只是,焕儿却不怎么喜欢她。 焕儿与柴王府的世子,同时李太师的学生,年纪又相仿,两个人私交甚好,前年在柴家的宴会上,焕儿见到了柴家的郡主,那是一见倾心,难得对我提起什么要求,但这个要求,我是不能满足他的,柴家的郡主,实在不是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能娶的。 焕儿想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只得老老实实的娶了本来定好的,郑家的姑娘,可谁知发生了这档子事,焕儿反而成了,陛下仅剩的一个皇子,而柴家想要送郡主来,但是焕儿已经娶妻,而且柴家也不允许女儿做妾,这事,就这么搁置了。 贵妃所在的宫室失火了,而我所在的重华宫也遭了殃,好在我还有宜宁并不在宫里,这火上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大半个后宫都已经被点燃。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正站在以前的宫室前,看着今年依然不开花的山茶树。请了很多能工巧匠伺弄着,依然是一朵茶花都没能开。 宫人跑了过来,通报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来到宫门口,匆匆的看了一眼已经烧了一半的我的宫室,就立刻快步往贵妃的宫里去。 一路走着,还没到贵妃的宫门口,我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我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侍女都已经跟不上来,而我刚刚到贵妃的宫门口,就见主殿轰然倒下了。 我看着来来往往救活的宫人,抓住一个宫女问道“贵,贵妃救出来了吗?” “娘娘,娘娘您刚才听见了吧,那就是贵妃的叫声。”宫女想来是吓破胆了,撇开我的胳膊,就向外跑去了。 陛下来的时候,火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看着已经几乎就要烧尽的宫殿,一把拉住了还要往里冲的陛下“陛下,娘娘已经没有声息了。” 我是拉不住他的,只能双手抱住他,不让他去做傻事,她带着我走了几步,像是累了,随后停顿在了原地,我感觉到了他粗声的呼吸,随后后背起伏着,我感觉的到,他哭了。 陛下二十三岁登基,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年整了,他也从青年,到现在,已经初见老态,原本宽厚的后背,也有些佝偻了,尤其是再失去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 他攥着我的手,一开始想要掰开,但是越握越紧,嘴里也在自言自语道“她,她,她还是离开我了,她还是不要我了。” “陛下,陛下您要珍重自身啊,皇后娘娘她也是快要不行了,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您可以撑住啊” “皇,皇后又怎么了?”他错愕的回头,看来他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贵妃娘娘,找到了当年五皇子之事,五皇子原本是由丹妃下了毒,但五皇子最后还是救了回来,本来只需好好养着,就可以恢复的,只是,只是后来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碧儿买通了五皇子的乳母和太医,在,在他喝的药和饮食里,下了毒。妾,妾身的灿儿也是如此,如此去的。是,是皇后下了毒。”提到灿儿,我也是没能忍住泪水的哭了出来。 “她,她竟然不止害了一个…”听了这话,我一时愣住了,一个?是谁的那个?五皇子,还是灿儿? “所以,她也下毒给皇后?” “是,她买通了碧儿,皇后娘娘因为心疾卧病,在她的药里下了同样的药,皇后本,本来就已经受不得什么事了,如今中了毒,已经叫不醒,昏不过来了。” “她为什么这么心急?”贵妃宫里的火已经全部被灭了,刚刚烧过的灰烬的温度还很高,没有人贸贸然的敢上去,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宫里的贵妃已经是什么样了。 我陪着陛下在这里站了许久,最后他好像累了,然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这宫里的事,你来办吧。我已经,也要不行了。” 陛下被人抬着回了寝宫,整个皇宫里,还算完整的地方,除了他的寝宫,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而我的住处,比贵妃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的地方,要么被烟气熏得乌黑,要么也被烈火波及,或烧毁,或坍塌,总之已经不像样子了。 贵妃的尸体,没几个人看过,已经不成样子了,工匠们为她造了一个壳子,把她的遗骨放在这个人型的壳子里,最后再给这个壳子穿上衣服,画上敛妆,很是体面呢。 陛下来看的时候,只一眼,然后挥挥手,让人把梓棺给封上了。他的眼神依然淡漠,随后稳稳当当的走了。 贵妃被埋在一座非常宏大的墓中,她的墓园都已经不能称之为墓,而是陵了。其实这里早就已经修好了,皇后有时还自嘲,说这个地方是埋她的,而陛下的陵中,是他自己和贵妃的合葬。 皇后也在不久之后,断了气,陛下没有处置她,甚至还给了她想要的,那就是把她安葬在了自己的陵墓中,而且还下旨,只允许他们两个人埋在这里。 我是看不懂陛下为什么这么做了,我自始至终也没有看懂他,所以我也没有试着搞懂这件事情。 这一年的六月,发生了很多的事。 我的宜宁出嫁了,嫁给了弟弟的副将,徐家的徐安泰,徐小将军。 皇后的丧期还没有满,陛下就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一向挑剔的文臣,没有一个敢提出质疑的,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 皇宫依然破败,陛下带着众嫔妃,迁到了城外的行宫里住着。他是想要迁都,只等着金陵的皇宫建好以后,就搬过去,可是他没有等到。 六月的一天清晨,我觉得自己,懵懵欲醒,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陛下就站在我的床前,他弯着腰对我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58章:春日迟(1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夏日暑热,唯独早上还凉快一些,我不敢磨蹭,换好衣服准备,他四下看了看,点点头“不错,就是这样,才方便骑马,走吧” 看来,今日是要出宫。 宫门口,两匹骏马让我有些望而却步,我是会骑马的,阿爹教过,后来跟在皇后身边,也是骑过几次的。但自从我生过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骑过。 陛下上马,回头看我的踌躇,伸出了手,我没有伸出手,而是有些倔强的跨上了另外一匹马。那匹棕色的大马向前跑了几步,最后稳稳地被我牵住,陛下的眼中,还是有几分欣赏之色的,然后他打马而上,我紧追其后。 但是跑了没有多久,我便看出有些不对了,因为,我们身后,并没有人跟着。 我们一路向着城门方向去,到了空旷地方,我才发现,侍卫们都在几米外跟着,并不上前来。而向前去的方向,是… “陛下,您想要检视皇陵,也,也要带着大臣们同行才和规矩啊。”我追了上去,好在临出门前,我把头发梳的甚是紧实,不然这会,就已经散了。 “今日不是检视皇陵,而是有事与你说。”说话间,已经到了陛下的皇陵所在,一侧高大的封土,除了太祖皇帝皇后合葬的盛陵外,这座帝陵,是整个大聖最宏大的了。 陛下,也确实是除了太祖外,功绩最高的帝王,这样的殊荣,也确实是他应得的。 但是我们却没有去陵中,自神道口下了马,陛下到十分悠闲的负手牵着马,顺着神道后面的小路,走进了一边的,贵妃的墓。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就连皇后出丧的时候,也未曾过来。更不要提这座贵妃的墓。 “陛下,在往里去,就是贵妃的墓道口了,妾身进去,怕是大不敬。” “你竟然不问墓道口为什么还开着?”陛下更感兴趣的是这个问题。 “看陛下这样子,想来不是第一次来了,墓道口开着,也方便您时时的来看贵妃娘娘。” “朕已经,准备追封她为皇后了。” “是。”我依然站在墓道口之外,不确定自己进去合不合规矩,但应该也没有人,会再去打扰她的安睡。 “进来吧,有话与你说。”说着陛下先我一步,走进了墓道口。 经由墓道口向里走了四五百米,一层一层的天井,照的这个道口甚是明亮,我们两个人一路向里,如此大的空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陛下提前清理过了。 走到墓室,祭拜等物一应俱全,都放在贡品桌上,而供品桌后面,就是贵妃的棺椁。整个外棺是白玉石做成的,而她的内椁是黑红相间的漆色,如今外棺的盖子还没有合上,我没有在往里面看,整个墓室还在通风,墙壁上画着升天的图腾,空气里只有少量的发霉的味道,倒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我拿起一边的火折子,点燃和供桌上蜡烛,随后又将三炷香安在了香炉之中,跪在一边的蒲团上,规规矩矩的给贵妃行了一个祭奠之礼。 “陛下,妾身记得贵妃的墓葬中的随葬品有很多,这一路过来,原本要放在主墓室里的,一份也没有啊。”这也是我刚才很好奇的地方,这地方空的实在是很寂静。 “你跟朕过来。”他依然让我向前,没有办法拒绝,所以就上前,最后我捂住了自己的嘴,贵妃的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建起了一座棺床,而且棺床的石板上,那只有闭下能用的九龙腾天,我看到这个棺床板,就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只是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陛下,您是想在自己殡天以后…” 他点了点头“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来想去也只能做托付给你了。到时候,你就将我的棺椁,安放在这里即可,到时候墓道一封,这世间,也就只有你一人知道了。” 我从未在他的眼里看到过坚决的神色,此时他的双眼有些浑浊,我再望去,已经是深深的寒气了。 “陛下,您这是为何呀?如果你想和贵妃合葬,他是您的妾室,也是名正言顺的呀。”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握拳的双手,隐隐已经被指甲刺破皮肤,只有这样我才能忍住,我心中的惊愕和悲伤。 “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想与她一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从遇见她的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再娶任何人。可是我做太子的时候,违拗不了我的父皇,我做了陛下以后,甚至反抗不了我的朝臣,还有那狗屁祖宗规矩。走到现在,一步都没有我所愿的,所以,这次我就任性一次。你不必告诉我焕儿,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众哑巴奴,你只要把他们安排进我的棺椁抬送的队伍里就行。这座墓,也会从里面关上,终其大聖一朝,不会有人知道一分。我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 “陛下,您,您都可以为他做到这般了,就把她的棺椁,抬到您的皇陵里又怎么样?你向全天下,召告皇后的恶行,再制柴家的罪,最后和贵妃娘娘,名正言顺的躺在皇陵之中,也比这般偷偷摸摸,来个痛快。” 陛下看了我一眼,他好像从未正眼看过我,随后,他淡淡的笑了“除了皇后,你应该也恨死我了吧。” “是,因为你们,从未把妾身,当过人看。”我没有否认,我第一次觉得坦然,因为陛下有求于我,如他所说,他所求的事情,也只有我能成全他。 “所以,你就跟不能如了她的愿了。”说着,陛下弯腰,用手擦去了贵妃外棺上的灰尘。 “那您了,如您所说,我就不能如您的愿了。” “你会的,盈盈,虽然没人把你当人看,可你就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一颗温热的心。”他抬头看向我“是皇后与我害了你的一生。她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我也没有拒绝,如果让你出宫去,你一定过得比现在自在多了。她也一样,我如果,放开了手,她就不会…”陛下把手锤在了是石棺上,随后双眼赤红的看着我“盈盈,如今,你也应该自由了。” 我摇头“陛下,妾身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是吗?这倒是,朕的过错了。” “陛下,妾身会答应您这个请求的,您不用再说这些违心的话了。虽然不懂您的用意,但既然这是您想要的,妾身自然为您办成。” “你以为朕在讨好你?”他有些吃惊,虽然释然“是,是了,都怪朕,怪朕。” 我们回到了宫中,第二日陛下就病倒了,焕儿作为他唯一有用的儿子,自然也成了众人眼里心里,皇帝的人选了。 这日一早,焕儿的王妃的早产,我府里看了她,孩子一抱出来,大人就已经不行了,甚是可怜,我还没有顾得及安排些事情,宫里就传消息出来,说陛下弥留了。 六月还是过去了,漫长的夏日,也过去了,陛下出殡的日子,也过去了。 新帝登基,自然不能在破败的宫室中进行,所以已经成为陛下的焕儿,宣布迁都,自己的登基典礼,也要在金陵的新宫中进行。 于是,在动身去金陵前一天,我还是来到了皇陵。站在贵妃墓前,我看着已经看不见踪影的墓道口,这里的秘密,和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随着墓道填埋,已经永远的掩埋干净了。 我跪在了地上,如今我已经成为了太后,这世间,应该也只有这座陵墓里,沉默与地下的人,才值得我这么一跪了。 “陛下,您真的好狠的心,这一生,真的是一眼都没有望过我,您也真的是让妾身钦佩,这一生,把您的目光都留给了一人。如此,您和她,也总算是永远在一起了。妾身不会再来这里了,死都不会了。乞求一生,您留给妾身的,看上去是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您是知道的,妾身此生,就没有得到过,一件妾身想要的东西。妾身与您一样,也任性一次,离得您远远地,离得皇后远远地。离得这桎梏,也远远地。” 我成为了太后,住进了宽宏的慈安宫,陛下,为了表达他对我的孝道,还为了安慰我失去了先帝的伤心,就把那颗我一直想要移植到温暖的地方的山茶树,移了过来。 金陵的春日,从来不会迟,但我还是立于树下,冷风津津的,想着今年的春天,是不是又迟了。 “外祖母”一个小小的女孩,拉住了我的袖子,我低头去看她,这是宜宁的女儿。 灿儿离我而去了,先帝也离我而去了,最后宜宁也没能最终得到幸福的,离我而去了。我曾暗暗发过誓,要让我所有的孩子,都能幸福下去,可是我依然没有做到。 我看着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孩,伸手从花簇之间,摘下一朵绯红的茶花,别在她的小辫子上“好孩子,这么素净做什么?” “外祖母,这棵树就是当年外祖父为您种的那颗吗?”新月问我。 我点点头“是啊,外祖母当时住的院子里,没有小花园,连颗树都没有,先帝就命人寻了可以多开花的树,亲手种在了外祖母的院子里。” 我与他们说起我与先帝的事情,也已经忘却了那长久以来的冷淡,只说他对我好的地方了,只说就连这样,也是少得可怜。 “这树,跟阿娘说的不一样,阿娘说,这树从来不开花,外祖母你每年春天都要坐在树下面,一遍遍的叹息,说春天又迟到了。” “是啊,今年的春天,也迟到了。这迟到的春天,什么用都没有,只教人,冷的受不住了,就冻死在春天里了。” “不对。外祖母,春天是来过的。您看这树养的这么好,肯定是它在一年有一年,外祖母您没有察觉过的春天,偷偷的积累了养分,最后才到了这里几年,就满树的开花,还结下了茶油,给外祖母做上好的头油呢。” 我看着满树的花,不知道要这么给这个孩子说,她还是个孩子,依然希望能有完满的事情,可能她长大了,或许就能明白,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完满的东西。 只是,我想要尽力照顾的孩子,我又为何要让她吃这么苦呢? “母后”陛下来了,他一手牵着正在树下转着圈的新月,与我行了一礼。 “何事?”他刚刚会东都的皇陵拜谒,这刚刚进宫,就到我这里来了,想来应该很是疲惫了。 引入屋中,他顾不上喝茶,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我问“有话,就说吧。” “母后,您真的不愿在东都,父皇的陵寝旁定下您的吉地吗?”他问。 我点点头“这事,在你去东都之前,我们就说好了。就在金陵,为母后选块地方即可。人死了,也不过就说一长一短的盒子里一趟,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见我坦然,随后有些哀切到“您在金陵,儿子也只能陪着您。”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父皇那边,你们及后面的人,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已经得到了真正的安宁了。” “母后,儿臣记得,您与父皇,感情也是挺好的,父皇总是陪着您。” 我笑,他怎么对我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陛下倒是忘了,但是我并没有反驳他,而是点点头“你就当我,无法面对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日子,一日比一日的长,一日一日的,不肯要了我的性命去,又是一年春日,那颗要命的茶树,总算是有人看不过去,给我砍了,虽然查是查不出来,但是我心里真的是无比的痛快,未曾得到过的东西,日日在我眼前,也是如同抽我脸的手,一次比一次的疼。 最后,我这无多的时日里,我重新回顾了,这漫长的一生,只能把泪都流进我的心里面,我这一生,何尝是没有得到一物,临去时,我连心里的怨恨,都没能放下,我想起了我的阿娘,绯嬷嬷,皇后,贵妃,和真正伤我至深的先帝,我,我必要去问问,为何,不曾爱过我。 第159章:太后丧仪(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收紧了自己的胳膊,新月感觉到他的情绪,于是问道“你怎么都不哭呢?” 容映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对她,没什么好感。” “我就不劝你了,因为我知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新月哭了好久,情绪得到了宣泄,这会儿,还反而反过来安慰容映。 “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容映的声音寒了下来,原本温热的怀抱,也冷了下来,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新月“既然哭完了,那就出来吧。” 说着,容映转身离开了书房。 出了书房以后,有风吹到他的衣服上,他觉得左肩一阵寒冷,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半边的袖子,都已经被新月的眼泪给浸湿了,他摸了摸已经凉透了的泪,心想一个小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一双眼睛怕不是要哭坏了。 钟声已经响了三遍了,这一会儿,太后的死讯也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容映刚刚从房里出来,见陛下身边的王公公跑了过来“晋王殿下,真是让老奴好找,陛下因为伤心过度,实在无法主持太后娘娘的丧仪,所以让老奴请等下过去商议丧仪之事。” 容映拘手一礼“是,请公公带路吧”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新月在太后的棺前跪了许久,等她站起来的时候,两只腿就好像不是她的,非得颦儿和翡儿两个人搀扶着她,才能向前走几步。 身上痛了,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回到雪翠为新月收拾起来小屋,她要在宫中为太后守灵三日。 而容映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陛下身体不适,丧礼之事,有他来主持,资本市场意料之中的事情,新月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坐在了榻上。 颦儿上茶,她今日哭了太久,口干舌燥,一杯茶已经喝的见了底。 “姑娘,您可要保重身子,这不过一日,您这都憔悴了。” 新月捂着疼痛的胸口,对劝他的王嬷嬷说道“嬷嬷,我一想起太后,我这心里就好像刀割一样疼,实在是由不得我自己” “姑娘,您也算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您觉得她真的在这人世间过的幸福吗?” 新月没有想法,她只是觉得心痛,开口道“外祖母,确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幸福。那颗代表先帝宠爱的山茶树被毁了,也没见她,有多伤心。” “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你啊,也就当太后是解脱了吧。”王嬷嬷为新月卸下头上的饰品,脱下鞋子,伺候她躺了下去。 新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这宫里的住的时候,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入了夜十分的安静,这种久违的静谧的感觉,让疲累了一整天的她,没多久,就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一夜之后,早起的新月顾不得用早饭,就赶着去太后停灵的殿中,为她焚香,江家的人已经到了,新月拘身给正在点香的庄老夫人行礼。 江家一月之间,连续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家人,庄老夫人,李老夫人,陈氏还有小李氏都疲倦不堪,李老夫人更是神思疲倦,看见新月行礼,也就点了点头“来” 新月几步走了上前,庄老夫人看见新月红肿的眼睛,走的不利索的腿,知道她这一日也实在是辛苦了,于是伸手拉住了新月的手“身体怎么样了?” “小女还好,太后去的如此突然,镇北侯也刚刚下葬,最难过的,也是江家,不知二位老夫人和夫人们可好?” “那日老侯爷出殡,你来帮远儿媳妇,还未曾谢你。”小李氏伸手扶住了新月,她看的出来,新月那日的精神并不好,听陈氏说,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从侯府离开的,这才没过了几天,就遇到了太后的事,她应该是疲惫交集,实在是难以为继了“你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夫人关怀,小女还好,昨夜实在是累的受不住了,休息了一夜也就好了。夫人们请到后堂休息吧,一会还要守灵。”皇后并没有什么安排,内殿中,也只有太后的侍婢,和新月这一个主子,新月皱了皱眉,觉得要去见一直没有动静的皇后一眼。 安排好了江家的女眷,新月在供桌前上了香,想着宫外的女眷来,还有些时间,于是请人去了皇后处,求见了皇后。 新月实在是走不动了,坐在轿子上,整个人都甚是无力,还没到坤宫,新月就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新月问“怎么了?” “是柴郡主的轿子刚刚从皇后宫中出来”颦儿道。 新月嗯了一声,柴郡主现在是晋王殿下的侧妃,虽然还未成婚,这身份上,实在不是新月能比的,新月也是无力去计较这些小细节,只是心中想,这柴家的郡主,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格局并不大。 不一会轿子又终于抬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坤宫的门口,新月由颦儿扶着,慢慢的走进了皇后的寝宫。 一进屋中,新月闻到了满屋的药味,想来皇后说病了,确实是如此,坤宫空空荡荡的,就算已经是春深了,还是显得有些冷,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宜养病,但是皇后依然选择住在这里。 走到内室,皇后躺在床上,新月拘身行礼,皇后才慢慢的坐了起来。 侍女上前,奉上药,皇后却没有抬手,新月站了起来,端着药拘着身子,喂给皇后喝。 新月见药汤很浓,颜色也很深,她的脸色也蜡黄,想来皇后真的是病得很厉害,喝过药后,皇后一边用棉帕子擦嘴,一边问新月“来这里何事啊?” 新月拘身“小女自太后宫中来,昨日进宫,因有事耽搁,今日特来给皇后请安。” 一身素服的新月低着头,站在皇后身边,皇后皱了皱眉,对侍女道“给新月郡主赐坐。” “谢娘娘”新月侧身坐在了皇后赐的座位上,皇后接着说“你既有事,就不必特意过来。” “小女来,是想问一问皇后娘娘,太后丧仪之事。刚才小女从太后灵前过来,江家的两位老夫人和诸位夫人都已经到了,却无人打理引见,一问是皇后娘娘病了,特意来探望。” 第160章:太后丧仪(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哦?郡主你是来过问本宫,太后丧事的事情?”皇后放下手中的杯盏,抬起头看新月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冷气。 新月凝气,把手里的茶放在一边,随后抬起头来“倒也不是来过问,只是小女从前面过来的,眼见来吊唁的人就要来了,太后灵前,没有见娘娘您,细问是因为娘娘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本宫是病了,你也看见了”说着,皇后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很是疲倦的躺在了床上。 新月看了看皇后,然后站了起来,欠身对皇后说“是,小女来看过您了,一会到了前面,亲眷问起来,小女好有话说。娘娘您好好地养病吧,一贯太后前头的事,娘娘您也管不上事。” 说着,新月抬步就往外走。 太后和皇后并不和睦,太后一贯不喜欢皇后,觉得她是个迷惑陛下的祸水,倒是一贯拿她跟早去的郑皇后比,皇后更是听到一个“郑”字,就犯心症,躺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而皇后也并不是很看得起太后,觉得她不过是她们柴家的一个奴婢出身,念着她是陛下的生母,也觉得自己,是给足了太后的颜面。 至此,二人不睦已久,后来有一阵子,太后对萧贵妃还算不错,后来不知为何,太后和皇后一起达成了什么协定,萧贵妃的离世,确实有她们两个人在背后。 这也就是容映,为什么在太后灵前,一滴眼泪都不掉。 “你站住”皇后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新月,新月抬头,看着又坐起了的皇后,挺直了身子“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今日来,是来嘲笑本宫的吗?”皇后好像绷不住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小女不敢,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这么说?”新月是真的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生气。 皇后扶着一边的床栏,站了起来,她确实是病了,不过是这一会的活动,就已经满头大汗,皇后身边的侍婢赶紧扶着她,却一手被她甩来“退下” “是不是陛下…”新月试探的问了一下,看了皇后的表情,还真的是如此,新月叹了一口气,身前扶住了皇后,把她扶到了床上“小女还真是不知道,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都说你给个聪明人,你为什么就是看不透本宫与太后娘娘的事了?”说着皇后伸手,为新月拢了拢头发“你也算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怎么还是没能看清楚这里面的事情。” 皇后一贯,还是很喜欢新月的,她亲生的女儿出生之前,新月真的被她当做女儿来养。后来二人也有新月大小的情分在,所以新月对她也算是尊敬。 但是一些事情,真的牵扯上了利益,就显得浅薄了。因为太子选妃,新月当时是最热门的人选,如此只要有新月在,柴家的郡主,就肯定选不上。 结果新月不愿意,柴郡主也不愿意,倒是便宜了王氏,等皇后意识到了不能和新月生分了,新月也早已经看清了这其中的事情。也就与皇后离心了。 上次二人如此亲近的时候,新月还是个小姑娘,皇后很喜欢给新月梳头发,把自己的首饰赏赐给新月。新月对曹大嫂嫂的态度,就是跟皇后学的。 “娘娘,这次是新月对不住您了。”新月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失去了太后的庇佑,新月觉得自己也不是毛躁的人,怎么不打听清楚怎么回事,就来找皇后了。 “你啊,是失去了主心骨。”皇后的手很是温和,眼神垂了下去“本宫不管这事,那些想显摆的人,自然是高兴,陛下也怕本宫去了,就算是用心用力的操办好了太后的丧仪,也没有人会说本宫一个好字的。” “您说的这个显摆的人,可是晋王殿下?” “他心里是有怨的,因为他母亲的事,又因为这麽些年他自己受冷淡的事。本宫本来是看不开的,可自从太子去世以后,也就渐渐的淡然了,太后这一生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不还是今天这样,离开了这人世间吗?见面的事情,晋王殿下打理的非常用心,办的也很让外臣满意,内宫里,本宫抽手,自然是有合适的人去办这些事,你刚才出去的时候应该见过本宫的侄女,这件事她来做非常的合适。” “太后的丧仪,怎么可以成为这些人作秀的舞台呢?”新月也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过来了,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了其中的事情,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见了皇后,得了她点拨,就立刻想明白了这些事。 “你若是不想让这些事情发生,那你就自己去主持。但是你要明白名分两个字,名正言顺,你没有名分,谁听你说个话?” “娘娘,就算是新月求你,这不是旁的事情,是太后的丧事,她从小就如同掌上明珠一样把我养大,我不能对这样的事情,不管不问,装作没看见,我做不到。您帮帮我吧。” “你求我?”皇后在新月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她确实很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出面,全了她的孝道,只是皇后并不打算帮她“你啊,还真不是个聪明的丫头。本宫怎么会帮你呢?对于本宫的侄女,和家族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倒是新月太天真”新月泪如雨下。 “你也别想着去求陛下,其中有没有他的主意,你不要想,我也没有想明白。”皇后依然对新月的头发爱不释手,每一个喜欢新月的长辈,都很喜欢摸她的头发,她的这一头长发养的乌黑油亮,缠在头上甚是美丽。 “陛下…” “太后没有白疼你这一场,只是你也没有看懂太后,你自己想一想,太后是真的在意这场丧事的人吗?而且,为了不落人话柄,晋王一定用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办得尽善尽美,你不用担心。但是本宫劝你,今日在太后棺椁前面行个礼,就离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够住的惯的地方。” 皇后不知道是怎么了,尤其的善良,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新月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新月点了点头“娘娘说的对。” “如此才是个聪明的丫头。”皇后从自己的发间,拿下她头上唯一的一支金簪,插在新月的脑后“你说你,就嫁给他又怎么样?至少他合眼的时候,没有那么遗憾。而且如果你嫁给了他,没准儿他现在还活着,我们两个人,也就可以弥补了以前的生分了。” “娘娘,你一直说新月脾气太过倔强,我若是能够控制我的性子,不许真的可以如你说的那样,他也就不会死了。”皇后一听新月这么说,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新月见她堪堪的支撑着自己,伸手抱住了她,想要给她一些力量“是新月不好,您打我吧。” 皇后抬手,打了新月的后背两下,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拍了她两下,新月感觉跟皇后在给她打气。 “娘娘,我有些事想问你,本来想问太后,可是,没能找得到机会。”新月感觉皇后也快死了,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的慈爱。 “是晋王的事?”皇后虽然一直在自己的宫中,好像对外界的事并不了解,但是,对于新月和容映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是,我想要摆脱他。”新月见她什么都明白,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直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有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好了。你真的以为他们老容家,真的个个都是情种吗?我看个个是毒害女子的杀手还差不多。而容映,我如今才看透了他,他真的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皇后为新月解开了疑惑,新月听了以后,真的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新月从皇后宫里出来,腿依然疼得很厉害,颦儿扶着她,发现她比进去的时候还要累,就关切的问了一句“姑娘,您还好吗?” 新月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太后灵前磕个头,然后等出殡的时候再来吧。” “姑娘不是要在这里守灵吗?”翡儿问。 “孝敬太后,原不用在这些身后事上用心,走吧,我实在是累的不行了。” 来到太后灵前,新月看见了柴郡主,她正指挥着从皇后宫里带来的女官,甚至还要雪翠配合,不过她确实有这个能力,过一会儿的功夫,慈安宫上上下下,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新月迈着酸痛的腿,进到后面的守灵殿中,去给这里的江家人告辞,还没有进门就听见,李老夫人有些关切的对小李氏说“你要不把怜心也叫来?都是晋王的侧妃,凭什么她在这里显摆?” “母亲,柴郡主是皇后的侄女,你刚才也听到她说了,她说皇后不适,特意派她来灵前守着。怜心就算是来了,没有皇后的示意,也只能在柴郡主身后听差遣,办好了事情是柴郡主的,办坏了是她自己的,何苦哀哉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小李是不愧是生出怜月这样女儿的人,新月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打着帘子进了内室。 “新月你来了”陈氏先看到了新月,新月屈膝一礼,对几位说道“后来跟几位夫人说声告辞。小女守了一夜,实在是守不住了,这就先回去了。等到出殡那日再过来。” “你这是作何礼数?身为太后的外孙女,竟然不守在灵前?”庄老夫人训斥了新月,她现在可是新月名头上的未来婆婆,说话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 新月顿了顿气,开口道“小女刚才就从外面进来的,也没见珏公主过来。各位夫人,既然有人想显摆,我又何苦杵在这里?这就告辞了。” “你这话什么态度?”庄老夫人还想继续说两句,新月转身就已经离开了。 从太后宫中出来,正要从北侧的定贞门出去,雪翠却追上了新月。 新月看见行迹匆匆的雪翠,心头涌起一阵委屈,等雪翠来到她的面前,新月忍不住的带着哭腔说道“看姑姑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是来指责新月不孝的吧。” 雪翠心疼的看着眼含热泪的新月,伸手用帕子为她擦干“好姑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奴婢呢?您对太后的孝心,奴婢长眼睛了,自己会看。太后也常说,真正的孝顺,是看最后是真的看在自己身上花心思,您在太后身边,已经挖空了心思,好好照顾她。本已经不需要在这些有的没的的事上,再浪费您的眼泪。奴婢过来是送姑娘您出宫的,从您小的时候开始,您进宫,太后就会让奴婢来接,您出宫,太后就会让奴婢去送。她知道您。无论进这宫里多少次,都摸不清前路,最后迷路,不知道迷到什么地方去。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奴婢每次都要做的事情。不能因为太后去世,就中断了的。” 新月听着雪翠掏心窝子的话,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流,雪翠却对她微微的笑着,大着胆子牵起了新月的手“走吧,奴婢送您出宫。” “姑姑,您以后有什么打算?不如您来我的庄子上,那个地方很大,景也不错,您以后就在我的庄子上生活,我来给您养老。”雪翠与她的母亲兰嬷嬷不同,她今年已经四十多岁,至今未婚,无儿无女的。如今太后已经薨逝,想必她是要出宫。 “这您就不用担心,太后啊,她是疼奴婢的,早就在奴婢的家乡,为奴婢置办了房子田地。虽然那家乡,奴婢一次都没有去过,但是之前母亲在的时候。一直听她提起,奴婢在这宫里大半辈子了,也想去看一看。”说起以后的生活,雪翠还是带着一些期待的,自己的母亲临终之前,百般嘱托自己要照顾好太后,如今自己也算是做到,所以,伤心之余,还带着几分解脱。 如此宫门已经近在眼前,新月辞别了雪翠姑姑,慢慢的走出了皇宫。 这个地方,看来以后真的与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新月回头看着缓缓关上的宫门,有些天真的想到。 第161章:太后丧仪(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太后的丧事,既然是晋王想要做戏的台子,自然是办的盛大又圆满。 新月站在北营外,高高的山上,看着送葬队伍,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去,但是她还是想送太后一程,于是她就来这个,送容昭的地方,送太后一程。 她等了没一会,就见白幡涌动,如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龙一样,涌了出来。太后的陵墓定在城外的茯岭上,新月看着队伍的正中,就是太后的棺椁,新月跪在了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颦儿,翡儿还有王嬷嬷都跟在新月身后,同样为太后行了礼。 新月就这么目送着太后的棺椁离去,最后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新月觉得身上暖暖的,容映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新月,还要往自己怀里蹭,他向上掖了掖自己的披风,他伸手,向自己的怀里抱了抱新月,他可以闻的到新月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味,好像每一次靠近,这股味道就萦绕在他的身边。 “你要是敢碰我,我必与你鱼死网破。”刚才温暖的气氛,随着新月的醒来而全部消散了,容映下意识的撤回了自己的手,新月也在这时坐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向四周,见自己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容映侧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而自己,本来半个身子都在他的怀里。 新月尽量让自己表示平静,看着容映还是一身白衣孝服,头上的冠还用白布包裹着,他应该是刚刚从丧礼的队伍上过来的。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奉太后的棺椁往陵墓去的路上吗?”新月怎么想也想不到,容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发生什么变故? “从这里到茯岭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我中途出来一会儿,没什么的。”容映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新月躺了好一会,这会儿有些不过血。 “这样的才差事你都偷奸耍滑,你真的是大逆不道。”新月怒从心中起,奉太后的棺椁去陵墓安葬,是多么庄重的一件事情,新月本以为至少这一件事,他会用心的去做。 “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做的什么事。可是我并不后悔,本来就恨透了那老妖婆,你把她想为最疼爱你的人,我没有异议,因为她确实用心疼爱着你,到死都在为你打算。但是,她却一点温情和仁慈都没有给过我,所以,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对她有多恭敬。”容映对太后和皇后的恨意,是掩盖不住的,即便是他再会伪装,但是在新月面前,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她。 “她至少,用自己的身后事,给你留了一个好名声。你用她的丧事,为你的名望添了多少重量,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好好的全了这个孝道。”新月想要下床去,但是却迈不过容映的膝盖,能有些筹措,随后又把腿放下。 “如果你知道她和皇后对我的母妃做了什么,你可能就不会这么的奇怪,也可能会懂我一些。” 新月摇头“我知道萧贵妃是个可怜人,我不打算为太后和皇后申辩,但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判断。我只会从我的角度上看问题。而我的结论就是,你利用了我的外祖母,却没有报答她,如此这般,实在不是一个好人。我,喜欢好人,你不是。” “那容旭,容昭和江扬就是了?”容映突然一改刚才的,难得的温和,突然暴怒了起来。 “对,他们是。”新月依然坐在自己的床上,抬着头仰视着容映,却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一点的底气不足。 “容旭是好人还把你的头摔成这个样子,宠爱自己的妾室,让你身为正妻,在金陵为他伺候父母六年?” “你呢?你对怜月姐姐就很好吗?你不还是把她一个人撇在府里,她病了你都不知道,依然让她生下孩子。我觉得她都没有给你商量过,又独自选择生下琏儿。” “那容昭呢?”容映又换了一个人。 新月这次站了起来,伸出食指作出一个强硬的手势“不准,我不准你提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又配提他吗?有他在的话,这大聖可轮不到我” “轮不到我,就轮得到江扬吗?他与你父亲是同辈的兄弟,比你大了十五岁,如果手脚快,都可以做你的父亲。”容映情绪化的有点儿不像他,新月依然没有半分惧意,怒瞪着容映“我徐新月,这天下间,只要我乐意,嫁给谁都可以。如果我不愿意,你就是,你就是让我做皇后,我也不做。” “你不做,我就先杀了你大哥,大嫂,你的侄子侄女,豫王家的两个女儿,你的两个侍女,你的乳母,甚至是皇后,你再拒绝我一次,我…” “啪…”容映感觉到了脸上一疼,新月打了他一巴掌,随后她又抬起了手,容映一把抓住了它“你疯了?” “疯了的人是你。你记着,你要是拿他们要挟我,你要是有能耐的话,就来地府娶我。”新月挣扎着想要夺回自己的手。 “你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的冷淡?从前的你,虽然心里没有我,但至少,还会看我一眼的。”容映垂下了手,有些无力,看向新月的眼睛,她真的是一眼。都不愿意看自己,这也是容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的暴戾。 “你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爱我。你只不过在演给那些,想要抓住你缺点的人看。比如说梁国的太子,你现在还没有能力真的对抗他,所以你就让他以为,你有我这么一个弱点。梁国的太子是一个非常喜欢抓人弱点的人,当他知道你的弱点时,他就会非常的开心,会开心到放松对你的警惕,反正你稍有异动,会抓住我这个弱点,要你性命。这正是你想要,营造出来的效果,如今你应该已经成功了,连你自己都信以为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把自己的实力越增越大,等有一日,可以掐断梁国太子的脖子,你对我的“深情厚意”也就到头了。”新月淡淡的说完,就背过身去了。 第162章:夏蝉(柴皇后番外)(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悦儿,去找人把外面的蝉给沾了,吵死人了。”我翻身,用薄被裹紧头,把这讨人厌的蝉鸣搁在被子外面。 捂了一会,又觉得热,扯开了手里的被子,那讨人厌的蝉鸣,又萦绕在我的身边。 我坐了起来,悦儿给我端来了茶,递给了我,我喝了一口,那蝉鸣依然是让我觉得头疼,放下手里的水杯,及着鞋冲出了房间,悦儿在后跟着,跟了好几步都没能追上。 我是柴王府的郡主柴云娥,这王府真的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问题,尤其是院子里的那几棵百年古树,每年的夏天,都是蝉的乐土。 我的房子有两层楼高,我的房间就在二层,几步走出绣楼,俯在廊下的栏杆上,我对着下面的人喊道“哥哥,你快吩咐人,把这些讨人厌的东西都赶出去。” 我刚刚喊完,就见哥哥身后的那个人猛的向后一退,他抬头看我,随后又把头垂下,他十分的腼腆,我也没有瞧全他的脸,只记得他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没有一丝底气。 我并不喜欢这个眼睛虽然好看,但是畏首畏尾的少年,那是我的哥哥柴云礼的同窗同学,今日是哥哥带他来,见一见我的,可是没想到,竟瞧见了我在骂人。其实准确的来说,我并不是在骂人,是在骂那满天飞,又不停鸣叫的夏蝉。 那个腼腆的少年,是当今陛下的七皇子,母亲只是个不怎么受宠爱的嫔妃,生了三个孩子,才封为了贤妃,如今依然住在一个小小的宫室之中。那如何跟我姑姑,当今的皇后,和我姑姑所生的二皇子比啊。听说啊,贤妃还曾经是我姑姑的侍女,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奴才的孩子,一并叫做小奴才。 此时的我,虽然穿着单衣,但是我一点都不慌张,而是抬起头,气息十足的对着那个正眼都不敢看我,却不断偷瞄我的少年喊道“你这个小奴才,如何敢偷看本郡主。” “云娥,大胆,这可是七皇子,怎么说话呢?你下来,哥哥非打死你不可。”说着,哥哥撸起袖子,就要往楼上走。 悦儿可算是追上了我,在我的身上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如同蝉翼的衣服,我还没能伸好袖子,哥哥就追了上来,可是我不怕他,我飞似的从另一边的走廊绕了出去,然后蹬蹬的下了楼。 下了楼,我迎面就被人撞倒在了地上。 后退几步,本来就没有真的在追我的哥哥一把扶住了我,免得我受一场屁股蹲疼,而被我撞到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看着整个人都摔在地上的七皇子容焕,忍不住的嘲笑道“你个小奴才,竟这般的瘦弱。” “你这个死丫头,再说一句诳语,我就去找母亲来治你”我们的母亲对我们两个管教极严,我也最是怕她,一听哥哥要去告诉母亲,我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可是他不让我说话,没说不让我用眼神啊,所以我就死死地盯着这个害我差点被打骂的小奴才。 这畏手畏脚的样子,真是,不配他身上的黄带子和祥云佩。要说最适合戴着祥云佩的皇子,还是大皇子,他长得高大帅气,听母亲说,再过几年,太子之位就尽在他的囊中了。 “眼睛也不行,快,给七皇子道歉。”说着,哥哥拽着没有个正形的我,我迫于哥哥的“威胁”,也就只好站直了身子,不情不愿的掬手“给七皇子致歉。” “不碍事,不碍事。是,是本王没有看到。” “你还不是王爷呢,陛下的这么多儿子里,就只有大皇子是封了捷王,你们都只是…”没等我说完,哥哥就已经在我的脑后,给了我一巴掌,我再也无法忍受,伸出手就去抓挠哥哥,他是已经知道我的招数了,早早的后退,然后向左边的空地躲去,我怎么能依他,伸着手,张牙舞爪的向他扑了过去,却一巴掌打在了一直站在左侧的六皇子脸上,他那白净的脸庞,立刻就红了起来。 “不行了,柴云娥,你今天死定了,我非让母亲请出家法来好好地罚你一顿。”说着,哥哥向外走去,生怕我在欺负六皇子,又折返回来,拿走了有些呆头呆脑的六皇子。 我见他是动真格的了,害怕的追了出去,刚到门口,我见哥哥的脚步停了下来,而让他停下脚步的,是正在慢慢的向这边走来的,我们的母亲。 母亲姓柏,人人都称呼她为柴王妃,她的性子,不仅我们两个她亲生的孩子惧怕,就连她的丈夫,我们的父亲都很是害怕,每次和她说话,都离得好远,没有正事,绝不会来她的房中,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好,也难怪,那个卑贱的妾室,早在哥哥之前,就给父亲生下了长子。但是母亲也绝没有让那个不懂规矩的女人好过。 但现在要不好过的,是我才对,我害怕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台阶上。母亲身边的嬷嬷先上前扶我,却被母亲一个眼神止住了,我噘着嘴,不肯起来,倔强的想要她把我扶起来,只是,我是知道的,这个是没门的事。 “起来”她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别过头去,眼泪就在我的眼眶间打转,但我就是下定决心了不哭,也不起来。 “堂堂郡主,及着鞋子,披着衣服,头发还散着,府中正有贵客,你却这副模样示人,除了你自己顽劣以外,肯定少不了是你身边的人纵着,你若是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她们就会罪加一等,我会把她们,先打一顿,再卖出府去,你这个丫头…”她的声音,在看到悦儿的时候抬高了,吓得悦儿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饶了奴婢吧。” “饶不饶你,是你的主子说了算。就要看在她的眼里,是她的那点子忤逆的自尊心重要,还是你们屋里,那八九个人的性命重要。”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悦儿,乐儿还有嬷嬷们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不起来,不起来。”我大声的从她叫板,她气定神闲,点了点头,她身后的张嬷嬷立刻就走了出来,我认得这个张嬷嬷,她是内府的管事,内府所有的仆从,都归她管,而悦儿乐儿,就真的有可能被领出去卖了。 我有些慌了,但是依然不愿意松口,想伸手求母亲,可是看母亲那严肃冷静的脸,我还是,梗着头,不肯屈服。 就在张嬷嬷拽着悦儿,准备向外面拖得的时候,那个讨人厌的六皇子,小奴才走到了我的面前,弯腰伸手,不由我分说,就把我拉了起来,抬高声音道“刚才王妃娘娘说,郡主站起来就不会饶了这群奴婢,如今郡主已经站起来了,还请这位嬷嬷住手吧。” 没想到这小奴才还挺会钻空子,一下子就抓住了母亲话中的漏洞,这下,母亲就算是想要再因为我罚悦儿她们,我也有话说了。 “既然六皇子为你们求情,那本夫人就饶你们一命,若再有下次,定当严惩。”母亲抬高声音,不仅是仆人们,就连我和哥哥都哆嗦了一下。 母亲又看向了我,她因为六皇子的原因,不罚我的仆从们了。但我的惩罚,虽然有些迟,但还是到了。 我坐在书桌前,深恶的看着眼前的书,足足有三大本,母亲命我,我抄完这些书才可以从房间里出来,不然的话,就算是出恭也要在自己的房中,我深深地皱着眉,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抄着这本,没有尽头的《孟子》,母亲有的时候,就跟个女夫子一样,总爱教我们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们柴家世代显贵,那里还需要读这些酸书,自然一出仕,就是朝中栋梁,国中显贵。 但是我还是一刻都不敢怠慢,一个字都不敢写坏,因为依照我母亲的脾气,她若是一行字不满意,也会把这些全撕了,让我从来。 我端着手,不知过了多久,这不让我出去玩,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再过两日,是大皇子出游的日子,他在西边芙池上设了画舫和小船,到时候贵妃娘娘也会。 我偷偷听父亲对母亲说,贵妃娘娘让大皇子设游湖会,其实是为了给大皇子选妃的,父亲让母亲带着我去,我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自从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宫宴上,见大皇子舞剑一曲后,我,我这一颗心里… “哎…”我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笔,看着笔下的纸,被墨迹给污了,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张纸上,我已经被我写满了的字,一时间我就泄了气,丢下了笔一个字都不肯再写。 都怪那个该死的小奴才,他要不来府中做客,不来我屋里看热闹,又怎么会引来母亲,害我受罚,我在这里生生的抄了一日的书,他倒是当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想到这里,我更是一巴掌排在了桌子上,但是疼的还是我自己,于是我气鼓鼓的坐在一侧,生气了闷气。 就在这时,悦儿走了进来,她拘身对我说“姑娘,您去廊下看看。” “有热闹看?”我一听悦儿叫我去廊下,我就忍不住的冲了出去,坐在廊下的走廊间,就看见站在廊下的,六皇子。 他依然是那副腼腆模样,看见我还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我们离得这么远,我又不是母老虎,他至于这么怕我吗? 我四处看了看,除了院门口,还有一个出头探脑不太机灵的侍从外,没有别人,而六皇子一声常服打扮,想来是来家中,见我哥哥的,只是我哥哥的院子在前面,他绕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小奴才,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我不带好气的对他说。 他摇摇头,举了举手里的布袋,于是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抱着怀里的布袋,好似很宝贝的样子,但是四四方方的布袋料子可不怎么好,是最简单的棉布“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我不要,走开。”说着,我要走,他又叫住了我“我,我知道你要抄《庄子》《孟子》和《论语》这三本书,我,我抄了一日,全部都在这里了。” “我们的字迹有不同,我母亲看了,肯定会把我打的屁股开花的。没准还要进宫找你娘的麻烦,你是不了解她,她为了不让我跟我哥走歪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算是你是陛下的儿子,也不例外。” “我会仿写你的字,你哥哥昨日给我了几篇你的抄书,你每一篇都抄的十分认真,我只要笔尖用力,就能够仿写的很像的,你派个侍女下来,拉上去给你看看。”说着,他还是晃着手里的布包,我看着他手里的那只黑色的布包,和眼下的乌青,又想起自己酸痛的手,对悦儿说“去,拿上来。” “是”说着,悦儿转身既回,连着那穷酸的布包,一并拿了上来,我展开布包的皮,见里面有厚厚的一打纸张,上面就好像复制了一般,写满了我没有写过的字。 “这,这如果不说,就是我写的字啊。”我不可置信,我的有个鼻尖上扬的习惯,写到结尾处,还会有些毛躁,字会有一些些的上漂,可是这些我注意到的细节,和没有注意到的,他都写出来,看出来了。 我心间一震,随后哈哈的笑了出来:“不错啊,小奴才,有了你替我抄的这些,还有我已经抄完的一片《孟子》,母亲见我勤奋,一高兴,就会带我去大皇子的游湖会了。” 我喜不自胜,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但是就算是让那个小奴才听到又怎么样,心里高兴,我对着楼下的六皇子道“好了,有了这个,我就当扯平了你害我被罚的事情,以后,你见了我,就当不认识我,也不要跟我说话,听到了没有?” “我,我何时害你被,被罚了?”他想要申辩,可是一看到我亮亮得眼睛,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对了,谁都不能欺负了我。 第163:夏蝉(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了,谁都不能欺负了咱们柴家的女儿”这是皇后娘娘经常对我说的话,她总是摸着我的头发,非常认真的对我说。 皇后还对我说了很多的话,有时候我母亲都说,有些话掰着我的耳朵都说不进去,但是皇后一说我就能听进去。 比如对六皇子和他母妃的事情,不仅是皇后,所有的人都说他们是卑贱之人,我看着那个带着真诚眼神看着我的少年,我还是喜滋滋的捧着这份他抄好的书,回到了我的房间。 第二日的时候,我捧着所有抄好的东西,把它递给母亲的时候,我有些心虚,不停的在观察母亲的脸色,母亲翻动了摆在前面的那几页,那是我自己抄的,然后,我见母亲微微一笑,她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人,所以证明她现在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果然,她开口的“不错不错,一笔一划写的非常认真,足以见得你对这次事情的重视。” “那…母亲,几日后的游湖会,您能带女儿去吗?” 母亲有些诧异,没想到我知道这事,但是想了想又说道“你既然听到我与你父亲说话,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父亲说的。贵妃这么多年以来,深受陛下的宠爱,还未陛下生下长子,加上二皇子身体不好,娘娘在宫里的地位不稳,二皇子也…也没有什么大的指望。但我们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就是因为是娘娘的母家,所以更要支持娘娘。你看上哪家的公子都可以?让娘娘为你指婚,嫁给哪位皇子也可以,就是你与大皇子,绝没有可能。娘娘待你不薄,你要为她争气啊。” “我听他们议论说,大皇子是要做太子的人,我嫁给了大皇子,就可以成为太子妃。咱们柴家,是世世代代的出皇后的家族,女儿也是柴郡主,为什么不能嫁给未来的太子?”我满心的委屈,一想起大皇子那蓬勃向上的姿态,我的心跳的更快了。 “你放心,娘娘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么多年,她作为一个女人,丈夫的爱全部被另外一个女人把持着,皇后娘娘也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她定不会让这件事情这么顺利的。皇后和贵妃之间必有一战,你嫁过去,也只是自讨苦吃。而且贵妃有提前相中好的人选,你啊,没戏。还不如在家里,好好的练练字,绣绣花也是好的。” “是谁?” “什么是谁?”母亲被我问的一愣。 “贵妃看中的人选,是谁?” 母亲看了看我的眼神,片刻才告诉我“是张家,张家的姑娘。张家是太祖皇后的母家。” “张霞儿是个丑八怪,大皇子不会喜欢她的。”我大声的说道。 “不管她美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贵妃看中,身份也让陛下满意。云娥,柴家是世代出皇后,可是代代出又能怎么样呢?不也是到现在为止,就陛下一人,是柴家郡主生的?还不如张家,只出了一个最对的。娘无意把你嫁入皇家,而且你年纪还小,再等两年,看看局势再说也不迟。”母亲总是对我说这些话,平常的时候,我总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可是有句话我记住了,那就是没有必要太多,只要做最对的那个就好。 我就是要成为,对于大皇子来说最对的那个人。我必须要去,游湖会。 接下来的几天,我软磨硬泡母亲,只是说我自己在家里有些无聊,所以想出去走一走,就算不为了选什么王妃,也是让自己的心情开阔一点。 母亲除了对我严格,其他的倒好说,他见我吃吃不下去睡睡不好的,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与母亲坐在去游湖会的马车上,她有些讶异的看着我身上,那件好看的衣服,问“这不是你姑姑赏你,等你生辰的时候穿的吗?” “女儿只是随便挑了一件,母亲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呢。”姑母一向疼我,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整个洛阳城,除了她亲生的公主,就只有我有。 我整理着长长的袖子,不再理会母亲惊讶的眼神。 很快,游湖会就到了,贵妃早已经来了,我和母亲应该是最后一批的宾客,所以得贵妃亲迎。 “柴王妃,柴郡主你们来得正好,船马上就开了,随本宫上去吧。”贵妃并不是一个很美的女子,样貌只能算得上是端正,但是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姑姑说陛下也是喜欢她这双眼睛。 母亲对她淡淡的,指了指我说道“你这丫头非缠着妾身来的,这丫头啊,被皇后娘娘宠的是无法无天,什么样的热闹都想过来看看。妾身听说,今日是大皇子特意准备来庆贺娘娘您的生辰,所以也就特意来尽一份我们柴王府的敬意。” “王妃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小小生辰,不足挂齿,王妃里面请吧,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贵妃像是没有听出母亲话语中的讥讽,依然得体的笑着,与我们一起走近了画舫。 这个画舫有三层楼那么高,是洛阳城里最大的画舫之一,装修十分精致,又宽敞明亮,又华丽大方,因为今日是贵妃的生辰,大皇子别出心裁,让人在立窗和屏风上画了贵妃的画像,走到哪里,都可以看见贵妃的笑容。 贵妃当然很是开心,从她的五皇子去世以后,一直郁郁寡欢的,今日看她的笑容,也确实是真心为之。 大皇子伴在她的身边,画舫缓缓开动,平稳地驶在眼前的大湖之上,比湖,名曰芙池,虽然以池为名,但这片湖绵延却有近百亩,而这荷花也是绵延了百亩,虽以此得名。 贵妃坐在夹板的主位上,伸着手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又冲着站在一边的张霞儿伸手。 张霞儿双颊一红,几步就要走到了贵妃面前,我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于是我想要推一把站在我前面的这个人,让他撞倒那个可恨的张霞儿,打定主意之后,我伸出了双臂,只听扑通一声,是有人落水的声音。我惊恐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心想自己虽然带着怒气,但也不至于把人推到湖里吧! 第164章:夏蝉(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只听噗通一声,我看着自己的胳膊,还没有碰到前面的人,而人群拥着我,向船舱外面去看,等我到船栏上的时候,已经有人下水去捞落水的人了。 外间有人喊“快救人,六皇子落水了。” 而此时的六皇子,已经被人从水里拽了出来,只见他紧闭着眼睛,全身缩在一起,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个讨厌鬼,每次都坏我的好事,我转身,走回了船舱中,所有的人都想去下楼去看,我在空荡荡的甲板上走动了几步,我才不去看,但是有耐不住好奇,转身而也跟着他们去看。 随船来的,有太医,正在尽心的为六皇子在医治,把他扶起来,倒放在椅子上,捶打着他的后背,不一会水就吐了出来。 不一会,他好似缓了过来,此时正值盛夏,他的衣服已经慢慢地干了起来,坐起来后,我见他竟好好地,没什么大碍。 太医道“已经没事了,六皇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来人,请六皇子去换衣服去。”贵妃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六皇子虽然看着虚弱,但我见他几步路走的很是稳当,拘手一礼“是焕儿不当心,扰了娘娘的寿辰,还请娘娘不要介意。” 贵妃正要说话,一直站在贵妃身后的大皇子突然开口道“谁让你来的?” 大皇子开口,没人都不敢说话,只是在小声的窃窃私语。 “大,大哥,弟弟是跟,跟着同窗一道过来的。”那小奴才哆哆嗦嗦,看了就惹我心烦。 “听你这话,倒像是本王没有请你,让外人看了,以为我们兄弟不睦,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怪罪起来,倒显得是本王这个大哥,不对了?” “大哥说的哪里话,大哥的帖子早就送入母妃的宫中,母妃身体不适,要我这个儿子带给娘娘贺寿的。” 我听了这话,到觉得这个小奴才,除了唯唯诺诺,还不太聪明,大皇子这话,是把这个小奴才往套子里装啊。 “既如此,你在这里落水,惹得宴会中断,故意闹出这些事情来,是什么意思啊?”众人一听,都明白了大皇子是在故意为难小奴才,所以都絮絮的说着话,笑着她。 那小奴才自然也是听懂了,他愣在当场,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给他说话,就连哥哥,也只是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先下去,他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一眼贵妃,而贵妃只当做没看见,并没有开口。 “云娥,你要是敢出头,为娘必…” “大皇子这话,是说六皇子是故意的?”母亲还是没能拦住我,我主动站了出来,给容焕说话。 大皇子没想到有人会为这个懦弱的弟弟说话,抬头看了我一样,我原本觉得大皇子英气十足,剑眉星目,但是此时还没有那个哆哆嗦嗦的小奴才好看,我瞪了他一眼,完全不把这个狂悖之徒,放在眼里。 大皇子开口道“他好好地在画舫里待着,或者是不要这么不请自来,谁能让他落到水里去?” 我哼了一声“那按照大皇子所说,您和贵妃娘娘在宫里办这场宴会,或者是贵妃娘娘如她刚才说的那样,不想要铺张浪费,不办这个宴会,就不会害的六皇子落水了?” “大胆,居然敢议论贵妃娘娘?”说话的,是大皇子的仆从,我认识他,名字叫做清风,却跟清啊风啊的一点都沾不上边,是个很势力的人呢。 “你们主子刚才也在议论…议论别的娘娘的”我一时竟想不起来,这个小奴才的奴才母妃是谁了,于是靠近了六皇子,问“你娘,是什么封号来着?” 六皇子没想到有人会为他说话,低着头,听见我跟他说话,他低声地说“贤妃” “那岂不是没贵妃大?”此时我才觉得一头的包,本以为他娘不受宠,最起码跟贵妃一样生了三个孩子,最起码会跟她平起平坐,没想到只是个四妃中的贤妃,看来是要把我的姑母抬出来了。 “你,你别管我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看得出来,这个小奴才还是很感谢我为他说话的,手已经拉住了我的衣袖,我有些嫌弃,怕他弄皱了我的这件新衣服,但见他这可怜相,还是没忍心抽回来。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很会强词夺理。看来,皇后娘娘把你教的很好。”贵妃看样子,也不如她看上去的那么的平凡淡然。 “我是我娘教的,皇后娘娘有她的女儿,为什么要教我?你不要把脏水都往我姑姑头上泼。”说完这句话,我抬头,看到了我母亲铁青的脸,我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却退到了六皇子的身边,他拉住了我的手,他很冷,手心冰凉,握住我的手前,好似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口说话。 却被贵妃轻飘飘的打断了“你敢冒犯本宫,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要该当何罪啊?” 六皇子向前走了一步,要将我护在身后,我才不要她相护,正要开口,我的母亲走了出来,我顿时大喜,拍了拍六皇子的后背,低声的说“小奴才,我娘来了,别怕。” “我,我才没有。”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那小奴才明显松了一口气,还说没有。 “妾身是这个丫头的娘,也是教这个丫头强词夺理的人,所以,娘娘想要惩罚小女冒犯您的罪,就先惩罚妾身吧。”说完,这话,母亲放下拘着的手,坦然的直起了腰身,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比她矮一些的贵妃。 我正要开口让贵妃罚我一个,却被六皇子拉住“你母亲自有话等着她。”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要受罚,腰挺的这么的直的。”贵妃怒极,反而笑了。 “是,妾身是比娘娘您身条高一些,是因为妾身做女儿的时候,就被家中长辈教导,在人前,既要谦顺,又要不丢气节。想来,在场的所有出生大族的女子,都知道这个道理,不知,娘娘您可知道?” “既然柴王妃拿自己出生大族说事,那本宫问你,你的家族,可教过你,以下犯上是什么罪过?”贵妃抬高了声音,是真的动气了。 众人在旁看笑话,都知道贵妃不过是宫女出身,只比舞乐姬出生的贤妃好一些。母亲这么说,简直就是在贵妃心口上捅刀子,贵妃怎么可能会饶了她,而大皇子和那狗腿子侍从,就等贵妃一声令下,把我们母女给拖出去呢。 “原来,娘娘您也知道以下犯上是个罪过啊。那你刚才,说皇后娘娘,也是以下犯上的罪过,娘娘又作何解释呢?”母亲依然不卑不亢,她昂着头,不肯低声半分。 “本宫何时…”贵妃果然还是沉不住气,被母亲三言两语说的失去了理智“就算是本宫说过皇后的不是,那你们也是先冒犯本宫再先,这个罪过要如何算?” “刚才贵妃娘娘说,妾身的女儿,是强词夺理。但是娘娘您细想,这孩子虽然说话冲了一些,但那句话又说错了呢?大皇子怪罪六皇子落水在前,试问娘娘和大皇子,那个好端端的人,会故意落水?显然是大皇子刻意刁难在前,妾身的女儿,有样学样,说起来,强词夺理,这还是跟贵妃和大皇子学的呢?娘娘您身为宫妃,承认对皇后娘娘不敬,还请娘娘先说一说自己的罪过,要如何处理,再来惩罚妾身。” “本王为上,你们不过是父皇的臣子,在这里对本王,与本王的母妃行不敬之语,是大逆不道,你们柴家有几个脑袋?”大皇子开口,直接扣了个大帽子下来。 “殿下,您也知道,我们是陛下的臣子。 我们柴家,自国初归顺,府中出过三位皇后,是大聖唯二的外姓之王。 能有如此荣耀,都因为我们柴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效忠陛下,大皇子还不是呢,这时候,就要借天子之名,处置朝臣之妇吗? 说起来,妾身是命妇,命妇归皇后娘娘管理。 您们一个皇子,一介宫妃,代行帝后之事,敢问二位,这大逆不道的该是何人? 妾身身为大聖子民,大喝一声,在场男女定会响应妾身,必杀逆臣的。” 听了我母亲这一番话,我错开了六皇子的手,伸出手,拉住了我母亲的手,母亲低头看我,我本以为她会狠狠瞪我一眼,却见她眼见带笑,满脸慈爱的看了我一眼。 随后,母亲又恢复了那沉稳的目光,看向了式微的贵妃和大皇子,贵妃也好像被母亲的一番话镇住,随后清醒了过来“不过是,孩子的几句玩笑话,柴王妃既如此激愤,今日是本宫的生辰,柴王妃您何必动怒,不给本宫面子?” “娘娘说着话,可是折煞妾身了,妾身不敢。只是刚才见识了大皇子的强词夺理,和娘娘您攀诬皇后之能。要与您把这话说个清楚,现在诸人都在,可以做个见证,所以妾身请问娘娘,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吗?”母亲见贵妃主动服软,但是要把这件事情坐实了,才可以走下这个台阶。 “自然,自然是孩子们的说笑话。儿啊…”贵妃叫了一声大皇子。 其实是贵妃把大皇子牢牢地拉住了,不让他再冲动。 “不是说为母妃准备了惊喜,现在还没到吗?”贵妃岔开了话题,看向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冷静下来。 “还不是被六弟给搅了?船还没开到地方。”大皇子瞪了一眼六皇子,他竟然还敢往小奴才头上扣帽子,我立刻就忍不住了,开口道“是谁搅合的谁,还…” “云娥”母亲抬高声音,叫住了我,而后面的小奴才又拉住了我,不让我在说话。 我见母亲严厉的眼神,就知自己再说下去的话,就真的要惹祸上身了,我还是懂些进退的,于是我掬手,给贵妃一礼,随后退到了母亲身后。 好好地一场游湖,就这么结束了。母亲怕横生枝节,于是拉着我,就在船行至一半,停下转弯的时候,上了一艘小船,离开了这座画舫。 上了岸,母亲什么都没说,而是拉着我上了马车,自刚才的事情起,母亲就一直拉着我的胳膊。 上了马车,我自知躲不过一顿打了,立刻跪在了母亲面前“娘,是女儿错了,女儿太过冲动了。” 母亲被我气笑,随后又板起了脸“你认错倒是积极,只是不知道你是怕被打,还是真的知错了。” “女儿是真的知错了。而且女儿有了一些心得,想要说给母亲听。” 母亲一听我闯祸还闯出心得来了,于是皱着眉道“说说看。” “娘,女儿知道了,有理不在声高这句话的意思了。”我跪着,却挺直了后背。 母亲眉心皱的更深了,道“你觉得,今日的事情,是咱们占了理,才能暂时全身而退的?” “不是”我摇摇头,虽然我不住闯祸,但该懂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是因为女儿,有个好姑姑,有个好的出身,娘才会有这个底气。” “你明白就好。你看那六皇子,和大皇子一样,都是陛下的儿子,但就是生在了不受宠的贤妃肚子里,大皇子身边的一个侍从就能欺负他,他还不敢吱声。你今日就应该明白,底气的重要性了。只是,你父亲并不争气,你哥哥还没有功名,又不入大皇子的眼,咱们柴家就只有你姑姑撑着,以后,怕是就没有这个底气了。”母亲有些头疼,想来,她也是觉得今日,有些冲动了。 “女儿觉得,只要是占理,就是底气,就是可以说服那些强词夺理之徒。那大皇子欺负六皇子,但也只敢在私底下,如果咱们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里,你看他还敢不敢,如此羞辱那小奴才。” “他既然能在众人面前这么做,到了陛下身前,他只有说辞,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六皇子被轻视,难道就是因为他的懦弱吗?”母亲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无奈的说。 第165章:夏蝉(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娘,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如你和姑姑一样呢?”说着,我伏在母亲的膝上,她有些无奈,她伸手抚着我的头发“你总算是明白了。同样是陛下的儿子,如果没有底气,也无济于事。女儿啊,家族,身份都不一定做你的底气,而是你自己,真的有分寸,多思考少冲动,再加上你这么聪明,就一定可以有你自己的底气的。” “娘,你要教我”我这次真的对我的母亲,心服口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这样,有勇有谋。母亲笑了“傻女子,为娘什么时候没教你啊。” 如此,我惹了一场祸,又对着母亲撒了会娇,就免了一次打,我也有一份不算愉快的经历。 蝉鸣还是刺耳,它们总是会在我午睡的时候出来,真的是让我不胜其烦。我又一把扯开了我头上的薄被,冲到了栏杆处,正要喊人来粘杆粘去这些讨人厌的蝉,却还没开口,就看见一只翠绿的竹竿,正在一下下的打着我窗外的那颗樟树。 我顺着竹竿向下看,心想这人怎么如此的不专业,将叶子都打了下去。 “我母亲和哥哥都说不要让我叫你小奴才,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可不就是奴才做的事。”容焕满头大汗,吃力地举着并不沉,却不好控制的竹竿,我看着他,忍不住的撅起了嘴,要刺他几句。 “上,上次来你嫌蝉鸣吵你休息,我,我就来看看。” “我哥哥呢?”我问。 “柴,柴兄去拜见王妃了。”他依然结结巴巴的,我看着他,问“风寒可好了?” “没,没事了。”一片叶子落在了容焕的脸上,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还是有碎片落入了他的眼里,我看了以后咯咯的笑了,见他艰难的揉着眼睛,我伸手,揪下几片树叶,又往她身边丢了下去。 容焕摇着头:“不,不要啊。” 我哈哈的笑着,欺负这个小奴才,还真的是我被禁足在家最有趣的事情。 等我玩够了,容焕身上已经全都是我丢下去的叶子,他拍打不及,开口道“你娘,又让你抄书了吗?” 我看着他,见他身上没有背那个土兮兮的布包,才放下心来,摇摇头“没有,我娘就是让我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去。” 我有些无聊的托着腮,看着正在想办法的他,然后继续说道“倒不是我娘强迫着我待在家里的,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倒不如被禁足在家。” “是,是有人欺负你吗?”他抬着头,抬着头好似还不够,还翘起了脚尖,因为站不稳,又差点摔在地上,我看了以后,又咯咯的笑“你还真的是笨,站都站不稳。” “柴郡主”他看着我笑了一会,叫了我一声。 “我的名字叫云娥,柴云娥,是美女的意思。”我托着腮,告诉了他,我的名字。 “云娥姑娘”他掬了掬手,郑重地向我行了一个初次见面时行的常礼。 我哼了一声,道“你个小奴才,怎么可以叫主子的名字。” “是,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容焕很是困惑我时好时坏的情绪。 “我就是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名字,以后你是小奴才,我是主子。你不准看我,不准跟我说话,不…”我顿住了声音,看着站在容焕身后,脸色铁青的母亲,吓得我立刻就缩了回去。 容焕没有发现,抬高了声音“还,还有什么?” “六皇子”容焕听见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柴王妃。 那日柴王妃得罪了贵妃和大皇子,虽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但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因自己而起。 容焕拘身“王妃安好。” “六皇子好似很喜欢小女?”柴王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在无形中给了人一种压迫感。 “本…在下不敢,只是觉得,柴郡主是有趣,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容焕抬头看向二楼的栏杆,并没有看到那个活跃的身影。 “殿下,您对小女对您的称呼就没有意见吗?”柴王妃故意提起,容焕顿了顿。 他知道柴王妃为什么这么说,柴郡主之所以叫自己小奴才,其实更多的是在,反复的提起自己的母亲,原本是柴皇后婢女的事情,他一开始也是抵触这个称呼的,只是他知道这个心思口快的女子,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容焕拘手“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可是,妾身见殿下您并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云娥福薄,当年出生的时候就请过上清宫个大师看过,她啊,没有为妃为后的本事,勉强成之,是郁郁寡欢,没有个善终。当然了,我们柴家已经有足够多的皇后,并不缺她这一个。想来,殿下也同意妾身的这个说法。” “本皇子也没有为皇为帝的福气,以后也不过被分个不大的封地,做个闲散的王爷。应该可以为自己和妻子做到,王妃口里的善终。”容焕袒露了心迹,之后直直的看着柴王妃。 柴王妃淡然一笑“殿下想的还真是很远,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是啊,王妃,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天色不早了,本皇子就告辞了。” 我猫在栏杆的下面,虽然声音有些小,但也是完完整整的听到了母亲和六皇子的谈话。 我们两个人的年纪都尚小,现在就说这个是不是太早和远了。 想来母亲也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这每一年的夏天,该死的蝉鸣都是我的敌人,我窗前的树木,我没有一日不希望它们被雷劈倒,这样的话,那该死的蝉,就不会叫个不停了。 今年是大皇子被立为太子的第五个年头,今天也是二皇子的祭日,母亲照例要去进宫去,她有些不放心的来看我一眼,我伏在床上,不住声的咳嗽,头上的帕子也越来越热,前夜下了场大雨,我从哥哥起的诗会上回来,躲闪不及,淋了场大雨,回来就发烧咳嗽,病的实在不行,如此,我都有些迷迷糊糊了。 母亲本不想进宫的,不只是我哥哥也病了,我们两个人是她全部的指望,姑母这几年式微,整个柴氏家族都不怎么重视她了,但是母亲对她尊重依旧,母亲说当年生哥哥的时候,如果不是姑母特意找来的太医,她恐怕就保不住性命了,人啊,就是要知恩图报。 第166章:夏蝉(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母亲摸了摸我依然发热的额头,皱着眉“你哥哥是你哥哥,以后像这样场合,就不要去了,你年纪也大了,以后就在阁中好好地待着,我今日进宫,会去跟你姑母说一说,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你是不想我出去玩,还是不像我跟那小奴才玩?”我看着母亲,母亲依然逍遥纠正过来我对六皇子的称呼,不过依然是没有用的。 “娘是不会让你嫁到皇家去的。”母亲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决定。 “娘,您快去吧,不是说已经晚了吗?”说着,我用力的推了推母亲,母亲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我的房间。 母亲走后,因为刚刚吃过药的缘故,我有些昏昏欲睡,脑中却闪过很多有的没的想法。几年来,母亲一直防止我接触小奴才在内的所有的皇子,当然,因为贵妃生辰上的事,大皇子是更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的,我也不屑的有,他也只是生了一张好的皮相而已。 如此,我还真的有些苦恼,我会嫁给谁。听说,衍文公孔家的公爷病逝,如今的公爷今年才十六岁,与我年纪相当,这也是母亲最满意的人选。 而徐大将军的独子徐安康,只比我小一岁,倒是父亲很喜欢的人选。 至于姑母,她是母亲最要说服的人,那就是她依然还想要柴家的女儿为后,所以这些年,只要父母一提起我的婚事,她定会勃然大怒。以往二哥哥在的时候,姑母还想过我嫁给他,可是二哥哥已经去世了,又不肯选出下一位皇子来,这么悬着,倒是耽搁。 至于小奴才,他好像有了要娶的人,是贤妃为她选定的,像是郑家的长女郑轻雪,我与她的妹妹郑艾雪是说过几句话的点头之交,而对这位郑大姑娘,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艾雪嫁给小奴才,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 小奴才那么唯唯诺诺,而艾雪也算得上是个心地善良,又温和宽厚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个郑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蝉鸣依旧,我却昏昏睡去。 “孔家可是百年大族,自前朝起就有根基,又有个好祖宗,云娥嫁过去的话,肯定会一生顺遂,安稳无忧的。” “那孔家新丧,就算是定了亲,也要两年多以后才能成婚,两年以后,云娥都十六岁,是大姑娘了,这没有说在明面上的事情,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万一真有什么事情呢?这不白搭了云娥两年的青春。而且那里有等来的婚事,不吉利,不吉利,按我说,就是得徐大将军的儿子,徐安康,那小将军我见过,往来如风如雨,那真的是一位极好的男儿,比咱们云娥小一岁多,可是那边境的风多烈啊,在外面蹉跎几年,就看不出比咱们云娥小了。再说了,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啊。” 父亲母亲又因为我的婚事再争执,外间有爱做媒的大家夫人孙氏,同时为我们家递来了这两位公子的消息,过了年我就十五了,迟迟不见我的婚事定下,这京中有儿子的人家,也都蠢蠢欲动了。 “你这个当爹的,也知道这小将军是要在边境打拼的,这一年到头见不到郎君,你这不是让云娥嫁过去守活寡吗?而且这几年与梁国多交战,万一有个好歹,那云娥就真的要守寡了。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怎么是我把她往火坑里推,那衍文公就是个好的了,那读书人,迂腐得很,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公爷,一板一眼,那百年世家,也是有百十条的家规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女儿什么样,你心里清楚,还不闹得个天翻地覆?”我听了,觉得我爹还是很了解我的。 那衍文公还会世子的时候,就甚是迂腐,见了我也赶紧背过身去,好似我是个妖魔鬼怪,看一眼就能夺去他魂魄似的,总之,我到现在都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至于那位比我小的徐小将军吧…我是见过他老子的,那是个八丈高,足足有一百八十斤的汉子,又满脸络腮胡子,不怒自威,话还没说就先瞪铜铃眼,甚是吓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俊秀的儿子,我对这些人,都不满意。 “娘,您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六皇子,他比云妹大两岁,又没有丧事要守,与云妹又认识,又能全了姑母想让云妹做…嫁入皇家的念头。他虽然不如他的那几个哥哥,但作为陛下最小的儿子,没准就能成一番事呢?”哥哥刚说完,就被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吃你的饭。” “是”哥哥不敢说话,我却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一时不察,哎呀一声“你干嘛?” “谁说我要嫁给那个小奴才,我可不喜欢那唯唯诺诺,半晌蹦不出三句话的人。闷也闷死了。” “那你的意思,也不喜欢那个衍文公了?”父亲抓住了我话中的意思,我看了母亲一眼,她的眼神明确的传达了,让我不要乱说话的意思,于是我开口“女儿但凭父母做主。” “吃吧”没有说准父亲的想法,父亲自然不开心,夹了一只鸡腿给我。 一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坐在母亲身边正要喝茶,却见父亲没有在母亲这里歇息的打算,而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母亲按住“没事。” 但她却没有按得住哥哥“爹,您又要去静姨娘那里?” “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用管,陪你们娘喝茶解闷吧。明日来爹书房一趟,爹要问你功课。” “那爹爹现在就拷问哥哥功课吧,您如果放在明天,他就有了准备,今日加紧温书,明日爹爹考的就不准了。”我也适时地拉住了父亲。 父亲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端着茶喝,没有抬头看他,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爹爹留下的。 “那好吧,云帆,爹爹就今日考考你。”说着,父亲坐在了母亲身边,棋姨给父亲上了茶,他伸手端着茶,开始考究哥哥的功课。 哥哥看了我一样,没想到我会给他找这个麻烦,但是看见母亲脸上,难得的带着一丝笑容,也就任命的被父亲考验学问。 父亲提问的问题,哥哥回答的倒也流畅,有些地方,我见哥哥其实是会的,只是故意顿了顿,让父亲提点,父亲很好为人师,所以脸上也带着愉悦的神色,提问几题后,父亲点点头“不错,只是,有些比较难的地方你都能记住,可见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但却在简单的地方卡壳,可见你也有不细心的地方,做学问没有什么好办法,多记多背多看是不二的法门。” “是,儿子记住了。”哥哥掬了掬手,被父亲夸奖后,他还有些羞怯,认真的听取了父亲的建议。 “好了,喝杯茶缓缓嗓子吧。”说着,母亲让棋姨为哥哥上了茶。 哥哥突然想到什么的说道“豫王…” “嗯?”我看哥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母亲,你记不记得豫王家的世子?”哥哥放下自己的茶杯,一提起豫王家的世子,母亲也有影响,抬头道“我见过那位世子,就连陛下,都夸这个世子,人品贵重。” “恩,不错,那是个清隽的小伙子,骑射功夫很好的。”父亲在外间,自然与他们口中的男子多有几分接触。 “他与我,还有六皇子都是李太师的学生,只是他比我们要早一年,现在已经在家读书,顺便精炼骑射,只有偶尔来看望一次立太子。前几日是老师的生辰,豫王世子前来探望庆贺,我们都在一旁,与他交谈几句,是个谦和有礼,又很是风趣的人。我当时就觉得,云妹会喜欢这个人。” “是了,豫王是陛下的胞弟,深得陛下器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豫王妃是个治家有方,很是伶俐的王妃,夫人你应该见过她吧,他们的长子只出生起就在陛下身边教养,以后定会委以重用,不错,不错。”父亲一听很是满意。 母亲也点点头“是,他们家的王妃很是威严,但讲情讲理,很是不错。而他家不是也是武将吗?不妥,不妥。”母亲不像我嫁入将门,一直说哪有白头将军。 “夫人有所不知了吧。王妃疼爱孩子,不肯世子从军,陛下都没违过她的心意。是个世子,是个读书人,不然也不会是咱们云帆的师兄啊。”听父亲这么说,母亲也是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哥哥问“当真?” “是,豫王世子虽然骑射也很精进,但确实不是行伍之人。”哥哥给了母亲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下母亲就再没什么不满意的,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过几日,豫王妃的生辰,云娥你跟我同去。” “是”我只听哥哥和父亲说了一句话,那就是这个豫王世子,是个很清隽的男子,而且文武双全,我自然是,很满意的。 “怎么了?还偷偷地笑了起来?”哥哥自然不肯放过我低着头在笑。 “我,我哪有?”我自然是不认的,伸手打了他一下。 “还说没有,现在还在笑呢。”说着,哥哥伸手,想摸摸我上扬的眼角。 我打开他的手“我哪有?” “爹也看见了,你笑了。”其实父亲是个很风趣的男子,只是母亲总是沉默寡言,很是注意,两个人就是典型的性格不合。 “娘…”我对母亲撒娇,母亲难得陪着他们闹,点了点头“娘也看见了,你在笑。不过你现在真是少年时,这是不笑,什么时候笑啊。”母亲很高兴,放下手里的茶,也是笑容满意。 我跟哥哥,许多年都没有见过这般和睦的父母,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开心。 告退了之后,哥哥送我回房,路上,哥哥问“一直都是爹娘和哥哥在说,你呢?你自己的心意呢?” 我笑“我怎么了?” “你就没想过你要嫁给什么人?”哥哥见我装傻,直接的说道。 “哥哥不知道吗?我喜欢清隽又文武双全的男子。”说着,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六皇子呢?”哥哥问。 “小奴才?小奴才怎么了?” “我是说,你喜欢六皇子吗?” “我当然不喜欢”我本能的反驳“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谁会喜欢他。”说着,我一脸嫌恶的摆手。 “哦,这样啊。对了,六皇子要定亲了,是郑家的大姑娘,过了年,贤妃娘娘就要求陛下赐婚了。” “好,好啊。”我捂着不知怎么,有些闷的胸口,也觉得脸上挂着笑容的两块肉,酸得很。 “你还好吗?”哥哥扶着我的胳膊,看着我的脸色突然不好起来。 “没。没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说着,我们加快了脚步,往我的房间去了。 躺在床上,我裹着厚厚的被子,突然有些想念夏日的蝉鸣,和那个站在樟树下,抬着头看着我的少年,只是好像那样明亮的日子,也没过几年,而我,好像也再也没有如同那日在画舫上,那么肆无忌惮的任过性了。 母亲常说,柴家是个靠女儿发家的家族,出了三位皇后。但是她不想她的女儿,再去填那无底的深坑,于是母亲真的是拼尽了全力,让我避免嫁入帝王之家,就连六皇子那个小小的,根本没有即位可能的皇子都不行。可是为什么母亲觉得我不行呢?如果我行呢?六皇子也可以呢? 我会成为柴家第四位皇后,而六皇子,会在他的那些兄弟间脱颖而出呢? 万一呢?万一都可以呢? 这些情绪激荡的我根本睡不着觉,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肯,不肯认命。 我既然是优秀的,可如同我的姑姑们一样,成为皇后,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思绪翻飞起来,就是没完的,只是那个怯生生看着我,但无比真诚的眼神,让我无法忘记。 我没有为谁动过心,好像也不太明白,情是什么,只是我知道了得不到时,心里的那种满溢的酸楚,让人难受极了。 第167章:夏蝉(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洛阳的冬日,很是漫长,如今又到年下了,就愈发的冷了。 今日是豫王妃的生辰,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是整寿,年下各府之间走动频繁,正好也就摆了几桌筵席,请了左邻右舍,比较相熟的人家而已。 豫王府和柴王府,没有什么交集的,自然是收不到这个不想张扬的宴会的帖子的,但是兜兜转转,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层关系呢? 于是,在这个还算明媚的冬日,我正缓步的走向马车,而我的母亲已经在前面等我了,她嫌弃我走的慢,回头催促道“走快一些,咱们来的已经够晚的了。” “刚才在马车上,您还说,让车夫赶慢一点,咱们在后面出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虽然这么说着,但我还是加快了步伐,跟在了母亲身后。 “我们晚一些到,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来了,但是真的等开了席,再进来的话,就是不礼貌了。”母亲总有那么多的道理,这里人多,我也只能乖觉的跟在她身后,一起走进了豫王府。 要说在这洛阳城里,有哪一座王府建的最气派?那肯定是眼前的这座豫王府,豫王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是柴皇后的第二子,先帝的四皇子,因为长兄被先一步立为太子,所以向前一步的路,他选择扶持着自己的大哥向前,所以在他应有的富贵之外,更多的是陛下的倚重和疼爱。 豫王本人年轻的时候,是个脾气火爆,口无遮拦之辈,也难怪,这样的身份多少也有些脾气。后来娶了王妃以后,有了王妃的约束,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王妃出自滇州的沐氏,天下间除了我们柴王府,还有哪个是异姓王,这就不得不说滇州的沐王府,沐家本来是滇州当地的土司,后被张皇后招安,成为了大聖的属臣,虽然是臣,但依然管理着滇州的大部分的部族。总之,沐王是个非常有实权的王爷,而这位沐郡主,要比我这个柴郡主威风多了。 走进内堂之中,果然如母亲所要的那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们身上,我有些不习惯的扯了扯刚做的这件袍子,宽大的袖子一直盖到了我的脚面上,我平时不爱穿这样的衣服,一时间还真的有些束手束脚。 母亲径直走向豫王妃,王妃先一步收到了我们的消息,但是看到我们母女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因为她并没有发请柬给我们,我们这典型的是不请自来。 以往这样的事情母亲从来不做,有的时候即便是有帖子去请,也是不去的。 母亲屈身一礼“见过豫王妃” 豫王妃淡淡一笑说“不必多礼,来者是客,王妃和郡主快坐下。” “王妃容禀,昨日因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妾身进宫前去探望,娘娘提起,今日是王妃您的生辰,特备下了礼物,托妾身给您送来。”说着,棋姨奉上了礼物,礼物有两个盒子,母亲指着下面的这个“妾身想着,既然是来给王妃送贺礼的,也就准备了一份原样,代表我们柴王府的心意。” 豫王妃听了以后有一些惶恐,立刻从主位上下来,对着母亲鞠身一礼。 母亲和王妃在那里客气来客气去,我听的也是百无聊赖。但是我发现,豫王妃一直在看我,我低着头,露着腼腆的笑容。 落了座以后,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姓徐的小姐,我侧目去看,她也浅浅的在看我,低声道“小女是江大将军之女,徐媛儿。” 我见她是个容貌中上,脸盘圆圆的,很是白净,倒显得敦厚老实,很是面善,于是我也笑了笑,自报家门“小女是柴王府的柴郡主,柴云娥。” “郡主几岁?”她倒是嘴甜心细,我很是喜欢,于是开口道“今年十四,你呢?” “比郡主虚长一岁,十五了。”她伸出手,从怀中拿出一方绣好的丝帕递给我“今日算是与郡主初见,这方是我亲手绣的帕子送与郡主。” 我也伸手入怀中,可惜我并没什么好手艺,绣个这么美的帕子,所以我自袖中拿出来的,是一串珠珞“这是闲时,教习姑姑教小女制的,技艺不佳,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这便是与徐媛儿交了朋友,我知道她的,她是小奴才的妹妹宜宁公主的好友,还有就是她常年跟着其母在徐大将军的驻地处,不在京中走动。 坐下没多久,就要开始上菜了,但是上菜之前,外间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不能里面的人进来,豫王妃开头道“是我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了。” 我坐直了身子,因为我感觉到了母亲的目光,还有就是,我真的很想看清爹爹和哥哥口里,那个面容清隽,文武双全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只见从门外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纤瘦的男子,黑发梳起,插着一只黑玉的长簪。上身穿着黛蓝色的交颈衽衣,下面是黑色的长裳,腰间玉佩荷包,一见就不是俗物,外穿一件茶白的袍子,袍边出了黑色的墨狐毛,一看就是尊贵无比,这么看着,竟比小奴才那个皇子还有骄矜高贵。 他从门里进来,先是四下扫视了一眼,随后便目不斜视的走向豫王妃,手里端着一只小盒子,看体量,里面应该是单方印章等物,倒也没能引的我多少注意。 我伸手端起一边的热茶,慢慢的喝了一口,他也走到了豫王妃身边。 “给各位夫人姑娘请安” “不用这么多礼数了,即是与你母亲请安的,那就先问你母亲安。”坐在豫王妃身边的,是豫王妃的妹妹,另一位沐郡主,嫁与了陛下最小的弟弟廉王爷。 杯中的茶味甚香,我喝了一口后,还觉不足,于是又喝了一口,正在思索这是个什么茶的时候,目光轻轻扫过豫王世子容潭,他对着堂上的母亲,淡然一笑,此时阳光撒过,好似黄金制的丝网一样落在他的面上,洁白的牙齿,白净的面容,淡然但真诚的笑容,让我心间一动,动而便无法忘怀。 第168章:夏蝉(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他对豫王妃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是觉得他好像,很适合做我的夫婿。 悦儿拉了我一把“姑娘,别走神了。” 于是,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见众人都站了起来,端着茶盏,显然是容潭提议,众人以茶代酒,敬贺今日的寿星豫王妃,我站了起来,端着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喝空了的杯子,端在手里,虽然有些尴尬,但好在杯口够深,还是可以掩饰过去的。 喝过茶后,众人落座,开始上菜,而容潭也拘身告辞,临走时,他向我这边扫了一眼,让我的心好似漏跳了一拍,我竟有些不要意思,低下了头。 “不知菜式合不合柴郡主的口味?怎么都不见动筷?”豫王妃突然点我的名字,我一惊,手里的茶杯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我有些狼狈的握紧手里的茶杯,但是杯口已经漏了出来,里面没有茶的秘密也被大家发现了,母亲看着我,我明白,这是她让我自己应对。 于是我放好手里的茶杯,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了起来,拘身一礼道“小女刚才来时,就有些口渴,刚才喝了王妃家的茶,觉得味道醇厚,香气浓郁,与平时喝的茶,并不相同,正在思考这是什么茶,所以就还没来得及动筷。” “哦?姑娘尝出这茶的不同了?”我仔细的分辨了一下豫王妃的表情,见她笑眼盈盈,倒没什么不悦之色,我看她倒是很想让人尝出这个茶的特别。 “只是觉得不是常喝的,而味道也很是不错。” “这是霜茶,是金陵的茶。今年金陵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天冷,茶叶上生了一层白霜,茶农不忍心丢了,本来泡来想做粗茶喝,却发现这茶不仅味道比普通的茶要醇厚,香味更是弥漫,经久不散。在金陵甚是流行,这些茶,是王爷从金陵公干时,喝着不错,回来时特意带回来了。”豫王妃解释给大家听,我端着茶杯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只听廉王妃说道“常听姐姐说起豫王爷,对吃食很是在意,既然是王爷喜欢的,又特意带来给姐姐喝的,肯定是很好的茶。”说着,廉王妃端起茶,抬手喝了一口,果然,她也很喜欢。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本来也只是觉得茶不错,但是听这么一说,都端起了茶来喝,果然引得满屋的人都很喜欢。 我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点了点头,于是我坐了下去,屁股刚刚坐在垫子上,豫王妃开口道“还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柴郡主真的是心思细腻啊。” “倒也不是小女心思细腻,是王妃您准备的茶好,这不,这么好的茶,小女喝了个精光,还劳烦王妃再赐一杯。”母亲很满意我的应对,如此幽默的化解尴尬,我用的也算是得心应手。 “不就是一杯茶,郡主你喝多少都有,达儿给群主上茶。”我知道这个达儿,都说她是昆仑奴的后代,果然高大的如同男子,不过上茶的时候,手势轻有分寸,也难怪豫王妃器重。 如此一个尴尬的局面得以化解,众人开始吃饭,大家都分席而坐,我看了看桌子上,菜色都是一样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眼前的这到八宝酥鸭,味道还真是不错的。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徐媛儿,不知为何,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苦闷,再看她眼前的菜,也是一筷都没有动,于是低声地问她“可是不合口味?” 徐媛儿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想吃而已,屋里有闷。” 她像是身体不舒服,我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她的母亲,问“你是跟谁过来的?” “我的姨母”徐媛儿指了指坐在我母亲身边的,那位贵夫人,我并不太识得她,但看她坐在我母亲身边,就知她出身不低,她正忙着四下应酬,应该顾不上媛儿,于是我开口道“要不我扶你先出去吧,然后再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去请个大夫什么的。” “今日是豫王妃的生辰,我这样的请大夫的话,会不会触她的霉头?”徐媛儿还是不愿意出去,我却已经站了起来,也把她扶了起来“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忍着,万一有事怎么办?别怕,我见这豫王妃也不是坏人,身体不舒服当然要大夫来看了,走吧,我陪着你。”虽然很舍不得那道八宝酥鸭,但是好像媛儿的事情更为紧急一些,两相取舍自然是先帮不舒服的人了。 我们二人走出宴会,宴客厅后面有一个小园子,虽然地方很小,但也建得很用心,已经到了冬日,还是摆上耐寒的松景,与白石相配,甚是雅致,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于是我对悦儿说“你去前面男宾宴上,找到我大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过来一趟。”想来我大哥应该会想到什么办法,请来郎中吧。 媛儿走动了这几步,就更是不适了,她捂着肚子,脸上有几丝细密的汗水,眉头也紧皱着,像是很难忍受的样子。 我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得把她扶到一块石头上,问“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出门进门的时候,都吃了什么东西?”我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吃坏了肚子,要真的是那样吐出来就好了。 “在家里来,与姨母一起吃了早饭,姨母无事,想来不是早饭的问题。刚才来到王府,吃了一点儿王府准备的蜜饯儿,可是几乎所有的女眷都吃了,也没见一人有这样的反应啊。”媛儿很是苦恼。 我想了想说道“你除了肚子不舒服,还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觉得肚子坠坠的,有些绞痛,而后背有一些酸。云娥,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一看她这个反应,好像不是肠胃上的毛病,她的嘴唇没有血色,肚子坠痛,腰酸,这,这好像是别的毛病。 于是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你可是来葵水了?” “那是何物?”不光是眼前的媛儿,就连跟在媛儿身边的杏儿都是一脸的懵,尤其是杏儿这个丫头,比媛儿还要小两岁。 “杏儿,你进去将我母亲叫出来,这事还要母亲与你细说才行。”说着,我把媛儿扶了起来,不让她坐在冰冷的石头上,而是将她扶到一处避风的温暖处,杏儿刚走,悦儿就领着我哥哥来了,而我哥哥身后,还跟着世子容潭,看这阵仗我暗叫不好,容潭都来了,那惊动的人就更多了。 于是我对媛儿说道“一会儿我哥哥来了,你就说你没事儿,你是,你很有可能是来…”我伏在媛儿耳朵上,把这其中的事告诉了她,想来她也是懂一些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整个人都要藏在我的身后。 就在这时,我哥哥和容潭已经走到了阶下,哥哥开门见山问“怎么样呢?” “我,我就是一些受风,刚才喝了杯热茶已经没事了。劳烦二位公子来一趟,小女甚是惶恐。” “徐姑娘你的脸色并不太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容潭看人细致入微,看见媛儿一头的汗,关切的问。 “我,我真的没事。”媛儿就差把头埋进土里了,整个人都躲到了我的身后,我给哥哥使眼色,但是他这个人就是个木头,根本没有看见。 “我还是请大夫来吧。”说着,容潭就要转身离开。 我看这样,立马来了火气“这个人耳朵是聋了吗?她说没事就是没事,怎么来你家做客?话都不能说了吗?走,走开。” 哥哥一脸的悔意,恨自己怎么没有把我的嘴堵上,这时再堵,已经无能为力了。 “既,既然如此,那,那两位姑娘请便,请便。”我看这位豫王世子,怕是长这么大,都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所以一脸的惊讶,跟被雷劈了似的,我皱皱眉,正要再说两句时,我母亲就过来了,斥责我道“云娥,怎么跟世子说话呢?” 我在看母亲的身后,差点没背过气去,母亲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豫王妃和媛儿的姨母,她本不想惊动的人,这下全都在这里了。 我拍了拍媛儿的胳膊,媛儿干脆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不敢见人了。 “是,是在下惹,惹的郡主烦恼了,既然母亲和王妃都来了,那,那儿子告退了。”说着,容潭有些慌张的离开了,母亲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也掬手离开了。 母亲见我对容潭的态度,真的是始料未及,身后还跟着豫王妃等人,顿觉眼前一黑,我们这桩婚事怕是要黄了,只得转过头去,跟豫王妃赔不是道“是我将小女惯得太无法无天了,这女子啊,什么都是个好的,就是这性子,是个一点就着的主,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我们家王爷和我,也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本来还想替她瞒着,现在两位夫人都看见了,如此啊,真是一点也遮掩不住了。” “哎,我就喜欢柴郡主这样的性子,果敢有决断,快人快语。这大家族中,就得有这么一个说话如刀子,做事也快而准确的人。”我见这豫王妃也不像是在讽刺我,虽然不敢相信,但她确实,是在夸奖我。 但是现在倒不是给我找补面子的时候,我拉着媛儿,到了我母亲身边,低声的对母亲说了媛儿的情况,母亲这才了然,刚才悦儿说的支支吾吾的,惊动了豫王妃也没把话说清楚,如此她才把豫王妃和韦氏都引了来,现在看,这还真的是多此一举。 不过看现在这样,瞒是瞒不住了,于是母亲对豫王妃和韦氏低声的说了两句后,韦氏了然,立刻掬手对豫王妃说道“这,今日这样的日子,对王妃您真的是不敬,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倒也没什么,女人嘛,谁都有这样的日子,家中有干净的白布和上好的厢房,韦夫人你可以带着徐姑娘去后面看看?” “不,不用了,我这就带着媛儿走,这么不洁之事,还是不麻烦您了。这就与王妃您告辞了,打扰了您的雅兴真是不该,媛儿,还不过来给王妃致歉。” 我看了这一幕,感觉又有人将火放在了我的胸中,正要开口,却见豫王妃开口了“韦夫人,您家道中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可是他们徐家,是我们大聖的安宣候,其父更是得陛下器重,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与我们王爷互为环扣,相互倚仗,您这模样,倒显得,我们豫王府仗势欺人,可是柴王妃柴郡主见证,您这个姨母,才是轻贱自己和徐姑娘身份之人。”说着,豫王妃拉住了媛儿的说“好孩子,听说你母亲病了,可还好?” “母亲,母亲她并不太好。王妃娘娘,媛儿也不是故意来触您霉头的,今日媛儿本是在家伺候母亲汤药,是姨母天不亮就上门,带着媛儿过来了。媛,媛儿不洁,扰了娘娘的宴会,还请娘娘恕罪。”此时的媛儿已经泣不成声。难怪我今日一见她,就觉得她心事重重,好像很不开心,这会她低着头,身体也不舒服,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了。 “乖孩子,女子都是要有这一遭的,这样身子长起来了,才可以嫁人。不然,还不能嫁人也生不了娃娃,你啊,不必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也无需自责。还有,你是身份和气度都高贵的女子,无需听了旁的低贱之人的污言秽语,怀疑自己,也不要生了不好的念头。今日就跟着你姨母回去吧,等改日,我上门去见了你母亲,非得把今日的事情,好好地说给你母亲听。她啊,是身子不适久了,有些自顾不暇,不然定不会让猫啊狗啊的,欺辱了她的孩子。”一边说话,豫王妃一边伸手摸了摸媛儿的头发。 韦氏自觉难堪,但是因为家中窘境,又不得不对豫王妃客气,陪着笑脸,拉着微微一笑的媛儿离开了。 我送她到二门处,折返回来的时候,见母亲和豫王妃还站在那里,好似说着什么。 母亲淡淡的笑着,我心里突然扑通扑通的跳的快了起来,难道是在说… 第169章:夏蝉(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来,过来。”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豫王妃冲我招了招手。 母亲也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这才走了过来。 “这丫头,发饰乱了。”说着,母亲伸手,将我头上的翠饰往上紧了紧,我抬头看向母亲,母亲这是让我说点什么的意思,于是我开口道“今日初见王妃,见王妃所行之事,真的是太让小女敬佩了。” “刚听你母亲说起,你心直口快,没想到嘴也挺甜。咱们都是女子,谁没有那档子事,如果是咱们女子自己说这些事情不好,那真的是自己都不放过自己。” 我听了,觉得这豫王妃和看上去的一样,是个性子严肃,很讲道理的人,而且心中有几分正义呢,让我确实起了敬佩之情。 豫王妃见我眼神不像有假,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到底是我没有福气,一共生了三个混小子,就是没能生个这么灵气的丫头。” “如此说,王妃您以后必有三个儿媳妇,这别人家掌上养着的明珠,送到您家里,自然是您最有福气的。”说着,母亲有些敌意似的,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她,她应该是舍不得我。 如此说了一会话,达嬷嬷就来找王妃,说宴席还要王妃主持,豫王妃和母亲浅谈辄止,便一起进去了。 我正要抬步进去,想着回去继续吃那道八宝酥鸭,却见西边的角门处,有几声嘀咕,看来是有热闹可看。这有热闹不看,不是我的性格,悦儿拉着我,不让我过去,我怎么能依她,甩了她的手往角门去。 到了门前,听见了是两个男子的声音,一声是哥哥的声音,道“师兄你也看见了,我妹妹不是个莽撞的人,肯定是有苦衷才会这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声音…是那个一本正经,不懂变通的世子容潭“我们走吧,这里是内苑,难免会有女眷出出入入的,咱们两个男子在这里不合适。” 我一听他们要走,自然是不能让这热闹跑了,于是就立刻露出了头“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 “你这个臭丫头,再冷不丁的冒出来,我非打死你不可。”哥哥被我吓了一大跳,不过在别人家中,这么敢吓他的人,也就只有我一个,所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我被他揪住了耳朵,但我就是不肯服他,伸手去揪他的鼻子。 他隔得远远地,头又向后缩着,我揪不到他的鼻子,可是他的腰身就在我的手底下,我伸手,掐他的痒痒肉,他是最怕人掐他痒痒肉,我手刚刚落下,他手上就没有劲,松开了我的耳朵。 我单手掐腰,看着他,却见一直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不见了,我四下看了看,这好端端的一个人… “哎,你一个大活人,在地上趴着干什么?”我低头一看,容潭倒在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这都多大了,还不稳重? “我,我没事”容潭刚才就觉得眼前一黑,现在更是摔的屁股疼,一时都起不来,我伸出手,见他不肯接,于是弯腰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了起来“大男人的,怎么一点惊吓都受不住,快点起来,地上有金子不成。” 容潭站了起来,却躲得远远的,不肯离去,却也不愿意靠近,总之这个人是别扭极了,真是白瞎了一幅好面相。 我看着他,没有再与他说话,而是转头对哥哥说“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出去乱说,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不然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被你们知道了私隐之事,还不得去跳河?”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你去跟娘说一声,我去浅塘书院一趟,今晚就住在那里了,不回去…嘶…你这个死丫头,哪里有撕哥哥耳朵的?” “你在说你要去哪里?再过几天就是年节了,浅塘书院已经放假休院了,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 “我,我…师兄,师兄你说说话啊。”说着,哥哥看向一边的容潭,我一听这话,难道哥哥要去的地方,也跟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世子殿下有关? 于是我把目光转向了容潭,容潭见我看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没能躲得开我的毒手,我伸出手,觉得扯住他的耳朵,好像不太符合我的身份,于是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让她跑不了。 “那个,柴,柴郡主啊,这个事情,跟,跟我没有关系啊。是,是你哥哥告诉我,说今日西城有,有热闹可看,他一个,一个人去太过单调,所以才,才拉着我一起去的。” “啊呸,师兄,不对,容潭,梁国打过来,你绝对是第一个投降的懦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有什么害怕的,我刚才跟你说起城西仙女院的飞霞姑娘的时候,你这么会撇清关系,说不去就好了,我就不用在这里磨蹭,早就去看飞霞姑娘…啊,妹妹啊,哥哥给你买,买好看的衣服,首饰,吃食,只要是你想要的,哥哥都给你买,你就放了我的耳朵吧”哥哥对着容潭这个假正经,破口大骂,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明白,这两个色胚,是结伴去什么天女院,还是仙女房“啧啧啧,世家子弟,大家嫡子,就都是你们这幅德行,脏死了。” 说着,我一把送开了哥哥的耳朵,甩开了容潭的袖子,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哥哥从后面拽,拽住了头发… 哥哥也是一惊,等他发现慌忙之下,拽住的东西,是我的头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也立刻松开,我正要继续向前,又是觉得头皮一紧。 这次,抓住我的头发的,是容潭。 “在我好好说话,你的爪子还在你的手腕上之前,放开我的头发。”我被气得闭上了眼睛,按压下满腔的怒火,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啊,啊,真是失礼,失礼啊。”容潭快要吓抽过去了,看着自己手底下,我的头发,想要松手,可是手完全不听他使唤“您,您先冷静一下啊,柴郡主。” 第170章:夏蝉(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潭慌张的快要抽过去了,他的心砰砰直跳,就差一点就要爆炸了。 他手心中的头发,是我的发髻,这女子的发髻,就好似老虎的尾巴,谁摸,就得遭殃,我伸出了手,想要从他的手里,夺回自己的发髻,却见他越拽越紧,我的头不得不跟着他,向后仰了过去,才不会弄疼自己“我数三个数,放开我的头发。” “柴,柴郡主,请听在下说,在下也是由你哥哥撺掇着,说飞霞姑娘,今日会在仙女楼献舞一曲,您可能会有所不知,这位飞霞姑娘,不仅是舞姬,还是一位女,女…”容潭的话,我停在耳朵里,如同念经一样,又好似一句一句的给我上紧箍咒,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我忍着疼,伸出了我的手,虽然这容潭比我高一头,但我还是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头发,拽在了手里。 “您,您现在在干什么?”容潭也觉得自己头皮一紧,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因为太惊讶,所以问了一遍。 “你快松开我的头发”我立起身子,让自己的手更有力气一些,容潭疼的直呲牙“云帆,云帆你就这么看着吗?” “那个,妹妹啊,你,你忘了在家时,母亲的打算了吗?这次的事情如果再黄了,你就真的要在那个莽夫和书呆子中选一个了啊。”哥哥低声的在我耳边说道,我听了以后,在看着我手底下的这撮头发,是啊,这,这可能会是我未来的夫婿啊,怎么能这么早就看清我的真面目,最,最起码得在新婚第二天,没有办法退婚的时候啊。 但是,我,我这脾气,怎么能让人抓住我的头发不放呢? “你先让他把我的头发放开。”我对哥哥说。 哥哥看向容潭,容潭的手依然再抖,但还是坚持不肯放,我的火气就更胜了“你,你,你这个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今天就算是被你揪下我的头皮,我也要让王妃和我母亲,知道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我,我们做个交易啊,柴郡主。”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感觉头发有些松动了。 “那你先放开我的头发。” “那个,我,我会放开的,就是有一个问题,只要你不,不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二位母亲,我,我们两个人就答应你一件事情,我们替你去做,就当做报答。” “你,你可是拽住了我的头发,这也是一件仇怨,所以,你也要报答。”我不依不饶,心中的怒火,让我更加用力的拽紧了容潭的头发。 “你,你怎么能答应给她做事呢?你知道她的外号叫“貔貅”吗?胃口又大又能吃,还,焕惯会狮子大开口。你,你怎么能答应呢?你可别扯上我,我不会替…哎,哎…” 我伸手去抓哥哥的头时,他的头上,已经另外有一只手了,我和容潭一起用力,也把哥哥抓入了我们的圈子里,形成了一个三角。 “我们在这里狗咬狗,也是没有用的,还容易被人发现,我说出我想要的,你们要是答应,我立马松手,而且不会把你们去仙女楼的事情,告诉两位母亲的。”我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不然我们三个人,肯定会被人发现,然后被各自的母亲好好地教育一顿。 “好,我,我答应你。”容潭听了我的话,飞快的向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同意了我的看法。 “我,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个臭丫头想要看什么,但是你想都不要想,我今天要是再向你投降,我就不是你哥哥,我是你弟弟啊。臭丫头,你帮着一个外人,敲你哥哥的竹杠,我,我非不让你…妹,妹妹啊,我的好妹妹,你轻一点。”我抓紧了手中他的头发,我看见了,容潭的手也抓紧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仅是今日的事情,之前在花赋楼的事,六宝斋的事,还有金廊巷的那个女子,我都要告诉…”我觉得我的头发又是一紧,我哥哥就又抓住了我的另一边的头发“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尤其是香兰的事情,我非打死你不可。” 看得出来,哥哥是真的动了肝火,我正要反唇相讥,容潭开口了“师弟啊,老师常说,若是女人成祸…” “抓得好”我看这书呆子又要开口说大道理,我哥哥的手一把就抓在了容潭的头上“闭嘴,你不也是想去看那些被老师称之为祸水的女人吗?” 这下,我们三个人,真的成了一盘死局,我气到了极点,然后撇嘴准备哭,却被哥哥一把识破“你这装哭的本事,也就吓唬吓唬六皇子,你哭一个我看看?” 我见装哭这招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于是我有泪眼朦朦的看向了容潭,容潭先是心里一松,然后听到刚才哥哥说的话,心下一横,还是不肯放手。 “好,好,我们都退一步。”我见我最后的绝招也不管用了,于是开口道“我今日要跟你们去仙女楼,如果不让我去,我就真的哭了,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是我一哭绝对可以引来两位夫人,到时候,我就跟你娘还有我们的娘说你们欺负我,我顶着这一头乱发,最起码得让你们挨一顿鞭子,到时候我再寻个死,你,就得娶…”我感觉头间一松,容潭立刻就放开了手,也放开了我哥哥头上的手。 见这僵局总算是破了,我们兄妹也就松开了自己彼此脑袋上的手。 我伸手拢了拢我的乱发,然后昂起头“如何,你们是带我去,还是不带我去?” “不,我不带你去。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吗?”容潭像是生气了,不肯答应我的话。 “你真的是胆大包天了,云娥,那是男人们才能去的地方。我们两个人去了,被母亲发现,也只是说我们年轻风流,被骂两句就算了。而你,是毁了一辈子名节的事情,作为你的哥…” “那个女子,哥哥花了重金赎身的女子,原来叫香兰啊。”我依然昂着头,哥哥一听,立刻拉着容潭往一边走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边商量了起来。 我竖起耳朵,他们有意躲我,我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是我哥哥听懂了我的话以后,是绝对会说服容潭的。 这不,我看着我哥走了过来,我得意洋洋,抬起头道“如何?你…你还敢抓我头发。” 我跟我哥哥又抓住了彼此的头发,我的发髻彻底被抓松开了,翠绿的发簪也掉在了地上。 “我不能同意,你就把香兰的事情,告诉母亲吧,我要娶她做妾。” “做妾,做妾,做你奶,不是,你个头,过来,过来…”我抓住了哥哥的头发,然后伸出手在她脸上抓挠着。 “所以,你回家去吧,我们也不去仙女楼了”容潭不肯,这么看,就是他的想法,没想到他还挺有聪明的脑子。 但是有聪明的脑子又有什么用,这头发,不就又让我抓住了“是,你们男子去那样的地方,花天酒地没人会说,我们女子去,就是身败名裂,非得把自己吊死。可是,我们女子生来就得在家中待着吗?出去见识见识就不行吗?”说着,我哭了起来。 眼泪从我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流了出来,声音也有些颤抖,说的是期期艾艾。 我偷偷的看了我哥哥一眼,她还真的是跳不出我手掌心的孙猴子,这会就软了下来,正要松开手,只听容潭说道“郡主,您哭是没有…云帆,你是真的想…放开,放开我的头发。” “师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看我的妹妹,哭得多伤心啊,是了,听说您没有妹妹,但是我这妹妹啊,是我从小到大,背在背上,扛在脖子上,当祖宗供着养大的妹妹啊。我,哥哥带你去,今晚就去,被娘…我带你去了,真的会被娘打死的。”提起母亲,哥哥就清醒了过来了,眼见我的所有招式都不管用了。 我决定最后一击,松开了哥哥的头发,满含眼泪的看了容潭一眼。 别的我是没什么自信的,但是我这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就算是精钢,也得让我化了,这辈子,我就没失过手。 然后怯生生的说了句“好吧” 最后转身离开了。 我数着我的步数,一步,两步,当我第三步的腿抬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我哥哥在拉扯容潭,容潭也不是浑然没有反应,而是在斟酌。 但就当我第三步落下去的时候,容潭就真的扛不住了,于是叫住了我“就,就这一次。” “我,我就知道。”我抬腿而起,就差原地蹦起来了,转过身去,看着一脸“还是让你这个臭丫头甩了”的表情,我知道,我再一次成功了。 我小跑到他们面前,问“然后呢?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你,我有点…”容潭说着,又看见了我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们要从长计议。” “仙女楼那边的宴会,是酉时末开始,我们酉时就得从家里出去,你回家以后,就装病。你每次生病,娘都是让你喝了药,在屋里睡觉,等你睡下她就离开。你就赶紧睡,把她打发走了。我会把我的以前的衣服找出来,你赶紧换上,我让我的小厮在楼下等你,我们酉时一刻在后门汇合,一起出门去。你就当是我的同窗。然后我们骑马往仙女楼去,咱们三个人在那里汇合,怎么样?” “好”我一口答应,而容潭虽然有些困惑,但实在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于是就问“你,是怎么一下子就想好这么多事情的呢?” “你问她,你自己问她,这样的事情,这臭丫头从小到大做了多少次了。”说着,哥哥摇着头离开了这里。 我的老底被揭了,还真是有些不要意思,但是我也真的,不是脸皮薄的人,于是,我拢着头发,潇洒的走了。 走到刚才的花园处,一直在门后等我的悦儿赶紧上前,看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差点没晕过去“姑娘,您这幅德行回到宴会上,夫人会打死咱们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快,快给我把头发梳好。”我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自己头上的翠玉簪不见了,正要回头去找,却见门外有两个端着托盘的下人经过,也就没有再过去,而是拉着悦儿,走进了一间休息的厢房,让悦儿重新给我梳好了头发。 我回到宴上,见无人注意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道八宝酥鸭还冒着热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看着一边的豫王妃,她只是冲我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我拿起筷子,继续吃我的八宝酥鸭,这鸭子还真是美味啊。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母亲见我一直在笑,于是问道“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就是觉得容潭世子,是个不错的人。”说着,我单手托腮,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虽然一直在拽我的头发,但是我感觉得到,没有真的用力。 “你觉得不错,自然是最好的。为娘和豫王妃聊了一会,她好像对你很是满意。但是没有一个婆母,会真的喜欢你这样急性子,只盼着你,不要只长年纪,好好地长长你的耐心,这豫王府,是个真的很不错的去处了。”说着,母亲伸手,也摸了摸我的头发,最后她突然开口道“你的翠玉簪呢?这头发也是新梳过的。” “我也不知道这簪子掉在那里了,等发现的时候,头发也松了,所以才回宴会才晚了的,这样没事吗,母亲?”我总结出了一个对付母亲的办法,那就是在她发火之前,自己迎着火气,做提问的人。 “应该是没事的,我会让棋儿传话给豫王妃,让她帮着找一找,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祸端,她也可以给你做个见证。”说着,母亲伸手从自己头上拿下一只玉簪,戴在我的头上“真美。” “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自然是美的不可方物,整个洛阳城,谁能有我美呢。” 第171章:夏蝉(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但是我逗得母亲笑了以后,突然想起,现在不是这么欢快的时候,因为一会装病的话,母亲就不相信了。 正当我准备演戏的时候,悦儿突然开口问我“姑娘,刚才您说自己头疼,现在还疼吗?”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头疼,这头也是,怎么这么红?”母亲一听悦儿这么说,立刻关切的靠了上来。 我的头疼,额头发红,还不是因为那两个混小子,拽我头发拽的。 虽然容潭没有真的用力,可是我哥那臭小子,跟我平素就诸多的冤仇,所以拽的我的头发,特别的狠。他们两个人换着边抓,倒也抓得均匀。 我揉了揉发痛的头皮,心里早就把这两个王八蛋骂了一遍。 “娘,我头疼”说着,我投入了母亲的怀中,她甚少会抱我,但是我生病的时候,她还是会很温和的对待我,于是她收拢了胳膊,抱住了我。 “回到府里,你就给我躺在床上,待在屋里,哪里都不准去。” “是”我伏在母亲的颈窝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母亲的心情很好,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哼着歌,我听着听着,还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回到府中以后,母亲早就命棋姨请了大夫,我有些心虚的躺在床上,不时的咳嗽两声,那大夫看了我一眼,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而大夫却转身对母亲说“郡主好似有些心绪不宁,情绪起落,所以才头疼的。不是什么大事,小的开些安神的汉子,给郡主喝了,郡主在好好地睡一觉。这到年下了,郡主性子热烈,人又娇贵,吃的有些少,这都不是好事,王妃您要多注意啊。” “她一贯是吃的不多,也不容易饿。我只当她是动得少,这还真的是个问题呢。”母亲顺着大夫的话,说是要给我好好调养一番,我一听要喝那些苦药汤子,真的白眼都要翻了。 一直等到药熬好了,大夫才跟母亲絮叨完了,又到了我最难熬的时候,那就是把药喝了。 母亲让棋姨送走了大夫,坐在了我的床前,我看着母亲那淡淡的神情和她手边的这碗药,我伸手,随后撇起了嘴,母亲头疼的摇摇头“来,来。” 我顿了顿,依然摇头,我又没有病,喝了这药,谁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自然是不敢喝的。 “来,喝一口啊”母亲最怕我生病,一是心疼与我,二来,就是我每次喝药,都是如同杀了我一般的闹腾,母亲伸手,想要揽住我,但是很显然到如今,母亲已经按不住我了。 “夫人,世子来了。”棋姨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哥哥,我一看见哥哥,就好似看到了救星,眼神晶亮的看着他,他就当全然无物,拘身对母亲说“娘,刚才在宴上,见师兄容潭,我们二人约好了去浅塘书院拜见陆玄师父,浅塘书院这几日就停学了,陆师父正好清闲,我们去今晚过去,就在山里住一晚,明日傍晚归。” “恩,你前日就跟为娘说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又在城外,你们注意一点,多带点小厮。” “二喜会跟着。”二喜是哥哥的贴身小厮,会些功夫,人也机灵,所以他跟着,母亲也放心“好,他跟着便好。” “妹妹这是怎么了?”哥哥看向床上的我,我们两个乌眼鸡似的瞪了许久,母亲在一旁看着,给哥哥使眼色,哥哥也就端起了药,抵在了我的嘴边“这不就是一碗药吗?我记得今日你还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阎王,怎么,这一点点的药都喝不下去了?” “她真这么说?”说着,母亲就要靠上来。 我一看这阵势,母亲要打我,我赶紧接过了药碗“我喝,我喝。” “快点喝,这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给我使了个眼色,见他这眼色,好像这药,有什么猫腻,于是我放在唇边,一股浓烈的药味刺鼻而来,但是真当我喝了一口时… “咳咳咳,我,我不要喝。”说着,我猛地把药塞进了哥哥手里,差点洒在他的身上。 母亲眉心一皱,见哥哥也按不住我,于是伸手准备自己来,不过哥哥一把挡住了母亲,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快点,马上到时辰了,去晚了,没有好…” “你们是说什么?”母亲探头,想问我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哥哥道“我在拿她犯的…” “我喝,我喝。”说着,我抢过了药,三五口,就把药都喝了个干净。 这药苦的好似从谁胃里,呕出来了酸水,又苦又酸又涩,味道真的是… “好了,要药也喝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着,哥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快一些。 说着,我躺在了床上,苦着一张脸,母亲安慰了我一会,掖好了被子,看着我眼皮子直打架,也就为我掖好了被子“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我就让他们少在你这里走动,你好好休息,娘还有事,明天来看你。” “恩”我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给我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见母亲一走,我立刻掀了被子,起了床来“悦儿,悦儿” “奴婢在”悦儿是跟我一条心,这会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立刻帮着我换好。 在外披了件披风,我随着悦儿,从下人们上下楼的楼梯上下去,就往哥哥约好的地方去。 一路上倒还顺利,到了后门,哥哥对看门的说了声,他们只当没有看见,而且会留门。 出了门,我们二人一起骑马,往仙女楼去了。 说起来,这西市的仙女楼,倒并不是普通的花楼,其中啊,更是有一桩秘闻。 说太祖时的张皇后,还是姑娘的时候,家就在这仙女楼附近,睡觉时,总是开着东窗,伴着仙女楼的乐声睡去。 这仙女楼至今为止,都是间不声张那皮肉生意的雅楼,只招待文人公子,伺候的人,都是有绝技傍身的乐姬,更是只卖艺不卖身。 张氏成为皇后之后,有次与陛下起了冲突,张皇后是上过战场的杀伐之人,生起气来,自然也不似寻常女子,而是纵马出宫去了。 第172章:夏蝉(1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一去三四天,陛下怎么寻都寻不见,只得去找伺候娘娘,跟着娘娘的人,更是派出了宫里最精锐的卫兵,最后,在仙女楼外的一处糕点摊子上,找见了皇后身边的侍女芳儿。 芳儿不肯说出张皇后的下落,于是又被急切的侍卫打了,陛下听说找到了芳儿,要亲自见她,芳儿依然不肯跟皇上说皇后的下落。 陛下没能问出下落,只能微服在发现芳儿的地方转悠。而且使出诱招,放了芳儿,可惜在仙女楼附近就跟丢了。 这时皇后听说自己的侍女被打了,推开窗正要叫人给自己备马,正好见陛下就在楼下转悠,两个人四目相对,陛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楼上当仙女”这便是仙女楼名字的来历。 哥哥告诉我这件事后,我咯咯地笑着“这张皇后,真的是个奇女子。” “我告诉你,这里虽然不是什么污秽之所,但是绝对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你看看热闹就走,我让二喜送你。宵禁之前,二喜要是不会来,我就打断了你的腿。”哥哥吓唬我,我白了他一眼,他就真的拿我没有办法。 仙女楼是一座三层楼的建筑,临水而建,两座耳桥,连接东西两市,是这西市里,最繁华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这上面的灯笼,这攀楼而上,只是一一点了挂上去,都要挂上半天。这还真的是个雅致又宏达的楼阁。 哥哥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扇子,这大冬天的扇来扇去,也不怕着了风。他空出手,拉住我往前走,生怕我一个不防跑脱了。 走至门前,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迎接了我们。 再过几日就是年下了,西市本来就十分的热闹,这仙女楼门口就更是人来人往,繁忙的很。 “给我们来一件临台的厢房,给,这是赏钱。”说着,哥哥丢给了那小厮一枚元宝,沉甸甸的,足有五两,那小厮自然是十分高兴,引着我们往里面去。 哥哥正要抬步,听见身后有人叫我们,回头一看,是容潭和… “这小奴才怎么也来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容潭身边,站着一袭深衣的六皇子。 “哦,想来他们是在外面碰到的。” “你也叫了小奴才?” “恩,我们是好友,我们三人是同门,自然一起。”哥哥从他们挥挥手,让他们过来。 容潭自然是知道我会过来,也就只是掬掬手,又想我现在是男子扮相,于是抱拳行了男子相见时的礼数。 而一向少说话的小奴才,看见我就好似爆竹一样炸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哥哥带我来的,关你什么事?”说着,我一把推开了抓着我手的小奴才“别碰我。” “走,你跟我走。”说着,小奴才拉着我的手,把我向外拽了三四米。 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奴才那里来了这么大的力气,我一时抓不住谁,还是抓住了木头一样杵着的容潭,容潭也是希望我离开的,所以拼命的想要撕开我的手。 “哥,哥哥”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哥哥的身上,哥哥知道我回家以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走了两步,拉住了我的胳膊“来,来都来了,你们就让她进去看看吧,不然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说着,将我拦在了身后。 小奴才气坏了,整张脸都青了,我看了还真是有点害怕。 我上前,对小奴才说“我答应哥哥了,就待两,一个时辰,看到那个头牌跳了舞,我就回去。”说着,我伸出手指,眼巴巴的看着容焕。 容潭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容焕“六弟,你,你就放她一次。” “谭哥你也…”小奴才怒目,我深吸一口气,铆了劲要生气。 小奴才缩脖子,但还是硬哽着,不肯松口,我再瞪眼睛,小奴才还是不肯。 于是我转过头去“哥哥,世子我们自己进去。你不进去你就自己滚。” 小奴才看着我拉着哥哥和容潭进去了,他自然是不肯离开了,也一并走了进来。 此时,我与他们三个人一起进入了仙女楼的内部,从里面看,原来三层楼的高度是中空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台子,分上下两层,下面的那一层上,有一些女子正在演奏乐器和跳舞,而上面的略微高一些的台子上,并没有人。 “太好了,飞霞姑娘还没有登台。”哥哥很是高兴,跟着引我们进来的小厮,一起上了二楼。 楼下很大的空间,除了舞台,还有一些散席,是给一般人准备的。 而楼上的地方全都是包厢,包厢有门,而另一面是开口,正对着舞台。 二楼正对着舞台的包厢要价最高,容潭和小奴才都不像是会一掷千金的人,反观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到时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锭子,递给了迎面而来的妈妈,妈妈姓柳,是仙女楼的主事妈妈,接了金锭子以后,自然是笑脸相迎。 不过,很显然一个金锭子,并不能满足她巨大的胃口“这位公子啊,西城的马公子可是给了奴婢一个金锭子和一个银锭子,定了最中间的那个包厢,奴婢见您出手大方,又英俊潇洒,特给您安排隔壁的包厢,等飞霞姑娘表演完以后,带她来见你一面。” “你小爷我,从来没有坐过什么隔壁包厢,那马公子是谁呀?西城姓马?不就是一个破商人,小爷再给你个金锭子,我就要最中间的包厢,等飞霞姑娘表演完节目以后,爷再给重赏,不要别的,就要飞霞姑娘,跟小爷我喝个酒。”说完,哥哥又丢下了一枚金锭子,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最中间的包厢。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哥哥的熟练程度,还有这个仙女楼之黑,就真的有些好奇,这个飞霞姑娘长得怎么样?是倾国倾城呢?还是貌似嫦娥?要花两个金锭子才得以一见。 要知道,这两个金锭子加一起,要值五百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够普通人生活五六年了。买个奴婢现在也不过才五十两。 哥哥一贯是有钱的,我们柴家,也确实可经得起他怎么挥霍,可是在看后面的两位皇家子弟,好像也是见惯不惯。 都说销金窟,这里确实是这样的地方。 走到包厢,在里面有桌椅,小小厮们立刻上的糕点瓜果和茶水。 这地方并不大,视野却足够好,可以将眼前的舞台都尽收眼底,我看着这个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舞台,真的是越发好奇这个飞霞姑娘了。 “这飞霞姑娘什么来头?”容潭开口问这其中的行家,也就是我哥哥。 哥哥道“她是金陵的那过来的,学的是飞燕舞,又很擅长在鼓上做舞,最后在长安又学习了胡旋舞,最后放在一起杂糅,自创了一门为飞霞舞,她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这飞霞姑娘,年纪双十,是大了一些,可是技艺娴熟,长的也是倾城美貌,身材更是…” “我听母亲说,还有那天在父亲面前,我见你的学业也是不错的,怎么这闲工夫也很多,知道这么多的事?”哥哥一贯是个风流的人,现在还没有成亲,但已经养了一个外室,他对那个女子也算不错,只是依然没能改了这沾花惹草的毛病。 “我也只是纯粹的欣赏而已,他们两个,尤其是六皇子可以给我作证,我每次来也只是远观而已,从不…” “所以你却不是第一次来了?”我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你怎么这么多银子呢?” “郡…你有所不知,你这哥哥,不仅读书厉害,而且还生财有道。我们三人的老师,有一个非常独特之处,就是,每一年结年的时候,会有一个考试。我记得去年的考试是老师经过一处集市,见一小贩辛苦做了一天的生意,也不过才得一吊钱,与他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小贩,却足足赚了五钱银子。回来以后,给我们的考试就是,就是赚钱。” “都说士农工商,李太师好好的一个士族,既然让你们去经商?” “我们几个年纪大的自然是不肯的,只有,六皇子和你的哥哥,真的做了点儿什么?他们把师父给我们的本钱,一一都带走了,以小换大,他们先是买大羊换小牛,又用小牛换车,车换马,最后换到了一块地,那块地煞气十足,但是他们两个人发现怎么着来着?”容潭说着说着,想不起来他们两个人之后的操作了。 “我钻研了几本风水书,发现那个地方之所以煞气很重,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鬼神之说,而是北边有死水,死水不流动,味道也不好闻,水分蒸发而上,自然显得乌烟瘴气,于是我们找了几个河工,把那滩死水和最近的河道挖通,有了活水的灌入,那地方又下了几场大雨,自然是清爽干净了,最后我卖了那块地,卖了一笔好价钱。替全部的师兄弟,完成了这场考试。而且还剩了很多银子,我又做了差不多的事。” “你怕不是仗势欺人,你用大羊换小牛还可以,但是你怎么可能用小牛换车,在用车换马呢?一辆破车能换一匹马吗?” “他的车是找我换的。”久不说话的小奴才,突然开口,看样子很哀怨“你哥哥,十足十的学了你的样子,不给便明抢。但是正好,我的母妃,想要养一匹小牛,养在宫中的草料房里,小牛可以养大,养大之后可以产奶,不能查奶了,还可以杀掉吃肉。价值自然慢慢的就可以值一辆车的钱。” “那马呢?”我还是觉得不可信。 “是爹的马,他腿上的旧伤发作。大夫让他以后最好不要骑马,只能坐车。而他前年买的那批小马,正好训练得宜,可以骑了。而他的那匹马,是不能用来拉车的。所以我就用这辆大车,换了那匹训练好的年轻的马,把他卖给了马场。” “所以你的这场看上去很光辉的事迹里,其实少不了你的朋友和父母的帮助,不要这么得意啦!” 哥哥自然听不进我说的话,不过从这件事上来看,他确实有一个聪明的脑子,都说我们柴家是靠女子,才能够维持的了地位,如果能够有一名贤能的家主,没准儿以后,就不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往宫里送女子了。 “我们来这个地方是来听曲儿看跳舞,逗乐的,怎么又谈起了学业上的事,快尝尝这茶,清香雅致的很呢。”哥哥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于是就岔开了话题。 没想到柴云帆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没想到还这么厉害。 我刚刚把茶盏放在唇边,就听见外面有打砸杯子的声音,很是混乱。 其他三人都听见,哥哥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这是在这种地方常有的事,不必去管他。” 话音刚落,我们包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暴力的踹开,而有些武艺的二喜,也被人一把抓住,两个人把他摁在一边不的动弹。 “你们是什么人?”哥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要说这个城里面,还有人敢找我们的晦气,除了当今陛下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我们也就愈发的有底气。 容潭心细,在哥哥找他们理论的时候,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是个很高大的男子,所以把我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奴才看了一眼,也挡在了一边,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我身前,真的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我自然知道现在不是我耍性子的事,所以我就乖乖躲在他们身后,静观其变。 现在生气的自然是哥哥,好端端的包厢能被人踹开,他自然是无比的生气。 “这个包厢,我们家公子早上就订好了,你们不知道,又背着柳妈妈给骗了。所以我们公子说了,只要你们乖乖的从这里出去,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过失,不然的话,我让你们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为首的没想到也是个奴才,只是看他步伐很稳,像是个练家子。 第173章:夏蝉(1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领头的那位练家子,步伐及稳,哥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和容潭,容焕交换了个眼神后。 哥哥立刻站直了身子,看向那个练家子“你主子是谁啊?我得见了他以后,辩解两句。” “我们主子…”那练家子话还没说完,一抬头,见门口有一淡淡而至,文质彬彬的公子哥,他手里也如哥哥一般,拿着一把折扇,仔细一看,上面还写着“文采风流”四个字。 而容潭像是认识他的,随后容焕也是皱眉,唯独哥哥倒也淡然,但是突然想起了我,也是心虚的很“这萧世子怎么来了?” “谁?易宣候家的世子?”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在这里遇见相熟的人,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的。 “没事,我跟六皇子,一个皇子一个豫王世子,还怕压不住他”容潭说这话的时候,是信心满满的,而一边的小奴才确实脸色一灰,我垂气,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后,点了点头“是,看来今日是非得争一争这包厢了。” 说着,哥哥和他们两个一并向外面走去,我低着头,尽量把自己埋在宽大的领子里。 萧世子,也看到了我们四人,他看我哥哥和小奴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依然带着讥意,他们的父亲现在正得陛下圣意,而我们柴家一贯是在朝中没有重臣的,而且我们的姑母,并不得陛下宠爱,现在又失去了二皇子,他自然,是不把哥哥放在眼里的,至于小奴才,就跟不用说了。 但是看见容潭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拘身,向他们三人行礼“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三位。” 三人见他还算是客气,于是几人寒暄。 哥哥懒得跟他废话“这个包厢,我们已经定了,就不让给你了。” “哎,话可不能这说,想来刚才我的侍卫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这里,是小爷我定下的。”说着,萧世子已经走到了门口,虽然隔着门口的三个人,他看不清里面我的长相,但还是往里面张望,想要弄清楚里面是谁。 “今日不便,若是今日你肯让出包厢,我明日带你去…”说着,哥哥俯身,像萧世子耳语了一番。 我在后面看着,这萧世子的眉毛都立了起来,看样子,哥哥说的话,很得萧世子喜欢,还追着问了句“真的吗?” “自然是,等在这里看完飞霞姑娘的表演,咱们一早就去,如何?” “好,好”萧世子高兴坏了,掬掬手,准备离开。 刚才的侍卫也都撤了出去,萧世子还是隔着三个人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门从新关上,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我,哥哥抬眸道“你啊,看完飞霞姑娘跳舞便走吧,若是在这里,我就是要折寿了,来人,这茶怎么还没送进来?” “茶不就再这里吗?闹什么脾气,坐下吧。”容潭也是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端起已经温热的茶,正要喝,被容焕拉住了“谭哥哥,你不能喝凉茶,让人换一杯吧。” “换一杯吧。”说着,哥哥招手,让人进来换了茶和点心,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但是午饭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鸭子,还真是有些腻的慌,所以掐了一块咸味的酥粉饼来吃。 “不过你家的那八宝酥鸭可真是好吃,我一人都吃了大半只,这会都不饿了,不然就让人去一边的六宝斋去要几道菜了。”哥哥喝了茶,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并不是很想吃。 “我记得,金陵也有家六宝斋,这洛阳也有吗?”容潭常居金陵,对洛阳还是陌生一些。 “金陵的那家是总店,而路对面的那家,是徒弟开的,虽然味道比不过金陵,但是也是有模有样的,味道很是不错。”哥哥看向我“上次我给你带回去的烩肉和蟹粉狮子头都是这家的。” “去要一些吧,我饿了。”一听这两道菜,我肚子就饿的咕噜噜的叫了。 哥哥恩了一声,就吩咐了二喜去办,又看了台上,有些兴奋的开口道“这就是要开始了。” 只见那一直被人提起的飞霞姑娘并没有先出来,而是缓步走出一群舞姬,那些舞姬穿着整齐独特的的衣服,露出洁白的腰腹,赤着脚,臂间挽着长带,发间梳的是飞云髻,这样子是要跳飞天舞啊,她们分列在舞台周围,中间空出来的一大块,想来是给飞霞留着的。 “尝一尝”小奴才见我看的枯燥,倒了一杯酒给我。 “这倒是奇了,这会主动给我倒酒喝。 “这是橘汁酒,只发了一点,不比你平日喝的米酒圆子度数高。”我端起酒杯,闻了闻味道,果然是有一阵很浓的橘汁味。 我从未喝过酒,只知道父亲他们喝的酒,是又苦又辣,但是我又抿了一口这酒,只觉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橘皮的香味。 不一会,我就喝完了一杯。 “再饮一杯就够了。”小奴才又为了倒了一杯。 虽然这味道很好,但是后劲里,还是有些淡淡的酒味,不知酒量如何,我也不敢多喝,所以我难得的点了点头“好。” 容潭在一边,看着我们的互动,问“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窗啊”哥哥觉得容潭是不是吃醉了,却见他杯中的酒只喝了一口。 “我是说柴郡主和六皇子。”容潭问。 “哦,这是我的奴…”我说到这里,不等哥哥,就立刻顿住了“哦,就是见过几次。” “可不是见过几次这么简单,你连她平日爱吃什么都知道。”容潭喝了一口橙汁酒,觉得味道太淡,所以也就不怎么喜欢。 二喜提了食盒,很快就回来了,我听着外面的丝竹乐器之声,看着台子上的舞姬,还真是有一些迷离之感。 “世子,郡主,六宝斋的烩肉今日没做,蟹粉狮子头和酱酥肉刚刚出锅,还有几道小菜,其中这道水晶蹄片,用来佐酒最佳。” “看来,你们在我家里没吃饱。”容潭看着我们三人吃饭喝酒上,并没有什么忌讳。 我跟我哥哥因为是兄妹,自然顺意一些,而和容焕,也是将水晶蹄片上的肥肉剔去,将瘦肉放在我的碟中。 我们三个,一处惯了。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忌讳,这些都落在了容潭的眼里,当然,这些都是我们浑然不觉,我开口道“你们家的菜,我只吃了那道八宝酥鸭,还是娘娘特意吩咐达嬷嬷给我热的,其他的都凉了。不过我也吃了大半只,这会还真有些饿了。”说着我不太喜欢吃蟹粉狮子头上的红绿丝,小奴才尽数挑了,有将狮子头上,沾着蟹籽的那一边夹给了我,但还是给容潭留了一只完好的“今日在宴上,见谭哥哥你也是没吃多少,多少吃一些吧,喝酒才不会醉。” 容潭弹出筷子,也将狮子头顶上的蟹籽夹给了我。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鼓声,再定睛一看,一个一米多宽的打鼓,抬上了舞台,只是看了这一幕,倒是显得很是惊奇了。 只见那鼓,刚刚置在舞台中间,就咚咚两声,好像有人落在了上面。 我定睛一看,原来鼓上,站了一个裹着面的女子。 那女子高梳云鬓,一身红衣,浑身上下,除了一双脚外,就连手也带着臂旋,臂旋上坠着绸带,下面是长长绸带。 “开始了,开始了。”哥哥正吃着那道糖醋鱼,这是他一贯爱吃的,但是一见飞霞出来,手里的筷子都甩了。 我看着台上那对着大家施施然一礼,却引得满堂喝彩的女子,因为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她衣饰美丽,眼睛也很美。 不过男子倒是惯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女子,我看着台上精致而立的女子,倒是没了我刚才想象中的那么多期待。 鼓点起,节奏阵阵,倒是显得震动人心,让人不禁集中注意力,看向台子上的飞霞。 好似有风,吹动起台子上的飞霞和舞姬们的衣袖,那衣袖好似听的懂人话似的,跟随着她们的舞动,飘然而至,鼓点热烈,舞姬们如同锦簇的花团,围绕在飞霞身边,站在鼓中的飞霞,如同花中美人一般,泫然而动,乐声向上,越升越高,最后好似有花瓣落下,我伸手,果然有粉润的花瓣,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看,这是刷了贝粉的绸缎,裁剪成花瓣的模样,这漫天而落的花瓣,一看就很是价值不菲,顶上的蜡烛高挂,屋中的明亮又靡丽,似是淡黄的月光。 这一舞,还真的是,有风,有花,有月,再加上台上那冰雪一般的美人。 我侧目看着都有些出神的三人,要说美人,我也见过不是,我的母亲,姑母都是。宫里的很多娘娘也是,贤妃娘娘也是。只是,这些宜室宜家的花朵,好像并没有鼓上的这位百间簇拥的美人惹眼。这样已经到了极致的花朵,好似下一刻,就要凋零。 我定睛一看,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一片哗然。 飞霞姑娘,吐血了,她依然不停的旋转,眉眼中的风情始终不断,只是血已经浸染透了她的面纱,她好似觉得难受,于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我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而此时这美人面上,满布汗水,还不停地有血,从她的嘴中流出。 丝竹之声已经停了,有人想要上前去救她,但是鼓面很滑,而且飞霞脚踏着鼓面,鼓面震动,人总是难以爬上去。 最后,我已经走到了栏杆处,而那飞霞姑娘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在了地上,不过片刻,便没有了声息。 我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也站在我身边,吃惊极了,而容潭也是有些慌张,而一边的小奴才,却拉住了我“别看了,她是服毒了。” 我被小奴才拉着,我们两个人回到了包厢之中,也总算是有人把飞霞从鼓上抬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的空地上,有人在她鼻尖试探,她已经气绝,再无生气。 “闹出,闹出了人命,一会官府的人就来,你,你快点走。”哥哥收回了目光,立刻看向了我“官府倒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只是要核查我们的身份,去,我送你走。” “你不是答应了萧世子带他去拜见陆玄师父,我去送她吧。”说着,小奴才拉着我,准备离开。 “走吧,我们一起。”趁着官兵还没来,我们四人一起走出包厢,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三人下楼,而哥哥则去萧世子的房中。 刚刚出了仙女楼,我有些慌乱,毕竟是久居深闺,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就在这时,小奴才抓住了我的手,然后一把把我抱上了马。 最后他也欺身而上,坐在了我的后面。 容潭也骑上自己的马“你们两个人岂有共乘一匹马的道理。” “走吧,官差已经来了”小奴才一改往日唯诺,挥动马鞭,打马而走。 刚刚走到拐角处,旧街路的对面,官府的人已经得到消息,从那边过来了,我们佯装无事,向着他们反方向去了。 如此,我们便离了仙女楼所在的街,往东边自己的家去了。 “想来宫门已经下钥,不如你今天,去我府中住一晚,明日再回去?”容潭追上我们,跟小奴才提议道。 “好,那请潭哥哥在方街街口稍候,我先把她送到府里。” “我们…”容潭见两个人如此亲密,突然觉得,白日的时候,被眼前女子所揪的头皮,又有些隐隐作痛,他是个十分内敛的人,一般不会多表露情绪,所以他点了点头“好,我在方街口等你。” 我们三人分开,我与小奴才共乘一匹马,速度不算慢。 “你什么时候认识谭哥哥的?”他问。 “哦,今天一次见面,不过我父亲母亲非常满意他。我今日还见了豫王妃,她对我也是很满意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这段时间我每次见他,总觉得自己心口憋了一股气,所以让我没有好的语气对他。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果然,他听出了我的不耐烦。 “倒也没什么,听说贤妃娘娘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 小奴才听了,声音听不喜怒,月色蒙蒙,我自然也看不太清他的脸,只听他轻声的说“我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只是个皇后婢女所生的,不受宠的皇子。云娥,潭哥哥也算得上是个好的归宿。” “随你怎么说了。我听说,过了年以后,圣旨就会下来了,到时候我还要亲自去给你道喜。”我感觉他揽住了我,但是我并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饮酒,亦或者是因为那碗安神药的缘故,我的意识越来越薄,最后昏睡了过去。 容焕感觉肩头一沉,低头一看,是已经睡着了的柴云娥,洁净的脸上,紧促的眉头,她亦是那样的不耐烦,说不了几句话,困得不行就睡了。 “就算是,我的父皇,母妃,你的父亲,母亲不同意。只要是你点一点头,何愁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现在要续积力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把你拖入这一片的浑水当中了。只希望我还来得及,来得及。” 我觉得我做梦了,梦里有什么,我却一点儿都记不清楚,只是猛的一睁开眼,我就已经在我的房间里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悦儿就站在我的身边,很惊喜的看到我醒来“姑娘,你可算醒了。”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我还在小奴才马背上,怎么现在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昨天晚上,是六皇子送你回来的,他可真有力气,把您从后门一路抱到这里,然后立刻就离开了。” “听你这话,是说本郡主胖了?”我掀开被子,见自己身上穿的,是自己的寝衣,头发也披散下来,好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我那个想不起来的梦。 “自然不是说郡主胖,郡主在奴婢心里是最美的。只是,昨夜的六皇子全然不是他以前的样子,真的是孔武有力极了。”悦儿说着,我揉了揉有些疼的头,问悦儿“母亲发现了没有?” “夫人怎么会发现?她昨天一晚上都没有过来,自然是不会发现的。” “那就好,那就好。哥哥呢?回来了吗?” “世子早上让人传来消息,说他直接去城外了,要下午回来。”悦儿说完以后,我又躺在了床上“我再睡一会儿。” 又是一年的夏天,我斜斜的依在廊下的栏杆上面,听着这不停鸣响的蝉叫,还有些出神。 此时已经快到秋天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小奴才的婚期了。 婚期定在八月初二,我自然是要去贺一贺的,哥哥说是容潭也去,我也好久没有见他了。 我和容潭,好像也要定亲了。两家的父母都有此意,只等着,我过了这及笄之礼,和家里的丧事。 家里有一位太王妃,她并不是父亲和姑母的生母,只是祖父的续弦,之前一直住在别庄,她和父亲,姑母的关系并不好,所以祖父一死,她倒是乖觉的很,老老实实的又活了这些年,偏偏在我要议论婚事的时候离去,这三年的孝期父亲自然没打算守齐,但是未免非议,他打算等过了年,再定下我的婚事。 哥哥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是沐家的二郡主,这大郡主的婚事没定,二郡主却提前出嫁,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把大郡主送进新皇的宫里,只是此时的朝局不明,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只能静候。 听说这沐家的二郡主,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以至于性子太好,沐家的人不打算把她送进宫里,倒是免了她一桩,争的鱼死网破的悲剧。我哥哥虽然风流一些,但是近些年从来没有过女人的问题,除了那个外室,但听说那个外室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多久。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肯过问。 我虽然有短暂的出神,只是这蝉鸣实在是太讨厌了,我对着楼下大喊“快来个人把这讨人厌的虫子都给我沾了。” “姑娘,抓到了姑娘。”就在这时,悦儿兴高采烈地走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么快就把这些虫子抓住了?” “不是。是郡主前几个月交代的那个负心人抓住了。”悦儿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但是话已经出口了,自然就只能这样了。 “可算是抓住了。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哥哥身边的人都是饭桶,和我的钱都白花了。”一听是这个事情,我就没有心情在这里发呆了,抓着悦儿走进了房子“快,告诉我怎么抓住的?” “是在裕州,那个人本来就是裕州人,卷了银子以后,先是在外面流窜了一段时间,因着顾念家里的老母,所以就回家了,世子的人就等在他家门口,一见他露头,立马把他摁住了。这个时候正洛阳押解呢。” “还把他押回来做什么,直接打断他一条腿,这个人真的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我跺了跺脚,觉得还不解气,于是问道“哥哥是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只是要把他送到京兆尹的衙门,让京兆尹的大老爷去审他。”悦儿刚才也是听了二喜的回话,立刻就来通知我了。 “那个飞霞是自己那般的,不是那个负心人下的毒药,而且他卷去的那些钱,也不是他自己偷的,而是飞霞给他的,千里迢迢把他押回来,也顶多是打他几板子,实在是不能解气,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说着,我跑下了楼,要去见哥哥。 谁知刚刚下楼,一时没看清楚眼前的路,觉得眼前一黑,好似碰到了什么人。 “你说说你一个大活人,用得着我每次见你都在地上趴着吗?”我揉着有些疼的额头,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容潭,无奈的抱怨道。 容潭也是摸清楚了我的脾气,好声好气的说“是,都是我的错,走路不长眼睛。” 第174章:夏蝉(1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怎么会在这里?”见他这么说,我看着他身上的灰尘,还真是觉得有些愧疚,说话的语气也好了起来。 “你哥哥说,你从今日早上起来,就一直在栏杆上坐着?”容潭是第一次来我的院子,抬头看了看我房间外的栏杆问“这安全不安全啊?常叫人查检着点” “反正小奴才隔一段时间就会…”说到这里,我顿住了“好啊,我明日就找人来修,你还没说,来找我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跟我去找我哥哥,我非打断了那害了飞霞姑娘的负心人的腿不可。”说着,我拉着容潭准备去哥哥院中。 “我就是从你哥哥书房过来的,他有事去找你父亲了,所以打发我来找你,正好我们许久也没有见了。”容潭看着我,晶亮的眼睛中心,是我的倒影。 我点点头“走,我们去钓鱼,晚上吃鱼脍。” “刚才看你家池子,就想着里面肯定有很多鱼,走吧。”容潭看出我不高兴,也就顺着我的性子去钓鱼了。 池边有好几颗大叔连接成林,还有个四方临风的凉亭,我们坐在凉亭之中,手边是鱼竿,已经入睡了,有风吹来,我真的是烦极了这蝉鸣,我单手托腮,看向容潭“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 “谁说是陪着你,这临风而建的湖面,让人不愿意离开。”说着,容潭整理了一下鱼线,因为他的鱼漂已经在晃动了,我看了,对他说“这是鱼上钩了。” “这就是鱼上钩了?”我看着不停晃动的鱼漂,看他这样子,是第一次钓鱼。 “这就算是有鱼上钩了?”容潭有些慌张,于是我教他,怎么把鱼拽出来,仆从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放在了鱼篓里。 我看着那条很是肥硕的鲤鱼,想来做鱼脍很是好吃。 容潭很是安静,没有说什么让我好好地话,我不知道怎的,所有见过我和六皇子在一起的人,都让我好好地,还说可能是我们两个人不配。而他,只是一只又一只掉出了很大的鱼,至于我,是一只都没有掉出来。 “我看还有青鱼,一会给你做鱼丝汤喝?”我点点头,让悦儿把鱼给送到厨房了。 “你真的是,连鱼都钓不好。”他伸手,捻着鱼线上的灰尘,我有些呆滞,然后问“容世子,我真的不能…” “你还不如叫我潭世子,这洛阳城,姓容的人太多了。”容潭好似知道我想要问什么,但是他却打断了我。 不得不说,容潭的陪伴你,对我来说,很是有用,我们二人的婚事,好像也没有让我那么抵触了。 容焕成婚了,娶了郑家的女儿,婚礼那日我去了,藏在观礼的人里,这样好似我的情绪,就会随着人群中的祝贺声,好起来。他的妻子,还真的是,不错呢。 不久之后,哥哥也成婚了,他的夫人是个懂事的,成婚后没多久,自然是发现了哥哥的外室,兰香,于是就让哥哥把她接进了府里,还央请了母亲同意,反正事已至此,母亲也只得同意了,哥哥这一妻一妾,过的好不快乐,而且他经过科考,和家中的人脉,在吏曹谋了一份好的差事,可谓是春风得意。只是那个身子一贯不好的兰香,在我们家中,也过了一年的好日子,便去世了。 哥哥悲痛欲绝,我从没见过我那个始终吊儿郎当的哥哥,有过一丝一毫的认真,但是兰香死的时候,他真的是痛哭彻夜,我与母亲站在他的门前,听着他的啜咽声,母亲也流了眼泪,低声的对我说“都怪我,都怪我。” 是母亲,还有大嫂,害了兰香,我是,知道的。 兰香原本还算是清白出身,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但好在可以在村里教书育人,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养活一家人还是可以的。娘是个逃荒而来的外乡人,爹娘都在路上饿死了。十岁就被兰香的收养做童养媳,如此一家人,生活的,也算是和乐。 后来,秀才进京赶考,依然没有中,回来的路上还淋了大雨,不久以后便一命呜呼了。族中之人说秀才没有儿子,想要侵吞秀才本就为数不多的家产,最后还逼死了兰香的母亲。更有黑心肝的村长夫人,说把她卖到京中的大户人家做丫鬟,其实就是把她卖到了舞乐坊中。 她先是已经过了学舞的年纪,又因为年纪小,还不能做生意,所以只能伺候坊中的舞姬。哥哥与她相识,也是因为哥哥很喜欢那舞乐坊中的头牌怡月姑娘,但是那怡月是个蛇蝎美人,有次哥哥见怡月又折腾兰香,还撺掇着坊中妈妈让她去接待客人。 哥哥一气之下,就买下了兰香。母亲一开始就知道这兰香,本以为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哥哥风流,很快就会厌弃。可谁知,一下竟好了这么多年。 后来嫂嫂进了门,知道了兰香的事情,本以为她是个好的,但是看到她对兰香做的事情,她也是个,绵里带针的性子。 兰香本就身子不好,总是心口疼,经不住吓和刺激。嫂嫂自从把她接进府里,就总是让人在她的屋外,说三道四,说兰香的出身,说兰香耽误哥哥的名声和前程。 自从哥哥娶妻后,我本就不爱再去他院中,可就连去的为数不多的时候,也会遇见嫂嫂的人,在指桑骂槐的对兰香,我赶了几次,但是被母亲按住了,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偶有一次,我去母亲房中请安,听见嫂嫂对母亲说“给她的那药,已经是最后一副了。”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她们口里的“她”,是兰香,我本想去告诉哥哥,可是哥哥在外公干,去了金陵。 等他回来后的第二天,这兰香,就病死了。 我听着哥哥的哭声,对母亲说“你身为他的母亲,怎么就没能看出来,他对那女子,用情颇深。前几年,我只要用这女子做挟,就算是去天上摘星星这样的事,哥哥都是肯陪着我胡闹的,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他是何来那女子的。母亲,一个贱妾而已,已经老老实实的伺候了哥哥这么久,至于你和大嫂,这么费心费力的除了吗?” 母亲讶然,她不知道我会知道这事,于是含着泪摇了摇头“是,是母亲错了。只是,你嫂嫂家里,对你哥哥的助益不少,又不想妾室生下孩子,所以,我…” “娘,你说,女儿以后会不会也和自己婆婆联合在一起,戕害丈夫的妾室呢?那我,会是个什么模样?我见嫂嫂,也算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不同的。” “云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看那个容潭待你是不错的,你千万不要,涉险做这种事情。你去干什么?可不要去你哥面前胡说。”母亲看着我直直的往哥哥书房走去,她没有拦我,她知道也拦不住。 我走进了哥哥的房间,看着他坐在地上,外间有风声涌动,这天又冷了下来,蝉鸣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哥哥,兰香的事情…”我打算把兰香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他,什么沐二郡主,也不过是有一幅蛇蝎心肠。 “云娥,她叫香兰,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她的名字叫做香兰。”哥哥红着一双眼睛,他真的是悲伤极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抱歉,抱歉。”这两声歉意,是说给香兰听的,可惜她已经听不见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香兰是怎么死的,我心里很清楚。她也是被我害死的,她不适合这里,也适合做我的女人,可是我非要勉强,最后,也是我害了她。她还告诉我你一直在帮她,云娥,没有枉费我疼你一场,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一切也会就这么过去了。我没有办法与母亲为敌,对沐家也是毫无胜算,我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最终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云娥,哥哥也会保护你的,以后,你只管拿我做你的依靠。”不过一夜的时间,我觉得哥哥好像长大了,他的眼睛依然在流泪,但是,以后的日子,他应该不会再哭了,只有他的心在流血了。 香兰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嫂嫂也了却了一桩心事,没过多久就有孕在身了,只是我总是见她不开心,每天愁云惨淡的,想来,哥哥应该没有好好的对她。 这年冬天,父亲死了,在我婚期的前一个月。 我盯着手里,已经制好了的嫁衣,叹了一口气,我还真的是命运多舛。 父亲一直有喝酒的毛病,这日他喝醉了,睡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柴王府一片素缟,容潭来吊唁,我躲在后庭看着他,他看见我以后想对我笑,却发现这不是要笑的场合,于是板着脸,却对我挑了挑眉,我破涕为笑,生怕被人发现的,跑回了我的房中。 父亲的葬礼之后,哥哥强硬的把父亲和妾室所生的长子赶出去,但是却将妾室埋进了我们柴家的祖坟,这件事情可把母亲气坏了,可是母亲现在已经拿哥哥没有办法了,他现在是新一位的柴王爷了。 丧期要等三年,这是雪上加霜的事又来了,姑姑死了。 她被那贵妃给毒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太子被其他两位皇子合力害死的事,仿佛还在昨天,如今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姑姑是皇后,生前我没见陛下对他有多么宠爱,可是去世之后,却给了她无尽的哀容,我觉得这一切,真的是太假了,可是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好事,更好的事情在于,一向与哥哥交好的六皇子,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 事情一桩桩的来,我自深闺中待着,倒也坦然了不少。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出门了。 哥哥,只当我被那次的事情吓傻了,我们那次见到的飞霞姑娘,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女子,爱上了一个男子,甚至把自己赎身的钱,都交给了那个男子,后来那个男子跑掉了以后,仙女楼的妈妈想要让她接待客人,并且在这次献舞之后,就要开始为她物色客人,于是才有了那天的那一幕。 我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哥哥怎么处置的那个负心人,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来应该只是把他丢到了衙门里了吧。 我随母亲进宫,自从姑姑去世之后,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地方。听说,六皇子的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了,真不知道要找我们去干什么。 快到宫门的时候,母亲让车停在离宫门最近的集市上,对我说“你就不要跟去了。” “可是贤妃娘娘不是要见我们两个人吗?”母亲想来也是纠结了一路,我想还是跟她进去比较好。 母亲摇了摇头“你去也是没什么意思的。让悦儿给你找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夫人,咱们遇见了豫王世子,他正在下马准备给您请安呢。”棋姨说话,我的心尖一动“他不是去金陵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见到他很开心?”母亲有些出神的看着我。 “那是自然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呢”说着,我掀开了帘子,容潭正在鞠手准备行礼,看见我掀开帘子出来,还有些吃惊呢“你,你也在?” “你从金陵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们还要去钓鱼呢。”我急急忙忙的从车上下来,母亲看见了容潭,笑了笑“世子回来了?” “这不刚刚进城来,别邸已经建得初具规模,此时回来,是想邀着云娥一起过去看一看,云帆师弟也说有时间同行。”容潭抬头,拘手给母亲请安,母亲点点头“等出了夏天吧,云娥嫌天热,不会出门的。” “嗯,马上就要到六月了,这一路上还不热死我,世子我们走吧,母亲要进宫,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你送我回去吧,可以吗?母亲。” 母亲点了点头,我们两个人自然十分开心,请了安以后就离开了。 “快跟我说说,你那别邸建成个什么样子?”洛阳的皇宫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陛下也不打算在这个伤心之地重新建造皇宫了,正好金陵有一处,刚刚建好的皇宫,陛下准备迁都金陵,现在,所有的达官显贵都要过去,我们的柴王府也建的差不多了,而豫王却不肯去金陵,于是陛下下干脆把豫王的封地赏赐在了这里。豫王让容潭去金陵建造别邸,做为我们二人的婚房,如今已经建好了。 “我啊,让人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大的池塘,如今已经养上鱼了,等你去了以后,肯定是满池子的肥鲤。还按照你的吩咐,把咱们的院子,建着一棵树都没有,你讨厌蝉鸣,这下,夏日里你也可以睡的安生了。我还建了四处其他的院子,给…”他没有好意思继续说下去,我却先开口了“谁说要生四个孩子了?我偏要生五个,多出来的一个,看你把他放在哪里?” “五,五个?这也太多了吧。我原本想着,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就好。” “不,我要生四个女儿,只生一个儿子,继承你的爵位就好。”我坐在了一处茶摊上,他虽然有些疲倦,但陪着我,也是笑意盈盈的。他有些苦恼的思考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好,等你去看了以后,再进行收拾也不迟。” “只是这院子还是不够,你一个院子,我一个院子,孩子们一人一个。你要把我安排到哪里呀?” “我,我们自然要住在一处院子里,就好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一样。”他有些脸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我哈哈大笑“谁跟你是我们?我们一无婚书,也没有收你家彩礼,我只是我,你只是你。哪里来的我们?” “若不是,若不是你家家父的事,你如今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难得会说这种主动的话,我听了以后甚是满意,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早晚的事。好了,这茶着实是不好喝,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容潭笑着,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着走着,甚是开心。 只是这样愉悦的日子,瞬间就消失了。 六月,五月底一直在下雨,所以本应是雨水丰沛的六月,一滴雨都没有下。这月刚刚过了三日,六皇子的妻子郑氏,难产死了。又过了不到二十日,这个月还没有过完,陛下就驾崩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的笑了,对正在收拾东西的悦儿说“看来,我是嫁不了人了,一次又一次的丧期加起来,还遇上了国丧,我怕是不到三十,是嫁不了人了。” “姑娘,你不过才十九岁。”悦儿也很是为我着急,母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下哥哥了。 “好事多磨,好在你的亲事也已经定下了。等出了国丧,你们就立刻成亲,等到了金陵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坐在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点点头,再过几日,我们全家就要迁往金陵了。 这转眼间,又去了两年,下个月,国丧就要过去了。 我伸手,举起了这件已经做好了快六年的嫁衣,不知道如今,还时兴不时兴这种花色,上面的凤穿牡丹,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绣成,我本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真不知道这大片的刺绣,是怎么做成的。 豫王妃自洛阳,递来了信,说现在已经和王爷动身来金陵了,等他们到了之后,就会给我们家递婚书,两家就可以各自准备婚事了。 我看着眼前的凤冠,有些可惜的说“这么美丽的东西,只带一日,岂不是亏了。” “你想带几天都随你,在自己的府里,怎么样都行。”容潭伸手,有些好奇的拨弄了一下上面的流苏,流苏发出叮叮的声音,甚是好听。 “这些你是不能看的,好等成婚那日,你才能见到。”我推他,让他出去。 “我这个信使当的,连口水都不给喝吗?”容潭是来送豫王妃的亲笔信,顺便来看看我,我在金陵待的十分苦闷,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纪大了的原因,又或者母亲实在是没有事做,自从我们来了金陵,她对我的约束就越发的严了,我也慢慢的发现自己不爱出门了,还有就是哥哥,因为新帝登基,他又是新帝信任的重臣,所以愈发的忙碌了,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偷偷的从后院溜出去了。 “茶壶就在你手边,你想喝就自己倒,可别指望我伺候你,因为像这样的盏子,我一天就能摔十个。” “我说是你这里的茶杯,怎么都不是一套的,原来都是被你摔的,我那里有一套紫砂的黑玉茶具,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你先用着。”容潭看着我桌面上这套残缺不全,随意拼凑的茶具,还真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过以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这是我在婚前,最后一次见他了。因为我,嫁进了宫里,成为了皇后。 我要怎么才能面对他们,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无论是容潭,还是小…陛下。 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懵了,抬头问宣旨的太监没有说错吗?为什么我,莫名其妙的成了皇后,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要嫁入宫中。 母亲拍人,把我的闺阁牢牢的围住,就连悦儿也不能进前伺候我了,换成了棋姨。 棋姨安慰着已经哭成泪人的我,到“这也是一桩好事,姑娘,你如今是柴家第四位皇后娘娘了,这是任谁也没有过得殊荣啊。” “母亲呢?我要见母亲,我…” 我病了,一直到出嫁的日子,都一直昏昏沉沉的,我看着这套由宫里送出来,奢华到无可附加的凤冠,隐约的觉得,陛下早就准备好了这件事,他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就等着我,坐在这华丽的轿子里,成为他的皇后。 皇后?我在心里,反复的提问自己,我真的是做皇后的料吗?我就这么成为皇后了?这是为什么呢?那个一向对我唯唯诺诺的小奴才,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呢? 第175章:夏蝉(1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参加皇后娘娘”我看着跪在我身前的一众仆从,今日是我与陛下成婚的第三日,这三日来,我并没有见到陛下,我只是被关在了这个华丽的笼子里,好似要被磨光耐心,才能让见到那个,如今已经高高在上的人。 “滚出去”耐心总是我最先耗光的东西,我一把挥开眼前的饭菜,还烫到的跪在最前面的宫女,我看着她被烫的猛地一缩身子,我站了起来,想要安慰,补偿她几句,可是我却因为心里太过生气,所以就这么算了。 “娘娘,您多少也吃点吧,您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那个被烫的宫女叫做思儿,她是这个宫里的大宫女,我并没有带悦儿来,我已经没有办法选择从这个地方跳脱而出了,又何必害了另外一个人了。 思儿跪在地上,她的整个脖子都已经红了,就差拉扯我的衣服了,要是以往,我或许已经听她的,吃些东西了,可是我不想,一到这个地方,就妥协的不像我自己。 我站了起来,一把推来了那个思儿,然后转身,进到了内室之中,躺在了床上。 可是我头顶上的这顶华丽的东西,差点把我的脖子给折断,于是我坐了起来,然后一把把它们扯了下去,丢在了地上。 我伏在枕上,卷着丝被,把它们揉搓变皱,又觉得这锦被如果被揉皱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我就又把它们给抚平了。 “这么好看的冠你不要,这一个小小的被角,你就觉得可惜了?”容焕走了进来,捡起被我丢在一边的冠,然后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随后,我觉得床边一沉,他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没有理他,只是将自己又重新卷入了这柔软的丝被中。 “云娥,我总算是把你,娶到手了。”我感觉身子一沉,一只胳膊穿过了我的臂间,抱住了我,我没有挣扎,只是我明确地让他理解到,我是不会给他一个眼色的。 “云娥,你真的不打算看我一眼吗?”他收紧胳膊,把我越抱越紧。但是我依然没有说话,自然也是不会看他一眼。 “我想了各种办法,各种,但是后来我想,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我下旨,你就会来到我的身边。云娥,能够娶到你,是我目前为止,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你先不要生气,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不受重视,就连娶你,都没有资格。我身为皇子,甚至都不如一个藩王的世子。是你给我说的,人不要自弃,云娥,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却被我一把抓住“你要是敢碰我,我们就一起死。” “你才不会死,你那么怕疼,那么善良,你才不会。”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他反手,抚上我的手,却惹得我“嘶”了一声。 他听了这么一声后,立刻坐了起来,扯起我的手一看,就见我的手背上,有一大片被烫过的痕迹,这是我刚才打翻饭桌的时候,汤盏里的汤倒在了我的手上。 “来人”他一声令下,刚才跪在我面前的人,又鱼贯而出,站在最前的思儿,只是换了一件衣服,脖子已经红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要乱来。 “皇后的手,是怎么回事?” 思儿看到以后,立刻跪在了地上“是,是刚才娘娘掀翻了吃食,想来是那是烫…” “来人”他的声音又抬高。 我立刻拉着了他“你要处置了他们,就一起把我…” “云娥,你还是看了我一眼”他笑了,还是如以前一样,晶亮的眼中,有了好似冰雪消融的美感。我错开了目光,不肯看他。 “既然皇后给你们求情,都滚下去吧。”他冷淡的扫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那些逃过一劫的人们,立刻都走了出去,片刻,思儿送来了烫伤的药膏,我看着她顾不上的皮肤,还是说了一句“你身上的伤,也好好治一治吧,一直到治好,都不用过来伺候了。” “是”思儿拘身,离开了内室,屋中再次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他低下了头,开始给我手上的水泡上药,我看着他乌亮的后脑勺,开口道“我本来是,要嫁给你的堂兄的。” “我知道”他用棉布,轻轻的把药膏,一点点的点在我的手上。 “你这是不顾人伦,豫王,豫王一家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却向我一步,拉住了我的手,我三天什么都没吃,那里来的力气,所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豫王爷同意的。他本就不赞成你和容潭的婚事。如今,他已经为容潭定了一门新的婚事,好像是,徐大将军的女儿徐媛儿吧。” “是她?”我对徐媛儿的印象,还在前几年的宴会之上,她那个羞怯的模样。 这几年,她过得,也不好。先是父亲坠马战死,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受不了打击,不久也去世了,弟弟继承了自家的安宣候的爵位,不过才十四岁,就披甲出征了。原本父母都在的时候,她在闺中,也算是唯诺好欺负的。这家中变故一起,也变了不少,性子也一贯要强了起来。我听了以后,心间一沉,豫王是领兵之人,徐家也是,如此强强联合,才是豫王要的,而我们柴家,虽然皇后辈出,但在别人,尤其是这些手握实权的大人们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个靠着裙带关系而起,没有任何实力的浅薄家族。 我如何,可以配得上,那个被豫王夫妇放在眼见,都不嫌疼宝贝容潭。 是了,我并不为我做了皇后而感到骄傲,而是为意识到自己,配不上容潭而感到卑怯。我蜷起了身子,自容焕进来后,第一次看了他一眼“豫王的母后,也是我们柴家的女子啊。” “你没有必要这么想,我会让你们柴家,成为整个大聖,最强盛的家族,你的哥哥也有这个本事。定可以再造你们祖辈的辉煌。” “自从你娶了郑氏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与你在一起。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是别人的夫婿了,我柴云娥,是绝对不会抢别人的夫婿的。”我看向了容焕,说出了我心底里的想法。 “如今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夫婿,我只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他本以为这是个非常好解决的事,于是他靠了过来,我却一把把他推开,从床上站了起来“你以为你一道圣旨下来,我的人就是你的了。是,没有错,你是陛下,你可以这么做。可是,你这样只会把我越推越远,我不喜欢这样,我也不想和你成为这样的皇后。我有我本来要嫁的人,你也一样。” “我要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我没有办法左右的时候,或许我没有选择。可是当我有选择的余地的时候,我自然不会把你放开,云娥,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你也知道,你一定知道的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癫狂,这么多年被欺压过来,一朝得以扬眉吐气,也难怪,他会这么迫切的,得到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我垂着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自己的手上,已经被他上好药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后,我没有说话,躺在了床上,就再也不理他了。 母亲来宫里看我,我已经四天没有吃东西了,也只是在晨起的时候,喝了一口水而已。我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了,母亲看见我以后不住的流泪,伸手拍打着我说的“你怎么能这么倔?从小就这么倔,嫁了人还是这个样子,如此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你自己饿死,不然你以后,要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活下去。” “容,容潭…”我看向母亲,向她打听容潭的消息。 “他自然是一得到你被封为皇后的消息,就来求陛下了,只是豫王殿下不在京里,而且与他相熟的大臣,当这是陛下的家事,没人肯在这件事情上惹怒新帝,他一个人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一直是太后来了,才让人把他架回去。云娥,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你们柴家的女儿,就是没有嫁到一个好人家的福气,世世代代都要来填这个后宫的深坑。容潭真的也已经尽力了,只是,他没有办法。”母亲为我擦干净眼泪,因为缺水,我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胸中实在是太过憋闷,我用一只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好让自己胸口的这口闷气,能够发散出来。 “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子能又能改变什么呢?现在天已经变了,先帝已经去世了,豫王也不像是个会造反的人,所以,只有陛下把豫王一家杀了,不会有豫王,带兵打进这宫里的。”母亲看的很明白,她好像一直都明白,却什么都没有做。 “娘,你走吧。我是不会吃饭的,不会。”我摇着头,然后转过了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因为什么都没有吃,所以身体发冷,整个人也只能蜷缩着。 “如果今天从这里出去时,你还是不肯吃饭,那么娘,就不回去了。”说着,母亲就坐在了我的身边,我们两个耗了很久,我因为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母亲依然在我身后坐着,我叹了一口气“娘,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突然被下旨,嫁进了宫里,您之前知不知情?” 母亲点了点头“陛下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他的计划,如此才有后面的,我把你管的那么严的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反抗,所以也只能接受。” “果然是这样。娘,你一直不想我嫁进宫里,也为此努力了。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了,你却放弃了呢?”我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没有我母亲的帮助,那赐婚的圣旨,不会下的这么快,我也不会这么仓促的就出嫁,带着又沉又重的凤冠,穿着一件根本就不适合我的凤袍。 “你以为你嫁给了容潭,你就真的可以摆脱吗?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要跟六皇子交往过密,他野心难寻,最后得到了他想要所有,这个所有里面,自然是有你的。孩子,是为娘太过宠爱你了,所以你连这些事情都看不透,所以你才这么执迷于这个局里,不肯出来。好孩子,你的身后有你的家族,还有那个你想嫁给的人,他此生的平安和喜乐,都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你就好好的留在陛下身边吧,娘看的出来,你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他娶了别人,你又太心高气傲,所以才把这份心意瞒了下去,如今,已经都好了。他得到了一切,你也可以通过他得到你想要的。”我以前,很喜欢母亲摸我的头发,可是如今她的手,如同刀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挂刮着我的头皮和心间,如此,我好像确如她话中所说,要一生都待在这个地方,靠那个我曾经视为奴才的人的鼻息,过完我这一生了。 我不愿这样,也一定不要这样。 母亲走了以后,我整理好刚刚写过信的桌面,对外间的人喊到“来人,本宫要用饭。” 他听到我肯吃饭的消息,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此时的我,正坐在桌子后面,小口小口的喝着银鱼丝汤,这道酸辣可口的汤,抚平了我这几天,一直难受的胃口。心尖都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你吃饭了吗?”小半碗的汤我已经喝完了,实在是吃不下了,也只能放在一边,他坐在我的身边,摇了摇头“没,我还没用过饭。” “那这些你吃吧。” 他看着我几乎没有动过的菜,正要开口,被我打断道“怎么?现在做了皇帝,就忘了以前了?还嫌弃是我吃过的不成?”我挑起眉毛,好像以前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嚣张跋扈,不允许任何人对我说不。 以前母亲总是说,人要栽个大跟头才会清醒,我这次好像也是摔了一个跟头,但是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大跟头,但是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没了以前的心境,就是那种争强好胜,要成为所有人眼中最夺目的那个。如今的我,好像已经很难再开心了。 “我,我自然是不敢嫌弃你。你说什么都好,你只要不理我就行。”说着,他拿起了碗筷,好像是饿坏了一样,夹了一块白菜,和着米饭,一会儿就吃了小半碗。我正要让他慢慢吃,可是还没有开口。他就已经被噎到。 他把所有吃进肚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不像是寻常的被噎到,像是… “陛下,您要陪娘娘一起,已经三四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这突然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胃肯定就受不了。您先喝点儿水缓一缓,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我看着为他倒茶的侍婢,大声的呵斥道“贱婢,谁让你关心他的?滚出去!” 那侍婢哭着跑了出去,陛下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这吃了饭,人也聪明。这个婢女,那些有心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插到我的身边,被你一眼看出来。真不愧是你。”容焕因为胃口的不适,有点儿不舒服,此时有些艰难的一笑,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心疼他“谁让你陪着我一起饿了。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开而已,如今想开了,我自然会开始吃东西。这不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喝了小半碗汤了,你也慢慢来,先喝点儿汤。”我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他本来已经全无胃口,如今也是喝完了大半碗,好多了。 夜已经很深,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平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依然没有睡,他小心地看我一眼后,又迅速的把目光移开,好像很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转变的这么快,又或者生怕我跑了,亦或者觉得自己… “你不要再掐自己了,这不是梦。”我没好气的说着,结果他不合时宜的笑出来“我真的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还有躺在我身边的这一天。” “还不是靠你自己争气。”我很是疲倦,前些日子什么都不吃,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你能跟我说一下为什么吗?”他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他翻过身来看着我,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和衣躺着,我不想说,只是应付道“我如果,还是不肯吃饭,就这么活活饿着,你是不是就会放了我呢?” “我不会,我会与你一起死。”他的话有些决绝,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柴云娥,但是不能没有陛下。你若是一死的话,天下必将大乱,你大聖子民来说就是个罪人了。” “可是我容焕,不能没有柴云娥。云娥,我本来打算我的一生就这么过了,大哥太过优秀,我也接受了我卑贱的出身,可是你的出现,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不能就这么自甘下贱,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贱的。就是因为有你才有了今天的我,我所以不做皇上,但是我不能不做你的夫君。如今,我是陛下,也是你的夫君,想来也是神明眷顾于我,你也,能给我这个机会。” 我听到了夏蝉的叫声,那么的响亮刺破了空气直接到我的耳朵里,我自梦里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是想不住的上扬了一下,这该死的蝉鸣,如果哪天听不到它,还真是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你偷着笑什么呢?”容焕亲吻了一下我的眼睛,他那么温柔,我又忍不住的笑的更深“你这个地方真是差,还不赶紧的,把那些该死的蝉给我沾了。” “好,好,好”他披了一件衣服下床,亲自去把那些蝉给粘了,我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奴才们,和落的他满身都是个叶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月以后,太后就要进宫来了。她之前一直在洛阳的皇宫里,为先帝守灵,如今先帝已经去世四年,陛下不忍心她在洛阳苦熬着,于是就把她接了回来。 我对以前的贤妃娘娘,如今太后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以前的时候哥哥就说,她肯定不会喜欢我,除了我的性格以外,还因为我是柴家的人,她作为柴家的仆人出生,自然是不肯给我好脸色看。 我本来也是不怎么看得起她的,一个婢女,居然伺候了主子的男人,生的儿子还继承了皇位,豫王到现在还称呼她为“那个舞姬”,但是很显然,如今我已经不能把这些表露出来了。 我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陛下的脸上也带着笑容,让我忍不住开口说“看你这傻样子,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吗?” “不一样,你的孩子能和别人的孩子一样吗?”说着,他抱住了我的腰,把耳朵贴在上面,如今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的“他怎么没有动静?这是睡着了吗?” “他现在有动静就坏了,才有孕一个多月,哪里来的动静?起开!”说着我用手拍打了两下他的榆木脑袋“你说要跟你一样有这么笨的脑袋,哎呀,该怎么办呢?” 他被打了依然笑呵呵的,如同一个傻子一样“那要是像了你更坏了,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身为一个太子,脾气太暴躁可不好。” “太…!你说谁脾气不好呢?”说着我就要与他理论,完全没有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次,最后,还是他拉住了我的手“不是说我的头是榆木做的吗?打了你的手不疼啊?云娥,咱们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他做太子,也要让他从出生开始,就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也要手把手的教他怎么做一个皇帝,不要像我一样,坐上龙椅以后,依然根基不稳,被那些老家伙们欺负,如此,这便是我的心愿。”他的话让我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个才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孩子,我连男女都不知道,就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这么大一个担子吗? 第176章:夏蝉(1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太后回宫那日,我起晚了。我自床上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间在鸣鼓,这是在迎接太后回宫了。我见已经晚了,也就不用去了。 我把长发往胸口一别,又躺回了床上,因着肚子大了,自己也就不是舒服,我侧着身子,心中不安也慢慢的淡去。 不一会,我便又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我身边的陛下,我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不是说不舒服?”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会,才说“母后已经进宫了,你要是好一点了,就去拜见她一番。” 我点点头“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是真的,很不舒服。” “我知道。”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因为有孕身热,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用袖子细细的给我擦干,然后有些为难的笑了。 “怎么了?”我知道他有话要说。 他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 “那我就来听听那些不重要的事情?”我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 “母后,说你现在有孕,没办法伺候我,于是想要为我选妃。”他筹措再三,听这口气,是已经答应下来了,我点点头“没问题。那就昭告天下,开始选妃吧” “什,什么?”他有些难以想象,他本以为… “怎么,你以为我会拒绝吗?然后再借由我的性子太过刁钻,难以说服,不肯容人为由,推迟选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选妃,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那这话,你自己与你的母后去说吧。”说着,我卷着被子,想要再睡一会。 “云娥,我…”他这样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在我面前的样子,但是此时的他,是真的要把为难的事情,落在我的身上。 “你若是还想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就不要借由我的手,做任何的事情。”我一把丢开他抚在头发上的手“我最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发” 室内安静了下来,我依旧半梦半醒,然后到了晚上,我自然要去拜见太后,刚刚平身,太后就与我说起了选妃的事情,我看了一眼坐在了太后身边的陛下。一脸笑容道“但凭母后吩咐。先下了旨意下去,慢慢的选着,等我月份大一些的时候,也就到了总选的日子,还请母后亲自为陛下长眼。” “皇后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陛下还说你是个难以说动的,没想到竟如此的通情达理。”太后的笑容更深,我给了她台阶下,达成了她所想,她自然要对我说几句好听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衣饰虽然贵重,但依然难掩穷酸之气,低眉瞟人的太后,还是没能忍住,刺了她几句“是,儿臣从小在家中,在姑母处,接受的都是为一个正妻,最重要的就是有容人的雅量,对妾室和庶子女宽容为上,公平为先。太后,儿臣还有一事禀告。”说着,我站了起来,甚是坦然的看着太后,太后好似还没有习惯,有人这么坦然的对着她说话,还真是有些心惊,于是点点头“你说。” “既然太后说起了,需要皇后做主的选妃之事,而且应承下了会主管这些事情,那妾身的这个不情之请,母后您一定会答应。那就是儿臣即将生产,生产之后,还想一心教育好腹中孩子,可能无暇顾及中宫之事。以往在洛阳的时候,姑母身子不好,听说后宫之事,在太贵妃和您的手下,管理的很是不错。想来,母后您一定也可以替儿臣,好好管理后宫之事。”我屈膝,态度和语气甚是恭顺,只是话里的内容,却是极具挑衅,我们柴家的女儿,都是带着一身傲骨的,既然她一开始就想要越俎代庖,那就让她负责到底吧,毕竟是奴婢出身,做了太后,也是一幅劳碌相。 太后看着我脸上的傲然,心里也是明白两分的,开口道“你既然是陛下明媒正娶而来的皇后,这后宫之事,就是你应该管辖的事情,哀家年纪大了,还要抚养大皇子,这后宫之事,哀家如果来管的话,天下人会觉得你这个皇后,名不副实。” “母后说的哪里话,您也说了,我是陛下明媒正娶而来的皇后,昭告四海,天下皆知。而且儿臣见母后一来,就急着为陛下选妃,对后宫之事,甚为关心,儿臣作为晚辈,自然要顺遂您的心意。这事便如此说定了。母后今日远道而来,好好休息,自明日起,儿臣就会命人把后宫的账册送到母后这里,一应事务,也要由母后您来定夺。儿臣就安心养胎,为陛下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说完,我屈膝一礼后,坐在了我刚才的位置上。 太后好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以为我在姑母身边,也见她称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皇后,费心费力,还扶植了眼前的这对母子,却最后被踩在了脚下,我与姑母承继一脉,自然要为她讨回公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这对母子,屈服一刻的。 “你身为皇后,竟已后宫之事为要挟,不肯选妃,这是成何体统?”太后怒然,我却淡淡一笑“太后,您是不是累了?儿臣刚才不是说了,同意母后您的意思,下旨选妃。”说着,我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选妃和后宫之事,就权权劳烦您了,儿臣实在是疲乏的厉害,儿臣这就告退了”说着,我站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 以往我听家中的女夫子为我上课的时候说,以退为进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思儿跟在我的身后,她刚才就站在我的身后,吓得浑身颤抖,我真是嫌弃她丢我的脸,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有话说?” “娘娘,您今日不过是和太后第一次见面,就把局面闹得如此僵,万一太后真的辖管了后宫之事,该怎么办?”思儿满脸的忧愁,我在这时,就真的有些想念我那个一根筋的侍女悦儿,她就想不到这一层,只会觉得我甩了一桩让我吃不下睡不好的苦差事。 我笑“我自然是不怕她辖管去后宫之事。” “那您就不怕,选妃后,太后用手中的后宫之权,扶植妃子的势力,越过您去?”这是思儿最担心的事情。 我听了以后,倒觉得这个丫头,确实比悦儿聪明,适合在我身边,于是我耐着心,给她解释了我的想法“我就生怕她不扶持她的势力,到时候,她就不用这么只盯着我一个了。还有就是,都说皇后是这后宫所有女子的仇敌,其实,是这后宫之权,在谁手里,谁才是所有女子的敌人。我是皇后,这是我无力改变的事情,可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后,却显得攻击力小了很多,而且只要我安静的生活,那些人一时半会,还动不了我。而被太后扶持的那个人,就会成了新的眼中钉,她扶持一个,就会立刻被拉下去一个,最后,非得把她选进来,都拉扯下去不可。而且太后管理下的后宫,争斗不断,传出去,就算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也会质疑,太后的能力,从而让她退居自己的慈安宫中,安享晚年。到时候,我这个皇后还在,这后宫之权,自然会从新回到我的手里。这个过程,会重复几年的时间。到时候,我肚子里的这个年纪大一点了,健健康康的,后宫就算是有孩子出生,也是不能与一个健康聪明的嫡子相比的。我啊,以退为进,再养精蓄锐。到时候,再把不听话的,都一一清除出去,这后宫,我也不用想到脑仁疼,它就会在我的手里了。”说着,我摸了摸我的肚子,最后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奴婢出身,就是爱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刚才在里面拿话刺她,她都不说一句不想管后宫的事。随她吧,我就好好的,把这孩子养大,我们柴家,后福无穷。” 我报了这个心思,就这么见着新人进宫,太后也为了让我不要那么嚣张,想了不少注意,选进来一大批的达官显贵家的女子。 我挺着已经九个月过一天的肚子,坐在凤位上,接受她们第一次朝拜的时候,看着跪了一屋子的女子,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里面,很多女子,曾经都是我闺中就认识的人,比如说那个已经二十有一的沐郡主,还有萧家的萧橙兰,她们在最前,她们的家世也最高。两个人都被封为了美人,是进宫的人里,位份最高的。 我看着态度高据,一点也不逊于我的沐氏,看来,太后第一个想要扶持的人,就是她啊。再观一边,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萧氏,我是太后,我也会选她的。 她们之外,还有四五个位份低一些,但是长得不错的女子,我对她们和善一笑“以后咱们都是伺候陛下的人,想来大家家中都是有姐妹的,懂得如何与亲姐妹相处。同为姐妹,和睦谦让对大家都要好处。本宫如今身子重了,后宫之事,都由太后做主。伺候太后,孝道在前,切莫给太后添麻烦。” “是”众人很是恭敬了请了安,我坐久了腰痛,于是就让她们都下去了。 看着鱼贯而出的她们,突然想起了我的姑母。她是个总是淡漠着眼神的女子,她身边有得力的人,所以她从不亲手办什么事情,但最后结果,总是她,满意的。 我有意这么做,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夜间,我腹疼,哎呦一声,就惊动了睡在我身侧的陛下,他立刻坐了起来“怎么了?是肚子疼了吗?” 我看着月光下,眼神明亮的他,然后点了点头“传太医吧,我好想真的要生了。” “好,太医,我这就去传太医。”说着,他掀开被子,立刻下床去了。 内室里灯火通明,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嬷嬷和婢女们都有些不敢上前,我推他“你快些出去,你在产房之中,对你不吉利。” “我不管,我不管。云娥,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我们已经好好的注意了,我相信你是没事的。你安心生产,这孩子落地后,是男孩,便是大聖的太子,是女孩,我就给她打下一块又大又富饶的城池,给她做封地,让她做封国大公主。让这四海内外的青年才俊,王公贵族都来娶她,最后,咱们两个就好好的给她挑拣,你要是不喜欢的,就算是大梁的王上,我都给他拒了。怎么样?”我听他说着,又想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那万一咱们就是喜欢呢?” “那也不行,咱们孩子必须是最贴心的,最贴你的心的。也不枉你这么辛苦的把他生下来。”说着,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我的头发,但似乎想起我说的,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发,就想把手收回去,但是被我按住了“我喜欢别人温柔的摸我的头发。我病的时候,我的母亲总是这么摸我的头发。我也喜欢你这么温柔的摸我的头发,这让让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时而来的阵痛,让我很不清醒,我说出了心中,以往绝对不会告诉他的话。 “我心里自然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云娥,你记着,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难道要把我的心刨给你看吗?”说着,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我感觉到了他因为紧张,而跳动频繁的心脏,我咬紧了牙关,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在他安慰的话语中,不知过了多久。 我只觉得天空泛了鱼肚白,好似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身上,就当第一缕晨光落在我的眼睛上的时候,我用光了我最后的一缕力气,然后我感觉身下一坠,听到了洪亮的哭声。 “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麟儿。”我,我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我和小奴才的孩子。 我急切的问“孩子,孩子好吗?” “娘娘,您听这洪亮的哭声,怎么能不好呢?”说着,思儿把这个哭声十分用力,头发乌黑还沾着血的小婴孩儿,用锦被裹了报道我的身边,放在了我的怀里。 我看了这孩子一眼,他是一个红红的丑丑的小孩子,但是一双眼睛,好像乌晶石那样亮,我一看就十分喜欢,这个,可是我的孩子呢。 “太子出生在清晨,阳光正好,预示着初升之阳,取名为昭。” 我听了这话,正想要问两句,但是,还没有看清楚他的眉眼,张开嘴,就觉得浑身无力,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那声音洪亮,又有底气,想来,是那个我刚刚生出来的孩子,我心里欢喜正要睁开眼睛,却听见太后的声音“陛下,哀家觉得你真的是疯魔了,这个孩子出生不过一日,你就要把他封为太子。你可知道这太子,是所有皇子,以及皇子生母们的敌人,你真的想让他小小年纪,就性命不保吗?” 我一听,心立刻就悬了起来。太后说的并没有错,我的孩子,刚刚出生就肩负重任,若是不幸,被人害死了,我这一生,也就与他一起结束的。 “谁敢?母后,这话我说给你听,也劳烦你传递后宫,这孩子会是我唯一的接班人,我与皇后会亲自养育的,若是谁敢对这个孩子不利,被我查出来,不光是她自己,她的家族,朕都要移灭干净。” 他的这句话分量极重,我听了以后却是心间一暖,而且,昭儿,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好好的保护他,如果有谁对他不利,我这个做娘的,也是不会放过的。 昭儿的出生,让我的心间好似有了定数和底气,他是个极有福气,又长得极好看的孩子,比他那个总是哭唧唧的大哥,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那个孩子也是可怜,一出生就没了母亲,自己也因为不足月而生,所以身体不好,而且陛下也不喜欢他,就算是病逝,也只是给他封了一个“翼文皇子”的封号,送回洛阳,匆匆的葬了。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可是没想到,他却成了被别人利用,来害我的,趁手的武器。 宫中开始传有流言,流言何其无趣,奈何每个人都爱说两句,等这些话真的传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就成了我嫉妒那个可怜的孩子长子的身份,所以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害他越病越弱,最后竟被我毒死了。 母亲一边抱着昭儿,一边绘声绘色地同我说宫外这些话,传的有多不像样,让我要出面管一管了。 当我正在想办法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金光一闪,问母亲“这些流言从何而起?” “要是能够查清楚来源,就不叫做流言了。”母亲只当我被气傻了。 “既然查不到来源,那就请母亲给我也散播一条流言。” “你还嫌弃什么脏水不够多吗?怎么还要再次补一条?”母亲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我没有发烧。 我有些不耐的躲开母亲的手,胸有成竹的说道“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十日后,是我的生辰,也是昭儿满百日的日子,他已经被定为太子,册封的典礼就在今天,所有的仪式忙了整整一天,我倒是没有什么可忙的,倒是昭儿被抱出去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如果不是外边的天气和煦,我还真怕他冻着。 晚宴的时候,阖宫都在,我不便饮酒,桌子上的饭菜又不是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我只吃了两口,就悻悻的做罢了。 可是陛下却阴晴不定,他很是不安的四下看着,好像每一个窃窃私语都针对着我,好像每一个低声说话的人都在讨论着我,这样的环境自然让他无法忍受,于是在这样大好日子,他猛的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众人大惊立刻跪在地上“陛下请息怒。” “来人,把沐美人拖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人听出他的怒气,侍卫立刻照办,把坐在我旁边第一个位子上的沐美人给拖了出来。 沐氏吓的是花容失色,跪在地上问“陛,陛下不知臣妾何罪之有?” “你还死不认账?朕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是你买通可以出宫采买,向宫外传递是皇后害死了大皇子的消息,又令自己的宫人,将流言在宫里传播,最后,搞得这件事情满金陵城皆知,可你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就在后面看着你,宫里最近又传出了一条流言,那就是有人看见你的侍女,拿钱买通那些出出宫办差事的宫人,还有太医的事情。” “陛下,不过是一条流言,不足为信啊,而且臣妾为什么要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事情?流言本就不可信,只要不管它,很快就会消散了。陛下,您没有相信污蔑皇后娘娘的这条流言,难道却信了,污蔑臣妾的这条流言吗?还有,陛下这两条流言的起点,实在很是可疑,如此两条没有任何边际的谎话,同时害了臣妾和皇后。鹬蚌相争,得利的是第三个人啊,陛下。”没想到这个沐氏还很聪明,三言两语就说中了这件事情的要害,这个流言自然是沐氏传的,她是这批刚进宫的人里,野心最大的,也得到了太后的扶持,所以才借着这件事情这么按耐不住,虽然不能真的伤到我什么,但是我的名声尽毁,让天下人都疑惑与我,让所有人一提到我,都下意识的在心里存下一个疑影,那就是我害了大皇子。 澄清是没有用的,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一开始就相信的事。可能最后这个沐氏得到严惩,而我的名声也不会得到恢复,可能会更落下一个铲除异己的恶名。于是我打算,用另一个流言去压制这一个,让这些本来就喜欢听这种人,好似消息更新了一样,从而把疑心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样害人的人得到了严惩,而我也可以得到清白。 第177章:夏蝉(1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沐美人被陛下下旨,斥回本家,这应该就是民间说过休离吧,她倒是没有因为此事,而困顿太久,转而嫁给了母亲家中的表弟,去往了母家所在的煜国生活。 这件事情,我对结果,很是满意,让一个人认清楚自己,又没有人受的致命的伤害,母亲说过,这叫张弛有度。 我揽着昭儿,伸手摸着他的小脸,他咯咯地笑,露出下面的两颗洁白的小牙,低声地说“儿子啊,乖儿子,我的宝贝。” “宝贝?那他是你的宝贝,我呢?”陛下双手垫在脑后,躺在了我们身边,我侧目去看他“你是宝贝的父亲,老宝贝。”说着,我也摸了摸他的脸,但他只是闭着眼养神,没有反应,我只当他睡着了,也就不再招惹他。 “你怎么不继续了?”陛下问。 “我摸昭儿的脸,他还会咯咯的笑,你这无声无息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将昭儿抱给乳母,有些累的俯身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 他笑“像这样吗?” 我伸手,抚着他的脸“累了就睡吧,我也累了。” 过了许久,他嗯了一声,而我早已经睡着了。 沐美人的这件事后,我又继续缩着脑袋,过起了我的日子,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先是太后的小女儿,宜宁长公主出嫁了,她本是陛下的四个公主里,最不受宠爱的小公主,而最身份最尊贵和最受宠爱的大公主,二公主,分别是我姑母和贵妃所生的。她们都有了很好的归宿,尤其是二公主,嫁去了笠国,现在是笠国的王后。至于三公主,因为母兄的连累,只嫁给了个侯爵人家,本来很喜欢的小衍文公,也只是相交错过。 至于本来这个最为不起眼的小公主,却得了风光大嫁,嫁入了徐家,徐媛儿的弟弟,徐安泰。那个本来,是我的未婚夫人选的一个。 坐在凤椅上的我,本来应该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阶下的新婚夫妇身上,但是我却无法在容潭的身上,移开我的目光,他的身边,坐着他的新婚妻子徐媛儿。 容潭也发现我在看他,他只是匆匆的看了我一眼后,垂下了自己的目光,想来,他收到了我的信,真的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我叹了一口气,想要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真的是做不到。我又看了一眼徐媛儿,她对我亲切一笑,这才让我真的移开了我的目光。 坐在另外一侧的太后,正在用手中的帕子擦眼中的眼泪,我真的百无聊赖,用手支撑着头,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的眼神,看向容潭。 容潭对他的新婚妻子好像很好的样子,会为她布菜,还将她手边的酒杯放在了一边,说到底,容潭就是这样的人,他待人细腻,观察仔细,他本来,就很会照顾人。 “皇后”我听到陛下再叫我,我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他的不悦,可是这一切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直到他,又转过了脸去。 一对新人手牵着手走出大殿,这场仪典,就算是举办完了,我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错身见,看到了容潭的眼神,他在给我使眼色。 我与他太熟悉了,就知道他是想要与我私底下谈一谈,我点点头,然后借口身体不适,不等众人送走宜宁,我转身就离开了,虽然太后眼神复杂,但是我实在没有想给他们面子的意思。 从大殿中出来,我从左侧往坤宫的去,不一会,就在一处假山边上,看到了容潭,他再在等了我一会了,正负手立在一簇青竹之下,我慢慢的走了过去,虽然脚步不沉,但他还是听见了“如此,便是你说的,新的生活了?” 他倒是问住了我,我笑“是,自然是如此,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是你过得很不开心。”他回头,看向我的面容“你憔悴了不少,也不笑了。”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觉得他好端端的怎么还瞎了,于是开口道“你看上去倒是不错,新婚燕尔,佳人在侧。” “还不是听惯了你的吩咐,你信上说,让我不要困在以往的情绪中,好好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于是我这不就开始了?” 我点点头“是,是该如何的,你我确实该如此的。” “你,你别哭啊”容潭低头,看着我已经流泪满面了。我抬头看着他关切的面容,然后心下一沉,带着哭腔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开始新的生活了?你现在是别人的丈夫了,别的女人哭还是笑,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容潭,我知道了很多关于你对我做的事情。在我流言缠身的时候,是你在拼命的为我找证据,在我被太后夺权的时候,你的奏折,一直上到了陛下的案头,你,你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而我,也成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了。”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以往他总是说,我本来是可以成为皇后的,可是却要嫁给他一个小小的宗室子弟,我那时总是说“你既然知道我为你舍弃了天下最尊贵的位置,那你就要加倍的对我好。” 他自然知道我在自嘲的笑什么,伸手,想要如以往一样,为我擦干净眼泪,我却避开了“我们,已经不能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柴云娥,你一口一个我们,你让我,怎么与你分别?”容潭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看着我的脸,失意极了。 “好,那从现在开始,你是你,你是豫王府的世子,我是我,我是陛下的皇后。我…”我心中的情绪翻涌的太厉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跺了跺脚“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他看着我失声大哭,他无力的垂着手,我第一次见他,他笑的那么的动人,嘴角眼眸都是笑容,现在他的嘴角下沉,眼中带泪,低着头,好似失去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容潭…”我叫着他的名字,然后垂着头准备离开这个让我心绪不定的地方。 我向前走着,容潭叫住了我“云娥,你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那首写蝉鸣的诗。” 我点点头,但是我没有回头。 他知道我在听,于是把那首诗念了出来,一首诗罢,我已经走到了拐角处,再看他时,他的眼泪也就流了下来,低声的对我说“柴云娥,你听这蝉鸣又萦绕入耳了,它又响了。” 我郁郁了好几日,陛下也不肯来,我也是乐得清静,这早蝉之声,倒还有几分清脆之感。我倒是更加可以沉寂性子,以往一页都不肯看的书,也可以看了一整本的集子,这读书人酸腐,多写忧国忧民,梳发心中悲愤,我读的也觉你没有意思的很,于是只是胡乱翻着,看完这句,忘了上一页,之后又囫囵的拿起另外一本。而日子,就在这样一日一日的时间里,过了许久。 后宫频传妃子有孕的消息,几年的时间,陛下已经有了四五个儿子,其中那个对我最为恭顺的萧氏,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而她的第一个孩子,二皇子容映,因为出生的时候,命数不祥,而被送出了宫。 虽然不断的有皇子和公主出生,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宫中,除了我的昭儿和送出去的容映两个孩子外,生一个,没一个。 陛下本就如同他的父皇一般,相信道法之术,现在更是讳莫极了,招了上清宫中的大师入宫,在宫中四处做法,我只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实在是心累,于是我领了思儿,出了那尽是松油金纸燃烧味道的地方,往一边的液池去散心。 走至湖边,正值盛夏,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思儿用扇子为我扇风,风微微的吹动我身前的柳树,我总算是觉得好一点,不似刚才那般的头晕脑热。 正当我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声落水的声音,我四下看了看,刚才没注意,我跟思儿没头没脑的,竟然走到了前朝旧宫所在的时候了。 金陵的这座皇宫并不全然是新建的。这里本来就是前朝的旧宫,前朝的殇帝暴戾成性。就算到了执政末期,前朝已经走到了末日,依然举全朝之力,建起了一座华丽的宫殿。 这桩差事,落在了本是宗室亲王的愉帝身上,愉帝乃本朝太宗的亲哥哥。这桩差事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于是才有了愉帝起兵,最后有了这新朝气象。 新朝建立后,新都定在了原本愉帝的封地洛阳上,于是这里就荒废了,一直到先帝新建皇宫,就是在前朝宫殿的基础上,建筑了这座宫殿。而这座液池,也就是前朝的太液池,再往前,就是前朝废宫。我一直知道这个地方,但还真的是第一次来。 四下看了看,顿觉荒凉,再探刚才落水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身体强壮的女子,抬着一个人形的布袋,丢入了液池中,这个布袋,算上刚才丢下去的那个,已经是第二个了。 我心中大骇,正要上前,却被思儿拉住了,她按着我,蹲在了地上,低声地对我说“娘娘,您看这谁宫里的宫女。” 我在看那两个强壮的宫女,左边的那个,我有些印象,因为她与豫王妃身边的达嬷嬷一样,都是胡人后代,有着异域的脸庞,身体强壮似个男人。 “这是萧昭仪身边的人。”我认识她,这种面容的人,宫里不多,多是嫔妃自宫外带进来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合宫的妃嫔中,只有萧昭仪带进来这么一个人。 “我们没有办法断定,她们为什么在这里,有什么意图,娘娘您再看池子里的丢下去的东西,就算是人,也一定是死了,不然不可能一点挣扎的动静都没有。”我被思儿拉着,我们两个用大石头做掩饰,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被思儿拉的上气不接下气,思儿也不住的向后看,确定没人跟过来的时候,跪在了地上,对我说“娘娘,今日的事情,您已经亲眼所见,奴婢请您,去见见太后。” “你让我去见太后?难道你是…”我指着思儿,不可置信。 思儿怕我以为她是太后的事情,于是拼命的辩白“娘娘您明鉴。娘娘您嫁进宫来的时候,太后还没进宫,陛下当初为娘娘您选择侍女的时候,也是选金陵本地人,老子娘都在宫外,一家子都捏在手里,从未见过太后,这么要求的。奴婢怎么能,又怎么敢是是太后的人。只是这一年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见她神情无异,她一家确实都握在我的手里,我不怕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所以也就相信了她,毕竟她对我尽心尽力,是聪明又好的。 “奴婢进宫时,与一位叫月兰的宫女,一起听教与内廷司的王嬷嬷,我们二人一起吃苦受罚,拜了把子做了好姐妹,只当在宫里有所照应。后来,奴婢分到了娘娘宫里,月兰因为识字会算账,分到了御前,伺候陛下茶水和私账。想必,娘娘应该见过她,是个总是戴着一条月白绸带在发间的宫女。”思儿这么一说,我点点头,我记得这个宫女,长得不错,陛下还说,眉眼间有些像我,只是没有我那般花丛浓烈的性子。 “一年前,陛下宠幸了她。” “什么?”我拔高了声音,虽然这后宫琐事我不爱管,但是这样的事情,按理说,我应该是知道的,宫女得了宠幸,要么封了位份,成为后宫的一员,不然只是一夕之幸的话,就送出宫,送到佛寺中去。总之,这事都一年了,我始终没有见过这月兰,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明鉴,我那好姐妹在被陛下宠幸过后,就神秘失踪了。”思儿见我满脸的困惑,就知道我意识到发生了不一般的事,继续说道“奴婢是除了陛下和月兰外,第三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当天天上下着暴雨,陛下就宿在了乾殿的暖阁中的,因者无事,就喝了点儿酒,之后就支开了身边所有的人,恰巧月兰也因为大雨被困在乾殿,陛下见她,便让她从旁伺候过之后,就睡着了过去。月兰心中害怕,起身便匆匆走了,冒着雨来到我的睡房之中,把事情告诉我了。当时娘娘您已经睡下,我让她回到陛下身边,不然等明天陛下醒了,把这件事情忘了可怎么办?于是她便又折返了回去,第二天我去乾殿找她的时候,陛下身边的主管太监李公公,就说自己从昨夜,月兰被陛下宠幸,冒着雨哭着跑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月兰。我分明是让她回来的,她定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差错。陛下酒醒以后,果然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李公公慢慢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陛下,陛下下旨让寻找,就在前面的液池中,找到了月兰的尸首。娘娘可还记得?” 一说这些,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我当时只听说液池溺毙了一个宫女,说是雨大看不清路失足,还是陛下身边的宫女,陛下还下令封赏了她的父母。 “这个…”我语噎了片刻,然后,张口大骂道“奴才出生,就是奴才出身,净做这下作之事。这个宫女是不愿意伺候他,所以才投湖的吗?” “自然不是,奴婢记得非常清楚,月兰来找奴婢的时候非常开心,她告诉奴婢,她一直非常羡慕陛下对娘娘的好,觉得能一直伺候陛下,也得陛下这样照顾,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所以奴婢劝她回去的时候,她也急匆匆的,不等雨停就回去。” “羡慕我?羡慕我做什么?那她是怎么死的?真的如外面说的那样,是因为脚滑掉进了池子里吗?”我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离奇。 “奴婢怀疑她是被人害死,奴婢在她死后,作为她的好友,被王嬷嬷吩咐去为她整理衣服,发还给母家安葬,奴婢发现她的身上并没有很多挣扎的痕迹,人在落水的时候肯定拼命的扑腾,但她的手一直垂在身下,手腕上没有被水底的杂物刮伤的痕迹。而且,淹死的人,肚子里都会有很多的水,她的肚子里,却没有多少水。所以她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是昏迷,甚至是断了生息的。”思儿心切的与我说出她知道的一切,她急的额头冒汗,害怕和对好姐妹的维护,跃然脸上。我知道了她对月兰的姐妹情深,于是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知道,你查的怎么样了?” “奴婢先是去查了陛下,觉得是不是陛下事后反悔,想要杀月兰灭口。” “你放心,陛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宠幸了一个女子,把她封进宫里就完了,比杀了她更简单。而且他堂堂一国之君,定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我对陛下的人品和行事风格还是了解一些的,所以我敢打保票的这么说。 思儿点点头说道“是,奴婢也是最先排除陛下的。事后他没有对这件事情遮遮掩掩,虽然瞒下了曾经宠幸过月兰的事情,但多半是觉得麻烦,所以才会这么做的。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也犯不上做。于是,奴婢就想到了第二个人选…” “是我?”我讪笑着指了指我自己。 “奴婢是没有怀疑过娘娘的,当时事发突然,而且奴婢一直跟娘娘在一起,娘娘总不可能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要做,也会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并没有得到这样的吩咐,所以这件事情不是娘娘做。” “不是我也不是陛下,那你怎么又跟太后扯上关系了呢?” “奴婢根本就没有线索和证据,又要伺候娘娘,也只能在四下走动的时候观察观察,依然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太后身边的雪翠姑姑找到了奴婢,问奴婢月兰的事情,奴婢见终于有人关心,奴婢那个可怜的姐妹,于是就把今日给娘娘说的话,告诉了雪翠姑姑,雪翠姑姑让奴婢先回去,今日又给奴婢递来消息,让奴婢引着娘娘来这里一趟,让娘娘看到刚才的事情,最后再让娘娘,去此慈安宫一趟见太后。奴婢并没有替太后做事,只是这件事情如同野火一般,本来是来去突然,但是渐渐连成一片,最后对着娘娘您是越烧越近,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娘您,毫无察觉呀。” “若不是你今日告诉我,我还真的是懵然不知,可究竟是谁,在宫里害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目的和尾巴,但是,莫名的觉得这些事情要与我有牵连。我已经足够的小心和避世了,没想到这些事情还是要,一一找到我。走,我们去太后宫里,看她调查到了什么。” 我与太后一向不睦,这已经不是什么暗地里的事情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写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这些年明里暗里,我给了太后很多没脸,太后虽然表面上,一副大度的样子,并不与我计较。但是我主动交出去的后宫之权,这些年被她牢牢的把握着,不过到底她年纪也大,又怕别人说她太过贪恋权位,身为太后还要过问儿子的后宫之事,所以找了个档板,现在的萧昭仪,就是她为自己找的挡板,萧昭仪唯唯诺诺,颇有陛下小时候的风范,与人说话两三句就脸红,更是一句重话都不会说,所以这后宫之事在谁手里一目了然。 我走在去太后宫里的路上,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那个有着胡人面孔的嬷嬷,虽然是萧昭仪宫里人,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做的,她找这么一个有识别度的嬷嬷出来,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而她们抛下液池的布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实在是不得而知。 阴影,就算在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也会伴随在身边,我皱着眉,慢慢的往前走着。 第178章:夏蝉(1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走进太后的宫里的时候,太后刚刚换好了衣服,正在整理着衣服,站在院中的山茶树下。 现在外面都说这棵树,是先帝宠爱太后的证明,所以亲手为她种的,她从洛阳一直把这棵树,移植到了这里,没想到这棵树在这里生长的更为茂盛。 我很不喜欢太后宫里的这颗山茶树,因为,身为先帝皇后的外甥女,我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等过个二三十年,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这棵树再立在这里,就很有说服力了。但太后却很喜欢这棵树,我请过安后,太后招手,让我过去。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站了这颗树下,太后侧目,看向我,然后笑了笑“看你这一头雾水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宫之事,都由母后您的掌握之中,儿臣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声音不高,这是姑母教我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先急躁。 “是,这些事情,本宫确实一直管着,但是有些事情,你也是要知道的。”太后转身,看向了我,她的眼神下沉,不再似以往那样慈爱中带着全然的疏离,而是冷冷凝视,让我心里一紧,不由得低下了头“儿臣知错。” “本宫以往只当你是在寻机反扑,已报当年本宫从洛阳一开,就为陛下选妃之事。可是这几年过去了,我发现你真的只是懒惰而已,一心照顾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行事做派别说是皇后,就连大家中的正妻都做不到。”太后对我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却继续不以为然“姑母用她自己的经验告诉我,就算是做到大度贤德,也不一定会有善终。” “你姑母大度贤德?”太后忍不住笑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若是在懵然不知,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你以为能护住你的孩子,但万一有一日,你发现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块浮木,而你本人却已经在汪洋大海里了,那么沉下去,你就不能怪别人了。” 我点点头“我这不是来见太后您了。” “走吧,我们进来闲谈。”说着,太后带路,我进到了她的内室。 太后查到了很多东西,等我一进来,雪翠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在了我的眼前。我随手拿起一件,这是关于月兰那件事情的一份证词。 “看看”太后好似在院子里站的有些累了,抬腿坐在了一边的榻上,我看着纸上的纸,这是西边小花园,花房的宫女原儿的证词。 那夜因为大雨,她不放心白日里,刚刚从育花花房中拿出来的雀舌木,所以就算是三更了,还是冒着雨起来搬花,见月兰从西花园外的小道上跑向了皇后,也就是我的宫里,之后就没有再见她出来。只是等她搬完花,从花房的路上,回自己住的地方的路上,见到了一位穿着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提着一只灯笼,从北边的华玉宫,也往我的宫里的方向去。 “看这个时间差,月兰从我宫中出来,就一定会遇见这位穿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也就是说,这个女子,是月兰投入水中前,见的最后一个人。那这个人,一定就是…” “没错,再看下面的那套证词。”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让我继续向下看。 我翻了一页,这是御膳房的宫女喜儿的证词,因着雪才人要早起要喝鸡汤,所以喜儿四更刚刚过了一点,她就起床来把鸡汤熬上,正好御膳房中的杀好的鸡没有了,于是她就去后院的鸡舍中,抓了两只母鸡,准备回去杀了,就这事,看见一个黑衣女子,打着灯笼从前面的桥上走过,因为当时的雨已经停了,那女子还在桥上滑了一跤,差点摔倒,第二日,喜儿经过那桥去雪才人宫中送鸡汤的时候,在那桥上捡到了一枚珠花,想来就是那黑衣女子滑到时掉下来了。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珠花,细细看了一番,这就是一只很普通的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粗珠子,串在金制的蝴蝶上的珠花钗,体面些的宫女都有,妃子戴的就少了,毕竟这么小的珠子,戴在头上,也是被笑话。 “这个喜儿…” “没错,就是最近报了暴毙的御膳房宫女。你还说她伺候过昭儿的饮食,细问她别再是因为病去世的。”太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简直在痛斥我的冷淡,我那里知道这一茬,我叹了一口气问“既然有了这证词,是不是说明,这宫女还活着?” “自然还活着。有人在这丫头的饮食里下了矾沙,这东西无毒,是用来拌在石灰中,修补房子裂纹的,但吃到肚子里,会刺激肠道,最后肠阻而死。只是这丫头说她机灵吧,她戴着捡来的这只珠花,四处走动,被凶手盯上,才会灭口。说她不机灵吧,因为她老子,就是修补房子的瓦匠,她从小就接触这东西,所以只是把汤放在嘴边,就闻除了矾沙的味道,所以没敢吃,也没有声张,神思恍惚的时候,遇到了雪翠,所以就落到了我宫中,最后才有了这份证词。”太后与我解释了这一切“本宫听了这些事情后,就觉得此事有异,所以留了心,又让御膳房报喜儿暴毙,才留了她一条性命。” 我听太后把这件事说的如此清楚,我才知道自己消息闭塞,眼睛瞎到了这般地步,道“所以,这黑衣女子,从花房宫女从三更刚到,到喜儿遇见她的四更,这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现了踪迹,所以月兰就是在这一个时辰里,被害死的。所以,她从我宫里来,从御膳房后面,给妃子送饭的桥上回去,会经过的地方,自然就有液池的北岸。她就是凶手”我经过我的推测,还有证据,得出了结论,月兰就是被这个黑衣女子害死的。 “是,确实如此”太后也认可这个说法。 “那,现在唯一的线索,是这黑衣女子,是经过送膳的小路的回到了后宫,还有这枚很多人都有的珠花。”我晃了晃手里这枚没什么特色的珠花,却因为一处细节,顿住了“我,认得这枚珠花。” “哦?”太后的线索,也就断在了这里,一定我认识这枚珠花,就又来了精神,我把珠花拿给太后“娘娘您看,这里有个印子,这是韶华阁的东西。”我将蝴蝶翅膀下面,一处还没有米粒大的印鉴,指给了太后,我本以为她看不见,但她却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缺口样的地方“这不就是个嵌宝石的窝口吗?因为珠花掉了下来,把宝石摔掉了。” “就是因为宝石被摔掉了,才露出了这个印鉴。这个韶华阁,是金陵最大的首饰铺子。首饰的花样丰富,质量又好,得到全金陵的贵眷的追捧。但是近几年,市面上流入了很多韶华阁的仿品,制作粗糙,完全就是按照原样的模子来不说,质量奇差,有一位贵女及笄礼的时候,用韶华阁的簪子鬓发,簪子还断了,引得那贵女的家中找上了门。从那事以后,韶华阁就会在自己出品的首饰后面,刻一个暗鉴,只要对手里的首饰有疑问,就可以拿着首饰去韶华阁,这些暗鉴在那里,只有韶华阁的师傅们知道,看来,这枚珠花的暗鉴就在这个地方。”说着,我指着这个小小的凹槽里的“韶华阁”三个字,确定这就是一只出自韶华阁的珠花。 “知道产自何处,就好了。”太后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韶华阁三个字,对一边的雪翠说“去,出宫去探探。” “是”雪翠将簪子收到袖中,走了出去。 “说了这么久的话,喝点茶吧。”太后指着手边的茶,我还算恭敬的端了起来,小口了喝了几口,随后又拿起另外一本类似于账册的东西“这是何物?” “这是住在那附近的妃子宫里的侍女清单。你看看”太后让我拿来看看。 我翻开后,见写在最前的,就是萧氏宫里的详情,于是我就对太后说起,今日在液池北岸看到的事情。 “你是怀疑萧昭仪?”太后别有她意的看了我一眼。 “儿臣不敢。而且谁在外行凶,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脸,而且还是露出来一张这么有辨识度的脸。原来她的名字叫做蓝儿”我翻到了写着蓝儿名字的那一页,这个蓝儿是萧氏的陪嫁,父母双亡,是签了死契进府的人,说起来,应该对萧氏最忠心耿耿才对。 “你是说,有人专门演了这一场来给你看的?”太后问。 我点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的。这个蓝儿很有可能被幕后之人收买,幕后之人也意识到了珠花丢失会是一件大事,所以找了蓝儿这个辨识度如此之高的人出来,出卖主子,好把嫌疑都引到自己身上。” “那被她抛下液池的是什么人?”太后问。 我摇头“应该只是两个装了石头的袋子吧,为了就是引我入局。母后,要不这样,您继续在私底下探查,而我就已今天看到这些事情发难,让人去液池里捞那两只袋子,袋子里没有东西,就当是我疑神疑鬼,我只当没有发现蓝儿。然后再派人监视蓝儿,她越是没有被发现,就越是心急如焚,那些没有把脏水泼在萧氏身上的人,也只会想越快的引着萧氏入局,如此,我们就只需要看着动静就好。”太后听后,点点头,同意了我的做法。 可是我派人在液池里捞了整个一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袋子,我甚至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局。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雪翠那边查出了消息。 雪翠给我的,是从韶华阁账册上撕下来了的一页纸,我定睛一看,是关于这只珠花的。 我一看上面的数目,顿觉眼前一黑,我一贯知道这韶华阁的生意好,但是这粗珠子穿的珠花,虽然珠子很多,细细密密的也还算好看,但是这实在不如圆润的珠子上档次,但还是从做出第一只到现在,已经卖出了三百多只,这几乎金陵的有钱人家家中,人手一支。 “奴婢去问韶华阁的管事,那管事都说,知道这个暗鉴的人,肯定是经常买韶华阁首饰的人。娘娘来金陵没几年,倒是很熟悉这韶华阁呢。”雪翠好奇的问。 我笑了笑“左右在阁中也是要买首饰的,这韶华阁我在东都的时候,也听说过它的盛名,也就多买了几次。” 我自然只能搪塞过去,韶华阁首饰有暗鉴的事情,是容潭告诉我的。母亲身边的棋姨,在为我采买首饰的时候,前来请教我想要什么花样,我问正在我房中喝茶的容潭,容潭就与我和棋姨说起了这个典故,他在金陵生活多年,心思又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值得的非常清楚。 我又问雪翠“那店家可记得,进宫的这几位娘娘那里有谁买过。” 这珠花的样式,若是成婚以后再戴,确实显得小家子气,但若是闺中少女,戴这么一只珠花,倒也显得清新脱俗。 “奴婢不敢多问,但探查之中,还是得到了一个线索。听说曹美人在入宫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珠花,这枚珠花,是韶华阁当年买的最好的一枚款式,她定会入手的。”雪翠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是啊,这个曹氏,她就是金陵人,父兄都在金陵做官。好啊,肯定是她。”我有些武断,但是我的直觉却说服我,这么猜测一定没错。 雪翠点点头,说会回去告诉太后。 接下来的几天,太后暗中的人,观察起了曹氏,但是曹氏自从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以后,就深居简出了起来,每日在自己宫里,也就只是吃斋念佛,出宫也不过是去宫里的法华阁中,焚烧抄写好的经文。因着我实在不喜欢每日早起,就免了晨昏定省,所以她平时,就没有出过宫。 虽然我并不是说这事是曹氏自己做的,但是她手底下的宫人,也安分的很。曹氏一年多以前就开始吃素,宫里有小厨房,不和其他嫔妃的吃食搅合在一起,也没有人在御膳房附近见过她宫里的宫女,虽然从液池回她所在的宫室,御膳房后面的小桥,是最近的路,但还是有比小桥更加隐蔽的路,曹氏所在的宫室,与液池本来就相邻,要想害死月兰,总有更近的去处。 就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一阵吵闹传来,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熟睡的昭儿,怒气就起来了,走出内室,对着在外面吵闹的人大声的呵斥“吵什么吵?太子殿下还在休息。” 等我定睛一看,正是我心中生疑的曹氏身边的宫女绯儿拉着人高马大头蓝儿,来我宫中。 我心里想着,这也太巧了。我正要传她们,她们就来了。 先是在最前面的绯儿扑通一下跪在我的身边,然后又拽着蓝儿,一同跪下。 只听那绯儿说道“奴婢是曹美人宫里的大宫女绯儿,这几日奴婢常常在我们宫门口,看到这个丫鬟鬼鬼祟祟,好想在做什么坏事,奴婢就静下心来观察她,就在刚才,奴婢可算是发现她在做什么,她与另外一个非常眼生的小宫女,在我们宫室后面的液池里,投下了两个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其中一个还…” 绯儿有些说不下去,于是我厉声道“其中一个怎么了?” “其中一个,不像是普通宫女打扮,是已婚女子的发型,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衣服,衣服上全都是血。” 我看了一眼时辰,如今天不过刚亮,我因为是一夜未眠,所以才听到了动静,至于思儿,这时才姗姗来迟,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披着,还没来得及穿好。 宫里有孕的女子,已经显怀了,这不正是,陛下前几天刚封的才人齐氏。 齐氏是宫女出身,家中无人,得了,陛下一夕宠幸,陛下迟迟不肯封位分,一直到那女子找到了太后,说自己已经有孕在身,才匆匆封了一个才人,不过这才过去了两天,这,这…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蓝儿,大声的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戕害陛下的嫔妃?” “奴婢不敢,奴婢是冤枉的。这位姐姐口说无凭,还请娘娘派人去,这位姐姐说的地方找一找,可如果发现她说的尸体,再来审问奴婢也不迟” 我见她还是有备而来,于是就命人去绯儿说的地方去捞尸体,然后再去齐氏的宫室里去看,果然已经不见了齐氏和伺候她的贴身宫女,而别的伺候她的宫人,都说这齐氏为人孤僻,不爱让人伺候着,他们昨夜被遣了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齐氏。 宫里的人又在液池里捞了一天,依然一无所获,这个液池也没有多大,从曹氏的宫室,一直到北岸,宫里所有会水性的人都下去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眼见天越来越黑,齐氏主仆也确实是不见了,我已经确认她们被害了,疑心在跪在我面前绯儿和蓝儿两个人身上反复横跳,曹氏和萧氏得到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陛下也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也过来了。 我觉得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我问绯儿“你来的时候,天不过才蒙蒙亮,你为何起的这样早,发现了蓝儿?” “奴婢有早起的习惯,而且我们娘娘起来要礼佛,花房送来的鲜花不太新鲜,奴婢想去再要几只,可是刚刚出宫门,通过后面的花园时,就看到了这个蓝儿和另外一个宫女。” “你说还有一个宫女,那另外那个宫女呢?”我问。 “那个宫女比较机灵,她第一个发现奴婢的,于是立刻就跑开了。而蓝儿非常的显眼,奴婢一眼就认出她来,当时是在我们娘娘的后院之中,奴婢大声的喊,并没有喊来侍卫,以奴婢追了她好一会,最后在前面的长街上,和侍卫一起抓住了她,侍卫们可以为奴婢作证,她若是心里没鬼,又跑什么?” “她说的可对?”我问和她们一起来的侍卫。 侍卫点头“奴才们晨起刚刚换过岗,正在各宫各处的巡查,刚刚到长街上就见后面的这位宫女,在追前面的这位,奴才们就把这位宫女给抓住了。” “蓝儿,跑什么?”我抬高了声音呵斥道。 “奴婢,奴婢是看见了绯儿和另一个眼生的小宫女,正在往池中投人,奴婢看得清楚,就是齐才人和她的宫女。”蓝儿这会儿显得有些笨嘴拙舌,说出来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在你可以开口的时候好好说话,如果把你送去刑司,就不只是让你开口这么简单了。”陛下也不相信这个蓝儿说的。 “蓝儿,你往液池之中投东西已经不是一次了。本宫上次也瞧见你了,之前派人去水中捞东西,就是因为本宫亲眼见着你和另外一个宫女,在北岸往池中投东西。你现在最好实话实说,不然却如陛下所说就要对你用刑了。”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奴婢是真的看见了。”蓝儿伏在地上大声的哭道。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也不要连累了你的主子。”我看了一眼站在蓝儿身后的萧氏,她在我的印象里一贯是个好脾气的,待人也和气,在闺中的人品也非常不错。总之,不像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所以我并没有把她当做凶手。 “奴婢,奴婢是受了萧昭仪的指示,天晚上的时候在长桥上,遇见了正在散步的齐才人,于是把她们哄骗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她们两个人杀害,然后在早上的时候,投入水中,奴婢在她们身上坠了大石头,这液池最深的地方有三米,水性再好的人也捞不出来,一切都是萧昭仪指使奴婢做的,请陛下和娘娘明察,饶奴婢一条生路。” 第179章:夏蝉(1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萧氏立刻花容失色,跪在了地上,陛下垂眸,片刻,才开口道“来人,萧氏废为庶人,幽禁阁中,非死不得出。”说着,立刻就有侍卫上前,却被我叫住“慢着” “怎么了?”陛下见我突然叫停,问我是不是还有话说。 “等一下”我对陛下低声的说道,然后对一边的思儿说“去把御膳房的喜儿还有花房宫女原儿叫来。” “是”思儿刚走,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主仆两对,最后把目光落在萧氏身上,说道“萧氏,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臣妾是冤枉的啊,还望陛下和娘娘明察。臣妾也是生育了一个皇子的人,但是他被寄养在外,不能回来,对内还有太子殿下在,臣妾为什么还要在害其他的皇子,而且齐才人不过才有孕,男女都不知呢,臣妾为什么这么早就害她啊。”萧氏哭得声嘶力竭,我在一侧看着,她若不是很能表演,那么就是真的很无辜。 我听了以后,并不为所动,从袖中拿出那只珠花,给萧氏和曹氏看,我察觉到,曹氏一看到这个珠花,她的表情就变了,随后看向了一边的绯儿,绯儿低下头不语。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萧氏问“这,这是何物?” 我将月兰被害的事情,一一说给两个人听,然后回头瞥了陛下一眼,陛下皱眉,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节。 “所以,还有月兰的事情,戴着这个簪子的人,就是杀害月兰的凶手,而且整件事情,我已经非常有眉目了。这只簪子,出自城中的韶华阁,韶华阁是个做事非常仔细的店铺,谁买过什么,他们一笔笔的都有定数,所以,本宫现在给这个珠花的主人一个机会,让她承认出来,到时候本宫还会给她一个机会,若是没人承认,那本宫就要看了她的头了。” 话音刚落,跪在一边的绯儿突然俯身“娘娘,娘娘容禀,这只簪子是奴婢的,奴婢是我们娘娘的陪嫁侍女,进宫时,娘娘整理了一些平时不戴的首饰,赏赐给了奴婢,这只簪子就是其中一个,后来一次宫宴,奴婢带着这枚簪子,从那次宫宴后,这只簪子就找不到了,奴婢倒是还寻找了好久,奴婢身边的人都知道,您可以四处问一问。” “曹氏,绯儿说的可是真的?”我抬高声音。 曹氏低着头,声音也很是微弱,像是没有精神的说道“是,这只珠花,确实是臣妾赏赐给她的,她也确实是弄丢了,也告诉过臣妾。” “娘娘,喜儿和原儿带到了。” “你们两个,说说看,你们那日见到的人,是什么样子?”我指着阶下的两个侍婢,喜儿和原儿异口同声的指认了绯儿“奴婢那日见到的,穿着深色衣服和披风的女子,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绯儿,本宫从进来起,就见你不太对劲。你所有的语气和动作,都带着势在必行的样子,如此,反而会暴露了一些东西。好,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交代,月兰,齐才人主仆,还有一些没查出来的人,跟你又没有关系?” “奴婢…”绯儿还想嘴硬,但是陛下怒斥道“你若是再有隐瞒,朕就灭你九族。” “奴婢不敢在欺瞒陛下,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跟蓝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后来分别伺候了不同的主子,本来以为可能不会经常见面了,可是两位主子都嫁入了宫里,我们两个人也就又能如幼时一般,常常在一起了。后来,我们两个人的主子先后都生下了孩子。可是我们娘娘的孩子,不久就出了意外薨逝,萧娘娘的孩子也送到了外面养着。我们二人就见对自己非常好的主子,总是郁郁寡欢。于是心中就产生了怨愤,开始,开始害宫里有着孩子的嫔妃。” “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代?” “娘娘,雪才人的五皇子,是奴婢害的。”蓝儿俯身,也开始招供“那日所有的人都在前面。雪才人身边,伺候五皇子的人并不多,奴婢就找了个空子,打开了后边的窗户,引了凶悍的野猫进来,就这么简单地害死了五皇子。” 自然,她们还说了一些别的东西,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们有些程序化的在招供,把幕后主使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以此来成为顶罪之人。 “如此,你们两个人,难道就没有幕后主使吗?”陛下自然也不傻,他也觉得一切事情太过蹊跷,这恨意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害有孕的嫔妃,还有皇子,那月兰又碍着你们什么了?”思儿与月兰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她非常的愤怒。 “那日,我们娘娘睡不着,想要礼佛,可是殿中的香油用完了。我从西门的库房外,为我们娘娘拿的香油进来,正好就遇见了从皇后宫里出来的月兰,我见她衣饰不整,脸上却笑的合不拢嘴,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陛下宠幸了她。我实在是气不过,就悄悄地跟在她后面,先是用手卷把她捂晕过去,又把她拖入了液池之中,这件事情就是奴婢做的。” 我点了点头,看来月兰是被绯儿害死的这件事情,是没有问题的,五皇子也确实是蓝儿害得,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们既然是同伙,就应该互相包庇才对,怎么今日自己把事情捅出来?还在这里狗咬狗?” “娘娘容禀,奴婢,奴婢做了这些事情以后,心里一直坠坠不安,尤其是在这次害了齐才人主仆,齐氏与奴婢一样,本来都是奴婢出身,她如今还怀着身孕,入水的时候还不忘护着自己的肚子,奴婢实在是良心不安,于是奴婢找到绯儿,想要劝她收手,绯儿不肯,我们两个就起了冲突,人拉扯的时候动静太大,惊动了正在巡逻的侍卫,于是我们两个人商量定,把所有的事情都,都推给…萧昭仪,奴婢一时脑热,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于是就把这件事情认下了,可是,这些事情终究没能瞒的过娘娘的眼睛,所以今日我们二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修,就把这件事情认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与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枉本宫平日对你不薄,你竟然这么对本宫,把这么大的事情,栽在本宫的头上。”萧氏这一会儿早就哭的虚脱,伏在地上,甚是可怜。 而一边的曹氏,还是一幅大彻大悟的样子,目光中并没有任何的闪烁,她手里握着一串闪闪发亮的佛珠,此时嘴里还念着经文,好像是在为她们害死的那些人超度。 “你们身后,就真的没有指使的人了?”只到她们,我有一种还没有挖到根的感觉,于是我抬高了声音,显得威严十足。 “奴婢,甘愿受罚。”两个人异口同声,双双伏跪在地上。 “你们现在好端端的不说,那就别怪本宫不给你们一个痛快。本宫会把你们送到刑司里去,让你们尝遍刑司里,所有的惩罚,直到你们真的吐出点儿东西为止,如果你们真的没什么好吐的,那么这些刑罚,就是在你们死之前,对你们的责罚。本宫不会连坐,只是你们的家人,想来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的家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奴婢无父无母,全凭娘娘照顾,才能够活到今天。奴婢才不怕你的威胁,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似这个蓝儿,胆小怕事,又为奴不忠。”说着,是位就要把她们拉下去,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这个绯儿好像在给谁喊话一样,气人的是一边曹氏,依然在闭眼念经,周围的烦躁,她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慢着”我又一次叫停了侍卫,转而问曹氏道“你刚才在念什么经?” “回娘娘的话,是心经,是叫人心情平静,积累功德的法经。”曹氏颇有看破红尘之像,整个人莫名的淡定。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我心里的疑影依然未消,所以想多问几句。 “娘娘,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妾觉得这件事,确实与臣妾无关,所以臣妾才能像现在这般心生自在。” “你心生自在?那跪在你身边的这个宫女绯儿不是你宫里的人?她害人是不是受你指使先不说,难道,这些人是为她自己害的吗?你刚才没有听她口口声声说,因为见你每日郁郁寡欢,想要为你出口气,所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报复。所以这些事情,即便你没有参与也是你的错。萧氏,你也是。你们两个人约束下人不力,又心中不忿。等这件事情查清楚了以后,本宫必会再罚你们。”说着,我看了一眼绯儿,发现蓝儿并不关心自己的主子,而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想来她确实背叛了萧氏,可是一边的绯儿却不同,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的主子着想“奴婢,我不是为了我们娘娘,我就是不忿,不忿她们得宠,自己也想得到陛下宠爱,一时糊涂才会如此。与我们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娘娘,你听见了。这个丫头,是自己心中生了恶念。娘娘非要怪妾身的话,妾身甘愿受罚。”说着,曹氏附身跪在了地上“但是还请娘娘,给绯儿一个痛快。她是个苦命人,母早亡,父亲是个酒鬼,在把她卖给了妾身前,折磨的她几乎不成人样。所以她把妾身当作她的救命恩人。妾身在失去孩子以后,一直郁郁不欢,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疯狂举动。如果妾身能够多受罚,不知要如何才能保住着丫头的命?” “你还在这里跟本宫打起了商量?两个人放下了滔天大祸,你这个做主子的说不知道,我还带着疑心,你到时在这里给我谈起了条件?来人,把曹氏关起来,关进刑司的内狱里去,让她在那里待上几天,好好的清醒清醒。” “我们娘娘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绯儿自然是不从,两个侍卫才把她压住,我看向了一边的萧氏和蓝儿,于是先派人把她们两个人压下去,决定单独的审问一下她们。 人一旦有了疑心,就得千方百计的去应证,自己的这点子疑心,非得有非常准确的证据,才能够打消这个疑心,可如今,我却感觉什么证据都还没有浮出水面,所以我的这个疑心越来越大,让我不得不继续的查下去。 晚上的时候我提审了蓝儿,让更加有拷问经验的嬷嬷去问她话,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折磨。先是问她做了什么事情,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反反复复的问,看她的多次回答,有没有出入,经过一夜的审问,果然在天快亮的时候,已经被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蓝儿,好似心里防线被打破了,她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一个个谎言开始圆不住,最后她说出了幕后的指使。 等我再用同样的方法去审绯儿的时候,太后身边的雪翠来了,雪翠传来了太后的话,我虽然感觉到十分的疑惑,但还是有些信服太后的,所以我就按照太后的话去做。 三日后,曹婕妤被废为庶人,圈禁在自己的房中,非死不得出。 一切的事情好像又风平浪静起来,我依旧每日都在只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宜宁抱着她刚刚满一岁的女儿,来公里给太后请安,经过曹氏这件事情,我和太后的关系也有了一些和缓。我从前总是瞧不上他们母子女三人的,觉得她们的母亲是奴婢出身,自然也教育不出来什么好孩子。可是在与太后打交道的时候,我觉得太后也是有一些智慧的,当然了,能做太后的人自然不简单。 总之,我也偶尔会来太后这里坐坐。我看着宜宁怀里,那个粉粉嫩嫩的小丫头,心里还真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欢,于是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脸。好像是因为我的手太凉了,居然弄醒了她,她猛地睁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定睛就看见了我。我心里一惊,这个丫头要是哭了可怎么办? 可是她却没有哭,她先是有些发呆的看着我,又转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随后带着浓浓的睡意,冲着我咧嘴一笑,小嘴儿里面的牙,刚刚过半,白白的。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满带着笑意,最后又合上了,继续睡着了。 我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融化了。 昭儿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省心到很少哭,可是我也最怕他哭,所以总是叫他哭之前,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所以养昭儿,还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可是这个叫新月的丫头,还古灵精怪的可爱,让我不由得想起,我在生昭儿的时候,陛下说,如果我生了一个公主,陛下就给她打下一座天下最富庶的城,让她做镇国公主,然后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儿,都来向她求请,但是这个求亲一定要我同意才行,我不同意的,就算是梁国的大王都不行。 “嫂嫂,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宜宁是个温和但性子很烈的女子,我一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太过固执,容易钻牛角尖,只是她对我一向是尊敬的,我也没有必要总是板着脸“我只是在想你的哥哥说的一些傻话。” 说完以后,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看了一眼太后,太后一贯对我的放肆见怪不怪,摇了摇头道“不错,有了长进。知道在哀家的面前有什么话能说,有什么话不能说。不过你们夫妇感情好,自然是好的。这天下间没有帝后和睦最好的事情。” “是,儿臣知错。”我虽然嘴上在认错,但是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宜宁怀里这个粉粉的小女孩儿身上,我真的好想抱抱她,宜宁看穿了我的心思“若是嫂嫂不嫌弃,能否抱一会儿新月,我去内室换件衣服。” “这孩子睡着了,就把她放在床上去,这样大人抱着累,她也睡的累。你快去快回,我就抱她一会儿”这么说着,我手下不停,从宜宁的手里接过了新月。 她先是有些不安,好像是周身的味道变了,我放手胳膊上的肌肉,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拱了拱我的胳膊,随后又十分安稳的睡着了。 她这个模样,真是让我有些爱不释手,我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越摸越不舍得停手。 对她目不转睛,爱不释手的,可不只我一个,我招手,让昭儿过来。 昭儿一阵小跑到我身边,现在还离我两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几乎没有声音站在了我的面前,学着我的样子,伸出了一只手,摸着新月乌黑的头发,低声的对我说“母后,咱们把她抱回我们的宫里去吧。” 听了这话的太后,还有换了外袍,正要走出来的宜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到咱们宫里做什么?给你做童养媳吗?” “可以吗?可以给儿臣做媳妇吗?”我看着满眼期待的昭儿,于是继续与他玩笑道“这个需要你姑母点头才行。” “姑母,姑母你把新月给我做媳妇吧,我一定会对她好的,我发誓。” 宜宁听了,顿了顿,笑容不减,只是眼中带了一丝愁容,认真的对昭儿说“太子殿下,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心意,那就等您,长大了以后,获得了陛下,娘娘还有新月的允准,姑姑才能答应你。” “姑姑一定是嫌昭儿在年幼,说的话没有分量,姑姑你放心,等昭儿长大了,一定会再去求姑姑的。” 一年之后,萧氏的儿子,陛下的二皇子允准回宫了,萧氏再次有孕,并且在二皇子回宫四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婴,只是这个女婴先天不足,没满一岁就去世了。 这个时候昭儿也有些不舒服,我并没有怪谁的意思,是昭儿自己身体不好。 只是应征在二皇子身上,与自己的兄弟姐妹相克这件事,就再一次被提起。二皇子再次被送到宫外,萧氏因为这接连的打击,有些疯魔了。太后跟我说,时机成熟了。 其实,栽赃在曹氏头上的这些事情,都是萧氏做的。太后让我留下绯儿,经过这两年多的克化,我总算是从她的口里,听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原貌。 萧氏,其实并没有她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的无害,她其实从闺中,就是个非常会两面三刀的人,进了宫依然如此。 绯儿和已经被杀的蓝儿,两个人确实是从小相识,蓝儿在她身边过得非常苦,动辄打骂,还将她的父母,紧紧的捏在手里,作为把柄和要挟。所以才有了蓝儿的死。 她之所以在一开始,让蓝儿指证自己,不过是想来个以真乱假,最后还真的蒙蔽了我的眼睛。如果不是太后传话来让我留下绯儿,这件事情就真的要冤枉了曹氏。 萧氏从进宫起,嫉妒就一直在她身边萦绕。她先是因为嫉妒我,挑唆沐氏害我,可是她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怎么害我,陛下都一定会维护我,站在我这一边,成为我的后盾和支柱,我是她绝对撼动不了的。 于是,她开始将目光投到别的那些,受宠爱的妃子身上,她近乎癫狂的迫害她们。因为我的懒惰和太后的无法顾及全面,她在宫里扶植了一大批自己的势力,甚至陛下身边,都有她的眼线。月兰得到陛下的宠幸,都是陛下身边的人传过去。本来一个小小的月兰,不过是一夕的恩宠,只是因为那个夜的大雨,让她睡不着,所以她才让,绯儿去除掉了月兰。 绯儿又是怎么成为她的人了呢?她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一个替罪羊,在一切事情东窗事发以后,能够替她挡下这件事情,一个小小的蓝儿自然不行,她就把目光投向了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曹氏。因为蓝儿的关系,她很快的见到了绯儿。 第180章:夏蝉(1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次宫宴之后,当时的仪贵嫔的簪子被绯儿捡了去,正好就被萧氏看见,从那次后,绯儿便一步步的陷入了萧氏的魔爪之中,萧氏在后,蓝儿在前,经过了一些别的手段,绯儿算是被她们牢牢地掌握,才会跟着她们一起害人,最后有了在陛下与我面前,自认和诬陷曹氏的一幕。 曹氏被解了禁足,为了补偿她,被封为了贵妃,而原本的萧贵妃,却被禁足在阁中。 萧家是军中出身,其祖上为前朝的贵族,创下如今这番基业的,是张皇后的麾下的大将萧元庆。可是萧大将军没有子嗣,去世后,家业被幼弟继承。 张皇后去世后,太祖觉得萧大将军无后人祭祀,于是就从其弟弟的孩子中,选了一位公子,过继给萧大将军,继承了武彻候的爵位,而弟弟一家,因为与张皇后有一饭之恩,他们一家也被封为育明候。 所以大聖就一直流传着,萧家一门两侯,鼎盛一时,为天下表率。 一直到了上一代,育明候一脉绝嗣,就在武彻候一族中,选了一位嗣子,继承了侯位。所以,如今的萧家的两位侯爷,是一对亲兄弟,萧启文,萧启武。 而萧氏,就是两个人的姐姐。武彻候一家的后代,都在从军,如今的萧启文,南军徐大将军的副将出身,后又单独统领飞雄军,飞雄军人数有十万人,原本就是萧大将军的亲兵,如今也算是,继承了萧大将军的遗志。 我本以为一切,就在萧氏被禁足阁中后,就结束了,因为我自小在我母亲的手底下,过的也都是顺心如意的日子,事实证明,还是我太嫩了一点。 飞雄军原本是太后弟弟,北军如今的将领江晚江大将军辖制。 两年后的一天,他秘奏陛下,说飞雄军异动,原本飞雄军的副将,是江大将军之前手下的一名将军,竟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萧启文免了职务,赋闲在家。 所以江大将军一番调查后得知,飞雄军已经倾巢从驻地彭城出动,往南进,马上就要达到南军,徐安泰将军的驻地了,而且,同时离梁军最近的豫王,也收到了探子来报,梁军正在自北线集结兵马,由大将军紫利亲自率领,不日,就可成军攻打大聖。 “这是要内外夹击南军啊”陛下在看过军报后,看了我一眼,我心间一沉,这是,又要打仗。 我心中惶恐,于是低声的说“二皇子,如今在廉王爷府上,廉王爷也在南线之上啊。” “他们,怕就是再打这个主意,来人,派快马,给廉王爷送信,将二皇子容映…” “不可啊,陛下,二皇子如今才九岁啊。”我一把拉住了陛下的胳膊,他这是要下令,杀了容映啊。 “朕非得杀了这个逆子,朕就是让这些乱臣贼子师出无名,他们总不会打着昭儿的名头来里应外合。只要他们为乱臣贼子,我大聖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廉,廉王爷是为老将军了,他手下又有亲兵两万,定能护住二皇子的。只要廉王爷上送二皇子入京,我们再把二皇子护起来,让他们无棋可用即可。”为陛下送豫王的信来的,正是容潭,他也不赞成,立刻杀了容映“陛下,二皇子,可是您唯二的孩子了啊。” “你这是,再嘲笑朕吗?”陛下双眼通红,目光不住的在我们两个人脸上转,但是理智也正在慢慢的回到他的脑中,片刻,我感觉他紧绷的胳膊突然一松,他是知道,容潭说的是没错的。 “陛下,如今能救南军的,就只有已经集结好的北军和我父亲说统领的洛城军,只要两军迅速出发,徐将军在趁着这段时间加紧修造工事,应对得当,等三军汇合,定会是捷报的。”容潭要给陛下谈国事,我也就借机告退了,刚刚回到自己的宫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又一次来到了太后宫中,太后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修书一封给廉王,让他护好容映。 她一早,就猜出来,陛下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了容映以绝后患,听完我说的话,难以抑制感情的额拉住了我的手“好,好孩子,做得对,当时那个情况,也就你能拦得住陛下,还有就是萧氏,一定要压住陛下,不要把她杀了,至少在抓住萧家的那些祸害前。” “母后,听说,萧家的女眷们都在京中,这是要把全家都留在这里做幌子啊。听说育明候的夫人,刚刚生下了一个小儿子,前几日还摆了满月酒。”我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得很,谁造反把夫人和孩子都留在京中,等着被灭门抄家吗? “想来,这些人不久后,就会全部被杀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儿子,还这么小,就要面临这家族全灭的下场。”太后写完了给廉王的信,立刻让雪翠寄了出去。 “母后,您说,儿臣以皇后的身份,在陛下动手之前,先派禁军把它们全家都圈禁在府里,找专人看守着,等事情尘埃落地后,再对这些家眷进行问罪” “云娥,你同情这些人是没错的,可是你只要想到她们的兄弟丈夫,都在前面,杀害别人的兄弟和丈夫,最后如果这些人能够成功的话,杀的就是你,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了。”太后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对这些事,非常的坚决。 “等,等等再说吧。”我打定了主意,太后也就点了点头“随你,你只要是有自己的打算就行。” “好,儿臣这就去办。”所以我打定了主意,提前一步保护起来了萧家的人。 第二日,已经反应过来的陛下,立刻就做好了准备,正在按照计划,一步步的迎敌。 如此,我觉得只要在宫中,等待捷报即可。可是在半月后的一个午后,宜宁哭着跑进了陛下与我的寝宫中,她的头发因为跑动而散了下来,整个人失魂落魄。陛下看到她,目光也暗了下来,想来,徐将军遭遇不测了。 “皇兄,皇兄…安泰他…”宜宁泣不成声,一下子扑到了陛下的身边,整个人又好似失去重心似的,摔倒在地上。 “朕已经知道了,你节哀,驸马是为国尽忠。” “杀了,杀了萧家的人,还有那个贱妇。”宜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情不能平复,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陛下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道“如今,你还觉得那个被留在京中的萧家女眷,可怜吗?” 我垂下手,看向宜宁,然后点点头。 可以宜宁终究没有对她们下杀手,反而是没能放过自己。 新月站在我的身边,抱着我的腿,看着正在掩埋的,她父母的合葬墓,一滴眼泪都没有落,可是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却浑身在颤抖,抓着我衣服的手,也紧紧的攥着,我伸手摸摸她的头“新月啊…” 我正要对她说点安慰的话,可是她却主动开口了“娘娘,我的母亲,太软弱了。” 我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然后蹲在了地上,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把头放在我的脖颈处,低声的开始啜泣。 我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新月,你不是你母亲,你没有资格评价她。” “娘娘,我心里太痛了,我好疼。”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 我点点头“恩,娘娘知道,我知道。” 我想要抚养这个小姑娘,而太后因为失去女儿的打击太大,病倒在了床上,这时,徐媛儿出现了。 她是新月的姑母,想要姑替母职,养育新月,我本来还想争一争的,可是我在一次眩晕后,知道自己已经有孕在身了。我依然还想照顾这个几日来,跟我很是亲密的小姑娘,可是她却很懂事的对我说“娘娘,您现在的事情就够多的了,新月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于是,她被徐媛儿带走了。这种感觉,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带走,我最想要得到的人和事。 徐媛儿有些闪避我的眼神,我却依然怒瞪着她。这些年,她过得很不错,刚刚生下第三个孩子,容潭对她很好,那座本来建给我的别邸,成了外人口中,专门建给她的地方。 送走了新月,我也要安心养胎了,至于萧家谋反一事,也要开始处理了。 萧家,这个蠢出天际的两兄弟,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成,倒是引来了梁军,梁军本以为会与飞雄军夹击南军,最后好似大开中门似的,直到大聖的腹地,可是飞雄军刚刚出彭城,还没到南军所在的霁城,就先被封地就在霁城和彭城之间的廉王给拦住,隔着一道常河,飞雄军硬是一个人了都没能过常河,十万人,连廉王的两万亲兵都不敌。 梁军倾全部之力,拔掉南军后,刚刚出霁城,迎头就遇见了北军和豫王的亲兵,紫利差点战死,还顺势丢了两个城池。 飞雄军见梁军大败,军中的人开始频繁生乱,甚至渡河去投降廉王,最后,萧家兄弟二人被抓,不知道真的是如此,还是萧启文为了保住弟弟,等廉王的人在后营找到萧启武和他的大儿子的时候,他们父子浑身是伤,被五花大绑着,那个大儿子几乎都要被打死了。 就是因为这一出,怎么看怎么像苦肉计的戏,育明候一家,被暂缓处理,一家被圈禁在府里长达五年的时间。而萧启文一家,陛下下旨要抄家灭门。 这时一直遁世隐蔽,但是这一战完全显露出廉王,却上书陛下,请求陛下,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而且自己愿意交出手下所有的亲兵给陛下,已到达给二皇子保全颜面和不要杀她生母的请求。 二皇子有廉王支持,陛下深觉这是对昭儿的威胁,可是我却不以为然,我看得出来,廉王是真心喜爱二皇子的,想要给他一个,相对来说,说得过去的未来,经过这几年,廉王一直拖着的时间,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如果有了一个造反的母亲和舅舅们,他不仅前途全无,甚至连夫人都娶不上。 陛下与太后聊了一会,回来以后,总算是定下了对萧家一门的处罚。 萧氏,在宫中顶撞太后皇后,又行巫蛊诅咒,被发现后,急愤自戕而死。 其实她是被赐死,是的时候,也确实对太后与我多行诅咒。 而萧家,萧启文一家被满门抄斩,而萧启武一家被流放边地。 廉王最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交出亲兵后,不久就病逝了,容映也定了一门好亲事,是江家的大小姐,我见过那个姑娘,是个懂事,蕙质兰心的。 如此,我也再次感觉到了平静,昭儿也选好了自己的太子妃,不久就要迎娶了。 他不肯吃饭,每日把自己关在屋中,谁劝他都不行,眼见着人越来越瘦,一点都没有要做新郎官的样子,我虽然担心,但因为知道缘由,所以不愿意去劝说他,只是想让他自己想通就好,而且他必是要自己体会一番这彻骨的失去,才有振作起来的机会。 这些事容潭告诉我的,他说当时失去我的时候,他也是无法接受,就算是收到了我的信,也是一心想要闯入宫中,就算是冒着家族俱灭的风险,也想要把我抢回去,当时最后他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冷静了下来,而如今,也慢慢的放下了我,还能与我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 我知道他看开了,所以我也期望昭儿也能够这样看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获得解脱,而不是如我一样,好似心口有了一道巨大的伤疤,谁只要一碰,就疼痛难忍。 我这边看着不急,倒是急坏了陛下,他来到我宫里,让我去劝劝昭儿。 这些年,他也算是过的风流,宠幸宫女,还选了一次秀,可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体的原因,竟然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如今倒只剩下昭儿,珏儿还有一个得了封地,茫然不知,却恨极了我二皇子容昭。 他疼爱昭儿,是我和众人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也并不怀疑他对昭儿此的担心,我只是劝他“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需要他自己处理,想明白了,才能够看破,从而振作起来。” “他一定还想着宜宁家的那个丫头,那个丫头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居然不愿意做太子妃?是不是她姑姑姑丈教唆的?”我一听他这戾气十足的语气,就很不愿意再与他说话“这是儿子自己的事情,与你我无关,与新月还有豫王世子一家无关,你不要在这里肆意的拉踩。” “无关?昭儿是我们的儿子,你说这事与我们无关?我刚刚从他宫里看过他,整个人都饿得脱相了,我看了以后,心像刀割一样。你身为他的母亲,却在这里跟没事人一样喝茶,插花。他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陛下很生气,他的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只是这脾气发在我身上就不行了。 我一把丢开手上正在修剪的花枝子,把剪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现在,也轮到你的儿子尝尝,什么叫爱而不得了。你当时,强娶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么一天?你那用来填补你心里,你父皇对你的忽视和默然,百依百顺养大的儿子,也总算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了。你也该醒一醒,你再怎么疼爱着昭儿,他也总得有一些不能做到,不能圆满的事情。你再怎么改变也是不行的。” “我强娶你?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对你怎么样,我对你的心可曾变过?你敢说你没有被我打动过?还是说你的心本来就是石头做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那个人?”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我也依然保持着我那非常跋扈的性格,他也让着我,就算心里有气,也就会一两日都不理我,等到第三日的时候,他总要跟我说一声,他又纳了一个什么什么妃子,我们自然又重新开始说话。 说起来,如今才算我们,第一次吵架。我看着他满腹委屈的样子,不禁冷笑道“你得自卑成什么样子,还抓着当年的事不放。你对我好又有什么用?对一个人好,应该是想尽浑身的办法,满足,达到他想要的东西。可是你无论对我再好,也不能抹杀,你强迫我嫁给你这件事情。你的儿子如今倒是比你强,他知道,如果对方不愿意,那么他就会放手。你难道想让他跟你一样,去抢了那徐家的姑娘,然后让新月,一辈子如同我一样,活在一个强迫她的人身边?” “柴云娥,你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本来也是喜欢我的,我看得出来,你也回应过我,但就是我娶了郑氏以后,你才慢慢地疏远我,和容潭在一起。等我有能力选择的时候,我自然要拼命的争取,就是从我们刚成婚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你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一个想要得到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把我放在你的心里。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心。”说着,他整个人好像失去力气一样,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你既然有这满心的委屈,你应该知道我的委屈。是,我是喜欢你。你总是跟在我的身边,像一个沉默,又坚固的后盾。我往前一步,你跟我一步,我想向后的时候,你让我躲在你的身后。可是这一切,在你娶妻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你让我明白了你不属于我,你已经是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是她的后盾了。所以我也就很快的,找到了另外一个,我喜欢的人。我从第一眼见容潭,我就很喜欢他,他有温柔的笑容,耐心的听我说话,还会为我着想。我也总想着嫁给他,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终结了。我嫁给你以后,我也试着找回当时,喜欢你时的那种心境,但是我至今都没有,在找回那个想要依赖你的我。不过…”不过我并不否认我喜欢你。其实我是喜欢陛下的,他确实对我没的说,我也了解,他的委屈。只是因为我自己心里的一些气愤,还有不愿意被他洞察的傲气。 “你果然,喜欢着他。”他一直以来的疑虑好像得到了印证,眼睛中,错愕瞬间变成了愤怒和其他的东西。 “他当时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丈夫,我自然要喜爱我的丈夫。可是如今我的丈夫,是你。” “嗯,是我。可是你的心里,真的把我当过你的丈夫吗?你如果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就应该敬爱,尊重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奚落,讽刺于我。”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会叫你小奴才,我娘还因为此打我几次,她说,这是讽刺奚落你的话。可是你从来不生气,因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只是一个我对你的称呼而已。可是如今,你却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知道这对你要求太过,你一直对我好,没有变过。但是就跟昭儿没有办法勉强新月一样,你也不能勉强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对不起,我做不到。做不到,和你有一样的心。”说完这句话,我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有些想哭,但并不是因为我委屈,而是感觉到了心痛,我在为他刚才眼神里的可怜而心痛,可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如他所想的那般回应他。我可能就是比较别扭吧,不过,他既然深爱于我,就一定会明白我的吧。 终究,还是我想的太美了。也或者是,我做的太过了。 当我得到,豫王二儿子的嫡二子被自己的乳母捂死的时候,我还只当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凶事,这个乳母实在是可恶! 当我听说,豫王妃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豫王三子的幼子病逝,而备受打击,不久也去世的消息时,我在想,这豫王府今年可能是流年不利,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年头和年尾发生这么多的悲惨的事。 我,依然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第181章:夏蝉(1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直到,他真的对容潭下手了。 听说容潭坠马了,我病得厉害,还是强撑着自己起来,昭儿本来正在我身边侍疾,从别院换了衣服出来,就见我穿戴整齐的站在立镜前面,我垂着头不停的咳嗽,思儿不得已,只能听我的,将我的腰带勒的紧一些,这样我才能站得直一些。 我正在伸手整理我耳间的蝴蝶耳环,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咳嗽,一个不稳,被昭儿抱住了,扶着坐在了凳子上“母后,您这咳疾犯了一整个冬日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春日,好了一点了,您这是要是去干什么?” “我,我听说潭伯父坠马,伤得不轻,我要过去看看他,你,你被抱我这么紧,我后背疼的厉害。” 昭儿将我扶到了榻上,然后招手让思儿去清太依赖“儿臣刚刚遣了太医去了,派去问情况的人也会来说,潭伯父摔断了腿和肋骨,现在昏睡不醒,您现在去了,也是无济于事,不如等潭伯父醒了以后,您再过去探望,而且…”昭儿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他父皇和容潭的事情,他也多少有些耳闻,但是他一直顾及着我,不肯多问。 “而且什么?”我的后背因为频繁的咳嗽,疼的已经直不起腰身,我只得弯着腰,胳膊虽然无力,但我还是戴好了两只耳朵上的耳环。 “而且,父皇一直,不喜您见潭伯父。您还没有发现吗?甚至您在宫宴上,与潭伯父多说一句话,父皇就会多一位妃嫔。您多看潭伯父一眼,潭伯父第二天绝对要受到训斥…” “你父皇,训斥你潭伯父了?”我从未听人说过,陛下居然还训斥了容潭? “是,潭伯父如今不过才是个二品的官员,以他的才华和能力,这么多年,如舅舅一般,位列三公也是行的。就是,因为他与您太过…不是,就是因为他与您多说了一句话而已。”昭儿是明白的,他知道这么多年,我与容潭就算是私下说话,也是恪守本分,有礼有序… 我忍不住问他“你是知道我和你潭伯父的吧?” 昭儿点点头,嘴中有些苦涩的说“母后,若说别人不懂还行,儿子经过自己的婚事一事,是明白的。” “好孩子,真不愧是娘的好孩子啊。你父皇,当年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不能求娶我们柴家的女儿,所以他甚至没有在你皇祖父和祖母面前提起过。所以到了你,他就希望你不抱有遗憾。可是,就算是千尊玉贵养大的你,最终还是没能娶到你最爱的人。这就是命,与自己的出生,地位没有任何关系。”我忍不住的流泪,一个孩子都懂得道理,陛下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母后,您难道就没有喜欢过父皇吗?这么多年,他对您,也是无可挑剔的。”昭儿弯腰,为我穿好鞋子。 我顿了顿,点点头“我自然是心悦你父皇的,不然以你娘我的性子,就算是去跳井,也不会与他在一起一日的。只是我怨他,怨他从来都没问过我,是怎么想的。当初他娶别人的时候,可以问一问我,愿不愿意等他。也怨他,没有问我愿不愿嫁给他。他只要问一问我,我们就不会如现在这样。我应该,会比现在,做的更好。” 说完,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想要一脚踢开早已经抓住我脚腕的昭儿“臭小子,你居然阴你老娘。” 陛下从侧门处的屏风后出来,眼眸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他看向我的眼神,一直都没有变过,总是把我放在最中间,深深地将我埋入其中。我怎么能不被这样的眼神打动,只是我也是有我的骄傲的。 “母后,儿子代您出宫看看,您就让父皇好好陪您吧。”说着,昭儿站了起来,风似的飘出了我的房中。 我看着他一下就没了踪影,也准备站起来,却被陛下按住,他半跪在我的身前,双手如同刚才昭儿一样,按住我的脚。 我气不打一处来“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父子。这行事的做派都是如出一辙。抓着我干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说着,我抬脚准备踢他,刚才不舍得踢自己的儿子,这个王八蛋我还是舍得踢两脚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伸手,捧住了我的脸,我低头,不去看他,只有由着他絮絮的说“这么多年,我多想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看我一眼,如今,我倒是明白了。” “容潭,他于我,总是与别人不同的。他照顾过我,我也确实受益至今。我不能不看他,不能不和他说话。但是,这么多年,我们已经如同朋友一样了,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朋友而已,你不要多苛责与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会做的。你知道我的性子,如果我真的想要做些什么,你是留不住我的。小奴才…”此刻我的心中,泛起了柔情,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他的眼神中,却带了一丝寒冷“这是我们成婚以后,你第一次叫我小奴才,却只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站了起来,他好似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路走弯了,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你做了什么?”我下意识的问。 “你自己想啊,我会做什么?”他目光暗了下来,我闻到了血腥味,然后我忽的就明白了,然后也站了起来“你,你还是对容潭下手了?还是说,豫王家的事情,一开始就有你的…”我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我已经在他的眼神中,得到了印证“你,你…” 我弯下腰,剧烈的咳嗽,感觉自己好似随时要昏过去一样难受,可我却还是想要得到答案。 “云…皇后,你身体不好,就在宫里好好的休息吧。最近就不必出宫了。”说着,陛下已经走到了门口 我思考片刻,开口道“你若是想我死,你就关着我。” “你若是想让豫王和你们柴王一家,都为你陪葬的话,你试试。”说着,他有些淡漠的走出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沉了下去。 昭儿回来后,见到我正坐在榻上哭着,立刻靠了过来“母后,你跟父皇谈的怎么样?” 我伸手拉住昭儿,对昭儿说“你潭伯父怎么样了?” 昭儿本来还想说点别的让我放心的话,但是看到我的眼神后,于是只得把实情告诉我“御医和豫王的府医都在,他们一致都说,潭伯父病得实在是很厉害,左腿的小骨断了,胸口断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伤到了他的肺腑,很有可能撑不下去。母后,母后您别哭啊。还是有好消息的。世子妃请了虞鹤上师过去,他或许有办法。” “办法?他就是一个在摇铃铛,招魂的混球,他还说过你会在二十五岁之前会有不测。他还能做什么?”说到这里我伏在自己的手臂之间,哭了起来。 昭儿走后,我还是维持不住自己的精神,晕了过去,等我半梦半醒间,我好似听见有人再叫我,然后有人往我嘴里灌了又苦又涩的药汤,然后我又沉沉的睡去,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我醒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我的身边,她如同我的母亲一样,摸着我的头发,看着我。 “母,母后…”我看着她,然后还没说出一句话,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说着,太后依然摸着我的头发,然后对我笑了笑“这些年,我也算是一路看着你们过来的人。而容潭那孩子,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夫人徐氏,也是不错的。”说着,太后端起了我的药,一口口的喂在我的嘴里。我本来不愿意喝,但是太后喂得,我自然没有办法拒绝。 我点点头,然后眼泪又止不住“母后,我自问也从来没有对不起过陛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怀疑与我。” “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经常在你面前晃着小奴才了,他一直都是个男人,如今也是一个帝王了。”说着,太后用手绢擦干净我脸上的泪痕。 “您知道儿臣怎么称呼的他的?”说道这里,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要解释,太后却摇摇头“你不用解释,我是知道的。你们姑侄从来都只是这样,就算是好话,也不肯好好的说。”说着,她看着我,好似从我的身上,看到我的姑母。 “容潭如今要撑不下去了,我,我一直觉得自己愧对与他,如果就这么因为我的缘故,而结束的话,我怕是也活不成了。”我一次一次的回想起容潭对我的好,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温和随意,还时时护着我。 小的时候,哥哥总是对我很好,他很喜欢把我背在背上,然后带着我到处去玩,我拉着他的头发,他的耳朵,他也不恼,后来,我以为这世间所有的男儿,都应该如同我哥哥一般,一开始的小奴才是,后来,容潭也是如此。 他总是陪着我,就算是别的地方也会想着我,写很长的信给我,然后捎带些当地的风物给我,甚至会送一枝当地的花朵给我。 我细细的回想,最后哭得不能自已,太后就在一边陪着我,等我情绪稳定了下来后,慢慢的对我说“别哭了,容潭活着,你也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真的吗?容潭还活着?”一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我顿时感觉到心里一松,精神也好了许多。 太后看到我的脸色有所缓和,耐心的用手帕为我擦干净眼泪“都是两个孩子的脸,明后年就要做祖母的人了,这么还是这么小孩子气。你们姑侄,总是想要的东西那么多。我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爱情,也从未被人珍惜过。” 我听了以后,突然觉得为太后的话而感到心酸“真的吗?” “我这一生,只有先帝一个男人,除了他以外,一个多看我一眼的男人都没有。先帝也从来没有多给过我一个眼神。他是个除了贵妃外,对每个女人都冷淡又漠视的人。就算是我那个可怜的孩子去了,他甚是没有给过我一个拥抱。” 我听了以后,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真的好多了,伸出双臂,想要抱一抱太后,容潭还活着的消息,真的让我松了很大一口气,还有别的心思关心别人。 太后很是嫌弃,但是并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抱了抱她,随后她冷冷一笑“你还要抱我多久?” “好了,好了。”我有些尴尬的松开了太后,抚平了她肩膀,被我弄皱的素色的团花锦,这布料一匹要百金,弄皱了很难收拾,我很喜欢,可是内廷司还是把它送给了太后,制成了这件华丽的锦袍。 “我很早就看开了,只是你的姑母,却还是苦苦的沉溺其中,追求什么所谓的爱意。就一个人如果真的心里没有你,苦苦追求也是没用的。”太后很是坦然,她的眼中,已经竟是淡然了。 “那个陈贵妃,我见过她一次。容貌不及我姑母的万一,身姿也没有您婀娜,甚至还不如萧氏来的艳丽。而且她是个很浅薄的人,先帝怎么会喜欢她呢?”太后听了,淡淡一笑“这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看上你什么。在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其实和那些欺负,奚落他的人,没有什么区别。陛下们喜欢什么人,都是他们的心意。正所谓君心难测。但是你的心思还是很好看出的。你自始至终,都只喜欢陛下一个人。你对容潭,不过是他对你好,正好填补了你心中的空洞,然后又因为他对你太好了,所以你一直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已经到了如今了,皇后,你真的要往前看了,不然下次遭殃的,就是豫王整个家族了。不瞒你说,自从廉王交权后,陛下想要对豫王一家动手很久了。”说完,太后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但是眼神还是很温和的,但她就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的眼睛,我点点头“我会的,会的。” 我才不会,我怎么能,放过一个这么对容潭的人。是,或许我真的没有爱过容潭,但是容潭对我与别人不同,他是我的朋友,甚至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容忍,别人伤害与他。 我养好了病,说来也怪,咳疾缠身了一个冬天的我,在大睡了一场后,很快就好了起来。然后我依然站在那日的立镜前,穿戴着衣服。 “娘娘,您真的好多了,已经一早上没有咳嗽了。”思儿为我穿好裙子,正低着头为我系腰带,我对思儿说“系的紧一些。” “是”思儿双手用力,我再次挺直了我的后背。 穿戴好了以后,出宫的辇架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我弯腰坐在了辇上,坐定后,看着顶棚上的凤首,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个。 我要出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我们最终在东微门前相遇,他抬头看着我,为我抬辇的人立刻停下行礼,我依然坐在里面,看着他,其实我已经不再看着他了。 他穿着黑色的朝服,想来应该匆匆从朝上过来的。 他走向我,双拳紧握着,我了解,这是他在压制自己,让自己不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 他最终站在了离我一步远的地方,低着头,道“你真的要去?” “我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我是以皇后的身份,陛下大可以放心。如果你要我以别的身份去,那么我也要去。”他听了以后,居然笑了,但肯定不是因为愉悦,而是被我气笑了。 “云娥,柴云娥,你还真的知道如何惹我生气。我与你一起去。”说着,他抬步,就要上肩辇。我看着他,然后就是不让出自己身边的位置。 他顿住了脚步,然后又问了我一句“你真的要去?” 我依然点头。 “好,我让你去。”说着,陛下转身,离开了这里,辇轿又开始动了,我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站在原地看着我,我把头转回,一眼都不再看他。 昭儿在宫门口等我,他站在马前,见我出来,就骑马并到我的身边。我抬头,昭儿摇摇头“母后,你就不能在父皇面前低一次头?” 我也很是无奈,摇摇头“我若是能低头,就不是我了。” “母后,父皇对你的深情,您什么时候能明白。” “我是明白的,儿啊,我太懂你的父皇了。”之后我便不再说话,直直的看着前面。 到了豫王别邸,我看着这个曾经为我而建的地方,但这是我在这里完全建好以后,第一次来到这里。 徐氏在门口迎接了我,这几日照顾容潭,她憔悴极了,我看着正在行礼的她,让人把她扶起来,她几步走向了我,拉住我的手眼泪婆娑的看着我,她的手很凉,我问“潭…豫王世子还好吗?” “世子今日倒是醒来了,您,您可要进去看看他。”说着,徐氏迎着我,走进了这座府邸。 我走进他的院子,这个院子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很大。 刚刚进院门,我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经由回廊,走进了他的房间,我身边的侍女和昭儿,都非常和适宜的没有跟上来,而徐氏,也停在了门口,我回头去看她,她的眼睛里带着眼泪,我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是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他。 他一直很喜欢光线好的房子,所以这间屋子里,甚是明亮,一事一物都是按照他的性格来布置的。 书桌前,放着一只没来得及浣洗的笔,我看他还在睡着,于是轻手轻脚的上前,拿起那只已经干枯了的笔,放在洗笔池子里,笔轻碰到池壁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还是吵醒了他,我听他松了一口气“哎,也就只有你能够一眼看到这个。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人把这只笔给洗了。这可是上好的狼毫笔,若是被染透了墨色,就废了。”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我把洗好的笔,挂在了一边的架子上,转身走到了他的床前。 他穿着宽松的寝衣,长发散着,身上盖着锦被,我看不见他身上的一丝的伤,可是只是看他苍白的脸色,我就知道他伤的依然很重。 “躺了几日,人都要散架了,你呢?咳疾好些了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自然好了,好了才来看的你。”我展开双臂,在他床边转了一圈,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此时春日已经过半,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笑容,仿若回到了那个第一次见到他的宴会上。 “你瘦了”他拍着手边的凳子,示意我坐下,我也没有扭捏,坐在了他的身边,嘴角也带着笑意看着他。 “我也在床上躺了几天,不过瘦一些也好,生过珏儿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越发圆润了。”说着,我摸了摸我的脸,果然,我面颊上的肉,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和陛下吵架了?”他问我。 我没有否认,点点头“我记得,我之前总是跟我哥哥吵架,但是与你和他,都没有吵过,这是第一次呢。” 他没有力气,但是精神还好,眼睛依旧明明亮亮的“恩,但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迹象。不过,我这块一直横在陛下心里的大石头,应该很快就不会碍他的事了。你们啊,也总算是能在一起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你最好给我好起来,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他一眼,再理他一句。”我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的耍小孩脾气,这会我自己都感觉的到,我的嘴因为心里委屈,而撅了起来。 “云娥啊,我们豫王一族,也多亏了有你。”容潭说了句让我似懂非懂的话,然后他就岔开了话题“今日外面的天气如何?你看到院子里的五月雪了吗?是不是铺的满院子都是?” 第182章:夏蝉(2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说起来,我确实走了一路,见地上落了很多的花,却因为脚步匆匆,没有细看,如今想来,那路上的花树,影影绰绰,不知道一开始是什么样子,但是这道路两旁和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树,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心“这一路来,路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我倒是没有看见多是五月雪。” “这是因为夫人喜欢,婚后觉得这院子光秃秃的,所以才从这院子里,栽了许多的桐木,桐木可做家具,果实可炼桐油,桐油可做防水之物,还易燃,自然是个好东西。”他主动岔开了话题,其中深意,我隐约有些明白,低着头不肯做声,只是听他说话。 说了有一会,我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了他手边,他喝的很慢,说话这么久,他还是有些累。我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年,我们两个人只是没把话说白了而已,我们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彼此。你不用事事拿话点我,我已经明白了。但是,除了男女之情外,你更像是我的朋友和亲人,我今日来看你,是看一个维护我多年的朋友和大哥,不是别的,我们之间也没有别的。” “你刚才一进来,我就能猜到你为了来看我,肯定费了不少的周折。你又何必为了我而顶撞陛下。” “你是怕陛下因为我的顶撞而迁怒于你?” 他淡然一笑“你是故意的气我吗?” “你如果不是怕他迁怒于你,就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来看你,我就不是我了。自然也得不到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宠爱了,谭大哥,院外的五月雪确实很好看,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他既然可以借五月雪转移话题,我自然也是可以。 “你见没见到虞鹤?”说起他好起来的话题,他好像有话对我说。 “我见他做什么?”我对这个虞鹤并没有什么好感,一幅好的面皮,说话看人都笑着,但就是让人捉摸不透,这种人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他说我如果要好起来,豫王府就要办一场喜事来冲喜。” “怎么?你要拖着这副身子娶二房?”我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的,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揶揄他。 “我没有你玩笑,是要为我的儿子娶正妻。” “你的儿子不是本来就有,一桩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既然他已经到了年纪,娶进门儿来,过日子也是好的呀。”我不知道这事有什么重要的,他要放在这里讲。 他还没有开口,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门外走进来的,正是与我一同来的昭儿,昭儿身后跟着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定睛一看,正是略显得有些紧张局促的新月。 “你们两个去别处玩儿,我与谭伯父还有话聊。”我并没把他们俩当回事,只觉得他们还如小的时候一样,在一处玩呢。 “伯父,伯父,您并不是迂腐之人,您真的相信冲喜之说?”昭儿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只听容潭说道“新月如今也十四岁了,也倒了成婚的年纪,她又不会与太子殿下去做侧妃,婚事之事,就不劳烦太子殿下操心了。” 容潭对昭儿一贯是和颜悦色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很是坚决,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新月嫁给昭儿,本来新月就没有这个意思,再有他的支持,新月自然非常笃定的拒绝了。 “她本来…本来是要做…”昭儿被心中的情绪激荡的说不出话来。 我看了一眼新月,她也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对新月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既然能让姑父的病好起来,新月也是没有意见的。”她的语气如她的人一样有主见,任谁也改变不了。 “那好,那好。”说着,我站了起来,向外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昭儿,你先带着新月出去。” “母后…”昭儿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我的怒气,所以也就带着低着头的新月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再次关上,我还没有开口,容潭淡淡一笑“如今,也该是他的儿子尝一尝,被人夺走挚爱的滋味。” “我知道你并不是会这么想的人。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打算?新月,新月怎么可以…她还这么小。” “云娥,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你看这个命运,什么时候由过我们自己?你觉得我把新月当作豫王府的挡箭牌,是,包括她姑姑在内,她们都这么想,可是你知道这丫头对我说什么吗?”说到这里的容潭有些哽咽,好似很有触动。 “说什么?难道还自愿往你们这个火坑里跳吗?你的儿子,虽然也是文武双全,相貌堂堂,但是,我记得他自小不与新月亲厚。她嫁给昭儿,最起码有一个人,可以一心一意的疼爱她。”我自然是很生气的,昭儿不仅是陛下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这样好似我的儿子,被徐氏的儿子比下去一样。 “这个丫头懂事,她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一系列事,都是因为陛下忌惮豫王府,她太懂事了,一直都是这样。与你很是不相同呢。” “我怎么了?” “你一直都不太懂事,可是,却在你的人生大事上,懂事了一回。”在这话里,我听出了容潭的怨怼,我想要解释,他却摇了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云娥啊,我们彼此的孩子都要成婚了。你说我们,还能活多少年?” 从别邸走出来,我恍惚的坐在轿撵上,从顶部落下来的流苏,随着走动一晃一晃,晃的我有些头晕。 我开始慢慢的回想和思考,从一开始,然后到现在。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就算是我不想,这时光匆匆如流,确实冲淡了许多东西。因为我发现,虽然我并不想护着,但我确确实实已经护不住豫王府了。 陛下不仅是因为容潭的原因才会对豫王府下手,而且如果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陛下也因为顾及着我,所以才迟迟不愿对拥兵三十万,封地三千里,又在军中颇有声望,可以一呼百应豫王动手。他也确实不太敢,直接对豫王动手,所以陛下才采用迂回的战术,从豫王身边的人下手,他的两个孙子,他的世子。 这件事情里,我把我自己想的太过重要,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把我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容潭或许喜欢过我吧,虽然我并不想承认,可徐氏确确实实是个好女人,容潭也值得拥有一个心里装着他的好女人,所以,容潭与我的过去已经不太重要了。 太后说的对,君心似海,又深又变幻莫测,这么多年来,也确实一直没有看透容焕。他或许从还是小奴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机和城府,只是我没有看到,只是他没有对我展露而已。我把我自己想的太聪明了,又把别人想的太笨了。 新月的婚礼,我没有去参加,昭儿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宫里,第二日如平时一般去上朝,只是我隐约感觉到他不同了,不过我依然还是很笨,没能想明白,他哪里不同了。 至于陛下,我倒是对他有了一丝期盼,盼着他能主动来找我,向我求和,我或许会为难他几次,最后会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我们就会和好如初。 我已经不再介意容潭意外坠马这件事。因为陛下有他要做的理由,而我也阻止不了。 我为我的改变而感到震惊,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接受,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我看着自己的掌间,慢慢消弭的掌心纹路。好像,一些曾经在我心里,满满的东西,也随着时间的消散,慢慢的不见了。 陛下还是来了,他带了一碟我最喜欢吃的蜜瓜来。这蜜瓜是从西域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所费颇多。所以即便我很喜欢吃,但我已经绝迹不让上贡了。 盘碟之上黄橙橙的蜜瓜,新鲜的还向外流着果汁,十分的诱人。 他只是让人放在桌子上,与我的手只有一步之遥,他算计的非常明白,如果我伸手拿了蜜瓜,那么就代表我原谅了他。 我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并没有拿蜜瓜,而是转头主动看向了他“陛下,你听外面夏蝉再鸣。” “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也自然到了它们鸣叫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对他讲话,有些局促的将蜜瓜盘,往我的手边推了推。 “它们真的好吵。”我合上了手里的书,这蝉鸣让我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我这就把他们打下来去。”说着,他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你就没有,想过一个彻底的办法,让我听不见它们吗?比如说叫我寝宫附近的树木全部砍伐干净?”我觉得有些委屈,这个办法,二十年前,容潭就为了我想到过。 他听了以后,似笑非笑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片刻才开口对我说“云娥,你是真的讨厌夏蝉的声音吗?” “我自然很讨厌,真的是太烦了。”我不假思索,回答的斩钉截铁。 “真的吗?”他又问了我一遍。 “当然”我依然这么回答。 “真的吗?”他依然坚持,就连语气也与上次一样。 “我又没有翅膀,我飞不上天。我没有令人发聩的声音,所以,我就只好沉默着。我没有办法像它们一样,只活一个夏天,它们的生命虽短,却活的那么自由自在。我是羡慕它们的。”我伸手拿起了一块蜜瓜,放在唇间咬了一口,依然是又甜又脆又多汁,浓郁的香味之后,甜的舌尖甚至有些发酸。 “你分明这么喜欢吃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让再进贡了呢?” “因为我不是夏蝉,我还有春秋冬其他三个季节。”他看着我笑了,然后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我知道他是没有办法才会这么说“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像容潭下手。” 管他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我。总之,我是相信他说的话的。 可是容潭还是死了。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看着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的玉耳环,这翠玉的耳环,是我今日第一次带,就这么碎成了沫,还真是有些可惜,不过没有给我多少可惜的时间,旧日的情绪和回忆就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我的眼泪顺着我的指缝还是流了出来。 他本来就重伤在身,这一两个月得到的消息,这有了很大的好转,可是他的院子起火了,浓重的桐油味儿,几乎把他熏晕过去,他没有办法走路,只能双手杵地爬出大火。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过了两日,他还是没能挨过去。 这个五月雪,这个他口里浑身都是宝的五月雪,还真是个祸害。 葬礼后的某一天,我正在翻看虞鹤大师送给我的几本清心用的法书,他真的是无所不能,让我的心很快的平静了下来。有人送进来了帖子,说豫王世子妃徐氏请我明日过府一趟,我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帖子,最后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眼花,她真的写了帖子给我。 “娘娘,虞鹤大师送了新的手抄法书来。”思儿将两本厚厚的书放在我的手边,我看了一眼脚边燃烧正旺的火盆,顺手就把这两本书放在了里面“果然,这世间就没有不中用的东西。这样的废物,拿来烧火也是好的。” “娘娘,你是怎么了?”思儿有些害怕的看着我,就在刚才,我还捧着虞鹤的法书,如获至宝。可如今我就换了一副面孔,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对虞鹤嗤之以鼻的我自己。 我笑了笑“我本想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或许可以为容潭积累一些功德,让他早登极乐。可是刚才我看到徐氏的帖子,突然想明白,这辈子还没有活明白呢,怎么就期待下一辈子了呢?去,去,去。把这些垃圾书都烧了,然后,再用水,抹布等物,好好的打扫一下坤宫,你不觉得这段时间这里乌烟瘴气的吗?” 第183章:夏蝉(2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徐氏应该是想要骂我一顿的,她一直忍着,一来她是个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再来或许她还记得,我曾经照顾过她,虽然只是一件举手之劳,但是,她应该不是那般忘恩负义的人。 我今日见她,却见她一身素稿,甚是悲痛。看我的眼神里,也是满是恨意。我有些疑惑的顿了顿步子,随后继续向前走,她站得笔直,等我到了她面前,都没有给我行礼,我也不愿与她计较,我们二人面对面的站着,她身手,点了点手边的漆木盒子。 黑中泛着红色的漆盒,是甚好的盒子,盒子的开口处用的是铜锁,我看着上面开着的锁,已经因为摩挲而变得光滑,看来这把锁已经是有些年头。 “这是什么?”抬起头来看向徐媛儿。 “这是他临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交给你的东西。”她伸手,想要把盒子打开,但是手伸到一半又垂了下来“这是给你的,我就不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我看着关起来的房门,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封信,我把信拿起来以后,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只断成两半的翠玉簪子,一直只绣了一面的香囊,只写了一阙的词,一只干透了的梅花,一条手帕… 这全都是我的东西,这只翠玉簪子,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掉在豫王府后花园里的那只。 这一只绣了一半的香囊,是有一年他生辰,我打算送他的生日礼物,可是我手太笨,只做了一半,他的生辰就到了。我说你先戴着,明年给你补上,可是,我并没有做到。 那只梅花和写了一半的词,是有一次金陵下了大雪,我们去笼山赏梅的时候,遇见了正在那里起诗社的一群读书人,我想了许久,只写了一阕。 然后我翻过了那页纸,另一面是容潭的字迹,他写了这首词的下阕。 而这只手帕,我想了许久才想起,是有一年,我突然心血来潮,去他府里找他时,遗落在府上的,第二日我们便定亲了,我也并不是很喜欢这只帕子,再一看这帕子上,绣的是淡紫色的五月雪。五月雪是桐花的一种,大多都是白色的,可唯独豫王府外的后山上,有一大片淡紫色的五月雪,在东都的时候,我每年的春天都要过去看。那些时日真的都是好日子,都是让我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忘怀的日子。 我把拿出来的物品一一放到了盒子里,这分明就是,一盒关于我们之间的回忆。最后我打开了信,只是看到了开头那几个字,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云娥吾爱,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你,还是第一次任由自己这么的放肆,可是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云娥,你不要哭了,我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如今也算是解脱了吧。又或者因为我的前半生太过顺遂,所以才叫我,痛失所爱,早早离世。我记得你写给我的信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你叫我保重自身,望着前面去生活。我一直在想这句话,可是我没有做到这句话里面的一个字。我每一日,都在忍受着失去你的剧烈疼痛,我也没有办法望着前路,最终,我也还是没能接受另外一个人。云娥,我觉得写你的名字都是一种极大的幸福,可是这种幸福与我来讲,需要克制,不可过当,更是不可逾越。云娥,你这一生过的还顺遂吗?这是当我,意识到我不能与你长相厮守以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我想让你这一生都平安顺遂,如今我已经没有办法亲口问你,所以我想让你问问你自己,你这一生有我,有陛下,到目前为止,或者是到你闭上眼睛为止,过的还算顺遂吗?如果你觉得还行,那么我应该是死而瞑目的。云娥,那日你来看我,你很生气,气陛下这么对我,也气陛下这么对你,可是你的每一句话都在说陛下,你的每一个气鼓鼓的表情,都在气陛下。你甚至连一个长长的眼神都没有给我。所以我岔开了话题,故意气你,可是我发现你不生气,你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好吧,你已经被陛下抢走了,应该是我们相遇之前,你就已经被他抢走了。我记得,那是我们在仙女楼,一共四个蟹粉狮子头,头顶上那一点子蟹粉全部都给了你,以后的日子,我也一直这么期盼着,你的身边和眼前永远都有最好的东西。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给你这些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陛下。他确确实实,用尽全力把最好的给你了。云娥,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也真的没有忍住心酸。因为我发现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爱过我。我只是困在了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之中,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你们之间的绊脚石。那年山间有风,吹着你的长发,有花叶自你的发间而过,你就好像这花间的仙子。那一年山间有雪,你穿着鹅黄色的大氅,头顶是大片红梅,如同雪间的仙子。有时你只需要在院子里,裙边抖擞在空地上转来转去,你的笑声,就如同天籁一般。真是可惜呀,你这仙子,没能在我的院子。我走了,山间有风雪,林中有大雾,但是带着你这笑声,还有那点支撑了我一生的回忆,我也确实是,能够闭得上眼睛的。云娥,若是有来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或许有遗憾,但是我意识到了,就算是下辈子,你还是想与他在一起,所以我就不来做你们的阻碍了。容潭” 门再次被打开了,徐氏听到我的哭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就冲了进来“他不是跟你说不要哭了吗?你心里都没有他,你还哭什么?你不违心吗?你利用了他一辈子,你还要在这里假惺惺吗?柴云娥,你还真是个令人作呕的女人!”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想让自己不要再哭了,最起码不要在这个女人面前,我把她当了一辈子的敌人,并不想在她面前狼狈,想来他也是一样的。可是我做不到,哭声还是不如我想的那样,从我嘴里传出来,泪水也早已经将手里的纸湿透“你又怎么能明白?你又,你又怎么能够指摘我们!” “他是我的丈夫,你也是陛下的妻子。就是因为你频频的回看别的男人,就是因为他一步都不肯往前走。你们如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都不肯放过自己,所以你们活该一个埋在土里,一个满心愧疚,不知如何补偿。” “徐媛儿我看你是疯了。他是你的丈夫,他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放眼整个金陵城去看,哪个世家的夫人有你这样的日子?他一生都没有纳妾,照顾你,疼爱子女,在看你如今这个怨怼的模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我觉得我是可以说这个话的,因为他确实给到了徐氏,以及三个孩子最好的照顾。 “我要一个空壳做什么?他确实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男人,甚至也是一个好丈夫。可是你没有看到他眼睛里对我的冰冷,你一定觉得你非常有资格说他做的最好了,他确实是对你做到了最好。可是对我,他在我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对于我的折磨,对于我作为一个女人的讽刺。柴云娥,我自问事事都不输给你,你凭什么得到了陛下的爱,又得到了我丈夫的支持,还在这里懵然不知,佯装可怜的流泪?滚,你滚出我的家!你看这个盒子,当初,火势刚刚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爬了出来,可是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折返回去,就是为了把这个盒子带出来。他这辈子全指着这个盒子活着,你出嫁的日子,你的生日,第一次见他的日子,你的,所有与他有关的日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是他,打开这盒子的固定日子。柴云娥,你,你抢走了我的丈夫,你还没有给他幸福。我可以让你把他抢走,可是你身为一个人,最起码,也不能让对你好的人就这么离去。他的心里带着万般的遗憾,他,他确实是一个好人,可是,我宁愿从来没有搅入到你们的事里,又希望自己来得早一些,能够让他这一生,不要如此潦草和痛苦。” 徐媛儿一直是一个温和又少言的人,她现在双颊通红,又气愤又悲伤,在以往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我有些灰溜溜地抱起起盒子,然后离开。我没有什么颜面,在她的面前,也确实如她所说,作为害了容潭一生的凶手,我甚至没资格哭泣,可是这悲伤的情绪我没有办法消化,也只能哭了一路。 就在这个时候。我迎面撞上了新月,我这才发现,有些慌不择路的我,居然迷路在了后院。 新月拉住的甚是狼狈的我,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里,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花茶给我,我哭的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倒是觉得原本凉透的心口,又恢复了一点热度。 “娘娘,你好一点了吗?”她看我止住了眼泪,带着淡淡的笑意问我。 我看着他,总算是没忍住的,问了她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我的儿子,究竟那里配不上你?” 她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了她那淡淡的笑容“娘娘,我今日才知道,你,姑姑,姑丈,还有舅舅的故事。所以我想问你,你觉得舅舅把你抢过去,这件事情他做的对吗?” “他若是不做这件事情,至于到现在这个样子吗?”我虽然评判不出对错,但是从我心里还是怨他的,怨他把局面变成了这样,怨他间接,甚至是直接的害死了容潭。 “可是您站在舅舅的角度上,如果你是舅舅的话,你觉得他做这个事情对吗?” 我没有说话,只听她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舅舅的话,我深爱一个人,别说那个人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就算是他的心已经是别人的,我也要把她抢过来。可是太子殿下,直接放弃了。我说不愿意他就放弃了,他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意?我的心思固然难猜,可是他如果如同陛下一样,如今,我会不会和娘娘您一样,留在他的身边呢?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心里是有殿下的,所以,他没有做到第二个陛下,我自然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娘娘。” “这还真的是报应。”说到这里,我笑了笑“陛下抢了你姑丈的女人,你姑丈的儿子,生生夺了陛下儿子喜欢的女人。新月,你真的是一个别扭的人。” “若是与不爱之人在一起,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折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与这不爱的人在一起。可是心里有爱的人,即便是没有办法在一起,那也是想尽了办法的。太子殿下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娘娘也是。所以那些真的努力的人,他们即便是得不到心,守着一个空壳,也是能够过完这一生的。” “太后总是夸奖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看你倒是傻得很,傻的很啊。”说着,我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新月的头发“太子,想不通,也想不透,他或许不配拥有你。” 我回到了宫中,这个我捧了一路的盒子,找个地方好好的放了起来,最后我合上柜子,这一段记忆虽然珍贵,但确确实实也有尘封起来了。 新月有句话说的非常对,即便是守着一具空壳,也是可以过完一生的。 我的一生,也是还要过下去。 得知昭儿的死讯,我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晕了过去,那我还是走马灯似的在做梦,梦见他的小时候,我自己的小时候,梦见母亲温柔的摸我的头发,我摸昭儿的头发,便是如此,我依然还是要活下去。 陛下,昭儿,容潭,哥哥,母亲甚至是太后和徐媛儿,都出现在了我的梦里。我的这一生好像太长了,所以,我这么想着,我这一生,应该也是一场梦吧,只是这该死的蝉鸣,总是让我睡的不太安生。 第183章:读懂心事(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有蝴蝶涌动翅膀,新月看着落在自己衣袖上的这只,淡黄色的蝴蝶,这在屋子里,又是这隆冬时节,那里来的蝴蝶,新月只当自己眼花了,可是蝴蝶振翅,又飞了出去。 容映已经摔门出去好久了,新月看着大开的房门,伸手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她想到了一些事情,需要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她直起身子,看着已经飞到院子里的蝴蝶,她一直也不是在百花丛中飞舞的蝴蝶,面对寒霜,她还是可以试着做出选择的。 “姑娘,您怎么坐在地上了?”王嬷嬷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翡儿和颦儿,她们三个人合力想要把我拉起来,但我却拂开她们的手,自己从地上起来,看着被容映砸的乱七八糟的屋子,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还是小瞧这个疯子了。” “姑娘,您怎么了?”翡儿到底伺候我的日子短,看到我的脸色,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着翡儿的手,对她笑了笑“没事,没事。” 说着,我慢慢地走回了内室,看着书桌上,展着的纸页,然后坐在了书桌前。 梁渭正在等一封信,算着日子也快到了,正要开口询问,属下就从屋外进来,拘身对侧身坐在榻上的梁渭道“殿下,大聖送来了两封信。” “两封?”梁渭转头,看向属下“另一封来自何处?” “是,是之前,断掉的两条线人上,来的信。” “这样的信,至于送到我手上吗?”梁渭伸手,想要接过他真正想要要的信。 属下却并着另一封梁渭并不想看的信,一块递到梁渭的手中“想来这封信,殿下也是很有兴趣一观的。” 梁渭拆去第一层的信封,却见还有一层信封,上面没有字,而是画着一只月牙。他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那人立刻就离开了梁渭的书房。 这是梁渭才打开信封,看了信中的内容后,梁渭笑,然后根本就不想拆开另一封等了三日的信,立刻对外道“来人。” “在”立刻就侍立在外的人进来。 “给大聖去国书,说本殿要在三月初去大聖的国都金陵拜见他们的陛下。” “咱们刚刚…刚刚将他们的太子殿下杀死,现在这般明目张胆的过去,怕是会有危险啊。”属下有些为难的建议道。 “他们死了个太子,我们死了个紫利,也算是扯平了。还有就是,让紫平将紫家军三十万人一起,陈兵锦城,燕州那边调平路军过去,不必有挑衅的动作,只是驻扎在那里,让将军们约束好手下,等到位了以后,国书再递出去。” “是”属下不敢违背和质疑他的命令,立刻转身出去,按照吩咐做事了。 转眼到了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候,新月去看了即将临盆的瑶儿,她每天好吃好喝的待着,心情也甚是不错,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新月看着她那比普通人大一些的肚子,还真是有些担心。 “大嫂,你尽管放心,之前的时候,婆婆也担心我不好生,特意找了太医和稳婆来,都说我的胎相极好,生个时候一定非常顺利。”新月听她这么说,才略微有些放心。 到家后没几天,瑶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晚上的时候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新月心里非常高兴,第二是城门刚刚开,就进城去看了瑶儿。 刚刚到了高昌侯府门口,新月正等着侧门上的婆子来引自己进去,转脸就看见,正准备出门的容映,他穿着簇新的袍子,如今,他是这京城里第一当红得令之人,自然连穿戴都与以往不同。 新月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他,此时侧门打开,她立刻抬步走的进去。 今日见到容映,倒是挑起了新月的一桩心事,不知道那封她费了好大劲寄出去的信,那个人收到了没有,朝中没有什么动静,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此时瑶儿还没有醒来,新月刚刚走进她的睡房,就闻到了一股血腥之味,即便屋子里点了怡人心脾的香料,依然没有把那股浓重的味道掩埋下去。 新月看着摇篮里的小孩子,嘴角不由得上扬,然后转身离开了内室,叫来了李嬷嬷问话。 李嬷嬷看见新月就猛的摇头,她脸上那忧愁的神色,确实是有事发生了。 “姑娘,这次我们姑娘可是吃了大苦头。”李嬷嬷本不是个爱向新月告状的人,但是一开口,新月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怎么回事儿?怎么提前了十多天?孩子没事吗?瑶儿身体有什么大碍吗?” “姑娘,我们姑娘和孩子都没有什么事,这是我们姑娘在生产之前动了气,胎气震荡,才导致的早产。太医都说,幸好我们姑娘身体底子好,要不然的话,可能母子都保不住。” “那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月一听这话,自然是满腔怒火,但还是耐着性子,听李嬷嬷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新月听完以后,转身走出了房间,就正在院子里和几个丫头说话的颦儿道“你去找几个人,我记得那位刘小姐是住在她的外祖家,去那位刘小姐外祖家的门前,放几串鞭炮,再备一份厚礼,就说我们豫王府,谢谢她对瑶儿小姐的顶撞,才让我们瑶儿小姐提前生产,母子平安。就说我说的,我还要这孩子认刘小姐为干娘。” 李嬷嬷本来想拦着新月的,但是听新月说完,现在没忍住的笑了出来“姑娘,您这是跟谁学的,如此上不了台面,却解气的办法?” “她既然让瑶儿吃苦头,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安生。”新月吩咐完以后,听到小孩子在哭,于是走了进去,见原本睡着的瑶儿也已经醒了过来,瑶儿看见新月就忍不住的要哭。但是一听心悦已经给她出过气了,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大嫂,一直觉得你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办法。” “如今你也做娘了,也有人要保护了,以后啊,不能只靠我,而是自己学着,保护自己和你的孩子。” “大嫂,现在你要不管我了?”瑶儿有些虚弱,刚才听李嬷嬷说,生孩子的时候她流了许多血,新月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帮你,如果你只是在原地等别人的话,那我是赶不及的。快看一看你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与你相关的人。” 瑶儿看了一眼裹在锦被里的孩子,新月知道不用她说,瑶儿也应该明白的。 新月去见了瑶儿的婆婆李氏,她正在吩咐给瑶儿做的补身汤,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她,迎头就看见正在等着她的新月。 她突然有些心虚,虽然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派人通知我一声?”李氏先开口,新月微微一笑“因为急着看瑶儿母子,所以并没有先来向夫人请安,请夫人恕罪。”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看你这样子,是刚刚从瑶儿那里过来?” “是的,特意来找夫人一趟。有些事情想要跟夫人说一下。” “那到我房中去说吧。”说着,李氏就要引着新月往她屋里去,新月没有动“春光正好,我们就在这里,有话直说吧。夫人,我听说您的庶妹,是这位刘小姐的舅母。若不是有我们家瑶儿,这个身份又高,又得您满意的儿媳,你本来打算,是要娶这个出身不高,但是与你沾亲带故的刘小姐?” “我倒没有想的这么远,只是一开始议亲的时候,我听我的妹妹说起过,她们家有这么一个外甥女。后来捷儿要外派出去做官,正好是在这个刘小姐,父亲的手底下为官,于是我的妹妹第二次提起,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两家已经在议亲了,所以我也就拒绝了。后来呢,我在一些宴会上也见过这位刘小姐,又想到于我妹妹的关系,所以与她多亲近一些。昨天的时候,这位刘小姐奉我妹妹的吩咐,来给我送一些庄子上,自己产的料子。谁知就与瑶儿碰上了,瑶儿好像本来与她就有些不对付,两个人说着说着瑶儿就情绪激动,好在最后母子平安。”李氏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新月听完点了点头,这与她知道的也大相径庭,只是他想跟李氏说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夫人,您可知瑶儿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事倒是我没有细问过,不知为何。” “这个刘小姐,在瑶儿眼里,自湖州任上,就对曹捷起了勾引之心,年节在三人回金陵的路上,二人就起了一些冲突。瑶儿的月份越来越大,当然是见她一次生一次的气,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且这个刘小姐对瑶儿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夫人,我与瑶儿从小一起长大,你与她接触也知道,她是个直性子的孩子,肯定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黑心事。她本来年纪就小一些,刚嫁做人妇,就遇见了这么一个颇有心机的女子,在她和她的丈夫身边晃悠,她自然无法处理。夫人,我也并不是来管你们的家务事,捷弟也算是我非常看好的青年才俊,我也不要求他以后就守着瑶儿一个妻子,他若是想要纳妾,我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不可以插手的。但是我想把话说在前头,也请夫人您考虑考虑,那就是这位刘小姐,决计不可以进曹捷的后院。我想要在这件事情上与夫人您达成共识。” “都说娶妻娶贤,那切只需要挑选喜欢,家世清白的即可。我一向也不爱管这些事情,不过,既然你和瑶儿都有如此要求,以后确实还是要在正妻手底下讨生活的,瑶儿既然不同意,自然,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多这个事。”李氏点点头,她是明白的,一个男人想要事业成功,后院一定是安静无风波的才好。 “多谢夫人的理解。你也不用担心,这位刘小姐,我负责给他找一门好亲事。” “看你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可是有了人选?”李氏还真是有些好奇,新月以德报怨,要给这位刘小姐说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倒是有几个。其中呢,有一位。想来夫人也知道,柴王府家的世子,在江扬侯爷手下听差,如今尚未婚配,只是我听说,柴家的老夫人,对她这唯一的孙子十分溺爱,有心让他迎娶一位郡主,甚至是宫里那唯一一位的嫡公主。还有另外两位,再过几日,上清宫有一场雅会,这里是请帖,还请夫人代为转交给您的妹妹,让她带着和府的女眷,一同来参加。” “现在是国丧期间,虽然是大好的春天,但是各处都乌沉沉的,也唯独上清宫,能够办这么一场轻松惬意的雅会,好好,这个帖子我一定传到。”说着,李氏笑着收下了新月手里的帖子。 柴世子十分的顽劣,以前太子还活着的时候,一些有适龄女儿的高门大户,或许还没有办法拒绝柴家,可是如今柴家,因为太子的去世而式微,自然都不愿意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而且,因为有了新的皇位继承人,这些高门大户都想着把女儿嫁给没有王妃的晋王爷,自然更不愿意理柴家。 柴家备受冷落,想着去求娶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公主,只是陛下和皇后也是有眼睛和耳朵的,自然是不肯这唯一的女儿往火坑里跳。想来,这位柴世子最后应该只会娶一位身份不高,甚是听话的女子。新月也实在不愿意有女子去填这样的火坑,想来这位刘小姐,颇有心机,姿色也是不错的,两个人到甚是般配的呢。 如此,与李氏说完以后,新月这才颇为满意,回到了瑶儿的院子里。 曹捷如今还在湖州任上,也真是苦了瑶儿,自己一个人,在没有丈夫的陪伴下,生下了孩子。不过新月刚才见她,精神不错,眼睛也笑眯眯的,就知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并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第185章:读懂心事(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上清宫的春日游园会,是每年金陵城中,最热门的事情。 这是自从上清宫立宫后,没多久就有习俗,如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之前金陵还不是大聖都城的时候,就算是先帝去世,这游园会,都没能停办。 去年太子战死,太子是四月出征的,那时候春日会已经结束了,如今,太后的事情,是这春日游园会遇见的第一次国丧,如今举办在即,依然没有要取消的意思。 新月坐在马车上,有些头晕的扶了扶额,她自从摔了头,就一直有思绪过多,就有头晕的毛病,有很多个为她诊治过的大夫,都劝过她,可是若是那么轻易的不思索事情,她也就从根本上,不会摔这么个跟头。 “姑姑,我还是待在家里吧。”说着,敏慧还是想要下马车。 “小丫头,这都快到了,你下了马车往那里去?”新月拉住了她,敏慧又乖乖的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她是第一次参加游园会,自然是十分的期待,只是因为家中的事情,有些心事重重的想要回去。 新月伸手,拉住敏慧的手,见她的指间还用凤仙花汁,染了指甲,想来是十分期待这会的事情。 敏慧有些不好意思的蜷起自己的手,好似觉得父母还在受苦,自己不能这么开心。 新月知道,敏慧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控制不住的喜悦,于是她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她的白玉项圈,戴在她的脖子上,因为是大人的尺寸,她戴上还真是有些松散,新月为她整理了一下尺寸,最后摩挲着一下项坠上的花样,问“喜欢吗?” “这是姑姑你最喜欢的首饰吗?”敏慧见新月经常戴着,项坠上的白玉是蝴蝶的样式,她在新月的首饰中,见了很多这样的花样。 “以前是挺喜欢的。”新月摸了摸那只汤匙样大小的白玉坠“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游园会的时候,你的祖母送给我的。” 那真的是新月记忆里,对于自己的父母,最后一段的温馨时光,那时候的新月与敏慧差不多年纪,这只项圈,也是从自己的母亲脖颈上,摘下来的。 “那定是祖母留给姑姑你的念想之物,敏慧不敢收。”新月按住了她的手“她也是的亲人,这就留给你了。算是姑姑提前给你添嫁妆。有一件事,姑姑说给你听。到了游园会上,你啊,若是有想要去找的朋友呢,就去找她们。这游园会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也都是信得过的人在操持,但是有件事情,你绝对要答应姑姑。”新月伸手,整理好了敏慧的衣服,敏慧点点头“姑姑您讲” “就是你千万不要去男宾席那边去,还有就是,绝对不要和你的丫鬟婆子们分开”说着,新月从腰间拿出了五两银子给她。 “姑姑你为什么要给我银子?”敏慧听了新月的话点点头,但是不解的看着新月手里的碎银子,新月神秘一笑“你到了就知道了。”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新月笑着对敏慧道“你在买东西的时候,看着那些嬷嬷们怎么讲价买东西的,别让那些小贩们,坑了你。” 看着敏慧困惑的表情,新月笑了。 这个上清宫的游园会,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所以才会年年吸引大量的达官显贵来参加。 原本上清宫建宫的时候,山地周围有很多贫困的农民。原本的地主,把地卖给了上清宫,这些人失去了土地,饿死冻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上清宫首任上师,就想着要不然让这些农民变成做生意的小贩,在山路周围摆小摊,把东西卖给上山烧香的人做生意,确实养活了当初的一大群人。 可是,后来上清宫的第二任上师被封为了国师,来上清宫上香的人里,更多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了,他们都会在城里准备好东西再上来,也不屑的与这些小贩们打交道。 再加上来这里摆摊的人也多了,争地方,打架的事情事情,频频发生,甚至闹出了人命。 最后上师就禁止了摆摊的行为,不过确实有很大一部分的人,就此失去了收入,回到了一开始的,贫困的地步。 这位上师有一位非常聪明的徒弟,出了个办法就是每年在春日的时候,举办一些游园会的活动,在山上的路上,允许一些经过挑选的小贩摆摊,卖给来往的人一些小东西。而上清宫中,那些空地上会摆一些适合达官显贵,有专门找来帮忙的人来做的小摊子。 金陵的闺阁小姐们,要比东都的贵女们,受的管制更严,从小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活动,怕是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体会,在大街上,与人买卖物品是什么样子。相应地,这些摊子上卖的东西要贵一些,其中的差价会给那些失去收入的小贩们,让他们重新振作,有些本钱去做其他的事情。 后来,这些小贩都被安置完了,不在需要上清宫的接济,但是这个项目还是被保留了下来,每年只举办十日,是金陵最热门的活动。 新月小的时候,这是她每年最期待事情,即便是后来到了姑姑家,姑姑也会带着她和珊儿瑶儿,每年都来两次。 上清宫中有前后两片空地,前面的空地后,就供着神像,自然是不能在这里举办这样的活动,后面的花园更大一些。每年这时,在最中间的地方,会用不透光的布和木栏杆,拉起一道墙,左边靠外面的地方,是男宾们在的地方,而右边靠里的地方,则是女宾们在的地方。 后来,陛下迁都至此,东都的女眷也都跟了过来,她们的胆子更大一些,于是其实很多时候,中间的那道帘子是没用的,最近几年,甚至单独改了一道出口出来,只是男宾不可进到女宾的地方来,这几年,守在门口的婆子们也好像发现了什么生财之道,只要塞点碎银子,两边都是可以同行的。 好在这么多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倒是成了好几段佳话。其中就有新月的父母。 新月的母亲,宜宁公主,虽然是宫中长大的公主,但也是是土生土长在东都长大的女子,性子行事,自然大方一些。第一次参加游园会的时候,她正在议亲,议亲的对象,是有名的,性子非常固执,不肯早早娶妻的徐安泰,两个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都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不肯应婚。 这年,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来金陵监看新宫建造的进度,把也是性子固执的妹妹带了出来,就当散散心,于是就正好遇见了游园会。宜宁公主自然也来参加,就是在这场游园会上,这两个人就相遇,在一起玩了一整天,最后,就喜结了连理。 这也是新月喜欢这个地方的原因之一。 下了马车,她们来的不算晚,但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各家的小姐和年轻夫人们,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团团围着,在其中行走。 脱下了冬日厚重的棉衣,每个人都穿着轻便的新装,但是如今是国丧期间,衣服都是素色,新月此时也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衣,头发也用一张素巾裹着,在上面簪了一些碎小的簪子,没有一点华贵之物。唯一一件带着金饰和宝石的白玉项圈,此时也挂在了敏慧的脖子上。 她垂着袖子,有些憔悴的扶额,实在不太舒服,转眼看着十分兴奋的敏慧,对敏慧的嬷嬷道“看好姑娘,就算她去更衣,也要跟进去,人多眼杂的,姑娘的声誉最重要。” “是”张嬷嬷屈膝,而敏慧早已经往人群里去了。 上山的路上,新月还是有些不适,颦儿扶着新月,新月错开手,依然坚持自己走着“姑娘,您一早就不太舒服,在家休息多好啊。” 新月摇头“走吧,咱们去棚子里休息一会。” 刚刚走到后门,新月已经看不见在前面的敏慧了,好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得力让人放心的,新月也就没怎么担心,正要进去的时候,新月听到了马嘶声。 回头一看,居然有人骑着马上来了。 就如同之前说的,这上清宫,上山的路极陡峭,马车上不去,而骑马也只能骑到半山腰,除非是极好的马和骑术很好的人,才能骑着马上来。 新月刚刚定睛一看,就笑了,来人正是自己写信去问的容旭,他直接骑着“白絮”上来了,这马通身雪白,如同春日的棉絮一样,容旭也看到了她,下马而来,而“白絮”更加热情,这会已经来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伸手,摸着“白絮”的脖子,白絮用鼻子蹭了一下新月的脸,新月想笑,但是想着如今不是时候,于是只是拍了拍“白絮”的鼻子,鼻子周边有些短小的绒毛,有些刺脸。 “新月”容旭整理好自己的披风,走了过来。 “不是说过几天才到,我还想着,再来一次。”新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今日穿的确实有些素净,不太适合今日的场合。 “我昨日就到了,早上准备去看瑶儿,可是曹捷回来了。我也没事可做,本来想去看你,可是听说你来这里了,就骑马过来了。金陵的路平坦,这一会也就到了。”说着,容旭伸手,拍了拍“白絮” “白絮”真的是一匹好马,金陵和东都都找不出几匹比它更好的马。所以这点路,实在是… “吁”新月觉得春风上卷着灰尘,落了她一脸,虽然容旭为她掩了不少,但还是眯了她的眼睛。 容旭看她狼狈,伸手从怀中拿出帕子,给她擦眼睛,新月接过以后,擦了一半后,用已经好一些的另一只眼,看到了上面的绣花,淡淡一笑,这是萧氏的绣品。 等新月擦干净了眼睛后,才看见刚才卷起这股灰尘的,是一匹马和马的主人。 新月眯了眯眼睛,是因为眼睛还是有些不舒服,而容旭也眯了眯眼睛,因为那匹马,真的是太英俊有力了。 “这,这可是一匹上好的梁马,新月你看那如同盘子一样的马蹄,这简直就是为了在地上跑而生的。” “真不愧是豫王府的小王爷,有眼光。当初,这匹马的老子,也有这样的马蹄,我的伯父骑着它,可没少踏足你们大聖的土地。”这轻佻冷淡,又甚是狂妄的声音,新月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昨日,新月才听说,梁渭和他的队伍进城了,之前,无论是新月还是金陵上下,除了必要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新月下意识的拉住容旭的胳膊,他已经侧手去拔剑了“别,别冲动。” “新月,放开”说着,容旭将新月护在身后,即便是到了如今,他还是会护着新月。 新月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在抬头看向一下马就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的梁渭。在场只要腰间有剑的男子,都不约而同的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而梁渭虽然不是孤身前来,但是他的腰间,只要系的很紧的腰带,腰间也只是挂着玉佩等物,没有一点武器的影子,他身后,只跟着两个腰配弯刀的侍从。 “大家冷静,本殿是递了国书,做了大轿,从你们金陵城的正门进来的,当然了,本殿不介意下次是穿着战甲,进来的。”说着,梁渭已经完全走到容旭的面前,新月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容旭,而是容旭身后的自己。 而与梁渭一起来的,则是跟在后面的容映和一大群来保护梁渭的侍卫官兵。 新月拉了拉容旭的胳膊“表哥,我们进去吧。” “先看一下”容旭不肯离开,他也是受到了梁渭进京的消息,没想到会在这种人多的游园会上遇见他。 梁渭为容旭解释了疑惑“本殿在金陵待得极其无聊,从我们梁国的时候,本殿就听说了这上清宫的游园会,这次既然赶上了,本殿自然要来看看,这不,本殿钱都带来了。”说着,梁渭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确实有铜板和银子碰撞的声音。 第186章:读懂心事(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的突然出现,如同砸入平静水面的石头,溅起水花,泛起波澜,其程度不亚于在水中卷起了一阵风暴。 而处于风暴中间的新月,她却异常的淡然,她从没有寄希望可以摆脱眼前的这个人,从他走那日,新月清楚。 她拉着容旭,容旭不愿意跟她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新月没有没有办法,也只得陪着他站在原地。 “旭兄,让太子殿下过去”容映见容旭不语,也走上前来,生怕他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容旭,不要冲动啊。”新月拉着他,却见容旭向前一步,拉着新月也上前,二人此时已经与梁渭只有一步之隔了,容旭低下了声音“只要我活着,就绝没有你身穿战甲,来金陵的这一天。” “容旭,我们走吧”新月拉着容旭,这次容旭并没有坚持,而是任由新月拉着,走了进去。 走出人群,二人往后门去,刚刚跨过台阶,避开人群,容旭就一拳打在了一边的柱子上。 新月抓着他的手,见他的整个手背都红了起来“有那力气,就练好本事,让那个东西,这辈子都再无踏入大聖的一天。” “那东西?”容旭听了新月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他就不是个东西。” “好了吧,缓过来了吗?”新月见他笑了,嘴角也扬了起来,新月用容旭刚才给她的手绢,包上了容旭的手“以后就不要这么冲动了,这手不疼吗?” “还真是有点疼。”容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伸手摸了摸新月的头顶。 两个人这样子,还真的很是亲密。 看到这一幕的梁渭,回头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边的容映,只见容映眼神幽深,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容映觉得,这两个人,还真是刺眼,正要抬步上前,梁渭却已经先抬步向前去了。 新月现在都已经有了本能样的反应,可以感觉到容映的脚步,于是她抬头对容旭说“咱们进去转转?” “不说是有了安排?”容旭问。 新月点头,四下看看,还没见到刘小姐的身影,于是决定先去转一转。 走了没几步,新月顿住了脚步,转脸看了一眼容旭。 容旭问“怎么了?” “我…”新月摸了摸自己的衣袖还有荷包,对容旭道“表哥,我好像,只记得给敏慧钱,自己没带钱。” “你啊,就没带过脑子。我这里还有一些,走吧。”说着,两个人继续向前。 刚进门,就有一个大摊子,上面都是一并小巧的杂货,新月看着左边的摊子上,放了一些小巧的虎头玩偶,新月伸手,在容旭的面前晃了两下“这个买给瑶儿的孩子做满月礼吧。” “恩,不错,这里还有一只红色的小虎,跟你手里的是一对吧。”说着,容旭伸手拿起了另一边的小老虎。 新月看着这两只巴掌大小的小老虎,点了点头“包起来吧。” 店家立刻从二人手里接了过来,正当容旭想要付钱,却见另外有一只手,给了店家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新月转脸,笑了,随后眼神一寒“这两只小老虎,要二两五钱银子。” “这是在抢吗?”江扬眉心一皱,于是又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家。 “江侯爷”容旭拱了拱手,给江扬行礼,江扬拱手,也还了一礼“好久不见了,小王爷。什么时候来的金陵?” “昨日才到”二人客套两句,新月无聊的伸手,摆弄这布老虎旁边的一只布做的锦包,四四方方的,手掌大小。小孩子抓在手里,肯定很是解闷,说着,新月拿了起来,闻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茉莉花的香味。新月问店家“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我们家中自己种的茉莉花,我家的婆娘亲自挑了半开,香味浓郁的花,收起来,晒干,在用细绢纱布裹了,绝对不会让花瓣露出来,再在外层用这绸子布包上,做成了这样的小布包。不瞒夫人,您手里的这只锦包,是小人这一整个摊子里,用时用功最多的东西,买一两银子。”店家伸出了一只手指,笑着对很识货的新月的说。 “这个也包起来吧”说着,新月将锦包递给了店家。 “这个也要给瑶儿的孩子?”容旭回头,发现这个给瑶儿,珊儿的孩子好似大一些,应该很适合还在长牙的孩子。 “我只是觉得很好看。”新月拘身对江扬一礼“侯爷从南营巡查回来了?” “恩,回来两日了。”江扬和新月相处的,也很是合宜,二人也是经过了一些事情后,变得可以舒服共处了。 新月伸手,接过店家递过来的包裹,新月闻着就算是隔着纸,也是很香的小布包,想着自己要送的那个小孩子,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小孩子的父亲,和他的狐朋狗友,正跟一群鬣狗一般,盯着这边看。新月叹了一口气,把布包递给了颦儿,让她收起来。 “你们在看什么?”江扬付了钱,转过脸见新月和容旭都在看一个方向,正要抬头去看,却被新月拦住了“你看之前,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同时安抚不了你们两个人。”新月吃力的举着胳膊。 “我今日去上朝,已经知道了。”江扬一看新月这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江扬伸手,拍了拍容旭的胳膊“我比你更想一剑斩了他,我可是亲眼见着…” 江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侧目看了新月一眼,只见新月的眼神垂了下来,新月知道,他说的,是太子。 “这个是何物?”两个人见新月的情绪,突然低垂了下来,一人随意从摊子上拿起一个东西,新月看到两个人,就忍不住的笑了,然后道“表哥,你手上的这个,叫结带,是女子在不鬓发的时候,用来扎发的布带。” “给,给,送给你”容旭立刻将结带递给了新月。 “那我的这个呢?圆圆的,是垫子吗?”江扬看着外面用纱布包裹着的棉垫子,觉得还真不错。 “这个我知道,是女子用…”容旭知道,萧氏坐月子的时候用到过。 新月拉住了他,这里的女宾客多一些,所以买的多是一些女子还用的东西。于是新月伸手,接过了棉垫子“给我吧。这个也包起来。” “你买这做什么?”容旭问。 “给瑶儿。”在这个摊子买够了东西,三人并列着,又往前面走去,新月和容旭是有事情要处理,可是江扬一直跟着,新月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江扬问。 “今日啊,我和小王爷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江侯爷倒是可以跟着过去看看。”新月笑着说。 “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江扬是一头雾水。 新月歪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江侯爷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怎么今日有这样的闲工夫了?” “家母病了,大嫂在家里伺候,但是大嫂非要让我来这里给家母买点栗子糕和肉酥饼。说是平日里在大果店买不到,今日这里有大果店的摊子,我已经让仆人去买了。”江扬后背过去手,四周看了看,新月也只得这里有大果店的摊子,而翡儿早就过去排队了。 “既然侯爷您不着急回去,那一起来看看吧。”说着,新月在前带路,容旭也捂着唇,让自己的笑意浅一些,然后三人一起往新月所去的地方。 梁渭本来听说,这里是一年当中,金陵城最热闹,达官显贵最多的地方。自己非要在这里转一转,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可是他来了以后,见到新月却发现,自己连眼神都舍不得移开,而脚也一直跟着她走。 此时正是春日,春天阳光温和,花朵盛开,不断的有花瓣落下,还有一些,落在新月的发间,她的黑发中,只有一圈细密的珍珠和银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倒是因为有了花朵的点缀,更加清新脱俗。 而她一开始满眼的悲伤,但是在身边的两个男子,尤其是站在左边的那个男子,一直拉着她的手,梁渭忍不住的问“这个人,就是新月的丈夫吧。” “之前的丈夫,旁边的那个,是未来的那个。”容映难压心中的火气,拳头攥的咯咯响。 “江扬?他配不上她。”要说梁渭最不服谁,那他有很长的一部名单,但是要说他不服谁又拿谁没有办法,只有站在新月右边的那个人江扬,还有他的父亲。他们父子二人,在对梁国的战役中,就没有输过。 对于容映来说,他也有一长串恨的人,但唯独有一家人,他恨不起来,那就是自己妻子的母家,江家。江家对他有很深的扶持之恩。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江扬,却无动于衷,不对,是没有办法。 两个人只能跟背后灵似的,跟在三个人的身后,最后进到了一个,画风突然一转的地方。 要说这场游园会,还有什么更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后山脚下,有一片种满花树的空地。这里是未婚男女们,都会来的地方。 后来,这里就成了,年轻男女,互相相看的地方,虽然彼此之间,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只要要比只有成婚之后,才能见到彼此的盲婚哑嫁好太多了。 于是,这里是每年最热闹的地方。而来这里的男男女女,都向外面传到着一个信息,那就是,还没有定下婚事的无主之人。 新月有些口渴,正好看见了王嬷嬷,端了茶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在花树下面,会设下这样的桌子和席子,供走累的人休息,王嬷嬷早早的占好了一席,新月走的还真是有些累了,拘身坐在了席子上。 二人坐在一边的席子上,王嬷嬷为三人奉茶。 江扬一直走到这个地方,才总算是知道新月刚才在笑什么,因为自己也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夫人郑氏,很可惜,自己当时并不满意这门婚事,还觉得郑氏,不如她的友人好看。 翡儿也买来了栗子糕和肉酥饼,用家里带来的点心盒装着,放在了桌子上,肉酥饼还冒着热气,新月捻起一个,递给容旭“幼时常与你说这个,你却一次都没吃上,来尝尝。” “是啊,你,珊儿和瑶儿只要见到我,就与我这在东都,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吹嘘大果店的肉酥饼有多好吃…嗯…好吃。”容旭一边说话,一边从新月手里接过肉酥饼,酥饼从唇齿之间划过,容旭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 “江侯爷也尝尝”新月又捻起了一个,递给了江扬,江扬知道新月处总有好吃的,所以并没有推诿,伸手接了过来。 果然,味道很是不错。 三人正吃着,此时的人还不多,不过一会的功夫,左右两边,来了许多年轻男女。 女子们都成群结队,身后还跟着大批的侍女婆子,围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什么越矩的事情。 而男子则是二三相伴,身后连个小厮都没有的走来,他们穿着轻薄修身的衣服,春风微动,更显得人消瘦和雅致。 新月笑着对二人说“我幼时跟姑母来这里,见一位公子,面色白的让人害怕,就问姑母这人是不是生病了。姑母则笑着对我说,都说男子面若如玉,是最近京中的流行,所以那位公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抹了粉在脸上,让脸白起来。” 江扬听了,好像有印象,点点头“我记得宇儿未成婚的时候,流行过一阵子,不过如今已经不这样了。” 三人在场上放眼看了一圈,确实没有见过一脸香粉的男子。 “就算脸上不抹水粉胭脂,本殿在这里,也能闻到这些文文弱弱的贵族男子身上的奶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还是回家吃奶去吧。”梁渭就没把自己当过外人,不知从哪里出现,弯腰,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新月准备的肉酥饼,一口咬去了一半,忍不住的说道“真好吃。” “真好吃也不是给你吃的。翡儿,丢了喂狗吧,反正人也吃了,狗也舔过了。”新月在江扬和容旭动怒前,抢先开了口。 第187章:读懂心事(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知道,这些男子们,是拿这个梁渭一点办法都没有。换言之,梁渭就是来这里找打的。但是新月环绕四周,没有一个能打他的人。 而新月作为女子,好像此时怼他几句,对局面没有什么影响,还可以过一过嘴瘾。 “这位夫人,这个点心还好好的,不过是本殿那一块,您就要去喂狗,是不是在讽刺本殿啊。”梁渭站在树影下面,斜着眼睛看着树下坐着的新月。 新月并没有因为居于下位而在气势上有失,而是淡淡的继续对翡儿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丢了。” “是啊,翡儿,别坏了你们家姑娘的胃口。”江扬抬头,看了梁渭一眼,随后站了起来,掬手对梁渭到“不知梁国太子驾到,有失远迎。本将今日还觉得奇怪,最近没听说,有对梁国的战役,所以在这里见到梁太子,还以为梁国发生了什么大事,送殿下你来做质子了呢。” “对了,小王记得,上一位来我们大聖做质子的,就是当今梁国的王上,侯爷您由此想法,也是应该的。”容旭说完,新月实在没忍住的笑了起来。 见新月笑了,周围的一些围观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梁渭挑眉,将嘴里的肉酥饼咽了,但是手里还剩一半的肉酥饼,却被他丢在了地上。 新月看得出,他生气了,但是并没有情绪的爆发,新月抢在他说话之前,点了点眼前的栗子糕“既然殿下喜欢吃肉酥饼,尝尝这个。” 梁渭皱眉,看着喜怒不明的新月,还真的弯了腰,捻起了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 浓密的栗子,裹着甜和奶香味,味道还真是不错。 新月又把栗子糕一并递给了翡儿,让翡儿端了下去。 梁渭察觉到了这个细节,想起那天清晨,睡在自己臂侧的新月,还真的觉得如同做梦一样。 这边的梁渭在思考新月的变化无常,而变得容映,早就看透了新月的千变万化,他侧身,坐在了花树的另一边,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可以隔着容旭,看见一边的新月的一举一动,而又不会被包括新月在内的人发现。 他侧目,看着新月和容旭的腰间,都挂着一枚玉佩,好像是一个半圆的各自一边。新月的腰间的那一边,写着“止”字,而容旭的那一块上,写着“山”字,二人就算是和离,但好像也有无法切断的联系。 容映想着,新月一开始要跟容旭和离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能从豫王府那个泥潭中,越快跳出越好。而她好像,并不恨容旭和豫王府中,只是从泥潭中跳出后,就又恢复正常,与之相处的,如同以往。 新月和容旭腰间的玉佩,确实是一对的,同有的,还有另外两块,分别在瑶儿和珊儿的身上。这是新月的姑母徐氏专门定做的,上面的字合在一起是“山止川行”,意思是“坚不可摧,不可抵挡”的意思,这正是徐氏希望他们四个所要达到的意境。 新月此时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穗子,然后站了起来,上面祥云的花纹,被她的上衣衣袖给挡住了。她缓步向前走去,因为她看见刘小姐过来了。 刘小姐今日穿着淡粉色的长裙,粉色虽然很淡,但是在这春日一边花从叠叠的影中,显得格外清雅脱俗。发间的饰品,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而且,刘小姐比瑶儿大了一岁,但是却比新月足足小了五岁。所以是个比瑶儿成熟,但比新月要青春洋溢的女子。新月只是看她一眼,都觉得这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是新月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相见,但之前的时候,在瑶儿的有意无意的透露下,新月也是见过她几面的。 新月昂头,虽然已经没有眼前的这个女子青春洋溢,而且身上的衣饰,也并不是靓丽雅致,但是,新月有自己的美丽,并且不用当做武器似的,展示给别人。 “你来了。”新月淡淡的开口,倒是让刘小姐一震,拘身对新月一礼“见过徐郡主” “叫我新月就好。” “郡主比我年长几岁,怎么能直呼郡主其名呢。”刘小姐有礼有序,鞠着身子甚是恭敬。 新月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对刘小姐道“既然刘小姐这么守规矩,那就称呼我一句新月姐姐吧。我听说你与我的表妹表妹夫,甚是亲密。虽然比瑶儿表妹大一岁,但听瑶儿说,你啊,甚是想做瑶儿的妹妹。我啊,是瑶儿的表姐,你叫我一声姐姐,也不算委屈你。”说着,新月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要做见面礼,但是一想这枚戒指是难得一见的紫玉,所以又戴回了原位,颦儿伺候她久了,自然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就把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绵玉做的镯子,递给了新月,新月接了过来,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刘小姐。 新月说话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足以让被梁渭吸引过来的人听见,这些人本来当做稀罕物似的在看梁国太子,所以离得都不远,三三两两的站着,这会儿听到新月的话,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新月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僵起来,毕竟今天把刘小姐叫来,是要给她挑夫婿的,她只要嫁出去,就不会再祸害曹捷和瑶儿了。 “多谢郡主”刘小姐皮笑肉不笑,这次新月并没有跟她计较称呼的问题,而是领着她走向了自己刚才来的地方。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晋王殿下,梁国的太子殿下,豫小王爷,江侯爷。”新月带着一张笑脸,十分大方的向刘小姐介绍他们几个人,然后又开口道“诸位,这位是刘小姐,其父是湖州知州刘达大人。” “小女参见诸位大人。”她的声音甜美动听,行动也是扶风若柳,带着几分妩媚,却一点也不娇柔做作。 她上扬眼角,看了一边的容映一眼,随后又低下了眼眸,脸颊随机就红了起来。 新月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开口道“晋王殿下,听说殿下原本是要打算迎娶侧妃的,这王妃之位,依然空悬着呀。”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容映没管新月的装腔作势,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侧眼看了一旁的江扬和容旭。 “这四国之中,我说英俊的男子在我们大梁,漂亮的美女还要看你们大聖,这句话果然十分对呢。这眼前不就有两位,大美人。”梁渭却明白了新月的意思,明月的注意力从来都没有在他们四个男人身上,甚至包括她今天来这个地方,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 梁渭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刘小姐,心中想着,这样的女子,在他们梁国,一年都活不下去。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刘小姐并没有笑,她也知道被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几位想来是有很多话要聊,我们二人还有事,就先失陪了。”新月见话说的差不多,所以也就拉着刘小姐离开了。 不过刚才,几个人说话的这一幕,却被周围看见的人,四下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到了,正在下马车的柴壁君耳朵里,她从来不知道,这京中还有个刘小姐,只是听说这个刘小姐与晋王殿下说了好几句话,还是在新月郡主的引荐之下,几人还聊起了晋王正妃这件事情,柴壁君忍不住的紧握住手里的裙角。 这一边的新月和刘小姐,走出那边的男人堆,新月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因为有梁渭在,所以敌意就在他们之中蔓延,新月无意掺和,也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郡主,你好像很怕他们几个?”刘小姐离的新月最近,自然把他们之间微妙的联系,看的十分清楚。 新月摇了摇头,不由得抱怨道“别提了,他们都是冤家。” 说完这话,新月觉得自己跟刘小姐有些交浅言深了。于是岔开了话题“姑娘今日的衣饰,虽然很素雅,但是细细看着,还是很精致呢。” 刘小姐知道新月是在转移话题,她也不是个愚笨的人,从一进到这里,再看眼前新月对她的过分客套和关注,就大致的猜测到,她是因为瑶儿和曹捷的事,才专门让曹捷的母亲,送帖子给自己。 新月见她眼珠子微微的转动,想来,是在思考什么东西,而且这个刘小姐,看样子也是个聪明人,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她也应该察觉到了。 “郡主,想来你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与我这样的小角色说话。您肯定有,别的深意吧。”刘小姐微微用力,从新月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新月看一眼自己空空的双手,笑容也就散了下来。 “刘小姐,刚才我就在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我并没有判断错。既然你是聪明人,那我就是聪明话了。姑娘,这京城的未婚儿郎,都在这里了。你若是有挑的上眼的,我可以给你说和。”新月有些破釜沉舟的心情,咬了咬牙,应称下了这个一听就很是麻烦的事。 “我与郡主您无亲无故,您为何要帮我做这些事呢?”刘小姐会相信她才怪,她虽然知道新月和瑶儿的关系,但是自己和曹捷的事,跟眼前的新月,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我做这些事情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不要,掺和进曹捷和瑶儿的关系里。”新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她沉了沉自己的心境,让自己更加坚定起来。 “郡主这说的哪里话,我与曹大人清清白白,对瑶儿夫人更是礼敬有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刘小姐有些慌张。 新月点点头道“想来,刘小姐想要委婉一些。那好吧,你应该不想做妾吧。只要你愿意,甚至包括那边的豫小王爷的妻子,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容旭发现新月再用手指自己,想起她写给自己信里的内容,再想起两个人这尴尬的关系,忍不住笑了。 站在他旁边,正在说话的梁渭,却板起了脸“豫小王爷,本殿说的话很有趣吗?” 容旭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手指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搪塞道“只是春风吹的脸颊发痒。” “你这是在糊弄本殿吗?”梁渭板起了脸,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容旭是看了新月一眼才笑的,一想到眼前这个,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男人,居然是新月的丈夫,他的火气就随着他抬高的音调,从他的口中说出。 “殿下这说的哪里话?这嘴长在小王爷的脸上,他自然想笑就可以笑。至于有没有笑殿下你,原来太子殿下也觉得自己,有很好笑的地方呀。”江扬一贯不喜欢耍嘴皮子,但是说出来的话,也是非常有力气的软刀子。 “这风景正好,久闻江扬江将军枪法很好,可惜在战场上并未一见,这里也足够空旷,不如我们两个比试比试。这嘴上说说没有意思,我们大梁仰慕强者,这用刀用枪博出来的,才让人信服。”说着,梁渭伸手,跟在他身边的侍从,立刻把他的银鱼弯刀奉上。 容旭见事态升级,江扬自然不能跟梁渭打,打赢了是错,打输了更是丢人。于是他心下一横,跟几人说道“在下,刚才之所以会笑,是因为看见新月表妹,正在努力的向那位刘小姐,推荐着在下。自从我二人和离之后,关系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她关心我身边没人照顾,所以想尽快为我物色一位正妻。不过,这位刘小姐虽然貌美,但是其父担心,我们二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会在我家受委屈,所以一早婉拒的这门婚事。再看依然不肯放弃的新月,所以没忍住笑出来了。如此解释,不知太子殿下可满意?” 江扬皱了皱眉,他与梁人周璇多年,心里自然是有分寸的,还没来得及开口,梁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刀柄,冷冷一笑后开口道“只不过是嘴上说说,你就已经坚持不住了?你还真的配不上那个女人。” 第188章:读懂心事(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柴郡主走进院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晋王殿下,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上衣黑色下裳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比晋王高的一些,是他身边的众多男子中,最高的一个,而且身姿消瘦修长,手中的一柄弯刀,一看就是一个梁国男子。 想来昨日梁国难得太子进京,站在那里,准备抽刀的男子,应该就是那位梁国太子吧。 而他的刀柄面对的人,正是一身蓝衣的江扬江侯爷,江侯爷手中变了没有武器,但是他一贯不是个会惧怕迎战的人,二人之间,看样子是要要大打一架。 就在这时,新月转身,看到了这一幕,她拍了拍刘小姐的手,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刘小姐有些慌张,但看着新月皱着眉,但还算是淡然的样子,于是她也就跟在新月身后,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新月先是走到了容旭的身边,容旭抬头,皱着眉看了新月一眼,他刚才听了梁渭的话,现在看见新月,就知道梁渭刚才说的,是新月。 “你别过去”容旭拉着新月,不让她上前,可是容旭是拉不住她的。 新月站在梁渭的面前,容映一怔,上前拉住了梁渭,生怕梁渭拔刀伤了新月。梁渭也松了胳膊上的力气,刀收到了鞘中。而江扬也想要上前,却被新月拦住,新月转过头去,看向了江扬“侯爷,走了。”说着,新月拉着江扬的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江扬被她拉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新月的掌心有汗,手又是软软的,但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把他拉出了人群“你说你跟他计较什么啊?” “你要拉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你的表哥。”江扬皱眉,他刚才听容旭的话,也很是来气,他也终于意识到,新月为什么想要离开容旭。 而一边的容旭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梁渭,江扬甚至是容映都在转头,眼神里带着情绪看着他。 “没关系的。”新月好像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江将军,你总不能强迫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把你的位置摆的太靠前。我想,容旭是想要阻止你们两个人的争斗,所以在他的眼里,我可能没有你们两个人打一架这么重要。而且你们两个人不能打架,那个梁国太子,摆明了就是来挨打的,可是又不能真的打他一顿,不是说他们在南边和北边,都布置了大军?” “你总结到这句,他就是来挨打的。非常的正确,但是他也不是不能打,不能碰的瓷娃娃。我与梁国人周旋多年,们非常幕强,也很是好斗,我如果把他打倒在地上,没准儿他就能不在怎么嚣张。”江扬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觉得此时以第一次见面切磋切磋为理由,和梁渭打一架,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中途被容旭打断。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被打断,那就再找机会吧。江将军,咱们就不要跟他们凑在一起了,王嬷嬷在那边备了个单间,我们一道去那里喝茶。”新月回头看了一眼梁渭,他正单手拿着自己的刀柄,垂着眼睛有些吊儿郎当。 容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是说错话了吗? 就在他进退艰难的时候,新月又走了过来。 梁渭看着带着三分气,鼓鼓的向他走来的新月,心脏突然跳动了很厉害,还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刀柄,但是他并不是感觉到危险,而是一时间有些无所应从。 容映把他的表现尽收眼底,喜怒不明的眼睛里尽是雾气。 新月自然也是看见了他眼中的雾气,他越是这样难以捉摸,越是让新月觉得,自己要离的他远远的。 她走到了梁渭的身前,好像有些累了的轻叹了一口气,梁渭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急促的摊摊手,新月伸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弯刀。 梁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是看着眼前拿着他刀的人,心弦就再也没有办法忍住被撩拨了。 跟在梁渭身边的侍卫,立刻拔出自己腰间的刀,想要保护他,梁渭抬手,让他们退下,然后单手叉腰,低下了头,对新月说“可能你们大聖的女子不清楚,在我们梁国,只要女子拔出男子腰间的刀,那么女子就是那男子的婆娘了。新月郡主,本殿已经娶有正妃,不过一个侧妃之位,也是足以配得上你的。” 新月没有说话,但是她的余光看见容映还是冷笑了一声的。 “你简直胡言乱语,新月…”容旭正要上前跟这个,话里轻薄新月的梁渭理论,却被江扬打断“可能不能如太子殿下所愿了。新月郡主如今是我的未婚妻,陛下已经下旨,若不是国中有大丧,我们就要请殿下喝杯喜酒了。新月,你要干什么?”江扬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新月举起了弯刀,将刀放在了梁渭脖子上。 “太子殿下当我们没有见识过你们梁国的规矩吗?我怎么听说,若是女子不肯从,那就用自己拔出这把刀,一刀砍下男子的脖子。而且男子,及其家族,不能有任何的反抗和挣扎,殿下,别说您的侧妃,就是梁国的皇后,我也不稀罕。所以,殿下您,是客客气气,好好的游玩,还是被我一刀砍下脑袋呢?” 梁渭看着新月的手臂是没有力气的,他的这把弯刀,实在不是她这个弱女子拿的起来的,至于砍下自己的脑袋,梁渭眼下一沉“郡主还真是久居深闺,虽然有些胆子,但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看你拿刀的姿势,要想砍下我的脑袋,还是不可能的。不信的话,站在你面前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就你这样的力气和姿势,砍了下来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吗?”说着,梁渭抬肩,新月觉得刀尖传来压力,压的她整个胳膊都发麻,更别说有什么力气,去砍他的脑袋。 新月虽然很想坚持,但是没多一会儿,那把银鱼弯刀,就重重的掉在地上,她的整个手臂,都是酸痛发麻的。 新月有些狼狈的看了看周围正在瞧热闹的人,她垂着胳膊,眼睛里绷着委屈的泪花,但就是不肯流下来。 “新月郡主说的没错,本王也记得,在梁国有这个习俗,不过新月郡主见你是我大聖的贵宾,俗话说,有朋至远方,既然,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殿下不是来看游园会的吗?本王带你去转转?”容映主动给新月解围,这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他抬头看着新月的眼睛,新月缺低声地对她说“不用你管。” “既然殿下要四处转转,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江扬拉着新月,也招手叫着容旭一起,五个人就此分开了。 背过人去,新月委屈的撇了撇嘴,但她还是把眼泪忍了下去。 “你知道吗?”江扬离她最近,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什么?”新月依然性质不高,说话闷闷的。 “那臭小子,我并不是今天头一次见。”江扬声音抑扬顿挫,非常的正气。 “自然了,那次我们在西市挑选马鞍,就见过他一面了。”新月你以为到现在他才想起那件事。 “他十二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你呢?容旭。”江扬那向容旭,容旭也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是,那是我第一次随祖父上战场。” “那也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你记得你自己杀了多少梁兵吗?”江扬有些明知故问。 “我,我一个都没有。”说到这里的容旭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江扬记得也是非常清楚。 “梁国太子,自小被梁国的宗室抚养,可谓是千里挑一,万死才得以逃生,我确实不记得了,他杀了多少人?”所有人都听说过那可怕的梁国宗室,新月也是,想知道他第一次上战场杀了多少人。 “他和你一样,没有杀一个人。”江扬记得非常清楚,那次他纵马前进,一直绕开前锋和中卫,与被团团护着容旭不同,梁渭身边只有寥寥几个护卫,他们还自顾不暇,谈何护着他。 “我当时与他擦肩而过,只要回枪一刺,他今天就站不到这里了。”江扬有些感慨的看着梁渭。 容旭一听立马就急了“侯爷,你怎么能放过他呢?他活到现在,会对我们有多大的威胁?” “将军是没有下得去手吧!”新月好像明白江扬给自己讲这个小插曲的意思了“我何德何能,能跟将军你来比。” “我只是有些后悔而已。我当时真的回枪一刺,他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这里,容昭,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他这话又让新月不懂了。 江扬看着不约而同歪着头的新月和容旭,两个人还是有一些默契的,可能因为是表兄妹的原因“我是在跟你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你刚才没有一刀砍死他,以后若是再有机会了,就绝不要迟疑。”说着,江扬拔出容旭腰间的佩剑,只见他力气下沉,汇集一处后,并在手腕之间,只是来回一挑,新月看着落下来的半阙花枝,砸了咂嘴,容旭也皱了皱眉。 江扬还在保持着帅气的动作,却没有等来称赞,而是看见眼前的两个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跑远了。 他向前追了两步,一头雾水的问“你们要去干什么?” “大家都看见,这颗御赐的赤珠红海棠花枝,是他砍下来的,跟我们没关系。”新月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容旭跑了几步以后,觉得好没义气,正要折返回,却见从北边过来了两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他们是这上清宫的武道,是来找江扬问话的。 “别看了,快走吧。”说着,新月拉着容旭,容旭再不犹豫,二人彻底袖手旁观,看着江扬被这两个武道,被请到虞鹤国师的房中。 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么一闹,新月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她忍不住的笑道“这个江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少年人似的,跟这花儿草儿过不去。” “确实跟个少年似的。不过他应该是想要在你面前表现,所以才如此的冲动。新月,你好像,找到了一个,如你所说,在乎你的人。”容旭有些愧疚,新月说过两个人和离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心里没有她,这种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强求,所以他也选择放她去找那个在乎她的人。 新月摇摇头“哪里就这么简单了。与你在一起时,你的身边有一个萧氏,或许我还可以与她争一争,可以在努力努力。可是江扬不行,他喜欢的人已经去世了,我就算是做的再好,也没有办法替代已经不在了的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和重量。表哥,你是知道我的,与人相争,从来没赢过。” “那是你让着他们。你从小就让着珊儿,瑶儿,甚至会让着我。那是因为你并不是多想要得到这些东西。新月,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可是,南音不同,那是我一定要得到的人。即便成了你眼里,一个眼神都不给你的坏男人,我也不想失去她。” 新月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给你们腾空了吗?” “对不起”容旭可以看得出新月的坦然,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她道歉。 “如果你真觉得愧疚的话,那你就不要再娶别人了。至少在那位殿下登基之前。到时候,萧氏的家族自然会起复,虽然没有迎妾为妻的规矩,可是你们是订过婚约的,一定能圆你们的夙愿的。我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早早的把这个正妻的位置腾出来。”新月想起在自己的梦里,自己就是因为,太在意坐上那个,让姑母抱着遗憾离去的,豫王妃的位置,所以才迟迟没有看明白这一点,成为了阻碍,既然是阻碍,自然是要被人清除的,她也明白了,没有必要,拿着自己去碰石头。 有风吹动,新月觉得春日真的来了,身上都暖洋洋的呢。 第189章:读懂心事(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旭坐在新月的身边,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廊下,手边是一杯清茶,新月捧起,喝了一口,但是觉得茶味有点淡,抬头看向王嬷嬷,才想起,容旭是喜欢喝淡茶的,新月失笑,容旭抬头,见新月在笑“你笑什么?” “我这乳母啊,就算是一把年纪了,依然是操我的心,还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好。”新月放下淡茶,容旭摇摇头,对王嬷嬷说“嬷嬷呀,你依然没有看透我们二人。” 说着,容旭喝过一口茶后,看向了廊外的男男女女,此时的二人,还真的是很有淡然相对的感觉,以至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两个人也只当没有看见。 “新月,你到底叫我来做什么?”容旭总算是问道的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 新月侧目,叹道“你还真的要一直窝在东都吗?” “祖父,也跟我说了这句话”容旭若有所失,伸手拿着自己腰间的络子,在空中甩着。 “你呢,是怎么想的?”新月问。 “我…”新月这句话是真的问住了容旭,他一直在北军听用,但是北军的守将这几年频繁的易主,因为祖父的影响力越来越小,那些换上来的主将,对他来说也是越来越陌生,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吃力。 “王爷的亲兵,现在全部交付在王将军的手上,你就真的没有想过,再把它夺回来吗?”新月问。 “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东西,什么东西在谁手里,你都不清楚。”容旭觉得在这里跟新月谈论这些事情有些怪异,在他的记忆里,新月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新月也甩了两下自己腰间的络子,容旭若有所思,两个人继续喝茶。 过了没一会儿,容旭的小厮过来叫他,新月抬头看向了另一边,果不其然,容旭不一会儿就站起来对新月说“晋王叫我过去。” 新月点头“你现在确实要与他多交流了。” 容旭走了以后,新月的身边,立刻就坐上了一个人,新月轻叹一声“太子殿下,您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啊。” “你,去给本殿倒茶。”梁渭伸手指了王嬷嬷,王嬷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新月道“我的那个黑盒子里,有上好的顶红,端半杯过来。” “只要是你端的,我也会喝的。”梁渭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你怎么会有鹤顶红呢?” “我是这金陵城里的王公贵女,不是那祸国媚世的妖女,自然是没有鹤顶红的。可是你知道,王公贵女和妖女有什么相同吗?”新月转过头去,终于拿正眼看了梁渭一眼。 “有什么相同?”梁渭问。 “我们逼急了,都会杀人。我们也有不同的地方,我有软刀子,我太子殿下想见识见识的话,可以试一试。” “你怎么总是恶狠狠的?刚才你还是没有见识够吗?你不过孱弱之力,刀都拿不稳,你又能威胁到了谁呢?软刀子?你觉得你的这点把戏,在我的面前真的管用吗?”梁渭非常无情的戳穿了新月,他说的没有错,新月确实那他和容映,没有任何办法。 “那我也要试一试。”新月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非常笃定的说。 “你还要怎么试?你勾一勾手指,在这场上的四个男人,都必会为你所用,要为你一解忧愁。”梁渭四下看了看,看向这里的男子,都是不错的呢。 “那既然如此,我这么问一下太子殿下。我跟你说,如果你替我杀了晋王殿下,我就想你所想。然后对晋王殿下,江将军说同样的话,你说最后会是个什么局面?”新月本来不过是一句玩笑,在操弄梁渭和自嘲而已。 梁渭却一把提起了弯刀“你此话当真?” 新月皱了皱眉“我们不是在这里胡说八道吗?我何德何能可以指使的动你们三个人?” “你还真是无趣。”梁渭寡然的放下了手里的弯刀,他的弯刀是真的很沉,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很响的声音,梁渭把它握的牢牢的。 “有一次,我从洛阳回金陵的路上,一眼就认出了你,应该说是你的这把刀。我翻阅过书籍,你的祖父也有一把银鱼弯刀,明明有那么多雄伟的符号,可你们为什么偏偏用鱼跃水面呢?”新月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把刀。 “你好奇?”梁渭将自己的刀换了只手拿着,这样好让新月看得清楚一些。 新月点头。 梁渭正要开口解释,但是画风一转“你做我的女人,你做我的女人我就跟你解释。”梁渭把刀举起来“在我们梁国,你的刀,如果被女人抓住,也就是说,你的命也被这个女人抓住了。在这个世界上,能抓住我的刀的人不多,至于女人嘛,你是第一个。你也救了我,所以,我愿意娶你做我的女人。” “那我让你休了你的发妻,娶我做正妃。”梁渭听后,虽然皱着眉,但是很痛快的答应道“没问题。” “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 “今年已经五岁了。”梁渭道。 “我不想让别人的儿子,在我的孩子前面。”新月道。 “不,你会想要一个在你的孩子前面的人的。在我们梁国,送进宗室的孩子,是不需要母亲的。因为没有一个母亲,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受过的那些苦。”梁渭眼神间有些恍惚,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伸手从一边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块酥饼,刚刚咬了一口,问新月“是何物?” “这个是花生酥,是你们梁国的点心呀。”新月皱眉,如果是因为梁国不产大米,所以说没有吃过年糕,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这个花生酥,用梁国产的花生做,味道才更好,更正宗。 “我小的时候,我一哭,我娘就会给我这个吃。”梁渭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却接连吃了好几块,最后噎的直咳嗽。 新月本来对他态度很是淡然,甚至还带了戏弄他的意思,可是现下怎么也看不下去,把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漱一漱口吧。” 梁渭接过了茶杯,手却趁机摸了一把新月的手,新月立刻松开了杯子,杯子早已经被他抓稳,他笑着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你真是个登徒子。”说着,新月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要是走了,我明日就派人去抓你。你奈何不了我,我却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梁渭自然是没有跟她说够话,新月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于是转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答应你的事,我也会做到。别的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对你说真话,做我能做到的事。这两件事,是真的。”梁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那么有一件事情你一定可以为我做。”新月本来不打算理他,可是一听他这么说,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什么?”梁渭看着新月眼里的偷笑,不难看出他的想什么。 “你不准,让我做你的女人。” “可以”梁渭听她铿锵有声的说完,双手叠放在脑后,满口的答应。 “真的?”新月不可置信的问。 梁渭点头“你既然不愿意,我们梁国男子,跟你们大聖的男子不同,女人说不愿意,那是一定不会强求的。” “此话当真?”新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渭看着已经难掩笑意的新月,虽然还想多看一会儿,但是还是开口说道“记得之前我曾经求娶过,你和大聖的公主容珏,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只是,她作为一国的公主,应该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吧。” “珏儿才十四岁,你怎么可以打她的主意?而且她身为帝后唯一的孩子,陛下和皇后是绝不允许她远嫁的。”新月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握紧拳头,低声的吼道。 “你可能不记得,当年公主出生的时候,陛下发了一张明旨,说公主作为帝后的掌珠,要封给她一大块封地,让她做镇国公主。你说我如果,奉上一大块土地,再诚心诚意的求娶,同意公主长住金陵,你说,会有个什么结果?” “你会有这么好的心,给公主一大块封地?” “这封地,要是你们大聖的封地,我自然要打下来,可以送给这位镇国公主。所以呢?你觉得对于一个国家的帝王来讲,是几百城池重,还是一个公主重?”梁渭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自己的茶,他看着自己手边,那杯容旭喝过,已经凉透了的茶,伸手一挥,将茶杯连着茶托,一并摔在了地上。 “这世上最艰难的事情,怕也只有一死了。”新月很是淡然,但是她抓紧自己衣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 “不对的,金陵城的王公贵女。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事,是求死不能。容映那个窝囊废或许对你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是我不一样。我得到的不多,所以我要的也不多。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是我的。而且我会让你这口气喘的很久,要一直喘到我对你失去兴趣为止。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跟你说这句话。如今这句话说完了,你呀,准备准备,如今的梁国,是一年中,最温暖的一段日子,以后就说不定了。”说完,梁渭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有些轻松的想要往前走。 新月开口叫住了他“你站住!” “你没有任何的筹码,所以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的。你敢死,我会让你在意的人死在你的前头。”梁渭以为新月要威胁他,他也早已经看透了,新月的威胁,没有任何的用。 “你以为你得到了我,一是给了容映一个下马威,而是抓了一个容映的把柄在手里。可是你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吗?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长一会儿话,他依然无动于衷。这是一个爱着我的男人会做的事。你应该见识过,真正爱我的男人,在你试图对我有半分企图的时候,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新月也站了起来,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了,可是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呵…”果然,梁渭笑了,他抬头看了容映一眼,二人四目相对,梁渭摇了摇头,心里想“就这个眼神,怎么也装不出来呀!” 梁渭转过脸去对新月说“我还真是替容昭感到可怜。他都已经战死了,依然没有得到你的一丝怜意,可是容映,什么都没有替你做过,可是你却一直在指望着他,能够保护你,甚至给你,你最想要的自由。你一直在希望他放过你,可是,你仔细想一想,他抓住过你吗?或许我看不懂他,可是看透一个你,对于我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新月,天上的明月,你呀,好像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碰了。”说着,梁渭抬步走出了廊下,有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低头看着手掌之间的花生酥,这个味道,一直在他的舌尖心间流动,他感觉到一阵心酸,可是这个酸意,是身后那个女子带给他的。 最后他复杂的看了一眼容映,容映皱眉,都说最先察觉到杀意和敌意的,是那些天生就是捕杀者的人,因为他们太熟悉这种在自己身上,就流露出来的情绪。 容映看了一眼新月,那一眼很深,深到把她包括进自己眼中的雾气。 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被人察觉,读懂心事的感觉,真的是糟透。 而且她很想否认,梁渭最后说的那些话。她什么时候要求容映那些,她只是不想要卷进这些复杂的东西。 可是她确实有些有恃无恐了,容映对自己的威胁,她可以一点都不在意,可是梁渭的威胁,却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容映,这种第一反应的依赖感,还是让她感觉到一些惧怕的,她曾经告诫过自己,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要依赖,如今,她只能用指甲,深深的掐着自己的皮肉,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第190章:异类(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片落花,落在了新月的掌间,她没有发觉,她正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边又坐了一个人,这次没等她去看,那人就已经开口了“你说,你怎么招惹这种,你惹不起的人?” 新月偏过头去看容映,眼眶带泪,容映的气息立刻就弱了下来“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他完全是为着你来的。” 新月还是不说话,容映有点慌张,伸手去抓茶杯的时候,却发现茶杯已经没有了,原本站在一边,这会不知道去哪里了,自然也没人要给他上茶。 “新月…” “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应该如同上次,要拿我为难太子哥哥一样,让你把我绑去。你会吗?”新月打断了他的话,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已经看的很通透了。”容映从侧面,回答了新月这个问题。 “就算我是你喜爱之人也不行吗?”新月的双眼失焦,泪水依然在她眼眶里打转。 “新月,爱人为何物?”新月听后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于是容映继续说道“心中之爱,也只能在心中留着。可是我觉得,要有比心中这点爱意,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了?” “比如恨意,比如天下。”容映回头不在看新月,而是看着廊下的男男女女“你也可以怪我心硬如铁,可是对你好的,比如容映,他最后又是个什么结…” “啪”新月站了起来,打了容映一巴掌。 新月这一巴掌,好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引得所有人都瞩目于此,新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准,我不准你再提起他。谁都可以说他,你不可以,你不仅是他的敌人,也不仅是害死了他的人,你还是,他的…” 即便新月已经不在顾及什么面子了,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新月看着容映的眼睛,突然就没有了声音,然后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眼中的眼泪流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廊下,就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新月有些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她穿着白色的袍子和衣服,摔在地上,大半个身子都落上了灰尘。 被撞倒在地新月,脚上用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抬眸看向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拉自己一把,最后那个也被他撞倒在地的人,俯身把手伸给她“新月姑娘,你还好吗?” 新月抬头,看见了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用“华光满霞”的锦布做的衣服,一看就会非常有钱,这种布料,虽然是素雅的青白色,但是从各个角度看这件衣服,都会有着如同霞光一样的华光,这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 季飞宇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胸口,看着有些慌张的新月,再一看新月的身上,已经弄脏了半边的衣服,季飞宇脱下身上的长袍,披在新月的身上,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新月姑娘,我的店铺就在附近,那里支了个小棚子,可以过去换一下衣服。”新月站稳了以后,低下了头,然后有些狼狈的跟着季飞宇走了。 六宝斋每年都会来这里参加游园会,赚的钱刨去成本,就全部捐给上清宫,由上清宫一并捐给穷苦的人。这是他那个便宜父亲,临死之前,反复交代过的。 今年,也是季飞宇第一次主持这样的活动,效果还不错。他正要四处走走,还没走几步,就被眼前的新月给撞到了。 他看着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的新月,她身上脏兮兮的,而她的侍女,也都没有跟过来“新,新月姑娘,您,您看我要不要派人去叫一下你的侍女?” “她们都让我打发去外面了。”新月有些失神,她想要站起来,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脚腕生疼,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那您,您的衣服…”季飞宇不知道新月怎么了,所以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没有带换的衣服来,劳烦季公子叫一下我的侍女吧。”新月想要回去了。 “姑娘,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不远的地方,有在下的衣服铺子,我可以派人去给姑娘要一件衣服。”季飞宇听得出来的新月的语气。 “不,不用这么麻烦。”新月说着说着,心中不忿,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一点都不麻烦。新月姑娘,您别哭啊。在下,在下…”季飞宇慌了,不知道是上前,还是离开。 礼数让他现在就转身离开,可是他却一步也走不动,而是伸手自怀中,拿出手帕,递给新月“新月姑娘,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在下,在下或许,可以帮忙。” “帮忙?”新月听了以后,不禁失笑“我这个在局中的人,都没有办法破局,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正是因为您是局中人,所以您才更难破局而出。而在下在外,或许真的可以帮得上忙。” “那你可以杀了外面那两个最尊贵的人吗?”新月堵着气,大声的说。 季飞宇听了以后,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四下看了看,最后,深深地注视着新月,点了点头“要在下说实话的话,那么在下,真的有能力办成这件事情。” “什么?”新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下说,在下可以帮到姑娘这个忙。”说完,季飞宇有些困惑的看着破涕为笑的新月,他不知道新月在笑什么。 “季公子,您可真是幽默。”说着,新月好似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力气,于是新月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却听到季飞宇有些平淡的说“让他们死,何其简单。让他们自相残杀就好。” “怎么自相残杀?” “最简单的方法,新月姑娘也是知道并掌握的吧。”季飞宇淡淡的看着新月。 新月心中咯噔一声,这个季飞宇是什么意思? “如果姑娘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还有别的办法。煜国有位长公主,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依然还没有出嫁。” “翼霞公主是煜国的,摄政公主。”新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这个“可她与我们说的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煜国虽然只是个小国,可是大聖和梁国不是。这些年,这两个国家,此消彼长,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这些年的征战中,也是各有胜负,不分伯仲。可是有了煜国的支持就一样了。这位翼霞公主,是煜国王上的姑姑,那个六岁的小王,是翼霞公主抱着坐上王位的。如今,王上还小,整个笠国上下,都在公主手中,公主想要坐稳摄政公主之位,甚至成为四国中,第一位女主,就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位,非常强大的夫君。梁国太子,和咱们的晋王殿下,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如此背景下,姑娘只需要等翼霞长公主的征婚书下来,他们两个,立刻就会自相残杀。到时候,这两位“太子”殿下,就没有精力,只注视着姑娘您了。” “你怎么知道翼霞公主什么时候下那该死的征婚书。”新月有些恶狠狠的说,得到翼霞公主,对他们两个已经在底下不合许久的两个来说,比得到自己这个没什么势力的小角色,重要多了。对于梁渭来说,如果能够得到翼霞公主的支持,还要自己这个容映的把柄做什么?直接可以与翼霞公主两面夹击,吞下大半个大聖了。 “我们六宝斋,在煜国的都城南城,也是有分店的。在下听说,再过两日,翼霞公主二十五岁的生辰上,这事就会被公布与天下的。”季飞宇也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是他说出的话,让新月在看到曙光的同时,又觉得,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些。 “姑娘如果愿意,在下可以很快,让那两位打起来。”季飞宇笑了笑,但是笑容消失的很快,好似根本就没有存在一般。 “你,要怎么做?”新月问。 季飞宇淡淡的说“自然让二人安排在翼霞公主身边的细作,传递着一些带有误导性的消息了。” “你还动的了他们两个人的细作?”新月皱眉,一时不可置信,随后又有些怀疑,这个人,为什么把这样本该隐秘的事情,告诉自己。 “新月姑娘,这不是您想要的吗?在下得您救命之恩,您可能不了解在下,在下身份低微,也确实不值得您细细了解。可是在下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就对天发过誓,如果谁能救在下一命,在下就可以倾尽性命,为那人做任何事情。很可惜,您是这十五年来,第一个救在下一命的人。”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话语的内容,让新月忍不住的问“那,那没人救你,你遇到的那些生死关头,是怎么过来的呢?” 季飞宇淡然“姑娘不会想知道的。好了,在下的事算什么,姑娘的事情最重要,所以,姑娘,您要在下帮您,杀了那两位殿下吗?” 他的声音,如同一只安静,冷淡,毫无感情的蛇,自细密的沙地上游走时一样。他的目光,动作亦是如此。 新月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两年前,在下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伶人,可是如今,在下是这四国中,最有钱的人。”新月也算是见过不少达官显贵。 商人中,皇商赵家,一直在鼓吹自己是四国中,最有钱的人,也有不少人相信这一点。而眼前的这个人,就算是继承了家业,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宝斋的老板,这“四国中最有钱的人”的称号,新月本应该觉得是他吹嘘,可是此时她却并不这么觉得。 “姑娘当然是不信的,在下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姑娘您可要放心把事情交给在下办。”季飞宇淡笑道“姑娘可以等事成之后,再对在下下结论。” “季公子,我想要一件与我身上衣服差不多款式的长袍即可。”新月岔开了话题。 季飞宇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新月突然擦干净了眼泪,但他依然照做,点了点“姑娘稍等。” 季飞宇前脚走出了帐篷,后脚新月也跟了出去,刚出门就遇见了,正在四处寻找她的翡儿和颦儿,二人也是一眼就看见了新月,新月小步和二人汇合,低声的道“走,我们回去。” “姑娘,不行啊,敏慧姑娘在前面被几个世家的小姐公子给奚落了,奴婢是,是来…”颦儿说着,看着新月身上披着男子的长衫,而衣服下面的裙子,脏兮兮的,立刻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摔了一跤。”新月解释道,然后四下张望,看见果然不远的地方,敏慧被四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给围住,而周围站了一圈的人。 敏慧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也一直咬着牙,不肯流泪。 新月看了,心疼到了极点,远远地看见,季飞宇亲手拿着一件衣服,向帐篷走来,新月带着两个人,又回到了帐篷里。 二人还没来得及问新月怎么了,季飞宇弯腰就回到了帐篷中。 “姑娘,在下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姑娘身上这样,素色的衣裙,唯有这件,鹅黄色的长袍,颜色还淡雅一些。” “不拘着什么衣服,还请公子回避一下,小女要换下衣服。”说着,新月脱下身上,季飞宇披在她身上的长衫,季飞宇点点头接过袍子,转身离开了。 翡儿和颦儿看着新月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出,因为这样动气的新月,就连颦儿,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姑娘,您想要做什么?”翡儿有些胆怯的问。 新月叹气“若说今日我还要再长点什么见识的话,我想,我能让别人,见识见识我。” “奴婢听说,您打了晋王殿下一巴掌?”颦儿问。 新月嗯了一声“他是活该挨打。” “不过一会的功夫,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翡儿有些担忧的说。 “姑娘,您擦擦脸吧。”颦儿把投洗干净的帕子,递给新月。新月擦了擦因为眼泪,而变得有些干的皮肤后,深吸了一口气,对二人说“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第191章:异类(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慢慢的走向敏慧,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看见新月后,在让路给她,毕竟她刚刚给了容映一巴掌,这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拦她的路。就当新月马上要走到敏慧身边的时候,背对着新月的敏慧,突然伸手,推了一把眼前那个,正与她争辩的面红耳赤的男孩。 新月正要说话,那个被推了以后,只后退了几步的男孩,其母一直就站在一边,但是看见敏慧动手以后,不管身边有的是跟着的丫鬟婆子,而是亲自伸手,想要打敏慧,敏慧本能的闭着眼睛一躲,却没有感到意想不到的疼痛,等她睁开眼睛后,却见新月抓着那个要打她的女人的手。 新月下沉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然后一把甩开手上的手“李夫人,好久不见。”这位李夫人王氏,是王家出身的姑娘,嫁给了尚书令,伍育候的嫡子李熹,而刚才敏慧推的那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就是她和李熹的儿子。 李熹有个既有荫封,又有能力的父亲,还有个大族族长的岳父,可是自己却资质平庸,还不学无术,为人也很是混账,许多人也亲眼见过他,从春风街和赌坊出入过。 而且新月与李熹还是很有缘分的,新月初议亲的时候,这个李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李尚书和夫人很喜欢新月,其夫人还上门亲自去见过新月,不过姑母听说了李熹的混账,也就一直都没有松过口。 而眼前的这位王氏小姐,应该没少从公婆口中听到关于新月的事吧。 新月看着有些失去重心的李夫人,朗声说道“你们这些奴才好好的伺候,自家的主子摔倒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跟在李夫人身后的仆从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然后新月转过脸来,看向敏慧身后的奴仆们,王嬷嬷看到了新月的眼神,于是,立刻走了出来抬高声音的斥责道“临来之前,郡主有没有反复交代过,要一直跟着敏慧姑娘,看好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这不过才半个时辰的时间,怎么狗也窜出来了,猫也在这里走,是一个个把郡主的吩咐当做耳旁风吗?你们长了几个脑袋,以往在府里,夫人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吗?幸好姑娘没有什么事,不然我非得拿了你们的契子,把你们卖了出去。” 新月见敏慧身边的人,都甚是惶恐,敏慧看见新月,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投入新月的怀里,但是她很是要强,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流。 “王嬷嬷,这屎要沾鞋躲得过,事要沾我们,我们也躲不过啊。”刘嬷嬷看的出来新月的意图,于是主动拿话过来。 “好了,这猫,狗和不相关的东西有什么错,让你们提来提去的。敏慧啊,可有什么事吗?”新月开口问道。 敏慧摇了摇头“姑姑,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说着,新月拉起了敏慧的手,姑侄二人准备离开。 可是走了没两步,自然是被这个王氏给拦了下来“慢着,谁让你们走了?”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拦郡主的去路。”王嬷嬷大声斥道。 新月拦住了王嬷嬷,向前走了一步,低声的对王氏说道“李夫人,非得把这件事情弄得那么僵吗?” “想来郡主刚才也看到了,是敏慧姑娘,先推了我的儿子。”王氏一听新月的语气软了,还只当她是心虚,所以气焰就更加嚣张起来。 “不是的,姑姑,是李由拦住了我的去路,说起了父亲和母亲的事,我本不欲理他,可是他却不依不饶的追着我,还笑我…还笑我说,如今,我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有什么可骄傲的?”说着,说着敏慧都要急哭了。 新月听了以后,淡淡的对敏慧笑了笑,蹲下与她视线平齐道“姑姑在家怎么跟你说的?人贵在自持,要自己保持心中的稳妥,才不会受其他因素的影响。” “可是他和其他两个人还说姑姑你,是…是…”可能话说的太难听了,敏慧既说不出口,又怕说出来让新月难过。 新月依然淡然如故,释然一笑“不必理会。” 敏慧觉得委屈,扑到了新月的怀里,低着头不再说话。 新月但她这个样子,决定不再避让,拍了拍敏慧的后背,随后站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氏。 王氏被新月突如其来的眼神,看的心里一惊,但是她并没有选择退让,而是强撑着架势,道“看什么看?而且,我家的孩子说错什么了吗?他的父亲,在战场上,因为冒进而害死了太子殿下,这是大聖上下,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如今,他罪有应得,被陛下圈禁在府,一个罪人的女儿,还在游园会中招摇过市,这是何道理?还有你,二嫁之身,残花败柳还想进江家的门。不是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外孙女,若是你没有这个身份,你就算是去给江扬提鞋他也看不上你。还有,那豫王府也不过是给太后和陛下一个面子,才说是与你和离,如果你嫁人六载,膝下空空,指不定是被休弃的呢。刚才还听说你打了晋王殿下,怎么?现在精神都不正常了吗?” “这大聖的民风都如此开化了吗?大家小姐夫人,都可以在大街上,狂放市井之言了吗?”真的是哪里有关于新月的热闹,那里就少不了梁渭,他腰间的弯刀甚是骇人,向前走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要避让。 “想来这位夫人有什么误会。并不是新月郡主想要嫁入我家,而是家母素闻新月郡主贤名在外。一听新月郡主归家,不等郡主出了三年之期,就立刻上门提亲。只是遇见了太子和太后的丧事,拖延至今。好在,赐婚的诏书以下,家母和我的心也就放在了肚子里。”江扬总算是摆脱了那两个揪着他不放,一直在给他讲大道理的酸道士,寻着人潮,走了,不过起步就看见人群之中的新月,她听着王氏的话,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可是手还是不由的握了起来。 “刚才李夫人说,新月郡主乃是二嫁之身,还说是被我豫王府休弃的?怎么?我们夫妇二人之前的密事,李夫人是在我们窗口下趴着听到了吗?还是亲眼所见?竟然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小王与新月郡主和离,是禀明了太后陛下和祖父的,如此,李夫人红唇一张,竟如此信口开河。若不是小王与李熹兄早已相识,不然还以为夫人您,也是唇舌又长又轻的蠢笨妇人呢。”新月听了容旭这话,实在没忍住的噗呲一笑,容旭也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新月更是毫不避讳,笑出了声了。 这一幕落在了所有人的眼里,二人本是夫妻,如此默契相投,却落了个和离收场。而这些事自然也被站在一边江扬看在了眼里。他知道,新月是因为容旭心中没有她才提起合理的,可是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心里没有容旭。一股酸涩涌上心间,让他很不好受。 “至于,李夫人刚才说新月郡主打了本王,看来夫人说的并不是事实啊。本王在这里问李夫人刚才口口声声说的所有人,你们看见新月郡主打本王了吗?”容映最后一个出来,但一张口却颠倒黑白,还带着那张有红痕的脸,看见的人都知道,他的脸为什么红了一边,但是所有人都附和着“没有,没看见。” 容映很满意大家的回答,看向一边的李夫人“本王再问夫人一遍,你刚才,说了什么?” “在,奴…不,是妾身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王氏害怕到了极点,丈夫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以后仕途上自然没有什么指望,只等着以后承袭的爵位,过一辈子的富贵生活也是不错的。可是,这富贵生活也不是只靠的庄子产业就行了,还需要仰仗陛下的鼻息,如今这个未来的皇帝陛下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自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错,你是不必看见任何东西的了。”容映眼睛里依然雾气蒙蒙,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新月再次面对他和梁渭,心中因为刚才和季飞宇的聊天,有了一些定数,只时眼前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新月向前走一步,与刚才步步后退的王氏,只有一步之隔,抬声说道“敏慧,你听着,这里也有证人,你的父亲,亲手砍下了梁国第一大将紫利的脑袋,一是为你的祖父报了血仇,二守卫了我大聖的国土。他确实是犯了错,不过,是功是过,陛下已经有了决断,等你父亲自圈禁期满之后,姑姑在带你一一收拾这些,只会说大话的人。至于你自己,你且记着,家族是一回事,家族能给你的也只有一条生命和一些教育。可是如何做人做事,还是要你自己来悟,非得做到人人不齿,那你怎么配提你的祖父和我们徐家一门的荣誉。”说完,新月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梁渭“梁国的太子殿下,你说小女说的对不对呀?” 梁渭有一些沉默,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本来是个极其卑贱的人,像他这种皇子的生母本来的地位都不会太高,因为杀母留子,所以那些身份显赫的宫妃,是不会选择生孩子的,而是收养,像他母亲这样的宫女出身,所生的孩子。 不过因为他的父亲,本来身份不高,只是一个郡王,所以他得以在自己的母亲身边,生活了几年。 让他们母子被父亲的正妃还有其他身份高的妾室羞辱的时候,他的母亲总是捂上他的耳朵,让他不要去听这些话,可是这些话又不是刀子,这世间亦有刀子捅不进的东西,可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声音不能穿透的墙,所以那些话都会落入他的耳朵里。他的母亲就会一边流泪,一边小声的跟他说“你要自己学着高贵,才能够真正的不受别人欺负。至少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难过。” 梁渭依然会觉得很难过,当别人在欺负他的时候。 他被带入宗室的训练营以后,他就一直想到会母亲说的那句话,人要自己学的高贵。 所以他苦练一身的本领,就是想让自己从内到外能够高贵起来。这种高贵并不是身份上的,他一直到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女子,好像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就散发着这样的光芒,心中自知高贵,所以头就可以昂起了。 “敏慧,我们走吧。”说着,新月又拉着敏慧向前走了,这次却没有人再拦他们,因为她们身后跟着四个男子,这四个男子是这四个国家中,没有人敢拦着的人。 新月感觉到很是负担,刚刚走出人群就转过头去。 四个人被心悦吓了一跳,要顿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差一点撞上新月。好在四个人都是练家子,及时的收住了脚步。 新月看着略显狼狈的四个人“你们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你没事吗?”江扬问。 新月拢了拢并没有乱的头发,带着三分怒气的说“你觉得呢?你们为什么要突然出现,你觉得以我对付不了那个小小的王氏?她何德何能可以让你们四个人教育她一番?你们真的是闲的没有事情做吗?” 江扬歪了歪头,四个人里他年纪最大,这样的真实,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其他三个人却已经见怪不怪。容映还想要替他隐瞒,梁渭却已经开口了“这性子真是烈呀,像我们梁国的女人,过你们大聖的女人也是不好惹的,骂人不吐脏字,不过可怜的狗啊,猫啊的真是可怜。让让你们这样提来提去的。。” 新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是觉得心里很是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他蹲在地上想要苦,可是四个人围了过来的影子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想哭都哭不出来,而且还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第192章:异类(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蹲了一会有些疲倦了,然后站了起来,谁知起急了,后脑勺一痛,新月捂着自己的头,皱眉,她脑后有发包,隔着头发,她还是感觉很疼,而自己撞到,撞到了… 梁渭? 新月觉得眼见模糊,定睛一看。 梁渭捂着鼻子,感觉掌间一热,随后梁渭一笑,抬头看向新月“我觉得你们就盼着我挂彩。” 新月看着梁渭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然后眨动了一下眼睛,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你,你别哭啊。”容旭伸手入袖中,拿起的手帕,但看见新月的脸颊上,已经有一只手了。 容映伸手,用拇指为新月抹去脸颊的眼泪。 新月皱眉,容映也皱眉。新月转身,就准备离开。 新月拉着敏慧,二人一起下了山。 刚刚走到了马车边上,敏慧好像困了似的,伏在了新月的身边,新月弯腰把她抱起来,为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眼睛砸吧砸吧,就伏在了新月的肩膀,睡着了。 速度之快,让新月都始料未及,随后又想她刚才强撑着自己,这会在自己面前,放下了坚强,自然就困了。 新月把她交给她的嬷嬷,把她抱上了车,而他自己正要上车的时候,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四个人,站在一起,好似再聊着什么,而梁渭的手上,就拿着那只讨人厌的,萧氏绣的的手帕,他也是一脸嫌弃“你这东西,怎么一股女人的脂粉味。” “这手帕新月刚刚用过,应该是她的脂粉香味。”容旭回答道。 “哎,我说怎么这么好闻,这是什么味道啊?是玫瑰的香味吗?”梁渭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帕子的味道好好闻,然后正要展开看一看的时候。 江扬四下看了看,觉得自己手里应该有一把三丈长的长枪,红缨精钢,通体赤银,拿在手里,一枪就把眼前这个快要翻白眼的小子,刺穿在地。 容映受不了,翻了个白眼道“新月不用玫瑰脂粉,她基本上不用脂粉。估计是他妾室的脂粉味。” “我说呢,一股酸臭味。”说着,梁渭擦干净了自己鼻子下面的血,随手一丢在了地上。随后,梁渭大步的向前走。 “你和新月就算了,而容映你,也算了,可是这个梁国的太子殿下,跟新月好像很熟悉?”江扬总算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妥,于是问着两个人。 容映不想解释,于是跟着梁渭向前走,只剩下一个容旭,容旭摇摇头“将军,我知道的,没有你多。” “谅你也是不知道那么多。明日你来我府上一趟吧,我的左翼军缺个承来将军的位置,你先顶上。”江扬一早就收到了新月的建议,江扬也早就知道容旭,可是容旭一直都跟在那位对豫王言听计从的吴将军身边,这次总算是从东都那个气数已尽的地方,出来了。他自然是立刻安排了一个好的位置给他。 容旭一听,就知道,这其中有新月的帮助,但是江扬给他的职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他点了点头,对江扬说“好,明日末将必到。” 江扬拍了拍容旭的肩膀“以后我们两个好好干。” “是,多谢将军。” 而梁渭这边,快走几步到了新月的身边,新月皱眉,几乎可以用连滚带爬的上马车,可还是被梁渭从后面,抓住了脚踝。 梁渭的手很冰,新月隔着鞋袜,都可以感觉得到,新月蹬了两下脚,就是摆脱不了他。 新月看着正在往这边走的容映,刚才转过身来,坐在了车辕上,梁渭笑“你总算是肯跟我好好说话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听着,我要你们的正妻之位,等你们两个人成了大聖和梁国的皇帝陛下,下一道圣旨给我。你…”新月指了指梁渭,然后又指了指容映“你得让他,下道旨意给我,让我嫁给你,做你的皇后,我到时候,一不寻死觅活,二不会哭哭啼啼。更不会拒绝,虽然不至于接受,但是我会愿意给你们机会,。所以,你们现在就给我答复,那就是你们谁给能给我这个位置?” 容映和梁渭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新月一眼就看出来,容映的眼神一黯,想来是已经有了结果。 心中原本已经有些温热的东西,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冷透了。新月笑道“太子殿下,您先说。” “我的父皇,活不了多久了。至于我的太子妃,也会因为我的儿子,被送入宗室而消失不见。这个位置,是空的。”梁渭很是肯定,梁国的皇后之位,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梁渭话锋一转“可是,我有说过要给你吗?我为什么要拉住你,你心里没有数吗?” 刚刚听了季飞宇的话,感觉好受一点的新月,这双层的打击下来,不禁失笑“是,是啊。我,我在你们两个人眼里,一个是可以交付出去的“弱点”,一个是“把柄”,从来就不是一个女人。是啊,是啊,你们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是,是我…” “新月,你冷静一下。”容映见新月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事情,他也一直在等着新月想通,可是看着她现在这样子,他的心还是如同刀绞一样的疼了起来。 新月的笑声慢慢的止了下来,她看着车里的敏慧,这会她已经被他们的说话声给吵醒了,新月垂下了目光,然后点了点头“好,你们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我随你们。” 说完,新月晃了晃自己的脚,看向了梁渭“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梁渭的思绪又飘远了。他在宗室的训练营中,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绝对要抛弃自己心爱的东西。他的母亲,就是宗室给他上的第一节课。他每次看到新月,就会想到,自己母亲,那具已经冰冷,躺在地上的尸体。深爱之人,必要藏到比海还要深的地方。可就算是如此,那人就不能呼吸了,所以,最简单,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那就是不再有爱的人。 不再有,爱的人。 梁渭看着新月脸颊的泪,他突然羡慕,羡慕刚才为她擦眼泪的容映,甚至羡慕刚才那个帕子,可以拂过她的脸颊,可是唯独自己,好像没有办法伸出手,去为她抹去那一滴细碎的泪水。 梁渭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长剑刺入了。他被刀剑砍伤,刺入皮肉过无数次,可是都没有像现在这次,这么的疼,这么的不干脆。梁渭觉得自己的手上的力气松了,新月的脚踝,也被她夺了回去,新月转身上了马车。 见新月上车,站在外面的颦儿,立刻叫了车夫来,赶着新月的马车,离开了上清宫。 回去的一路上,敏慧一直在看新月,新月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敏慧紧紧的抱着新月,好像想要把自己的力气,分一些给她。可是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子,那里有那么多的力气,不一会,双手就已经酸痛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手,新月感觉到她的勉强,于是就拉开了她,摸了摸她的脸“姑姑会出门一段时间。可能会很久,也可能就不回来了。好在你瑶儿舅妈已经生完了孩子,你的外祖母有时间照看你了。姑姑走后不久,她们可能就会来接你。你在你外祖家中,好好地待着。记着姑姑告诉你的话,要坚持住心中的所想,那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奈何的了你。但是也不要那么的倔。以后成了大姑娘,照顾好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你比我幸运,你还有你的父母,他们都很爱你。你的父亲,不是个好哥哥,但绝对是个好父亲。” “不,父亲也是惦记你的,敏慧知道。”敏慧坚持,要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新月“父亲很想你。在你和姑父,不是,豫小王爷和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母亲一开始很生气,可是父亲却说,让母亲帮帮忙,在京城里走动走动,多说说你的难处,他还亲自去见了太后,母亲说,他真的是拼尽了全力,在说服太后。”敏慧有些困,那双湿润的大眼睛里,尽是真诚。 新月听后,点点头“既如此,你就连带着姑姑的这份,好好地对你的父亲吧。” “姑姑,你好似卷入了旋涡之中,可是为什么没人救你呢?”敏慧是个早慧的孩子,看的懂事,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新月笑“敏慧啊…” 新月没能说出话,而是把敏慧抱在了怀里。 回到别庄,新月把睡着的敏慧,亲自抱回了她的房间中,交代了她的嬷嬷几句,嬷嬷点头“姑娘,您就放心吧,奴婢自小就照顾敏慧小姐,说句僭越的话,她就像是奴婢的孩子一样,您放心。” 新月点头,这些伺候久的下人们,慢慢的也会真感情的。再一回头,新月看着就站在她身边的王嬷嬷,新月把手伸给她,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回到了新月的房中。 翡儿和颦儿,正在我新月收拾着东西,她们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突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但还是隐约感觉到了这是躲不过去的。既然不能躲,她们就想多收拾些东西给新月。 新月让她们二人过来,随后,新月坐在了她常坐着的榻上“等我不见了以后,你们就去宫里,求见陛下,说我在府中好好地待着,就不见了踪影。然后陛下肯定会为我遮掩,你们就道我是为太后守灵去了,然后你们就在太后的灵宫前为我尽孝一段时间。王嬷嬷,这两个丫头的终生大事,您在操持一下。颦儿,可以嫁个我哥哥军营中的,那个小兵士,翡儿还小,还有妹妹在,你就拿些银子给她们姐妹,让她们不要再为奴为婢了。嬷嬷,您无儿无女,我,我还本想着要为您尽孝,可是…”说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哭了了起来。 身边的丫头们也是哭成一片“姑娘,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新月摇头“只要我还有牵挂的人,我就只能…” “姑娘,您逃吧。”说着,王嬷嬷拉着新月,让她站起来“那个季老板,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或许能为姑娘再谋一条生路。” “我以前一直很有信心,容映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可是我对梁渭一点主意都没有,他既然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还会以为是我和容映使的计,不难想象他会拿你们开刀,逼我现身。嬷嬷,我跟他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会受辱,但只是还能活着。可是你们有一点差错,我可能就会如我母亲一般,失去勇气…” “您说过的,永远不会像您的母亲一样。”王嬷嬷立刻拉住了新月的手。 新月点头“我现在还这么跟您说。” 夜深了,新月翻身,看着颦儿翡儿为自己收拾的装满了金银财宝的包袱,笑了笑,然后展开了一角,乘着月色,摸了一个金玉镶嵌的戒指戴在手上,又摸了一个绳子很牢固的玉佩,戴在了脖子上,这些东西,她或许还可以带在身上,至少不至于一无所有。 然后翻过身来,新月听到了南窗有响动,新月就坐了起来,她让王嬷嬷等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刚刚穿上鞋,就看见了容映。 新月冷笑“今日这府里,怕是一个活物,都不会拦你,你又何必翻墙。” “你就这么想走?”容映也发现了,新月的整个园子,一个灯都没有亮。 “多说无益,走吧。”说着,新月从架子上取下外衣,穿在了身上。 她从门口,跟在容映身后,向外面走,她听见了几声哭声,脚步就更快了。 容映回头看,但只看到新月面无表情的脸“你至少,也得有个人质的样子吧。” 新月没有说话,依然沉默着向前。 走至门口,新月觉得腿酸,抬头看向容映,容映抿唇,伸手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帕子,自她口鼻之间,将她迷晕了过去。 第193章:此行(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慢慢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头朝下,脚蹬一块木板上,而自己的手脚,自然是被绑在了一起,她摇摇头,这次绑住她的绳子,依然是容映的手笔,松松的,但是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嘴里没有塞东西,但是眼睛却被蒙上,她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也没有乱挣扎的浪费体力。 费了好久功夫,新月才慢慢的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马车上,她想要让自己舒服一些,于是慢慢的向里面靠,却被一双手给抓住,新月惊呼出声,很快她就找回了镇定,因为她感觉得到,抓着她后衣领的人,很是熟悉,而且对她没有敌意。 “梁渭?”新月道。 梁渭点了点头,发现新月根本看不见,于是伸手扯下她眼上的带子。 新月先是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随后,才慢慢看得见东西,最后,侧目看见了坐在一边梁渭,他依然是昨天的那副打扮,弯刀就放在旁边。 这是辆非常大的马车,他们两个人在,车里都显着空荡荡的。应该是四匹马拉的桐木马车。 梁渭还真是大胆,这么毫不掩饰的把她带在车上,想来是真的很轻视容映和大聖。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新月冷静的问。 “不错呀!你真的是没有一点身为人质的自觉。还能去哪?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就要坐船去并州了。”说着,梁渭有些悠然得松开了新月的衣领,然后向后靠在了厚厚的垫子上。 新月觉得手脚发麻“给我松一下绑。” “我可不敢给你松绑,上一次那一笔账,我还没有同你算。”梁渭自然是不依她的,但是看到了她的指尖发白,想来确实不过血液,不过既然拒绝了她,最起码还是要怄一会儿。 “杀了你的人不是我,这笔账也算不到我的头上。”新月梗着脖子“而且你的人有冒犯我,这笔账要怎么算?” “竟然还有这事?”梁渭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不过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算?要给你从河道里挖出来吗?这仗自然是活人和活人来算。” 新月感觉到了一阵压迫感。梁渭的气势并不是开玩笑,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杀意,就算他有意控制,也实在难以收敛,压制着在他身边的人,不觉得想要臣服于他。新月虽然有所感觉,但她也实在是个骄傲而且有傲骨的人。 若是遇到锋芒抵挡不过,避开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新月侧身坐着,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梁渭并不把这些,新月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他拿起了手里的弯刀,然后又放在了原地。最后从腰间掏出匕首,新月看着这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还是有些畏惧的,但是她依然梗着脖子不做声,自己在离开大聖之前,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梁渭举起了匕首,并没有迟疑,上下两刀割断了新月手和脚上的绳子,新月得以舒展手脚。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用手抱住酸痛的脚,把头埋在膝中,不再看梁渭。 梁渭知道她一个弱女子还是害怕的,也就打消了再吓她的念头“我们从并州坐船回梁国。我的父王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本来也是为了来看新月临时起意的行程,梁国的王上已经病了多年,这些年他的病好还是变坏,都是看着梁渭的事来。如今做了这么些年的傀儡,他也总算是熬不住了,已经病入膏肓,回天无力了。梁渭此时也是急着,回寒都控制局面,接立王位的。 “并州?那可是容映的地盘。”新月道。 “你还寄希望给他吗?你不是已经看透自己看错人吗?新月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或许,有朝一日将我伺候满意了,梁国的皇后…”梁渭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手掌之中的手腕,新月起步极快,巴掌就要落在他的脸上,可是梁渭刀枪剑雨都躲得过去,更何况是一个女人的巴掌。 “你莫要羞辱我”新月挣脱不过,被梁渭一把甩在了地上,梁渭站了起来,真不愧是四马拉着的马车,动静极其的稳当,梁渭站在其中也没有一点的摇晃“你落到我的手里,竟然还在痴心妄想着,能够保有尊严。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见识过恶人,你现在应该庆幸不在梁国,梁国的雪,你只是见识过一场,就能将你所有的骨头都冻软了,断了。所以我劝你聪明一些,不要让我把你扔在雪地里。”说完,梁渭看着伏在地上,明显安静许多的新月,满意她的乖觉,又觉得她是不是再想别的什么东西。 新月被甩在了板子上,因为心中情绪激愤,而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说一句话,只是任有着马车向前,没有任何办法。 新月有些半睡半醒,正是不清醒的时候,一件厚厚的披风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顿时觉得身上暖多了,可是她无暇顾及这件披风的主人是谁,她只是觉得身上暖,意识也就慢慢的涣散。 梁渭侧身坐在一边,原本穿在身上的披风已经披在了新月的身上,他拿起一边的鹿皮,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刀。这把银鱼弯刀,是他们梁国的王上历代相传之物,上面一左一右,头尾相交的鲤鱼,其实是来自于某一位皇后的名字。 不过梁国这残酷的宗室制度,自古就有之,这位皇后也生有一子,眼见着她的孩子就要被送进训练营,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就想着送这个孩子出宫去,在出宫的路上,她将只有六岁的孩子,用一件毛大氅紧紧的包裹着,她骑在马上,一只手骑马,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风雪肆虐,追兵越来越近,那皇后十分的惊恐和害怕,最后,她的马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了地上,他们母子二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皇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而是展开了大氅,大氅其中的孩子,就已经被生生的被她捂死了。绝望的皇后,抱着自己的孩子跳进了一边的寒湖的当中,而那位一天之内失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梁国王上,就锻造了这把弯刀,纪念他的妻子和孩子,这上面有两只银鱼,一大一小,好像也是在讲述着这段故事。 而这更是在另一个侧面,告诉每一位拥有这把刀的人,你只要拿起这把刀,你的身边,就注定是空无一人。 梁渭不知不觉的睡着,等他清醒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刀,然后睁开了眼睛,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也已经从马车上,换到了一艘大船之上。 他是光明正大离开大聖,这艘船是漕司专门为梁国太子的青龙船,豪华的很。一路行船也快,此时一路北去,只需要再过一天,就可以到达并州界。 已经几天过去了,新月倒也是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每日都有人送饭给她,她只会喝一些水,其余的什么都不肯吃。 梁渭从自己的床榻上下来,多年的训练营生涯,让他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说和衣,枕着刀而眠。他慢慢地走出船舱,此时宽敞的河面之上,只有他们这一艘大船,他看见甲板上有光亮,握紧手里的刀,顺着楼梯走上甲板。 可是他刚刚从甲板上露头,就看见了甲板上的人,手里的刀也松开了。 他脚步也是轻快,几步就走到了坐在甲板上面的新月身边。新月抬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梁渭,这几日什么都没吃,她很是虚弱,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了。 梁渭侧身,坐在了新月身边,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放在一边的灯笼,梁渭看清楚了她的脸,最后举起了手里的东西“酒和吃食,你要哪一个?” 新月自然是不理他,她抬头看着河面,要是以往还有退路的时候,她早就跳下去,去博生路了,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欣赏着这波光粼粼的水色。 “你若是肯吃东西,这酒我就给你喝。”梁渭还是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并不气馁,打开包着吃食的纸包,肉包的香味就再没有隐藏的散发出来。 新月自然也是闻到了肉包的香味,可是她哪里有心情去吃这些东西,依旧目光呆呆。 “我答应你,如果你能在大聖界内,自我身边逃出去,我就放你走。”梁渭拿起一只肉包,递给了一边的新月。 新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管自己的手脏不脏,拿起了他手里的包子,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肉包甚是味美,麦粉的清甜,裹着肥瘦正好的酱肉,一个有新月拳头这么大,她也实在是饿坏了,几口就吃完一个,不一会儿就已经吃了两个。 但是她的胃口还是有限,这两个就已经足够了,这使他才有力气开口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梁渭举起喝了一口的酒坛子“君子一言,虽然是驷马难追。” 新月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了酒,她是非常能喝酒的,但是这味道浓烈,又十分甘醇香厚的梁酒,她还是第一次喝。 不过喝了一口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要比刚才吃了两个包子,还让身上舒坦。 “你们大聖,有那软塌塌的年糕,我们梁国,自然有我们梁国的好东西,你喝慢一点喝,这酒所以然好喝,但是非常的烈,你要是喝醉了,小心我占你便宜。” 新月听了以后,一开始有些迟疑的放下了酒坛子,随后又释然一笑“我一个残花败柳,二嫁之身,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你不必妄自菲薄。在我们梁国,夫死可以再嫁,夫君纳妾不容也可以再嫁,甚至是两个人没有话说,都可以再嫁,我父王的姐姐,一生就嫁了三次。”说到这里的梁渭,语气顿了顿,看向了新月,以为她会说梁国不过是蛮夷之地。 谁知道新月却非常的平静,她喝了一口酒“是啊,不想在一起,就可以和离,难道非得在一起成了怨偶,然后非死才休吗?我还真的很羡慕你姑姑,你知道我的姑姑对我怎么说吗?”新月没有把姑姑是对她说的话说出来,但是她记得非常清楚,她的姑姑对她说“女人的命,从出嫁那一日就定了,你这一生,也就只能,躺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就算是那个男人,心里没有你。” 梁渭没有问,他知道新月也是不会说的,然后两个人平静的喝了一会酒,梁渭一直在等着新月酒醉,可是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酒,而是拿着玫瑰露,要不然坐在他身边的新月为什么依然身子挺得笔直,还在大口大口喝酒。 新月洞悉了他的意图,眼见着这一坛酒到底,新月带着奚落的语气对梁渭说“这梁酒虽然好喝,但是怎么就是不醉人呢?” 梁渭不可置信,叫来了暗卫又送了一坛,新月这次喝了一半,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已经到底了,可是再一侧脸,看见了早已经喝醉了的梁渭。 梁渭眯了眯眼睛,有些困惑,他看着眼前的新月,伸出手指着她说道“你真是个美丽的女人。我长这么大,虽然也没有见过几个女人,但是你是这些女人里长得最美。其他的也有好看,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可是都没有你这个女人,那么的特别。那么的野。你是怎么想到从我的暗卫手底下逃跑的呢?你就不怕他们杀了你吗?不,他们不能杀你,谁都不能杀了你。我一定要找到一个比海还要深的地方,把你藏在里面。不行,那样也不行。那样你就会喘不上气,会憋死的。而你,又那么的聪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离开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你要是离开了我,我就带兵,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最在意的人,然后把你夺回来。你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会做到的。我不是已经杀了一个吗?我已经杀了一个了。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梁渭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新月就一直坐在他的身边。 第194章:此行(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的酒醉,让新月始料未及,她凑近闻了闻,梁渭已经整个人都好似被泡进酒缸里,脸颊也红了起来,这和他平时那副外表强悍,内里也是冰冷一片的他,完全不同,整个人,有一种… 沉沉的暖意 他伸手,想要拉新月的手,却在即将放在新月手上的时候,躲开了,他低着头,低声地说“不行,我,我娘告诉过我,牵别人的手,需要对方同意才行。” “你娘?”新月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他的母亲,早应该去世至少二十年了。 “恩,都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还告诉我,要温柔的对待女孩子,可是我做不到,因为除了她以外,就再也没有人教我了。” “你放开…”正这么说着的梁渭,突然伸手,扼住了新月的脖子,新月顿觉呼吸不畅,她双手抓住了梁渭的手,他的手依然很是凉“你,放开我。” 梁渭眸光闪动,低声的说“你可千万不要动,别动。” 新月听着这好似威胁,又好似请求的声音,皱着眉,闭上眼睛,只等着这个时刻过去。 梁渭看着羽睫涌动的新月,他手上的力气,不断地的变轻,之后好似在轻抚新月的脖颈一般,最后彻底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他的酒也就这样的解了,理智也慢慢的回到了他的脑中。 新月失去了梁渭的支撑,整个人就摔在了甲板上,她伏在地上,眼神向下看着木板的粗粝的纹路,她将手扣入木板的缝隙间,这样这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见过什么恶人,她自然是惧怕的,她也恨自己没有力量逃离这里,只能这样任由欺凌。而她的心里又在一遍遍的跟她说,不必害怕,梁渭也确实,没有真的伤害他,而且他也是有着苦衷… 这样的矛盾,一起交织在她的脑中心里,让她伏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梁渭弯腰,半跪在她的面前,开口说道“我只是失态了。” 新月抬头,看着梁渭眼间一闪而过的愧疚后,她想要爬起来,但是试了两次,都是因为腿软,而没有起来,倒是梁渭伸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新月觉得天地旋转后,自己已经在他的怀中了。梁渭是个浑身上下都很冰冷的人,因为吃惊而环上的脖子,也是冰冰凉的,他的脸颊上,原本因为酒醉的红晕也已经散去了,新月没有反抗,自己也实在没有力气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梁渭向前走了几步,他看着默不作声,却任由他摆布的新月,他反而觉得不适,心间的情绪也多了起来。直到他觉得胸口一沉,低头一看,新月酒劲上涌,睡了过去。 有风吹动,新月自一阵眩晕中,睁开了眼睛,她用手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天已经大亮,她还有些不适应。此时的自己,就躺在大船房间床上,那一阵风,是从一边半掩着的窗户处,吹进来的,她觉得有些冷,摸索着被子,却摸到了一只落在自己腰间的手,不用猜,那就是睡在她身边的梁渭。 新月有些冷淡的坐了起来,侧身看着此时正在熟睡的梁渭。他确实还在睡梦中,呼吸均匀,眼睫也没有动,鲜有的,他的手边没有那支又沉又锋利的弯刀,倒是好似没有了尖牙的老虎,只剩下毛茸茸的头和大大的爪子。 新月叹了一口气,侧身准备从床上下去,可是刚刚动了动,脚踝就被梁渭抓住了“你看了这么一会,就没看出来个什么?” 新月叹气道“我是去关窗。” 梁渭果然觉得新月的脚有点凉,然后他挥了挥手,只是闹出了一点响动,窗户就被从外面关上了,新月默记下,门外也有侍卫。 “你倒是不吃惊?”梁渭见新月只是沉默,知她是个聪明的人,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但是她真的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你还指望我怎么样?你这周边的侍卫,没有一百也得有五十,有个人站在我的窗外,很奇怪了吗?” “倒也没有五十人,我的暗卫本来也不多,容映一次杀了我十人,如今我能带出来的,也不过只有二十人。”梁渭说着,新月在心里记着,知道再问也是要露出马脚了,所以适时地闭嘴了。 梁渭见她还挺谨慎,笑道“怎么?不问了?” “问多了,你也不会再说了。”新月听他这么问,就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洞悉心思了。 “我给你出个路线,首先,你可以从在观察一个规律,这里的侍卫都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岗位,他们会在左面的转弯处交班,你就会有一个一盏茶时间的空隙,你从这个窗户处出来去,你要很快的跑向右边的走廊,到时候,前边的两个侍卫,很容易会看见你,你需要俯身俯的极低,跑得很快,才能不被他们注意的上到甲板上,甲板上有大约四五个人,你能做的不多,需要勒晕最左边那位额上有伤疤的侍卫,这样才不会引得桅杆上眺望的侍卫的注意,最后,你才可以跃入河中,你的水性要很好才行,要以极快的速度游上岸,这里离最近的村镇有一里多地,你在跑到之前,就会被我的暗卫抓住。如果真的被你跑脱了,我还没有想到我。” “你怎么样?”新月问。 “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你。”说着,梁渭歪着头,嘴角忍不住的带着一丝笑容,他看向新月,对新月说“你是不可能走脱的。” “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按你说的,你的侍卫赶着救你,我或许还能跑出来。”说着,新月伸手进梁渭的怀中,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梁渭只是伸手,就抓住了新月的手腕,新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刀子立刻就掉了下来。 “看来,你也就只有…”梁渭正要起身,却止住了声音,因为新月用了另一只手,拿起了匕首,而那匕首的刀尖,就直直的抵在了他的腹部,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就算是匕首尖碰到他的腹部,刀子都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 “我知道,我不可能杀了你,你答应我,一直在离开大聖,到达梁国之前,你不能动我,像今天这样,与我同榻而卧的时候,绝对不能再发生。我知你大可以现在答应我,事后反悔,可是你若是反悔,我比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你与我陪葬。我到现在,没有后悔那日在我的别庄救了你,你可不要让我做不理智的事情啊。”说着,新月又加重了自己手上的力气,因为不是常用的手,刀尖一直在颤抖,梁渭也是找到了破绽,他根本不用答应新月,就可以夺下那把刀,只是她知道,新月并不是在开玩笑,他还想要,后半生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睡在新月的身边,他怕自己,会在放松警惕的时候,真的会被新月一刀个割断了喉咙,是的,他看着新月,就想了未来的事,害怕了死亡“好,我答应你。” “好”新月丢掉了手里的匕首,随后竖起了手“你还是将我捆起来吧。不然我是不会安分的。” 梁渭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的新月,她的长发披散着,素净的脸上,只有莹玉一样的肤色,和如同樱桃一般的红唇,他见到的,好像总是这样的新月,他开始有些好奇,穿着艳丽衣裳,梳着高鬓的新月,是什么样子。 “你在想什么?”梁渭沉默了很久,让新月摸不准他的心思。 “我在认真的想,你的那个建议。” “什么?”新月早已经不记得自己给他提了什么建议。 “皇后,我梁国的皇后服制,是红和深蓝二色的,应该很适合你。”说着,梁渭忍不住的伸手,想要抚一下新月的脸,但是新月瞪大眼睛,梁渭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她什么,于是放下了手“船很快就会靠岸,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要到了。” “你还敢靠岸?”新月觉得这个梁渭真的也太自负了,并州,是容映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梁渭的地方。 “为何不可?我们以后还要合作呢?” “合作,什么合作?” “笠国的长公主,设了张网给我们,想要趁着我们在网中自相残杀的时候,发展他们笠国自己的国力。我跟容映又不是傻子,我们两个人,自然要满足这位公主殿下的想象,然后,如同瓜分燕国一样,分了笠国这块粮草之地,到时候,这片大陆上,就真的只剩下,我和容映了。”梁渭好似在她的腹中,埋了一只虫子一样,她在想什么,梁渭总能很快的洞悉。 “你觉得容映会那么轻易的让你们拥有,拥有种粮食的地方吗?你们梁国,只是靠着放牧,就已经将大聖压制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新月没想到他们是打得这个主意,她本来还想着在两个人争夺笠国公主的时候,钻个空子。可是,笠国的长公主,说到底也玩不过这两个人,局还没布晚,就早早的被人盯死了。 “你啊,你啊。真是聪明。我有点后悔答应不碰你这件事了,你啊,真的是个让男人,难以拒绝的女人。”梁渭又一次伸出手,但是这次不用新月瞪他,他就把手放了下来“新月,你也看得明白。我确实要比容映,我的梁国比大聖都强得多。我也不会是一个暴君,我以后,定会雄踞天下,如同大聖的愉帝一般,四海征战,无一不从。而你,也配与张皇后一样。” 新月冷笑“我何德何能。” 梁渭见新月冷淡的模样,并不恼,而是带着高昂的情绪,对新月许诺“你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着,梁渭正要说什么,船靠岸了,门外的侍卫敲门“殿下,到了。” “备马” “已经准备好了。”侍卫早早的得了吩咐,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要去取我落在并州的一些东西,取到了以后,我们立刻启程,再过两日,你就到了我大梁的国界了。”说着,梁渭捡起自己的匕首,看了一眼后,又从腰间把匕首鞘拿出来,一并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留给你。” “我不…”不等新月拒绝,梁渭就已经走出了房门。 梁渭慢慢的走出房间,一夜好眠,今日也是晴朗的好天气,此时梁渭的心情,也是很不错的,他和身后的侍卫一起,走上了甲板,随后在甲板边上,一边整理自己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看着就在眼前的并州码头,歪了歪头,昨夜的新月,依然很是温暖,就伏在他的胸口处,一想起她自带着热气的呼吸,梁渭不由得歪唇一笑。 他身边的人,都惊讶的快要掉了下巴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梁渭笑过,而他的这好心情,持续了许久。 走到下船的木板前,梁渭吩咐道“你们好好地看着她,她有什么吩咐,照做就是。但是一定要小心她逃跑,上次的教训,你们都给我记着。” “是。”梁渭此次带了侍卫若干,暗卫二十,但是他不喜欢太多的人围在他的身边,所以侍卫大多在船的另一边,暗卫平时也并在眼前,他这次出去,带走了暗卫和侍卫各十人,其他的都留在了船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侧坐在木板上,看风景的新月,抬声喊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给给你买的” “我只想要你死。”新月淡淡的说着,梁渭也听见了,但是他却笑了“好,我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卖的。如果没有,我就烧了那条街…” “哎,我,我要一些衣服和必要的首饰。”新月知道他说到做到,再加上自己确实没有换洗的衣服,这几日甚是狼狈了。 “好”说着,梁渭握紧了自己的刀柄,大步向下走去。 走到了码头上,马匹已经在那里等他,新月一直目送他骑着马,离开了这熙熙攘攘的码头。 就在这时,新月在码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新月觉得自己看错了,等再去看的时候,果然,已经找不见那人影了,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第195章:此行(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觉得有些疲倦的窝在船上自己的房间中,她伸手,将窗户关上,却在最后一丝缝隙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跟刚才在码头上轻轻一瞥不同,新月与那人四目相对,互相认出了彼此,那人皱眉,而新月也已经把窗户给关上了。 而那人目光一黯,好似想到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新月记得那人,这人是容映第一次,将她交出来时,梁渭方的十个暗卫之一,新月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容映,他只是说淡淡的说,都被他杀了。 而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为容映送信回去的人。而他究竟怎么才能从其他九人手中,保下命来,新月有些困惑的想着,但是总觉得这些事情,自己还是不用知道的太多。 于是她就又坐回了自己的床上,看着有些乱的床铺,于是对外喊道“有没有人?” 门被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 新月站了起来,指了指床铺“收拾一下。” “是”说着,站在左边的侍卫,转身出去叫船上的仆妇,而右边的那个,没有离开,新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回姑娘,殿下临走前有吩咐,您可要用早饭?”右边的侍卫说道。 新月点点头“准备些清淡的即可。” “是”右边的侍卫也走了出去,新月看着大开的门,垂下了头,坐在圆桌后面,看着自己指尖上的纹落。 不一会,就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侍婢,年纪大的手上拿着干净的被单和褥子,而小的那个,手上端着饭菜,摆在新月的手边。 小的那个,是个姑娘打扮,穿着粗布的长裙,长得还算清秀,只是行动做事间,有几分呆呆笨笨的,新月看着餐点是一碟肉包子,一碗米粥,两道小菜,确实足够清淡,而那小丫头有些眼巴巴,新月拿起了一只包子,递给了那小丫头“吃了吧。” “我,奴婢不敢。”小丫头刚想伸手,却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铺床的那个妇人打扮的婆子,却立刻收住了手。 “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说着,新月把包子放在了她的手中,那丫头得到了新月的允许,立刻将手里的包子放在了嘴里,眼中嘴角都带着笑,一口就咬去了一小半。 新月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见她吃的高兴,又第递给了她一个“来,吃一个。” “姑娘,您也吃啊,专门为您准备的。”小姑娘接过了包子,又招呼新月吃早饭,新月也就拿起了勺子,轻轻的喝了一口粥。 “姑娘,您吃饭真好看。”小姑娘笑着看着新月,手里的包子已经吃完了一个,正拿着另一个准备吃。 “不都是一样的吃饭吗?有什么不同吗?”新月又喝了一口粥,这粥是用砂锅熬得,很是软烂,味道是不错的。 “姑娘很是优雅,我,奴婢虽然是头一回伺候人,但是奴婢在家时,也是见过那些大家小姐的,她们就算是加起来,也没有姑娘您这么优雅。” “你还知道优雅这个词?想来是读过书?”新月实在没有胃口,喝了两口粥后,放下了勺子,抬头跟这个小丫头说话。 “是,奴婢的爹活着的时候,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我娘嫌我是个丫头,不让我读书习字,但是我爹还是会教我几个字,还给我取名文雅,说是又文气又优雅的意思,不过奴婢看姑娘您,才是既文气又优雅呢。”说着,小丫头吃完了手里的包子,新月为她倒了杯茶“原来你叫文雅啊,来喝点茶缓一缓。” “奴婢…”文雅用眼睛看了看一边已经铺好床的婆子,那婆子应该是文雅的教习嬷嬷,所以文雅格外的怕她。 新月笑“这位嬷嬷,文雅就留在我这里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嬷嬷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听新月这么说,转身就离开了。 新月见她离开,就又把茶杯递给了她,文雅很是开心,更是胆大的侧身坐在了新月的身边“姑娘,您是要跟着公子回梁国吗?” 新月想了想,点点头“现在看是这样的。你呢?听你口音不像是大聖人。” 文雅点头“奴婢是梁国弥城人,这次一路随船跟着殿下来的,出来快两个月了,总算可以回去了。” 新月一听她是梁国人,于是忍不住的问她“梁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梁国可冷了,所以我们梁国的女子,都如奴婢一样,身上带着些肉,才可以御寒。陛下的贵妃柳氏,就是身材丰腴,可是却灵动莹莹,可以在大鼓上跳舞。” “听你这口气,像是亲眼见过?”新月问。 文雅点点头“是,柳贵妃就是我们弥城人,她被选入宫之前,就在我们弥城的千灯会上,跳过舞,那是奴婢才六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过她跳舞。她穿着好像彩云做的衣服,在半空中的鼓上翩翩起舞。” 新月听得出来,她甚是怀念,怕她伤心,于是岔开话题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梁国有很多好吃的,豚肉最是味美,羊肉更甚,吃了最是御寒。小吃还有炸果子,甜蜜瓜…” “甜蜜瓜?”新月记得,这蜜瓜是只有西域才有的啊。 “姑娘有所不知。用牛乳和了面,赶得薄薄的,裹了蜜和糖,先煮断生晾干了再炸,做成那种圆圆的形状,好似蜜瓜一样。” “还有这种吃法?我还真的不知道。”如同梁渭没有吃过年糕,新月更是没有听说过这糖蜜瓜“还有呢?” “还有很多还吃的呢,我们梁国巧妇纺的棉麻布,穿一辈子都不会破,宫里的娘娘们都抢着穿。” 新月听着听着,随后叹了一口气,将手边的粥递给她,她的眼睛都快要把这碗粥给看透了“我不想喝了,你替我吃了吧。” “不行,姑娘您只吃了两口,奴婢虽然饿,但是奴婢知道您吃的更少。奴婢的娘说,有什么大事,都得先吃饱。”说着,文雅把粥碗往新月手边递了递。 新月摇摇头“我已经饱了,你看我总是懒懒得动,自然吃得少。” “真,真的吗?”文雅好似真的饿了,于是伸手端起了新月不喝的粥,刚刚放在自己的身边,新月正为她布菜,她却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嘴角直冒鲜血。 文雅瞪着大眼睛,把碗筷什么的,都带倒在了地上,新月赶紧俯身上前“文雅,文雅…来人,快来人啊。” 门又被从外面打开,新月对着门外进来的人喊道“快传大夫,传大夫。” “是,是”侍卫立刻转身出去,另外一个侍卫,弯腰看着折腾了几下,就失去活气的文雅,伸手放在她的鼻息间,好似见惯了似的,对新月说“姑娘,她已经断气了。” “不,不”新月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上一次伏在地上,痛苦挣扎没两下,就咽了气的,是她自己。 新月觉得自己身子凉了半边,她不住的摇晃着文雅,此时郎中也已经到了,他伏在文雅的鼻息间闻了闻,又摸了摸她的脉搏道“姑娘,这位姑娘已经毒发身亡了。” “毒,毒发?”新月看她的样子,就是像中毒,但真的得到证实,她还是心中带着惊恐的,于是问郎中说“她中的是什么毒?” “在下看,像是砒红之毒。” “砒红?”新月觉得这个毒药名字,和砒霜有一字之差,于是尝试的问“可是砒霜?” “是,砒霜是大聖的叫法,我们梁国的砒石之毒,还加了一味红寻草,药粉制成后是淡淡的红色,所以得名砒红。此药也是无色无味,但是毒性是普通砒霜的两倍,服用后,几乎是顷刻毙命。” “她,刚刚还好好的,在我房中,吃了两个包…”说着,新月看向了桌子上,还没有被带倒的包子,于是对郎中说“劳烦郎中验一下那盘包子。” 郎中依言,站了起来,拿出银针,在包子上,挨个刺了刺,果然,刺到第二的时候,银针就已经乌黑的,郎中掰开了一个包子,之间包子中的肉色,要比普通的肉包子馅的颜色,深红一些,郎中闻了闻“有细微的沙土味,是砒红。” “去把厨房的人都给我抓起…”新月还没有吩咐完,就看侍卫们面面相觑,想到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怎么能吩咐的动这群唯梁渭之命是从的人,于是心中来了火气“我是无所谓的,我又没有吃这碟包子,可是我在你们的监看之下,差点丧命,这里还躺着一个人,因为你们监管不力而死了,你们说,你们那个说一不二的主子,会把你们怎么样?” “但凭姑娘吩咐。”左边的侍卫是个聪明人,单膝跪地问新月要怎么办。 “你去把厨房的人都控制起来,不要打骂,也不要说因由,就把他们关在一个屋子里,看好前后,不要跑脱一人。再来,就是找人叫梁渭回来。他去什么地方了?” “殿下去见并州…”右边的侍卫是个实心人,一听新月问,立刻什么都说了。 左边的侍卫立刻制止道“闭嘴” 最后,新月看着沉默许久的二人道“你们先去办吧。先把文雅姑娘,抬到一边的房间中,劳烦郎中验尸看看她可有别的伤损,是不是只是死于毒发。” “是”郎中叫了两个侍卫,将人抬了出去。 新月看着文雅刚才倒下的地方,和她吐出的血迹,新月拿出帕子,想要擦去那片不大的血迹,随后眼泪止不住的流,最后把地面擦了个一塌糊涂。 刚才给新月铺床的婆子走了进来,她端了干净的水,拉起了伏地不起的新月。 新月抬头,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忍不住的撇了撇嘴,最后任由那婆子拉着新月,给她洗干净手,还投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 新月有些木讷的按照她的安排做,最后她扶着新月坐在了床上。 她在新月身边站了一会,然后就又俯身在地上,擦新月刚才,越擦越糟的地面,最后对新月说“您知道,这丫头,是自找的吗?” 新月没有说完,只是听她说下去。 “她一直都冒冒失失的,在厨房帮忙,总是打翻食材,在公子房中房中,还差一点撕坏了公子的长衫,最后,公子让我把她带在身边教养。一直到昨晚,她都没能学会怎么倒好一杯茶。我越想越急,这样的丫头,把她带进东宫甚至是皇宫,都只是让她投进去送死,所以我就饿一顿肚子,让她长记性。她都是自找的,昨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练习倒茶练到半夜,刚才还跟我说,她已经会倒茶了,还让我回去看看。她之所以会吃姑娘您的包子,都是她自找的,嘴馋,手笨,还没有福气。”新月见这个婆子冷硬十足,语气平淡的,就是在说别的事情,但是新月却感觉到到她的伤心,她将那带血的帕子,放在水盆中投洗时,眉心微蹙,一直到最后都没松开。 “她,她父亲不在了,娘和哥哥弟弟还在吧,我,我想要补偿她们。”新月说完,那婆子立刻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帕子,看了新月许久,眼神中看不出波动,片刻才说“姑娘,奴婢刚才说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而且,如今她去跟她一家人去团聚了,您的银子是没有地方落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新月一听,心中更是悲切,低着头,眼睛干涩。 那婆子收拾好了地板,转身离开了。 房间中又只剩下新月一人,她看着浸了一大片水汽的地板,双手抱膝,不知所措又害怕不安。 梁渭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探究的看着街尾,他刚才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刚想派人去查,船上候着的侍卫,就传来了消息“你说什么?” “新月姑娘在船上差点被害,伺候姑娘的侍女当场毒发身亡。” “新月没事吗?”梁渭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侍卫。 “是,新月姑娘无事,只是受了惊吓。”梁渭听了以后,点了点,摸了摸怀中还热的东西,皱起了眉“详查,天黑之前我要知道是谁。” 第196章:此行(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上船前,又忍不住的回头去看,身后的侍卫立刻停下“殿下。” “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梁渭望了望四下,并没有在一眼望到底的码头上,看到什么不妥,随后又掉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两个侍卫,立刻掉头下了船。 梁渭走进船舱,四下张望,他的心下扑通扑通直跳,一直到推开新月的房间,看她背对着门,坐在床上,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吗?” 新月被推门的声音惊到,她转头,看梁渭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新月站了起来,道“外面下雨了吗?” “没,没…”梁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自己一额头都是汗水“只是你们大聖很热。” 新月拿出自己的帕子“给” “你,哭过了?”梁渭低头,见新月的眼圈红红的,她一听,就低下了头“没有。” 在男子眼里,女子红着眼眶低头,那是十分让人心动的动作,果然,梁渭看了以后,手上的手帕都拿不住了,他有些怔怔的,拿起帕子,为新月擦了擦眼角,新月皱着眉后退“我又没有哭。” “哦,哦,对,你给我是给擦汗的。”说着,梁渭拿起帕子在头上胡乱的抹了抹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果然跟那日在游园会闻到的,完全不同,而是淡淡的柑橘之气,梁渭皱眉,细细嗅还有一丝清丽的苦气。 “这是佛手柑的香味,这帕子上,绣的也是佛手柑。”新月指了指帕子的绣花,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帕子,却被梁渭一把掖进了怀里,随后波澜不惊的道“好了,审案子最要紧。” 新月一听这事,目光就又黯了下来“你说,是谁要害我?” 梁渭指了指自己“你居然找我商量这件事?” “那你说,我要跟谁商量?你想要杀我,拔出你的刀,一刀就可将我的脑袋摘下,何必这么费劲的把我带到梁国去。”新月对梁渭,还是很放心的。而且也分辨的透,他要带自己回梁国,一是依然押宝自己是容映的把柄,二是因为,对自己有了一些他自己从没有过的情绪,所以要找自己探究个明白。 新月刚才这一会,就把事情,想了个大概,于是新月问“你的王妃,可以把手伸到你身边吗?” “你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个这个?”梁渭冷笑“她,就算是有这么长的手,也没这个脑子,这毒…” 梁渭说着,走到了桌子边,上面还放着新月的早饭,包子一碟放了五个,如今还剩下三个,是都有毒的,粥被摔在了地上,撒出去的粥,已经被那个沉默寡言的婆子收拾出去了,只剩下一只碎成两半的碗,而小菜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新月动都没有动。 “你吃了什么?”梁渭回头问。 “两口粥,大夫来验了,说那两碟小菜也有毒,唯独那粥,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婆子亲自熬的,也是死的文雅亲手盛来,端过来的,所以没有毒。”说着,新月真的有些暗叹自己的命大,也因为昨天饮了酒,自己并不饿,不然看那毒那么厉害,如今自己已经过了忘川了。 “沉默寡言的婆子?”梁渭想了想“你所说年嫂?她可不是什么婆子,她不过才三十有五吧。” “恩,我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那个年嫂样貌确实是不错的,整个人也是干净利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只是新月… “你怎么不问呢?她是贴身照顾我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婆子,她来你这里做什么?”听得出来,梁渭对这个年嫂,还是有些尊重的。 “我,我这不是没顾上问嘛”新月因为说谎有些结巴,她轻咳了一声,然后看向梁渭“这不是重…”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没问?”梁渭这打破砂锅,非要问到底执着,让新月不容拒绝道“因为不敢,不敢问行了吧。你身边,怎么都是这样让人胆寒的角色呢?你看看我的贴身用的侍婢,都是温温和和的。” “哦,年嫂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很可怕,说话更可怕。”梁渭点头,眼神中也是有些后怕的。 人人都叫梁渭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阎王,可是真的在他身边,还是可以感觉的出来,他自心中,流露出片刻的正常,他如正常人一边,还是个公子哥模样的俊俏儿郎。 新月敲了敲桌子“可以继续了吗?” 梁渭点头“自,自然…” “如此,下毒的那个人,就是负责这些饭食的人里面了。”新月指了指小菜和包子“尤其是这个包子,里面下了,十足十的砒红。” “砒红?”梁渭皱眉,看得出来,一直波澜不惊的他,还是有些吃惊的。 “怎么了?”新月问。 “这是暗卫们,在被捕后,用来自尽用的。”梁渭拿起冷透的包子,反反复复看了看,对新月说“你看,这是什么?” 新月顺着梁渭指着地方,果然在他之间的地方,看到了不妥,道“这不是包子出锅时,因为水汽而沾掉的面皮吗?” “这包子,是厨师专门处船下买来的,我刚才问了,是生胚,早起是厨师蒸好后,再交代文雅手中,这包子很有可能,在上船之前,就被动了手脚。” “为何买生胚?”新月问。 “昨夜你喜欢吃,我就吩咐人买一些给你备着。”说着,梁渭还有些不好意思。 “谁去买的?”新月顾不得他的姿态表情,性命相关,她还没兴趣开玩笑。 梁渭想了想“我的暗卫。” “你的暗卫里…”新月想要怀疑梁渭的暗卫,但是一想到他们跟梁渭,想来是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下毒。 “我让人去拷…”梁渭看着拉着自己的手,在顺着胳膊,看到手的主人“你干嘛拉着我?” “那是你的心腹,你不能因为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就去拷打他们,这样他们的人心就散了。”新月看梁渭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有些恼怒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梁渭有些兴致阑珊,略显不屑的说“我的那些暗卫,包括整个梁国人,都是幕强。谁是强者,谁就是主宰者。自然,我就是这些人里最强的,所以他们反抗不了我。”说着,梁渭招手,却又被新月拉住“你派谁去的?” “来人”梁渭说完,立刻有暗卫进来,外面的人肯定听到了新月为他们求情,跪下的位置,也是对着新月的。 “昨日,是谁去买的包子?”梁渭问。 “会殿下,是阿廊。”跪在前面的那个,是这群暗卫中领头的,新月见梁渭去游园会,这个人也跟在梁渭身后。 “人呢?”梁渭问。 “昨日阿廊值守,现在应该在休息。” “去拷…”梁渭这一会功夫,已经被新月拉住三次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你来审问。” “你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的口味,就派你的暗卫去做这样的琐事,还因为事情办出了差错,就拷打暗卫。你既然作为强者,那么就应该有的是办法,让臣服于你的人开口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新月问依然跪在地上的暗卫。 “属下显” 后面的那位暗卫闷声道“属下隐” “你们是兄弟?”新月一听名字,就有了这样的疑问。 “是”显回答道。 “你们是兄弟?”梁渭都没有意识到。 “是,我二人因为父母离世,外出讨吃食,而被人贩子卖到了暗卫营。”隐说出二人的来历。 “那本殿允许你们杀了将你们贩卖进来的人贩子。”梁渭淡淡的开口,好似并不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 “不劳陛下费心了。”二人的语气也甚是平淡。 梁渭点头“做得好。” 新月又敲了敲桌子,梁渭就不再说话了。 “那我问你们,那个阿廊,与我可以什么过节?” “未曾”隐答道。 “你怎么知道?”新月问。 隐道“殿下是知道的,我们几人,在来大聖之前,从未与姑娘你见过面,谈何有过节。” “不对”显跟在梁渭身边更久一些,他有些头绪道“阿廊是见过姑娘您的,他的哥哥铭,就死在上一次带姑娘回梁国的任务中,他也是同去的人之一,同样也是唯一回来的人。” “你们怎么都是兄弟?”梁渭更好奇的是这件事情。 “是,属下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是被拐子拐来,或是迫于生计而主动投身暗卫营,据属下所知,暗卫营中,有十余位都是与自己的哥哥或弟弟同训,还有一些,只活下了一人。”显的声音冷淡,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如此…”新月心中有了数“别的不用查了,你们把那个阿廊给我压过来。” 二人看向梁渭,梁渭点点头,二人立刻拘身道“是。” 二人走后,新月回头看梁渭,问道“你就这么放心我指使你的暗卫?” “他们一贯幕强,你应该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他们才会听你的吧。”梁渭并不想让新月看出,他再帮忙。 新月冷笑“你不过是跟在我身后的老虎,而我是那只借你虎威的狐狸罢了。” “狐假虎威,我知道。”梁渭学着新月,冷冷的笑了笑“你既然知道,你借的是谁的势,那你就好好地查清楚,莫要让除我之外的人,把你害了。” “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把我害了的。”说着,新月转身坐在了榻上,天已经黑了,她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昨夜也是不过吃了两个包子,她还真有些撑不住了。 “你怎么了?”梁渭见新月扶额,新月没有理他,梁渭只看她苍白的脸,就知她定是头疼头晕的厉害,于是伸手入怀,怀中的东西依然是热的,刚才置与他的身上,真的如同火炭一般,但是现在正好温热,可以入口。 他把纸袋拿出来,一把丢在新月的手边,淡淡的道“栗子。” “这时节的栗子并不好吃,已经失了水分,若说是好吃的栗子,还是秋冬二季…”新月拉住正提起纸袋,准备拿起来丢掉的梁渭的手“我五天里,只吃了两个包子一口粥。你就是给我块发霉的饼饵,我也吃的下去。” “那你就好好吃。这金陵的大小姐,到了我们梁国,还不得冻死饿死。”梁渭觉得新月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凉,说话的口气也有气无力的,想来是真的饿了,于是松开了纸袋。 新月展开纸袋,见里面的栗子,颗颗饱满,都从腹部砍了一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果肉,她娴熟的用拇指用力,捏碎了外壳,剥出一颗完整的栗子仁,但她并没有急的放在嘴里,而是递给了梁渭,梁渭笑,双手背在腰后,弯腰与新月的目光平齐,道“你喂我,我才给你试毒。” “你,你拿着。”新月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直接吃。 “我这人,说出口的话,必不会…”梁渭觉得唇舌之前一热,滚入一个圆圆的栗子,而如同玉条一样,又凉又滑的手指,自他唇边划过,指间因为撤得太快,指甲还划了他的唇上一下。 梁渭皱眉,随后挑眉一笑,齿间一动,默不作声的把栗子吃下,才开口“看,这不没事?” “恩,恩,好。”新月也感觉到了梁渭唇上的温度,至少他的唇还是热的,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应对,于是低头剥起了栗子,那栗子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过了时节的东西,确实因为失去了一部分的水分,甜味淡了一些,却有了更加粉沙的味道。 梁渭就坐在新月的新月,托着腮,把手放在新月身边的榻桌上,直直的看着新月,和她手里的栗子,新月道“想吃你自己去剥。” “我不喜欢吃。”梁渭口是心非,他就觉得这栗子,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 “你倒是新奇,我还是第一次见不喜欢吃栗子的人,你要不多吃几个。”说着,新月把手里剥好的,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梁渭也没挑剔,拿起了栗子,放在唇中,片刻道“果然,没有你刚才喂我的那个好吃,这个就更难吃了。” 第197章:此行(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见梁渭眼底有笑意,就知道他是在耍自己,也掉过头去,懒得理他,梁渭等的无趣,伸手抓了一把栗子,就在这时,显和隐两兄弟,压着阿廊进来。 新月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阿廊,在那艘船上的时候,就是整个人带头起哄,最后场面才不可控的,新月低下了头,就是整个人当胸给了自己一脚,把自己的肋骨踢断,还将她的衣服给撕破了。 梁渭看着新月显得恐惧的眼神,大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阿廊开口道“听说,你哥哥是铭?” “是”阿廊跪在地上,暗卫营的经历,让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主子面前,要绝对的谦卑和顺从。 “铭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他殒命在金陵后,我总是觉得亏欠他,今日才知道你是他的弟弟,那原本想给他的赏赐,就给你,你说吧,我都满足你。”梁渭眼神中的情绪阴晴不定,新月皱眉,一时还拿不准侧身斜靠在矮几上的梁渭,是个什么打算。 阿廊双手抱拳“属下不敢。” “你哥哥和显一起是我的左右手,如今他不在了,我的近卫队的队长一职…”梁渭特意顿了顿,新月的眼神也在跪在身前的三个人脸上转了转,那个隐,真的很不配他的名字,这就跪不住了,要不是显拉住他,他就要站出为自己的哥哥抱不平了。 而阿廊却淡然的紧,一看就没有要轻举妄动的意思,新月觉得他的这个淡然有种超然事外,也有种认命后的死心。拘身给梁渭行礼道“属下何德何能。” “你自然是配不上这个位置,但是本殿可以看在近卫队前队长,也就是你哥哥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前提是,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诉本殿。”、 “属下只做了,属下觉得对的事情。”阿廊的声音小了下去,但依然嘴硬。 梁渭手里的栗子,他一个都没剥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笨,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声音也淡淡的说“你觉得做了你应该做的事,那你可做了,我让你做的事?” “殿下…”新月没有从阿廊身上看到惧意,倒是显和隐拘身跪在了梁渭的脚边。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害新月郡主。”梁渭抬头,总算是问到了正题。 “属下是为了给兄长报…” “如果我没猜错,你杀我,其实是想要灭口吧。”新月打断了阿廊的话“容映当时为什么会放了你?” “贱妇…”阿廊话没有说出来,就被显拉住了,而梁渭腰间的刀已经出鞘了。 “所以,你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吗?”梁渭回头,看了一眼新月,他总觉得新月亦真亦虚,知道这件事的全貌,又完全不知道。她就是想用这么个态度,让人的心理防线减弱,最后说出全部的实情。 梁渭看着新月的羽睫涌动,好似风吹,又好像是因为情绪的涌动,新月伸手,抓住了梁渭的脸,然后将他的脸别到一边去。 阶下三人吓得都快背过气了,梁渭觉得新月的手凉凉的,梁渭也只好按照新月的方向看着下面的三个人,尤其是阿廊“说吧。” “大胆,居然敢动殿下”阿廊说着,显和隐也跪不住了,起身握住自己的刀,但是看梁渭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反而还不住的出神看着新月的指间,梁渭挥挥手“没事。一码归一码,所以,你到底说不说?”梁渭的声音在最后一句冷了下来。 新月觉得这个梁渭,在精神上绝对问题,他在两种情绪之间无缝的切换,他变得明明只有音调,但是新月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她的后背也忍不住的挺直了,梁渭很满意新月对自己无意的顺从,而新月只是因为在这里坐着半晌,腰疼。 “毒是属下下的。”阿廊在梁渭的气势下,立刻黯然了下去,说出了自己下毒的事实。 而得到了梁渭可以保命的承诺,他自然也就敢于承认了。 “为什么?”新月问。 “你不是心里清楚吗?”阿廊始终不敢承认。 “你是可以保住命了,可是要不要我把你船上怎么对我的事,告诉另外一个人,你说,他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也会要了他的命的。”梁渭淡淡的看了显一眼,显点头,得到了梁渭的示意。 阿廊这下,好似明白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了,他看着坐在梁渭身边的新月,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好似在对着自己耀武扬威,而他的哥哥,被容映的箭,一羽封喉,一想到哥哥的惨状,阿廊再也沉默不下去了“你这个贱女人,我的哥哥就是在你们大聖的河上,尸体和船一起在常河上烧了整整一天,我是看到这些,才回到梁国的。我自回去之后,每天都想着怎么杀了你,如今你就在我的眼前,我怎么能放过你。” “我看你是灭口,阿廊,你最好从头到尾,好好地把这件事情给我说清楚。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说着,梁渭站了起来,他的身影落下,罩在阿廊的身上,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阿廊,显和隐,甚至是站在这里的梁渭,都是从训练营中出来的,他们都知道,梁渭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廊跪直了身子,抬头对梁渭说“殿下,我杀了“通”。” 通是那天,在船上,阿廊一刀砍死的暗卫。 显和隐都听到了,新月看到他们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都闪过了惊讶。 “廊,用不用我再跟你说一遍规矩?”梁渭的声音淡了下来,好似褪色的叠布,一点点的撕裂开来,很是骇人。 “杀同伴者,受…受…”阿廊说不下去了。 “显,告诉他。”说着,梁渭拔出了刀。 新月皱眉,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训练营的所有人,都要斩一刀。”说着,显也站了起来,隐和新月一样,吃惊和动了恻隐之心,但隐还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把他拖出来吧。”说着,梁渭抬步准备走出房间。 阿廊也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于是垂头丧气的站了起来,眼神中再无一丝活气,只是握着自己腰间的刀,但是在经过新月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发力,拔出了长刀,恶狠狠的向新月砍来“毒妇,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 “啊…”随着新月的尖叫,梁渭一个回刀,甩干净了刀上的血渍,而阿廊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新月的眼前,成股的血从他的嘴中吐出,更多的血也是从他后背处涌出来,而他执刀的手,已经伸到了新月的脖子处。 新月的心脏再也受不了了,她好似不会呼吸了一般,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后仰倒了下来,被梁渭一把抱住“新月,你怎么了?” 梁渭见新月的脖子流血了,刚才他就算是出刀再快,阿廊的刀锋,也伤到了新月。 梁渭伸手,按住了新月的脖子,他看了一眼,伤口不浅,梁渭手上用力,大声的喊“快叫大夫,叫大夫。” 新月耳边响起了幼时听到的一首歌“风铃草,当当响,春来开花秋枯萎,夏天采叶做米糕,冬天再也不见了。” 而小的时候,新月听到这首歌,很想见到这种只存活三季的草,可是这是一首流传了很久很久的歌,谁也不知道这风铃草是什么东西,王嬷嬷说应该就是艾草,它会开花,叶子能做米糕,至于冬天嘛,万物枯荣,自然也就消失不见。 太后说她出生在东都,根本就没有听过这首民谣,而容昭则是拉着她的手,走遍京郊的漫野,虽然没有找到,但那也是一段阳光明媚,非常好的日子。最后真的把风铃草交到她手里的人,是容映,新月经过落水那一次,忘记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满脸满身的灰尘,手里却拿着一簇洁白的风铃草的容映,容映伸出自己被荆棘划的满是伤口的手,眼神明亮的对新月说“现在只有北边的回头崖上还长着风铃草,这是今年夏天,最后一簇了,你现在看了就算了,明年估计就见不到了。” 新月伸手,接过了这一簇花,回廊的尽头,容映的侍从在叫他回去,容映没有停留,转身离开了。这日是他离京的日子,刚刚参加完自己母亲的丧事,还要立刻回到廉王爷的府上。 新月觉得自己在哼唱这首歌,只是并不在调子上。 梁渭惊讶的看了一眼郎中,郎中放下了手里的止血粉“这位姑娘,是在唱歌吗?” “这是什么歌?”梁渭附耳过去仔细的听,依然没有听出是什么调子。 “殿下,这血是止不住的,一会儿把止血粉冲开,就再也没有法子了。此时,在下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将皮肉缝上,在附上止血粉。” “那你赶紧给她缝啊。”梁渭看着新月,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了,她不过是一个弱弱的女流,有多少血可以这么流? “这样是要留疤的。”郎中为难的说道。 “现在是疤重要还是命重要?有疤又怎么样?依然是我梁渭最…”梁渭被自己拔高的语气吓到了,更多的是他话里的内容。 郎中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用酒精和火消毒了针线,新月就算是在昏迷当中,也因为皮肉穿针而疼的不住的颤抖,额头满是汗,梁渭伸手入怀,拿出刚才收进去的帕子,细细地给新月擦“你不要死,你还不认识我,还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事情。可是我却很了解你,你有着晶亮的眼睛,温柔的声音,在你身边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温暖。梁国太冷了,我想要你在我的身边。” 梁渭继续的说着,新月自然是听不见的,她在一场场地深梦中无法自拔,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的父亲,他们都背对着新月,走的很快,新月拼命的喊他们,可是他们连头都不回。 她就在后面追,可是怎么都追不上,直到她碰上了一个身体,新月抬头,是一身素衣的容昭,容昭一改往日的温和,一把把还想要往前的新月拉着“不要再向前走,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昭哥哥我实在是太疼了,我实在是太疼了。”新月看见容昭,立刻就哭成了泪人,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直到一只手,抚在了她的头上“新月啊,你还有路要走,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昭哥哥,昭哥哥”一股强光笼罩住了容昭,她消失不见,周围也黑暗了起来,新月就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点,她握了握自己的拳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周围很静,比她在梦里还要静,可是梦里没有光,而这里就明亮的多了。 新月觉浑身都没有力气,随后就感觉到了,脖子一跳一跳的疼,她想要伸手去摸,手却被什么东西压着,另外一只手也是,她艰难的侧身去看,梁渭就睡在她的里侧,而她的手正压着她的两只手。 新月这边刚刚有动静,梁渭就好似有感觉似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梁渭第一时间去看新月,她依然闭着眼睛,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新月的鼻息,新月虽然闭上了眼睛看不见,但是明显感觉到梁渭松了一口气。 梁渭继续躺下,但是他摸到新月的手冰凉,把自己的被子全部都盖在新月的身上,而他伏在一边,又躺下了,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们…咳咳,咳咳咳…”新月刚想说话,就好似有液体,呛入她的喉咙,让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这液体好像是血,带着浓重的腥味。 梁渭立刻坐了起来,大声的喊道“大夫,大夫。” 新月勉强的睁开眼睛,伸着手指,对着梁渭,说话声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警告你,不要,不要趁着我昏睡,就占我的便宜。小心我与你,与你…” “鱼死网破是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新月,新月…”梁渭看着新月的眼睛又闭上,胳膊也失去力气,重重的摔在了床板上。 “” 第198章:此行(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等容映收到消息的时候,他站在码头上,看着不远处的那只“青龙船”正在顺着常河,有序的往北去,再过四五日,就要到梁国界,而他就真的要彻底失去新月了。 容映回头,又问了一遍“你说,她怎么了?” “新月郡主颈部受了伤,重伤昏迷不行,一日前醒过一次,但很快就又晕了过去,至今未醒来。”长樽掬手,告诉了新月他探查到的事情。 “可还活着?”容映问。 长樽点头“还活着。” 随后长樽见容映没有示下,又补充道“伤的很重。” “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是把她救出来,她也很难活着到达金陵。”容映忧心忡忡,他已经跟了一路了,如果这艘船出了并州,他只在锦城,还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了。 “若是请豫王帮忙的话,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局面。”长现从外围的孤帆上过来,他和他的手下,已经跟了已经驶出港口的船三天三夜了。 “锦城确实归豫王辖制。”容映皱眉“可是豫王,怎么可能会帮我。” “豫王就算是自恃再高,也得为豫小王爷和豫王府考虑吧”长现说道。 容映点头“走,去东都。” 说着,梁渭也抬步上了船,如此往东都,最近,最快的路,就是水路了。 梁渭有些头痛的扶额,刚刚坐下的他,看见自己的属下上前,立刻直起了身子“怎么了?新月可是有什么事?” 属下有些慌张,扯下自己的面巾,梁渭才又松回了一口气“说吧” “回,回殿下,晋王殿下一直在后面跟着,殿下您看…”说着,那暗卫打开了一侧的窗户。 梁渭皱眉“这是?” “是,正是晋王的船。” “他真的是过界了。准备一下,晚上火攻。”梁渭看了一眼暗卫,暗卫点头“是” 梁渭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帕,那是新月的手帕,他展开了放在掌间,上面都是新月的血。 年嫂进来的时候,见梁渭正在眯着眼睛养神,她将饭食放在了梁渭的手边“殿下,您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好歹吃一些吧。” “我不需要,新月呢?”梁渭推了一把饭食推到一边,但是年嫂没有下去,而是将饭食往前送一送,梁渭没有办法,转过身来,拿起盘子中的一只包子,几口吃完。 梁渭吃完以后,问年嫂“新月呢?” “新月姑娘什么都吃不下。药也很难咽下去,但好歹喝了几口,又喝了一些参汤。”年嫂又往前推了一下餐盘,梁渭伸手,又拿起了一个包子,但是并没有放在嘴里,放在手中把玩“你说这一个小小的包子,能做的这么难吃,也就只有年嫂你了。”说着,梁渭又两口吃完了包子。 “现在厨师等都被您赶下了船,有的吃就不错了。”说着,年嫂又点了点粥碗“新月姑娘觉得这粥不错。” “是吗?”说着,梁渭伸手端起粥碗,也没尝过什么味道,几口就吃完了“行了吧?” “好”说着,年嫂把餐盘端到了一边,对梁渭说“殿下,新月姑娘这样可是活不到寒都的。” “我知道,我们在锦城修整,锦城还是有一些我们的势力的,要比在并州强得多。”梁渭四下看了看四周,他在并州一直感觉到不安定,所以才派人去调查,这才一下子就查到了容映的行踪。 梁渭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跟的很紧的船,近到几乎可以看见船头的人,此时说是容映专门暴露行踪给自己,也不足为过。 “是”说着,年嫂转身离开了梁渭的房间。 自梁渭的房间出来,年嫂将手里的餐盘交给了在门外等着的小丫头,转身走进了新月的房间,看着在床上躺着,面无血色的新月。 桌子上放着干净的衣服,年嫂关好门,来为新月换衣服。 新月身上,现在有两道不可忽视的疤痕了,一条就是她额间的伤口,从她的眉间一直到发鬓之中,年嫂认真的看了,这道伤口,把她的眉间一分为二,断眉之相,也难怪如此坎坷。 另一道自然就是她脖颈之间的伤口,年嫂用干净的棉布,在大夫包裹的纱布外,又包裹了一层,这样就不用怕晃动而挣裂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年嫂为新月换好了衣服,又为她梳理了头发,这一头的长发一看就精心的养着,此时因为失血过多,如同这头发的主人一样,枯萎了下来。 新月觉得浑身发冷,不一会感觉身上一沉,年嫂又为新月盖了一件新的锦被,又为她灌了个汤婆子,置于怀中保暖。 夜已经很深了,青龙船的帆已经落下来了,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而后面那艘跟的很紧的大船,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二船在左侧并齐,最后,那艘船就超过了青龙船。 梁渭站着船头,看着扬长而去的大船,而身边准备好的火攻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于是梁渭伸手,让手下收回去。 梁渭抬头,看着站在船尾的容映,容映的眼中,依然是雾气蒙蒙,而梁渭正要说话,容映却抢先问道“她没事吗?” “这就不归你管了。”梁渭很不满这种居于容映其下,但是他的气势还是足够强大,二人也算是势均力敌。 “你若是伤了她,我就要了你的命。”容映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威胁。 梁渭却毫不在意的一笑“你不用在这里再设局给我看了。如今,你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把新月再交给你了。晋王爷,一旦脱手的东西,再想抓住,就没有机会了。”说着,梁渭拿起一边的弓箭,容映身边的侍卫,立刻就围了过来。 容映伸手,让侍卫退下,而梁渭拿起捆了绵布,沾了桐油的箭,在火把上点燃,他臂间用力,一箭射出,落在了容映的脚边。 梁渭的箭术,二十米之内,没有他射不中的东西,而他此时射偏了,自然是故意的。 而容映也拿起了弓,箭划着梁渭的发髻而过,肩头划破了他的衣服,容映的箭术是受廉王爷亲授的,此时也是故意的。 二人这是再互相警告彼此。 “下次再见,这箭头可就是要落在你的皮肉之间了。”梁渭开口道。 容映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从一场梦中,落入另一场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她翻了个身,却一把将自己翻醒了过来,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强光,让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此时是大白天,而且自己并不是在船上那间简陋的房间之中,而是在一处甚是干净整齐,华贵的房间中,新月有些疑惑的歪头,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寒都,还是过了鬼门关了? 新月四下看了看,听到了门传来了声音,新月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年嫂跟以往一样,端着药碗给新月喂药。 但是这次不同的时,她发现新月的牙关紧闭,以往这药虽然很难喂进去,但也不至于牙关都闭上了啊。 年嫂发现不对劲后,立刻叫来了郎中,梁渭也闻讯赶来。 这几天,梁渭什么事都做不成,梁国的事务繁忙,他以往到也算是游刃有余,但此时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新月这里。 “殿下…”年嫂也有些慌张“新月姑娘突然牙关紧闭,药都喂不进去了。” 梁渭听着,扑到了新月的床边,而郎中在一旁不紧不慢的诊着脉,气得梁渭问“怎么样了?” “殿下稍等”郎中一边诊脉,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梁渭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发现她的脸不似以往冰冷,带着温度,而她的脖子,也不在渗血出来,一切症状证明,也该好起来了啊。但为什么又急转直下了呢? “你这庸医,有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梁渭气急了,站了起来,想要一脚踹翻这个让人心焦的大夫,但又怕这样会让新月的状况变差,所以极力的忍着。 “这位姑娘,醒了。”说着,这郎中倒是个有趣的人,隔着覆在新月胳膊上的手帕,轻轻的掐了一下,新月立刻皱眉“哎呦,哎呀。” “姑娘,您感觉如何了?”那郎中很稳妥的一笑,看着新月。 新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腕“你,你掐我?” “姑娘割颈之痛都受过来了,这点小痛,自然算不上什么。”说着,郎中拿出银针,非常平静的在新月的手腕上,刺了几下。 新月觉得这个大夫不但有趣,医术也不错。施针不过片刻,她就觉得好转了不少,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片刻,郎中收了针,要出去开药,他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笑脸“姑娘,如果您要是觉得药苦的话,可以在喝药的时候将舌头卷起来,这样苦涩之味,就会浅不少的。”说着,郎中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一切都在新月的认识范围外发生了,她皱着眉,很是困惑,随后她看向了突然坐下的梁渭,问“这郎中是什么来头?” “他是这锦城,最厉害的大夫。”梁渭歪头,看着新月喉间的纱布道“果然,不负这盛名,你脸上都有血色和温度了。” “我…”新月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厚厚的纱布让她心下一沉,问“这伤口,又多糟?” 梁渭没什么拐弯抹角的说辞,说道“有半掌长,横兀在你的左侧脖子上。” “殿下”年嫂在旁提点梁渭,梁渭却浑然不觉“什么事?这药你要快些喝,年嫂,你快喂她喝了。” 年嫂听了以后,端起了药碗,却见梁渭这个最碍事的人在这里坐着,于是对梁渭说“殿下,请您在一旁稍候?” “我没事,就再…”梁渭一点都不想离开新月,但意识到自己阻碍了新月服药,于是从年嫂手里接过药“来,我喂你,你就偷着乐吧,本殿…” 梁渭手里的勺子,摇摇晃晃,一把戳在了新月的下巴上。 新月翻了个白眼,好在药已经不热了,但尽数都浸入了她的衣服中。 “咳咳…年嫂,你去准备一身干净衣服给新月。”梁渭也觉得有些丢人,但装作无事的支开了年嫂。 随后又看向了新月“刚才是意外,这次…” 新月又觉得药顺着她的脖颈流进了她的后背,于是叹气,道“这碗药要是有一勺进到我的嘴中,算你赢。” “不,不是,无论是刀枪剑戟,我都会使,可是这汤勺…”梁渭看着第三勺药又翻在了新月的下巴上,耐心用尽,一把将这比燃着的炭还烫手的勺子,摔在了地上。 新月无奈“所以,我要怎么喝药?” “年嫂…”梁渭对着门外喊,新月失去了耐心,想要坐起来,但是手甚是无力,于是伸手,梁渭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搭手给新月,新月借着梁渭的力气,坐了起来,示意梁渭把药碗给自己。 新月看着手里那黑的可以倒映出自己影子,药味浓重的让她倒胃的药,又觉得自己肩膀湿漉漉的,和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的梁渭,如果自己不想再受这个折磨,就只能将药一饮而尽。 梁渭看着新月的眉,拧成了一股绳,虽然随时都有吐出来的可能,但还是一口气将药喝了个干净。 新月看着空碗,和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梁渭,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你真的是好多了。”梁渭接过碗,想要扶新月坐下,新月却摇摇头“我真的是不想再躺着了。” “好,你就坐一会吧。”想着新月已经躺了这么久,也就不再勉强,将枕头等物,垫在新月的身后。 “我们这是在哪里?”新月问。 “锦城。”梁渭道“再走两三个时辰,就到我大梁的地方了。”锦城是大聖和梁国交界的地方,也是大聖最重要的关卡,梁国也不断地有势力渗透进来,其他的两个国家,也会来插一脚,尽管大聖倾尽全力管辖,但这里依然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梁渭选这个地方给新月养伤,不得不说是个高明之举。 第199章:此行(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抬头,看着一侧的窗户,露出一丝小缝,她就循着这一丝光线,静静地呼吸着,梁渭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新月那如同玉脂一样白的脸上,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光,梁渭在一边看着,只觉她的脸上有着一层很深的平静,即便是满身伤痕,她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梁渭看着这样的新月,嘴角勾起一道笑容,梁渭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新月的唇角,和她的脸,可是他并没有,他感觉到了一股,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克制,那种易碎的东西,就在眼前,生怕用一点力,就会把它弄碎,梁渭生怕将她弄碎了,于是他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新月睁开了她的眼睛,一瞬间,新月挑了挑眉,梁渭才道“看你气色,好多了。” 新月点点头“是了,是感觉好多了。所以,我睡了多久?” “有快十日了吧。”梁渭想了想,这几日他也有些精神恍惚,突然不知道怎么跟新月说话,想了片刻,接着说道“你饿了吗?” “我刚刚喝了那么多药,想饿都难。”新月正在向别的事情,所以她也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新月问“我们来锦城多久了?” “算上今天,有四日了。”梁渭回答道。 锦城,鱼龙混杂,是大聖国土中,一块与周边三国都接壤的地方,而且还是抵御梁国最重要的方向,各方势力盘踞,最后形成了这么一片混乱的地方。 出了锦城,有一片开阔的平原,本来应该是良田一片,但却因为连接着这片大陆上,最强的两个国家,所以寸草不生,连年的战乱,而容昭,就是在不远处的锦回坡上,被梁军杀死的。 新月深呼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侧身,不再理梁渭。 梁渭看着心事重重的新月道“如果你觉得好了一点,我们后天就启程,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程,你就可以见到我们大梁的风采。” 新月依然连个正眼都没有给梁渭,梁渭自觉没趣,正准备离开,门口的暗卫却敲了敲门。 “何事?”梁渭正觉得心中憋火,暗卫道“殿下,有要事相商。” 梁渭转身走了出来,暗卫见到他,立刻开口道“殿下,晋王好像找了豫王的人。” “豫王?”梁渭只是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就忍不住变了“他在锦城的势力如何?” “锦城的北营都是豫王以前的亲兵,现在由他的亲信胡将军的大儿子胡郁在辖管,胡郁本人就在营中。”暗卫已经摸清楚了动向,也就是说,整个大聖锦城军,都是豫王势力。 而容映,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军方的背影,只有并州军一处,不过五六万人,也带不到整个地方来。 而廉王爷本来也留下了一些势力,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毫无用处了。 所以要想在锦城这个,梁渭也有势力在的地方,夺回新月,那么就一定需要豫王的帮助。他们并不需要出动,只需要让梁渭意识到实力的悬殊,他才有可能将新月带出来。 当然,出于一切中心的新月,反而是最平静,最感知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她坐了好一会,直到有些头晕,才慢慢地躺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的缘故,她又浑浑噩噩的睡去了。 第二天吃药的时候,年嫂看着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张开嘴的新月,她久违的感觉到了一阵头疼,她可是个连梁渭这么难缠的人,都能解决的人,而新月却成了,她的一个滑坡。 “新月姑娘,您之前吃药都很配合啊。” 新月听了以后,都要翻白眼了“我,我那时候昏迷不醒啊。” 年嫂又放下了手里的蜜饯,递给了新月“这是雪梨饯,比蜜都要甜,您想吃一点,整碗药喝下去都会没事的。” 新月不听,双手抱着膝盖,侧身不看年嫂。 年嫂没有办法,正再想办法的时候,梁渭从开着的门进来,看着新月不肯喝药,于是风轻云淡的对年嫂说“她要是不肯喝,我喂她。” 新月回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在挽袖子的梁渭。 一把推开了他,又自己端了药碗,像是把雪梨饯放在唇中,又一口气… “别,姑娘,药是刚煎出来的,很热的…”年嫂的话没说完,新月因为受不了药的温度,将一件喝了个满口的药,尽数吐了出来,吐在了梁渭的脸上。 梁渭的肤色,本来就要比普通的男子白一些,滚烫的药汤扑上去,他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正当梁渭要发火的时候,却听到了新月的笑声“哈哈哈,这下你可就能感受得到我昨天的感受了吧。” 梁渭的衣襟已经被药汤浸透了,他有点不敢动了,因为他生怕自己是在做梦,居然在这里还能听见新月的笑声。 “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至于生气不动了吗?”说着,新月拿出帕子,递给梁渭,梁渭也没有反应,她只好拿着帕子,在梁渭的脸上擦拭着。 年嫂收拾好了残局,这药幸好药罐里还有一些,她端了下去,准备装满了再端上了。梁渭还是闻到了一阵佛手柑的香味,问“不是说没有帕子了吗?” 新月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条,开口道“这是年嫂给我的,味道也是我素日会用的佛手柑,可是她也是个心细如发的人,难怪能在你身边伺候。” “会用?那你平时常用什么香味?”梁渭觉得在新月的闺房之中,闻到的,也确实不是佛手柑的味道。 “这就无可奉告了,你快去换个衣服吧。”新月看着他前襟的银边都被药汤给染黑了,梁渭低头一看,果然是一片狼藉,银色的绣线全部都变成了黑色,于是叹气道“你这女人,嘴看着不大,这口中是不是能吞下个大象啊。唔…” 梁渭弯腰,看着新月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拳头“我要是你,就这么点力气,就绝对不会不自量力的去偷袭,而且还是用拳头。” 梁渭拉起新月的胳膊,新月挣扎两下,并没有力气,也只能任由他去,而梁渭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把新月的手,放在她的膝上,站了起来,弯腰对新月说“你最好,给我好好吃药,不然,我非得亲自喂完你满满一碗的药。” 第200章:此行(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的语气中带着宠溺,新月听了以后,觉得一阵肉麻,这时梁渭已经走出了房间。 今日新月的感觉不错,年嫂又端来了药,废了好大得劲,才最终把药喝了个干净。她侧身准备下床走一走,却被拿了干净衣服,准备新月换上的年嫂给拉住了“姑娘,大夫交代了,您身体现在的状况,可不能下床啊。” 新月拉住年嫂的手,然后指着一边妆台上的镜子,道“年嫂,那你能把镜子给我拿来吗?” 年嫂有些紧张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应该很糟糕,但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年嫂拗不过她,只得拿来了镜子。 新月展开这面水银镜,镜中倒映出了她的脸颊和她脖颈之间,厚厚的纱布,新月伸手,想要撩开纱布去看,但是年嫂却按住了她“姑娘,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是再深的伤口,依然会有愈合的一天,您看您额间的这道伤口,不是淡的多了吗?”年嫂一看看得出来,新月额间的伤口很深,如今,若是敷上一层淡淡的粉,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新月笑“我这个地方的伤,是用石头尖划出来的,而这里…”新月总算是看到了这条伤口的一角,新月皱眉“这上面黑色丝状的东西,不会是线吧。” “因为您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都将止血粉冲开了,根本止不住血,所以大夫只能用丝线将您的伤口缝上。”年嫂侧身坐在新月的身边,干脆为新月拆开了伤口,她看得出来,即便是新月不说,但她确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强迫她是没用的,只有让她昨晚她想要做的事情。 随着纱布一圈圈的落下,新月看见了自己颈间的伤口,伤口太长,需要她转动脖子才能看到全貌,虽然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几乎横兀了她半个脖子的伤口,新月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但是她想忍着,却怎么也忍不住。 “我,我这样要怎么见人?”新月看着自己的伤口,原本伤口部分的疤就已经够明显了,上面还有这不容忽视的针眼和线勒过的痕迹,如同一只蜈蚣一样。 新月垂着头,年嫂拿起药膏,用泡过烈酒,消过毒的纱布,蘸着药膏,细细的为她擦拭伤口换药“姑娘,您忍着些,会有些疼。” 新月感觉到伤口处,有烧灼的疼感,但还可以忍受,鼻尖也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问“这是什么香味?” “这是白灵芝的香味,白灵芝可是愈合伤口的圣品,还有其他一些有利于伤口愈合的药,混合在一起,确实会有一股香味。” 新月点头“这个香味,一闻就是纯粹又复合的香味。” 这个香味,让新月的心情平静了起来,不由的话也多了起来“我额间受伤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哭,甚至想着,如果我的额间有这么一个伤口,我变得没有那么完好,就不会在和离归家后,被逼着嫁人了。” “姑娘,您又不是个物品,为什么要说完好这个词呢?”年嫂几乎是一针见血,指出了新月的不自信。 “我…”新月拿起镜子,想要看看自己的脸,这几日只喝药,其他的水米不进,她清减了不少,只是药中加了固元气的补品,脸色倒也不至于惨白如纸,而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额间和脖颈之间的伤口。 “姑娘,您大可以说您是美丽的。有那么多的男人,都倾倒在您的裙下。” “他们,大多觉得我只是个聪明的女人吧,至于美丽…”新月想起小的时候,她总是没有珊儿漂亮,没有瑶儿讨喜,站在这对姐妹之间,她总是觉得自己可有可无,如同透明的一样,不过还好,自己还有冷静和自持。她不会因为一见而已的喜欢,就夺走自己表姐原定的夫婿。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挺着个大肚子,马上就要生了,依然和人争吵。 她心中还是有过不平的,她却只能看着孔茂成为珊儿的夫婿,至于自己在豫王府的那些日子,就算是在梦里,她都没能如同瑶儿那样一次,为自己和自己心中所爱之人抗争过,痛骂过让她受伤的人,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美丽。 但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确实很美,尤其是那双被太后说来,并不像自己母亲的眼睛,也是足够美丽的。 “姑娘,您肚子饿了吗?”年嫂看着新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美丽,对伤口之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看重了,于是年嫂问新月。 新月点头“我,快要饿死了。” “奴婢做了一些我们梁国的吃食,您要尝尝吗?”年嫂问。 “梁国的吃食?”新月模糊的想起了,之前文雅说起过的梁国吃食,豚肉和羊肉都很是不错。其他的,新月只记住了一样,叫做“甜蜜瓜”的点心。 “就是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了。奴婢端来给您尝尝?”年嫂建议道。 但是新月突然想到了文雅,于是问道“年嫂,文雅的后事怎么处理?” “文雅已经被殿下派人送回了她的家乡安葬。”年嫂见好不容易情绪有些好转的新月,情绪又低落的下来“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二人在他舅舅家中生活。殿下让侍卫送去了一些钱,奴婢又叮嘱了,一定要交到她大弟的手中。大弟一直有在读书,小弟弟八岁,身体很好,有了这些钱,这两个孩子,一定不会过得太差的。” 新月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既然如此,过去的事情,也就翻页而过了。还是要把眼光往前看,所以,您真的不尝尝奴婢的手艺吗?” “好,好吧”新月勉强着这自己去想点别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年嫂回来的很快,新月刚刚将换洗的衣服换好,她一只手扶着床栏,一边看着大镜子中的自己,看了有一会想到,这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这是自姑娘上船起那日,殿下就吩咐人去买的。这里还有些首饰。”说着,年嫂展开镜子前的妆盒,盒中的首饰虽然并不是新月喜欢的,但是一看都不是凡品,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年嫂手脚利落,趁着新月出神的功夫,将新月的衣服穿好,还为她穿好了鞋子。 新月从中挑了一条三指宽的,嵌了米珠的带子,想要将自己的长发绑起来,可是她一抬胳膊,伤口就疼得让她受不了,年嫂伸手,为她绑好了头发,又扶着她坐在了一边的绣凳上。 年嫂掀开盖在一只深碗上盖子,新月皱眉“这是…汤饼?” 之间青中留白的瓷碗中,有骨头熬制的汤,还有菜码,菜码下面,是比汤饼细长一些的东西,年嫂解释道“姑娘,这是面条。这要比姑娘常吃的汤饼细一些,味道也跟顺滑一些。郎中交代了,姑娘的脖子受了伤,虽然并没有上到里面的气管和食管,但还是多是有些损伤的,尤其是食道。姑娘这些日子,都只吃一些细软的东西。但是奴婢想姑娘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只是喝一些汤水,肯定不利于您恢复,所以就为您做了这道三鲜汤面。汤头是用骨头和肉熬制的,菜码是香菇,豆腐,肉碎和一些小河鲜做的。都是好咬好咽下的食物。”年嫂与那日,新月初见她是完全不同,跟自己说话,也多了起来。 新月拿起了筷子,先是用汤勺喝了一口汤,果然是熬了许久,香味浓郁,香味中,好似还有一些青涩的蒜味,年嫂解释“是放了青蒜苗的缘故。” 新月点点头,拿起了筷子,还有些不喜欢夹住这滑滑的面条,最后只夹住了三两根面条,放在了唇齿中,果然如同年嫂说的那样,又有嚼劲,又顺滑。 “好吃”新月不住的点头,年嫂也难得笑了起来“姑娘喜欢就好,这样的面,奴婢会做好多种。姑娘什么时候想说,都可以跟奴婢说。” 新月点头,此时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的肠胃,好似苏醒了过来,不一会,深碗就已经见底了。 “姑娘您慢些吃,吃多了怕是肠胃不舒服。”年嫂劝道,新月抿着嘴,唇齿间的香味,正让她原本胸口的大石头挪开,但是自己确实不能再多吃了,于是放下了筷子。 年嫂伸手,用帕子为新月擦去额间的汗“姑娘真的是大好了。” “年嫂,您好像很关心我?”新月看她这亲昵的动作,和温和的语气表情,都实在不是她那日初见的那个年嫂。 年嫂为新月擦汗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与新月解释道“姑娘,奴婢这那里是在对您好。而是在对殿下好。” 新月不解,不等她开口,年嫂继续说道“姑娘,您睡了十日,十日水米未进。殿下也守了您十日,也几乎是水米未进。您是不知道殿下在宗室的训练营中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都是剥一层皮一样的训练,晚上还要随时担心,会被暗杀,只能睡在冰冷的石头上,来保持清醒。但是,奴婢在旁看着,这十日,应该是殿下到此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奴婢也是吃过苦的人,把救奴婢于水火中的殿下,当做奴婢的主人和宁愿付出生命的人来照顾。奴婢伺候您,对您好,也是让殿下少操一点心,让他能多吃一些东西,少熬夜。” 年嫂坐在了新月的身边,她拉起了新月的手,自她的掌心间,感到了一丝暖意,就知她正在慢慢的恢复。而她定能用这温热的手,捂化了殿下心中的寒冰,让他能幸福起来。 新月叹气,她明白了年嫂的意思,但是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年嫂,只是低下了头。 年嫂眼神一黯,开口道“您至少,给殿下一个机会。” 新月摇头“他杀了,我的亲人。容昭对我的好,把他这总是让我受伤的方式,好太多了。就算只是为了这个,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我听说,梁国幕强,弱者臣服。我在梁渭面前,只是个臣服的弱者,他若是有别的指望,年嫂,我恐怕会让他失望的。” “奴婢…”年嫂还想说话,但是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梁渭,刚才二人的对话,想必他应该全部都听见了,梁渭见年嫂看他,于是摇摇头,最后转身离开了。 饭后,新月觉得自己手脚依然没有力气,只能坐在榻上,此时已经到了深春,只是这锦城,依然是刚刚有了一丝春色,但是听年嫂说,梁国的寒都只会更冷。 当年,梁国的始祖就是这片大陆上,住在北边的氏族。 后来一只叫“梁”的部落,自寒都这个地方,慢慢成为了整个北边最强大的部落,不断地吞并周边的小部族,最后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国家。 就如同大聖有开国的张皇后,与太祖齐名而立。梁国也有一位玉皇后,跟张皇后不同,这位玉皇后着实是个极手段和狠辣的女子。 杀子留母这是梁国开国就有的规矩,玉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一生未育,收养了宫女的儿子,先后有三位皇子,死在了训练营中,最后训练了出来梁国的开国大帝。 而寒都这个地方,本来因为太过寒冷,并不适合用来做一国的都城,但是,就在迁都之声鼎沸时,这位玉皇后说寒冷能够让人保持清醒,而经过冷锻的铁,才能成为钢,在她的坚持下,梁国就把国都定在了他们的发迹之地的寒都。所以寒都,比幅员辽阔的梁国大多数地方都冷。 新月一想到那个地方,就觉得浑身发冷,据说那是个一下雪冻死人,不下雪什么活物都不能生活在室外的地方,她实在是有些发憷。更想到她以后就要在那种地方生活,她就从心底里,觉得打退堂鼓,只是好似没有什么退路给她,她也只能如年嫂说的那样,往前看了。 半开着的窗户下,新月出神了好一会,知道一阵影影绰绰的晃动后,一只鸽子,停在了窗户上,新月皱眉,她认识,这只鸽子。 第201章:此行(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收到回信的时候,都快要气得笑出来了,只见信纸上写着“我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可是,只有有我在,你就不会得逞,要知道,出了锦城不远的地方,你哥的魂魄还在那里等着你。梁渭。” 看完回信后,容映重重的把信纸丢在了地上,他打开窗户,看向一墙之隔外的一间府邸,新月从到了锦城后,已经过了七八天了,他也去东都见了豫王后,就来到了这里守着。 而新月自来到这里后,梁渭等一行人就一直住在这座府邸中。 府邸的主人就是梁国人,调查身份后,是梁国有名的富商,成老板的院子,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名目,断断没有闯进的可能。 豫王那边没有动静,而他在府中的暗线也被发现,逃出来后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新月已经醒了,而梁渭想要在明天就启程,继续回寒都了。 容映知道,只要是出了锦城,新月就回不来了,而本来已经答应帮忙的豫王还是没有动静。他总是会感觉到无力感,垂着气看这个这座墙中的窗外的这座华丽的府邸,依旧风平浪静,鸟雀飞过,风平浪静。 他未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也多有后悔之事,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算是释然,就算是耿耿于怀,也不会再有改变的机会。可是他觉得自己,最起码不会再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可是他却在新月的事情上,足足后悔了两次,而又因为犹豫,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他靠在这扇窗户上,想了许久。 暮色四合,新月站在窗前,叹了一口气,门被敲响,新月以为是年嫂,于是没有问是谁,就答道“进来吧。” 梁渭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站在窗前的新月,他好奇新月在看什么,于是也走了过去,几步后,新月就发现了她,侧目去看他。 梁渭还有种被发现后的筹措,新月抬眸看他后,又落下了眼神“我们不明日走了。” “啊?”梁渭下意识的问“你不想走了?” “我说我们不明日走了,现在就走。” “为什么?” “容映联系了豫王,会在一出了锦城就拦截你。”新月直白的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梁渭四下看了看,除了那扇开着的窗子,梁渭看不出新月的房间中,有一丝对外的破绽。 “今日你们差点抓住的那个,容映的内应联系了我。”新月回答道,“他留了信给我,说让我准备一下,明日等着容映来救我。” “你耍我呢?他来救你,你肯定会跟他走,还会告诉我?”梁渭不禁失笑,他看着一边铺着的砚台和纸,怎么看都觉得这封信是新月刚才写的。 “我不想回去了。”新月将从袖中拿出的信放在一边,看向梁渭“虽然跟着你去梁国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可是如果我久久不归,我的家族和陛下就会宣布我病死了,到时候,我不是什么新月郡主,新月姑娘,也没有应付不完的婚事,我应该,算是个自由的人了。”说着,新月脸上露出来的释然的神色,让梁渭一时还拿不准她了“你在大聖这里获得了你所说的自由,你以为我会放你去过自由的日子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梁渭,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容映把我送给你做筹码这件事情,是容映一开始,就给你设好的局。” 梁渭没有否认,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承认自己压错宝了,开口道“既然是局,他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的来救你。” “那就是他的事了。我没有与你们两个人同时抗衡的能力,所以我选择撇下一个。我思来想去,撇下容映,选择你,是我要向前走的路。”说着,新月往梁渭的方向,走了一步。 梁渭有些局促,见新月过来,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你…” “你无论是在并州,还是在有你的势力的锦城,都是斗不过容映的,你以往只觉得他是不敢放手一搏,可是如今的局面,他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还没看透他已经要破釜沉舟了。所以,我必定会被他带走了。你是让我乖乖的跟着你回去,与我周旋。还是跟注定是你一生之敌,而且已经因为多日来,被你压制羞辱,已经红了的容映对抗呢?到时候,你就要失去了我。”说着,新月伸出了自己的手,自空中,无意识的滑了滑。 在梁渭眼里,就好似随时要散去的烟,他真的好像,抓住这股虚无的,却近在眼前的女子。 新月知道有效果了,男人之间,为了地盘食物都会争斗,但唯独会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拼命。新月觉得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任何女人,梁渭都会用尽全力的得到,而容映,也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夺回。 砚台上的墨干透了,新月折起刚才无聊时写的几张随笔,这些都是无用的东西了,于是她用蜡烛引燃,投入一边的火盆之中。 年嫂忙进忙出的,正在为新月收拾东西。之前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收尾,这突然提前离开,虽然显得有些赶,但对于能干的年嫂来说,也是游刃有余的。 新月站在镜子前面,穿好了外出的衣服,外袍服帖的顺着她身体的弧度落下,脖颈的伤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她有些疲倦,但是还是在苍白的脸上,打上了一些胭脂,年嫂看新月有些反常,问“姑娘,您怎么了?” “无事,就是这烛火一照,显得我的脸更白了,我怕深夜赶路吓到别人,所以就涂些胭脂。” “那奴婢给你上点淡妆吧。”说着,年嫂打开妆奁盒子,想要给新月梳头,新月却摇摇头“不了,又不是去踏青郊游。” 年嫂虽然奇怪,但是新月有的时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女子,她还有事要做,对新月的变化,没有太过注意。 倒是梁渭,看着自己从门口出来的新月,从马上下来,走来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皱眉,梁渭却不由分说的将自己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怎么出来不批个披风呢?” “几步路的事。”说着,新月欲往前走,却被梁渭拉住,他低头为新月绑好披风的带子。 “反正我是坐马车,披风还是你穿着吧。”说着,新月想要脱下,却被梁渭按住了手“没事,这点冷还算不上什么。”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她的脸上红扑扑的,用手触碰,才发现她的脸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而是一层薄薄的脂粉。 梁渭没有感觉到不妥,反而担忧的问“你能赶路吗?” “我没事。”说着,新月垂下一直看着梁渭的眼神,将自己的情绪,都掩在眼帘之后,抬步走上了马车,梁渭看着指上的红粉,只觉新月的脸滑滑的,被这红红的东西,装点得还甚是美丽,他还有些担心,如果梁国没有这样的胭脂,新月要怎么办。 于是他招手,显跑了过来“殿下。” “去,抓几个会做脂粉的匠…”说到这里,梁渭不禁失笑,新月这还没有到梁国呢,这些事情,等回去之后再安排也不迟,自己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于是梁渭问“前面怎么样?” “隐和棋都上前打探了,一炷香前,发回了信号,一切安全。” “好,走。”说着,梁渭几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梁渭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容映就住在侧门的客栈中,所以他既然要躲开他,自己就安排了人做幌子,继续留在府中。 而他则是带着少数的人,带着新月先走。 年嫂送他们至门口,她还要继续留在府中,这样才能瞒得住容映的打探,年嫂看着马车中的新月,忍不住的想要再说点什么,可是紧闭着帘子,让她不知道怎么上前,但是既然殿下说万无一失,那以后就有的是时间说话。 犹豫间,马车缓缓向前,梁渭则是骑着马在前领路。 此时应该子时刚刚过半,街上宵禁了。四方外的门都关了,但是还是会留一扇小门,供给紧急之事用的。梁渭派人贿赂了那扇门的看管的人,所以他们就是往北边那扇门的方向去。 梁渭皱着眉,心中思考着什么,但是已经出发了,他也没有多筹措,继续向前就对了。 新月坐在马车中,心中五味杂陈,她握紧了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如今步子已经迈出去了,回头就更不是个好的选择了。 城门很顺利的就过了,不只是梁渭的人会收买,还是有人故意安排。 又走了许久,她有些口渴,低头就看见年嫂为她准备的餐盒,打开后,里面放着用棉布包裹着的茶壶,新月提起茶壶,用手摸了摸,只觉茶壶中的水依然烫手,她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温度高的喝不下去,她知这是年嫂精心准备的。 喝过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茶的原因,她的心中也定了定,正要去问梁渭到哪里了,梁渭的声音就从外面响起“你睡着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新月撩开帘子,乘着月色,看着梁渭。 梁渭对新月说“来,你出来。”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新月掀开了帘子,站在车扳上,正准备下马车,却被一边骑在马上的梁渭,一把抱住,新月只觉一阵旋转后,自己就落在了梁渭的马背上,身后传来了梁渭的声音“坐好,我带你去前面看看。” 新月手脚无力,有些艰难的坐直了身子,借着越发明亮的月光,四下看着,这一代尽是荒凉的枯地,此时正是春日,这里几乎是寸草不生。 新月听到了寒鸦的叫声,在这夜中,越发骇人,梁渭的手穿过她的腰身,握住了缰绳“在往前十里,就是容昭殒命的地方了。” 新月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的哭出声“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一侧有火把照路,梁渭没想到新月会突然哭,皱眉道“我以为,你会想来看看。” 新月缩起了脖子,脸埋入双手之间,她心中的情绪上涌,容昭的种种,又浮现了在了她的眼前,梁渭听着新月逐渐大起来的哭声,心急的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谁说,我不喜欢他。”新月答道“我,最喜欢他了。” “什么?”梁渭抬高了声音。 “我最喜欢他了,我也想嫁给他过,可是,最后,最后…”新月觉得自己都已经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说出自己拒绝的原因了,因为容昭,是真的对她好。 “他做了什么?”梁渭问。 “那是我们二人议婚的时候,虞鹤国师说我们会是又一位“张皇后”,嫁给谁,就可助谁成为开疆拓土,成为一代明君。又偶然听到,他对陛下和虞鹤国师说起,要娶我,要我这命里带的“襄助”之力,给他铺路。我觉得他娶我,只是为了这荒唐的命数,所以在太后在我们二人面前,问起我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他就不娶了?我要是他,抱着要你旺我的意思,你别说拒绝了,就算是以死相逼,我也会拿着你的家人要挟,让你嫁给我。”梁渭笑,他对容昭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跟他的父皇一向,迷信的很,如果真的最看重是新月的命格,也是不会轻易让新月拒绝的。 “恩,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只会用强的。”新月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把自己的胭脂给冲没了,但是却不搜控制的继续流泪。 “至少,这样我就不会错过,我爱的女子。” “你这么说也对。我掉进了液池中,见到了池中有尸骨,虞鹤国师说我被池下的冤魂带走一魂一魄,命数也就破了。而我和容昭的婚事,就再没人提起来过。或许现在的我,能够看懂,这是容昭对我的一种保护,可是那时候的我,就满心的怨怼,怨他对我只有那可笑的命数的贪图,而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心,于是我就便死了心。听从姑姑的意见,为我议婚,最后嫁给了我的表哥。可是我嫁给我表哥,也是被人利用。太后陛下利用我,稳住豫王一家,豫王一家,拿我做稳住太后和陛下的护身符。你们总说我是个聪明的女人,你看,我那里聪明了?” “你当然聪明,被利用也是你自己选择了,也选择在自己还有价值的时候,与利用你的人谈价钱,最后成功的脱身于泥潭。”梁渭再次肯定了新月的聪明。 “你说是就是吧”新月失笑,继续说道“然后,我归家后没多久。容昭就又要娶我,其实,我也期待了,就算是个侧妃,我还是有机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虞鹤国师说,我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我那一魂一魄回来了。我就再次不自信了,又觉得他要利用我了。而且他已经有了正妃,他的身边,不能和他的心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你替我,做了决定。”新月回头,看向了梁渭,由于心中愤怒,新月伸手,狠狠地在梁渭的大腿上,锤了一下。 梁渭笑出声“我听年嫂说,你今日午饭吃了一大碗面,怎么,这会就没有力气了?” 新月不与他争辩,而是伸手,用梁渭的披风,擦干净了脸上的脂粉“早知道,就不抹这劳什子的东西了。” “哎,还是抹了好看,虽然是假的,但是显得你在我身边很有活气。”梁渭按住新月的手,不让她擦,梁渭突然有些心中悲凉,低声的问“你后悔了?” 新月点头“后悔,我预见了事情的发生,我有一早就知道了你与容映的勾结,可是我默许了,这么说来,我也是杀死他的刽子手的人。” 梁渭看着新月红着的眼眶,道“不,你不是,而且你也没有能力改变我和容映。容昭不适合做大聖的皇帝。他心软重感情,想得太简单太理想化。” “你既然觉得容昭不适合做皇帝,就更应该让他做你的对手才对,这样你才有赢得机会啊。” 梁渭听了,嗤笑道“你以为容映,是个好对手吗?” “他比容昭难缠的多,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了。”梁渭点头,随后又说“但是,他也不会是个好皇帝的。他的成长局限了他,他是个自卑多疑的人,如果我加以刺激,大聖,很快就会风雨飘渺了。” “你呢?你难道就没有弱点?”新月问。 “我还真没什么弱点。”梁渭说的很是肯定,他还问新月“那你说,我有什么弱点。” “脾气不好”新月答。 梁渭笑着点头“还有呢?” “动不动就杀人。”新月又答。 “还有呢?” “绝情”新月抬高了声音。 梁渭笑着道“新月啊,你说那位帝王,不绝情?” 新月想,她也算是通读史书,还真的是想不出一位不绝情的帝王,这好似也不是身为帝王的弱点。 “还有吗?”梁渭继续问。 “不知道了。”新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词穷了。 “新月,你相信我,我会是一位好帝王的。既然那个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妖道说你,有襄助明君之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想要成为皇后…我也依你。”说着,梁渭拉起了新月的手。 新月看着梁渭的手心,常练习武,让他的掌心非常粗粝,已经形成老茧了,这样的手,一定能够保护的了她,有那么一瞬,她还真的想过握住,可是新月心中却清楚,问道“你应该听年嫂说了吧,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 梁渭自嘲一笑“是了,是了,这么看,我跟容映,都没有机会。” 新月没有再回答,两个人一路无话,只是梁渭的手依然拉着新月的手,而新月也没有反抗,因为刚才,梁渭几乎细不可闻的对她说了声“对不住了。” 正当她在想事情的时候,看着前面,隐隐约约的火星,问“到了吗?” “嗯,就在附近了。”梁渭的冷了下去,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火星,身边的暗卫骑马过去查看,折返回来报告道“殿下,是有人在这里焚烧纸钱,周围的土还热着,火是刚刚熄灭不久。” 梁渭皱了皱眉,谁会大半夜里在这里烧纸钱,这里几个月之前可是战场,死了数万人,这么一点纸钱,够谁用的呢。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就是容昭殒命的地方,那时容昭和很少的兵力,在这里被团团围住,但还是依托了周围的地形,坚持了三天,扛住了近万人的合围,如此看来,这个地方不用来埋伏自己,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渭抓紧了新月的手“你赶紧去马车上。” “我…”不由分说,梁渭就下了马,抱着新月,让她从新回到马车上。 梁渭俯身过来,对新月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就在马车里待着。” 说完,不等新月回答,梁渭转过身去,对围过来的侍卫说道“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梁国的边界,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地方,晾他们这些大聖人也没有胆量追过来,每个人都上马拔刀,有人阻拦,当场砍杀。切记不能下马,信号发出去了吗?”梁渭最后问显。 显点头“十五里外的紫家军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走”说着,梁渭翻身上马,拔出了马背上的弯刀,他的刀光亮而锋利,握在手中,仿佛就握住了莫大的底气。 新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局面,她虽然收到了豫王的信,但信中也只是模糊的说道,会在容昭身亡的附近动手,当她看到这滩刚刚燃烧殆尽的火,新月知道,豫王的人就在这里了。 马车开动,赶车的人也是梁渭的暗卫之一,前面的火把,因为风的吹动而飘忽不定,但是毋庸置疑,这个暗卫,车赶得非常稳,速度也很快的提了上来。 新月的心也忍不住的提了起来,她听到了两股不同的马嘶之声,这也就说明,那些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202章:搏命(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即便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新月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中午的时候,新月看到了一只非常眼熟的信鸽,那是多年之前,容昭为她专门训练的一群鸽子,经过这么多年,只留下了几只。 容昭死后,新月就没有了飞鸽传信之人,她就放生了这些鸽子,有一些被新月放在了东都,其中就有眼前的这只。 所以,新月并不难猜出这鸽子来自哪里,又是谁放出来的。 果然,展开纸以后,上面是豫王的字迹,是他策划了眼前的一切。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陛下和容映都在忌惮着梁渭在边界上放着了那三十万大军,所以尽量的保证梁渭在大聖的安全,可是豫王一知道梁渭的行踪,就派人准备了这场刺杀,而且这里正是四个国家交界的地方,鱼龙混杂,梁国想要发兵,没有证据,更是师出无名。 对方没有给心悦多少回忆的时间,梁渭骑着马在最前面,显和另外一个侍卫,在他两边侧翼应,剩下的侍卫把马车团团围住,梁渭只是凭借着微弱的呼吸,就在黑夜当中挥刀而下,有血落在了新月的脸上,还是热的,马车呼啸而过,借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新月看到了一具被梁渭砍杀的尸体。 风声嘶吼,猎猎而动,这里真不愧是战场,只是小规模的厮杀,都甚是惨烈和悲怆。 不断的有人,从不知道的角落里冒出来,梁渭和周边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这一行大约二十人,只是片刻的功夫,我已经砍伤砍杀了十人左右,向前奔了五里路。 新月知道这只是豫王为他们准备的一道开胃小菜而已,更多的刺客还是后面。 梁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慢了速度,四下看了看,回头看了新月一眼,又跟马车的侍卫交换了眼神,显也看懂了他的手势。 显带着四人往左边儿去,而十二三人都跟着梁渭身后,往右边去了。而新月所乘坐的马车,还有四五个人保护着,按照原来的方向向前。 新月一开始还以为梁渭就要把自己舍出去当诱饵,但是,很快她发现,真正是诱饵的,是左边的显和右边的他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遮盖对方的视线,让新月可以迅速的脱身出去。 “你别害怕,用不了多久就到边界,不会有事的。”梁渭还有闲工夫给新月喊话,但是他表情很是严肃,新月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而且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在齐力维护的自己。 新月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断的向外打探,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等她看向显那边的时候,原本算上显,一共五个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三人,但是那二人的马还在,无暇顾及其他,显明显有些不敌,梁渭喊“还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 “哥!”隐就在新月的前面,他和新月一起看着显被始终看不清楚身影的人,打落在马下,这一会儿还能传来打斗的声音,可是随着距离越拉越远,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新月此时心乱如麻,她并不是习武之人,对眼前局势的判断,也只是觉得双方打得胶着,不过梁渭一方已经是弱势,左边的势力已经基本上被清平,新月不知道这黑暗之中,还有多少人,但是锦城一直都是豫王的控制范围,虽然是过去了几天,但他也一定精心准备了。 “新月快些进去!”梁渭见新月双眼发直,知道她定是吓到了,于是着急的对她喊。 新月可以听到梁渭的粗气,他定是也已经拼尽了全力。 “太慢了。”新月喃喃的喊道。 “什么?”梁渭见新月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为新月赶车的侍卫喊道“姑娘说太慢了。” “什么太慢了?”梁渭骑马靠了过来,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新月,他的心中也慢慢的回过味来。 就在这时,新月突然出马车上站起来,梁渭皱眉,想抓住新月,却发现她手臂一伸,一匹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马上,正坐着费力爬上去的新月。 梁渭看着如此矫健的新月,眼前一亮,只见新月抓住缰绳,不过三两步就把自己稳住,她侧转马头,马车后面绕到了梁渭的身边,为新月赶车的侍卫看懂了,也立刻砍断了马儿身上的缰绳,弃了这拖慢速度的马车。 梁渭和新月并肩,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新月的伤口,但是,火光一直忽明忽暗,他看不清全貌,只好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有点儿疼,不过可以坚持。”新月实话实说,她腾出一只手来,扶着自己的伤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梁渭皱眉,他一时拿不准新月要做什么,于是吹动口哨,左边仅剩的两个人也回了过来,几人又恢复了包围,将新月团团围住,新月就算速度慢下来,后面依然有人为她殿后前,前面是梁渭带头冲锋。 新月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被人保护着,还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新月看着就在她前面的梁渭,摸着自己腰间的匕首,这是梁渭的匕首,他一直挂在自己的腰间,上次赌气送给了自己,后来听年嫂说,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是梁渭的父亲接他出训练营的时候送给他的,他的父亲并没有接受过训练,在幕强的梁国,是个位置尴尬,形同傀儡的皇帝,可是新月看的出来,梁渭把这把匕首保存的很好,他心里应该也是有他父皇的。 新月被匕首上的宝石划伤了手,她心中想着,难道是这把匕首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正在阻止自己伤害它的主人。 新月握住了流血的手,开口喊道“豫王来了。” “什么?”梁渭一听新月这么说,就立刻反应了过来,速度也慢了下来,几乎要与新月并行,他回头看着低着头的新月,叹了一口气问“多少人?” “我不知道。”新月诚实以对。 “豫王在何处?”梁渭又问。 新月还是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策划暗杀我。如此把自己置于险地,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蠢的杀手。”说着,梁渭举起了自己的弯刀。 第203章:搏命(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的刀举过头顶,新月只觉眼前一闪,一只寒光汨汨的箭被梁渭一刀两断,新月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箭,皱起了眉,对看着自己的梁渭说出心中的疑惑“豫王想杀我?” “不一定,不过既然已经放箭了,那么你就别报着一丝侥幸了,清醒一些。”说着,梁渭挥动长刀,一下就接住了十多只箭。 “把火灭掉,原地散开,散开。”梁渭喊道,他回手抓住新月的马缰,二人一起往箭射过来的反方向跑去,但是跑出没有五百米,梁渭顿觉不对,正要往回奔,借着褪去月色,只有一点微弱的天光,新月看见他们迎面的地方,有一支二十多人的骑着马的队伍。 此时火把都已经灭掉了,二人来的方向又逆光,所以二人先看到他们,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就已经调转过来马头,回头跑了二百米后,梁渭又转身向南,不过几百米,就遭遇了五人一队的追兵,他们都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强弩,看见二人过来,毫不分别的向二人射过来。 梁渭的刀不住的与箭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转眼间,他就已经奔到了五人面前,先砍马腿再斩杀马背上,失去重心,没法反击的人,幸好天还很黑,新月只是模糊的感觉到血流和惨状,她如坠入梦中一样,而眼前模糊的一切,不就正是一场噩梦吗? 新月垂着气,对梁渭说“我跟着你,你不必分心。” 梁渭握紧了手中,新月的缰绳,他整个人与马只有两腿相连,上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很容易被箭射伤,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肯松开新月的缰绳。 “我以亡母发誓,我只要活着,就会一直跟你到梁国的。”有了新月这一声分量很重的许诺,梁渭这才松开手里的缰绳“你抓紧,贴在马背上,再过两里路,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说着,梁渭抓住马缰,护在了新月的身前,而新月的身后,立刻跟上了两位侍卫,这两个侍卫,和前面的梁渭,依然将她围住,新月心中情绪上涌,她觉得心中热血上涌,愧疚感也再也掩不住,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依然被这么保护着,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被全身心的维护着。 “别哭啊,受伤了吗?”梁渭听到了新月的哭声,回头查看的功夫,左臂就被箭刺中,与他的心口仅剩下半掌的距离。 “梁渭,你还好吗?”梁渭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与新月并肩,梁渭咬了咬牙,低声的吼道“再放信号。” “是”自北边还有两个一直在跟着的侍卫,其中一个往更北的地方奔去,不一会一枚烟花升天,而那个侍卫,新月就再没见过她。 往天上放信号是可以让援军看到自己,而敌人自然也会找到方位,那名侍卫,就是为了不让追兵看到梁渭,才主动牺牲去的。 “显呢?”梁渭问。 “哥哥还在后面。”隐带着哭腔。 “显还活着?”新月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是,哥哥还活着,刚才还打了信号。”说着,隐指着不远处,还没散去的烟,众人听了以后,都心里一震,新月回头看梁渭,梁渭的脸色并不太好,他的左手抓着缰绳,肩膀落了下来,右手持刀,斩下前面的羽杆,此时一行人又往前奔了五里路左右,天也慢慢的亮了起来。 但是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了,梁渭回头,新月甚至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梁渭侧身对隐说“再过二里路有个废弃的营地,那里应该会有些稻草,你们去点起来。” “殿下…”隐不肯去,梁渭的身边,算上隐也就只有三个侍卫了,想要去点燃稻草,这三个人都要过去。 “快去”梁渭抬高声音,三人不敢违背,调转马头,往梁渭说的废弃营地去了。 又剩下梁渭和新月两个人了,现在前路已经明了,最重要的,是要怎么拜托后面的追兵。 新月问“大约有多少人?” “不好说,左侧的少一些,也有二十人,右侧有近百人。豫王还真的是看得起我,派了一整个队的兵力来杀我。” “你的人什么时候来?”新月往前眺望了片刻,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他们最起码还要…一炷香的时间。”梁渭皱眉,营地起火,定会让一向稳打稳抓的豫王停一停,但是很快他就会反应过来,所以争取的时间还不够,梁渭皱眉,开始想办法。 新月开口建议道“我们跟他们谈判吧。” 梁渭回头“什么?” “你挟持我,或许能够为你争取一些时间。”新月好像在后面队伍里,看到了豫王的身影,她觉得或许豫王会因为自己被挟持,而放缓攻击。 “再等等”梁渭侧身绕到新月身后,两刀砍下马三人,不断有五人一队骑着马的刺客追过来,用途就是为了拖住两个人的脚步,以供后续的大部队追上来。 二人的马都是上好的梁马,而梁国的马擅长奔跑,耐力也好,本来是占有优势的,而这些五人小队的到来,就让这些优势不复存在。 梁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精力被杀敌还有新月分成了两半,新月深感到了他的不济,自己因为流血过多,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这一路的颠簸,她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新月扶着自己的脖颈,感觉到一阵湿润,想来是脖颈处的伤口撕裂了,她双手执起马缰,跃马向前,让梁渭少分一些心。 梁渭看着新月的努力,也对“她不会离开”放心了一些,他就能腾出精力,去应对不断跟上来的五人小队,梁渭又一次将小队砍杀在马下,新月看着北边的天空微微亮起,天亮了,身后的豫王亲自带领的小队,就可以看清楚了梁渭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你看见豫王了吗?”梁渭伸手,新月借着慢慢亮起来的天,看到他的大半个胳膊都已经被血浸透,而他的胸口和后背上的衣服被刀剑砍破,倒是没有见伤口。 第204章:搏命(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顺着梁渭的手,向后看去。 已经年近古稀的豫王,骑在一匹峋瘦的马上,上身披甲,手中持一把大矛,矛长四五米,通身玄铁,矛头更是如同一把扇子一样,又长又宽,还锋利无比,上面未曾沾血,腰间的长剑,也放在一边。 经过一夜追行,豫王依然精神奕奕,新月心中感慨,梁渭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就是晚生了几年,能够赶得上豫王的盛年,与他一战,也是幸事。” 新月听后,忍不住刺道“廉颇老矣,你依然也只有夹着尾巴跑的命,快走吧。” 梁渭听后,摇摇头,继续将精力放在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情上。 火起,梁渭心中一震,这火打起来,也会引得不远处的,梁国军营的哨兵注意,他们二人定会得以逃脱的。 而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豫王,果然如梁渭猜测的那样停了下来。 二人趁此机会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梁渭跃马而上,借着光四下看了看,对新月暗声说道“糟了!” 容映知道梁渭居然半夜带着新月离开的时候,丑时的梆子刚刚已经敲响了三遍,此时已经丑时过半,这也就说明,新月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容映立刻骑马追去,只是自己与梁渭他们的距离差距太大了。 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自己刚刚出发,而梁渭那边则是已经过半。 出城的时候,容映听长现过来汇报“殿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梁国太子的车队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有,属下听守城的侍卫说,其实是豫王殿下下令放行的。” 容映皱眉,他就算是再迟钝,也从豫王说过会帮忙,但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件事情上,回过味来了,豫王的目的,就是梁渭,至于与他在一起的新月,容映一设想,就感觉到心口猛地收紧。 容映上马,与他同来的侍卫,都跟在身后,浩浩荡荡的往梁渭走的方向去。 而这一边的梁渭和新月,却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一起,因为在他们的正前方,也有一队人马,但是这队人马,绝对不是什么援兵,新月认识这些黑衣银带的人,这是容昭的亲卫,为首的人,就是萃髓。 梁渭抽了一口气“新月,看来今日,我要殒命于此了。” 说着,梁渭扯下身上的布条,吃力的抬起手,将自己的刀,与自己的手绑在一起,梁国有句话,叫做“只要刀还在手上,就没人能带走我的性命。” 于此时,也不过是一次心里安慰。 “萃髓”新月大声的喊道,萃髓听到了新月的声音,立刻从这队数百人的队伍中出来,疑惑的问了句“新月郡主?” “是萃髓,你挟持我,萃髓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甚至…”新月说不出来,因为她看着一心为容昭报仇的萃髓,实在说不出来。 “殿下…”显的声音,从二人的左侧传来,梁渭看去,然后迅速明白了显的意思,他看了新月一眼,好似在询问,新月还会不会跟来,新月勒紧缰绳,先梁渭一步,往显撕开的那道口子奔去。 “豫王殿下…”萃髓看见了已经追过来的豫王,他带着的侍卫都配有刀剑,而手中都拿着可以连发的强弩。 “你们就怎么看着?追…”豫王有些红眼,纵马继续追时,却被萃髓拦住“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新月姑娘,与他们在一起。” “那里有什么新月姑娘,那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准就是梁太子的姘头。” “豫王,注意言辞。”萃髓抬手,拔出了自己的剑“我们殿下,临去时都在交代我们,要好好保护新月姑娘,现在新月姑娘就在后面,我们不能让。” “那你就要亲眼看着,杀害你们殿下的始作俑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吗?本王已经追他们一夜了,不可能在这里放弃。”说着,豫王挥手,让左边的小队,绕开萃髓的队伍,继续去追,但是没走几步,就被萃髓身后的人拦住了。 “萃髓,你是疯魔了吗?”豫王没想到萃髓会是如此的死脑筋。 “王爷,您要去追他们也可以,我们也要同行,而且,你们在我们救出新月姑娘之前,绝对不能发一箭。” “走”豫王见有条件可谈,于是纵马继续向前。 此时新月和梁渭已经跑出了豫王和萃髓的包围圈,刚刚得意喘息,但是一个不察,两只队伍,足足有三百人并在一起追了过来。 梁渭看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侍卫,于是下令道“散开,各自保命。” “殿下,我不会离开的。”显和隐兄弟二人异口同声表达了自己不会离开。 “你走”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从后面绕过去,快去找援军,我们现在偏离方向了,前面就是云河,他们找不到我们,你们快去快回,把援军叫来,我们还可能有救。” 过了云河,河的对岸,就是梁国的国境,但是这条河,可是好渡过的,所以梁渭就寄希望于他们到达河边前,援军能够找到他们。 “是”显和隐二人分头行动,这样至少有一个人能跑出去,不至于被一并歼灭,而其他四人,也往不同的方向去,以期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果然,有不同的小队往他们跑得方向去。 最后,就又只剩下梁渭和新月了,梁渭转头,认真的对新月笑道“你刚才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我…”一夜的奔忙,新月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她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只借由腿上的力气,再控制着马。 “说吧,我听你的。”梁渭一刀砍下左侧追上来的一人,又一刀砍断了右边追兵的马腿。 “我…”新月依然说不出话来。 “新月,这次我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听你的。”梁渭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新月握紧缰绳,但皆有已经有了一些亮度的天光,看见… “小心”梁渭一把从他的马上,跃到了新月的马背上,新月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随后,梁渭的身体一僵,然后他的挥动手里的刀,砍杀了那个正准备偷袭新月的人。 新月回头,见那个被抛下马的人手里的刀上有血,再想细看梁渭身上的伤,却被梁渭用自己的头挡住了“看前面。” 二人共骑一匹马,速度明显就慢了起来,而云河,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云河的河道低,河床加高起来,大约有个两米左右的高度,梁渭立刻勒紧了缰绳,掉转了马头,与新月一起直面眼前的追兵。 梁渭没有催她,而是平静的让她做决定。 新月觉得自己后背一热,自己的衣服好似被浸透了,新月知道,那是梁渭的血。 梁渭的呼吸就在自己的耳边,新月皱眉,抬头看着萃髓。 豫王也是在后面虎视眈眈,几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百米了,新月深吸了一口气道“挟持我,只要有萃髓在,豫王就绝对不会拿你怎么样。” “停住”梁渭好似就在等新月这句话,新月话音刚落,他就大声的喊道,随后将自己的弯刀,放在了新月的脖颈上。 “停”萃髓举剑,所有容昭的亲卫都停了下来。豫王也见二人也是山穷水尽了,于是也就挥手,让自己的人停下。 “豫王殿下,真的是,好稀罕的面孔,你可知,再往前,就是我大梁的疆土了。”就算是至此,梁渭也依然不改他那底气十足的语调。 “太子殿下,虽然你觉得我稀罕,可是我与你祖父,是老朋友了,当年,也是取他首级的交情。”豫王的话,顿时让梁渭提气,新月感觉到他生气了,于是低声道“沉住气啊。” “如今,豫王殿下这是再想取我的首级?”梁渭依然喘着粗气,一是因为气愤,二是因为背后的伤口,让他难以为继。 “殿下真是聪明,本王一直非常好奇你们梁国宗室的训练营,你父亲的那几个哥哥,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宁死不屈,你倒是跟你爹一样,软弱无能,现在看你这架势,是要拿女人做文章?”豫王开口也是不饶人,他手里的长矛提起,杵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浅的窝。 “那是因为他们但是,没有一个能抓在手上的女人。豫王,听说这女子,可是你的前儿媳妇,本殿把她夺来,也是想看看,你这手刃我祖父的聖国大英雄,脸上的颜色。没想到,在这里就看到了。您可想好了,若是放我一条生路,我保准不一刀切断这小妞的脖子,不然…” “放开新月姑娘。”萃髓提剑,身下的马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愤怒,嘶吼一声。 “这又是谁呢?”梁渭自然认识萃髓,只是要在气势上压得住二人,才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你不用管我是谁。知道我是要你命的人就行。你放心新月姑娘,我会留你全尸。”容昭死前,萃髓就在身前,他忍不住情绪喊道“你,你们梁军,可是连具全尸,都没有给我们殿下留下。” 新月听了以后,只觉心中刺痛,她抓紧缰绳,梁渭抬起受伤的胳膊,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想到,把容昭害成那样,自己也有一份功劳,于是他就移开了自己的手。 梁渭抬头,对二人说“你们要杀我?” “你这不废话吗?”豫王急切,举起的长矛,但是萃髓的人多,且训练精良,新月那个死丫头也敌我不明,如果与萃髓起冲突,弄不好死的就是自己了。 新月看得出来,豫王可是老谋深算,这一会就已经判断出了敌我和得失,这会正在蛰伏等待机会。 “你们可知,杀了我会是什么结果?”梁渭道。 “梁国的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杀了我们大聖太子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取你的性命。”说着,萃髓骑马上前“你若是个真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身后,与我战上一局。” “你打不过我,而我打不过你身后的这些人,我是不是真男人…”梁渭顿了顿,笑着看向了新月。 新月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有兴趣开玩笑,于是新月回手,给了他一手肘,梁渭一阵闷哼,果然老实了不少。 “新月姑娘,您还好吗?”萃髓见新月一直都不说话,而且身上好似有伤。 新月自然说不出话来,也不太会演戏,所以只能一言不发。 “本王就在你与他有勾结,刚才看你明明有机会逃脱,而且本王在你的信里,写的明明白白,让你借机杀了他,而你呢?明明有的是机会,刀就在你的怀里。”豫王知道,现在就要你离间萃髓和新月的关系,果然萃髓一听,手里的剑就落了下来“豫王殿下,您说什么呢?” “萃髓,你有所不知,这个贱…” “豫王”新月打断了他的话“那日我二人说的话,你现在要说出来吗?那你要我告诉萃髓和这位梁国的太子殿下,你是怎么样对…” “够了”豫王也打断了新月的话,二人互有把柄,也默契的不提,那日在东都豫王府的道堂中,所说的话。 “他还是让你杀了我?”梁渭顿觉背后一阵凉,要知道刚才,自己一直把后背和自己的弱处都对着新月。 “闭嘴”新月觉得脖颈疼痛,梁渭低头“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新月姑娘,您受伤了?”萃髓问。 “是啊,我受伤了,几乎是被割喉而死。萃髓,如果我真的如豫王殿下所说,与这梁贼是一伙的,我还会这样吗?”新月伸手,扯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绷带,露出自己脖颈上的伤口。 萃髓皱眉,随后心中愤怒道“梁贼,你放了新月姑娘,我…我…” 他依然说不出放梁渭一马的话,梁渭低声道“刚才他们还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叫着我,你一叫,我就成梁贼了。”说着,梁渭直起身子,将刀向着新月的伤口处靠了靠“萃髓是吧,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想救她,你若是不想让她这边的脖子再被砍一刀的话,你就最好,立刻放我们走。” “放你们走?我看你是白日做梦。快放下新月姑娘,我可以在今日,饶你不死。”萃髓嘶声喊道。 第205章:搏命(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僵局已经持续好一会了,梁渭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然后二人下马,新月脚踩在地上有些头晕,梁渭一只手扶住新月。 新月现在整个人的重心都在梁渭身上,从萃髓和豫王的角度看过来,好似二人正在很亲密的拥抱,萃髓立刻大怒道“梁贼,不准碰新月姑娘。” 梁渭摇头“这恐怕不行,若是我松手了,这位娇弱的的新月姑娘就要摔在地上了。” 萃髓看新月的脸色苍白,再看她脖颈上的伤,忍不住的说道“你若是能现在放了新月姑娘,我或许…” 萃髓的话被豫王打断,新月就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就这么看着事情,往向着梁渭的方向发展的。他拉着萃髓,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新月看着他们,回头看了看,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梁渭低声回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跳进后面的河里面。” “所以想了半天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新月看着一边两米多高的河床,新月回头,想要看一下,觉得不太稳妥。 梁渭继续跟新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偏离了刚才打的信号的地方,他们要找过来,怕是要浪费一些时间,如果不走这条路,我迟早会被一边的弓弩手,射程筛子。” 另一边的淬髓看着二人交头接耳,豫王继续吹风道“萃髓,你自己看,新月脸上一丝惧意都没有,二人举止亲密,那里有一点被挟持和挟持者的状态。他们现在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援兵来救他。本王知道你并不想要伤害到新月,本王也不像,本王带来的弓弩手都是千机营中,百发百中的好手,如果在左右两边的高处设下埋伏,左右一起射箭,就一定会将梁渭射杀,而新月,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萃髓一直跟在容昭身边,容昭人前人后都会把事情处理的非常好,而萃髓跟在容昭身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所以他并不是个有主意的,新月也这么对梁渭说,梁渭点点头“所以,就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再等等,你不觉得,这场大戏中,少了个人吗?”新月总觉得容映快来了。 梁渭远眺了一样,摇摇头“他怕是还要等一会,走。” 说着,梁渭拉着新月,却没有拉动新月,他的心底咯噔了一下,伸手又死死地抓住了新月,新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再等等。” 梁渭见她坚持,于是就站在了原地,等着新月什么时候死心了,在带她离开。 梁渭一直有个感觉,那就是新月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总是会环顾四周,寻找一个她一直都很“烦”的人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新月发现刚才很是急迫的想要救下自己的萃髓一言不发,远处的地平线上,始终没有容映的声影。 梁渭的手感觉到新月手肘上的肌肉收紧,片刻,新月转头,对梁渭说“走。” 此时,新月已经看到了左右两侧的弓弩手已经到位了,如果还不走,梁渭就真的会死在这里。 梁渭挑眉,他没想到新月这么干脆,二人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直退无可退了。 新月觉得自己被人揽在怀里,新月回头,但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失去了重心,只听“嗖”一声,一支冷箭射过来,但很可惜是射偏了,而新月和梁渭则是落入了水中。 深春的金陵已经很热了,而紧靠着梁国的锦城也不过才刚刚化去了河间的冰。 梁渭将新月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刚才从左侧射过来的箭虽然躲过去了,但是右边的那支,生生的插在了他的肋骨上,入水后不久,梁渭就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新月也感觉,入了水以后,梁渭的身体的温度下降的很快,新月浮出水面,而梁渭虽然还用手抱着自己,但是却迟迟没有探出头,新月暗觉不好,此时岸上有人在喊放箭,新月觉得后背一阵恶寒,她伸手,将梁渭拖出了水,而梁渭不出所料,晕了过去。 湍急的水,让新月在河中保持不了平衡,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又高又大的梁渭,新月腾出一只手,抱住了梁渭,拍了拍他的后背,梁渭虽然晕了过去,但是还是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新月探过头去看,之间梁渭背上,有一条一臂那么长的伤口,新月皱眉,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啊。 新月借由着水的浮力,将梁渭往上拖了拖,随后,她蓄积了一番力气,开始往对岸游。 可是刚刚没游两下,新月就见岸上,有人在岸上,伸头探脑,打探二人的动向,虽然因为忌惮对岸就是梁国的领土,所以并没有人敢跳下来,但是再往前十多里都是荒原,豫王没准会想着在遇到梁国的援兵之前,把二人都杀了。 新月也觉得自己的力气就快要用光了,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离这群追兵越远越好。 新月抓着梁渭,潜水入他的背后,将他通过自己的支撑,大半个身子都顶浮出水面,而新月就在下面,顺着水流而下,这样速度快,消耗的力气也小一些。 梁渭晕过去了没一会,多年的训练,让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拢手臂,但他的手中,却只有他用布条捆着的刀外一无所有。 新月感觉到梁渭醒了,她向上用力,呼了一口气“别动啊。” 梁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一看,新月正在用她小小的身体,托着他顺着水流而下“新,新月?” “你别动,快缓缓神,我的胳膊特别疼,前面有一片水草,还需你抓住水草让我们停下来呢。”新月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自己的浑身就好似用锥子扎刺一样,梁渭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他想要从新月的背上下去,但是奈何自己没有力气。 “都说了,你不要动…啊…”新月痛苦的抓住了一簇芦苇杆,她的手臂没有力气,脖颈的伤口又好似撕裂一样的疼。 可是水流太快,她根本没有办法抓紧,芦苇也没办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就在这时,梁渭伸手,也抓住了一簇芦苇,新月感觉到一阵轻松。 梁渭皆有芦苇的固定,翻过身来,此时二人已经就在对岸了,新月一直在有意的往对岸靠拢,梁渭咬着牙,翻身后迅速自水里站起来,随后几步踏上了岸,而他并没有忘记带上新月,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拦腰抱着新月,把她从水里抱出后,二人上了岸。 此地已经是梁国了,二人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新月累的瘫倒在地,看着已经大亮的天,喘着粗气。 梁渭则是突然单膝跪在地上,他挥刀,斩断肋骨上的箭羽,他现在身上有两处伤,尤其是后背的那道最长最大也是最严重的,其实就是肋骨处的这只箭,新月不知道这只箭有多深,但是梁渭疼的几乎举不起自己的刀,最后一处就在他的左臂,是他一开始受的伤,此时血已经流干了。 新月皱眉,问梁渭道“现在我们在哪里?” “再往北一些,就是梁国的锦城军营,我…”梁渭伸手入怀,却拿出一只湿透了的信号弹,被他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不能用了。” “大约有多远,你在不被救治,你会死的。”新月见他后背的血就没停过,倒是肋骨上的那道伤口,因为箭头堵住了伤口,所以血留的并不多。 “走”梁渭想要站起来,但是他毕竟也是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又用了蛮力,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 新月伸手,抓住几根芦苇,在芦苇的帮助下,新月站了起来,再去看梁渭的时候,却见他依然侧身坐在地上。 “你是不是站不起来了?”新月问。 梁渭没有逞强,点了点头“是” “那可…”新月看着这附近,虽然又一些芦苇正在发新芽,但是底部却有一大片的枯叶,此时刮得又是向着芦苇深处的北风,如果点火,应该就可以点燃这片芦苇林,引来梁军的注意。 打定主意,新月要先把梁渭付出芦苇林,新月伸手,梁渭看着湿漉漉不住打冷颤的新月,她好似有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量,于是他就将自己的手,伸给了新月。 新月和梁渭踉跄着,走出芦苇林,芦苇林不大,后面就是河滩,河滩上有冲击而上的石头,小时父亲教过他,石头之间的击打,会形成火花。 新月扯下一些干燥的芦苇花,这些东西细绒似的,容易点燃,所以新月很快就点燃了一堆芦苇杆,梁渭环顾四周,二人中,谁也没有力气走上岸,去捡木头,不过这一点火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于是梁渭对新月说“快烤烤身…” 话还没有说完,新月就把全部的点了火的芦苇杆,丢入了芦苇林中,之后,用尽全部力气的新月回头“只是用那点火怎么够烤热身体,要烤火,也得是这一池的芦苇才行。” 话音刚落,刮风了,风还不小,卷着本来在芦苇下层,火都要灭了的灰烬上涌,不过是转眼之间,这股风就助着新月把这片芦苇林都点着了。 这下,梁渭都忍不住笑了“徐新月,你还真是个疯子,不过也只有疯子,能想到把还没有发出新枝,正是易燃的芦苇给点了。” “好了,这些你就可以烤烤身体了。”说着,新月展开怀抱,浓烈,但还算适宜的火,慢慢的将她身上的衣服烤干,除此之外,新月还顾着梁渭,替他翻身烤火。 梁渭失笑,他躺在地上,感受到微暖后,眼皮子也有些垂了,他伸手入怀,拿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金牌,递给新月,说道“我应该很快就会晕过去。援兵小半个时辰就会到,到时候,我怕他们会误伤了你,这个金牌,是我的白虎牌,梁国上下,见到此牌,如我亲临,到时候援兵来了,你拿出这个牌子给他们看,他们并不会对你做…” 话还没有说完,梁渭觉得眼皮一沉,陷入了昏迷之中。 新月看着芦苇丛,火落在水面上,虽然会被湮灭,但是会升腾出一股水汽上来,还会不断冒烟,梁渭的援兵,很快就会看见。 新月将梁渭的外衣脱下,展开一看已经是千疮百孔,又将已经烤干的披风,盖在梁渭的身上,梁渭还是本能的喊冷,新月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很不舒服的梁渭。 他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子,窄脸,英眉,还有一双不薄不厚的嘴。小的时候,新月的祖母跟新月说过,说男子的嘴唇薄,就是个薄情寡性的人。新月问,是不是嘴唇厚的人,就深情厚谊了? 祖母笑着说,“嘴唇很厚的男人,心里会放着很多人,才没空想你呢” 新月就很困惑的问“那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最好呢?” “自然是嘴唇不薄不厚的人最好,他的心也不大不小,只够装下你一个人。” “哎,祖母啊,我记得你昨天还跟我说,双眼皮的男人花心,单眼皮的男人负心,只有一单一双眼皮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呢?” 祖母那时已经有些恍惚了,想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是啊,还有啊,新月,你记住,这男人的鼻子啊…” 回忆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笑,然后收回了自己正要伸向梁渭唇边的手,暗道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了。 不过梁渭,确实也是个不错的男子,而且就算是到最后关头,依然死死的抓着自己,保护着自己。这是让新月无法忽视的。 但是二人之间,还隔着容昭之仇,新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两次三番的可能让梁渭死,又救了他两次,她心中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些事情,好像都不是出自她的本心,无意之间,又是冥冥之中,老天爷让他命不该绝。 就在这时,新月听到了身后有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还有马嘶之声,这也就意味着… “殿下,太子殿下,您在那里?”是…是在叫梁渭,新月站了起来,喊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第206章:相争(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两年后,大聖与梁国边界,聚县李家村。 “王家大嫂子,你手脚可快点啊,这是明日就要用的啊。” 明日是村长的儿子,李二郎成婚的日子,村里一众的妇女都在村长家的后院收拾着明日待客的食材,屋里传出村长的夫人的声音。 正在切番薯的王家大嫂手上不停,朗声的回复道“好,好” 随后放下了手里的刀,用自己围裙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提起一边的粗瓷大茶壶,倒了几碗茶“歇歇,歇歇,这都忙了一上午了,你们不累吗?” 其余几个妇人想来也都累了,于是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接过了温热的茶,唯独坐在后面,身材瘦弱,很是白净的年轻妇人开口道“我开的迟,这会多做一些。” “好好好”王大嫂也给那妇人端了一碗茶,妇人继续用到切着萝卜块。 “哎,这李二郎啊,也真是好命,今上登基后征兵,他小一岁,还有个哥哥,自然就可以留在家中娶妻生子,可怜他那个哥哥李大郎,马上就要成亲了,就被征兵走了,已经快两年了,音信全无。”王家大嫂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着。 “谁说不是呢,对了,李大郎定的那位姑娘,今年春上也出嫁了,嫁到我娘家在的村子了,是我娘家兄弟的好友,是个姓张的账房先生,嫁的也算是不错呢。”说话的,是张家的媳妇,街坊四邻都爱叫她的闺名爱荷,嫁到李家村有六七年了,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爱荷,你可低声些吧,这话让村长家的听见了,又要流泪了。”说着,王大嫂子又往她的茶碗中添了一道水。 “是是是。”爱荷得了指点,便不再说话,继续喝自己碗中的茶。 “这年年都征兵,年年打仗,你们说,这陛下的那位月贵妃,得是个什么样的大美人,引得大聖的太子年年都发兵,去年的那场,差一点都打到咱们这里来呢,我跟我们家那口子,差一点就去寒都投奔孩子们的姑姑。”王大嫂子的小姑子嫁到了寒都,所以她知道的,要比这偏远地方的妇女们,知道的多多了。 “这还真是跟儿戏似的,两个国家因为一个女人征战,真的是意气用事啊。”女人们七嘴八舌,说着最近最热门的事情。 两年前,梁国那位久病不起的先帝,总算是过完了他被病痛折磨的一生,太子梁渭登基。这位太子殿下,可是梁国上下,翘首以盼了很久的皇帝,为政果断,清明,梁国也一直兵强马壮,更是让这个一直被大聖打压的强国,更有底气。 新帝年号为弘明,弘明帝的后宫,也是天下人都在翘首以观的事情。还为太子的时候,太子妃就为陛下生下了一位皇子,因为皇子年纪还小,并没有送入宗室的训练营中。太子妃也被封为了皇后,而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太子立了侧妃,也就是现在的月贵妃,传闻是大聖的郡主,但是这个传闻,从来没有被印证过。 要说起这个月贵妃,可谓是受尽陛下的宠爱,陛下网罗天下奇珍,就为了逗她一笑,更是如为了逗褒姒一笑的周幽王一样,召集四方兵马,让月贵妃检视。 宫内和四外都在传,等大皇子送入宗室的训练营后,这位月贵妃就会成为皇后。而且会作为未来太子的养母。 陛下与月贵妃日夜在一处,皇后在里外,都如同摆设一般。 至于月贵妃是大聖郡主这一说,是从陛下登基后第二天,大聖突然发兵梁国起,流传开来的,大聖这两年,一改平日怀柔,平淡以对的政策,豫王,豫小王爷,和江家父子兵分两路,已经半年一次,连续四次对梁国用兵作战,不仅打下了锦城附近的卫州,甚至一度打到李家村在的聚县。 不过,这半年消停多了,一是因为容映被封为的太子,他成为太子,反而好似限制住了他手脚,二来,也是因为大聖的陛下,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这么任性下去,所以,边境也就此平和了下去。 但是,两个国家的年轻“太子”,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这样的绯闻,还是很得众人的胃口的。 新月手里的刀没有停过,耳朵里虽然在听这些每日都会说一遍的旧闻,但一直再切这总是不见少的萝卜。 李家村盛产一种白萝卜,与肉同煮很是不错,所以这种本来家常的食材,也可以用作大宴上。 经过两年的乡村生活,新月也与她们融合的很好了,她也学会了做菜,倒是意外之喜。 “新月,你休息一下啊,这萝卜啊,切得也差不多了,一会在洗一洗碗筷,就差不多了。”说着,王大嫂就往新月已经有些凉的茶碗中,夹了一些热茶。 新月放下了手中的刀,端起一边的茶水,这经过简单炒制,泡出来的粗茶,虽然不是新月惯喝的,但是香味就在口腔中,直接又干脆。 “快别闲聊了,我就知道,有这个王嫂子在,你们就总是聊的口渴,这是鸡蛋,一群去剥鸡蛋,一群去摊鸡蛋饼。”大厨从前面的厨房出来,手中端了两只大盆,里面全都是蛋,上层的是熟的小鹌鹑蛋,下面则是生的鸡蛋。 新月洗洗手,正想要去剥鹌鹑蛋,却被王嫂子递过来一把长铲子,道“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在凉水里泡着,还是去煎鸡蛋饼吧。” 新月无言,只得接过铲子,去那木炭炉子边上,去煎制蛋皮。 此时过了十月,此处虽然与大聖相邻,但总体还是梁国的天气,此时已经很冷了,烤着温暖的炉子,这还是件不错的差事。 新月专心致志的煎制了十几张蛋皮,静下心来,就听见自己背对着的那几个妇人,在悄声的说着自己的闲话。 “你说这个新月,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做事慢悠悠的不争不抢,也像是个好相处的,可是我每次见她,她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那两条疤,就觉得吓人,尤其是脖子上的那条。”爱荷的声音再低,新月也还是可以听得见的。 “是啊,不过你们也没问过她吗?这一个女人家,身上这么多的伤口是怎么来的。”王嫂子继续道。 “谁敢问,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寡妇,又被婆家赶了出来,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有几个钱但从不摆架子,对邻里也都不错,所以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李三嫂就住在新月隔壁,她家的孩子没少去新月家蹭饭,新月也很是大方随和,所以她也一贯向着新月说话。 “这样啊,那我去问,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还问不得,碰不得了?”说着,王大嫂抬高声音,问新月“新月啊?” 新月这才转过身去,问“怎么了嫂子?” “你这来我们村也快两年了,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呗。”王大嫂问道。 “我的事情?嫂子们不都知道了吗?我父母都不在了,哥哥在外面做生意,而我的丈夫也因为兵祸死在外面了。公公去世了,婆婆嫌我晦气又碍眼,所以把我赶出来了。”新月又从头说了一遍,自己当初来李家村的时,说的那些事。 “那你好好一个女人家,这头上和脖子上,怎么有这么深的伤口呢?”爱荷问道。 新月侧手,摸了摸自己脖间的伤口,然后垂下了眼睑“当初,我为了追随我丈夫而去,就想要…” 众人见新月泫然欲泣,也就立刻转移开了话题,爱荷走到新月面前“来,我来替你,你休息一会,这烟熏火燎的,你这皮肤本来就白嫩,要是熏坏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爱荷不由分说,就夺回了新月手里的铲子,开始帮她一起煎鸡蛋皮。 “那你额头上的这道伤疤呢?”与新月一样,不爱说话的张嫂子,突然开口问。 其他妇女们都让她不要问了,新月看着张嫂子,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于是开口道“我的丈夫,有一个疼爱的妾室,妾室的孩子,那年大年初一,我在后院的桥上遇到他,带他去前院给公婆请安,可是那孩子踏雪玩闹,摔破了嘴唇,我那丈夫,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将我退下桥去,我摔倒在一块石头上,摔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安静了下来,新月刚才一直在说假话,唯独这一句是她真的经历过的,众人也是感觉到了新月的情绪,都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那个沉默又犀利的张嫂子,一刀剁下了眼前的鸡头“还反了那些做妾的了不成,就为了这样的男人,你还想不开?真的是傻透了。” 说完,一众嫂子们都点点头,爱荷更是激动的拍了新月的胳膊一下说“你真的是傻透了。” “所以啊,我越想越气,养好伤后,卷了那家的钱,毫不留恋的跑出来了。”新月笑,看来这群嫂子们,还都是心地善良,并且嫉恶如仇的。 “谁,谁把我用来做头鸡的鸡头给剁下来了?张嫂子,是你吧,我刚才又没有跟你说,千万不要把鸡头给弄坏啊,你这不仅给我弄坏了,还给我剁下来了,我怎么做…”大厨端着刚刚由人送进去的鸡出来,很是生气的对着正在收拾食材的妇人们发脾气。 王嫂子一听这话,就来气了“谁听见你交代了,你问问在这里的人,谁听见你交代了?” 大厨看向坐着的一群人,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大厨见只有新月一个人好似在发呆,又问“新月,你听见了吗?” 新月摇头“我没听见,不过,如果需要鸡的话,我院子里还有几只,姵儿,姵儿…” 新月抬声叫着自己在这里买的小丫鬟,那个笨头笨脑的小丫头,立刻从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在,在呢。” “去咱们后院抓只…” “不用,是他没交代清楚,凭什么我们要赔一只鸡啊。”王大嫂自然是不依的,那大厨也只能自认倒霉,端着鸡又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姑娘,奴婢来吧。”说着,姵儿蹲在新月身边,想要替新月摊鸡蛋饼。 “不用了,快好了,你快去看看还有什么事情要忙,我们一会就回去了。”新月见也没多少蛋液了,也就没有让她帮忙。 姵儿听后,就又转身去前面,帮着几个姑娘们,去收拾新房了。 “说到底,也是你心善,这活不下去的孤女,把她们拉到城里,要么卖给达官贵人家做侍婢,要么许给没老婆的大汉,怎么都能活下来,再不济你给她一口吃的,她要是还想活命,自然乖乖的跟着你了,至于你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她,还不给她入奴籍,这丫头万一卷了二十两银子跑了怎么办?”王大嫂总是看不惯新月这么惯着姵儿,一个丫鬟,看着主子在干活,自己却去前面看热闹。 “本来也是可怜,无父无母的,若不是为奴为婢,也是活不下去的。我看这姑娘心高,也不像是个会随便嫁人的。而且现在年纪很小,我留在身边带她几年,以后若有好的小子,我就当嫁妹妹,二十两银子啊,就当是我给的嫁妆了。”姵儿是新月来李家村第二天,遇到的一个沿街讨饭的孤女,说是卫州打仗,她家的粮食全部被烧了,父母都被气死打死,唯独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于是新月就收留她至今,也算是做一桩善事吧。 “这二十两个嫁妆可不少。我听说李二郎的这媳妇,陪嫁也不过是二十两呢。”爱荷消息最为灵通,立刻把事情说出来。 “是不少嘞,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头半大的牛,小猪更是可以买三头,五两银子更是可以小一亩的地,看来谁能娶到这个姵儿,倒也是一件福事。”李三嫂接着说到。 新月从一边默默的听着,她插不上话,她们说的这些话对于她来说,是原本陌生的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事,当时,她头上戴着的一个普通的簪子,都能当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一百头牛,原本她并没有看在眼睛里的小钱,在这里,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207章:相争(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有些头疼的歪坐在椅子上,而阶下的大臣,还在喋喋不休“陛下,还请示下,如今大聖极力往北边的燕州屯兵,燕州可一直都是我们梁国的心腹之地,若是从燕州出兵,我们的都城,都危险啊。” “领头的是谁?”梁渭又岂会不知道燕州的重要性,但是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足够情报和准备,就轻举妄动,去夺如同大聖眼珠子一样的燕州,肯定是自寻死路。可是眼前的这群老东西,明显是好日子过的久了,一直叫嚷着去打燕州,最后只会是损兵折将,以至于元气大伤。 “领头的是江家父子”阶下的大臣姓于,并不是武将,而是兵曹尚书,虽然与兵曹沾边,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只会动动嘴皮子的文官,提起江家父子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天真。 梁渭冷笑“于大人,你如果这么急切的话,朕给你三万大军,你先把燕州旁边的聚县给我取下。” “臣是兵曹的尚书,掌管兵马粮草,如何走得开,去前线啊。”说着,那于大人立刻就变了脸,一幅推诿之词。 梁渭听了以后,拍桌而起“你们这些庸碌之才,于兵曹,聚县可是我们大梁的国土,身为兵曹,居然记不住自己的国土,我看你真的是做官做到头了,既然你这么的不上心,这兵曹的官职,我看你不做也罢,从今天起,罢去于斌兵曹一职,拉下去。” 垂着气,梁渭又从新坐回了椅子上,他自那次伤好了以后,就落下了个头疼的毛病,靠在椅子上稳了一会,梁渭才张开眼睛,看向阶下其他的人“还有人,在这里给我放空话吗?” “臣不敢”阶下的所有主战的大臣们,都跪在了地上。 梁渭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都给朕记住了,燕州自然是要拿下来的,但是,你们要是还是一味好战,在这里鼓吹争斗,却拿着朕的兵士,朕的钱粮,去填火坑,那么真的会被填火坑的,就是你们了。滚出去,都滚出去。” 一众大臣立刻就散了出去,梁渭又坐回了床上,他伸手,支撑着自己的头,身边侍卫靠上来“陛下,请吩咐。” “去调十万兵马,仰面对准燕州,再调十万兵马驻在聚县,由…”梁渭想了半天,想不出由谁来统辖这十万兵马,看着身侧准备听命的侍从,他们是暗卫,暗卫也就只能在私底下,做一些暗面的事情。 当年在训练营中,自己的师父,也是自己的四叔,也跟自己说过永远不能将暗卫,用在明面这样的话。可是梁渭放眼朝堂,并没有人可以用。 侍卫还在等,梁渭想了想,道“朕要亲征,紫循做副将。” “陛下,您请三思啊”说着,正在一旁听令的侍卫,单膝跪下。 梁渭眼眸暗了暗,随后淡声的说“就按朕说的做。” “是”如此,侍卫才算是摆正自己的态度和位置,转身,从一侧的门走出。 刚到门口,就遇到了正在这里等待的月贵妃,侍卫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月贵妃抬步走进还开着的侧门,绕着梁渭的身后的屏风,走到了他的身侧,伸出了自己纤纤的玉手,放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梁渭额上,为他松泛疼痛的头。 “陛下,妾身来了。”月贵妃的声音甜甜的,梁渭听了以后,冷笑着,不说话。 “陛下,妾身啊,在外面站的腿都要酸了,您跟这些人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吗?”说着,月贵妃从伸手的侍婢手里,接过茶。 梁渭伸手,接过茶杯,刚刚放到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兰花香气,梁渭问“这是什么茶?” “回陛下,这是大聖的茶,这种茶啊,自然就带着兰花的香味,名字就叫做兰香茶,陛下快尝尝味道。”梁渭觉得这茶的香味很熟悉,他分得出这是兰花的香味,但是这是一种,他虽然没有闻过多少次,但是他很喜欢的味道。 月贵妃笑,她看得出来,梁渭喜欢这茶,于是她抬臂,环住了梁渭的脖子,整个人也依势,坐在了梁渭的怀中“陛下,您看妾身,今日美不美?” 梁渭放下手中的茶,扫了一眼月贵妃的脸后,淡然一笑“算不上美,合宜而已。” “妾身要的就是陛下这句合宜,天下美女何止千万,但是她们在陛下您的眼里,也是过眼云烟,唯独妾身,因着这一份的合宜,就可以稳坐陛下的怀中。”月贵妃笑,她画着淡淡的妆,眼上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用,一幅素佳宜人模样,梁渭看着她的眼睛,好似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他伸出手,抚上了月贵妃的眼睛,然后淡淡的叫了一声“新月…” “妾身在”月贵妃的眼眸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巧笑如嫣。 侍女们都退了下去,屋中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随后,梁渭的手从月贵妃的脸上,垂了下来。 月贵妃觉得有些尴尬,梁渭周身原本就不多的温热,瞬间就冷了下来,月贵妃无法,只能从梁渭的腿上下来,然后掬手,站在了梁渭的身边。 梁渭伸手,拿起案上的奏折准备看,月贵妃后退两步,梁渭的规矩,就是不要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所以她也只能尽量的向后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月贵妃站的双腿都快没有知觉了,梁渭开口“这茶不错,再来一杯。” “是”说着,月贵妃才如蒙大赦,转身离开了这甚是沉闷压抑的书房,吩咐侍女去给梁渭上茶,没有得到梁渭的再传召,月贵妃有些疲倦的从书房离开,往自己的宫室走去。 梁宫是个宏大又冰冷地方,意思就是,是一个大到让人心中生寒的地方,先帝多病,并没有多少妃嫔,子嗣更是只有当今陛下一个。陛下登基后,也不过才只有一位皇后一位贵妃,所以四四方方,这么大的一个皇宫里,难免空的如同魔窟。 此时天已经黑了,月贵妃垂头丧气的走在回宫的路上。 她是个大聖人,在金陵生活了许久,后来跟随父母先是在东都住了几年,又因为是梁国贵族之女的母亲去世,奉母命,来寒都看完自己的舅舅舅母,可是还没有到,就收到家书,说父亲病逝,自己的大哥也没能接替父亲的位置,反而被妾室生的两个儿子,给害了,而她在回去和继续去舅舅家筹措,就这时,她遇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们派来的刺客,就在她马上要殒命的时候,被刚好经过的梁渭所救。 梁渭问在一片血泊中的她“你可是大聖女子?” 月贵妃只记得自己那时吓坏了,只能循着本能,点了点头“是,是…” “家中可还有人?”梁渭问。 “父母都,都已经不在了,嫡,嫡亲的哥哥被害死了。我,我来梁国是寻亲的。我的舅舅是梁国的贵族。”月贵妃就这么将自己由来,告诉了眼前这个身姿修长,眼眸英气的男子。 “我会替你报仇,可是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情。”月贵妃现在想想,那个声音,可真的就是魔鬼的声音,再配合眼前这个魔窟一样的地方,那个男人,真的很配得上“魔鬼”这个称号。 “大胆,看到皇后娘娘也不行礼。”月贵妃正在出神,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思维,月贵妃有些慌张的抬头,看到了近在眼前,一脸不悦的皇后,立刻跪在了地上“妾,妾身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一向是对皇后,甚是尊敬的,见面请安,每日的晨昏定省,也从来没有迟过,只觉得,这么大的宫中,只有她们两个可怜的女人。 可是皇后并不喜欢她,先是免了晨昏定省,平时在宫中,更是只当她不存在一样。 此时的皇后,眉目一转,端庄雅致,开口道“月贵妃一脸倦色,这是刚才陛下处回来?” “是,是啊,妾身在陛下书房,待了两个时辰。”没有那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好,虽然那个女人是自己丈夫的妾室。 “你倒是很得意?”自然,一个女人就算是一国的皇后,依然是不能免俗的。 月贵妃俯身跪在地上“妾身知错。” “你以为本宫不敢罚你?”皇后抬高的声音。 “恩,你不敢。”陛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后和月贵妃同时回头,看见正信步往这边走过来的梁渭,皇后拘身“参加陛下。” 而她全心全眼的陛下,正弯腰,扶起另外一个女人。 月贵妃觉得自己掌中的陛下的手,甚是冰冷,如他的眼神一般。 “陛下”月贵妃站起来,也是规矩的站在一侧。 梁渭看向还跪着的皇后,这是他的发妻,以往梁渭虽然对她很是冷淡,但二人还有有一些年少相伴的默契的,皇后拘身站了起来。 梁渭伸手,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月贵妃“爱妃把帕子丢在朕的案头上了。” 月贵妃伸手,接过这方随手放在一边的帕子,掬手接了过来。 梁渭这才正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皇后,不是说一起用晚饭,走吧,衍儿也应该饿了。” 梁渭今日的心情不算太差,说话的语气也算是平和,和皇后和梁衍安静的吃了一顿晚饭。随后又回到自己的寝宫,休息了。 而梁渭这边,与月贵妃待了一下午,却在皇后宫里吃了饭的消息,不出几日,就传到了容映的案头。 如今,柴皇后病重,陛下整个人的精力都扑在她身上。柴皇后除了药和参汤,已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而陛下也是陪着她,水米不进,已经晕倒过两次了,二人颇有同生共死的迹象。 而容映也终于如愿以偿在柴皇后病倒后,封为的太子,代替陛下监国。 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除了他的好战在群臣中,留下了不好的口舌,其他的政事上,也算是处理的中规中矩,甚至有比陛下处理的还要妥当的呼声。只是身为太子,最忌超过上面的那位,所以他也只是尽力的平衡着。 就在这种看似,安静如月色湖面一样的局面下,容映派出去的探子,时时传来消息,而传来的消息,最能引起容映注意的,就是梁宫中的事情。 新月被梁渭掳去了,容映心中,坚定的这么以为。 他再一次想到了两年前的那日。 他和自己的侍从纵马赶到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梁渭拉着新月跳下了河床。 豫王和萃髓不敢近深去寻找,而他是真的跟去了云河另一边的梁地,看见了那片起火的芦苇林中的新月和梁渭,正当他要靠近的时候,梁渭那姗姗来迟的援军,也总算是来了,他亲眼看着新月跟在梁渭的援军后面离开,去往了梁国的军营之中。 从那时起,梁渭的身边,就多了一位深受宠爱的侧妃,先是侧妃,在他登基后,又成为了贵妃。梁国的线报,传来的消息上,每个字都在说,月贵妃伸手梁帝宠爱,而月贵妃也在梁宫之中,过的很是不错。 一月的时候,月贵妃总是在房中待着,寒都苦寒,新月最是怕冷,她自然不会出门。 二月里,出了正月,雪地中生了雪甘草,已经在房中待了半月的月贵妃,总算是出了房门,带着侍女在院中挖这种草,制成花茶饮用。新月那里,总是有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做的吃食,这雪甘草大聖没有,她一听可以食用,自然不会放过。 三月半,寒都总算是化去积雪,梅上融水酿的酒,泡制梅子,最是上佳。 四月初,五月末,六月中,七月上旬… 一道道消息,都在告诉容映,新月在梁宫过得很好。 梁渭也总是留宿在她的屋中。 容映一开始觉得自己会麻木,可是到了后来,他是一句都听不下去,所以,他几乎是脑子一热,就对梁国发动了战争。 原本被陛下打压的,解甲归田,一心求仙问道的豫王,也只是在避之锋芒而已,第一个同意了容映的安排,而江家父子,以往都是最谨慎的人,但是一听突然消失不见的新月,是被梁渭掳去的,也就听从了他的安排。 第208章:相争(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和容映一直在明里暗里的争斗,又因为双方按捺不住的争斗几场,然后在这场暴风雨中的新月,却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油锅里,正在翻炸的油果子,新月看着上涌的热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出神了。 “你这都是做娘的年纪,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爱荷站在新月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只大盘子,等着炸出来的油果,给自己的孩子吃。 新月依然目不转睛,对爱荷说“我以前在大聖,从来没出过这些东西。” “啊,大聖没有这种油果吗?” “恩,没有,就是金陵有家大果店,他们是用糯米炸的,而不是用麦粉,但是用麦粉炸的更脆一些,还甜。”新月看着炸果子的厨子,把拇指大小的果子捞出来,放在竹编的框子上沥油,早已经有忍不住馋的孩子,伸手去拿油果,而温度太高,厨子就怕孩子们烫到手,于是用长长的筷子,打开孩子们的手“都去洗手,把手洗干净了,才能吃。” 于是孩子们都鸟做兽散,去河边洗手,于是围在外围的大人们,也都是眼巴巴的看着油果,那厨子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养生的,于是伸长捞勺,给新月满满一勺子的油果。 新月赶紧用手去接,但是一看这翻涌的热气,就不敢伸手,大厨用竹编的框子,然后将油果递给新月,新月美滋滋的笑了,爱荷见新月很是高兴,对新月说“看你这样子,像是个大家闺秀,可是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家闺秀。” 新月一边吃着手里的油果,一边问“那你觉得大家闺秀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家闺秀啊,应该什么好东西都吃过,笑不漏齿,走路啊,一颠一颠的,身边七八个婆子丫鬟围着。”新月听着爱荷说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二十年,好像也确实都是这样,好东西也一直都在吃,至于笑不漏齿吗?大聖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格,而梁国更是对女子没有什么约束,所以她除了行止端庄大方外,也没有多觉得憋屈,至于身边七个八个的婆子丫鬟跟着,自己身边除了翡儿颦儿还有王嬷嬷外,并没有人跟着。 新月咬开脆脆的油壳,里面是绵密,带着植物香味的糖浆,那是很烫的,但是新月就是很喜欢这浓稠如蜜的味道,爱荷解释道“这是麦芽糖” 新月突然想达到了第一次吃年糕的梁渭,梁渭的表情,也是欣喜又怪异,欣喜是年糕的味道好吃,而怪异,是因为顿觉自己的国中,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而且他的复杂心情,新月倒是可以多少能够感觉到。 聊了一会,天已经黑了,新月提着灯笼,与李家嫂子一起,慢慢的往家走。 快要走到家前面的胡同口上,却见前面火光如龙,好似有很多的人,举着火把从不远处的拢田上,新月问李嫂子“这是怎么了?” 李嫂子早上来时,就已经看到了,对新月说“你不知道,聚县北边就有一个军营,你李大哥就是在军营里,为那些将官们做饭的,昨日回来说,陛下要往聚县前的燕州征兵,这些兵士,想来就是往燕州去的吧。” “这样啊”新月伸手,将灯笼向前拨了拨,不让灯被风吹散,二人一起,往家的方向去,新月觉得额间疼痛,伸手去扶,却还是摸到了额间的伤痕,新月只觉这么久不去想起,这条伤疤,不会因为不去想她,而消失不见的。 李嫂子心细,看见新月的小动作,开口问道“从前,你从不会在意你的伤痕的。” 新月放在脖颈处的手,一顿,然后笑了“是啊,倒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总是想摸一摸这伤口。” “你的丈夫,并不值得你这么一刀。”李嫂子对新月说道。 新月笑“自然是不值得的。” “新月,你在金陵的时候,可见过这样的阵仗?” 新月摇头“金陵是大聖的腹地,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阵仗,不过像这样如同火龙一样前行的场面,我倒是…”新月没有说出口,那次是容昭出征的日子,那延绵不绝的火光,恰如今日这样。 她觉得有些冷,二人快走了几步。 新月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只见门前点灯,新月推门而入。她的院子是她来的这里后,买下一处荒宅后,一点点建的,四方建有高高的墙,门户甚严的主屋,两处配房,也都紧凑严实,新月走进主屋,见屋中未点灯,自己摸了火折子,点燃睡房的灯后,有些疲倦的脱去身上的外袍,坐在了一侧的榻上,这梁国冬日苦寒,但是屋中会设有火炕,连着后面的厨房,到了冬日里,屋中竟然比春日里还要暖,新月很是受用,如若是不出门,这梁国的冬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烛火有些明灭,新月站起来,关起早起开开的半阙窗户,随后,坐在妆台前的新月,看着自己的妆盒半开着,她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银钗,放在了盒中,又将打开的屉子合上后,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空了的匣子,她垂气,起身躺在了床上。 刚刚盖好被子,门被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原本有些困意的新月,被这门声给赶跑了,新月从床上坐起来,见门外进来的是姵儿,新月又准备从新躺下,她忙了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夫人,你睡了?”姵儿是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做事说话动静都大一些,新月一贯不爱苛待下人,所以也从来也不会多说什么。 “恩,是准备休息了,你也去睡吧。”说着,新月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闭目养神准备酝酿睡意,刚才她看见了那些兵士,心下不安,她对最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耳闻,而且她要比这李家村的村民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 梁渭一心想要拿燕州,做他成为梁国皇帝的一块立威石,而燕州是大聖最看重的一处州府,如果失了燕州,那么大聖的整片腹地就会露出来,东都也会单独在外,孤掌难鸣。 第209章:相争(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又想到那日在云河岸边,梁渭的援兵总算是到了。 梁人都是身姿高大,拿着弯刀,甚是可怕,看见梁渭神志不清的伏在新月的怀中,来的人如同梁渭猜想的那样,立刻将刀斧落在了新月的脖颈之上。 好在梁渭早有准备,新月只需要拿去梁渭放在自己手中的令牌,对着站在中间,看上去是为首的那个人“你们可认得这个令牌。” 为首之人当然认识这个牌子,立刻附身,放下了武器,掬手道“属下张真见过姑娘。” “你留下,你们快带着殿下去见大夫,不然他就要去见阎王了。”新月指着为首的张真,张真指挥着手下人抬着梁渭去救治,而新月也是跟着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岸上,新月看着梁渭一直被抬上了不远处的马车上,才放下心来。 新月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张真说道“你既然认这块令牌,梁渭…不,太子殿下昏厥之前,也有交代,说只要是大梁的臣民,见此牌如同见他本人,必得听令服从。” “是,姑娘可有事情要吩咐?”张真鞠着身子,甚是恭顺。 “我要离开这里,但是一并行李细软都被卷入河中,连一身干净的衣服都没有,而且大人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大聖国人,还请张大人给准备几件干净的衣服,一匹快马和一份代表身份的文贴,方便我行事。” “这殿下还在昏睡之中,属下也不敢做主啊”说着,张真拘身,看样子是不想办这个事情。 新月握了握自己手里的令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与张真开始拼耐心。 过了片刻,张真耗不住了,于是问新月“姑娘要去何处?” “我要回大聖去。”新月毫不犹豫的说。 张真想了想“好,请姑娘去不远处的驿站休息一下,给属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一下。” “我给你半个时辰。”说着,新月翻身上了一侧的马,可是因为身体不适,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张真伸手,稳住了新月的马“姑娘,您还好吗?” “也请给我找个大夫吧,我也很不舒服”新月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下。 “是”张真干脆马都不骑了,给新月牵马前往三里地外的驿站。 到了驿站后,新月坐在驿站的榻上,大夫和张真一起过来,新月脖颈上的伤,从新睁开,大夫处理了许久,才将伤口重新收拾好,包扎好了,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而新月却坐不住,催着张真给自己准备的东西,最后一度新月要走,张真才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给了新月。 新月连夜骑马离开了梁国的严城。而一离开严城,新月就改变了路线,张真为她准备的文贴,只用了一次,那就是回到了锦城。 锦城鱼龙混杂,买到一张假的文贴,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于是新月就又离开了锦城,当时的新月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去何处,只是突然想起,在看燕州布防图的时候,新月想到了燕州脚下,一个一闪而过的县城,聚县,于是新月就跟着大聖前往燕州做生意的商队,到了聚县。 聚县是个不小的县城,下面有好几个村子,新月倒也是真的是临时起意,并且漫无目的到了李家村,用假的文贴,应付过了村长,买下来了一块废宅的宅邸地,落下了脚来,一直到如今。 这两年的日子,新月过的很是高兴,她典卖了当时自己戴的所有的首饰,张真也给她准备了两千两的盘缠,如此,这便是新月所有的钱银。 她在李家村置了房和地,过着普通的日子,慢慢的发现,只是在村里过平淡的日子,好像并不需要花什么钱。 新月也会跟着村里的女子们,做些活计,织布做绣花赚钱,日子平淡又愉快。 小小的李家村,还没有新月身为郡主的封地一个角大,可是新月却觉得,在这里的日子,是她二十年的日子,最快乐的几年。 而此时,燕州,连贯着有着关键位置的聚县,也已经不太平了,新月好像又要离开,但是她并不舍得。 因为新月的一番操作,所以在容映眼里,新月在梁渭的手里,那个受尽宠爱的月贵妃,就是新月。而在梁渭的眼里… 梁渭醒了以后,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新月,他怕自己做了梦,只有梦里的新月才为了他搏命。而清醒了以后现实中,他想第一时间见到新月。 而一问身边的张真,自己已经昏睡了三日,而新月,在那天的晚上,连夜离开了。他反复调查。 首先,新月是离开了梁国,她从严城北门出城,骑马回到了锦城,在锦城最大的当铺,典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和马,最后在锦城前市转悠了大半日,在安福客栈住了一晚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梁渭不顾重伤,亲自去新月去的地方看了看,他也在前市转悠了许久,但只除了正常做生意的摊位外,只有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此处乞讨,其中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得了新月的打赏,也是那个孩子,梁渭知道了新月的最后的行踪,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坐在一个货板车上,往北边去了。 这锦城既然是四国都有交界的地方,每日在这里穿行最多的不是人,而是货板车,那孩子没看清这辆货板车,属于哪个商行,所以找到新月,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看容映对自己如此紧咬的态度,他也能够确定,新月也根本没有回金陵去,所以梁渭一直都是心情不错的,也愿意安排个幌子,时不时的刺激着容映。 只是越到后来,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渐渐地成为了一个双方相争博弈的局,他和容映,反而成了一些人眼中的棋子。 比如说豫王。如果说,大聖与梁国交好,是谁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么豫王肯定是排在头一位的那个。 自从梁渭的父皇登基这近三十年的时间,梁国一直处于大聖的下风,两国一开始还有一些争斗,但是最近五到十年的时间,双方都冷静了不少,豫王这种手握重兵,能征善战的亲王,就显得碍眼多了。他也经受了一系列的打击,最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是如果大聖和梁国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豫王这种对梁国作战非常有经验,在大聖军中又十分有委婉的大将军,就又会被得以重用了。豫王自然是费尽了全力在周璇其中之事,包括那天敢在锦城城外的荒地间,截杀梁渭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而第二个被卷进来的,是江家父子。这对父子,父亲是素来被称为“文人”的大将军,并不是说江晚打仗斯文,而是他对梁国用兵,最有耐心耐力,也更加难缠,对梁国的作战,未尝一败。而他的儿子,江扬,也是不个不输其父的狠人,既有父亲的谨慎和耐心,又果断的勇于进攻,父子二人,对于梁人来说,是最难缠的。 豫王,江家父子因为各自或公或私的理由,慢慢的支起了棋盘,网罗起了原本是操盘手的两位王子。 梁渭和容映都意识到了这些,但是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停下来。梁渭是为了给容映长教训,容映则是想要反将梁渭一军,自然其中还有新月的原因,至于有多少是因为新月,只有容映心里清楚。 两相博弈,倒也慢慢的身不由己起来。 新月想通了一件事,又因为另一件而困惑起来,最后,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新月觉得自己好像,有义务,去解决这场略显荒诞的争斗了。 姵儿依然在屋中转悠,不肯离开,新月原本都闭上眼睛了,但是听到了椅子的动静,又睁开眼睛,新月道“你怎么还没下去?” “哦,我,奴婢想看夫人你有没有什么吩咐。”姵儿从新月的梳妆台边转悠了一会,见上面上了锁,心中正在思考什么,不小心提倒了凳子。 “下去吧”新月被凳子落地的声音,震得头更疼了,姵儿自觉没趣,就走了出去,新月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上倒着的凳子,看来,这个姵儿,新月要赶在自己离开之前,处理掉了。 第二日,新月脖颈有些酸的从床上起来,她梳好了头发,用一张布巾,将自己的长发包起,做妇人的打扮,一身粗布的衣裙,倒也干净。今日是李二郎成婚的日子,她一早就要去帮忙,这是和村长夫人说好的。 她收拾妥当自己,摸了摸自己略显素雅的发髻,新月还是打开了妆盒,拿起里面的粗银簪子,戴在了发上,上面有几颗如同红豆一样大小颜色的宝石,戴在头上,去参加婚宴,也显得喜庆。 就在这时,姵儿又粗声粗气的端着早饭进来了,朗声说道“夫人,吃饭了。” 早饭是白粥小菜还有馒头,聚县离着燕州近,所以米并不贵,新月早饭爱喝粥,所以也在自家田中种了不少,碗中的,就是自家田里中的米,馒头和腌制小菜的菜也自家田中种的,新月倒也觉得充实又骄傲。 姵儿碰的一声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快步跑到了新月的面前,看着新月再开妆盒子,她立刻就凑了过来“夫人,夫人,你在干什么?” “没事”新月反手,合上了自己的妆盒,又上了锁,至于钥匙,她和家中的钥匙一起,挂在了腰上,这是新月来了梁国以后,才学会了,那就是梁国很多女子,不喜欢在腰间戴什么玉环和香囊,而是挂着一长串铁钥匙,那仿佛是底气和作为女子的骄傲。新月觉得很不错,所以也有样学样了。 姵儿有些讪讪的,新月以往出手大方些,所以不仅给了姵儿一碗饭把她就活了,还养肥了她的胃口。 以往在金陵的时候,新月有那么多的首饰珠宝,她都没有丢失过一件首饰,更何况在这个小山村中,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首饰,少一个银叶子,新月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跟姵儿计较。 新月坐在餐桌前,发现粥是糊的,而馒头却是昨天的,而且没有热透,中间的地方,还是冰凉的,至于一碟小菜,也是黏黏答答,甚是倒胃口。 新月看着依然在自己屋中转悠的姵儿,新月开口道“姵儿,你过来。” “怎么了夫人?”姵儿听新月的语气有些严肃,也带着正色,束手站在新月的身前。 新月问“昨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是谁?” 姵儿双颊一红,没想到新月一直在忙,还是注意到了“那,那是隔壁村子的小蚁,他是二郎哥的表弟,来给姑姑姑父一家帮忙的。” “可婚配了?”新月问。 “未曾”姵儿这下不害羞了,她其实并不在做事上上心,可是这些事情上,她却明白的很。 “好,今日我去问问村长夫人,你也不要太露声色,等我问清楚了在说。”新月觉得严惩她无用,在这甚是保守的乡村之中,周围住的都是农户,用侍女已经是非常出格的事情了,如果新月再把姵儿赶出去,这姵儿也是个能说会道,站在自己父母双亡,甚是可怜的高地上,非得让那些穷苦善良的农户,都为她做主不可,所以新月只想让她嫁出算了。 “是”姵儿高兴了,对新月说“夫人你等着,我还煮了鸡蛋。” 新月匆匆的喝了粥上面没有糊的部分,她要赶紧去帮忙,出门姵儿献宝似得给新月两个还烫手的鸡蛋,新月笑了笑,锁上门后,一边吃鸡蛋一边往村长家去。 村子的儿子娶妻,自然是村里最热闹的事情,孩子们早就跑来跑去。 而新月刚到门口,却见村里的男人们都站在一起,村长和夫人在其中,表情复杂中带着严肃。 看见新月,李夫人招招手,对新月说“新月,你过来。” 新月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款步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来,你看看这个。”李夫人汪氏从丈夫手里拿过书信,递给新月“你是识字的,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第210章:相争(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有些疑惑的接过了这两张书信模样的纸,汪氏把她叫过去,并不是因为村里无人识字,村长本人就识字,而且一边还站着村里的教书先生。 虽然心里疑惑,但新月还是展开书信,看着上面的字。 第一张纸,是一封家书,很旧了,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爹娘,儿子已到青州,儿子身体不错,战事缓和,很快归家,望父母保重身体,儿大郎。” 这是一封李大郎的家书,而汪氏哭着说“这大郎从征兵走了以后,就来了这一封信,三年了,我只当他死了,可是今天一早,突然收到了,下面这封信,新月,你快看看。” 新月又拿起下面的那封信看,这封信的信纸一摸就比上面那封信的信纸厚实多了,也新的多,是梁国特有的北纸,而且字数更多。 上面也是一封李大郎的家书,家书上详说了这些年,他在外面当兵,救了一位校尉,又得到了校尉的保护,校尉原来是达目大将军的儿子,校尉升做了少将军,而李大郎成了校尉,准备近段时间回家省亲,又遇见了当地的一个朋友,说起自己的弟弟要成婚,更是提前了日期,这几日就回来了。 新月觉得就是两份不同时间寄来的家书啊,没什么需要别人反复看的啊。 所以有些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新月,你认得字多,你看看上面的笔迹,怎么跟大郎的字不一样了呢?”汪氏非常担忧的看着上面的字,指了指结笔的时候,“大郎”二字,第一封家书上的大郎,上扬清逸,像是个少年人,因为寸力不稳,但是手间有力,写出来的字。而另一封家书,新月又仔细一看,果然是不一样,这封家书上的字迹,好像潦草了不少,字的形体,也圆润宽阔了不少,而且寸力很稳,尤其是在最后落款名字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新月看着众人担忧的表情,然后问汪氏“夫人,有了大郎的消息应该是好事才对啊,看诸位怎么都面露难色呢?” “倒也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只是觉得字迹不同。”汪氏没说出来的话,新月明白,开口道“是不是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是啊”汪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新月递过来的纸,突然有些不要接,赶紧在自己的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后,才接了过来。 新月指了指几个相似的字,开口道“夫人,你看这几个字,一看就是大郎写的,而且他可能是受伤了,原本写字的感觉找不到了,所以才会变了字迹,我幼时就是这样,本来些小眷体,手摔伤好了以后,就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写不出来了小眷体,后来又从头习起了小楷,到现在都是一副小楷的字。” “那他的手没事吗?这会不会是什么大事啊,这,这可怎么办啊。”汪氏一听,那里还稳住气,拉着新月的手,握的可紧了。 新月笑,指着几个写的甚是有力的字,道“夫人,你看这几个字,写的这么有力,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这写字啊,是最显手上的力气的,看大郎把字写的这么好,这手啊,肯定好着呢。这位夫人说的对,正是这个道理呢。”教书先生也这么说,汪氏这才放下心来,新月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家书和李大郎要回来的事情上,新月道“婶婶,你们家今日,不是要娶新妇的吗?” “新妇?哦,对对对,在这里干嘛呢,二郎,你们几个,快点去接新娘子啊。”汪氏这才恍然大悟,众人忙作一团,新月看着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新月在腰间系上围裙,到后厨去帮忙了。 因为昨天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厨正在一锅锅的做菜,新月蹲在一处洗碗,整理喜糖和瓜子,半日过的也很快,几个妇人结伴想要去看新妇,叫着新月过去,新月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些碗没洗。” “哦,那你洗好了碗,就过来”几人结伴去了新房那边,新月将最后几个盘子洗好,放在一边的台子上,然后用一边的棉巾擦干了手,四下看了看,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并不是不想去新房,可是新月记得大聖的规矩是,寡妇,和离这样婚事不协的人,如果去新房的话,会给新人招来霉头,她也就不去招这回事了。 刚刚走到厨房处,大厨喊“外面的,进来切一点菜。” 新月正好无处可去,于是进到热火朝天的厨房中,给忙碌的后厨中,切着配菜。 这里说是厨房,但不过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用泥土搭建了土灶后,灶中烧火,炖制炒制食物。 大厨夫妇都在其中忙碌,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忙来忙去,与新月对头的切菜,是大一点的小伙子,新月听大厨叫他叫阿翼,小一点的那个叫阿飞,这应该是一家四口。 新月并不怎么会切菜,但是她看着阿翼,学着他的动作,新月将也慢慢的上了手。 “对了当家的,后日咱们要去哪里来着?”大厨的媳妇周氏有些忧心忡忡的问。 “去北城的易家,那家的公子要娶填房,哎,这易公子也实在是命苦,与原配夫人成婚的时候,也是咱们置的酒席,那时候,阿飞也不过才齐腰高。”大厨也是个爱说话的人,他将比巴掌大一些,炸好的草鱼,一条条的放在眼前制作好的红烧汤中,话语间,很是可惜。 阿飞问“那原配夫人怎么了?” “说是二人成婚以后,一直无子,偏着两年前,突然怀孕了,这易夫人啊,就觉得燕州脚底下,那个三清宫灵验,前去还愿,顺便祈福。谁知遇见了一大队的官兵,从官道上出来,前面还有专门驱赶道上的行人的兵士。 这夫人受了惊吓,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没等到家,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断了气。这易家世代行医,不知积累了多少的福报,却也是好人没好报。这易少爷消沉了两年,若不是家中老母病重,想要抱孙子,所以才续弦的啊。” 新月在一边听着,也只觉唏嘘,不过一听两年前,忍不住问道“两年前,什么时候?” “像是春日里。”大厨说道。 “我记得,我听我娘家的嫂子说,就是春日里,四月初的时候。那些士兵,都骑着高头大马,甚是威严精壮,手上还拿着弓弩。衣服也是…”听到这里的新月眯了眯眼睛。 两年前四月初,可不就是自己被掠到这里的时候,而且周氏还听自己嫂子说那些人手拿弓弩,身穿黑白二色盔甲,袖中带着紫色的绸布,那就是追杀自己和梁渭的豫王亲兵无疑了。 可是,豫王的亲兵,怎么能从燕州出来呢? “哎呀…”阿翼一声惊呼,这时,出神的新月才感觉指尖一疼,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食指,被锋利的菜刀切到,一块肉都已经快要切下来了。 鲜血涌出,周氏赶紧抓住了新月的手,用清水为她冲洗,镇痛又止血。 “哎呀,你这怎么回事啊。”周氏很是担忧的看着新月,新月淡淡一笑“无事,无事,就是有些走神了。” “你可是在切菜,手里还拿着刀呢,可不能走神,来。”周氏早有准备,从一侧的黑瞎子里,拿出一瓶药粉,倒在了新月的伤口上,几乎是片刻,伤口流血的速度就缓了下来。 “这可是我们祖传的金疮药,本以为嫁给个兵甲子,才有用武之地,没想到嫁给了个厨子,也是管用的,来,新月,我给你包扎上。”说着,周氏给新月包扎好了,已经不怎么流血的手指。 这次活是不能干了,新月坐在一边,阿翼见新月心情有些低落,大厨给他使了个眼色,阿翼就颠颠的拿起了碗,给新月盛了一大碗炖菜和一个刚出锅的馍“夫人,快吃。” “我,我不饿。”新月摇头,看着阿翼给她放在一侧的菜,周氏却一把把筷子放在手里“热馍和烩菜,就算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也能吃一大碗的。” 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拿起筷子,看着碗里的大烩菜,这是一道食材很多的菜,有青菜,鸡肉蓉做的丸子,红薯粉做的粉条,还有肉和其他的东西,这味道一闻,就让人口味上涌,果然如周氏说的那样诱人。 新月吃着味道复合,甚是美味的烩菜,和又热又软的馍,又开始走神。回想那日豫王的亲兵,数量百人左右。一开始,新月在马车上,对他们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却还是将显给拉拽下马,虽然没能将他杀死,但显是暗卫营中训练出来的强士,以一敌十是没有问题的,他说带领的那一侧的侍卫,伤亡惨重。 显然,这些豫王的亲兵,实力甚是可怕。 萃髓那里也带了一百多人,那是容昭的亲卫,豫王想来也是忌惮的,但忌惮的同时,也有隐藏实力的意思。 这些甚有实力的亲兵,从燕州出来,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又藏在什么地方。 梁渭在向燕州增兵,豫王又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亲兵安置在这里,而江家父子的江家军也在附近,这个燕州的水,突然就浑浊了起来。 新月觉得额头疼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响亮的打了个嗝。 就在她身边的周氏,甚是爽朗的笑了起来“新月啊,这村里人都说你一看就是个达官显贵家的大小姐,可是看你这大口吃饭,还打嗝的样子,可不就是,和咱们一样的人。来,喝点鱼丸汤,这鸡蛋皮,还是你摊的呢。” 新月看着已经见底了的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真,真是失礼。” 鱼丸汤是酸中,带着胡椒的辣味,还有鱼汤的鲜味,喝了以后,觉得胃中舒服,身上也暖暖的。 新月不好意思的告辞出来,腹中饱了,就算是思绪重重,还真是有些困了,手上受了伤,也没办法干活了,也吃饱了,自然是没办法帮忙了。 回到家中后,新月刚刚坐到榻上,但是新月实在是坐不住,于是来到了一侧的书桌上,看着自买来后,就从未开过的墨块,和已经落灰了的纸张,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要写信给谁。 是给容映,还是梁渭。 给容映的话,豫王的意图,或许容映会明白。新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豫王训练这些亲兵,目的一点也不简单,并且有要造反的意思。她想起那日在豫王府的道观中,豫王那狂傲不羁的态度,新月的心,凉了半截。 豫王已经年近七十,他要造反,也不是没有胜算。 燕州和东都互为环扣,燕州的守军大将,是豫王的人,所以,豫王现在什么还没动,燕州和东都,就已经在豫王的囊中了。 东边对笠国用兵的胡大将军,也是豫王的人,他拥兵三十多万,下辖之地又六个州,只要打通容映以并州为首的晋地,那么大聖一大半的国土,就已经在豫王手中。而唯一可以防御他们的江家父子… 新月在心中暗道,不会的,不会的。她被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豫王怎么可能会给梁渭合作,豫王可是打了一辈子的梁人,梁国的先帝,梁渭的爷爷就是被豫王亲手砍下的脑袋,梁国人对豫王,那可是有血海深仇的,怎么可能会联手。 可是他们一旦联手… 豫王以燕州做礼,就算是有血海深仇,梁渭绝对是会响应的。 而到时候,豫王只需要再将国都迁回东都,大聖和梁国的局面,就会回到大聖先帝还在时的局面。 新月头疼的几乎直不起脖子,她伏在书桌上,豫王,都这把年纪了的豫王,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局棋。 而容昭呢?新月脱力,豫王算的这么多,会不会容映的上位,容昭的陨落背后,也有他的算计呢? 新月想了想,若是容昭得以即位,那么豫王就绝无再出头的日子,至少师出无名,不会如同现在这样,挟着东都,与江家父子,一起对抗梁军。 第211章:相争(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昭是最听其父皇的话了,这些年陛下对豫王的打压和忌惮,让豫王没有办法,在不被陛下发现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发展出一只这么强大的亲兵的,别说是在他燕州,就算是他的老巢东都都不行。不会用豫王的容昭,自然是豫王绊脚石。 就在豫王不甘心的时候,他看到了正在积蓄力量,挣扎着羽翼渐丰的容映,而容映,是不会听陛下的话的,他甚是恨着陛下,和自己一样。 所以,容映要比那个不听话的容昭,管用多了。 至于梁渭… 新月往砚台中,点了些水,拿起墨块准备磨墨,却在墨块最后落下前,停住了。 梁渭又是什么时候卷入到这场局中的呢? 新月皱眉,思绪翻飞,想到了梁渭去金陵偷取燕州的城防图时,是真的拼了命的去盗,而且如果有梁渭的帮助,豫王的手脚还可以更快一些,不至于到了此时,才逐渐露出雏形。 至于自己,在局中是什么作用呢。 新月又回想起自己的那场梦,可是梦里的一些事情,好像发生了偏差,因为新月记得,在梦里,这个时候的豫王,应该去世了,他是怎么去世的呢? 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是依照现在的局面来看,自己梦中的豫王,怎么也不太可能是,寿终正寝。只是自己这个时候,已经身在废弃的院落之中,自生自灭了。 夜色渐渐地将屋子笼罩了起来,等新月抬头的时候,屋中已经黑透了,借着窗外的微光,新月低头看着一个字都没写的纸,淡笑着把手里的墨块放在了盒中,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倒是平白的,让墨块染了手上的热气,有些松散了,新月摸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又收好了墨块,四下看了看,一股寒意,从她的周身萦绕而来。 新月提着灯笼,走到厨房中,点燃了取暖的灶火后,又回到了房间。 刚刚到院子里,新月就从半掩着的门里,看到了兴高采烈回来的姵儿。 而姵儿的身后,好似还跟着一个送她回来的年轻男子,新月仔细一看,正是汪氏的侄儿,汪璜。 二人才认识几天,就已经很是亲密了,新月只当是没有看见,提着灯笼,走进了房中,刚刚坐在榻上,姵儿就从外面出来了。 “夫人,您在干什么?”姵儿看新月侧坐在榻上,正在收拾着什么。 “我最近要出门一趟,在收拾行李。”新月淡淡的,看着姵儿眉梢的喜悦之色,又开口道“放心吧,我出门前,会把你的事情安排好的。” “多,多谢夫人。”姵儿走到了新月身边,伸手为她叠着衣服。 收拾好一些东西后,夜已经深了,而姵儿也早已经回到自己的房中休息了。 这时新月觉得有些饿了,就走出了房间,从厨房里找到一块馒头,一边吃,一边在不大的院子中散步。 这乡野之地,夜晚总是十分安静,此时已经十月过半,金陵此时应该还是深秋,而这里,已经是霜寒的冬日了,新月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衣,思绪又不住的要飞走,但是院中实在是太冷了,想起前两年的时候,这院中的雪,还真是不舍得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新月吃过早饭,站在门前,远远地就看见昨日刚刚成婚的一对小夫妻,从拢田上过来,又从她的门前经过,往自己的新房去。 新月一贯晚起,这会已经是晌午了。二人看到她以后,新娘子有些腼腆,而一边的李二郎是与新月相熟的,开口道“嫂子好。” “你们好,这就是巧儿吧。”新月看着在他身后的新娘子,问道。 “是,徐家嫂子吧。”巧儿笑了笑,屈身对新月道“昨日多谢嫂嫂的帮忙了,听说嫂嫂的手都受伤了,这会可好些了?” 新月伸出手,道“并无什么大碍,就是这两日不能沾水,伤口长好了就好了。” “那就好”巧儿甚是害羞,说话间又躲回了丈夫的身后。 “你们二人就回去吧,家中肯定还有很多事,别在这里站这里。”新月看二人不好意思主动告辞,于是就主动下了逐客令。 “对了嫂子,出门前,母,母亲说叫你晌午去家中吃饭。”巧儿甚是害羞的低着头,那脸上的红晕藏都藏不住。 新月点头“好,我会去的。” 二人离开的背影,新月看了许久,她想起了自己和容旭刚刚成婚的时候,好像从未有过一刻如此亲密走在一起的时候,不得不说,姑姑虽然对她很好,但是为自己牵的这条姻缘,还真的是苦不堪言。 在这里每日的日子,过的都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晌午,新月放下手中,总算是绣好了的荷包,带着之前做好的手帕,荷包,一起跨在身上,这些送到汪氏那里去,汪氏会统一收好,然后送到会收这些东西的绣坊之中去。 这些是新月的做了十日的绣品,她做绣品的手艺一贯很快。 慢慢的往村长家走去,新月想着想安排好姵儿的婚事,然后就离开这个村子,自己确实要跟汪氏好好地说一说。 刚刚走到村长家所在的院子,新月就看见门前拴着几匹高头大马,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正在筹措之际,汪氏正好出来,看见了新月,立刻迎着新月过来。 “等了你好一会了,昨日忙忙碌碌的,没顾上你,这手怎么样了?”汪氏拉起新月的手看,将她的手上包扎着,看不见伤口有多深。 “我没事,夫人家里可有客人?我要不过一会再过来?”新月见这些马,都是上好的梁马,能骑着的人,肯定不同一般。 “是我家大郎回来了,昨日刚刚到的信,今日就来了,你说他怎么不早来一日,正赶上自己弟弟的婚礼。我啊,这正出去,叫人在置办一场酒席,我们李家啊,真的是双喜临门呢。新月啊,你先进去,我啊,还有些事。” 新月看着一边招呼自己,一边往外走的汪氏离开后,又往正屋的方向看了看,见里面都是一些男子,而后面也没见有女眷,自己进去,恐怕不太方便,于是决定等晚上再来,打定主意后,转身离开,却一个不察,撞在了系在门口的第一匹马上,马有些受惊,嘶声两下,新月赶紧在她惊动旁人前,拉住了它的缰绳,压低它的头后,安抚似的摸了摸他后颈。 这是匹毛色油亮的好马,身姿高大,腿脚有力,新月伸手翻了翻它的牙口,见这马正值壮年。 “姑娘懂马?”新月听见有人跟她说话,回头一看,是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眉眼间有些像李二郎和汪氏,想来应该是李家的大郎。 “以前家父有养过,至于说懂,还差得远呢。”说着,新月又摸了摸马的脖颈,它的毛茬很硬,但是并不扎手。 “这位夫人很是眼生啊”李大郎见新月梳着妇人发髻,立刻改了称呼。 “是,公子应该是在我来的前一年离家去当兵的。民妇徐氏,是两年前来的李家村的。刚才不小心惊扰了…”新月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前闪过一片金属面反射的亮光,她眯了眯眼,等她再看清楚的时候,看到了正从正屋出来,腰间佩戴着双鱼弯刀的男人。 新月大骇,立刻后退几步,这梁国的国土其实比大聖还要大,在这么大的地方,就往能够见到这个国家的国主,还一身麻衣,站立在一个小小的李家村村长的家中。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还好吗?怎么脸这么白?”李大郎发现新月双眼发直,脸色发白。 新月在梁渭看过来之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然后拘身一礼“我没事,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新月转身,虽然按捺着步子,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惧,走的极快。 这时梁渭也信步走了过来,李大郎立刻掬手“陛…” 梁渭挥手“禁声,怎么了?我刚才听见马叫了。” “回…是刚才有一位民妇从属下家门口经过,不小心撞到了属下的马,现在已经离开了。”李大郎抬头往新月去的方向看去,却已经看不见人了。 新月侧身躲进了一边的巷子里,缓了许久,才探出头去看,见二人又回到了院子里。 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到了家以后,新月赶紧打开柜子,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但是就当新月拿出里面所有东西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点,梁渭来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暗卫已经无处不在了,自己可能一出去,就会被暗卫发现,所有她不能贸贸然的离开。 几步走到了书桌前,新月磨好了墨,在纸上飞快的写出了一封信,一边往信纸里放,一边喊道“姵儿,姵儿” “夫人,你叫我。”过了好一会,姵儿才从外面进来。新月看见后,立刻抬声道“你立刻去镇上的递信铺子上,把这封信寄出去,给,这是二两银子,发极递。” “夫人,这寄一封信就要花二两银子啊,交给走马头子,五十文就…” “我让你去,你就给我去。我告诉你,这封信我有急用,你若是办不好这件事,我不仅会打你,还会把你卖到别的地方去。”新月大怒,将银子拍在桌子上,因为用力太大,银子都在桌子上,砸出了一处小凹槽。 “是,是”姵儿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立刻拿起信和银子,跑了出去。 从李家村到镇上并不远,出了村走二里地就可以到镇上最热闹的地方,那里就有邮递铺子。 新月在家中坐立难安,东西也收拾不下去,她想着要不天黑跑走,但是那只会更加明显。 午后,姵儿回来了,对新月说“夫人,事情办妥了。夫人,姵儿一刻都没有耽搁,您,您可以打姵儿,但您千万不要把姵儿卖到别处啊。” 新月看着带着哭腔的姵儿,伸手为她倒了一碗茶,又拿出手帕为她擦汗“看你这满头大汗,我就知道你没偷懒。这样,我过几日要离开这里,我会把你的婚事,跟村长夫人说好,然后把你托付给王嫂子,你在家中等我可好?” “我不能跟夫人一起去吗?” “我哥哥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也就十几日就回来了,你跟着反而劳累,你在家里看好家,等我回来,我就给你办喜事。”新月知道自己是回不来了,所以会留下信。 “好”说着,姵儿不好意思的跑了出去。 夜深了,梁渭从房间中出来,他心事重重,刚刚出门,就看见李大郎正站在院中练武。 梁渭淡笑“你这倒是个好办法,睡不着打一套拳,出出汗就好了,来,我陪你。” 说着,梁渭解下随声携带的弯刀,脱下上身的衣服,想要与李大郎切磋切磋。 李大郎却打了退堂鼓“属下怎么能是您的对手,这样,您看这属下打拳,您指点一二。” 梁渭想了想,也觉得欺负属下并不好,也就收了劲,穿好了衣服。 “怎么,你有心事?”梁渭见李大郎的拳头犹疑,问道。 “是,属下不敢欺瞒您,确实有心事。”李大郎拳脚依旧,跟梁渭说着话。 “说说看。” 李大郎想了想道“属下在当兵之前,有一心爱之人,并且依旧和我订了亲事,可是这几年了无音讯,那姑娘以为我死了,今年春日的时候,已经嫁为人妇了。属下今日回来,听到消息后,只觉心中难受。” 梁渭听了以后,这李大郎的话虽然三言两语,但是还是让梁渭想到了新月,梁渭苦笑道“那女子,不要你了?” “是,只是属下并不怪她,不能因为属下心中有她,就要要求她心里也有属下。而且她的年纪也大了,以往只当属下死了,在等着属下,也只是守寡而已,她家中弟妹众多,需要成了婚,好为家中减负担。”李大郎说完,看梁渭在走神,他自己没有蠢到继续说,只是安静的的继续打着自己的拳头。 梁渭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是吗?难道不能要求她心里有我吗?” 第212章:相争(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第二日一早,姵儿带着新月昨天没送到的帕子和手绢等物,往村子家去了。 刚到门口,就遇见了汪氏,姵儿立刻迎了上来“大婶,我们夫人让我来送织物了。” “哦,你来了,新月呢?”汪氏将自己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问。 “我们夫人…”姵儿没说完,就看见一侧的屋中,出来了两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尤其是站在左边的那位,一看就贵气逼人,和新月一样。 “她怎么了?”汪氏等了许久,没见姵儿回答。 “我们夫人病了,今天早上都起不来床了。所以让我来送这些绣品,还有跟您说一声,从今天起,这些绣品她就不做了,过几天她要出门一趟。”姵儿的眼神都落在一边的梁渭身上,梁渭只是淡淡的扫了这边一眼,李大郎把投洗好的棉巾递给梁渭“陛…大人,请。” 梁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汪氏继续说道“她病了?病得严重吗?灶上有熬的鸡汤,我这去看看她。” “婶子,您别忙了,我们夫人没什么事,染上了一些风寒,已经吃过药了。而且,您也知道她不喜欢鸡汤,家中更是连个鸡汤的影子都没有。”姵儿拉住正要往厨房去的汪氏,低声的问“婶子,这两个人是?” “哦,这个是我的大儿子,你昨天见了啊,至于这位大人,是我儿子的上司。”汪氏回头看着正往这边走的两个人,介绍到。 “校尉的上司,最起码得是个郎将啊,怪不得,这么,这么…”姵儿一时词穷,新月有时候会教她读些书,但是她都只当一阵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根本就没有记到心里,此时却说不出来了。 “是了,是了,那你先回去,你让她好好歇着,活计的事就不用忙了,既然她不爱喝鸡汤,那我让我家老头子去捞点鱼,给她煮鱼汤喝,这女子啊,真是比城里的大小姐还娇贵。”汪氏很喜欢新月,做活勤快,话不多,却懂得多,也知事明理,村里没有不喜欢她的。 “好,好”姵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李家的院子,梁渭和李大郎也走到了汪氏身边。 汪氏挺直后背,见儿子对他的尊敬,汪氏也不敢怠慢“大人,您起来了,睡得怎么样?” 梁渭没有说话,他刚才听到汪氏口中的女子不爱喝鸡汤,倒是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位,不爱喝鸡汤的女子,想到那日在新月的房中,自己逼她喝鸡汤的样子,梁渭不禁的嘴角一松。 李大郎见梁渭不想说话,立刻接上汪氏的话“娘,那人是谁啊?” “哦,她是昨天你见的徐氏的侍女,来给我送绣活的。”说着,汪氏给李大郎看着包袱。 “徐氏?”李大郎回想了一下昨天那个女子的面貌和打扮,确实是个已婚妇人,又问“她的丈夫是谁?” “没谁,是个寡妇。两年前,因为丈夫死了以后,婆家人不容,就来到我们村里来定居了。是个阔夫人,但是平时一点架子都没有,和我还有你王家,李家嫂子,还有爱荷都很是不错的。”汪氏就给儿子简单介绍了一下新月。 “看上去,是个很白净的夫人呢。”李大郎不知道怎么夸人,但想起新月昨天,三两下就制服住陛下的马,想来也是个有些东西的人。 “倒是难道见你对一个女子的容貌下定论,怎么样?新月不错吧。” “谁?”梁渭本来都已经走到院门口了,一听到新月的名字,立刻就转了过来。 “陛…大人,属下的母亲说的是,新月。”李大郎见梁渭的急切,好似都要把自己的母亲给吃了,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又在乡野之中,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于是替自己的母亲回答。 “新月?姓徐?”梁渭问。 “是,是大人,姓徐叫新月。” “徐新月,徐…”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梁渭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暗卫就骑着马来了。 他们驻扎在村外的驿店中,收到了连夜而来的急信,片刻没停的就赶来了。 “找到什么了?”梁渭被如此急切的显吸引去了注意力。 显给李大郎使了个眼神,李大郎立刻会意“娘,大人有事,我们先进去。” 汪氏就在困惑之中,被自己的儿子拉走了。 “说”梁渭见母子二人走远,就对显说着。 “找到新月郡主了,她在昨日给陛下寄了信。” “给我?”梁渭觉得自己听错了,新月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写信。 “是,陛下请看。”说着,显就把手中的信递了出去。 梁渭接过信,见封皮上写着“梁渭亲启,新月。”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撕开了封皮,展开信,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梁渭,我是新月。自那日芦苇前一别,如今已经两年有余,这段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最近准备从聚县到燕州看看,却偶在路边,看到了你骑马而过,信中忐忑,想着既然被你找到抓去,还不如现在就与你见面。你收到信,我应该已经到了燕州,我们就在燕州的福运客栈见面。我只会等你三日。” “这信,从哪里得来的?”梁渭看完后,第一反应是要去骑马,但是走了没几步,转身问道。 “是从聚县的邮递铺子出去的,因为是急递,一早就被送到了驿馆,属下不敢耽搁,立刻就到了。” “送到了驿站?就这么近的距离?”梁渭觉得有些奇怪,又问“送信到铺子的是什么人?” “是个小女孩,目不识丁,想来是个新月郡主随便找的人吧。”显已经问清楚了铺子的老板。 新月没有现身,但这确实是新月的字迹,而且,写清了芦苇丛的事情,十足十的就是新月,梁渭思虑片刻,道“走,去燕州。” “陛下,不可啊,咱们马上就与燕州一战,您到了这里,燕州的那些人不一定不知道,这万一是个计怎么办?” “不会的,新月并没有回大聖,而且她是极度厌恶豫王的,她就算是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和豫王合作的,我们就去燕州。”说着,梁渭几步走出院子,翻身上马,不等显,立刻翻身而上,骑马而走。 新月见梁渭从村口纵马而出,显和在村中各处的暗卫,一起鱼贯而出,才从躲藏的大树后面出来,新月看着不远处的村长家,新月径直走了进去。 “新月?姵儿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过来了?”汪氏刚刚把鱼汤炖在砂锅中,就看见新月走了进来。 “夫人,我是来辞行的,我哥哥得了急病,我要去燕州看他,这就要走了。” “啊?这怎么回事?”汪氏见新月实在是急切,没有细问,而是让二郎把自家的马牵来,非得给新月,让她骑着。 新月推辞不过,也觉得骑马是最快的办法,于是也就接受了,对汪氏说道“夫人,我走之后,姵儿和家中就托您照顾一二,我会写信来的。” 说着,新月纵马而走,片刻都没有留。 新月朝着梁渭去的反方向,骑马出了聚县,她心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只觉得怀中好似揣着一只兔子一样,无法呼吸,但是她不敢停,只能一直向前。 出了聚县,新月对其他地方一点也不了解,她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回锦城。 已经是傍晚了,聚县往北去,就是燕州,而往南行三十里地,就到了去锦城的必经之路,正要找地方歇歇脚,明日要还要两日的路程,才会到锦城,却见有很多商贩,行人,从反方向而来。 “大哥,问一下,你们这是从那里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新月见反方向而来的人也太多了,于是好奇的问。 “姑娘有所不知,好像是又要打仗了,大梁到锦城的路已经封死了,看姑娘也是要去锦城,现在不行了,水路和陆路都被封了,只有从燕州进去,先到洛阳去,然后绕路过去了。” “燕州?”新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路,只觉头大。 现在不能直接回锦城了,新月又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现在好像只有回东都一条路了。 新月与商队的人同行,他们认得路,而且都是走的最近的路,果然,第二日一大早行路后,不过三个时辰,新月就又重新回到了聚县。 新月有些心急的坐在聚县县城中的客栈里,她坐立不安,觉得自己招惹了梁渭,实在没有什么后路了。 “姑娘,你休息了吗?”新月听到有人在敲门,是新月跟着的商队的老板。 新月开开门,问“怎么了?” “姑娘,今夜您就先不要休息了,小的跟手底下商量,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州的城门也关了,所以今夜就想要连夜赶路,估计明日一大早就能到燕州城门前,这样,就能进去了。” “那样更好,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新月立刻出门。 是夜,新月有些昏沉的骑在马上,她已经骑了两天的马,一个不经常骑马的男子都承受不了,何况是她一个女子,但是她还是撑着,只要到了东都,就好一些了。 “姑娘,要不小的来给您牵马,您去车板上睡一会吧,看您都要从马上摔下去了。” “好,好。”新月看着简陋的车板,虽然不干净,但总比骑马强,所以新月毫不犹豫的下了马。 就在这时,远远地,新月听到对面有马蹄声,此时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新月还是从前面那点微弱的火光中,看到了梁渭一闪而过的脸。 马匹从他们身侧经过,没有停留的意思,新月一直等马蹄声过去许久后,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刚才困得不行了的自己,这会躺在车板上,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新月突然就坐了起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从车板上跳下来,吓了赶车的大哥一跳,立刻把马车停下,但好在夜深难行,车速不快,新月稳妥的落在了地上,对着一侧给自己牵马的马头说道“大哥,把马给我。” 新月翻身上马,借着前面的火光,四下看了看,但是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心中一横“驾”的一声纵马而前,顺着这条路上前。 果不其然,马蹄之声又在她的耳后想起,新月心中一沉,速度不减,但是自己的马,怎么能是梁渭的那匹宝马的对手,不一会,新月就在自己的左侧,看到了梁渭。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在做梦,徐新月,我真的以为我在做梦,现在,该轮到你,从梦里醒来了。”话音刚落,新月觉得自己被拽了起来,身体后仰,梁渭一把就把新月抓到了自己的马前面,并且用双臂,如同铁链一样,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新月觉得天旋地转,随后梁渭的怀抱,带着冰霜,拥在她的周围。她本能的挣扎,梁渭自然不会让她乱来,但是手在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心中的愤怒,怨怼,好像一下子就散去了,全部都是又把珍贵之物,重新拥在怀中的感觉。 就在这时,新月已经抢过了马缰,她心中大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慌忙之中,拽了一下马缰,马儿好似受到了指令,立刻从疾驰的状态,停了下来,二人调整不及,就被马给甩了出去,新月还在挣扎,梁渭却又是如那里跳河时一般,紧紧的抱住新月,垫在了她的身后。 新月听到了一阵闷哼,还没感觉到疼痛,二人就已经落地了。新月整个人都在梁渭身上,梁渭咳嗽了一声,好似摔得不轻,却还在问“你还好吗?” 新月不肯回答他,起身就又要跑,梁渭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他心中情绪上涌,双手固住新月,起身压住了新月。 温热的呼吸,自新月的脖颈处呼吸过,好似有水滴,滑落她的脖颈中,热的,新月下意识的去摸,却被梁渭似的按住了手。 随后,新月觉得自己的唇间一沉,一个不由分说,霸道十足的吻,就这么落下了。 梁渭觉得自己一瞬间,好似就被点燃了,新月的气息,她因为惊讶而发出的低声,都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第213章:相争(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男人就这么轻易的跨越了自己的心理防线,将自己压制,碾碎。 梁渭觉得热气上涌,而随着热气而上的,是新月的眼泪和哭泣的声音,他停了下来,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惧怕的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颊,却被新月一把给推开,新月坐了起来,梁渭怕她还跑,于是一把拉住了她,却被新月伸手,抽了一巴掌。 梁渭觉得面上一疼,随后梁渭的手垂了下来,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盯着眼前的新月看,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他一点都看不见,但还是认真的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又不见了。 新月被他盯得反而涌不出火来,粗声道“你看我干什么?” “因为,好看。”新月听到了梁渭的笑声,二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这么爽朗的笑声,新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让新月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又准备给梁渭一巴掌,但是梁渭却一把抓住了,他一把拉住了新月,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新月坐在了梁渭的马上,梁渭一把固定住了新月“这里离聚县的李家村很近了,徐寡妇,你这话被容旭听见,他怕是要真的被气死。”说着,梁渭双腿用力,马也就开始走了。 新月低着头,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我从出了李家村,就感觉到事情的不对。”梁渭感觉到新月的温度,他伸着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脸,却感觉到的身子,突然向着左边一侧歪了过来,梁渭感觉扶住了她。 梁渭低头一看,新月是睡着了,她居然睡着了。梁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片刻的时间,真的拥有新月了,虽然这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却感觉到了满足,那种就算是身为陛下,是最强的人,也没有办法拥有的满足。 等到他抱着新月,回到新月的房子的时候,已经睡下了姵儿,听到了门的响动,等打着灯笼,走到新月的房间门口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姵儿,梁渭后退一步,道“房中太冷了,去把炉火点燃,在那些赶紧的热水来,”说着,梁渭就将门关上,又进到了房间中。 天已经亮了许久了,梁渭看了新月许久,却依然没有等到她醒过来,正想摸一摸新月的呼吸还有没有时,新月动了一下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而梁渭却一侧身,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装作睡着了。 新月睁开眼睛,不用怀疑,自己就是在李家村的睡房之中,而身侧的梁渭,就一定会在她身边,新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低声的对梁渭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梁渭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有些尴尬的坐直了身子“哦,我,我睡着了。只是比你醒的早一些而已。” 新月看都不看他说道“是吗?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一夜没睡。” “不用担心我,行军途中,两三天不睡都正常。”梁渭说完以后,发现新月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于是低声说道“新月,我很想你。” “想我?想我做什么?”新月冷笑道。 “想你去了那里,想你在做什么事情?也在想你为什么当时抛下我。”梁渭一股脑的说出自己的相思,却见新月依然冷淡的不看他,他知道,新月有了心结,问“你,要怎么样,才能留在我的身边?” “很简单,那就是让我不要在你身边。”新月完全的拒绝了梁渭,她平静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她甚至感觉到宜静。 “你是还没有睡醒吗?新月你觉得你能拒绝的了我吗?”梁渭加重了语气。 新月听了以后侧身坐了起来“走吧!” “去哪里?”梁渭有些懵,他不明白,突然的新月这是要干什么? “去寒都,去梁宫,哪里都行,你不是让我在你身边吗?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而且我也不想死,也就只能服从。”说着新月从床上站了起来,她冷淡的看着梁渭,让梁渭有一种冷彻心扉的感觉。 “新月,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而已。怎么一点要求不过分吧?”梁渭感觉自己的心口痛“我还要怎么证明我对你的爱意?” 新月冷淡的看着他“你不用证明我也不想看。而且我不觉得你是爱我,我知道爱我的人什么样,你不是。” “那个爱你的人死了。你也就不要抱什么幻想了。新月,你说的对,不用向你证明,你是我的了。”说着,梁渭伸手,抚摸了一下新月的脸颊,然后将她紧紧的抱着。 梁渭发现,新月并没有挣扎,只是如同一块冰块一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生机。 梁渭又向前走了一步,新月也没有拒绝,更是没有迎合,她就这样被梁渭推在了床上。 梁渭伸手想去解开新月衣服上的带子,新月依然眼神毫无波澜,一言不发。 梁渭觉得自己生气,他气自己居然拿一个女人没有办法,也气自己停了下来。 新月看着扬长而去的梁渭,她就是拿定了梁渭是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耐心能够用多久,而且,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李家村了。到时候真的到了寒都,一切都会有改变。 汪氏心有余悸的将食盒放在新月的手边,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新月,问“新月,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去探病了,昨天晚上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和那位大人在一起。” 新月看了一眼汪氏,还没有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这脖子上的血怎么回事?还有的身上怎么一身的狼狈。” 新月听汪氏一说,侧身去看镜子,才看见自己的脖子,和脖子附近的衣服上沾上了血渍,这些血不是别人,而是梁渭的,他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受了伤,而且他是为了护着自己而受的伤。 新月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梁渭也是为了护着自己满身是伤,心中的情绪翻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新月,你别哭呀!跟婶子说发生什么事了?”汪氏看新月的眼泪,就没停过,于是就更加担心了。 “婶子,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我可能很快就会跟着那个人离开。我的侍女姵儿,她无父无母的很是可怜,我想请婶子你,给她说一门亲事,我的这间房子,还有外面的几亩地,都送给她做嫁妆,您看有没有合适的。”新月忍住了眼泪,见姵儿托付给了汪氏。 汪氏见新月泪眼滂沱,心事重重却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就知她是遇到了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她一贯是个热心肠的人,有很是喜欢新月,也觉答应下了新月的请求。 “婶子答应你可以,但是你也要答应婶子把这些饭都吃了,你不是最爱吃婶子做的骨汤面,来,吃一点。” 新月看着食盒中的饭菜,还有汪氏关心自己的眼神,拿着筷子,将碗中的面都吃完了。 果然,如同新月想的一样,梁渭要把自己带回寒都,越快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等不及新月交代什么,马车就已经等在外面,新月看着一直被拦在外面,不让进来的姵儿道“你的事情,我已经跟村长夫人说清楚了,这家中的东西,我都留给你,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吧。”说着,新月被梁渭的侍卫驱赶着,走上了马车。 大聖和梁国之间,就燕州,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梁渭此次来,肯定也是督战,甚至是亲自上阵的,新月又想起前几天,自己想明白的事情,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看着骑这马,就跟在他身边的梁渭。 梁渭感觉到新月看他,但是他还在生气,不肯看新月。 新月想了片刻,对梁渭说“燕州,你打不下来的。” “我打不打的下来,我说了算。”梁渭一听新月说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豫王,和江家父子在。”新月解释道。 “他们在又怎样?我一定会打下燕州的。” “豫王在等着你打燕州,这样,你就可以和江家父子玉石俱焚,而他和他所培育的不知多少的亲兵,以及他多年来,扶植的势力造反了。”新月不管他生的哪门子的闷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豫王要造反?”梁渭自然是不相信的“豫王别说是强弩之末了,他连一把锋利的刀都不算。今天他已经古稀之年了,那里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他是恨当今陛下的。当今陛下,为了弹压豫王,害死了他的孙子,还间接害死了我的姑父,豫王世子。又有因为孙子去世的刺激,豫王妃本来很好的身体,就病死了,所以,豫王是恨极了当今陛下。你还记不记得,那里围杀我们,豫王带的那只大约百人的亲兵,他们的战力如何?” “若是普通士兵,可以一敌十。”梁渭皱眉,好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些兵士,若是过万,或者是更多,你再和江家父子,两败俱伤。豫王有东都在手,拔出并州,还不易如反掌。所以,你还不明白吗?” “你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梁渭一直觉得新月躲在这小村子里,双耳不闻窗外事呢,没想她她知道的事情,比他还要多。 “我不过是偶然得知,所以,燕州还不能打,这些亲兵,就囤积在燕州城中,甚至就隐藏在燕州守军之中,你们一旦与江家父子开打,江家父子有被两面夹击的可能性。”新月不知把这事情告诉了梁渭,她还抽空,急递了一封信给江扬,想必此时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梁渭听到以后,眉心紧皱,然后侧身对身边的显说了几句,显立刻骑马离开。 新月松了一口气,如此,燕州之乱可解了。 “你有没有想过,豫王造反的事情被你捅了出去,豫小王爷还有他的两个妹妹,会是什么下场。”梁渭问。 新月皱了皱眉,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说着,新月收回了自己的手,帘子也就落了下来,梁渭就看不见新月的脸了。 其实,新月写个江扬的信里,只是让江扬在私底下查清楚这件事情,并且有所防范,再警告一番豫王,豫王应该就会明白并且收手,不会连累容旭,珊儿和瑶儿的。 但是,等新月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天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这日,是新月到达寒都的第十日,今天梁渭没有来,新月叫出来了暗中监视着自己的暗卫,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姑娘,我说,您不要想不来。”暗卫知道梁渭对新月的重视,而且梁渭又没有说不准告诉新月,于是暗卫就把一切告诉了新月“陛下与豫王结盟,这会,紫峰大将军,应该已经拿下燕州了吧。” “那江家父子呢?” “属下只听说,江晚已经战死,至于江扬,最后有消息时,他身边只有数千人的亲兵,往洛阳方向逃了,至于能不能脱身…”暗卫看着新月好似失去力气一般的摔倒在地,他不敢去扶新月,只能直直的看着。 “去,把梁渭给我找来,你告诉他,如果不来,我就死。”说着,新月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事实证明,自己还是太过幼稚了,新月心里想着,那里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而结成的联盟。自己的话,应该给梁渭通风报信,而且提供了思路,所以,一时之间,江家父子就成了豫王和梁渭双方的眼中之钉,第一个要被拔除。 江老侯爷战死的时候,应该想都没有想到,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而江扬,又会遇到怎么样的磨难。他往东都去了,算算日子他应该收到了自己的信,就算是没有,也应该明白了豫王的反叛,他往东都去,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是没有别的路走了。 “新月,你怎么坐在地上?”梁渭心情不错,看来他是得到燕州了。 “我问你,你救江扬一命,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说着,新月丢出了自己手上的匕首。 第214章:相争(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代价?你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呢?”梁渭看着坐在地上的新月,居高而下的看着新月。 新月觉得有些冷,随后失魂落魄的从地上起来,然后眯起了眼睛,看着梁渭。 梁渭觉得心中一颤,只觉得新月的手上扬,摸上了他的脸颊“陛下,你是真的觉得我不错嘛?” 新月的手是凉的,冰冷又僵硬,梁渭再也没有办法从新月的身上,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了,但是新月的眸光中的眼泪,却让梁渭心间颤抖,片刻,梁渭才说“他不会死的。” “真的吗?”新月不敢置信的问。 “你觉得我们会和豫王合作吗?他可是杀了我祖父,夺下燕州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跟他合作,新月啊,你本来是个聪明到了极点的人,可是关心则乱,关心则毁了你自己的理智,还有你好像很心烦,心烦这也是大忌,心烦到你已经不能冷静的思考了。”说着,梁渭拉住了新月的手,让她不要在抚自己的脸了。 新月收回了自己的手,又感觉指间有热气涌过,她皱了皱眉,然后问“所以,豫王家的三个孙子辈,会怎么样?” “他们,会死吧。那两位小姐应该不会,她们有自己的夫家,多亏了你,她们不用受着满门抄斩之祸,至于容旭,你的上一位夫君,应该会被株连吧。”梁渭说完,看着新月又举起来的手,然后一把抓住“这只手是打我,还是摸我的脸呢?” 新月看着他,然后后仰晕了过去。 太医来了以后,把脉之后,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新月,道“陛下,这位姑娘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病啊。”说着,太医拿出针灸包,为新月开始针灸。 新月觉得浑身酸痛,又觉得头疼如同裂开一样,她附身想要逃脱,可是却无法逃脱。 太医为新月下了针,扎了许久,却没能扎开积压在新月心口的郁气,他很是问难的对梁渭说“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位姑娘是活不成了。” “活,活不成了?”梁渭不明白,他看着新月,觉得她能吃能笑,还非常的聪明,身体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一句活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这位姑娘,浑身都是伤,额头上,脖颈,几年前好像还断过一次肋骨,这个肋骨更是让她胸口积存淤血,额头上的伤,也是对头是重创,若是血气通畅的话,或许还有散去的可能,可是脖颈上的伤口,更是让她元气大伤,看伤口,也有一年多,到两年的时间了,可是这个虚空却没能补回来。这位姑娘,若是还想活的话,就不能再动气动怒,再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养个几年,不然,她应该很快就会踏上黄泉路的。”太医下针深了一些,终于,新月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眉心也舒展开来。 “你说她会死?”梁渭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太医点头“是的。” “要怎么治,你说了算,朕尽量配合,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拿,务必用尽一切办法,救好她。”说着,梁渭伸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只得低低的叫了一声“新月。” 新月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有些茫然,因为周围起雾了,雾中只要她一人,而这声新月,是这大雾之中,听到的唯一的声音。 “容映…”看到大雾,新月就想起容映那雾气蒙蒙的眼睛了,而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好似那焦点之中,只有自己一个。 梁渭在新月的床边坐了许久,最后太医过来,对梁渭说“陛下,寒都马上要入冬了,新月过年在寒都是受不住的,您要把她送到更温暖的地方。” “那就就去缘溪行宫,那里有温泉,很是暖和。”说着,梁渭就要让人去收拾东西,却被太医制止“陛下,新月姑娘,总不能在行宫呆一辈子,而且行宫对于她来说,也太冷了。” “那你说,她要去那里?” “金陵。”太医说完后,看着梁渭的表情,就感觉到自己的小命不保了。 可是梁渭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对太医说“你先下去吧,朕考虑考虑。” 太医走后,天已经全黑了,此时十月初,寒都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如今,越来越冷了。 而新月此时还穿着单衣,而在冬日的金陵,好似只需要穿着毛皮的衣服,而寒都,却怎么穿,也觉得衣服不够,梁渭怕新月冷,于是将床上的被子,都裹在了新月的身上。 一直到看到新月的脸上,有了一些细密的汗,梁渭才为她掀开一层被子。 一夜过去,梁渭一夜未眠,最后走到了书桌前。 新月是要回到金陵的,她喜欢金陵,即便是与容旭来到东都之后,新月都一直想要回到金陵,而回到金陵,也便于新月养伤,梁渭害怕新月真的会死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他为自己想了个好似在作弊的办法,那就是送新月回到让她感觉到高兴的地方,让她好起来,自己再带她回来,虽然他知道,新月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了。 新月醒来的时候,由内而外的,新月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想起豫王的事情,心又被提了起来。 梁渭就在旁边看着,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新月的脸色也算是恢复了一些,但是睁开眼睛的新月,不过是眼神一转,她的脸色,立刻就如同纸一样白了,随后新月觉得自己的胸口,又闷又疼,她只能伸手捂着。 “新月,你先不要着急。”梁渭靠了过来,新月一看到他,就满头大汗,梁渭觉得自己进退为难,随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新月被梁渭笑的满头雾水,慢慢的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好像是崩溃,但是在笑的梁渭,问“你怎么了?” 梁渭笑过以后,摇摇头“新月,我会送你回金陵的。” 新月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摸了摸梁渭的额头“你也没病啊。” 梁渭没有躲开,而是把头靠过去“我好的很,而且我说的话,你应该听见了。” “你别这样”新月看着梁渭脸上的笑容,额头上的汗就更多了。 于是,梁渭的语气就又柔和了下来“新月,我没给你玩笑。” 新月听了以后,想了一会,问“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梁渭没打算瞒她,于是点点头“恩,你快要死…你,你不要着急,你现在,就是不能着急啊。” 新月也发现了,现在自己着急的话,心口和额头,就会很难受,于是她缓了一会,开口道“原来李郎中没有开玩笑,我一直都以为,伤口只要愈合了,就没有什么事了,原来还有内伤这一说。” 梁渭点点头,没有说话。 新月对梁渭说“你真的,要放我回金陵?” “你不能在寒冷的地方,你在寒都,是熬不到春日的。”梁渭依然直接告诉新月实情。 “那,你就真的放的开手?”新月还是不信。 “新月,你知道吗?”梁渭没头没脑的问着新月。 新月一头雾水“什么?” “其实我好想,并没有一定要你在我身边。”梁渭看着新月的眉眼,因为她不着急,情绪也稳定得多,所以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你是那里不舒服吗?用我一一提醒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吗?”新月觉得好笑,但是胸口郁积,实在笑不出来。 梁渭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说的是,我心中有了你以后,好像并没有很想你在我的身边。” 他觉得,照比新月在他身边的时间,好像她不在自己这里的时间更久,他也没有耽误下朝政,也没有吃不下睡不着,每天只有在晨起和睡前,想一想她,还有她就这么温和的坐在自己的身边的样子。而且他的占有欲,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好似新月,可以离开吧。 “我不想回金陵,你把我送回李家村吧。”新月还是很喜欢李家村的日子,若是可以选择,什么新月郡主,甚至是皇后命数,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想成为李家村的徐新月。 梁渭摇头“你在那小村子里,也活不成,你这病,需要好好地养着,少则两年,才能恢复元气,多了很有可能你这一生,都要注意。” 说着,梁渭摸了摸新月脖颈处的伤口,这条伤口,真的好刺目,让人无法忽视。 新月没有挣扎,而是任由梁渭就这么抚摸着她的伤口,她感觉到梁渭不同了。她又想到了那个急切的吻,好似只是因为失而复得的欣喜,并没有太多的强迫。 片刻,新月开口问“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梁渭想了想,不知道新月问的是那一道伤,只是点点头“都好了。” “你说谎,那天你摔得多狠啊。”说着,新月伸手,翻开梁渭的领口,梁渭躲闪不及,被她扯下了大半阙的衣服。 新月皱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梁渭的后背上,密密麻麻的,横兀着十几道的伤口,这些伤口或深或浅,而两年前,为了保护新月,而被砍伤的伤口,在这些伤口的最上面,但是这好像是比较浅的一道。 梁渭看见新月因为惊愕,而流了眼泪,于是状做风轻云淡的说“你手下的这道伤口,是我出暗卫营的时候,受的伤。那一天,我打了有一百场架,胳膊都要断了,而这道伤口,是我那天,受的唯一一处的伤,就连那些老家伙们都说,我是训练营,第一个走着出来的人。我父皇去接我,他是个十分懦弱的人,但是他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那时候还是很有力气的,牵动着我的伤口,很疼的。” “那这道呢?”新月指着其中,最长的一条伤口,这道伤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划到他的右腹,这一看就是被弯刀,生生的砍了一刀。 “这条疤,和刚才那道正好相反,是我进训练营,受的第一道伤,我的叔叔砍得,他让我一动都不要动,可是我因为太害怕的动了,结果这道疤,比原本应该经受的长多了。我趴着睡了一个月,才彻底将它养好。” 梁渭看着新月的脸,几乎将背上的伤口,给新月讲了一遍,最后伸手给新月擦干了眼泪“别哭了,眼睛这么好看,不是拿来哭得。” 新月突然笑了,梁渭好奇的问“笑什么?” “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说我的眼睛好看。” “怎么可能,你的眼睛多好看啊。”梁渭不信。 “因为太后说,我的眼睛,与我母亲的眼睛,一点都不像。” “只是因为这个?”梁渭问。 新月点点头“谁敢违背太后的意思,夸我的眼睛好看呢?” “她是你们大聖的太后,我们梁国从那没有太后。所以,在这里,你的眼睛是最好看的。”说着,梁渭又摸了摸新月的眼睛。 或许是沉溺在要与新月分离的伤心中,梁渭并没有意识到新月对他的这种逾矩,没有挣扎和拒绝,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后知后觉,才导致了二人那刚刚展开了一些的机会之门,又被关上了。 “你先好好养伤,送你出去这件事,宜早不宜晚。十五天后,我们启程。”梁渭算了算日子,给新月定下了出发的日子。 新月点头“好。” “那你好好休息,答应我,不能再做什么傻事,也不要动怒忧愁。至于豫王的事…”梁渭还没有说完,就见新月皱起了眉,梁渭继续说完道“豫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新月又想起自己的梦中,容旭是受到了登基为帝的容映的重用的,所以他确实如同梁渭说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的新月,觉得自己怎么也躺不住了,于是想要出去走走,可是脚还没沾到地,就被刚刚进门的年嫂看到“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新月被年嫂吼得这一嗓子,吓得心中一紧“年嫂啊,你可知道我就是因为心肺受不住,才病的啊。” “奴婢知道,所以姑娘要好好休息,不能下床,更不要想着出去走走,您现在每时每刻,都要在床上躺着,等着出发的那一天。”说着,年嫂又把新月按在了床上,不让她起来。 第215章:皇后贵妃(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年嫂,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我真的憋的难受,你给我穿上厚厚的衣服,我们就在院子里走走,或者给我找个轿子,你让我看看这寒宫是什么样子的啊。”新月拉起年嫂的手,年嫂拗不过新月,而且太医也交代,新月的心情好是最好的良药,也只能给她梳妆,带她出去走走。 年嫂真的如新月说的那样,给她准备了厚厚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新月包成了个球,头上也给她戴上了厚厚的兔皮帽子。 新月还没走路,就觉得出汗了,可是年嫂坚持,于是新月就这样艰难的走了出去。 走出暖阁的门,外面刚刚下过雪,寒都真的是名不虚传,这才十月中旬,就已经下了好几次雪。 在金陵也只有在年底的时候,才会下雪,而且一年只下一两次。 新月弯腰,捧了一手雪,捏在手里,年嫂看到后,道“姑娘啊,不凉吗?” “凉,好凉啊…”说着,新月鬼主意上来,将手里的雪团成了球,砸向了年嫂,年嫂被新月砸了个正着,年嫂惯是个伶俐和端庄的,但是突然被新月来了这么一下子,还真是有点蒙,但眼看着新月又在团雪,立刻弯腰抓起了一把雪,两个人就在雪地里,互相丢了起来。 新月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行动起来很不利索,年嫂又是个伶俐的,新月被雪球砸中的多,眼看落败,新月就往前跑,跑着跑着,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影,新月伸手“快,快躲开…” 话还没有说完,梁渭碰的一下就被新月撞在了地上,梁渭被新月撞了以后,感觉马上就要落地了,就立刻抱住了新月,想要垫在她身下,但是却被新月搬着肩膀,而且脸对脸的摔倒在了雪地里。 如同垫子一样的雪地,摔在上面一点都不疼,梁渭眨了眨眼睛,他看清新月的脸之前,就听到了新月银铃一样的笑声,然后梁渭双眼聚焦,看见了脸颊红红的新月,新月整个人躺在了雪地里,她感觉到了久违的痛快,她感觉到梁渭在看她,然后她转过头看着梁渭,笑着说“怎么,这次你也要垫在我身下吗?” 梁渭没有说话,他看着新月,听她继续说道“梁渭,我还是很喜欢梁国的,我感觉到了自由。” 新月感觉自己被梁渭紧紧的抱住,他激动到浑身颤抖,然后热气呼出在新月的耳朵边,引的新月又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新月觉得自己的腰都麻了,她推了推梁渭,却推不动他“梁渭…” “嗯?”梁渭就是不想松手。 “你会不会打雪仗?”新月问。 梁渭摇头,却觉得腹部一痒,新月的手如同小钩子一样,在挠着他的痒肉,梁渭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但是他还是能够保持镇定的对新月说“挨了刀子我都没怕过,更何况…” 新月看着梁渭上扬的嘴角问“更何况是什么?” “你,你别,不要…”梁渭躲藏不得,被新月拿的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开。 新月笑着,梁渭好像也在新月的笑容之下,听到了自己的笑声,而他感觉到了,好似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二人从雪地上起来,新月看着梁渭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只比她脸都大的雪球,她俯低身子,一边抓雪在手中,一边向前跑。 显觉得面上一凉,他比新月高,很显然陛下这个雪球,就是错着新月的头顶飞出去的,然后算他倒霉,这雪球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随后新月跑了过来,大声的喊“显,显,快给我团雪球,我非砸透了他不可。” 显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他点了点头,显立刻弯下腰,为新月团雪球。而新月皆有显为盾,又抛出他团的雪球,没少砸在梁渭的身上,梁渭武艺高强,但是奈何新月的手速也不慢,总有几个是躲不过去的。 至于梁渭丢过来的,大多砸在了显的身上,显是被梁渭从小打着长大的,也被他用刀砍过,但是就这样被雪砸,却被砸的满肚子的火,因为梁渭砸过来的雪球,都是冲着自己过来的,一个都没往他身后的新月身上去。 显回头,看了新月一眼,新月读懂了他的意思,然后把一个她团的雪球,递给了显“砸他。” “他不敢”梁渭得意的道。 “我命令你”新月抬高声音,梁渭皱眉,只觉胸口一痛,显手里的雪球,就在他的胸口碎裂开来。 显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新月姑娘的命令难违。” “那里是她的命令难为,我看你小子应该是巴不得呢,来,你有什么气,我们两个人打一架。”说着,梁渭伸手就要摸自己的弯刀。 显不敢动,新月又团好了一个雪球,递给了显“你要是能砸中他的脸,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姑娘”这次显有些惧意,但是看了一眼梁渭的脸,突然觉得手好痒。 “放心,他若是敢罚你,我替你扛着。”说着,新月把雪球放在了显的手中,又拍了拍显的肩膀,显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底气。 新月站了起来,走向梁渭,梁渭一头雾水,肩膀却被新月给固定住,梁渭转头去看新月,新月摇摇头“你看的不是我,而是他…” 梁渭顺着新月的手指的地方看,雪球就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脸上,显丢完后,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陛下恕罪。” “哈哈哈哈”新月都有点傻了,她没想到显真的敢拿雪球丢他,梁渭更是没有想到,握着刀柄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新月伸手,拂去了梁渭脸上的雪“好啦,不是在闹着玩吗?当真就不好了。” 新月的手背很凉,但是指间却热的厉害,梁渭感觉到了新月的温度,他就半低着头,看着新月,新月的笑着,还轻柔的为他扫清身上的雪,梁渭挥挥手,显就下去了。 新月有些不放心的说“你答应我,不会对显不利。” “新月姑娘,你担心的事,还真是多啊。”梁渭嘴角扬着,低头看着新月。 新月见他没有生气,然后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你可是一国之君,说定了就是定了。” 梁渭点头“那你就担心你自己吧。” 新月觉得自己双脚离地了,梁渭抱着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 置于半空中,周围是冰冷的风,吹在新月的脸上,却让她感觉清醒和愉快,她张开双臂,好似真的在飞一样。 片刻,梁渭有些累了,放下了新月,新月还没有玩够,却不好意思说,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梁渭却没有惯着她,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双鹿皮手套,拉起新月的手,先是用自己的干净衣服,为她擦干净手上的雪水,再给她戴上“这鹿皮手套,又保暖又防水,你戴着玩雪。” 新月感受着手套中的风毛,柔软又顺滑,好似将自己的手,埋在动物的皮毛之中,手很快就暖了起来。而她的心口,好似有了一丝动摇,她抬头看着梁渭,和他认真的眼睛。 梁渭感觉到新月的眼神,问“你在看什么?” 新月错开眼神,然后低下头,看着他的衣袖道“只是替为你做这件衣服的人惋惜,这么好的衣服,成了我的擦手布。” 梁渭举起了衣袖,道“一件常服而已。” “你这是有事?”新月只顾着和他玩笑了,想起梁渭刚才是皱着眉过来的。 梁渭点头“是有事,不过不是同你说的,我只是顺路给你送这个的。你好好修养,快吃饭了,你转一圈就回去吧。”说着,梁渭才想起自己还有大事处理,于是抬步准备走,可是走了几步,实在走不动了。 新月见他停了下来,于是追了上去“怎么了?是忘了什么吗?” 梁渭看着新月的脸颊,白中透着红,一时心中不忍,弯腰,亲了新月的脸颊一下,然后飞似的跑了。 新月看着落荒而逃的梁渭,皱眉,然后伸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脸颊,低下了头。 年嫂刚才一直都在,看着这对璧人,在雪中打闹,这是这个梁宫建成后,几百年间,从来没有过的风景。 梁国的国君,如梁国的天气一般,都是冷峻如冰,坚毅如铁的男子,真的可以有柔和温暖的时候,也真的只有在心爱的女子身边,而梁渭,好像是难得幸运,有心爱之人的男子和国君。 年嫂在新月的脸上,除了困惑和惊讶外,还看到了一丝羞怯和甜蜜,这是新月自己都没能感受到的。 新月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觉血气都有些不稳了,年嫂扶住了她“姑娘,走走吧。” “好,好啊。”新月擦了擦自己脸上,早就干了的水渍,在年嫂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前走。 二人走出院子,再往前有一条拱桥,新月有点心有余悸,这个桥,跟她摔倒头的桥,甚是相似,而且也是被白雪覆盖着。 年嫂见新月停了下来,问“姑娘可是累了?” 新月点点头“还真是有些累了,年嫂,我们歇歇脚。” “好,前面有个亭子,奴婢扶着您去。”说着,两个人绕过拱桥,往一边的亭子去了。 可是二人还没有走到亭子,就在一处假山处,听到了一阵说话声,而且这说话的内容,还是针对新月的。 “你真的看清楚了?陛下将那女子聚在空中,二人在雪中玩乐?”说话的语调中,新月听到了一丝大聖的口音。 年嫂低声的道“应该是陛下的月贵妃。” 新月对这位月贵妃甚是了解,是梁渭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大聖女子,为了迷惑容映,让他觉得自己在梁宫中,而设的幌子。 “是啊,娘娘,那女子大声的笑,还与陛下的侍卫拉拉扯扯,撺掇着陛下的侍卫,伤害陛下,事后还撒娇卖痴,让陛下不准计较。娘娘,这女子真的很大胆呢。” 新月想了许久,才确定那个声音粗粒的女子口中“撒娇卖痴”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年嫂拉着新月“姑娘,女子吃醋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新月想了想也是,正要抬步向前走,又听那位月贵妃说“听说还是大聖女子,如此不知检点,真是丢尽我们大聖女子的脸。看来也是个没有教养的人。” 年嫂听完后,明显感觉到新月的胳膊上的肌肉收紧了,这次她并没有拉着新月,而是扶着新月,继续向前走。 走出假山,新月深呼吸了一下,声音下沉,笑容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美丽的脸上,这样一边看着的年嫂,一瞬间以为新月会变脸。 “大胆,你是什么人?看见月贵妃还不行礼。”那声音粗粝的女子,看见有人走过来,立刻呵斥道。 新月的笑容不变,慢慢的走到了月贵妃身边,拘身,行了一个大聖的礼“民女徐新月,见过月贵妃。” “你说,你叫什么?”月贵妃没有探究新月的礼妥不妥帖,而是有些失仪的问。 “新月,徐新月。”新月一看她如同失去养分的花似的脸,新月就知道她怎么了,随后她的笑容加深了,道“不知是不是冒犯了贵妃娘娘的讳?民女真是不应该,等见到了陛下,一定会让陛下,给贵妃娘娘您,换个更好的封号。” “大胆,既然知道冒犯了娘娘的名讳,那更应该…” “瓷儿。”月贵妃拉住了自己的侍女瓷儿,面色难看,眼睛无神的看了新月一眼“是,是本宫的错,久闻新月姑娘的大名,奈何封号是陛下亲赐的,不,不好避讳。” “既然是陛下亲赐,陛下没说让你改,你怎么倒先认起错来了。”新月知道,梁渭的后宫中,还有一位皇后,她出生贵族,为梁渭生了他现在唯一的子嗣,大皇子梁衍,在后宫的地位,无比的稳固。 新月回头,看见一身华服,头戴凤钗的皇后,在奴仆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再看一边的月贵妃,也是一身华服,而且刚才梁渭也带着冠,想来是梁宫中,有什么大事吧。 新月这次没有怠慢,弯腰掬手,给皇后行了个礼“民女徐氏,见过大梁皇后。” 第216章:皇后贵妃(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一看到这位梁国皇后萧氏,不似看到月贵妃时,那么的满目调笑,而是心下一凛,不敢怠慢的行了礼,月贵妃也看到了新月的不同,心下暗淡。 至于萧氏,也感觉到了新月的区别对待,很是满意,难得对新月笑了笑“起来吧。” “来寒宫做客多日,因为身体不适,没有跟娘娘您去请安,还请娘娘恕罪。”新月无意跟萧皇后起冲突,说话间还算是客气。 “本宫也早早的听闻了新月姑娘重病,陛下也下令不得去打扰,只教你安心静养,所以不必请罪。”萧皇后看着新月,见她眉目清淡,有绝色之姿,但眉间有伤,脖颈中的伤,更是难以忽视,虽然两个伤口都无法忽视,但依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尤其是那一双亮亮的眼睛,甚是美丽,美丽中还带着坚韧,只是那身材柔柔弱弱的,不似他们梁国的女子。 “民女病重时,也收到了皇后娘娘送的人参,入药了以后,倒也养好了身子。”新月倒是一贯很得人喜欢,但是新月也知道,就算是自己巧舌如簧,也不会得了萧皇后真心的喜欢,毕竟在萧皇后眼里,自己可是抢了她的丈夫的人。 “你无事了就好。”萧皇后见新月面色还算是好看,想来是身体已经恢复了。 已经在外游玩了好一会的新月,只觉有些累了,看着不远处准备歇脚的亭子,想着还是与她们告辞了吧,正要说话,却见月贵妃也到了皇后身后,欠身一礼“给娘娘请安。” 皇后看着礼数不怎么周到的月贵妃,也并没与她计较,嗯了一声算是让她起来。 随后,新月又准备开口离开,皇后则有开口了,说道“如今,新月姑娘如我们是一样的,在伺候陛下了吗?” 新月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回皇后的话,民女不日就要离开了。想来皇后应该知道民女是从大聖来的,如今也便要回去了。” “你,不是伺候陛下的人?”萧皇后问。 “娘娘,陛下有您就够了。”新月看着萧皇后,才想自己曾经跟梁渭说自己要做他的皇后,但是这位萧皇后也并不是个可以很易替代的人,所以新月也就只当自己说了个笑话。 萧皇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看着新月,新月见她想事情想的入神,于是新月开口道“娘娘,民女这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走了这一路,累的很,还请娘娘允准民女告辞。” 萧皇后真要点头,月贵妃却开口道“如今不是伺候陛下的人,可是本宫听说,陛下对姑娘你极为上心,燕州的战事都搁下了,非得护送着你回来,一并住了这么这多天,燕州的战事都结了。” 新月真的是累的有些烦躁,正要开口说话,萧皇后却已经开口了,看来二人积怨以深“燕州的战事?月贵妃身在寒宫,倒是掂量着大聖的事情啊。” 新月听了,只觉这话有些刺耳,忍不住的蹙眉,正要思考一番,但如太医说的,她忧思太过,此时一想事情,只觉得眉间刺痛难当,有些站不住。 但她转念又一想,反正与这两个女子,是再也不必相见了,还收着话,等着下辈子说吗?于是新月开口道“娘娘,既然娘娘说起了燕州的战事,民女也是大聖之人,这燕州,是我大聖之土,月贵妃提都不能提吗?” 月贵妃没想到新月会突然为自己说话,顿觉自己好像有了一些底气。 这后宫之间的争斗,不过是此消彼长,不过是谁所占的宠爱多,谁就有话可以说。新月知道,萧皇后有大皇子,但是只要大皇子想要当太子,这后宫之中,就没有皇后了,而月贵妃,新月也知道她没有多得宠,两个人为着一个凉薄无措的人,在这里争斗,实在是无趣。 于是,新月寡然道“居然这里无事,那民女…” “你一口一个的民女,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吗?”梁渭从桥的另一边过来,见他也是形色匆匆,想来又是专门赶过来的,只听到了新月的最后一句话。 新月皱眉,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一听梁渭这话,是要给自己全部都说出去,于是低着头,不愿意在说话,只听梁渭继续说“你怎么没在金陵的那个气势了,你当时说,要做我的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 新月看着靠上来的梁渭,和跪在地上请安的皇后,贵妃,只觉心里烦躁,反正两个人也看不见,于是新月伸手,掐在了梁渭的腰上。 梁渭皱眉,看了新月一眼,皱眉道”怎么?不给我请安吗?“ “我在金陵说做你祖宗,你见过祖宗给后辈请安的吗?”新月低声,梁渭知道新月生气了,同样也低声同她说“我见你有病在身,不愿意给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我走的很累,这里的事快了了。”新月实在是厌烦,于是对梁渭说道。 梁渭问“她们欺负你了吗?” 新月摇头“走吧。” 萧皇后抬头,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新月说的话,也是出格至极,但是陛下确实带着笑意,心情很是不错。 “你们都起来吧。”梁渭拉着新月的手,下意识的见她挡在自己的身后,月贵妃起身时,看见了这一幕。 她在梁渭身边,何时见过他将后背露给谁过,而且得陛下这么倾身护着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 “新月,我们走吧。”梁渭拉着新月准备走,新月停住,拘身对皇后道“那就告辞了。” 梁渭拉着新月,慢慢的走到了一边的亭子里,新月总算是坐在了凳子上,梁渭见新月的脚好像不舒服的样子,弯腰蹲在了地上,问“你这脚,怎么回事?” “刚才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崴了一下,倒也没事。”新月活动了一下脚腕,倒是没什么。 梁渭见她也没大事,笑道“记得你在金陵的时候,跟我还有容映说,说谁能给你皇后之位,你就嫁给谁,怎么,现在到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新月没想到了梁渭居然拐着弯的笑话她,皱了皱眉道“那这话还算数,你今日给我下了封后诏书,我们今天…” 萧皇后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新月这么说,她的脸立刻就白了,新月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站了起来“娘娘,您还有什么事吗?” “有事是有事,只是不与你相干。”萧皇后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的柔和了,新月知道她听见了,于是不再说话,梁渭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挡在新月的面前,问“那就是找朕了?” “陛下,妾身是想问您,前面的事情了了吗?”萧皇后好似真的找梁渭有事,二人讨论起了今日的宫宴,新月没有在插话,从亭子的另一边,和年嫂一并走了。 年嫂看着新月有些失落,问“姑娘,您怎么了?” 新月想了想,道“只是觉得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可怜。我自小,也算是在帝王家中长大,嫁了人以后,也是不得丈夫的喜爱,明白萧皇后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明白是明白,我还只觉得她们可怜。” “姑娘的事,奴婢多少听陛下说过几次。这天下间,没有几个女子能有姑娘这样的勇气的。不过,奴婢想了想也是,既然丈夫不爱,又何必守着一个无心之人,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对另外一个女人好。” 新月就知道年嫂能够明白自己的话“我的丈夫,也就是我的表哥,他不知不喜爱我,还常常怕他喜爱的人,受我的欺负,所以没少给我难堪。但是我们从夫妇,又变回了表兄妹,他反而对我比做丈夫的时候好多了,还会替我说话,打抱不平。我想啊,这世人多艰,自己都看不开,这路就难走多了。” 话音刚落,新月就听身后传来萧皇后的声音“姑娘等等。” 新月和年嫂交换了一下眼神,新月有些懊恼,怎么总是在说人坏话的时候,被逮住呢,于是新月拘身“今日是第三次参见皇后娘娘了。” “你看得开,这一世怕也只有这三次了。可是本宫看不开,还得守着这让我受尽了难堪的人,过完本宫这一生。”说着话的时候,萧皇后面容如常,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新月赶紧上前“娘娘,新月不是这个意思。” “刚才听你说起了你前夫婿的事,你只觉你走的爽快,可你有想过,为什么能走的这么断然吗?”萧皇后问新月。 新月摇头“也不是很断然,其中也是历经了一些波折,只是不便于讲给娘娘听。” 萧皇后倒是笑了,新月看得出来,这笑中有耻笑“本宫说的不是这样,而是你能够如此断然的与你的夫婿和离,只因为你与他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才觉得自己有一种挣脱了枷锁的感觉,可是一个人如果深爱另一个人,那怎么可能会放手呢。本宫的家族有一些势力,陛下对你的所作所为,本宫也是心里有数的,姑娘,陛下的行为,才是一个人,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态度。”说着,萧皇后心情好似好了起来,伸手从头上的冠上,摘下一只纯金的凤钗,凤喙镶着珠珞,伸手华丽,她抬手,插在了新月的发髻之间,新月自然不敢要这么僭越的东西,自己就算是要了,也没有场合戴啊。 “这只凤钗,你拿着,新月姑娘,我总觉得,有一日你有用武之地的。只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到时候,你是在别处,还是在这里了。”说着,萧皇后准备走。 新月从头上摘下这只凤钗,问“娘娘,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华贵的东西,我受不起。” “因为你替我出气了,这是我因为气顺了,而赏给你的。”说这话的萧皇后,眉间一挑,尽显梁国女子的飒爽。 “啊?”新月是不明白的。 萧皇后这次笑的就有些苦涩了,说道“我爱他,不得,他爱你,也不得。总算是能出了这口恶气,我自然是高兴。” 新月承认自己有点欣赏这位豁达的萧皇后,只是她好似困在一些事里,所以愁云惨淡。她忍不住的对萧皇后说“皇后娘娘,您有没有想过,真的了解一下陛下,他喜欢聪明大胆的女人,我平生也算是见过不少女子,也不是恭维娘娘,娘娘也是聪明大胆的女子啊,只是这寒宫,您的大皇子,和您的一些执着,困住了您的光芒。” 萧皇后没想到新月能跟她说这些掏心窝的话,想了想后,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新月姑娘,您曾两次就陛下与危难,本宫刚才看着,他对您也真的是情根深种。他爱的不是聪明大胆的女子,而是他爱的女子,聪明又大胆。本宫自十五岁就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本宫,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本宫刚刚伺候他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执着,他依然没有看上本宫,所以,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强求的。而且,本宫也没有时间了。” 说完这话,新月觉得自己和萧皇后也就言尽于此了,所以转身准备离开。 最后,萧皇后好似自言自语道“我啊,就等着我的儿子,成为了太子,而我也就能结束这种难熬的日子了。” 年嫂看着新月低着头,没有看路,而是看着手里的凤钗,对新月说“如果姑娘为难的话,这只凤钗,奴婢可以为您收着,留给陛下去处理。” 新月摇摇头,问年嫂“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陛下的叔叔,泽王殿下回宫了。” “他回宫了,有什么不同吗?” “姑娘,泽王殿下,是训练陛下的人,他的年事高了,想来为陛下训练过继承人后,就会辞去宗室长的位置了。”年嫂说的很隐晦,但是新月听懂了。 梁渭那唯一的儿子,要进宗室的训练营了,而皇子进训练营前,就要失去自己的母亲,想来… 新月握紧了手里的凤钗,抿了抿唇,也明白了萧皇后说的那句,没有时间了,是什么意思了。 第218章:二回金陵(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十几日的时间,寒都连着下了三场大雪,而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冷,新月从一开始的新鲜,到现在冷的出不去门,也明白年嫂为什么每日都给她穿那么多衣服的用意了。 这日,是新月启程回金陵的日子了,居然她离开,已经过去两年的时间了,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了。 梁渭并没有骑马,而是和新月一起,坐在马车里,他一贯不是个话多的,就算是与新月一同坐马车,也只是闭着眼睛养神,但是新月大致能感觉到,他只是希望与自己多待一会。 他们此行,从寒都出发,先到燕州,而容映,应该从燕州外等着她。 燕州如今已经被梁渭打了下来,一定余地,都没有给豫王留,而豫王也在见到大梁的兵马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不可能成功的,立刻收拢了自己的势力,退回了东都的王府中。 只是可惜了江家父子,江老侯爷战死,致死都不知道梁军为什么从燕州的四面八方而来,也没有想到这是豫王引进来的,而江扬收到了新月的信,虽然并没能避免被大梁和豫王两面夹击,但是他在回京的路上,一直都在避着豫王的势力走,在豫王的大军逼近并州前,就已经在并州,把消息传给了容映。 容映在并州也不是白经营这么多年,豫王自然不是反应过来的朝廷的对手,他为了保存实力,立刻放弃了起兵,只在东都待着,俨然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豫王是陛下的皇叔,又是先帝的亲弟弟,先帝一朝,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江扬毕竟是没在燕州看到豫王的兵马,仅凭新月的消息,他是指证不了豫王的,豫王好似就可以这么的全身而退了。 一切的翻涌,只在暗中,表面上已经平静的好似没有旋涡。 新月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想着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既然变了这么多,又忍不住的问“容旭,他真的没事吗?” “现在最没事的,就是他。陛下的意思,是赐豫王自尽,给他体面,让他陪葬入先帝的王陵,而豫王的位置,依然由容旭做,但这么做的前提,就是要豫王交出他的封地东都,以防以后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梁渭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新月。 新月又问“那些亲卫呢?怎么样了?” 梁渭想了想“无迹可寻。”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那些亲卫?”新月不信。 梁渭也是不信的“这一切,就得等豫王的交代了,他是拉着他们全家一起去死,还是交代出一切了。” “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新月觉得梁渭了解的如此清楚,他也做了些什么。 “我?我做的事情,你不会想知道的。但是你也知道,我只是想要燕州。”梁渭对自己得到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随后梁渭回头,认真的看着新月“这样,我就有地方种稻米,也有臣民,可以吃上,你吃的那种白白的东西了。” 新月见他的目中有光,那种对于未来的向往。 梁渭在新月眼里,一直是个阴沉不定,有一向喜欢拿实力说话的人,而且,非常的残忍,可是,好似就这么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会看见了不一样的他。 虽然一直以来,新月都在燕州俯下,聚县的李家村离住着,但是这两年多的时间,她一次燕州都没有去过。 到了燕州的城门口,立刻有身着黑色鳞甲的官兵拦住了他们,这黑色鳞甲,是梁国兵士的铠甲,现在燕州易主,自然要换上梁国的兵士。 梁渭没有下马车,但暗卫们接受盘查的时候,梁渭突然转过脸来对新月说“我们要不去聚县等容映吧,他明日才来。” “怎么了?”新月见梁渭有些不安。 梁渭摇头“我不知道,但总是感觉有事发生,走,我们去聚县。” “回李家村吗?”新月心中有些雀跃,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回到李家村。 “恩,回李家村。”说着,梁渭吩咐了下去,马车立刻掉头。 梁渭见新月很高兴,问“怎么了?” “我在李家村的院子里,藏了一坛酒,今晚可以把它喝了再走了。”新月一直嘴馋这坛子酒许久了,如今能够把它喝了再走,实在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 “太医…” “你不用拿太医压我,太医可没说我不能喝酒,而且我也是能喝酒的,那是五斤的坛子,应该喝不醉我。”新月很是笃定的说着。 李家村离得燕州并不远,新月回头看着,就这么过门不入的燕州,还真是有点好奇,问梁渭“燕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梁渭想了想“是个温暖,可以种大米的地方。” “你就是缺个种大米的地方?” “自然不是,这个地方,很重要,往前有东都,还有并州,如果拿下这三个城,金陵就近在眼前,而大聖就尽在我手里了。”梁渭并没有瞒着新月的意思,因为他发现新月是个虽然想得很多,也都能把事情想明白的人,只是她从来不插手,这也是新月聪明的地方,既然无力改变,那就不要螳臂当车。 “那你觉得,你打的进金陵吗?” 梁渭听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应该不能。” “你怎么还灰心了?”新月见梁渭说的是认真的。 “我只要把燕州给稳定好了,我的儿子没准就能打进金陵。”梁渭雄心勃勃,但是他也明白“容映,也确实不是个吃素的,若他以后是个昏君,没准我还有机会。” “你既然能害死了容昭,你为什么不害他呢?”新月问。 梁渭思考了片刻,认真的对新月说“对啊,我怎么没想过,我还可以害死他。” “你是认真的吗?”新月不信梁渭从没想过要害容映。 梁渭难道一笑“我自然是与你玩笑。至于我和容映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我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是…” 新月觉得面颊一凉,梁渭的手抚上在她的脸上,新月觉得脸间并着左半边的脖子,也是一阵酥麻,她的心跳的很快,为了不被看出情绪,所以新月低下了头。 “我不碰你好了”梁渭以为是新月不愿意他的触碰,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新月平静了片刻问“容映什么时候来接我?” “明天,我已经让人给他去信了,明日就在李家村的村口碰面,他可是丢了燕州,正灰头土脸,明日见了他,我非得奚落他一番不可。”说着,梁渭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李家村还是老样子,新月一直坐在马车上,停下了车才知自己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姵儿在门口等着新月,看见新月下来,立刻扑了上去,扶住了她“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奴婢以为您…” “我这不回来了嘛,你可还好?”新月见姵儿的脸色并不好看。 “夫人,奴婢还好,只是想夫人您。夫人,奴婢已经无依无靠了,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您可千万不要抛下奴婢啊。”说着,姵儿就哭了起来。 “怎么?汪大婶没有给你定亲事吗?”新月见她如此说,还以为汪氏没能帮自己办好这件事情。 “定了,定了汪大婶的侄子。”姵儿说起了自己的未婚夫,不仅脸色一红。 “看,你这不就又有亲人了,走吧,我们先进去。”此时刚刚午后,早起赶路,本来要去燕州,又从燕州到了这里,新月还真有些饿了,于是新月问姵儿“家中可还有什么吃的?” 姵儿摇头“姑娘走了以后,汪大婶就叫奴婢去她家中了,平时帮忙干些活,她管奴婢吃喝。” “那你去汪大婶家要些蔬果和肉,我有些饿了,要做些饭吃。”说着,新月给了姵儿二两银子。 “你饿了?”新月看着梁渭吃惊的样子,忍不住的问“怎么?我这赶了大半天的路,难道不能饿吗?” “我看你别回什么金陵养病了,就在这待着吧。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听你说你饿了。”梁渭有些无奈,对新月说“我让显去镇上买一些,更快。” “不用,我想吃锅巴饭,你来给我烧火。”说着,新月脱下身上绸缎,细绣的披风,一把丢给了年嫂。 年嫂看着一身华服的新月,与这不大的厨房,怎么看的都显得格格不入,但是见新月挽袖子,洗手,淘米,煮饭,一气呵成。 梁渭站在门口,也是看着忙碌着的新月,新月见他还站着,用手拍了拍案板“快过来点火。” “属下来吧”说着,显就要往厨房里去,却被梁渭拉住“我来。” 片刻,新月烦躁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蒸米饭的桶,无奈的看着这越来越多的烟“陛下,您到底什么时候,把火给我点起来?” “这,这不是有火吗?有火,显,你看看有没有火?” 显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语不发,梁渭又叫了年嫂“年嫂,你看,又没有火?” 年嫂放下手里的抹布,低头看了看炉灶,实话实说“陛下,奴婢没有看见什么火。您应该在那些大的柴禾之间,多放些干草,这样形成连火之势,才能…” “我不能连火都点不着吧,不用你们管。”说着,梁渭把手边所有的干草,都丢进了炉灶之中,新月开口“你不能把炉灶都填的满满的,这样没有空气,火是着不起来的。显,你来。” “是”说着,显就靠了上来,三两下就把火给点燃了。 新月看着上涌的热气,总算是可以煮饭了,满意的笑了笑“显,做的不错,我多煮了一些米,一会有你一碗。” “我,是我已经点燃了,这炉子里本来就已经有火了…”梁渭嘴硬,新月居高临下,看着梁渭道“你们梁国一贯幕强,弱的人就要认可臣服强的人。在我看来,显就是比你强。” “走,显,我们出去一趟。”梁渭猛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银鱼刀柄,吓得显缩了缩脖子,很是无助的看了新月一眼。 “怎么?比不过别人还打人?还真的是你的作风呢,你要是打了显,一会我做的饭,你一口都不要吃。”话音刚落,梁渭放开了显的衣领,又蹲下了。 姵儿送回了食材,隐他们也杀好了鸡鸭,新月准备好好地露一手,见梁渭依然在这里碍事,于是抬脚踢了梁渭一下“陛下,您虽然贵为王上,但也不能在这里吃白饭,这火好不容易生起来的,您在这里也会给我捅坏,你跟着姵儿,去把我埋在树下的酒挖出来吧,她知道在何处。” “你刚才,是不是踢了我?”梁渭不动,只是低着头看着新月的脚。 “恩,我踢了你。”新月敢于承认,然后活动了一下脚腕“怎么了?” “我要把你的脚砍下来。哎…哎…新月,徐新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你刚才也说我是一国的王上,我非得…你别踢我,你在踢我?”梁渭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腰间的弯刀甚是碍事,影响他往外滚的速度了,但他的手,始终没有将刀拔出来。 “快去。”新月总算是把他赶出了厨房,显也总算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烧火“还是向你烧的火好,不大不小,正好用来做饭。年嫂,你来帮我切一下这鸡肉,切成块。” 年嫂合上了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从新月手里接过鸡,见它斩切成块“姑娘,您真的不怕陛下砍了您的脚吗?” “你说谁?梁渭吗?”新月正在用小刀子切着汪氏给的这块肉,跟年嫂也只是闲聊。 “是啊,陛下一贯都是说一不二的,属下刚才也怕陛下会砍下您的脚。”显的眼中闪过恐惧。 新月笑了“显啊,你刚才应该看见了,你们陛下怕我踢到他的硬骨头,一直用后背,腹部这些肉多的地方对着我吧。” 显点点头,刚才梁渭确实是这样的。 新月有些沉思,好一会才回神过来,一边继续切着手里的鲜肉,一边几乎喃喃的说道“他啊,几次救我,在他眼里和心里,您可他自己受伤,也不会再伤我半分了。” 第218章:二回金陵(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做饭很快,不一会就已经将热腾腾的四菜一汤摆在了桌子上,当然,这也少不得年嫂的帮忙,她很是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道炖鸡,她虽然不爱喝鸡汤,但是这村里,肉是不常吃的,如果想要解馋,只能吃鸡肉,新月吃了几次,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很足的肉菜。 “还怕有人给你偷走了吗?酒坛子埋得这样深。”梁渭双手是泥,捧着手里的酒坛子。 酒坛子肚大口紧,有五斤重,若非梁渭这样的习武之人,双手举着定是不能的。 “正好可以吃饭了,这是高粱酒,尝尝。”姵儿拿来了酒具,新月有些迫不及待。 梁渭洗干净手的功夫,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味,混合这饭菜的香味,梁渭也久违的感觉到饿意,而新月也摆好了碗筷,盛好了酒,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吃我们的最后一顿饭吧。” 新月一说这个,梁渭的眉心就紧紧的皱了起来“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好啦,尝尝我的手艺行了吧,这道鸡肉菜,是我到了李家村后学的,说是梁国常吃的风味,你尝尝。”说着,新月把筷子递给梁渭。 梁渭接过了新月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在了自己的唇齿之间,新月手执浅口的酒盏,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侧目看着梁渭。 梁渭吃下以后,品尝了好一会,才有些怅然的放下了筷子,四下看看手边有新月为他盛好的酒,端了起来,一口喝光了盏中的酒,然后好像被辣的不清,大声叹了一句“好酒。” “这自然是好酒”新月看得出来,他有了心事,想了想才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梁渭摇了摇头,拿起酒勺,为自己给新月添酒,然后摇了摇头“没事,挺好吃的。” 新月没有在追问,只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鸡肉,鸡肉是又嫩又有滋味,很好吃啊。 “这是什么?”梁渭指了指另外三道菜,新月又打起了精神,介绍了起来“这是肉沫蒸蛋,若是有虾就是金陵的风味,可惜啊,这里离河离海都很远,没有虾,所以我用瘦肉炒了肉沫,加了黄酱,做了浇头,倒成了大梁的风味,这是香菇炒青菜。至于这道,可是十足十的金陵风味,咸水鸭,可惜这鸭子不肥,还是热的,若是冷了再吃,再有这么一坛子酒,都不够我们下酒。”新月夹起了一块鸭子,放在了梁渭的碟中,梁渭没有拿筷子,而是用手捻了起来“恩,我在金陵吃过。” 新月看着梁渭,期待他能评价一番,可是他连着吃了两块,一句话都没说,等再拿第三块的时候,新月的筷子就砸在了他的手上“这不是有手,有手就不会拿筷子吗?” “我看你的手是不想要了。都是老虎吃饭的时候,狮子都不敢惹,你倒好,我是真的太惯着你了。”梁渭正在兴头上,被新月打断,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随后他看到新月期待受到夸奖的眼神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拿起了筷子,对新月说“我有不是专门写文书的先生,你看我吃得这么香,就知道味道是极好的啊。” “真的吗?”新月问。 梁渭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那里多吃几块”新月夹了好几块,放在了梁渭的碟中。 新月很高兴,这盐水鸭她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一贯都是自己觉得好吃,得到别人的欣赏,她自然有些喜不自胜,自己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呢。 二人吃过饭后,天也黑了下来,此时天也很冷了,二人坐在暖榻上喝酒,新月没有赶梁渭走,梁渭自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已经沉默了好一会了,酒倒是一杯杯的喝,加上温暖的室内,二人都有些醉了。 新月自然是不容易喝醉的,梁渭看上去很有酒量的样子,但实际喝起来,并不是有多能喝,这会已经快要坐不住了,新月伸手推他“我给你准备了房间,你要是喝酒了,你就回你屋里睡。” 梁渭摇头,摇着摇着,好像有些晕,然后一歪,靠在了一边的被子上,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太可惜了,这夜若是拿来睡觉,就太可惜了,天亮了,你就要走了。” 说着,梁渭伸长胳膊,拉住了新月的胳膊,新月任由他拉着,喝完了杯中的酒,这坛酒还有好多,好像可以喝好久。 “你不舍得我走?”新月问。 梁渭点头,放在新月胳膊上的手,已经放在了新月的手上“恩,不舍得” “你可以去金陵看我。”新月道。 “金陵?”梁渭说完,冷笑了一声,然后摇头“不去了,每次去,我都很疼。” 梁渭真的喝醉了,用左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每次去都会受伤。” “那上次呢?上次你可是好端端的回来了的。”新月的脸也红了起来,想来酒劲也要发起来了“不对,你也受伤了,不过那次受伤,可不是在金陵,是,是在锦城,锦城是你活该,你忘了,谁死在锦城了?” “哦,对,还有上一次,我把你带回来了那次”两个人开始鸡同鸭讲了,梁渭看着新月,然后絮絮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那么迫切想要把一个人,就这么据我所有,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可是我又生怕,用力太过,将你捏碎了,可是你还敢给我跑,你居然跑了。”说着,梁渭抱住了新月。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新月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抗拒不过,而不得已的接受,到现在已经任由梁渭抱她了,新月此时,也只觉得梁渭的怀抱很暖和。 “梁渭,我这辈子,没有恨过任何人,就连害我至深的姑母,我也只是感念她对我的养育之恩,可是,我真的恨着你和容映,你们两个人,害死了这世上,真心对我的人,。我本想把你们当做坏人远离,可是你们不只是坏人,还是强盗,是绑匪。你们就这么交替枉顾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躲不掉的直接,所以,我才会被卷入一桩又桩的事情里,你们害我,又救我,又救我…”说道这里的新月,又回想起了梁渭,数次付出生命的救自己,然后哈哈一笑“你知道吗?我明明知道,是你们害的我,可是我却忍不住的被你们感动。” “我感动了你?”梁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得认认真真的看着新月的眼睛,看她又没有说谎。 只见新月的眼中,闪动着光亮,好似是泪花,又好似是别的什么,梁渭双臂收紧,二人靠的很近。 气氛开始升温,梁渭低着头,新月的脸颊就在咫尺,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喝一杯酒,这样他就不会有这最后一分的理智了,他就这么久久的看着新月,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新月浑然不觉,只觉得浑身温暖,然后歪着头,靠在了梁渭的肩膀上,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那道鸡肉菜?” “什么?”梁渭感觉肩上一沉,看着新月的侧脸,心绪一点点的乱了起来。 “我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那道鸡肉菜。”新月觉得很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梁渭苦不堪言,只得收紧胳膊,然后说点别的事情“那道菜,是,是我父皇爱吃的口味。后来他病得很厉害,几乎起不来床,太医不让他吃盐味重的东西,但他每日都要吃两块炖鸡,才可吃药,我也常陪,陪着他吃一些。” “你跟你父皇很亲密吗?”新月从梁渭的话中,听到了深深地怀念之情。 梁渭点头“恩,只要我在寒都,我每日都要陪他吃饭,宫中人少,他又不爱冷清。所以,所以我们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我还是会陪着他坐一会,新月,你,你别动了行吗?” “你这里是什么东西?”新月伸手,摸了摸梁渭左边的腰。 梁渭皱眉,然后想要放下自己抱着新月的胳膊,可是他却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个东西,隔得我疼,还是长方形的。”说着,新月从算是从梁渭的腰间,摸出了那个长方形的盒子,那是个黑色的锦盒,有两指那么宽,巴掌那么长。 “哦,这是送给你的。”梁渭找到了理由,立刻松开了新月,接过了盒子,打开了盒子。 新月探头一看“是项链呢。” “恩”说着,梁渭把项链拿了出来。 此项链是用宝石珠子串制而成,脖颈处,足有一指那么宽,下延米粒一样的宝石若干,铺展开来,好似一个倒放的荷花。宝石中有红有蓝,在珍珠的底色下,显得格外的璀璨,梁渭伸手,新月配合的低下了头,他笨手笨脚的给她戴上,然后满意的笑道“真好看。” “你怎么想起送我这个?”新月虽然没有镜子,看不见,但她很喜欢,不住的用手去摸。 梁渭想了想,才开口道“你怕别人看到你脖颈的伤口,一直都在穿着带领子的衣服,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去拉扯领子。我,我不想你,你这么担心,你只要戴上这个,就没人能看到你的伤口了。”说着,梁渭伸手去摸新月的脖颈,隔着珠珞,梁渭还是摸到了新月的皮肤“都怪我,都怪我,这如同白雪一样的肌肤,就…” 新月听梁渭有些哽咽,他是不会哭的,新月也不信,但他的眼中,有泪光,新月皱眉,然后,凑了上去。 两个人的唇只有一指的距离,新月的呼吸直直的扑在梁渭的脸颊上,只听新月低声道“我只给你,这一次的机会。所以,你现在,要把握吗?” 屋中很热,新月抬眸看着梁渭,她有些颤抖,但是眼中精炼。 但更不可置信的是梁渭,他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样,一动不敢动,随后不可置信的问新月“你,你是…” 新月不说话,因为心中羞怯,又因为身体的不适,只伸出胳膊,捂住了梁渭的嘴,梁渭好似得到了允许一样… 第二日,天蒙蒙亮,新月穿戴一新的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脖颈上的珠珞,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了梁渭,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更多的是羞怯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酒,真的是危险的东西呢。” 说完,新月整理好了自己的披风,推门走了出去。 年嫂正在门口带着,新月看见她,面上一红,对年嫂说“他若是不记得了,那就别告诉他。” 年嫂淡笑“他怎么可能忘记。姑娘这就要走了?” “恩,显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显从门外进来,门外系着两匹马。 “他来了吗?”新月问。 显点点头“天不亮,晋…大聖太子就来了。” “走吧”新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梁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骑马向前,村口就在眼前,而新月远远地就看见了容映,他骑在马上,马蹄不稳,只因为骑马的人心中不安,但是那人在看到新月起,就催马而来。 时隔两年半,容映总算是又见到了新月,新月没有变,依然是眉目淡淡的看着他,但是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波动他的心弦,容映试探的叫了一声“新月。” 新月眨了眨眼睛,片刻道“殿下,若我跟你回去,你就少了一个鼓动江家,调动兵马,其实是为了扶植你自己力量的理由,所以您还希望我回去吗?” “你…”容映没想到新月会这么想她,但是又想起自己对新月做的这些事情,然后也就不再解释,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对新月说“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 “但愿吧”说着,新月双腿一加,催动自己的马匹向前,走了没两步,新月回头,对前来送她的显和年嫂道“你们回去吧,保重身体,后会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姑娘”年嫂还想上前,但是容映的侍卫就在新月的身侧。 “年嫂,我会好好地。”说着,新月转身,骑马向前,随后眼泪也流了下来。 第219章:二回金陵(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骑马而行,容映看着一边,为她准备的马车,见她坚持,也就没有再问,只是骑马跟在她的身后,正要开口跟新月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 新月不用回头,就知道追来的是谁,她抬起头看向容映,淡淡的说道“你能让开吗?梁渭好像有话跟我说。” 容映皱眉,道“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新月双眼无神的看了看四周,又转过脸来对容映说“要我们当着你的面说吗?” 这个“我们”就好似一根刺一样,刺痛了容映的心,当他准备调转马头离开的时候,梁渭已经追了上来,而跟他以往的作风一样,一把抓住了新月,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新月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所以照比往常,显得格外的平静,回头对梁渭说“梁渭,你放开我。” 梁渭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新月,这个举动可是彻底惹毛了容映,容映拔剑,而他周围的侍卫,也都是如此,但是这里毕竟是梁渭的地盘,梁渭的侍卫也就在四周,梁渭纵马而前,容映却一点跟上去的办法都没有,就被梁渭的侍卫给拦住了。 二人骑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梁渭才放新月下马,下了马的新月看了看容映那边,容映依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新月冷笑“照比你,容映还真的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梁渭没有顾及其他的意思,伸手,揽住了新月,并且吻了上去,但是意外的是,这次新月却躲开了,而且伸手揽住了想要继续向前的梁渭“我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我只会给你这一次的机会。” “机会?机会是通过这件事情,把握住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你,没有丝毫想要留下来的意思。”梁渭怒极,他急匆匆而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好。 新月伸手,替他整理好衣服,将内衣的带子系好,接着是中衣和外袍,新月的举动,让梁渭的怒气,好似一圈打在了棉花上,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有再挥一次拳头,发一次火的力气了。 新月自顾自的坐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开口道“这是我的姑母教我的,她说,新婚夫妇,在第二日,新娘要为丈夫整理衣服,和梳理头发。我不是你的新妇,也没对你有什么依靠和托付,只是我一直想要做一次而已。” 梁渭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情绪激动,但他就是一动不动,一直让新月为他整理好衣服后,新月收回了手,转身准备离开。 他愣了许久,等想着去追的时候,新月都已经快要走到容映的身边了。 “你不要走”梁渭开口。 新月脚步没有停,更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你是我的女人了,你要走去那里?”梁渭伸手,拉住了新月,新月挣扎而开,梁渭还想上前,新月却看着容映,开口道“你就这么看着吗?” 容映皱眉,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新月已经骑在了马上,居高而上的看着容映道“不走吗?” “我求你,不要走。”梁渭感觉到了自己胸口起伏的情绪,声音都已经颤抖。 如此动情的话,只引得新月淡淡一笑“不是你将我,送到容映手里的吗?你们两个人都一样,将我送来送去,如今,我不过如同跟你来寒都一样,跟着他回金陵了。我是你的女人?你问问他答不答应?”新月指了指容映,容映对着追上来的梁渭举起了剑“她说了,如今是要跟我走。” “新月…”梁渭上前,而容映的剑,已经就在梁渭的胸口处了,容映看着梁渭穿戴整齐的衣服,和刚才看见的二人的亲密,觉得甚是刺眼,心中的火气再也无法按捺,想着如果梁渭再往前一步,就动真格的。 梁渭看着新月唇角的笑,皱眉后,眉又皱的更深了,随后好似想通了,看着护在星月的容映,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自己上气不接写下去后,才对着已经走远的新月的背影大喊“徐新月,你耍我,你把我们都耍了。” 新月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向前,她任由眼眶中的眼泪干去,随后,又看向了一头雾水,满肚子疑问的容映,道“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容映跟脾气暴躁,却更喜欢直来直去的梁渭不同,他的心思要深一些。 他看着新月,总觉得新月不同了,但是再深深望去,新月依然是以前的新月,不爱理他,躲得远远的。他想要解释点什么,却觉得新月根本不会听,只是沉默着,心中的气,也是无处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才突然开口道“王嬷嬷,颦儿翡儿她们都还好吧?” “王嬷嬷听了你的话,带着你的两个丫头,去了太后的陵上守灵,我来时,告诉了她们你会回去,所以她们都回你的别庄去收拾了,只等着你回去。”容映解释道。 “舅舅和舅母呢?我听说,舅母不久于人世?”新月又问。 “恩,皇后已经十日里,只有一日还清醒着就不错了。怕是你一回去,就会赶上她的丧事。”容映对皇后还是满腔敌意的,毕竟在他的眼中和心里,是皇后害死了他的母妃。 “舅舅呢?还坚持得住吗?”容映听后,摇了摇头“皇后喝水,父皇才会喝一口,皇后吃饭,父皇也才会吃。相对于皇后,父皇才是快坚持不下去的那个。”说起陛下,容映的脸上,才会有一丝的担忧。 新月笑“你也,该登基了。” 在新月的梦里,容映就是在今年登基的,如今,是十月初,想来,最快一个月,最多,也没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如同他们正在离开的梁国,大聖,也会迎来一位新的陛下。 回金陵的时间,骑马的话,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新月也一直骑马,总算是在第五日的傍晚,金陵城门关闭前,来到了金陵城下。 新月要先回安宣侯府,见一下自己的哥嫂,如今,徐新泰在安宣侯府囚禁的日子,刚刚结束,新月想去见一见自己的哥哥。 金陵还是老样子,巍峨的城门,湿润的空气,新月吃完手里的梅花肉包,对容映说“走吧。” 容映点点头,从茶摊上站了起来,侍卫付了钱,二人上马继续向前。 刚刚进了城门,新月才想起来问“豫王怎么样了?” “你回来的正好,他的丧事你也能赶上。”说完,容映不在说话,二人一起往安宣侯府去。 一直到侯府门口,二人无话,容映见新月下马,侍卫早已经去抠门,此时站在门口等着新月的是府里的易管事,他是从新月父亲起,就在府里伺候的老人,一看见新月,眼泪就有些挂不住了。 新月下了马,而容映一言不发,策马离开,新月也懒得理他,易管事拘身,引着新月入到府中“姑娘,如今您也回来了,侯爷夫人也解了圈禁,如今我们全家总算是可以团聚了,待会啊,老奴定会把金陵城中所有的鞭炮都买来,放它个三天三夜的热闹。” 新月看着眼含泪光的易管事,笑了笑后,对易管事说“易叔,您先别忙,城里还有丧事,我们如今这么招摇,不太好。” “是,是老奴忘形了,快,姑娘快进来,夫人知道您回来,一早就等着您了,而侯爷也是,午后就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谁?我大哥吗?”新月不敢相信的问易管事。 易管事连忙点头“是的的呢,就是侯爷,易叔能骗您吗?” 新月看着易叔诚恳的样子,点了点头“恩,易叔说的都是真的。” 二人说话间,穿过前庭,到了后庭的内院,新月还没到主屋,就看见了站在二门处等着自己的曹氏。 新月拘身“见过嫂嫂。” “快别那么多的礼数了,快,快让嫂嫂看看。”说着,曹氏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因着这几年的圈禁生活,曹氏老了不少,消瘦干枯,但是因着本来就是美人,好好养着,总能恢复。 新月倒还是老样子,反而在李家村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她胖了一些,虽然病着,但是脸色还算不错,二人的年纪相差不多,可是曹氏却看上去要比新月年长五岁都不止。 “嫂嫂,我虽然在外面,但真正吃苦的,是你们才对。您看看你这手…”一开始新月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绪,但是看到曹氏干枯的手,眼泪还是不住的流了下来“这群王八蛋,竟然如此苛待你和哥哥。” 曹氏这几年,要浆洗衣服,做饭,还在府后开辟了菜园,还要做农活,总之这哪里是个侯爵夫人的手,反而更像是一个农妇的手,曹氏知道新月心疼,拍了拍新月的手“好在一切事情都过去了。” 新月点点头“恩,都过去了。” 话音刚落,新月在正屋门口,看见了正负手站着的徐新泰,他应该站了有一会了,他等着新月,新月看到他后,更是哭了起来。 兄妹二人相拥,新月才真的如同找到一些依靠似的放声大哭,徐新泰一贯是个冷硬的人,对新月的事,看上去也不怎么“上心”,但是这次也是红了眼眶,伸手拍了拍新月的后背,低声的对新月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新月,为兄不会让那些人白白欺负了我们的。” 新月感觉到了徐新泰的决心,伸手抓住了徐新泰的胳膊,然后回答道“那我们一起,不放过这些欺负我们的人。” “好了,你们兄妹二人怎么在这风口里站起来了,来,快进来,进来。”曹氏引着两个人向里面去。 新月与徐新泰四目相对,然后徐新泰点了点头,兄妹之间,本来就有这与旁人不同的默契,想来二人这次,也说好了一些事情。 “大嫂,我想先去祠堂,拜一拜父亲和母亲。”新月站在主屋门口,曹氏一愣,立刻开口“自然,这是自然,好,祠堂一直都有打扫,我让人跟你去。” “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去就好。”徐新泰提出同行,二人一前一后,往祠堂去了。 徐家的祠堂,与别家那种繁华富荣,彰显子孙繁茂的祠堂不同,这是个十分古朴,却带着武人性情的祠堂,供奉牌位的神桌左右,各放着两幅铠甲,左边的那副是新月祖父的,那是他战死沙场时所穿的,右边的,是新月父亲的盔甲,上面都沾着他们的血,以此开警醒和激励后人。 徐新泰跪在蒲团之上,新月把点燃的香递给徐新泰,跪在了徐新泰的身旁,把自己手里的香举过了头顶,徐新泰看了新月一眼,新月开始说话“爹,娘,女儿回来了,特来告诉你们一声,在外两年多,女儿疏于问候,还请爹娘不要怪罪。爹娘,徐家的列祖列宗在上,新月在此起誓,女儿再也不会软弱无能的被人如同一个物件一样,说被带走,就被带走。” 徐新泰也举起香“爹娘在上,列祖列宗见证,我徐新泰,必振兴我们徐家,保护家人,我与妹妹今日之辱…” 徐新泰有些哽咽,新月接过香,插入香炉之中,二人俯身磕了头后,谁都没有起来。 片刻,徐新泰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晋,不是,太子殿下对我颇有意思,如今舅舅即将西去,我想,我也该应了我的那个天像之说了。” “成为皇后?”徐新泰不可置信的问。 “哥哥,你觉得我不能吗?”新月看向徐新泰。 徐新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 “我不是勉强我自己,而是我在临离开金陵之前,我就想好了,若是我回不来金陵也就算了,如果我能回来,我必须,要让这一切不同起来。” “柴家和江家的侧妃都已经入府了,你,要怎么做?”徐新泰问。 “不是我要怎么做,而是看容映怎么做。哥哥,你身为男子,却不怎么了解男人呢。”新月看着自己母亲的牌位,道“豫王要被秘密处死了,他死后,想来豫王一系会群龙无首,哥哥,你一定要让舅舅,在这个时候,将你安排的离这群乱臣贼子,远远地啊。”新月的声音冷淡到了极点,徐新泰点点头“不用你说,我的任书早在昨天就下来了,我不日,就要前往锦城了。” 第220章:二回金陵(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在安宣侯府住了一晚,敏慧和敏聪晚饭后才来看新月。 敏聪对新月很是陌生,但是奈何血脉亲情,不一会就跟新月熟络了起来,他今年七岁了,在曹家已经开始进学了,新月让他写几个字给自己看,也写的有模有样。 但是敏慧好像刻意的跟新月生疏了,新月不住的拿眼看敏慧,敏慧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她的母亲身边,曹氏怎么让她跟新月亲近,她也只是站着,倔强的很。 新月没有在强迫,而是让人带走了已经困了的敏聪,曹氏看新月有话对敏慧说,也就找了个由头先走了,不一会,屋中就剩下两个人了。 敏慧依然立在一边,低着头,很是木讷的样子。 新月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问“你在曹府,受委屈了?” 敏慧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新月怎么不知道她是口是心非,立刻问“是你舅母欺负你了?” “舅母,待我很好。” “那是曹家那几个庶子家的孩子?”新月接着问。 “不,不是的。”敏慧还想否认,奈何眼神都已经飘忽了,新月了然,就是这些人欺负了敏慧。 新月又问“你的外祖母和舅母知道吗?” “舅母看见过几次,虽然管过几次,但后来,他们就不在人前欺负我了。”说着,敏慧觉得自己被新月抱住,才哭了出来“姑姑,你跟我说,心里有什么苦要藏在自己心里,可是慧儿这两年,真的忍了太多的苦,再藏下去,就要被逼疯了。姑姑,您终于回来了,慧儿知道,只要有您在,就不会让人欺辱了咱们家。” 新月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敏慧的后背,片刻,等敏慧的情绪稳定了以后,新月才开口道“慧儿啊,虽然你找我,去替你出气,是个很明智的办法。但是最姑姑没办法这辈子,都做你矛和盾,你要自己手里有矛,怀中有盾才行。或许没人教你,所以这次姑姑就替你教训他们,但是下次,你就自己来吧。” 说完,新月放开了敏慧,敏慧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但是她听懂了新月的话,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是” “敏慧啊,别哭了,眼泪是解决不了任何的事的。”新月摸了摸敏慧的脸,为她擦干净了眼泪。 等敏慧走了以后,天已经全部黑透,新月有些疲倦的坐在了床上,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问外面“洗澡水准备好了吗?” 无人应答后,新月到没有生气,而是侧身躺在了床上,既然无人准备,那今日就不洗了,天挺冷的,这是新月还真是有些想念别庄的温泉。 想着想着,新月只觉得眼皮打沉,睡着了。 此时的新月已经不会再梦到容昭了,她只是因为疲倦,所以总能睡得很沉,那些美梦,噩梦都已经不在了。 第二日一大早,新月就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回别庄去,休息几日后,再进宫和四处走动。 刚刚走到门口,新月皱了皱眉,问送自己的易管事“江老侯爷,什么时候出殡?” “是今天呢”易管事这才想起来。 “正好赶上了,易叔你去递帖子,我去祭拜一下。” “姑娘,晌午就要出殡了,现在去是不是晚了?”易管事问。 “什么时候去都不晚,走吧”说完,易叔就先去递帖子了。 新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淡色的长袍,然后就上了马车,往江家去了。 距离上次去江家,已经过去了近三年,新月觉得有些生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走下了马车,脚还没有落地,新月就看见了一身重孝,匆匆跑出来的江扬。 江扬看见了新月,立刻就就迎了上来“新月,新月真的是你…” 新月看着江扬握着自己的手,笑了笑,但是发现这里并不是能笑的场合,于是垂下手,拘身一礼“正是小女呢。” “你,你回来了?我早听太子说你会回来,没想到你真的…” “小女在皇陵两年,将军竟一次都没来看过小女。”新月看见了正从门口出来的江家的女眷,抬着头道。 “是,是呢,倒是你,一去皇陵这么久,这才回来。”江扬也意识到了二人身后有人,所以立刻改了说辞。 新月走下了马车,拘身道“见过老夫人,夫人” “新月,你总算是回来了。”说着,庄老夫人抓着新月的手,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失去江老侯爷对她来说,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是,新月回来了,老夫人,您可要保重自身啊。”说着,新月也借势撇开了江扬的手。 陈氏看着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的新月,皱了皱眉,然后对新月说“这几年皇陵生活,也真的是苦了你了。” “无事。新月本应在老侯爷的事后,第一时间就来侯府中问候,奈何新月大病了一场,一直到昨日才将将好了一些,所以到现在才过来,请老夫人和夫人不要怪罪啊。”说着,新月掬了掬身。 “哪里话,你来就是好的,来,进来吧,现在还没有起灵,你且进去拜祭一二吧。”庄老夫人拉着新月的手,新月被几人簇拥着,进到了后堂。 新月是来拜祭的最后一个人,等新月点过香,磕过头后,管事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江家的人哭作一团,庄老夫人看着就在一侧的棺木,更是哭得拉都拉不起来。 新月想起江老侯爷以往神色,又知他是为了保卫燕州,和救回自己才会战死沙场,但是好像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燕州丢了,想到这里,新月觉得自己真的无颜面对江老侯爷,也是凄然而泣后,给江扬留了个口信后,转身离开。 坐着马车回到别庄后,新月觉得心情猛地一松快,看着依然如同往日的门口,新月已经哭红了的眼睛,又再一次流出了眼泪。 王嬷嬷已经在门里等候多时了,可是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到,正要推门出去找,谁知门被从外面推开,新月正慢慢地走了进来。 王嬷嬷看见新月的那刻,一时无法接受,就坐在了地上,看着新月有连滚带爬的起来,一把抱住了新月“姑娘,我的好姑娘啊,您终于回来了。” 翡儿和颦儿也在一旁,不约而同的抱住了新月,主仆几人痛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新月怕王嬷嬷大喜大悲的伤了身体,于是克制自己道“嬷嬷,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而且我现在也很饿,想吃嬷嬷您的银鱼汤和笋片炒肉。” “您,您看老奴这太高兴都给忘了,姑娘,姑娘快进来吧,奴婢都准备好了。颦儿翡儿,伺候姑娘去沐浴,奴婢立刻为您去做饭。” 新月总算是能进到家中,信步在小路上,新月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与她走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原本只比人高不到那里去的梅花树,如今树干都有胳膊那么粗,三五成林,接在一起,都打着花骨朵,好似随时都会开花。 走回自己的睡房,这里倒是一点没变,与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新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颦儿扶着新月“姑娘,里面和姑娘离开时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呢。” “恩,好,好。”说着,新月走进了房间。 果然,这里和新月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床榻,屋里的摆设,正屋鱼缸中的鱼,依然是新月很喜欢的红凤尾,新月觉得眼睛一酸,看着床铺上的云锦和棉被,让她也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到后面的浴室,新月下意识的往后门处看了看,当初梁渭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如今那后门紧闭着,新月心中感觉到了一阵失落,又觉得十分的安心“伺候我沐浴吧。” 脱去身上的衣服,新月沐浴在温热的池水中,颦儿俯下身来,想要解下新月脖颈上的珠串,但是被新月别开了“不用解了,就这么戴着吧。” “是”颦儿虽然好奇,但既然新月坚持,她也没有再去摘。 翡儿为新月浣发,新月的头发又黑又亮,奈何这三番五次的受伤,元气大伤,渐渐地有了些枯黄的样子,翡儿用捣碎的何首乌,从头到尾抹了一个遍“姑娘的头发这么精心的养着,如今这样,可真是可惜啊。” 新月不太喜欢闻这何首乌的味道,道“最好是能管用。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是啊,以前姑娘最不喜欢这么养头发了。还是夫人好说歹说,姑娘才坚持下来的。”颦儿提起姑母,但是她感觉到新月的胳膊上的肌肉,明显一僵,片刻,新月才说“以后,不必在我眼前提姑母了。” “是”翡儿和颦儿有些讶异,但是谁都不敢问新月。 就在这时,颦儿眼尖,看着新月脖颈上珠串因为沾水而滑下来了一点,露出了她脖颈处的伤疤,新月看着因为惊讶和心疼而哭泣的颦儿说道“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那就替我摘了吧。” 说着,颦儿感觉到自己的整个手都在颤抖的拿下了新月脖颈上的珠串。 新月低声的把自己这两年遇到的事情,简单的和颦儿,翡儿和闻讯而来的王嬷嬷说了一遍。 说完以后,王嬷嬷伸手摸了摸新月脖颈处,早已经愈合的伤口,眼泪都要流干了。 新月实在是心疼,对王嬷嬷说“嬷嬷,我已经没事了,这不也好端端的回来了。而且,嬷嬷,我这次回来,就再也不会让人欺辱我,想带走我就把我带走的。嬷嬷,您知道的,我一旦打定了主意,我就一定会办到。” 王嬷嬷拿起丝帕,轻轻的为新月清洗了一下伤疤周围的灰尘,之后,才开口说“姑娘,老奴知道,无论如何,老奴都陪着您。” “奴婢也是” “奴婢也是” 颦儿和翡儿异口同声,新月点点头“若不是你们在我身边,我还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回到了熟悉的家,躺在了睡惯了的床上,新月倒是睡不着了,她看着刚刚换过,还带着香味的幔帐,思绪飞得很远,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可容不得她多思多想,不一会,新月就觉得自己头痛极了,非得揉揉太阳穴,才会好转。 夜还很长,新月告诉自己,一切都能慢慢的来。 在别庄中修养了几日,加上自己在江老侯爷的葬礼上,露了个脸,现在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新月从“皇陵守灵回来了”。 这日一早,新月刚刚起床,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陛下要召见她。 新月本来打算这几天就进宫拜见陛下的,没想到陛下会主动叫自己过去,新月在自己原本的发鬓上,插上了两只金簪后,穿着身上半旧的长衫,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颦儿跟在新月身后,一直在给她整理衣服,可是这朴素的衣服,实在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于是颦儿有些担心的说“姑娘,奴婢包袱里有那件新作的掺了金丝的长袍,您要不换上吧。” 新月四下看看,觉得自己穿的挺不错的,于是对颦儿说“好颦儿,我进宫又不是选妃的,而是去诉苦的,穿着金丝织成的衣服,带着一头华物宝钗,实在是不合时宜,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真的吗?”颦儿不放心的问。 新月点头“恩,真的。” 颦儿这才放下七上八下的心,陪在新月的身边。 新月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脖颈间的珠珞,即便是她说不在乎身上的衣服,但是这道疤,她还是不住的在意,直到马车停下,新月才沉了一口气,对颦儿说“走吧。” 自然,这皇宫还是老样子,下了马车后,新月看着阴沉的天,对颦儿说“颦儿,好像要变天了。” 颦儿点点头“是呢,出门时,王嬷嬷还说这是要下雪了,如今已经十月底了,合该是下雪了。” “是啊”说着,新月从长贞门进去,往陛下所在的坤宫而去。 皇后病倒以后,陛下就几乎没有出过坤宫,就算是议论朝中大事,也只是在坤宫的书房中,对皇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新月知道陛下和皇后极其恩爱,二人成婚都这么多年了,依然是如此呢。 第221章:二回金陵(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小的时候,府中教习的嬷嬷,闲暇时,很喜欢给她和珊儿,瑶儿讲什么帝后的悲情故事,听得最多的,是太祖和张皇后的故事,而其他,不知哪朝哪代的故事里,都是帝后本来情深几许,最后互相往复,最后皇后黯然,帝王与一个个妃子又是一段段的风流故事。 可是本朝的这对帝后,从二人成婚至今,就一直恩爱至今,在新月的梦里,也是皇后先去世后,第三天,陛下就盍然而逝,而如今,会不会这个结果,新月心中没有数,毕竟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进入宽敞甚至是空旷的坤殿,新月见到了皇后身边的悦姑姑,新月拘身“姑姑,您怎么来了,我是来见陛下的,可是没有见到陛下的引官。” 悦姑姑好像早就知道,于是对新月说“郡主,陛下刚刚好不容易睡下了,皇后娘娘知道他要见你,所以让奴婢在这里特意等候您,让您先去见一见娘娘,让陛下好睡一会。” “好,既然陛下在休息,那请姑姑通报,新月去见一见皇后。” “请吧,皇后娘娘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说着,悦姑姑在前面引路,新月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起走进了坤宫的后殿。 这里依然是老样子,唯独是这里的女主人,正无力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新月行过礼后,掬着手站在床前,见她还有些精神,想来还可以在活几天“娘娘,新月来看您了。” 皇后看着新月,顿了顿,随后说话也没有以往的和蔼了,而是沙哑着嗓子,直直的问新月“你去到他战死的地方看了吗?” 新月心中一惊,随后垂下了目光,然后眼泪就掉了下来“看了” “那里是怎么样的?”皇后问。 新月叹了一口气“一片荒凉,我本以为会是个满是白骨,累累遍地的可怖之地,可是那里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地,除了枯草外,什么都没有。” “呵…”新月听皇后一阵冷笑,新月不解的问“娘娘,您在笑什么?” “你一定觉得,昭儿真的是太可怜的吧。”皇后依然是带着冷笑。 新月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只得顺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是,太子本来是可以大展雄图的。” “那你真的还是不了解昭儿,你看看我,躺在这软塌之中,享尽荣华,却也是受尽病痛的折磨,也那里有昭儿那样,去的那般痛快。”说着,皇后干涩的眼睛里,还是流出了两行眼泪。 新月低着头,片刻才对皇后道“娘娘,都是新月的错。” “恩,确实是你的错。你若是成为了他的太子妃,或者是与别人过的幸福一些,就没有如今的事情了。”皇后虽然在说着数落新月之责的话,但是语气中,却一点怪罪之意都没有,果然,她话锋一转“不过,也是他活该他既一往情深,热血上头,就应该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你也,不必自责。” 新月没想到皇后居然还在宽慰自己,低着头,眼泪更是成串的往下滴。 “你说,你究竟看不上我的儿子那点?又看上了那个人的儿子那点,居然,这么的倔强。”皇后伸手,新月握住,她一用力,新月就明白她是让自己坐在她的身边。 新月欠身坐在了她的身边,皇后咳嗽两声,等着新月回答。 “娘娘,如今,我已经不是豫王府的儿媳妇了。”新月回答。 “我说的不是容潭大哥的儿子,而是他,那个害人害己的贱人的儿子。”皇后提起姑父的名字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许温柔的,新月还没来得及细品其中的意思,就被她后面的那句给困住了,想了半天,才尝试着问了句“娘娘说的是容映?” 皇后点点头,新月皱眉,不知道说什么。 只听皇后接着说“新月,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自己输给过任何一个人。你的姑母?她不过是个没有眼界,只顾眼前的蠢女人,后宫的其他女人?也不过是我懒得收拾她们,包括容映的生母,她自作孽,也最终没能得到活路。可是我不甘心,我那么精心养出来的儿子,居然比不过那种贱人生的孩子。” 皇后絮絮的说了很多,新月总算是明白了,陛下,皇后和萧贵妃之间的仇怨,也知道了容映口里,无辜又懦弱,被皇后所害的萧贵妃,居然是这样的人。 “娘娘,容映和萧贵妃是不同的。星相说他会克害宫里的孩子,所以把他送出去,反而是救了他,他是廉王一手带大的,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其实他文武双全,骑术和箭术绝佳,新月可以非常客观的说,他其实一点也不比昭哥哥差,只是因为,因为陛下对您和昭哥哥的疼爱,和对他的漠视,所以,才没能在您和陛下的眼前发挥出来啊。”新月虽然知道了萧贵妃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却依然站在客观的角度上,为容映说话。 这话在皇后耳朵里,却不是客观的意思,她看着款款说出容映优点的新月,问“你爱上他了?” 新月猛的一顿,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否认,但是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皇后了然“看你的眼中,你好像做了一些无法挽回,但你不后悔的事情。” 新月没想到皇后会如此通透,于是也就不在隐瞒,点了点头“是,新月不会后悔的。” “你要怎么做?”皇后问。 新月想了想,对皇后说“娘娘,容映会成为明君,会做好这大聖的中兴之主,甚至比陛下做的还要优秀,但是他绝对不会比陛下幸福。您或许在我的眼中看到了爱意,或许新月也真的对他有一些心动,可是,我与他之间,有太多我无法释怀的东西,我可能会为此,折磨他一生。” 新月以为皇后听了她近乎发誓的话,会觉得开心和释然,可是她却冷笑出声,新月看的出来,皇后是在嘲讽自己,新月啜咽一声问“娘娘,您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你看不出来吗?”皇后反问,新月点点头“我只是不知道您为什么笑?” “我作为过来人,本来是要与你说清楚的,可是我见到你这样,突然就不想说了,只等着你某一日,后悔难道,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候,在恍然想到我今日的笑,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新月啊,新月,你真的是被你母亲,姑母还有太后给宠坏了,至此也不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事情。你也不用发毒誓似的安慰我,没有什么能安慰的了我,除非你能让我的昭儿活过来。可是你明明有过让他活着的机会,可是你却没有握住,却要把这份后悔和歉意,发泄到别人身上。新月啊,你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的,我只在天上看着你,能有我今日的下场吗?”说了这么多话,皇后又大笑了几声后,她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精力,半合上了眼睑,好像是在养神,又好像就快没了气息。 新月在她床边坐了片刻,将她的话反复想了一会后,才开口道“娘娘,若是真的有你说的天上,我也不会又来到了这里。我就是因为没能得到解脱,所以才又将这满身的枷锁,往身上套了个无数遍。” 皇后没有再回应她,而是慢慢的睡着了过去。 新月从皇后寝宫出来,刚刚关上门,就看见了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他拘身给新月行礼“郡主,陛下醒了。” “恩,我们走吧。”说着,新月跟在王公公身后,走进了另一边的书房。 “给陛下请安”新月行了大礼,跪在了地上。 陛下正背对着新月,伸手拿书架上的一本书,一听到新月的声音,手一顿,又放了下来,没有拿那本书,片刻才转过身来,问新月“回来了?” “是,新月回来了。”新月跪好,伏在地上,不愿抬头看着陛下。 陛下也感觉到了她的别扭,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太后的驾前,如今马上就要三年了,这对舅舅和外甥女,倒显得越来越生疏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陛下坐回了书桌后面,开口道“新月,朕有几个疑惑,想要你为朕解答一下。” “新月不敢。”新月将身子伏的更低了。 “朕觉得,你一定会告诉朕的。”陛下胸有成竹,很快就问了新月第一个问题“掳走你的,是外敌啊,还是内鬼?” 新月想了想,陛下应该早就查清楚了,问自己,只是为了印证他心里的疑问,于是新月实话答道“内外勾连。” “哦?这倒是朕没有想到的,那朕再问你,梁国那位宠冠六宫的月贵妃,可是你?” “不是,新月在出了锦城,就借故逃脱了,这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在燕州近下,一个叫聚县,李家村的村子里生活。”新月又如实告知。 “原来如此,太子可知道?”陛下这里问的太子,自然是已经被册封,并且已经监国了的容映,新月听完,摇了摇头“他不知。” “他不知?”陛下是冷笑,然后想了想,觉得这事,好像也解释的通,问道“他爱你?” 新月皱眉,想了许久后,答道“我不知。” “那他就是利用你,那个月贵妃,他巴不得真的是你,这样江家,想要浑水摸鱼的豫王,就更能为他所用。”新月听后,没有说话,想来容映,确实曾有过这样的心思吧,至于他想在怎么想的,新月答道“我不知” “好一个你不知,新月,舅舅怎么觉得,你什么都知道呢?”陛下居高而上的看着新月,只看到她的后脑勺,和小小的身影,他有些恍惚,有点想起自己的亲妹妹宜宁了。 “陛下,您问,新月答,新月自然是知无不言。”新月抬起了头,陛下才恍然,她跟自己的妹妹,长得一点也不像。 “那好,朕再问你,梁国的王上,和你是怎么认识的?”陛下敲了敲桌子,新月看着陛下有些空洞的眼神,一时拿不准要怎么开口,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不要赌一把呢? “说啊?”陛下等的快要失去耐心了。 新月开口,将自己如何跟梁渭认识,梁渭一开始为什么要带自己走,后来又为什么要留自己在身边的种种,都要告诉了陛下,她赌了,赌陛下只是在用自己考究容映的城府,而并不是在这里兴师问罪。 但是帝王之心何其难测,新月一时间拿不准。 只有一个个的回答陛下的问题,问了一会,新月忍不住的反问道“陛下,您问这些,意欲何为啊?” 陛下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反问新月“你觉得,朕要做什么呢?” “新月真的不知。”新月虽然有所猜测,但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陛下笑了笑,但是笑意满带苦涩,回答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别扭极了,又固执。所以总是困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陛下,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新月早就自己的缺点,多说也是无宜。 “那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只要如实的回答我,我就会回答你的问题。”新月听了以后,心中咯噔了一下。 果然,陛下问出了那个最后的问题“昭儿,是不是容映害死的?” 新月听了以后,紧皱眉头,伏地正要说话和否认,陛下就开口了“你若是不如实所说,朕,就杀了你的哥哥全家。” “陛下,那可是您的亲外甥啊。”新月觉得陛下应该不会如此狠心,可是陛下却笑了“新月啊,帝王家里,何曾有过手足和血亲。你看容映,不就做了残害手足的事情吗?” 新月觉得陛下有些循循善诱,她真的方寸大乱,拿不准陛下的意思,于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陛下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定数,为何还要问我?” “朕确实不必问你,我想问你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你记住是谁害了昭儿吗?” 新月皱眉,心中剧痛的喊道“陛下,容映也是您的儿子啊。” “他只是我的血脉而已,我这一生,只将一人放在我的心里,只将她的孩子,当做我的孩子。至于映儿,也只当我是活该。好了,我再问你一遍,昭儿,是谁害死的?” 第222章:蝉落(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陛下,您不是已经说了吗?昭哥哥,是你害死的啊,是你的偏心,是你对容映的寡恩薄情害死的啊。”新月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随后又极其小声的说道“也是容映害死的,那个您一手养大的怪物,害死的。可是我现在,却对着丑陋的怪物,满怀同情。” 陛下听后,眉心好似打结了一样,深深皱了起来,半晌没有说完,新月跪的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她抬起头,陛下依然是满脸疑惑,许久才开口问新月“真的,是朕吗?” 新月感觉自己的舅舅老了,鬓间已经全都白了,脸上也是一脸的疲倦,如今跟是遭遇了很大的打击似的,有些呆滞。看到这些的新月,有些不忍心的对陛下说“陛下,您也不想这样啊。” 陛下没有接下新月这句话,而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问“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没准朕会帮你。” “如果陛下真的想要帮忙的话,就跟江家,提一提我与江家的婚事吧。” “江家如今在办丧事,江扬要丁忧三年,如何还能娶你?”陛下疑惑的问。 “就提一提吧,跟您觉得有必要提起的人。”说着,新月又问陛下“舅舅,我跪的膝盖疼,可以站起来吗?” 陛下又把眼神落在了新月的身上,点点头“恩,起来吧。” 新月扶着一边的椅子,站了起来,淡然的立在一边,陛下看着她,笑了笑,但是又因为心中有很沉重的东西,又垂下了嘴角,道“新月,你真的是大姑娘了。” “舅舅,我过了年,就二十三岁了。若是我能如普通女子一样,孩子如今也应该七八岁了。只是老天爷没能厚待我。”说着话的新月,表情虽然平淡,但是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陛下伸伸手,新月走进,他拉住了新月的手,他的手很凉,眼神也有这难得的慈爱,于是他对新月说道“都怪我,是不是?” 新月低着头,不再说话。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颦儿见新月心情低落,于是问新月“姑娘,我们要不要去六宝斋吃些东西?奴婢听说,六宝斋上了一道酪包,味道很不错呢。” 新月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还欠季飞宇人情,于是点点头“走,就去六宝斋吧。” 六宝斋就在朱雀大街上,离宫道并不远,新月下车的时候,看着一切如旧的六宝斋,还真的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依然是周到的招待,新月被一婆子一直引着,坐在了包厢中,新月点好了菜后,对婆子说“若是季老板在,请他来见我一下,我是住在城北的月姑娘。” 婆子看了一眼新月,然后又觉得很不合礼数的低下了头“是,姑娘稍候。” 菜上的很快,新月看着就放在她手边的,雪白的酪包,净手后,拿起了一个给了颦儿,既然是她提起来来吃的,应该是她喜欢的吧。 然后,新月又为自己拿起了一个,这包真的是很白,比新月白色的绸衣还要白。 “姑娘,您尝尝。”看颦儿的样子,她是吃过的,于是新月轻启朱唇,咬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这竟然是带馅的。” 牛乳和白面做的发面外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蓬松且柔软,而面皮之间,确实酸甜更兼十足奶味的粘稠馅料。 “这里面是发酵过的牛乳酪,酸甜可口,奶味也更加浓郁了,奴婢想姑娘一定是很喜欢的。”颦儿见新月脸上惊喜,就知道自己给新月推荐对了。 新月点点头“味道真不错。” “姑娘喜欢就太好了。姑娘在尝尝别的菜吧。”说着,颦儿为新月布菜,半个时辰后,新月吃饱了,刚刚放下筷子,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新月知道,是季飞宇到了,于是对颦儿点点头,颦儿立刻开口道“请进。” 门外的人,自然是季飞宇,他是个极瘦又高的男子,因为戏子的过往,一举一动中,都极具风韵,新月看着他,季飞宇拘身“新月姑娘,许久不见了。” 新月笑了笑,这才站了起来,拘身道“是啊,聚县一别,有一年多了。” “是啊,前些日子收到了姑娘的信,听说姑娘要回来,没想到姑娘会回来的这么快。” 新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快的回来,只得苦笑道“在聚县的时候,多亏了公子的照顾,李家村两年多的日子,倒是新月生命中,为数不多的,觉得幸福轻松的时光。” 季飞宇好像很有感触,想了想后,对新月说“如果姑娘真的向往这样的日子,季某愿意帮忙。” 新月知道他是有这样的本事的,但听过以后,也只当是没有听到的摇摇头“多谢公子,若有需要,定会告诉公子的。” “姑娘坐吧,姑娘刚吃完饭,喝些解腻的绿茶如何?”季飞宇与新月还要话说,只在这里客套,实在是浪费时间。 “好,颦儿,你先出去等着吧。”新月看着不解的颦儿,她实在是不解,新月什么时候,和季飞宇如此熟悉了,但颦儿还是顺从的走出了房间。 包厢中,只剩下新月和季飞宇两个人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撤下,二人手边各放着一杯茶。 新月看着氤氲而升的热气,季飞宇却开口道“新月姑娘,您有话直说吧。” “季老板,我并不是不着急,而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啊。”新月有些为难。 “既然姑娘已经来了,想来就没把季某当外人,季某可能大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一些姑娘需要触手的小事,季某还是可以办的。”季飞宇并没觉得麻烦,而是为新月找上门来,让自己帮忙,而感觉到自豪。 新月想了想,开口道“是这样的,我在被梁渭带离锦城的时候,被豫王的亲卫追杀,那队人大约百人,但是都是最起码以一敌十的好手,梁渭的亲卫你也知道是什么人,但是都太是他们群攻的对手,我但是没有多想,只觉得豫王这么一位带兵多年的王爷,有这么一只百人的侍卫,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聚县李家村的时候,我听人说起,这只亲卫队伍,一直在燕州驻扎,燕州的守将,是豫王曾经的手下,所以如果这支队伍,如果想隐藏在燕州城中,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燕州丢了以后,我也问过梁渭,这支队伍,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人间蒸发了,就连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一百人,都没有。所以,我想去请您在燕州的人,替我查一查这只亲卫,有多少人?是怎么纠集成军,如今又隐藏在何处?具体有多少人。” 季飞宇认真的听新月说完,反问道“姑娘只见过这只队伍中的百人?” 新月点头“但我有种预感,不止这么多。我对豫王,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如今被困在豫王府中,赐自尽的毒药,已经送进去好几天了,他一定在等着安置好这只亲卫,才会选择服毒,我想在他们彻底成为暗线前,抓到马脚。” “姑娘是想…”季飞宇不懂新月的意图。 新月叹了一口气“我怕,容旭会走歪路。” “是,季某知道了。”季飞宇点点头,对新月说“东都和燕州路途遥远,姑娘给在下十日的时间,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给姑娘写信。” 新月点头,然后站起来掬手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姑娘这是哪里话,如果姑娘愿意,季某今日所有的任何东西,都可尽归姑娘所有。”季飞宇也赶紧站了起来,拘身说道。 “公子…”新月想了想,决定告诉季飞宇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接下来,新月很有可能进宫。” “姑娘是说,为妃为嫔?”季飞宇还真没想到新月会有这样的打算。 新月点了点头“是,新月有这么打算。” “那在下就祝姑娘心想事成,而且在下会一直帮助姑娘的,只要姑娘需要。”季飞宇面色如常,眼神无比坚定。 新月啜咽一声“其实救你的人,是容昭,并不是我。” “在下知道,那就当是在下在完成太子殿下的遗命,那就是照顾好姑娘。姑娘,无论以后怎么发展,在下肯定会拼尽所有,也有此能力,保下姑娘一命的。”季飞宇道。 新月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也只觉得,他是想要报答自己救他一命的恩情,但是他已经为自己做了够多了。 那日新月初到聚县,原本典当耳饰的钱,已经见底了,她正好想要安定下来,所以准备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饰,都典当了,正好去的就是季家的典当行,而季飞宇正好就来燕州办事,临回金陵前,准备去巡一下店,二人就在离金陵千里之外的地方,相遇了。 季飞宇帮助新月找了地方安定了下来,隐藏了原本漏洞百出的行程,所以才能逃得过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的寻找。 于是,在新月眼里,季飞宇根本就不欠自己的。 二人说了一会话,季飞宇突然开口,对新月说“姑娘听说了吗?太子殿下的独子最近病了。”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新月从没见季飞宇说过废话。 “在下只是看见姑娘手腕上的翡翠镯,当日姑娘如此困难,都没将它典卖了,所以,想来这镯子对姑娘有特殊的意义吧。”季飞宇没有直说清楚。 新月抬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这是容映的正妃江氏送我的,她就是琏儿那孩子的生母,他病了?” 新月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说?” 季飞宇点点头“姑娘,您若是找不到突破口,可以先去查一查这位世子殿下和他周边的人。” 新月皱眉,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拿一个孩子做什么文章,但是… “姑娘,您现在插手其中,其实是在救这个孩子。”季飞宇说完,新月心中,也多少有了些数。 第二日,新月还没有起床,颦儿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对新月说“姑娘,小王爷来了。” “谁?”新月睡意朦胧,一时间还真有些恍惚,随后转念一想,他来又怎么样“你让他在外间等我。” “是”颦儿出去后,新月才慢慢的自床上坐起来,翡儿伺候她穿戴好,来到外间,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容旭一看到新月,这么长时间的等待,那火急火燎的心情,反而落了不少,看到新月,也主动问起“你回来了?可是吃苦了?” 新月看着容旭,又想起豫王,冷笑道“托豫王殿下的福,差一点就埋在了锦城。” “新月,你可知祖父他…”见新月主动提起豫王,容旭立刻开口,但说到一半,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把后半句话,哽在喉中。 新月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于是开口道“小王爷,没人能救豫王的。”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祖父,我,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容旭一拳打在了一边的柱子上,这早已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无人告诉他,只有在新月这里,被她点醒了。 “小王爷,你得以保有豫王的称号,全然是因为皇后求了陛下,以及陛下,对,对豫王战功的顾念,你应该感恩才对。”说着,新月拉住了容旭的手,不让他再做伤害自己的傻事。 容旭咬牙“陛下如果真的是仁慈的,那他就从一开始,就不这么逼迫我们豫王府啊。” 容旭也是满腹的怨气,这是新月最不想看到的,也是最危险的。新月等他心绪平静了一下后,开口道“小王爷,您是斗不过陛下的,无论是现在的陛下,还是不久之后的那位,我知道,你是明白的。豫王府不止你一个人,珊儿,瑶儿都会受到牵累,她们还有孩子,以及你的孩子,眺儿,那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要被豫王蛊惑,以及走错了路啊,不然姑姑姑丈在九泉之下,是不可能瞑目的啊。” 容旭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如今这么劝阻自己,又看得懂时局,也就只有新月了,只听新月接着说“萧氏一族,很快就会起复,你只要做好样子,真心臣服,再将豫王府迁入金陵,豫王府就不会没落的。” 第223章:蝉落(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旭有些难以接受的问“你为什么好像从一开始,就预见了这个结果呢?” 新月见他冷静了一点,心中实在压不下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于是开口问容旭“你说,如果我没有预见这个结果,依然在你的后院之中,我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既然萧家会从新得势,那么南音就不会在居于妾室之位,而你…”容旭总算是想明白了,他的眼神复杂,一开始的质问,也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心疼了,垂着肩膀,喃喃的说了句:“对不起。” 新月早已经不想在反反复复的提起这些事情,她又问了容旭一句“我刚才说的,你可记住了?” 容旭点点头“我,我记住了。” “那你现在就写信给豫王吧,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拖了。”新月看着容旭离开,她有些失神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可是屁股还没有坐热,颦儿又进来对新月说“姑娘,珊小姐和瑶小姐,也来了。” “那她们可遇见了小王爷?” “好像是没有遇到。小王爷出了咱们府门,只往北边去的,遇不到从南边来的两位小姐。”颦儿送容旭到了门口,所以对他的行踪还是很熟悉的。 新月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还算他…” 随后,她好似意识到什么的闭上了嘴,随后开口对颦儿说“让她们进来吧。” 新月又坐直了身子,强打着自己的精神,她回金陵其实是为了在温暖且让她感觉到舒适的地方养病的,这样她才不会因为思绪过度而早逝,可是看着这一桩桩接踵而来的事,梁渭其实是巴不得她死,才会把她送回来。 这么自嘲着,珊儿和瑶儿也就并肩进来了。 二人一见到新月,珊儿立刻就开口道“大嫂,陛下的旨意是什么意思呢?爷爷究竟犯了什么事?” “大嫂,现在京中的风向变得好快,瑶儿有些害怕。”说着,瑶儿想靠在新月的怀中,却见新月并没有伸出手。 “你们都坐下吧,一路而来,定会有些疲倦的。”说着,新月让颦儿赶紧上茶,二人却没有喝茶的心思,都是一脸急切的看着新月。 新月端着手中有些烫手的茶盏,静静地等着茶凉,但是这两个丫头,却没有给她这个时间,于是新月叹了一口气对二人说“若是我不从皇陵回来,你们两个今天是不是要去皇陵找我?” “大嫂,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你一贯知道,我公公是个不喜欢我的,现在京中都在传,燕州丢了,是因为祖父与梁军里应外合,还害死了江老侯爷,我公公在府中,更是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我那个便宜婆婆又要把她的什么表外甥女,庶侄女嫁进来,茂郎,茂郎也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连孩子教养之事,也不许我过多的过问了,理儿可是我的儿子,我就算是被祖父所累,也应该又管教他的资格吧。”新月有些淡漠的看着珊儿,她一股脑的向新月抱怨着她在衍文公府中受到的委屈,一语不发。 珊儿发现了新月的不同,看着面无表情的新月,语气更加急切起来,对新月说“看你这不相关的脸,是个什么样子?” 新月依然是淡淡的看着她,半晌才开口“珊儿啊,是姑丈姑母还有我逼着你嫁进衍文公府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都多少年了,你还在提当年的事,你若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那为什么如今衍文公府的世子妇是我,而不是你呢?”说着,珊儿就好似被点中痛点的站了起来。 新月并没有被这架势吓到,而是依旧语气淡漠的开口道“我是说,既然是你应该嫁衍文公府,那我这时听到的应该是好消息才对啊。” “你…”珊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新月突然抬高的语调镇住,只听新月继续说道“所以,既然你觉得你理所应当而且心安理得,你就应该过的比谁都好才对,如今在我的面前聒噪,你是将你的脸放在我的手掌之下,你就别怪我,伸手打你了。” 珊儿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突然发难的新月,怔怔的坐了下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只是想,想来问问大嫂你,家中的事。” 瑶儿也不再是那个刚刚出阁,纯真善良的小丫头了,两年多的历练,她也通达了许多人情世故,看着一向对她们姐妹百依百顺的新月,突然如此的疾言厉色,立刻变化的情绪,在其中转圜一下,此刻紧张的情绪,她伸手拉着新月的衣服“大嫂,我们也是为此间变故而感到着急,也不信爷爷能做出传闻之中的事情。” “他连给你下…”新月本来在气头上,差点说出难以挽回的话,就在话马上要脱口的时候,新月及时的止住了,她垂下了自己的肩膀,对瑶儿说“瑶儿,豫王是个很复杂的人。他一贯是个骄傲跋扈又非常有能力的人,而且他对豫王妃情根深种,又对你们的父亲,和你们有深深地舐犊之情。所以,他,他才因为你们受到了伤害,豫王妃震惊悲伤而死,姑丈又坠马,火烧而亡等一系列事情,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骄傲,被当今陛下踩在脚底下反复碾压,他自然… “他自然是无法忍受的,所以一时情急之下,做错了事。但是,陛下也明白他对大聖做了多少贡献,先帝在时,他的赫赫战功,让陛下没有办法,真的让他颜面扫地,这样陛下也没有颜面去见先帝。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豫王服毒,然后体面而去。你们的哥哥,会成为新一代的豫王,而且,豫王府的荣耀依旧,甚至会在新朝,有更光明的未来。”新月看着瑶儿还有些光亮的眼眸,说出了一切的事情。 “大嫂,我好害怕。”说着,瑶儿不管新月伸不伸手,就反手将新月抱住。 但是新月的怀抱,已经冰冷了下来。 “大嫂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珊儿见新月好像又恢复了正常,也软和的语气,伸手想要拉住新月的手,但是被新月躲开,她推开了瑶儿“坐下吧。” 瑶儿还想撒娇,却被珊儿的眼神制止,只听珊儿又问“大嫂,那我们以后…” “珊儿,瑶儿,就算是豫王府被抄家灭族,你们是外嫁之女,嫁的也不是没有势力的小门小户,刀子是挨不到你们身上的,所以,你们只要跟自己的丈夫一条心,外间说一段时间的闲话,就过去了。”新月看着被珊儿一个眼神,就止住的瑶儿,心下不由一阵冷然,瑶儿从未这么听过她的话。 “大嫂,你就没什么办法吗?”瑶儿想要拉着新月的手,可是新月同样是躲开了“我能有什么办法?说起来,如今我是江家未过门的儿媳妇,与你们,倒是有了一段仇怨。不过我们是表姐妹,看在姑姑的面子,我不至于与你们牵扯。” 新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额间的伤疤了,但是今日她觉得这道伤疤格外的痒,好似快要愈合好的伤口。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你不与我们牵扯是什么意思?”瑶儿到这里,毕竟还是见识浅,并且还是下意识的依赖着新月把她的所有困难给解决了,所以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新月知道,珊儿听明白了。 珊儿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豫王府眼见式微,虽然新月说豫王府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可是京中的那些达官显贵,是最会观察朝中的风向的,而且又不是没有不知内情的大人,豫王府可是犯的是叛国之罪,以后谁还会愿意和有着这样污点的她们来往。而新月一贯是有办法,又是陛下的外甥女,与太子(晋王容映)的关系,也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她不能想要抽身而去,就抽身而去,所以珊儿只当是没有听到其中的意思,强着拉住了新月的手“大嫂,瑶儿说的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们自然是一家人。” “珊儿,你还真的是,没有变过。”说着,新月叹了一口气“我何德何能,甚至没有左右自己命运的能力。” “大嫂,听说新泰哥哥犯事的时候,你求得太子为新泰哥哥说话,新泰哥哥一家才得以保全,如今圈禁之期也解了,你既然能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得上话,那如今能不能再去说说。”珊儿依旧在装傻,倒是很有几分求人的模样。 新月实在没忍住的冷笑一声,然后有模有样的笑了起来“珊儿,你还真是聪明啊。” “那大嫂…”珊儿以为新月一开始没有想到,此时的笑容也是因为听从了她的意见,而觉得此法可行,才流露的舒心的笑容,但是,瑶儿却看懂了新月笑容的意思“大嫂,您是不肯为祖父去求太子殿下了?” “对了,我不去。”新月抽回了自己在珊儿手中的手,拍了拍突然脑子开窍的瑶儿。 “徐新月,你还真的是自私自利,为了你家里的事情,跟太子打得火热,又是骑马又是与他一起饮酒,那段时间京中传的纷纷扬扬,你都不在乎,可是现在轮到我家的事情,你就这么直接的拒绝,你怕是忘了,是谁将你养大到如今的,你还真是忘恩负义。”珊儿依然是没有变,一听新月居然敢拒绝,立刻就急了。 新月看着地上,被她一把摔在地上的茶盏,和因为气愤而红了脸的珊儿,挑了挑眉“珊儿,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为了我自家的事情,为了我的哥哥和我的家族,所以可以不顾你口中的礼义廉耻,而且是管用的。我的哥哥一家得以保全活了下来。而今,你也遇见了同样的事情,你的家族大厦将倾,你有本事,有能力也豁出去啊。” 新月的语调不高,缓缓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当初,我见你为了自己的婚事,倒是很豁得出去。” “呵…”珊儿冷笑“说到底,还是为我抢了你的姻缘的事。那你应该去怪母亲,是她跟我说的,要多与孔茂接触,他虽然更喜欢和你在一起,但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我只是听了母亲的话,我何错之有?” “大姐,你在说什么呢?”瑶儿拉住了珊儿,但是依然没能阻止她说完所有的话。 新月早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可是她毕竟是个人,不是个可以被任意利用的工具,心中的气愤让她深深地呼吸,最后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啊,你刚才不是有很多话和怨言对我说吗?徐新月,你一直觉得我抢了你的孔茂,可是你有争取过一次吗?你又不是不能进宫,不能去见衍文公,你当时就算是说一句,你要嫁给孔茂,我也不会有今日在这里让你怨怼。你以为是我抢的,不过是你不想要,又觉得丢了可惜在这里自怨自艾。徐新月,先太子也是,孔茂也是,你又何尝,把他们放在过你的眼中。到如今我怎么瞧着你倒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你有今日,还不是你自己做下的。”珊儿简直是火力全开,说出了这么多年,她从旁瞧着,所有看在眼里的事。 新月因为气息的震荡,而咳嗽了起来,最后不得不闭上眼睛,才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随后她有些失控的站了起来“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这你是我的家,不是你们的。你们在我的家中,还不能把我欺负了。” 说着,新月一把将杯子扫在了地上,但是心中的情绪实在是无法发泄,于是她开口道“珊儿,你既然什么都懂,我且问你,我如果但是没有嫁进豫王府,你可知豫王府会怎么样吗?太后怜惜我,怕我如我的母亲一样,因为年轻丧夫而想不开,所以才劝着陛下,对豫王府手下留情,你记着,如果没有我,你们豫王府,早就不存在了。这话我对豫王说过,如今我就再对你说一遍,这难道,就是你们,面对护身符的态度吗?” 说完,新月拂袖而去。 第224章:蝉落(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珊儿也是拂袖而走,瑶儿在原位坐了一会后,站了起来,去找了新月。 新月这会也刚刚回到房中,坐在榻上,等着自己情绪平复下去,颦儿走了进来,低声对新月说“姑娘,瑶小姐还在外面。” “你让她也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她,她若是不肯走,你跟她说,我现在在气头上,如果不想在我这里,听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就让她先回去。”新月不想见到瑶儿,说到底,她还是对瑶儿有着感情的,她不想真的把话都说开了。 片刻,新月以为是颦儿进来了,没有理她的侧身躺在了榻上。 可是刚刚躺下后,就感觉身上一沉,新月闻到了淡淡的鲜花的味道,这是瑶儿身上的香粉味,随后听到瑶儿带着三分撒娇的声音“大嫂” “瑶儿,你就饶了我吧”新月躲开她的胳膊,从榻上坐了起来。 瑶儿一直都很会看新月的脸色,不在说话,但是没有离开。 不过她这一行为,就是再给新月示威,逼她就范,新月长叹一口气,然后从榻上站了起来,居高而下看着瑶儿,见瑶儿还是原本的样子,她抿了抿唇,问“瑶儿,别的我不说,我只问你,敏慧在曹家住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任由曹家庶子和本家的那几个孩子欺负她?” “我没…”瑶儿下意识的否认,但是当她抬头,看到新月的眼睛后,就说不出话来了,新月将她的表现全部尽收眼底,然后就明白了她确实做了。 新月难掩失望的对瑶儿说“瑶儿啊,你回去吧。” “可是,我是有…” “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我曾庇护与你,也确实将你的命运改变了一些,可是,我却不能,要求你如我一样。瑶儿,我明白珊儿为什么来求我,她在衍文公府中的日子不好过,可是你呢?曹捷和曹家定不会因为豫王的事情而责难与你的啊。”新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大嫂,我只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可是自从我成婚,你离开豫王府后,你的身边的人就多了起来,敏慧跟是在你的眼中心中比我都重要了。我,我是没有照顾好她,可是她有爹有娘,照顾她本不是我的责任,我凭什么要管她。”瑶儿对着新月,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着的话。 新月看着她漂亮的脸颊,突然觉得这脸还真是陌生啊。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呢?” “因为你答应我娘了,答应她要好好照顾我的。你确实也一直都在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所以,你既然要照顾我,就要一直对我好才对啊。大嫂,你不是说过,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新月看着她,她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执着,然后新月问“你身边,不也多了很多人吗?你有了你的夫君孩子,婆母对你也很好。我觉得他们也能照顾好你啊。” “大嫂,他们跟你可不一样。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实意,毫无索求的对我好。所以,你既然一时对我好了,那就要这一生都要如此,我不允许你…” 新月看着瑶儿一边说,一边抓住自己的手,一把把她推开“瑶儿,你该长大了,我也不会在照顾你了。你的事,以后要你自己处理了。” 说完,新月对外面喊道“颦儿,翡儿,把瑶小姐带出去。” 翡儿颦儿一起将瑶儿架了出去,瑶儿的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吃惊等表情,还哽着泪,新月看了,虽然很是心疼,但是她与敏慧都是自己的亲人,她就算是为了敏慧,都不能原谅她。 瑶儿出去后,新月抬眸,看着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离开的颦儿,二人四目相对,新月道“颦儿,你只有一个主子,我同你说的话,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 “姑娘…”颦儿想要追过来,但是却被新月的眼神制止了,她低下了头“是” 王嬷嬷在旁,看到了所有的事情,她跟着新月走了进去,她觉得现在的新月有些不同了。 新月总是觉得疲倦,身上又累又酸痛,此时躺在了床上,觉得血过头皮,才好一点。 王嬷嬷坐在新月的身后“姑娘” “恩”新月应了一声。 “您去豫王别邸时,嫁于小王爷的时,与小王爷和离时,老奴都与您谈心,眼前姑娘您,又要有了大的改变,是不是要与老奴说一声呢?”王嬷嬷为新月盖上了被子,新月啜咽了一声“嬷嬷,这两年包括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感觉到屈辱。” 新月双手合拢,抱住了自己,然后回头看着王嬷嬷,继续说着“嬷嬷,这种屈辱的感觉,让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不想做那个人人可以欺辱与我,利用与我的徐新月。我想要做,谁都不能惹,不可或缺的那种人。” 王嬷嬷一听,就大致明白了新月的意思,道“若是姑娘不嫌弃,老奴愿意跟着姑娘去任何地方。” “嬷嬷,我怎么能忍心,再将你拖入深渊之中。” “那姑娘不就正在深渊中吗?姑娘,老奴这话,是想与你说,你做任何决定,老奴都陪着你,好在老奴身体还硬朗,能再陪姑娘几年。”说着,王嬷嬷摸了摸新月的脸颊,新月垂下了眼眸,她是个异常固执的人,王嬷嬷就是知道这点,所以才劝都没有劝她,而是决定陪着她。 新月躺在床上,总算是睡了回来以后的第一个好觉,但是醒来之后,天依然还是黑的。 自黑夜之中,新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容映没想到新月会突然醒来,二人这一路上,几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二人之前,有了厚厚的隔阂,但是他听到了新月的这声叹息,也是心疼到了极点。 新月好似并没有察觉屋中还有别人,她转了身,将自己埋入自己的臂间,心中实在难受,所以低声的哭了起来。 容映就这么默默地站在离新月床边一米多的地方,月光自窗外投了进来,落在新月的乌发之中,新月的哭声,在这深秋之月中,显得那么的悲伤。 未及多时,新月感觉到了什么,她转了转眼珠,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谁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房中,新月伸手,擦干净自己脸颊上的眼泪,抬声道“还未恭贺殿下被立为了太子。” 容映心中一惊,有被发现后的局促,又好似心中得以解脱,新月与他说话了。 二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虽然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但是都感觉离得彼此好远。 “我并不缺你这一声恭贺。”容映嘴硬。 新月冷笑“那正好,反正我是不会恭贺你的。”说着,新月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将自己包裹上,好似这样她才会有一些安全感。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还是容映开口“这几年,你在梁国过的怎么样?” “谁说我在梁国?”新月问。 “你不在?”容映不信的反问。 新月想了想,回答道“谁知道,没准我就在你眼皮下面。”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容映感觉到,新月有些陌生,她冷硬的语气,是从她的心底涌出的寒冷。 新月冷笑“我以前,与你,说过什么话呢。” 容映挑眉“是,你以往,是最不喜欢与我说话的。” 说着,两个人沉默了。 就在这时,新月觉得自己的床沿一沉,容映坐在了她的身边,语气难得的平淡“新月,不如我们从现在开始,好好的说话。新月,我总是要得到我一直渴求的东西了,而这些渴求的事中,也有你啊。” 容映的手扶住了新月的胳膊,但是他感觉到新月的肌肉都收紧,很是抵触自己,又放了下来,只听新月淡淡的说“如今,我便不是你摆在前面的一个幌子,而是你渴求的东西了?果然,我在你面前,依然是个玩意。” “对不起”容映的声音,总算是有了一些他真实的情感,新月听了以后,身子一颤,随后流下了眼泪“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真的是唯一一个利用过我后,还跟我道歉的人。” “新月,让我弥补吧,给我一个机会吧。”容映语气越来越恳切,不知是月色的冷清,还是接着月色,看见的新月脸上的泪渍,他再也无法如同以往那样,自由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新月摇头“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我…”容映语噎,那种失落,让他心中感到了痛意“为什么?” “哈…”新月忍不住的冷笑出声了,她转过头,接着月光看着容映的脸,正要出口伤人,但是月色朦胧柔和,带着深深地冷意,而月色之中的容映,他的眼中不再是海中那片深的什么都看不见的雾,而是带着些许亮光和期待。这样的容映,让她说不出来,片刻,新月才开口说道“你应该有的是办法,将我从你渴求的,变为你的。可是,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容映啊,有些事情,你真的不能只按照你的想法。”说着,新月又别过脸,不再说一句话。 容映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但是他知道新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并没有睡。一会月光也不见了,两个人谁都看不见谁了,一直到天边总算是有刺破这深幕一样的夜,容映才站了起来,他附身,在新月的耳边低沉的说道“你总是,给我出好了主意。” 新月浑身一颤,等她坐起来想要跟他理论的时候,容映却已经直接从正门离开了。 而等新月追过去的时候,容映却已经走到了二门处,只听新月在他身后喊道“我一直都给你指了方向。既然虞鹤说我,我有皇后的命数,那我就要做皇后,你想要得到我很简单,那就下旨给我。但是,你做不到,所以,我才可以这么的气定神闲,容映,你可以杀了挡了你路的人,可是你永远不会成为容昭,永远不会。” 容映回头,看着新月散着发,赤着脚站在门前,脸色苍白,但是她说的话,确实那么的有力和伤人。他的眼神之中,又涌起了雾气,但是新月感觉到,他生气了,但是新月可不怕他,昂着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那你就等着吧”说完,容映扬长而去。 新月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许久,觉得额间紧绷,头也疼了起来。 梁渭为了给新月治病,让她不会因为思绪过度而英年早逝,不仅将她送回了,“便于养伤”的金陵,就连国中医术最好的太医,都一并给新月送来了。 新月侧坐在榻上,看着正在为自己诊脉的太医问“王太医,您从搭上我的脉,就一直眉头紧皱,怎么?脉相不太好吗?” 王太医看了看新月苍白的脸色,叹道“姑娘啊,看来老朽判断有误,这金陵城并不适合您养病,更像是您的殒命坑啊。” “太人明鉴。我这几日思绪太过,一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还请大人能给我治一治。”新月的头疼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得以缓解。 “那老朽给姑娘开几副安眠的药,姑娘这几日多吃有营养,但清淡的东西,好好休息几日,休息过来一些元气,头就会好一些的。”说着,王太医就转身出去,给新月写药方了。 新月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得到回金陵后,片刻的安静了,所以药抓来后,立刻让王嬷嬷按照太医吩咐的,喝了一些人参汤,服药后躺在了床上。 刚刚洗过热水澡的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她活动了一下脖颈,好似没有一直以来那么紧绷了。 王嬷嬷端了药来,正想着怎么好言劝着新月将药喝了的时候,新月却主动的端起了药碗,但是还是先将一颗蜜枣放在了自己的唇齿之中,皱着眉苦着脸把药喝了下去。 “姑娘,您慢慢喝。”王嬷嬷话音刚落,新月就已经将药全部都喝了下去,蜜枣也嚼碎吞下,这有了一丝好转“嬷嬷,啊…好苦啊。” 新月耸着肩,眼泪都流了下来。 药效很快就发作了,不过半个时辰,新月就感觉自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新月听到了钟声,她撕开一丝眼皮,但是药性好似很霸道,她始终没办法清醒,随后她说服了自己,转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第225章:蝉落(柴皇后番外完结)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夜梦醒,我睁开了眼睛,自从昭儿离去后,或许是从更早,我都快忘了,我已经多久,没有怎么轻松了。 若是可以,我还真想下床去走一走,或许在去液池上,看一看季末的桂花。 天是还没有亮吗?怎么还这么的黑,我自黑暗中,尝试着叫了一声他“小奴才” “哎,我在。”我虽然看不见他,但是他的气息,他的手都扑了过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不过才十月末,你就冷了吗?”我抬起手,想要摸摸他是不是身上穿的衣服薄。 “你不要乱动了,太医说你要好好的休息。”说着,他附身,抱住了我。 我感觉他应该是冷,所以浑身的颤抖,我伸手拉起我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背上“你该冷了。” “云娥,我不是冷。”他的声音都打颤了,不是冷那是什么? 他好似读懂了我的心思,回答道“我是害怕了。”说着,他的胳膊又收紧。 “你说今年金陵还会下雪吗?我记得昭儿和谭大哥走的那年冬天都会有场大雪,你说今年老天爷会不会给我下一场雪?”说着,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脸颊带着泪,我为他擦去“你当你还是十几岁的那个少年人,说哭就哭。如今你可以统御一国的皇帝陛下。” “云娥,我多想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人,至少你会一直都在。”他哭声渐响,我的心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我也是十几岁就陪着你,怎么,还没跟我过够吗?” 他摇头,抽噎着“别离开我。” “容焕啊,你也是走过了大半生,你怎么还没看透,这世间有多少事,能真的顺你的心意。我是最不愿意信命的,但是到了今天,这命运还真是厉害,一日的光景,都不会再给我了。”我想了想,上次见他名字是什么时候,我好似从见他第一眼,就叫他小奴才,这一叫,就是三十多年。 “我愿意付出所有,云娥,没有你,我不能活,我不能。”他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我也没忍住的流出了眼泪,然后伸手抱住了他,我知道了,我的时日不多了,我也知道,我要与他告别了“容焕,你让人把灯点起来。” “来人,点灯。”说着他直起了身子,不一会,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我再一次看见了我爱人的脸,如同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有着异样的悸动。 他哭泣的时候,眼睛总会先红起来,眼皮也肿着,比人家哭了一日的还惨,我伸手,他附身,让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我想要笑一笑,但是我感觉我的脸颊有千钧的重量,无法再展笑颜,我努力再三,也终于放弃了“容焕,你别哭了。陪我,说说话吧。” “云娥,我,我会陪你说一辈子的话,求你了,你就好起来吧。”说着,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就是那么的任性,对我,他从来都是任性妄为。 “你啊,就没问我过一次,我愿不愿意。”我歪着头,为他一点点的擦去脸上的眼泪“容焕,你可还记得,我们当时在仙女楼看到的那个服毒而死的红衣舞娘。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飞霞”他记性总是好的,我想他定是看人家漂亮,所以才会将名字记得这么牢。 “我这几日,总是会梦到她。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连一支舞都没见她跳完,可是我却记住了她,还会梦到她。”梦中的飞霞,跳完了那支舞,然后笑着,施施然一礼,离开了舞台。 “她在你梦里干什么了?”陛下强忍着泪水,问我。 我将她在我梦里的模样说给他听,然后继续说道“她好像,在我的梦里,有了一个新的结局。那个她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的男子,没有离开她,而是给她赎了身,带她离开了仙女楼,与她过起了幸福美满的日子。没准她还为那个男子生了两个孩子呢。” “云娥,你糊涂了,那种背信弃义的男人,怎么能与她过这样的一生。”说着,他为我擦去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 我茫然,然后问了句“是吗?” “云娥,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话吗?”这还真是把我问住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真的爱了的男人,然后淡淡说“我想对你说的话,已经在这三十多年,与你说尽了,没什么遗憾了。” “你都说了什么?”他问我。 我指了指我的眼睛“我这双眼睛,从看到你后,就一直落在你的身上,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它就没有看想过别去。” “还有呢?”他问我。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我的这颗心里,有你。你啊,将这里都填满了。” “还有呢?”他笑了笑,随后又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容焕,我对你的情绪太复杂,有爱有恨有怨,但是没有悔意,你也真的是足够勇敢的,让我能陪在你身边。” 我们四目相对,他低着头平复了一下情绪“云娥,我也爱你,我只爱你,我不怨不恨你,我有一颗爱你的心,你知道吗?你感觉的到吗?” “恩,我知道”哎,说话可真累啊。 我垂下了我的手,然后长长的呼吸,这一生,还真是漫长的可以,我也好像,真的在梦里,在爱恨交织中度过了这场梦,可如今是要梦醒的时间了吗? 可是梦醒了以后,我还能再见到这些人吗?尤其是是你。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伸出了我的双臂,抱住了我的爱人。 “不要离开我,云娥,不要离开我。”他大声的喊着我的名字。 “若是有下辈子,我还在夏日的廊下面等你,你莫要总低着头走路,记着向上看看,我或许就在那廊下乘凉。这辈子,可真是太长了,这梦里,我唯独舍不下你。再见了,我的爱人。” 柴云娥,是我的名字,是美丽的女子的意思,我母亲也总算,我是个美丽的女子,只是美丽的女子,好像总有一个悲剧的结果,如同那个光彩照人,却又荼蘼而落的飞霞。 可是我,却好似美满,又抱有遗憾,可是我却可以拥着我的爱人,永远的,离开了。 第226章:国丧(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姑娘快醒醒啊,皇后娘娘薨了。”新月半梦半醒,安神药的药效极其厉害,就算是新月觉得自己的潜意识已经被这重要的事情给吵醒了,可是她的眼睛依然睁不开。 王嬷嬷看着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清醒的新月,对一侧不停叫她的颦儿说“反正姑娘要明日一早,城门开了以后,才能进宫,就让她再睡一会吧,我们过一个时辰再过来叫她。翡儿,你先把姑娘的素服拿出来,颦儿你收拾好明日要和姑娘一起进宫的东西。然后休息一会吧,这夜还长着呢。”王嬷嬷看着寂静的深夜,这还没有停下来的钟声,好似悲鸣一样,传的很远。 等药效过去后,新月并没有熟睡后的舒服,而是虚妄的混淆之感,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正守着她的王嬷嬷,然后问“柴皇后,真的死了?” 王嬷嬷点点头“昨夜子时前后,在陛下怀中薨逝的。” 新月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一个没站稳,差点又摔回床上,王嬷嬷扶着她“姑娘,您要不在躺一会,奴婢刚才问了大夫,说您这样睡不够时间,对身体不好。” 新月摇头“替我梳妆吧,我要赶紧进宫去,我怕舅舅撑不住。” “好”王嬷嬷见新月坚持,于是就亲自给新月穿衣梳头发。 天刚亮不久,已经是冬天的金陵还是有些冷的,颦儿给新月披上披风,车夫打着哈欠赶着马车也赶到了“姑娘,快走吧,咱们到城门那边,城门也就开了。” 新月点头“走吧” 马车摇晃,是新月要求的,赶得快一些。 现在正是每日早朝的时间,想来陛下也没有心思去上什么朝,宫里应该也乱糟糟的,新月想快一些去看看。 刚刚过了朱雀大街,新月就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新月问“怎么回事?” “姑娘,您自己看”车夫掀开了帘子,新月皱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整个宫道上,全都是人,有穿着朝服的大臣,还有宗亲们,但是眼前的皇宫却是大门紧闭,无人能进去。 马车停在了女眷进宫的宫门口,新月见女眷们依然被困在了门口,人群里,新月看见了江家的人,庄老夫人精神不佳,她看见新月只是招了招手,新月走了过去,拘身一礼“夫人” “不必多礼”庄老夫人的脸色不好,江老侯爷的事情,对她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新月问“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庄老夫人身后的陈氏面色一黯“你有所不知,自从宫里敲了钟后,城门就关了,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进去。” “谁下的命令?”新月问。 “谁能有这个权利啊,自然是陛下,而且陛下下旨了,若是有人没有旨意,执意进宫,那就当谋逆论处。” “太子呢?”新月刚才一路,也没有见到容映,按理说他应该在最前啊。 “没人见过太子”陈氏忍不住啜咽了一声,她虽然是高门显贵的夫人,但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撑不住。 庄老夫人看了一眼新月,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好在还能维持得住表面的平静,对二人说“刚才我从长聖门过来,大人和宗亲们已经跪着求陛下开门了,想必一会就会有个结论的。老夫人,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这老侯爷新丧,您身体也不好,就先回府吧。” 说着,新月就想和陈氏将庄老夫人往马车那边请。 可是庄老夫人固执的很“皇后驾前,不知道谁在为她收敛。” 新月往前看,还看到了柴皇后的母亲柏氏,那个老夫人已经头发全白了,被自己的儿媳妇架着,有些颤巍巍的站在寒风中。 “老夫人,我去看看柴王太妃”新月对庄老夫人说。 庄老夫人点点头“恩,你快去看看。” 说着,新月转身走向最前,拘身对柴王太妃柏氏一礼。 柏氏面如素稿,但是眼神还算明亮,一见新月就认出了她“哦,安宣侯府的新月郡主啊。” “夫人节哀啊,您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新月问。 柏氏冷笑“她病了那么久,也没见有多少人去看她,自然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她死了,钟都敲了,还能怎么了。” 新月见柏氏有些激动,再想因为容昭的离世,皇后式微,自然备受冷落,也难怪柏氏会如此的生气。 “夫人,这么的冷的天,您还是先回府等消息吧。”新月不想与她争辩,于是就好言相劝。 “我的女儿死了,我却见不到面,我怎么能休息的了,等的下去。云娥啊,我的女儿,你好狠的心,非得让我这老不死的白发人送黑发鬼啊。”说着,柏氏再也承受不住的跪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新月眼疾手快,在她就要磕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的时候,抱住了柏氏。 柏氏伏在新月的怀中,放声的大哭。 以往跟皇后交好的人也不约而同的哭了起来,而其他女眷,或真心或假意的,也都哭做了一团。 新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回头,看着巍峨的宫门和宫墙,然后皱起了眉,那,那最高的角楼上,站着的人是… “陛下,那是陛下啊。”不知道是谁喊这么一声,众人的焦点,都被那小小的一个黑点给吸引过去了,柏氏也在儿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新月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却见所有的人都在往那边走,而她则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正要往前迈步,却被容映抓住了胳膊“走,跟我走。” “你,你干什么?”新月本能的挣扎,但是容映指了指一边的城门,似乎要带着新月进去,她也就不再挣扎,跟着他一起往城门边上的小门去。 二人到了门前,容映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然后松开新月,前去敲门。 颦儿扶着新月,害怕的说“姑娘,我们要不不进去了,谁知道宫里这是怎么了。”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舅舅,你要是害怕,就在外面等着。”说着,门开了,容映回头看新月,新月跟着他,义无反顾的走进了这扇小门。 第227章:国丧(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你要帮我”二人刚刚走进宫门,容映就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新月。 新月顿了顿,这是他第一次在容映的口中,听到“帮”这个字,不由的心中一紧,道“你说。” “就我知道的情况是,父皇在皇后咽气后,就将皇后宫中所有的人赶了出去,现在更是留下皇后一人在坤宫殿中,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也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为她操持后事,可是皇后毕竟已经去了,这后事入殓还是要办的。我现在就去城楼上,去跟陛下请旨,你先去皇后宫中,她的嬷嬷应该还在,你与她一说,就说我的主意,她一定会听了安排的。等父皇从城楼下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说着,容映转身就往城墙上了。 新月点了点头,颦儿有些害怕的靠了过来“姑娘,您别去啊,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呢?” 新月看着颦儿拉着自己的手,想了想,一边往坤宫走,一边对颦儿说“那我就问他,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讨厌不干不净的躺着了,她喜欢穿着艳丽华丽的衣服。” 新月说着话,也是为自己打气,自己说到底不过只是郡主,有何能力为皇后安排后事,但想着容映的急切,和城楼之上的陛下的崩溃,新月还是握紧了拳头,心中想“死就死了。” 坤宫好像比新月想象的远一些,但是她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宫中,一阵小跑,还是很快就到了坤宫,这个四四方方的大殿,此刻门窗紧闭,有风呼啸而过,但就算是在微小的风,也好似吹不尽殿中。 新月刚刚走近坤宫,在门口,就被禁军拦了下来,新月皱眉,这亲自在坤宫门口守着的,竟然是禁军统领肖来成。 只见肖来成一声厉喝“来者何人?这里可是皇后宫殿,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 新月还是第一次在内宫,见到这么多的禁卫,想来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容映会来,所以先设下拦着的人。 她皱了皱眉,对肖来成说“大人,我乃安宣侯府的新月郡主,我想先请大人派人把这坤宫中的掌事姑姑交出来,我有些事情要与姑姑说。” “你不进来?”肖来成没想到这来的,还是个软钉子。 新月点头“暂时不进去。” “那好吧。”说着,肖来成随便指了一个兵士,进去叫悦姑姑了。 悦姑姑没想到会有人来,她也被拦在了内殿外,主子乍然去世,早已经六神无主,跪在殿门外,哭得起不来,一听新月在外面等她,就立刻爬了起来。 身边的小丫头们扶着悦姑姑“姑姑慢一些。” “走,扶我,扶我出去看看。”说着,悦姑姑几步已经走出了殿门。 而新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就直直站在她面前的肖来成,说“大人,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他担心因为陛下太过悲痛,娘娘的后事无人操持,所以才有我过来的。” “郡主,您就不要为难我了,如今说话算数的,还是陛下。我是陛下的臣子,还不是太子殿下的。”肖来成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新月只是靠嘴皮子是说不动他的。 就在这时,悦姑姑被两个小丫头架了出来“郡主?您怎么进来的?” 新月看着已经走不成路的悦姑姑,有些心疼的迎了上去“姑姑,我是跟着太子殿下进来的,他去劝陛下了,让我先来看看娘娘。您说娘娘怎么就…” 悦姑姑看着新月哭了,她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也哭了出来。 “姑姑,现在不是哭得时候,重要的是娘娘的身后事,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娘娘入殓等事,应该尽早操持起来啊。” “姑娘有所不知,陛下就是不允许娘娘入殓,娘娘刚刚薨逝的时候,奴婢也进去问过,可是被陛下当胸一脚,踹打了出来。陛下当时就大喊,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允许动娘娘的金身。” 新月见悦姑姑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想来被踹的不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进去看看,于是新月对悦姑姑说“姑姑,我想先随您进去看看娘娘,这样太子殿下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姑娘,他不是太子殿下,他的太子之位,也不过是偷了我们殿下的。”悦姑姑提起容映,就愤愤不止,想来皇后也知道,容昭是怎么死的。 “姑姑,您还记得昭哥哥啊,若是昭哥哥还在,他能看着娘娘的金身无人收敛,就那么放着吗?”新月抬高了声音,悦姑姑听了以后,抽噎一声“姑娘,殿下他不会…” “您也知道昭哥哥不会,所以您还不带我进去看看。我得昭哥哥疼爱多年,对了,公主呢?公主去了何处?”新月四处看了看,最应该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应该是皇后仅剩下的孩子,陛下除了容映外,仅有的女儿容珏。 “公主,公主她也被堵在了宫外。前几天公主就去了上清宫,为娘娘祈福,如今并不在宫中。” “既然公主不在,娘娘灵前,就应该有人守着,姑姑,您劝不住我,我一定要进去看看。”说着,新月就往里面冲。 肖来成见新月硬闯,她毕竟是个女眷,他们一群男子不敢碰她,只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对着新月,新月向前,眼见刀斧就落在她身上了,悦姑姑大喊一声“够了。” 新月顿住了步子,而悦姑姑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二人一起走了进去,肖来成拦她,只听悦姑姑钝声开口道“肖统领,您是禁军的统领,而我是这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如今就算是皇后不在了,我的话,在这坤宫中还是好使的,您若是违背,是不是并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 新月这才明白,容映为什么让自己先找悦姑姑帮自己,若是没有悦姑姑的支持,自己第一道门都进不来。 肖来成还想拦,但是新月说道“大人,就算是陛下现在不愿意为娘娘入殓,可是娘娘总是有一日要入殓的,您是阻止不了的。” 说完,新月与悦姑姑走进了坤宫。 走至内殿门口,新月看见陈设依旧的正殿,不过是一夜之间,这里空荡冷寂的好似一个巨大的棺材,没有一点活气。 而内殿紧闭,悦姑姑走到这里,也好似没有力气再向前了,好在内殿门口并没有人守着,可是就是没人敢进去。 新月站在门口,手已经抬了起来,可是却没有力气让她推开,悦姑姑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不阻止也不前行,只是就这么看着。 新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了柴皇后,那是个好似得到了一切,却不开心,失去了一切,也没有太改变的女人,她得到了陛下近乎病态的爱怜,可是她却难展片刻的欢愉。 太后说她是个不知道知足的女人,但是她的悲喜好似除了陛下以外,无人可以理解。 新月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推开了殿门。 这封的严严实实的宫殿,好似自里面吹出了一阵风,新月有些恍惚,这风从她身边而过,好似一片轻如蝉翼的灵魂得到了解脱,从这禁锢着她的地方飘然而去。 悦姑姑也好像感觉到什么的哭了起来,新月抬步,越过门槛,走进了内殿之中。 皇后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好似睡着了一样,只是她的腰身已经塌了下来,面无血色,无一不在说着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新月上前,悦姑姑也跟着新月进来了,身后那些伺候皇后的侍从紧随其后,都在看到皇后的尸身后,俯身跪在地上大哭。 新月却冷静了下来,对悦姑姑说“姑姑,去叫入殓嬷嬷过来吧,为娘娘收拾仪容,让她好上路。” 悦姑姑点了点头,从新月进来后,她感觉到自己好似有了主心骨,于是立刻派人去唤人进来。 虽然陛下不许,但是内廷司早就已经开始准备皇后身后要用的东西,皇后所要穿戴的凤袍和金冠,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入殓嬷嬷新月认识,就是为太子妃入殓的那位,可是新月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见她手法轻柔老练,新月也不忍心再看,所以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皇后的宫里,已经人来人往了,而门外守着的禁军,就好像一个笑话,但是他们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谁都不敢撤退离去。新月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容映可以快一点说服陛下。 容映这边,他从小习武,步伐极快,转眼就已经登上了城楼,到了陛下的身后,二人离得很近,陛下才发现了他。 此时陛下赤脚散发,狼狈不堪。看到他以后,伸手指了指容映,大声的说“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朕就跳下去了。” 容映先是一愣,最后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您是在威胁儿臣吗?您是天子,难道还需要威胁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啊,朕是天子,可就算是天子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我心爱的女人死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陛下想到这里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容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目赤红着对着陛下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父皇,你跟儿子回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您为她主持丧仪,她是个体面要强的人,若是还在的话,挺是受不了这样的对待的。” “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她是最不在乎这些虚名的,对于她来说,死了就是死了。把她丢进乱葬坑里又能怎么样了呢?”陛下冷笑,可是眼泪还是不住的流出来。 容映见陛下有点水米不进,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这让陛下有些紧张,只听他开口说道“父皇,皇后娘娘可以不在乎,可是儿臣想着您应该很在乎。你若是还这样下去,或者是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那就没有人,会为娘娘真心的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你保护了皇后一辈子,她在失去太子哥哥以后,也一直在尽自己的晚景凄凉,如今你就要让她的这个担忧成真了。您的痛苦我没有办法理解,可是你不能让这种痛苦,影响了你的理智,身为一国之君,你怎么可以感情用事?” 容映好像说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陛下放声大笑了起来“感情用事?我这一生关于她的事情,从来都是感情用事。不然我根本就不会得到她。容映,看来你依然没有爱过一个人,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你的一种惩罚吧。”说完,陛下好像好受了一点,他向容映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一把摔倒在地上,他晕了过去。 容映立刻叫守着的人过来,抬走了晕倒在他怀里的陛下,然后对下面的侍卫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人进来。” 陛下因为悲伤过度,又积劳成疾的倒下来了,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也都是摇着头,最后太医院的院正张太医,对容映和已经进宫来的文武百官说了句实话“陛下本来就有油尽灯枯之相,如今更是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这一夜对于陛下来说,是十分漫长的折磨,如今,他也只有一口气撑着了,殿下,诸位大人,还是尽快,准备下吧。” 容映走皱了皱眉,他觉得一股压力压在了他的肩头上,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本来跪在陛下的床前,这会弯着腰好似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太医想要为容映诊脉,却被他一把推开“你们要尽力的医治,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父皇若是有什么事,本殿让你陪葬。” 说着,容映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陛下的床前,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宗亲大臣和文武百官,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如今父皇重病,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皇后娘娘的葬礼,我身为太子,理应暂时接替国事,建立国政,众卿家可有什么异议?” 此时自然不会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得意见,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状做心悦诚服的跪地大呼“请太子监国,请太子监国。” 第228章:国丧(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等新月知道陛下昏过去,容映监国的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穿好衣服,盖上面甲的柴皇后,她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在陪着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悦姑姑出来,可新月“郡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悦姑姑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传遍了这个屋里,所有女眷的耳朵,此时就侧坐在女儿身边的柴王太妃柏氏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新月的身边,一把拉住了新月的胳膊。 新月一顿,立刻可道“夫人,怎么了?” “你非这宫里的人,也不是太子的妃妾,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的。”柏氏把新月的胳膊抓的很用力,新月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这只老到只剩下皮骨的手,刚要开口,悦姑姑却主动给新月解围道“一开始的是太子带新月郡主进来的,也是新月郡主叫来的入殓的嬷嬷。新月郡主在您进来前,一直都在这坤宫中主事。” 柏氏看了一眼新月,又听到新月是被容映带进来的,可了句“他有意立你为…” “夫人,您不要会错意。只是当时殿下需要带一个有些身份的女眷的进来,才能主事。而我就在他眼前,他就带我进来了。我虽然比不过公主,和太子侧妃,但好歹是陛下的外甥女,太后的外孙,在内宫里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刚才我已经派人叫了曹贵妃来,如今只等着曹贵妃来了以后,与太子殿下的侧妃商量着,继续办好皇后娘娘的后事,这样,我也算是完成了殿下的嘱托了。”新月立眉,认真的对柏氏说。 柏氏认真的审视了一下新月,见她的眼神之中没有半分闪烁,话语中更是显得自己并没有半分的私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敌意太过,于是松开了新月的手“那倒是有劳你越俎代庖了。” “是,夫人说得对。本就是我越俎代庖,既然曹贵妃来了,我就与贵妃娘娘交待几句,就可以退身而去了。”正巧这是曹贵妃走了进来,她看见柏氏,也是屈膝一礼,看来跟皇后也是一派的,于是柏氏也就放过了新月。 新月与曹贵妃一起走到了外间,悦姑姑也跟了过来“姑娘,您的功劳老奴都看在眼里,夫人她只是因为失去了皇后娘娘,心中悲伤,才会如此的。” “姑姑见外了,没有珏儿之前,娘娘也算是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我心中都有的,现在娘娘不在了,我如此也是还她的孝道了。”新月拍了拍悦姑姑的手,悦姑姑这才放下了心。 曹贵妃一直跟着皇后协理六宫,对接下来的事情也是非常清楚的,她听新月说了说现在进行到了何处,正要开口继续布置的时候,外间传了声“太子侧妃到。” 颦儿有些惧怕的拉了一下新月的衣袖,新月也是心下一凛,但是却比颦儿淡定的多,继续对曹贵妃说“娘娘,既然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新月就去前面看望一下陛下,再与太子殿下交差了,这里新月实在无力担待,那就有劳娘娘您了。” 曹贵妃是曹捷的姑母,得陛下宠爱,也为陛下生下过一子,但是并没能养大,在宫中是仅次于皇后的高阶嫔妃,与新月也算是客气和善,对新月说“那也辛苦你了,去吧。” 新月对坤宫很是了解,柴壁君从正门进来,新月和颦儿就从侧门出去,往陛下所在的乾殿而去。 一路上,各处已经挂上了白布,宫人们也按照新月的吩咐,换上了素衣,新月有些恍惚,颦儿扶住了新月“姑娘,幸好咱们离开了,若是与柴郡…柴侧妃遇上,她说您几句,咱们定要给她起冲突。” 新月眨了眨眼,回头对颦儿说“怎么,你怕她?” “奴婢不是怕她。以前您是郡主,她也是郡主,而且她还是个没封地的空头郡主,咱们自然不会怕她。可如今,她成了太子殿下的侧妃,陛下也病重倒下了,以后她就成了新君的嫔妃,就好似刚才那个美丽又优雅的曹贵妃一般,而您…咱们就一直与柴侧妃不睦,她要是想给您难看,奴婢怕您生气。”颦儿拉着新月,为新月担忧。 新月想笑,但现在却不是笑的场合,开口道“原来,颦儿是嫌弃我的身份低了。我与曹贵妃一贯有些交情,你若是想伺候优雅美丽的妃嫔,我可以把你安排到她身边。” “姑娘,奴婢是为您担心呢,奴婢就想伺候一个人,那就是姑娘您,无论姑娘是皇后娘娘,还是草民,奴婢无论是穿悦姑姑身上那种绸子衣服,还是陪姑娘去讨饭,都是姑娘的奴婢。”颦儿紧紧的拉住了新月的胳膊。 新月拍了拍她的胳膊,然后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忠心,可我总不能让你这一辈子都做老姑娘吧。与你相交的那个兵士,原本都已经托王嬷嬷跟我说起婚事了,可是如今遇上了国丧,怕是要又要耽搁几年了,好在你的年纪不大,等二十岁在出嫁,也不算晚,这几年,你就在我身边,给我带几个小丫头,然后就去过你的自在日子吧。” 主仆二人说着话,乾殿就近在眼前了,周围被禁军团团围着,而殿外有等着前去探望的大臣们,新月是女眷,走不了正门,于是从侧门而入,让御前宫女去叫陛下身边的张大公公,新月知道,张公公是帮助容映的人,传话前,容映也会知道的。 果然,没过多久,容映就走了出来,看见新月,好奇的可“坤殿那边有什么事吗?” “有事是有事,不过我已经都交给了曹贵妃和你的侧妃了,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不越俎代庖了。”新月看着容映还穿着来时的衣服,眉眼前依然是满头的心思。 容映见新月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怨怼之气,然后挑眉可“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新月摇头“既然已经有人去忙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就了了,我想进去看看舅舅,然后就回去了。” 此时已经快到黄昏,忙乱了大半日,这事情又总算是进到了正轨。 “走吧,跟我进来。”说着,容映领着新月,往乾殿里去。 新月跟在容映身后,看他有些疲倦的垂下了肩膀,可“是有什么事吗?” 容映没想到新月会主动关心他,但是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而是带着新月继续往里面去。 进到了乾宫的内殿,新月觉得小时候倒是经常来这里,但是自从容昭成婚以后,新月就好像再也没有来过了。 殿门此刻关着,太医正在其中为陛下施针,于是二人只能在殿外等着。 殿外有座椅,一侧还放着一只托盘,托盘中放着一身素衣,容映趁这个功夫,穿好了素衣,但是怎么也整理不好后面的领子,新月见托盘上,还放着束发的白绸带,于是对容映说“你先坐下,我给你弄。” 容映有些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的看了新月,见她确实伸出了手,立刻侧身坐在了一边的圆凳上。 新月伸手,为他整理着领子。 容映是个极其高大的男子,宽肩窄腰,常年习武,身上也是肌肉纵横,就算是穿着衣服,依然可见隐约的轮廓。 容映打了个颤,是新月的指间,碰到了他的肌肤,她的手很凉,容映回头,见新月的脸色很不好,于是可新月“你身体,很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事,说到身体康健,我知道了个消息…”领子整理好后,新月拿起了一边的白绸带,包住了容映头发上的金冠。 “你还有扭扭捏捏的事?”容映低着头,见新月饶到了他的身前。 “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你的儿子,琏儿,他是不是最近身体不适?”新月想了想,虽然容映现在事乱如麻,但好似没有比现在更空闲的时机了。 容映点头“他如今已经三岁了,都说三岁之前的孩子最难养活,怕就是因为经常生病的缘故吧,怎么会突然可起他。” 新月将白绸用容映发间的长簪固定住,然后正色的对容映说“你去查一查吧,他究竟是因为年纪小常生病,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好了,已经整理好了。” 因为陛下病重,若无传召,外殿并不常有人,打扰陛下修养,如此空荡荡的殿中,只有容映,新月,还有站在帘子外面的颦儿。 容映站了起来,垂眸看着低着头的新月,可“你说有人害琏儿?” “我只是听人说的,如果没有最好了。”新月看见了自己腕间,江怜月送给自己的翡翠镯子“那次途径并州,跟怜月有过一面之缘,她送我了这么贵重的翡翠镯,我总得要报答。若是没事,也只当为了安我的心,你会派人查的吧。”说着,新月抬头,目中带着期待看着容映。 容映按捺不住,低头,飞快的在新月的嘴上轻贴而过后,后退了一步,看着新月扬起来的巴掌,利落的抓住了。 然后他欣赏着新月的脸颊变得通红后,也不管合不合时宜,嘴角带起了一缕笑容“恩,我会去查的,现在就派人去。” 新月愤愤,想要夺回自己的手,奈何容映抓得紧“放开,放开我。” 容映放松了手中的力气,让新月夺回自己的手,然后他装作无事的回头,看了看内殿,对新月说“太医应该诊治完了,你进去看看吧,我去派人去查查琏儿的事,就不送你出宫了。” 说着,他与新月擦肩而过,新月看得见他的脸上带着还未收敛起来的笑容和得意,心中实在气不过,手肘用力,狠狠地在容映的后背上来了一下,容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等他站稳后,回头看新月正逃似的,带着她的小侍女跑进了内殿。 容映低头,现在的他不能笑,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心中那阵愉悦的痒,嘴角上扬,露出了牙齿,那个慌张的身影,无一不在证明着,她就是徐新月,那个他一直放在心中的徐新月。父皇说他不懂何为爱人,可是他可以确信,他心中的悦然和涟漪,就是因着他所爱之人而起。 新月走进了内殿,隔着帘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刚刚站稳,张公公就走了出来“郡主来了,太医刚刚撤了针,郡主进去看看吧。” 新月依言,走进了卧房,大到看不见边际的龙榻上,陛下就好似一片枯叶一样。那苍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和眼角流下的眼泪,都让新月心痛不已,拿出手帕,一边为陛下擦去眼泪,一边可张公公“舅舅怎么样?” 张公公叹气道“太医刚走,走之前说陛下也就这几天了。” “什么?”新月刚才见陛下还可以走上城楼,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了。 “陛下本就日夜照顾娘娘,耗费尽了心力,加上他这几年,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先太子的打击,也让陛下病了好几个月。现在,陛下一直引以为傲的先太子,和心中挚爱都已经离他而去了,太医说,陛下这是心痛到了极点,已经无法支撑了。”说着,张公公也流下了眼泪。 新月抿了抿唇,她一直都知道陛下有多爱皇后,爱屋及乌,容昭也是如同他的心头肉一般,再看容映,竟全然不是他的儿子一般,他一直寄养在外,不闻不可,如今竟然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倒下,撂下了这么大一个摊子,这让容映会怎么想他,于是新月忍不住的说“舅舅对他爱的人如何仁慈都不过,可是对他不放在心上的人,却又这么的残忍。” “郡主,可不能这么说啊。”张公公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敢继续对新月说“郡主,看样子是在为太子殿下抱不平的。可是您如此聪慧,怎么就想不明白,太子殿下身边为什么会有廉王这样的人教养长大,而奴才这种,最应该一碗水端平的内官,会无缘无故得对殿下照顾有加呢?郡主,您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 新月点头,随后又有些冷淡的说“暗自做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最终养虎为患了。” 第229章:国丧(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的嗤意,让张公公看在眼里,然后他抬眸看向新月,见她实在为容映打抱不平,随后甚是欣慰的开口道“看来,这世上还有真的在关心殿下的人。” 说着,张公公拘身走了出去,留下与陛下独处的时间给新月。 新月见床头放着水盆,侧身坐在床边,给陛下擦了擦脸颊,手后,将他的胳膊,放进了被子里。她看着陛下,还是忍不住的心疼的,想起前不久二人聊天的样子,新月还是觉得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舅舅,您是累了吗?也是,大聖这些年,愈加的兴盛,您也尽全力照顾好了我们这些孩子们。我已经记不起我父亲的样子了,但是您和姑父,就真的如同我的父亲一样了。如今您也如姑丈一样,要离开了。如今,这世上,真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便再也没有亲人了。舅舅,您能不能不要走。” 新月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但还是忍不住的在心中,祈祷着陛下能够醒来。但是如果自己的梦没有错的话,陛下也就这几天的光景了。 看过陛下后,新月有些恍惚的走出乾宫的后殿,她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只觉得心间的阴霾,也如这浑浑噩噩的天一样,好似要下雪了。 坐上了马车,新月疲倦的靠在颦儿的肩膀上睡着了,一直等马车停下后许久,新月才睁开了眼睛,而颦儿的胳膊,早就被新月枕麻了。 颦儿搀扶着新月,二人走下了马车,新月好似还没睡够的靠在了颦儿的肩膀上“颦儿,你让人给我煎药吧,我喝过药要继续睡。” “姑娘,吃点东西再睡吧,您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颦儿看新月的脸色并不好,和王嬷嬷一起,劝着新月吃了一些东西后,才又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次是没有人在打扰她了,新月就这样,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醒来以后的新月,精神果然好了很多,太医也说新月的脉相都稳定了不少。 又是一夜过后,刚刚起床后不久的新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叹完,钟声就像响了起来,陛下也驾崩了。 十一月刚刚过半,皇后和陛下就相继病逝,这是大聖立国开始,绝无仅有的事情。 这皇帝,总是有一位为她做尽傻事的妃子,可是如同陛下这样,一生笃爱自己皇后的君王,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想着,新月觉得疲倦又悲伤,太医给她开的药,还有两幅。如今是无人会注意到她的,就连容映,也未必会在这时想到她的缺席,这段时间,正好是她养伤的好时机。 一晃又是一年的新年,国丧为新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年前热闹的西市,过年时的鞭炮烟花一律都取消了,整个金陵城,好似一座荒城那般的安静。 大年三十,新月因为无祝福长寿的父母,所以早早的睡了,无岁可守。 初一一早,新月放了颦儿翡儿她们假,这些丫头,想来好不容易松泛一次,一直到新月穿好衣服起床,都没来伺候,而王嬷嬷也是没有过来。 这样也好,新月心中想着,然后自己推开了房门。 昨夜一夜的大雪,雪压弯了树枝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出了门,来不及裹紧披风,新月就有些心疼的看着,被压断了四五颗树枝的梅花树,正所谓踏雪寻梅,这红梅如血,自然不会被白雪盖住,新月伸手捡起几只“雪映梅”,拿在手里,看着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新月觉得肩头一沉,她以为是王嬷嬷“嬷嬷。我穿着披风呢,不冷。您把我的那只青瓶找出来,我要将这些容映插起来。” 说道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看着手里这些与容映重名的梅花,喃喃道“如今你们是要改名来避讳新君的名字了。” “那你说,要给它们…哎,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摔一大跤。”容映话没说完,就见新月因为惊吓,而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身下是厚厚的雪,容映并不担心会摔疼新月,他到看着雪地之中,冻得脸颊通红的新月,多了几分娇俏。 “你,你…” “没错,你就是徐新月,每次见到我,都你你的说不出话来。”说着,容映弯腰把新月抱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新月被容映打着横抱在怀里,她自然不愿意就范的挣扎着。 “别乱动了,就这几步路。有饭吗?我饿了。”容映抱着新月走出梅园,最后在主屋的路上,把她放了下来。 “我这里没饭给小偷吃,那边的缺口,不是已经堵上了吗?你怎么还能进来?”新月看这雪地上,有容映的脚印,见他来的方向,就是从北边那个薄弱的地方,忍不住的问。 “哦,你府里的侍卫,昨夜怕都是喝醉了吧。”容映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又强调了一句“我饿了。” “王嬷嬷,颦儿都没起呢。那里有饭吃,我还饿着呢。”说着,新月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她昨夜吃的不多,这漫漫长夜,还真是不多时就消化干净了。 “都说大年初一过的什么样,会影响一年的运数。看来咱们接下去的一整年,都会饿着了。”说着,容映几步向里面走。 “你往哪里去?”新月跟着容映一起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而容映身上只穿着一件紫色的常服,再看他的披风,可不就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应该也会冷吧,于是新月也就没在拦着他“再过几日,新君就要登基了,谁还能饿着陛下您。” “你啊,你不就是想要饿着我?”容映在新月这里,真的就好似回家了一样,这让新月气得牙痒痒,然后转身离开。 “去哪里?”还没出门,手就被容映拉住。 “你不是饿了?我去给陛下您做饭。”新月嘴上说的恭敬,但一点恭顺的意思都没有。 “我来,是有事拜托你的。”容映见新月真的往厨房去,于是就不在兜圈子,与新月说出来此行的目的。 新月叹气,问“陛下下旨即可。” “这事下旨不行,而且我现在并不是什么陛下,我只是想要将琏儿放在你这里,养一段时间。” 新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身边的人都死绝了吗?” “是你提醒我查一查琏儿身边的人和事,你是不是要过问一下。”容映看着新月,她脸上的不耐之色,果然少了许多,新月还是忍不住的问“琏儿到底怎么回事?” “他从八个月大后,不只吃母乳,也会吃一些别的汤饭,但是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的饮食中,一直被下了一方姜黄。” “姜黄?那不是调味的东西吗?”新月不解的问。 “但是他是个婴儿,不能吃这种有刺激性的东西,所以他的脾胃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很有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一个小病就要了他的命。”说道这里的容映,也是皱了皱的眉的。 “那查到谁做的了吗?”新月问。 容映摇头“就是因为查不到,所以我不能再让他再在宫里住着了。更不能把他带进宫,我四下看看,能托付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就这点能耐,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吗?”新月虽然很喜欢那个很乖,很喜欢伏在自己话中的琏儿,但是那毕竟是别人的孩子,照顾好了没有奖赏,但若是养不好,那么她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已经送走了琏儿身边所有的伺候的人,然后会让长现他们,秘密的将他送到你这里来的,一切但凭你来照顾。若是琏儿在你这里出什么事情,那我可以发誓,我绝不会怪罪与你。”看容映急切的模样,就差指天发誓了。 新月叹了一口气“你就非得找这些麻烦给我吗?” 她太了解容映了,他让谁照顾琏儿都行,他的能力,发生了一次的事,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但是他就是想要找些人和事,让他们与自己建立牵连,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来自己的身边。但是她又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新月问“要养到什么时候?” “天子以日带月,出了丧期,我就立你为…”容映感觉到面上一痛,新月就这么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听新月冷笑的说“你就不要再说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了吧。” “你不信?”容映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眼神也阴沉了下来。 新月依然是冷笑“恩,我不信。我会替你照顾琏儿,一直到你出了丧期。我会让人再给他找一些伺候的人。好了,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说着,新月转身走进了内屋,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容映有些黯然,转身准备走,却见好好地放在一边桌子上的红梅,伸手拿了起来,皱了皱眉,抬声对屋里的新月喊道“你就等着吧,我说立你为后,就立你为后。你说过,谁立你为后,你就跟着谁。你可不要食…” 话还没有说完,屋里的门半开,丢出来一只花盆,摔在容映身边不远地方,容映一看,是新月并不怎么喜欢的红琴瓶,容映继续说完“你可不要食言。” 然后,容映问问的接住了新月最喜欢的青瓶,这只瓶子避免了如同那只琴瓶的命运。而是被容映插满了新月刚才摘的红梅。 新月在屋中等了好久,一直到屋中没有动静了才出来,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地面上,摆着自己刚才因为怒极丢出来的青瓶,而瓶口插满了红梅,虽然一点写艺都不讲,但是,却满满当当,毫无任何的空挡。 新月觉得心口下沉,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琏儿,是容映现在唯一的孩子,而新月依然是没名没分,是这金陵城中,最没有资格照顾他的人,可是两个人,却因为其母江怜月送给新月的一个镯子,导致新月一直觉得心中有亏,所以竟然鬼使神差的解下了这桩苦差事。 这么想着,新月不住的出神,而就坐在她身边的季飞宇拍了拍手,才唤回新月的意识,新月定睛一看“哦,公子叫我。” “这人你也看过了,给个准话?”季飞宇指着这一屋子的仆妇,问道。 新月皱了皱眉,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掖回袖中,然后对站在最前的乳母问道“你的孩子几岁了?” “回夫人的话,一岁有余。”那乳母刚才已经回答过这问题了,没想到还要在回答一遍。 新月挥挥手,对季飞宇说“她要照顾的孩子已经三岁了,已经不在需要吃奶,但是他需要一个让他信任的人在身边,所以我本不欲再给他找乳母,就算是找了,并非从小将他喂养长大,所以不留。” 季飞宇点头“行,那就听你的。” 说着,季飞宇给乳母招了招手,乳母虽然不甘心,但是不敢留下,转身离开了。 新月又看了看站在左侧的一个妇人,道“你过来。” “是”那妇人上前,拘身行礼。 新月见她浑身上下干净利落,脸庞也很是精神,于是开口问道“你可照顾过三岁大的孩子?” 那妇人点头“奴婢先前一家的小主人,就是奴婢从出生一直带到五岁,可是小主人命苦,没能留下。所以奴婢等才又被卖了出来。” “这不好,把孩子都照顾死了。”季飞宇觉得有些晦气。 新月却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七娘”七娘垂着手,并没有为自己留下抱有希望。 新月对季飞宇说“先留下看看吧。她应该对照顾身体不好的孩子很有经验。” 季飞宇点头“随你。” “那好,七娘,我就先留你一个月,看看你伺候的怎么样,若是伺候的好了,那边继续留下,伺候好了这位小主子,后福无穷。若是有差池,你们的身契都在我的手里,我就绝不会与你们上一位的主子那么好说话了。”说着,新月站了起来,抬高了声音,与七娘一起留下来的几人。连连称是。 新月让王嬷嬷把她们带下去学习规矩,而琏儿也会在下午,被送到这里来了。 第230章:珍爱(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见容琏抱在怀中,那个睡了一路的孩子,乖得好似一个木头娃娃似的。 但是新月看着容琏那煽动着的睫羽,才意识到这是个可爱至极的小孩子,她收紧自己的胳膊,却不知哪里做错了,吵醒了这个小可爱。 容琏睁开了那双一点也不像他那阴晴不定的父亲的眼睛,新月觉得自己的心都好似被融化了一样。但随后新月就紧张了起来,怕他会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哭泣,于是新月伸手,在他哭之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然后琏儿却让新月的猜想错了,琏儿看见新月,就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伸手抱住了新月的脖子,还有些困的窝在她的脖颈处,低声的对新月说“嬷嬷…” “我不是嬷嬷,我是姑姑,你的新月姑姑。”说着,新月向上抱了抱琏儿。 琏儿点点头“姑姑” “是,我是姑姑。”说着,新月抱着琏儿走进了一侧的厢房。 二人一路走着,琏儿微睁着眼睛问新月“姑姑,我这是去哪里?” “琏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跟姑姑住一段时间了,直到你的身体好一些为止。”说着,新月一句把他放在了厢房的软榻上,两个人一起说话。 琏儿点点头“姑姑,你是新月姑姑。” 新月点头“我刚才就告诉你了” 说着,新月就让她早先找好的嬷嬷等人进来,七娘跟在王嬷嬷身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低着头站在一侧。 显然,王嬷嬷是教好了规矩。 于是新月对七娘招手“来,看看大皇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新月心中有些怪异,他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居然成了整个偌大的王国,目前为止,唯一的皇子。 七娘听了以后,也是心中一凛,她虽然也伺候过达官显贵,但天子之子,岂是常人可比的,说着,她按照王嬷嬷教的,跪在了地上“参加大皇子。” 琏儿今年三岁,注意力自然不会太集中,他四处看看,并没有注意这个跪在地上的仆妇。 “起来吧,就如同我说的,你若是照顾好了他,定会后福无穷。”说着,新月让七娘上前。 七娘伸手,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可干净后,才伸手想要抱一抱琏儿。 “姑姑,父王喜欢你。”琏儿没有挣扎,被七娘抱在怀里,但是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新月。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新月点点头“姑姑知道。” “恩,那就好。”说着,琏儿伸手,推了推七娘,七娘就把他放在了原位。 长现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箱子,此刻就放在一边,新月对七娘说“这里面是大皇子所用所穿的衣物。人前人后,你不必叫他大皇子,只做少爷称呼就行,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他的身份。不久之后,他就会进宫,你要是伺候的好,愿意跟他一起进宫也好,若是不肯,我定会重重有赏。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有半分的疑心,你的丈夫孩子,我可知道他们在何处。” 七娘点点头,新月知道她听进去了,然后站了起来,从头上摘下一只金钗,放在了七娘的手中“好好照顾,我不会亏待你。” 安顿好琏儿,新月和王嬷嬷一起走出了厢房,新月的房间就在隔壁。 几日前的大雪已经融化,但又被雪水冻住,比下雪的时候更冷了。此时的天气,竟不似在金陵。 王嬷嬷看着一脸忧心的新月,对新月说“姑娘,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新月叹气,对王嬷嬷说“嬷嬷,我想若是总被这种事情环绕着,我定是不能久寿了。” 这么说着,新月看到了王嬷嬷的眼睛,又立刻改口道“我跟您开玩笑呢。”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王嬷嬷抓着新月的胳膊,让她向自己保证。 新月感觉的到她的关切,然后点点头“我会坚持的。现在琏儿已经来了,我就尽我的全力,好好照顾他吧,好在这是个很乖的孩子。” “是啊,大皇子一路上都在睡,醒了以后也没哭,真是乖。”王嬷嬷也是一路照顾新月过来的,就算是新月,都没有琏儿这么乖。 “但愿这个孩子,不会跟他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的老子一样吧,嬷嬷,你去把长现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是”王嬷嬷走出了院子,不一会,长现就从耳门处进来,见到新月,就单膝跪在了地上“参见郡主” “容映…陛下呢?”新月问。 “陛下在先帝灵前守灵,再过半月先帝和先皇后的灵柩,就要出殡了,陛下说,郡主可在那个时候,进京与他见一面。”长现传达了容映的话。 新月点点头,问“陛下得位,可还顺利?” “是,朝中之人,无一反对。”新月知道自己这么问,也是多此一举,但是住在城外,远离的京城中的繁杂,但也消息闭塞了不少。 “豫王可有动静?”新月记得,在门中,容映登基后没多久,豫王就死了。 长现想了想,然后如实的说道“豫王殿下,还活着。” “陛下是什么态度?”新月问。 “陛下是想,等登基以后,再与豫王彻底清算。” 新月皱眉,容映这么做,是不想在未登基之前,就得罪豫王身后的势力“恩,我知道了。” “郡主,如今大皇子在院中,陛下已经命属下带府兵二百,将府中保护起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属下等人,已经将周围农户的房子都征用,买了下来,平时两班换防,守在外院,食宿我们自己处理,不会惊扰到郡主,不知郡主可还有什么交代?” 新月虽然知道长现会带兵过来,但没想到一带带来了这么多人,这下不引人注目都很难,但木已成舟,想要也不会有人把手伸到自己的院子来,于是新月点点头“你们住在近前,记得不要扰民,我府中的侍卫,你们收编也好,想要遣散也罢,若是需要银子,可以与我的管家王伯商议。你们也归王伯父子管,可有问题?” 长现点头“是,来时陛下已经交代了。” “恩,那暂时就无事了”新月说完,长现行礼离开,若是如他所说的,不会惊扰到她。 新月站了片刻,感觉膝盖被什么抱住,低头一看,是换了一身衣服的琏儿,他抱着新月的腿,指着新月身侧的一枝梅花,说“姑姑,我要这个。” 新月听了伸手,想为他摘,但是琏儿摇头“我自己来。” “好”说着,新月弯腰,抱住了琏儿,将他举起,又为他扯着树枝,让他将梅花,连带着嫩枝摘下。 摘下花的琏儿,并没有自己把玩,而是伸手,将红梅插在了新月的鬓间“姑姑,这个比那个金的好看。” 新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鬓间,这个孩子,别看这么小,却已经开始有心思了,他将刚才自己送给七娘金钗的事,看在了眼里,新月对他的体贴,感觉很满意,于是嘴角上扬,活动了一下脖子,问琏儿“琏儿,是这梅花簪子好看,还是姑姑好看?” “姑姑好看”琏儿不假思索的回答。 新月毕竟只是女子,被夸美貌,自然心中开心,笑容就更深了“那在琏儿眼里,姑姑比梅花还好看了?” “是。姑姑好看。”说着,琏儿伸手,拍了拍新月的脸。 他的手下是有分寸的,新月心中温热,这真的是个又聪明又温柔的孩子。 颦儿和翡儿都站在新月身侧,看着她脸上笑容,也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若是新月正经年纪嫁人后就有了孩子,那么孩子应该比琏儿大,她也定是个好母亲。 午后,太医来给新月诊脉,新月毕竟还年轻,好生养着,还是在恢复的。新月又让太医给琏儿诊脉,太医看了琏儿一眼,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但是,新月与大聖的新帝来往过密,新帝又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怎么想,也不会差到那里。 新月看太医在犯嘀咕,心中一横,对太医说“张太医,你一路随我从梁国过来,我知道梁渭给你下了死命令,要你照顾好我的身体,才能回去。但你记得,这孩子如果有任何差池,我也活不成,我看你如何跟梁渭交代。” 太医心中一紧,然后没有说话,伸手给琏儿诊起了脉。 琏儿并不待见这个高高瘦瘦的太医,一碰他,他就咧嘴准备哭,但是新月却抱住了他,低声的哄着他“好琏儿,这个太医会治好你的身体,让你健健康康长大的。” 琏儿听了以后,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张太医把脉的手,张太医笑了笑,开始精心诊脉。 片刻,张太医皱着眉对新月说“姑娘,这位小公子是中了毒。” “中毒?”新月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中毒?不是吃加了姜黄的食物而虚弱吗?” “姜黄虽然无毒,但是确实极好的祛瘀破血的药材,小公子是小孩子,血气本就不足,不久就会虚弱而亡,但是,下毒之人好似拿不准姜黄有没有用,所以又用了菜服子。” “菜服子?这是何物?”新月从没有听说过这种药材。 “菜服子其实就是芜菁的种子,无毒,但民间有炮熟菜服子,碾碎入水后,消食除肿的方子。若是久解不下臭秽,喝一副菜服子,确实是管用的良方。可是小公子这么小,本来血气就不足,这吃进肚子的饭,又留不在肚子里,就更加虚弱了,所以这两方最常用的药材,加在一起,就是一记催人命的毒方。所以在下才说小公子是被人下毒了。” “菜服子,姜黄?这么常见的两味药材,居然就能这么轻易的要了一个孩子的命。”看着正抱着布虎头玩的不亦乐乎的琏儿,新月心中隐隐作痛,又对太医说“还请太医好好为他调理身子啊。” “姑娘不用太担心,这其实是个细水长流的法子,虽然小公子服用这些东西的时间不短,至少得有半年的时间,但现在断了以后,多温和的进补,小公子就能恢复八九分,最差也就是比平常的孩子,长得略微慢一些。”说着,张太医细心地弯腰用帕子,给琏儿擦去口水,新月看得出来,张太医有些喜欢琏儿。 新月站了起来,拘身道“那就一力托付给大人了。” “姑娘放心了。不过有一事,在下想要问问姑娘。” “您说” “姑娘院子中有一方药圃,可有什么用处?”张太医问。 “哦?大人是有什么想法?”新月反问。 “是,那里面的药材,有的都有十年之龄了,如果入药,不必野生的差。”说起药材,张太医眼都亮了。 “那片药材就送给大人您吧,就当您照顾我们二人的一点报酬。”新月说完,张太医喜不自胜,立刻想要跪下谢恩,却被新月拉住,让他去开药了。 七娘一直在旁听着,新月并没有避讳她,见她有话要说,新月道“嬷嬷不妨直说。” “郡主,奴婢才伺候公子不过一天,但是对公子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奴婢说的不对,请郡主不要怪罪。是不是因为公子碍了眼那两位侧妃娘娘的眼,所以才会有此一难。”七娘有些心疼的看着琏儿。 新月想了想“一位侧妃是他生母的亲妹妹,我也见过她,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可疑的就只有另一位了。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她们两个,那府中只有三个主人,总不能是他老子要害他的亲儿子吧。” 他们三个人,都没可能会害琏儿,新月心思下沉,却怎么也想不到关窍。 七娘自然也没什么眉目,只是对新月说“那郡主您可得护好公子啊。若是在府中下手太过明显,公子在郡主您这里,就是最佳下手的机会了。” 新月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嘴上答应着,但是心里没什么底气,环顾四周,都是自己信任的人,就算是七娘,新月也有法子让她听自己的话,但她心中,就是不安极了。 第231章:珍爱(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先帝和柴皇后的日子,被定在了同一日。虽然二人先后隔了好几天,但这是已经是新帝的容映,可以安排的。 新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意识到了,容映是听了先帝的嘱托,所以才会把二人的婚事,安排在了一日。 她觉得心中沉重,一大早坐在马车之中,愁思万千,先帝和皇后笃爱一生,真的是互相珍爱到生命最后一刻,她很是羡慕,但却并不想要如此,若是一路尝尽苦涩,结果也是如此的话,她真的想从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颦儿将手帕放在新月的手中,新月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才发现自己已经流泪了,颦儿问新月“姑娘,陛…先帝和皇后,一定是去了好地方。” 新月没有与她解释,而是抬起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对颦儿说“我没事。” 说着,二人一起往宫中去。 因为没有参加太后的葬礼,帝后同日出丧这样的大事,新月如果不来的话,定会被全金陵城非议的,所以本来不欲来的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出现在了宫中。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是一片素稿,新月伸手也是从头到脚都穿着素服,站在女眷一列,庄老夫人的身后。 庄老夫人一早就来了,新月掬了掬身“见过夫人。” “你来了,看你这瘦了一大圈,可要多注意身体啊。”庄老夫人见新月脸色苍白,不由得关心道。 新月点头“是,多谢夫人。” 几人由侍女搀扶着,跪在了垫子上,新月欠身,忍下身上的疼痛,伏在了地上。 众人哭泣,或真心或假意,新月抬头,看着虞鹤在前面,领着上清宫的道士一起在超度诵经,虞鹤也在诵经毕后,睁开眼,看了看新月,随后对着新月点了点头,新月想笑一笑回应,但是这并不是能笑的场合,于是新月就在诵经毕后,抽了个空离开了大殿,虞鹤也起身,跟了来。 虞鹤看着站在一处宫灯之下的新月,掐指卜算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新月不敢笑,而虞鹤却一脸已经不在乎的样子,新月开口问道“国师,您在笑什么?” 虞鹤笑后,叹息道“说你聪明,但你确又这么的迟钝。” 新月在虞鹤的面前,还是会流露几分少年人的情绪“国师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自然是夸你”说着,虞鹤伸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头发,但是手伸到一半,就垂了下来,他看着新月什么都没带的头顶,说道“以后,这上面会戴着华贵至极的冠,我看到了。” “国师,您还觉得,我会成为皇后吗?你觉得容映,会是那个娶我为后的人吗?”新月觉得虞鹤是累糊涂了。 虞鹤继续笑“你才糊涂。谁说让你成为皇后的,必须是容昭呢?” “若,若不是他,容映也不爱我啊。”新月到现在为止,依然不信容映对自己有感情到,会娶自己为后。 “你,还真是看不透。”虞鹤真想将自己的本事都教给新月,但是他不能。 “国师,我的事先不说,你可知,你的日子呢?” “新月,我觉得,我的命运变了,变成了我会埋葬到向阳的地方了。”虞鹤的笑,让新月心头沉重,她问“是哪里变了?” “你不在这里吗?有你,一切都变了。”说着,虞鹤伸手入怀,拿出一块脂玉,交给了新月“这个,就当做我的谢礼吧。” 新月伸手,接过了这块沉甸甸,还带着虞鹤体温的玉,这块玉,定是被虞鹤一直贴身带着,上面的刻痕,已经不是很明显了,定是因为虞鹤总是摩挲,如今交给新月,定是下了很了大的决心“这玉…” “你收了怜月皇后的一只翡翠镯子,就照顾了她留下的唯一血脉,我这块玉,可比那翡翠镯子值钱多了,你定会帮我这个忙的。若是还觉得没能补偿够,那就当我求你,有时候,要放过你自己,这样你才能,得到幸福。”虞鹤说这话,显得像个少年人的,是他才对。 说完这话后,虞鹤道“我们就此别过吧。” 虞鹤转身,就离开了这里,新月看着手里的玉,心中又沉重了几分。 出殡的队伍缓缓出城,新月坐着宫里统一准备的马车,往城外的皇陵走去。 先帝是迁都金陵后的第一位陛下,大聖在东都本有帝陵,可是太后从定都金陵后,就一直坚持在金陵建陵,于是先帝就下旨,从他起,大聖的皇帝,都埋在金陵附近,新建的帝陵之中。 先帝之陵,名叫恭陵,恭陵中,只有一座墓室,是先帝活着的时候,特意安排的,他想着,就算是到了地下,也只与皇后一人相伴。 先帝和柴皇后的棺椁,被安放在向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棺床之上。 所有人都撤下之后,周遭肃穆,无人敢说话,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这是陵墓的内室关上的声音。 新月觉得胸中难受,伏地痛哭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想起先帝和皇后的种种,也都哭了起来。 先帝和柴皇后这两个人,这一生中的一切,就随着这一声巨响,彻底的尘埃落地了。想到这里的新月,抬头看着就站在墓口的容映,众人都跪着,唯独他,就那么孤单一人的站着,他侧脸低头,新月见他的眼中,也带着几滴眼泪。 新月真想站起来,但是这人群之中,二人相隔又岂止一人。那万人之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犹如海那么宽广了。 然后,容映却回头了,他看了跪在人群之中,哭得一脸泪痕的新月,向她伸出了手。 新月是不会过去的,她知道,她也过去,容映也意识到了,他也没有强求,于是震袖一挥,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垂头,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然后周围之人,行过了应行的礼数后,在日落之后,慢慢的散去了。 陛下要在皇陵守灵三日,新月本是没有资格的留下的,但她还是留下了。 等墓道口封的差不多的时候,天也快亮了,而容映依然站在原位,新月也趁着周围无人注意她,慢慢的走到了容映的身边。 容映听到了她的脚步,回首看她,然后开口说道“看你刚才那样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理我,现在却又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你还有闲心与我说笑。站的不累吗?”新月与容映并肩站着,顺着他刚才的目光,往深处看去,新月隐约还是能看见紧闭着的内室门。 “等到我也有这么一日…”容映想要说什么,却止住了。 “那时躺在你身边,也会是你最爱的人吧。”新月回答了他的问题。 容映笑“所以,这便就是你了。” “以往不知,没想到陛下这么会说笑。”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容映固执的说。 新月却冷冷的笑了,淡淡的回答道“是嘛?” “我爱你。”容映对新月说。 “我嫁过人,并非完璧,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 “张皇后是太祖陛下哥哥的妻子。她只是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的女儿。”容映早就想到新月会这么说。 “我不爱你”新月见他有说服自己的例子,所以就更干脆的拒绝了他。 “你觉得,柴皇后爱父皇吗?” “她自然是爱的。”新月没想到容映会这么想柴皇后,立刻反驳道。 容映没有在否认,而是眼神幽深的看着新月,新月在这深沉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容映总是能用这种眼神,扣动她的心弦,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怕” “你怕什么?”容映抓到了新月一瞬而过的真性情,他很是欣喜。 新月依然看着那紧闭的门“我若是有胆子,或许我真的能成为皇后,当然,不是你的,而是容昭的。你也不会有现在站在这里的机会。但是我就是怕了。怕我的丈夫不爱我,怕我在这深宫之中,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我就算是活到今日,还是怕,你知道,就算是张皇后,也没能守住丈夫的心,也没能守住自己的本心。” 容映眨了眨那双总是阴沉不定的眼睛,然后对新月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 新月想了想,自己梦里的事情,于是告诉了容映“你会成为一个明君。如我至今为止,见到过的你,完全不同。而你的身边,会站着跟适合你的皇后。” “我不需要适合,你也不需要,你若是只是为了需要而妥协的话,你就还是豫王府的世孙妃。” “那你想要什么?” “新月,我的母妃和廉王爷先后死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任性过一次。我压制自己的本心,就是为了,能在我真的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我可以得到。如此,你便是那个,我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我明白了,我是你的战利品呢。”新月好似总算是找到了根由,所以还真的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天下都是你的了。” “我八岁那年,第一次回京。这京城跟永州不同,大的看不到边际。我跟在廉王爷身后,王爷一直在催我走的快一些,他带着我,进到殿中,拜见从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父皇,父皇的身边,站了一个比我大一些的男孩,那是容昭,他正在把玩一个蝈蝈笼子,那里面并没有蝈蝈,那笼子的样式,也是不像是他这个,得到一切的人,该拿着的东西。父皇让我们二人亲和一番,然后容昭问我想要什么,什么都会给我。廉王教了我很久的规矩,他曾说,若是太子问我要什么,不用什么都不要,只要看上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于是我就给他要了那个破破的蝈蝈笼子,但是我话音刚落,他就把我推倒在了地上。从那一刻起,如同过往到现在的每一刻,我都没有把他当做我的哥哥,因为他说了,什么都会给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给我。徐新月,你觉得,那个让我们反目成仇的蝈蝈笼子,是谁的?”说道这里的容映,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 新月抬眸,看着不远处,先太子之墓,那座陵墓建的离这里可真近啊,好似躺在里面的容昭,就站在这里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新月的眼睑微动,说“那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他,让他在东宫,给我抓一些蝈蝈来。”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们三个人的命运都纠缠在一起了。我想要的,只是个蝈蝈笼子而已,若那是给我,就可能没有后来的事了。如今,那个蝈蝈笼子,变成了你。你最好在我还想要要的时候,给我。”容映加重了语气,那丝残忍的笑容,让新月再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新月点头“若你真的想要,那就下旨吧,如今我还能抗拒圣旨不成?” 容映点头“好,我会的。” 新月见容映笑了,灿烂极了,还很是惊艳,如同鲜花绽放一般,她皱眉,感觉容映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新月,我爱你。” 容映见新月笑了,冷冷的,那气息从她的胸口起伏而来,她的嘴角上扬,但是眼睛中却带着寒意,但是好在,她那双晶亮的眸子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了。只有这个大聖,最尊贵之人了。 二人又站了一会,最后一拍两散,新月知道在今夜有定局的,不只是先帝和柴皇后,还有她自己。 既然命运已经落定,再挣扎,也只是徒劳而已。新月知道自己没有力量与命挣,但是她可以与自己挣,若是自己不得解脱,那所有人,都一起困在局中吧。 又是一日饭后,新月刚刚做到榻上,如同以往一样,准备喝杯淡茶消食,七娘却抱着容琏走了进来,容琏到了门口,就从七娘身上,挣扎下来,一阵小跑着,跑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身边,笑着看着他的小脸问“琏儿啊,晚饭用的怎么样啊?” “琏儿吃了鸡腿,白粥还有鱼片。”琏儿也咯咯的笑着,说出自己晚饭吃了什么。 等他回过头来,看新月的时候,又伸出手,抚上了新月的脸颊,眸中有光的对新月过“姑姑,琏儿乖乖吃饭了,你别哭了。” 第232章:封后(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一晃过去了半年的时间,金陵并着东都,发生了一些大事。 先是一直在东都养伤的豫王爷最终伤重不治,在陛下下葬后的第二个月初二,溘然长逝。豫小王爷容旭承袭了王位,安葬了自己的爷爷后,新帝下旨,让他一家迁入金陵的豫王别邸居住,这座别邸,也成了,即东都的豫王府后,豫王在金陵的王府。 再来就是新豫王原本的侧妃萧氏,因为是新帝的表妹,豫王容旭请旨,将她聘立为正妃,新帝同意了,还赦免了萧氏一门,所有的罪过,恢复了萧家的侯位。 其中,容映大舅舅一家,只剩下一个庶子,当年家破之时,只有两岁,如今承袭了萧家的呈文候。 而萧南音的父亲,是容映的小舅舅,因为出嗣而免于一死,这容映这世上,最近的血亲了。容映不仅恢复了萧成文原本的侯位,更是加封一等侯,另赐新的侯位,为臻成候,大大的抬高了自己母家的地位,仿佛他母亲的萧家,没有造反过。 金陵城中舆论如沸,最先受到了先柴皇后的家族,柴王府的反对,可是柴王府的郡主,柴壁君获封贵妃,成为新帝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嫔妃,直指后位。这一代的柴王爷,也是个惯会审视夺度的,所以,也暂时持观望的态度。 没有柴王府的反对,其他的人的反对之声,根本毫无立场,所以自然不会形成什么阻力。萧家回京不过半年的时间,俨然成为了金陵城中,最显赫的侯门。 而另一件因为族中女子,而大获荣光的家族,是背着先太子容昭一条性命的安宣侯府。 陛下刚刚出了丧期,也就是萧家回到金陵后不久,他又下了一封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诏书,彻底耍了本来只是观望的柴王爷,那就是,他立后了,立的是安宣侯府的新月郡主,为皇后。并且要在登基后,就迎娶入宫。 这次反对的人中,不止只有一个柴家,还有就是这位新月郡主,本来的夫家,盛虞太后的母家,镇北侯江家。而现任镇北侯的弟弟江扬,就是新月郡主的未婚夫,也因作战有功,未到四十而封侯,是我大聖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封侯侯爷,他在其父老侯爷战死之后,接管了整个南营共四十万的兵马。跟手中无兵权的柴家相比,江家就难缠多了。 这一场轩然大波,在金陵城中,几乎是人人都在翘首以待结果,眼见婚期越来越近,陛下就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而在风暴的中心的新月,依然还在别邸住着,她好似找到了一丝平静,大门一关,在这好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待着。 经过半年的修养,新月和琏儿的身体,都大好了,尤其是琏儿,新月本来担心,他会因为长期的营养不好,而长得比普通孩子慢一些,但这半年,他长身体的速度,比新月给他做衣服的速度都要快。 而新月自己,梁渭为她派来的太医,已经在五日前辞行了,他临走前的原话是“姑娘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依然记得万事都要留有一丝透风的空,不然忧思过度,又会是重蹈覆辙。” 新月摸着脖颈上的珠珞,脖子上的伤口,依然很是明显,这珠珞已经成了她脖子上的一部分,这也让新月想起了梁渭,他一直都说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就再把她带回梁国去,可现在看,他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院中很是安静,琏儿的书桌就摆在新月的身前,先生刚刚讲完今日的课,琏儿正在纸上写着先生布置的功课,他这个还没有四岁的孩子,刚刚启蒙,字都还没有认全,就拿着长长的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笔的练着笔画,如今正在写“一”。 新月看他倒是认真的紧,非得会写了才可以,于是她并没有打扰他,继续忙着自己手中的针线。 她在为琏儿做衣服,再过十日,他们就要一起回宫了,新月想做一件新衣服,让他进宫的时候穿。长褂上面云鹤的花纹,是新月亲自绣的,这几年她的性子倒是磨出来了,就是这绣工,我依然是天生没有天分。云鹤也不过神识,流云更是没配好色线,灵动感欠缺。只是坠在云鹤眼珠子处的两个珍珠,新月很是喜欢的摸了再摸。 “姑姑,先生说的一百遍“一”,我已经写完了。”半晌,琏儿将写了厚厚一沓的纸放在新月的手边,这上好的宣纸上,鬼画符似的,写着一个又一个的“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老子是当今圣上。 “不过,最后这几遍,写的极好。”新月虽然心疼这价贵的宣纸,但还是肯定了这满眼期待的琏儿,二人走到了书桌前,新月提笔,在琏儿写的最好的那张“一”下面,也写了一个“一”,然后问站在一边的翡儿“你来说,我与琏儿谁写的好一些。” 翡儿自然明白新月的意思,于是指了指上面琏儿写的“一”,说道“奴婢觉得小皇子写的这个,更认真。” “看来是姑姑输了呢。”琏儿笑着,伏在新月怀里撒娇。 “恩,姑姑也觉得琏儿写得好。”新月抱起了琏儿,放在自己的膝间,都觉得沉甸甸的。 琏儿嘴角带笑,对新月说“既然是琏儿写的好,那琏儿能不能提个要求呢?” “你赢了,还要姑姑完成你的要求?你难道不应该安慰安慰姑姑这个输家吗?”说着,新月状做伤心的扯着帕子。 琏儿为难极了,他伸手抓着新月的手,对新月说“那,那今日就让王嬷嬷给您做您爱吃笋烩肉片了。琏儿,琏儿就不喝银鱼汤了。” 新月看着他为了安慰自己,而委屈自己,眼包带泪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的道“那王嬷嬷已经做好的银鱼汤怎么办?难得要倒了吗?” “真的吗?王嬷嬷做了银鱼汤?” 新月摸了摸琏儿期待的眼尖,点头“是真的” “谢谢姑姑,姑姑最好了。”说着,琏儿伸手,抱住了新月。 到底是个孩子,谁疼他,他就觉得谁好,不掺杂任何的虚情假意,新月有些忧虑的叹了一口气,伏在她怀中的琏儿立刻感觉到,问新月“姑姑,您怎么了?” “姑姑只是想着,我们过几日就要进宫了,你进了宫以后,接触的事情多了,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涌了上来,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姑姑,琏儿会永远喜欢您。而且琏儿听七娘说,您要嫁于我的父皇了。”琏儿还小,有些不懂的问“姑姑,什么是嫁啊。” 新月想了想,对琏儿说“好像就是要与这个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了。” “那姑姑以后就跟父皇,一辈子在一起了?”琏儿问。 新月点头,无奈的说“这一次,至少是我们两个中,有一个死了,才能破了这局。” “这怎么能是局呢?您刚才说,是要与父皇生活在一起。既然是生活在一起,姑姑定要像照顾琏儿一样,照顾父皇,您要给父皇做衣服,做好吃的,要给他洗澡,梳头发…”琏儿喜滋滋的数着新月要为容映做的事,新月无奈的听了,然后开口问“那你的父皇能为我做什么?” 这倒是问住了琏儿,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父皇会保护您,琏儿现在还小,不能保护姑姑,让姑姑不哭。可是我的父皇,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他定能保护的了您,让别人都欺负不了你,也不会让你流眼泪。” 新月听着这童言无忌,实在没忍住的笑了起来“你可知,让我哭的人,正是你的父皇。” “那姑姑你就不要嫁给父皇了,他不能照顾好姑姑你。”琏儿一听,那里还愿意,立刻直起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新月。 新月笑“那里就那么简单了。琏儿,你刚才也说了,你父皇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强大的人之所以强大,那就是可以让周边不如他的人,屈服于他。姑姑我,就是没有他强大,所以只能屈服。” “那琏儿也要做强大的人。”说着,琏儿举起的胳膊。 新月皱眉,赶紧按住了琏儿的胳膊“好孩子,这话,你也只能对姑姑说,除了姑姑以外,谁都不能说。” “父皇也不行吗?”琏儿似懂非懂。 新月再次强调“尤其是对你的父皇。孩子,一个强大的人,最不能允许的是,出现一个比他更强大的人。” “为什么?”琏儿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 新月认真的说“一旦有比他更强大的人出现,他就要屈服了。一个强大惯了的人,是不会屈服的。” 琏儿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新月怜爱的摸了摸他的眼睛,然后问“琏儿,等进了宫以后,我们还在一起相依为命如何?” “我们要分开吗?”琏儿窝在新月的怀里。 “姑姑自然是不想跟你分开。” “那我们就不要离开。七娘说,这世上,最不能分开的,就是母子亲情。你以后,是我父皇的妻子了,我是我父皇的儿子,我们要做母子。”说着,琏儿紧紧的抓住了新月的手,然后小脑袋一歪,睡着了过去。 新月看着怀中,无忧无虑的孩子,他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忧愁,不过是“一”写的好不好,又没有银鱼汤吃,会不会与喜欢的人分离。 若是有的选,新月也不想想那么多,可是那只一直推着她向前的手,让她只能越想越多。 封后的大典,就定在十日之后。 这座别院,不仅是新月有意关上门的,而是长现奉了皇命,守在了外围,说是保护琏儿的安全,更像是囚禁了新月,新月本不欲多计较,可是那日子一日一日的近了,她也已经认命了,可是她怕有些关心她的人,把路走错了,所以她真的要出去一趟了,至少要先见江扬一面。 江扬拥兵三十万,是四方军中,仅次于直面梁国的北方军的人数。而且还监管金陵的防卫,如果他想要造反,那可比豫王的伤害大了。虽然新月知道,就算是自己真的嫁给了容映,江扬也不会造反,但是容映不信。 他本就提防极了这四方军,四方军中,没有一个他的人。所以他就想要拿江家先开刀。就如同当年,先帝拿豫王开刀一样。 只是这么想着,新月都觉得心惊,燕州的时候,江老侯爷已经战死了,她不能再害任何一个江家的人了,那样的话,自己死了,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外祖母。 她要去见江扬,让他不要再有任何的异议。还有新任的豫王容旭。 他现在确实有些自顾不暇,但他毕竟是豫王王位的继承者,在豫王的那些老部下眼中,就是新一任的统领,而并非是新帝容映。 他还是有振臂一呼的力量的,可是也只有大喊一声的这一点子力气。这点力气,若是拿来保命,是最足够的。 二人之前短暂的聊了聊,新月让他迎合容映,现在容旭已经进京快半年了,可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容映的耐心怕是也快用尽了。 见过他们两个后,新月还要去见自己的哥哥徐新泰,他虽然排在最后,但他才是新月最在意的人,毕竟他可以是新月的牵挂,可到了以后,那漫长的宫廷岁月里,徐新泰又会是她最重要的力量,二人已经不只是亲人,还互为捆绑,利益共生了。 新月将琏儿放在床上,长现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新月把他叫了进来。 “参见郡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去告诉你的主子,我明日要出府,去见江扬,容旭和我的哥哥。” “陛下从未吩咐过奴才阻拦姑娘您的脚步,陛下听说您不肯出门,还对奴才说,如今到了夏日,要劝您多出去看看呢。”长现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新月看了都替他累得慌,但也不得不按照他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一早出门,城门关之前回来,您在府中好好照看小皇子,我不在,别出了乱子。” “是”说着,长现见吩咐的事毕,转身离开,给容映送信去了。 第233章:封后(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江家如今有两位侯爷了,一是年前承袭了侯位的镇北侯江赞,一是因为自己军功卓越,被称为大聖最年轻的侯爷的江扬。二人是一对亲兄弟。 先帝封侯江扬的时候,赐了一座气派的侯府给江扬,那时候江老侯爷还在,江扬自然没有急着修缮那侯府,而是依旧住在镇北侯府。 如今江老侯爷战死,哥哥成了新的镇北侯,一个府中,自然不能有两个平辈的侯爷,于是一直都在搁置的,新侯府的布置,就提上了日程。 江扬丁忧在家,自然也有充足的时间,好好地修这个,先帝赏赐来做新房的侯府。看着这偌大的侯府,江扬只觉得心中凄然,旋即想起新月的事来,好似这个侯府中,真的被乍然夺去了一个女主人。 这么想起来是没完没了的,若是深陷其中,那么只有走进牛角尖中,自寻死路了。 而新月就是怕江扬会这样,所以才出现在了这座侯府的正门。 手下进来汇报“侯爷,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来了?她怎么能过…”江扬顿住了,他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一时间还以为现在还是先帝在时,而站在门口的那位皇后娘娘,是那位一贯看不上他们江家的柴皇后呢。 不由得,江扬自嘲一笑,他宁愿是那位总是说他们江家是舞坊老板出生的柴皇后,也不像去见门口的那个“皇后”。 而等江扬看见新月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道“你瘦了不少。” 新月低头一笑,然后对江扬说“侯爷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府中凌乱,但坐一坐的地方还是有的,走吧。”说着,江扬转身走进了大门。 新月跟在他的身后,但怎么能跟得上,这可是一位因为战功卓越,未到四十就被封侯的大将军,但新月还是不愿意放弃,咬着牙跟在他的身后。 这侯府还真是很大,新月跟在后面,二人走了许久,依然才不过是从层层叠叠的正屋,走到了后面的院子,而院子里有假山有湖,二人要真这么一直走下去,没一个时辰是走不完的。 江扬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猛地停住了脚步,而在他身后,一阵小跑的新月,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只听新月被撞的闷哼一声,随后摔倒在了地上。 江扬想要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这里是沙土地,如果是青石板,非摔坏骨头不可。 摔倒在地的新月,顾不上身上的疼,而是下意识的去看江扬又没有继续向前走,等见他确实在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才半真半假的捂着自己的腰,喊着“好疼啊,大人了,江侯爷打人了。” 江扬低头看着突然开始耍赖的新月,没好气的说“是你撞得我,你可不能耍赖。” “我就耍赖怎么了?侯爷是男子,是大将军和英雄,我不过是个小女子,比力气比不过侯爷你,如今摔倒在地上,自然要侯爷给个说法。” “我给你什么说法?如今你可是陛下的皇后,直接以我刺杀皇后为由,拉出杀了罢了。”江扬的气愤,来的毫无缘由,这不过三言两语,就觉得是新月贪图富贵,才会嫁入皇家。 新月叹气,觉得自己幸好是来了,江家是太后的母家,也是太后最在意的人事之一,自己作为太后的外孙女,而且江扬有恩于自己,所以她在心里发誓,有自己一日,自己也要保住江家和江扬。 她带着哭腔说道“侯爷,你觉得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你不能说不,但你可以,选择不来看我们江家的笑话。我的姑姑,父亲虽然都不在了,但是江家还有我,我大哥。我依然是镇南大将军,没人能看了我们江家的笑话。”江扬声音越来越高,发泄着自己胸中的不满。 “谁,谁能小瞧了你们江家。去梁国的王陵看一看,那梁国的御宗可是用黄金做了个假头,才有全尸入葬的。”新月虽然说着激励江扬的话,但是眼泪却流了出来。 江扬也听出了新月话中的悲切,然后低头深深地看着依然坐在地上的新月,低声的说“你的父亲,也是这样才能下葬的。” “原来,侯爷还记得。别说是江家依然强大,就算是有一日江家落魄了,我徐新月,也不会是那个唾口水的人。侯爷,您真的觉得,我是为了荣华富贵吗?我们为什么会结缔婚约?不过是我从一开始,就在躲避,如今躲避不过了,才,才只能不得不跳入火坑。那皇后之位谁愿意坐,谁去坐,我,不想啊。”新月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给所有的人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想去做皇后。 “是我,是我无能。让你没能夺过这你一直视为噩梦的选择,是我无能。我不仅丢了燕州,还害了你。”说着,江扬也感觉到了一阵悲凉,他的思绪飘远,好似回到了燕州之战时,他看见自己年迈的,满头白发的父亲,被团团围住,最后被砍杀至马下,自己被部下拥着,甚至没能看父亲最后一眼,身后只有父亲的那句“快走”。 江扬流泪了,这个在战场上几乎是流尽了血的男子,好似自成年以后,第一次流泪,新月伸手,为他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侯爷,老侯爷有了更好的延续,那就是您啊。” “我…我是惯会征战的。我不是自夸,但这么多年,只要有我的战事,就绝没有败的道理。可是我一次战败,太子死了,第二次战败,我的父亲也死了。我,我失败了,死的却是别人。别人只会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丢下了更重要的人,跑了个丢盔弃甲。可是从我第一次上战场起,我父亲就对我说,战场上没有什么父子兄弟,只有活下去,活着把敌人杀死,活着回家。我完全按照我父亲的话来做了。我也活着,可是我看到我父亲倒下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死的是我,那种,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我恨不得,恨不得当面一刀将我砍死。等我回来了,我安葬了我的父亲,我的妻子也被人夺去。” “侯爷,你怕是忘了…” “我没有忘,没有忘我们是说好互为彼此的靶子的,可是那小皇帝,他究竟轻视我,我们江家到何种地步,居然在我父亲新丧,他的父皇的孝期就宣布立后。立的还是太后亲自下懿旨,给我的夫人。”江扬一只手抓住新月的肩膀,新月感觉到了他的力气,他是感觉到了羞辱,和深深地内疚。 新月觉得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只得无力的说了句“侯爷,老侯爷的死,不是你的错。燕州会丢,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是豫王和梁渭勾结。老侯爷征战一生,死在战场上,没准正是他心中所想所期盼的呢?” “我父亲,从来不想打仗,因为不想,所以得了一个“谨慎用兵”的名头。我也不喜欢打仗,所以我比他还要谨慎。”江扬一把挡住了新月丢来的,说服自己的台阶,冷冷地说“我想躺在床上,老的实在爬不起来的死去。我想我父亲也是如此的。” “那你就真的要在这里自怨自艾一辈子吗?然后因为说服不了,心中太过愤怒,带兵造反吗?你是布兵打仗的好手,我且问你,你可是容映的对手?你的南营就算是带兵进的了金陵,那就在金陵一侧的江宁府驻军是吃素的吗?禁军就都是傻子吗?侯爷,您难道不记得,老侯爷是怎么从一个靠姐姐卖身为奴,才得以活下来的穷苦孩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吗?太后又是怎么从一个奴婢,成为一国太后的吗?还有江赞伯父一家,还有您的伯父一家,这一整个江家数百口人,都不能让您清醒,都不能让您说服您自己吗?你可知道诛九族,要杀多少人吗?我,是太后的外甥女,我们徐家,也会被波及,甚至我的侄子侄女都要被流放,或没为奴隶。还有整个南军三十万人,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就得因为你心中的怨恨而死。”新月大声地说完,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 但是江扬只是淡淡的看着新月“你还是,太小了。你只会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阻止,却不会想着,就让车轮这么压过去,路就是因为车轮向前,才会被压出来的,没有破,何来立,何来前路?” “你…”新月有些困惑,因为她感觉的到,江扬不会造反,可是这一句句的都是不服愤懑,恨不得马上提枪去杀了容映的话。 “这话,是我说给你听得。你现在觉得,我在走死路,既然你拦我,我不走便是。江家如你所说,是我赌不起的。而你,何尝不是和你想的我一样,在走死路。”江扬松开了抓着新月的手,他感觉到新月依然在瑟瑟发抖“别怕,我手里的兵,翻不了天。可是若加上原本就属于你们徐家的北军,豫王的势力,你有足够的底气。” “您在说什么?”新月越来越困惑了,江扬是… “等你到了真的需要破立的这一天,你会明白的。时候不在了,你回去吧。”说着,江扬送都不送一下新月,转身就离开了。 新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困惑着,离开了江扬的侯府。 坐在前往豫王别邸的马车,新月依然没有想明白江扬的话,可是见到新的豫王,容旭之后,容旭也对新月说了差不多的话“新月,你别为你现在的无法选择而感到伤心和死心。若你下次,想要说不的时候,你就可以说。” 新月看着依然一身素衣的容旭,几月不见,他的眼中,带着愤怒和压制,而他这些情绪的宣泄口,就站在他的眼前,那就是新月自己。 困惑就这么萦绕在新月的心口,她问容旭“你这话什么意思?” “新月,你就让我保持一个前路的焦点吧,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我们豫王府,我祖父一开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先帝逼迫的,他才会有这么结果的,我心中愤怒,也只能…”说着,容旭哭了起来。 新月什么也没说,抬头看着前面的牌位,上面写着“大聖豫王之位”,她捻起一炷香,点燃后,拜祭了一下豫王,然后就与容旭作别了。 容旭也是没有送她,他好像很危险,和江扬一样,但是新月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他们绝对不会做傻事,而是选择了忍耐,忍耐之余,也在寻找机会,而那个机会,全部都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新月夫人”就当新月马上要走出后院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叫住了自己,新月抬头,看着正在朝着这边一阵小跑的眺儿。 眺儿是容旭和萧氏的儿子,原本萧氏为妾时,他是个嫡子,如今萧氏因为萧家而恢复了原本尊贵的身份,而这个聪明好看的孩子,自然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豫王世子。 他跑到了新月的身边,拘身给新月行了一礼。 “小世子,是你啊。”新月见他在对自己笑,也就陪着笑了笑。 “夫人这就要走了吗?”如今眺儿已经八岁了,是个半大的少年人了。 “是,我已经与你父王说完话了。小世子在金陵可还习惯?”新月看他的嘴唇上,依然留着那年冬天,摔倒之后,咬伤后留下的伤疤,看来这伤口,与自己额间的伤口一样,虽然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但好似永远不会消失。 眺儿点头“还可以,只是金陵冬日虽然不冷,但是潮湿的厉害,我生了好几次病,才适应了过来。夫人,眺儿来,是来跟您道歉的。” “跟我道歉?”新月不解的问,看着这睫毛长长的男孩,不记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那年在东都的王府,是夫人好心,带我去给祖父请安,却因为我的调皮,害的您被父王责难,还,还摔伤了头…” 第234章:封后(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子,他说的一板一眼,好似有人一句一句的教给他的,她抬头,看着身后的假山石和松木后,定有一个角落,站着教他这些话的人。想到这里,新月伸出手,摸了摸眺儿的后脑勺,问“听说你父皇上请宗室,要给你从新拟定一个名字?” 眺儿和琏儿这一代的皇族子弟,名中带“玉”,但是正室和陛下的孩子,都是玉字旁的字,比如说琏儿为故江皇后的儿子,是嫡子,又是陛下的儿子,所以取名容琏。而眺儿是妾室所生,只能取玉为名,所以大名为容玉宇,如今萧氏成了正室豫王妃,她的孩子,自然成了嫡子,原本玉宇这个名字,就不能再用了。 “是珧,夫人,我如今就叫容珧了。”说道这里,眺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新月看得出来,这才是这个孩子真的在意,且感到开心的事情,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一个他根本就不怎么记得的,陌生的夫人道歉。 然后新月叹了一口气道“乖孩子,夫人不会与你一般计较的。并且我看你年纪与大皇子年纪差不多,如今大皇子正到了进学的年纪,身边缺个与他一起上书房的兄弟,你倒是很不错呢。” 新月说着话的时候,故意抬高了一下音量,果然话音刚落,新月就在一边的走廊,看到了装模作样向着这边走来的萧氏,新月看着她的脸,她仿若忘了,之前怎么在自己面前嚣张的。 萧氏走到了新月的面前,屈膝一礼“给夫人请安” 新月笑“还未给豫王妃道贺,在金陵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夫人关心,妾身住的还不错。”萧氏美丽的脸上,带着十足十的笑容。 “哦,对了,王妃刚才跟眺儿说起,大皇子正到了进学的年纪,想来眺儿在东都的教书先生再过来,也是路途遥远的,与金陵的教书方式也有些不同,不如让眺儿与大皇子一同进学,以后等大皇子长大了,与眺儿也是一对好的堂兄弟呢。”新月又提起了刚才对眺儿说的话。 萧氏显然就是为了这么过来的,立刻喜笑颜开,但话语上,还是保持着淡然,问“夫人,眺儿怎么可以去上只有皇室子弟才可以上的书房呢?” “眺儿怎么不是皇室子弟了呢?他刚才还告诉了我,他的新名字。我从前就喜欢很喜欢眺儿,如今,既然有着机会,自然要让他好好把握。就这么说定吧,我正好过几日就要进宫去见陛下,到时候我一并回了他吧。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新月带着笑,转身离开了。 萧氏满意的看着新月的背影,她原本让自己的儿子,在这里等着新月,就是想用孩子,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后至少明面上,两个人不会那么过不去。没想到还有个意外之喜,新月居然主动的提起让眺儿去上书房,那可是只有受宠亲王和陛下的皇子,才可以去读书的地方,眺儿原本只是个庶子,而且豫王府因为先豫王的拖累,眼见就要败落了,以后在金陵这个显贵遍地的地方,少不了会被指点,但若是去了上书房,那么以后谁都不会小瞧他了。 看来这个徐新月,虽然离了豫王府,但好歹是豫王府养大的人,心中还是有豫王府的。 萧氏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之间眺儿有些出神看着新月的背影,片刻才对自己的母亲说“娘,我怎么觉得新月夫人,有些不太开心呢?” “哦?我让你与她道歉,你可是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妥当,惹她不开心了?”萧氏正在兴头上,听儿子这么一说,自然不会把错处,想到自己的身上。 眺儿自然摇摇头“可能是儿子眼花了。娘,夫子的午课要开始了,儿子先告退了。” “好,正好也上不了那酸夫子的课多久了,再去听听吧。”说着,萧氏心情大好的牵着儿子,二人一起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从豫王别邸出来,新月甚至连回头看看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个别邸,是姑父容潭,为了迎娶自己的姑姑,而亲自画图设计的院子,姑母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新月自己在其中也住的很是不错,可是如今,这里换了主人,原本的主人,也已经入土多年了,一切都不在原本的样子,新月倒是没有多少不好的情绪,也更不觉得可惜,只是在心中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来了。 坐在去安宣侯府的马车上,新月掀起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原来安宣侯府和别邸只是相隔了三条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这里和别邸之间,隔了一整个大聖和梁国的面积那么远。 徐新泰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而自己,也基本上很少回来,就算是自己与容旭和离,自己想到的也不是回到这里。她站在门口,看着安宣侯府的牌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感慨。 于是她抬步,走进了侯府,刚刚到了门口,新月见迎出来的曹氏,微微一笑“大嫂” 只见曹氏屈膝“见过娘娘。” 新月虚扶了她一下,然后淡淡的说“大嫂,你真的要与我见外道这样的地步吗?” 曹氏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新月的眼睛,然后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失神,有些大声的开口问新月“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新月皱眉,看着因为意识到自己失态,而十分紧张的曹氏,回答道“如常就好。” “娘娘…” 新月打断了曹氏的话,强调道“新月,叫我新月就好。我现在还不是什么娘娘。” “是,新月”曹氏感觉到压力十足的低下了头。 新月想了想,还是对曹氏说了一些话“大嫂,在你和大哥被圈禁的时候,是发生了一些事的。敏慧被您的几个庶弟家的孩子,欺负过。我想你多少也有所感觉,而且在解了圈禁以后,在金陵城的达官显贵中,有些抬不起头来。但是你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往,我是最不在意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的,如今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不在我们徐家再次得势的时候,将这些曾经拉踩过我们的小人,都教训一番的话,惯会让别人觉得,我们家好欺负。大嫂,我想让你,去做我点给你的这些事。” “可是那些人,大都不必太得罪他们。”曹氏好似被打压怕了,新月都这么说了,却依然没什么底气。 “除了迎娶公主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有比我们徐家出了一位皇后,更得势的事情呢?你说,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徐新泰走了出来,正好听到新月在和曹氏说这些。 “侯爷”曹氏还是有些筹措。 只听徐新泰淡淡的看着新月“你觉得,她会让你去做,她兜不住的事情吗?” 新月笑,笑的很是灿烂的看着曹氏,朗声的说道“自然,我要让我们徐家,一扫阴霾啊。” “她应该听懂了,走吧,我们去书房。”说着,徐新泰让出自己身后的路。 新月摇摇头“我拿一件物件就离开,等我入宫前一日,我再来,我们到时候,在说话也不迟。” “什么东西?”徐新泰问。 曹氏也不知道这安宣侯府中,还有什么新月的东西。 “我上次在这里住着的屋子还在吧,我先过去了。”说着,新月抬步,走向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 曹氏筹措再三,并没有跟上去。 而徐新泰更是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曹氏有些不自信的又问了丈夫一边“新月的意思,是要我去报复那些曾经害过我们的人?” 徐新泰觉得妻子本不是那么愚笨的人啊,怎么三番五次都没有听明白“不然呢?” “可是树敌太多,对她以后在宫里,也是无益啊”曹氏说出自己的担忧。 徐新泰想了想,又问妻子“我们落难有照顾我们的吗?” “有,季家,江家,沐家。我们与这三家曾经都是四方守将,他们对我们徐家,一直都有扶持之恩。还有我的母家曹家。” “那有袖手旁观的吗?” 听丈夫这么说,曹氏忍不住的笑“除了他们以外,有不袖手旁观的吗?” “那落井下石的呢?”说到这里,徐新泰见曹氏呼吸一滞,她好像是大概明白自己说的什么意思了,为了让她全部意识到,徐新泰接着说道“你就如同他们拉踩我们时一样,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们。报答帮助过我们的人,至于那些袖手旁观的,要交好,要笼络,但还是要防着。芙儿,这些本不应该我教你。我知道,你是因为这几年的圈禁生活,让你退却的,但是,现在不同了。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如今,我们徐家,有了撑腰之人,也有了护身符。有新月在一日,那些人,就任你拿捏。” 说完,曹氏看着有些不一样的丈夫,开口问道“侯爷,您是不是也有报复的人?” “当然有”说着,徐新泰看着新月走的方向“有她在,我自然也是可以做到重振我们徐家的。北军,还会再是我们徐家的。” 新月推开这个她住了好几个月的小院的房门,屋中陈设依旧,颦儿跟在新月的身后,对新月说“姑娘稍等,奴婢拿了就出来。” “你怎么会想着,把那个东西,收到这里呢?你就不怕抄家的时候,给抄走吗?”新月有些无奈的说。 只见颦儿走进内室,走到上锁的柜子前面,从腰间取下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柜子上的这把大锁,打开柜门后,里面放着几件衣服外,还有一个上锁的匣子。 “姑娘,您就不要数落奴婢了,奴婢本来肠子都要后悔青了,好在这盒子还好好在这里。”说着,颦儿伸手,打开匣子的门,从匣子的抽屉中,拿出了那个乌木做的盒子,递到了新月的手里。 新月将盒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心中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平复再三,还是伸手打开了这个小臂长短的木盒子,那只华丽的禁步,依然安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那年自己过双十生辰的时候,容昭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这是他带兵离京之间,就已经命人定做,最后弥留时也反复交代,要送给自己的东西。 她将禁步从盒中拿了出来,上面的宝石珠子和挂饰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新月没有过多感慨,就把禁步又放回了盒子里,平静的对颦儿说“就是这个,包起来,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颦儿在后面跟上,手里已经提了个包袱,新月没有跟徐新泰和曹氏辞行,就上了马车离开了。徐新泰是不会在乎的,而曹氏,如今也好似有些惧怕新月了。 没有想那么多,新月坐上了马车。 颦儿问新月“姑娘,我们要回家吗?” 新月有些累的叹气“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吧,我们去六宝斋,午饭没有吃,你不饿吗?” 颦儿捂着自己的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 季飞宇并不在京中,他作为大聖第一首富,还是很繁忙的。所以新月来六宝斋,真的只是吃饭的,而与谁一起,她摸了摸自己瘪了的肚子,看着六宝斋的牌子,有些愁眉苦脸。 “姑娘,怎么了?”颦儿看出了新月的低落。 新月抿唇说道“我真没想到,有一日我会这么不想要来六宝斋吃东西。” 说着,有婆子迎了出来,颦儿正要让她为二人准备包厢,但新月却开口了“请带我们去水亭间,那位公子等我们好一会了。” 婆子点头“是,姑娘楼上请。” “是谁啊?”颦儿在路上好奇的问。 新月笑“如今我还能跟那位公子能独处一室用饭呢?” 颦儿马上意识到“是陛…是姑爷啊。” 新月点点头,然后看向眼前紧闭的门。 婆子敲门,得到里面的人应答后,婆子推开了门,而隔着一道珠帘,坐在包厢中的人,不正是如今应该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皇帝陛下容映。 第235章:封后(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九月初十,是一年中,难得宜嫁娶,宜子孙,宜国运的好日子, 也是新帝登基元年,迎来的第一件喜事。 安宣侯府被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边,各处普红挂彩,新月依旧淡然的站在自己偶尔小住的房间里,此刻屋中只有王嬷嬷,翡儿和颦儿陪着新月。 新月看着镜中,长身站立着的自己,此刻她已经换上了蓝红相间的翟衣,霞帔落下,翡儿正蹲在地上,为她扣上一个个的东珠制成的扣子。 王嬷嬷有些为难的踮着脚,整理着新月头上的凤冠。 新月对王嬷嬷说“嬷嬷,这冠我都快戴上半个时辰了,没事的,不会掉的。” “那谁知道呢,姑娘您从来没有带过这么大的冠,老奴也是在服侍公主的时候,为她带过一次冠,而且公主只能戴三凤冠,姑娘头顶上的这个,可是有九龙九凤呢,您的脖子没事吗?”王嬷嬷不放心的摸了摸新月的脖子,果然感觉她有些吃力的微微低着头。 流苏落了下来,新月伸手整理了一下,没有说话。 颦儿从盒中拿出那条禁步,新月伸手接了过来,自己挂在了腰间,看着镜中将自己裙边压住的禁步,新月忍不住的流眼泪,对王嬷嬷说“嬷嬷,我当时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只觉得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戴着它了,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居然要戴着它,再次成为别人的妻子。” 王嬷嬷整理好侧边的带子,对新月说“姑娘,不要再想了,再想也无用了。” 新月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姑娘,莫要哭了,妆容花了就不好了。”说着,颦儿为新月擦去脸颊上的眼泪,然后低声的对新月说“姑娘,其实陛下对您也是不错的。” 新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在想那天容映跟他说的话。 六宝斋食物精致美味自然不用说,更得人喜爱的,自然是那幽静私密的环境,新月弯腰从珠帘下走过,容映才回头看着她,笑了起来“几日不见,你倒是清减了一些。” 新月屈身,声音淡淡的请安“见过陛下。” “这里是宫外,不必拘谨。”容映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突然这么多礼数的新月,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了。 “是”新月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又顺从。 “你这是怎么了?”容映诧异极了。 新月却不以为然“小女无事。” “徐新月…”容映抬高了声音,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新月拘身要跪下,立刻大声的说道“你若是给我跪了,我这就发落了你的哥哥全家。” 新月觉得眼间一酸,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然后哭了出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啊?” 新月的哭声,如同刀子一样,一声声的割在他的心口上,他几步走到了新月的身边抱住了她“新月,我对你的要求,从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我的身边,陪着我,与我白头偕老。我这辈子,想要的东西我必须要得到,就是从你起的。” 说着,容映的手臂加重了力气,紧紧的抱住了她,而在他怀中的新月,总算是可以痛快的哭一场“你这么说,要将我置于何地。你非得让我承认,还是昭哥哥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吗?” “新月,你不是。你只是太好了,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可是月亮只有一个,自然要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得到。是容昭不够强大,是他,太过软弱了。”容映从未离新月这么近过,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一种实感,那就是他赢了,赢得了这天下,赢得了怀里的这个女子“新月,你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你或者觉得我对你不是爱,只有利用和把你当做战利品,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如你想的这么一辈子,你在一日,就会提醒我,我是怎么…” 新月将头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一些,她可以听到容映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定又强大,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有着一定要得到的坚持“可是我不是个物件啊。” “你自然不是,你是一个人,你是徐新月。你知道吗?新月,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了。”说着,容映伸出手,摸了摸新月的脸颊,徐徐地说出,他从不曾与别人说起的话“我在廉王府的时候,吃过一道自金陵传进来的点心,叫杏粉饼。 宫人说,这是徐大将军的女儿徐新月做的,本用来招待闺中姐妹,方子偶然流出,风靡整个京城。我只觉那点心并不好吃,甜味淡一点,杏仁的香味浓一些会更好。 我满心的觉得,一定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你,所以等我第一次来金陵,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进宫,而是去找你。 我甚至知道,你因为父母的变故,早就不在安宣侯府住着了,而是住在了容潭伯父家的别邸。 于是我就瞒着廉王爷,偷偷跑出了别邸,到了那别邸的后门处。 我本可以递牌子求见你,可以我却因为这一件小事的日思夜想,觉得这是我们二人之间,才可以聊的事情。 所以我就站在门口等,等了许久,那日你与容潭伯父家的那两个姐妹一起,从外面回来。 我一眼,就从你们三个中,认出了你,你的颈子,如同雪一样的白。”说着,他伸出手,轻抚新月的脖颈。 新月对这件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容映的怀中直起身子,抬眸看向容映。 容映的眼睛,总是如同置身雾中一般,重重叠叠,迷雾覆盖了他所有的情绪。但是此刻他的眼神中,却如同朗朗的夜空一样,黑黑的,带着星点。 这样的眼神,让新月一时间无所适从的起来,她眼神飘忽,想要躲开容映这满含深情的凝视。 “我自那天起,就心慕与你。”容映才不管新月的逃避,自说自己的心事。 容映抱住了新月,新月虽然不知他又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也有些苦涩的。 “那小女,要多谢陛下厚爱了”新月就这么被容映强迫的抱着,头顶着他的胸口。 容映的手心泛热,也忍不住的加重手下的力气。他这幅动情任性的样子,新月是第一次见,自然是吃惊到了极点,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无事,你不必回应我。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对你…”片刻,容映才松开一动不动的新月,低头想要与她对视,并且要将自己的整颗心,都表白与她,但是新月却提前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着头轻声的哭泣着。 “陛下,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新月不想与他对视转身想要离开,因为她并不知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 “你…”容映拿下新月依然覆在面上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直直的看。 新月被迫与他对视,二人互相看了彼此许久,他像是泄了气,却没有失去希望,轻声的对新月说“好,我不说了。我只是想要,想要一个机会而已,新月,给我一个机会。” 容映的语气带着一丝谦卑,他在新月的面前,从来没有摆过架子,也从来没有,没有这么说过话。 “我是你的皇后这一点,现在已经是事实了。你要我,我也是你的了,你还要怎么样?也跟你说的那样,爱慕与你吗?”新月冷冷的说“以后到了宫中,我会做一个好皇后,料理后宫,辅佐你稳定前朝,我也会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妇,我甚至不会让你感觉到,我们与普通的帝后有什么不同。但是,我们只是帝后,只是夫妇,这些难道不够吗?” “不够,不够,我宁愿不在我的身边,我也要你的心中有我。” “好,我心里有你,那你放了我吧?”新月感觉容映握着自己双臂的手,几乎要将她的胳膊给捏碎了,他双目赤红,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日子,新月心中想着,自己今日见到了太多的疯子。 “徐新月,我是不是要将,要将我的心挖出来,你才能明白我…明白我的心。”容映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都要哭出来了。 但是新月依然是淡淡的“你把我的容昭还给我” “你在说什么?”容映的手垂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新月。 新月置之惘闻,继续说道“你没有将我两次交到梁国人的手里。” 容映皱眉,他看着新月对她伸出的手,听着她继续说道“你没有,非要娶我。而是,回到那个时候,真的从你躲着的地方出来,与我说话。或许,我就能明白你的心。你退缩了,不是吗?” 新月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根芒刺,刺入了容映的心中,是的,他退缩了,初见新月那日,他就一直躲在豫王别邸后门的石牌后面,看着新月款款从一边来,然后进到了别邸,最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夜幕也很快的落了下来,一直到他什么都很难看见为止,他都没有动一步。 新月见话已经说开了,干脆就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我那时候,多想有一个人,带我离开那个别邸,或者给我一个盼头也好。 我曾经寄希望给容昭了,可是我们之间有了误会,我以为他娶我,只是为了要我那个难得的“皇后命数”。 我不懂情爱,我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利用了我。 所以,我拒绝了,而且深深地觉得,那是我第一次,为我自己做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却将我越来越往深渊中拽。 除了容昭问过我的意见,我以后的人生里,没有一个人,问我我想要什么,都在跟我说,你们想要什么。 后来,我想着嫁给孔茂也不错,可是珊儿没有问过我,就将他夺去。 我从来没有与容旭单独说过一句话,我却嫁给了他,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或许我当时是愿意的,因为姑母与我说,我会保着豫王府的。 就连你这个口口声声的说爱我的人,都不肯问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新月一直想着那个梦的最后,自己就那么卑贱默默无闻的死去了,她心中不甘,所以才在梦醒之后,告诉自己,以后的所有,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可就算是到了,如同再活一世的现在,自己依然还在深渊之中。自己还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没人听,没人在意。 “新月,我,要你嫁给我。”容映看着有些胡言乱语的新月,肯定的说出了这句话,他听明白新月的话了,可是他不能放手“新月,就这一次。你嫁给我,以后,除了我,就没有人能逼迫与你。” “恩,除了你了。”新月看着容映,自己就算是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容映依然坚持己见,她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只剩你了。” “你明白就好。”容映觉得二人把这事谈妥了,他知道,新月明白他的意思了,而且总有一日,会想通的“我爱你。” 新月眨动羽睫,再也不说一句话。 如今镜中的自己,新月看向自己的眼睛,寒气上涌,笼罩她的周身,她微微昂起了头,侧目看向王嬷嬷“嬷嬷,让她们都进来吧。” “是”王嬷嬷就站在新月的身边,她感觉到新月有所不同的,但具体是何处不同,一时间还真的是,难以分辨。 曹氏看着打开的房门,她和宫里来的嬷嬷,从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可是这门却如同铁壁一样,一直关着,如今可算是打开了。 可是不等自己进去,新月就已经缓步的走到了门前,曹氏看着已经穿好了凤冠,霞帔,翟衣的新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屈膝对新月行了一礼“妾,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新月听后,灿烂的笑了“嫂嫂,您说什么呢,在这府里,我永远都是徐新月,哥哥嫂嫂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曹氏看着新月脸上的笑容,不禁的后退了一步,新月何曾对自己这么亲厚过,想着以往新月托她办事,总是会奉上贵重的首饰,把她当做拿钱办事的外人,如今却说他们是一家人,这怪异的感觉,让曹氏浑身都不自在。 但是,她转念一想,如果新月真的把他们当做一家人,以后他们徐家,还愁没有好日子吗? 第236章:封后(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妾身,多谢陛下”说着,新月从地上起来。 圣旨已经宣读完了,一直坐在龙椅上的容映,也对着站着来的新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新月拘身,慢慢的走上了勤政殿的台阶,容映就在上面等着她。 她就算是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依然走得很稳,一步步的走到了容映的身边,她的表情淡漠,眼神也是与容映的笑意,完全的相反,但容映一点也不介意,依然向前迎了几步,抓住了新月的手。 二人一同接受了百官参拜,殿外有鸣炮和敲钟的声音,整个皇宫的人,都在山呼万岁,新月依旧不以为然,而身为国师的虞鹤,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二人四目相对,虞鹤对她了然一笑,新月也想低头示意,但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自己头顶上的这顶凤冠的重量,虞鹤摇摇头,没有在对新月说话。 礼仪虽然冗长,但总算是在午时之前全部结束了。 新月毫不留恋的走出勤政殿,就算是跟在她身后的容映,都有些奇怪,他只当是因为新月的不愿,不过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不得不顾及二人的面子,本来应该走在前面的他,不得不比新月走的更快一些。 二人需要乘坐肩辇去往后宫,新月坐在自己的凤辇后,见着前面的帘子落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容映坐在前面的肩辇上,回头看向新月,却被一道玉帘挡住,看不见她的脸,行进队伍开始向前,需要绕整个皇宫一圈后,才会进到后宫,新月坐在数不清几个人抬着的轿辇上,垂着头,好在有帘子加以阻隔,要不然外人看了,只当新月是因为不高兴呢。 总算是到了坤宫,新月也总算是来了一点精神,等肩辇落地后,新月不等容映下来,就伸手给早就等在这里的王嬷嬷,王嬷嬷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王嬷嬷低声的对新月说“姑娘,这不合规矩,陛下还没下来。” “我,我要去更衣,刚才在殿上,我就快要忍不住了,快去给我准备。”说着,新月再也不给任何人的面子,王嬷嬷扶着她,主仆二人就往坤殿的内殿而去。 一路上,新月那里还有观赏风景,和回应与她行礼的人的功夫,只是冷着一张脸,往后殿去了。 这坤宫也是新月从小跑玩着长大的地方,可就算是小的时候,都没觉得这坤宫这么大,可是现在她由衷的感觉到,这坤宫真的是大的没有边际。 内殿的门开着,门口站着等待伺候的人,新月在这里放慢的脚步,王嬷嬷拉了拉新月的胳膊,低声的说“姑娘,再忍一下。” “我…”新月觉得自己出汗了,然后左右瞥了瞥,与站在最前,看上去是掌事宫女的一个女子,对上眼。 那女子好像一眼都看透了新月的窘境,于是没有跪拜拖延时间,而是上前扶住了新月另外一边的胳膊,对新月说“娘娘,一路过来肯定累了,且去后殿休息休息再见人吧。” “好,好”新月点点头,跟着这宫女走进了内殿。 饶过床铺之后,有一间四面无窗,只有一扇矮门的小屋,其中就摆着皂桶,新月松了一口气,王嬷嬷和那宫女合力,脱下来新月身上厚重的裙子,二人刚刚从门里出去,新月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脸轻松的从恭房中出来,身上的衣服有些滑稽,脱去外袍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可是霞帔上坠着的珍珠扣子,有十几个之多,自然解不开,新月就见它们抓在手中,随意的甩着。 人在极度紧张后,放松之后就会觉得异常的轻松,新月也是如此,她一边从甩着霞帔上的流苏出来,一边说道“这阵仗真的是如同不好笑的笑话一样,又长又毫无新意。嬷嬷你看容映今天穿的什么了吗?他什么时候都不适合穿红衣服。显得他那张脸更臭…” “我的脸怎么了?”容映的脸,现在确实臭了起来,他的眉心紧皱,一脸的官司,眼眸之中,也带着怒气,在看见新月已经将凤袍脱了,然后歪着头看着已经凌乱的霞帔,对新月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新月本来什么都不想要解释,于是转身准备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但是胳膊已经被容映紧紧的抓住了“笑话?这封后大殿在你眼中,就是笑话吗?” “我没…好吧,我确实这么说了,您难道觉得办的不错吗?”新月没有否认,她毫无畏惧,迎着容映的眼神,直直的看了上去“对我来说,就是个冗长的笑话。” “就,就这么一会,你都不能配合我吗?我在这里都能听见,梁国使节的笑声,其他那两个窝囊废的小国的使臣,也笑的合不拢嘴。对你不是好笑的笑话,对他们,可谓是非常,非常好笑的。”容映暗下的眼眸中,尽是怒火。 “嘴长在他们嘴上,他们想笑,您也…不对,应该说您也管不了。我在梁宫也待过一段时间,梁渭的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笑声。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如果谁要敢在他面前笑,那那人就会是一具尸体了,陛下,您怎么就不能呢?” “你提他?”容映看着新月,新月却早已经挣脱了他的胳膊,转身坐在了一侧的榻上,她一贯喜欢坐在有阳光照射的榻上,这榻的高度,倒是很合时宜,但是新月没心情审夺,只是有些疲倦的垂下了头,回答了容映的问题“妾身知错。” “陛下,请听奴婢一言。”在容映发大怒之前,那个引着新月进来的侍女,跪在了地上“陛下,是因为娘娘有些内急,所以,所以神色匆忙了一些。外人可以不解,但是奴婢觉得,陛下您应该可以,理解娘娘的不适的啊。” 新月在这边听着,这个侍女进退有度,还真是有些不错呢。 “内急?”容映的反应,更能吸引新月的反应,她抬头,看着容映的脸庞,先是怒极而红,随后,他紧抿着的嘴,先是更深的抿了一下,然后好似有股气,就憋在他的唇齿之间,随后,就再也憋不住了“徐,好啊,徐新月,我这一路想了无数个你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没想到,你会因为内急。是了,你是个多聪明的人啊,你会知道在这种场合惹怒我,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所以,非到你身不由己,你是不会做出一点逾矩的行为的,好啊,好啊!”容映的声线,并不是是高昂的,这会笑声却甚是浑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开怀大笑。 新月被他笑的浑身因为尴尬而出汗,站了起来,跺着脚低声吼道“别笑了,别笑了,我让你别笑了。” 容映感觉到胸口的衣服被摇晃着,低头见新月双颊通红,这会可不是胭脂都染不红的发白了,而是由内而外的红,如此模样,还真是可爱动人。看到这里的容映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侍女立刻会意,不等王嬷嬷反应,就拉着她,走了出去。 如此,整个坤宫内殿,只剩下两个人了。 新月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容映的脸,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了,她想要后退,却被容映紧紧的拉住了,他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几丝迷离,对新月说“你说我穿红色不好看?” “不好看,你本不就那鲜亮活泼的男子,穿红色,只会让你的面色更加阴郁…唔…” 容映吻上了新月喋喋不休的唇,新月挣扎两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他嘴角依然带笑“内,内急。哎,你居然是因为内…” “你别笑了”说着,新月伸手捂住了容映的嘴,她顿时又羞又急的说“也别亲我了。” “那可不行。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不亲你,我们怎么…”新月握起了掌心,将容映的嘴紧紧的捏住了,再也不能说话了。 这下轮到新月乐了,这么窘迫的容映,自己做梦也是见不到的,于是她喜笑颜开,朗声说道“你笑啊,叫你在笑。” “唔,唔…”容映摇着头想要挣脱,却不舍得新月脸上的笑容,俯身,将新月放在了床榻之上,自己也跟了上去。 站在殿外的王嬷嬷,皱着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倒是那个侍女,对周围候着的人说“都先退下吧,陛下和娘娘有事要做。” “奚姑姑,外面的娘娘们都在问陛下和娘娘什么时候出来。” 王嬷嬷抬头看着这个被刚刚进来的小宫女,称之为奚姑姑的侍女,刚才一时急切,没有来得及观察,只见她是个年龄三十出头的大宫女,身上穿着一品宫女的宫服,自然是要皇后宫中的管事宫女的人,她的样貌并不出众,但是眼睛有神,手脚看上去也十分利索,王嬷嬷又想起她刚才在屋中,给新月解围的样子,王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侍女,是个很不错的。 “嬷嬷,听说您是皇后娘娘的乳母,奴婢是陛下从后庭司提拔而来的管事宫女奚儿,以后在嬷嬷手底下做事,还请嬷嬷多多关照。” 王嬷嬷听了以后,摆了摆手,释然的说“我本觉得,姑娘进宫以后,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我多在身前伺候帮助,可如今见了你,到是放心多了。我已经年老,你说陛下提你来是做掌事宫女的,那等娘娘见过后,你还是做你的本职工作即可。好了,不是说各宫的娘娘都在等着,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王嬷嬷先行一步,奚儿顺从的跟在后面,一行人走到了正殿。 这宫里,除了新月外,那里还有好几宫的娘娘,不过是被封为贵妃的柴壁君,和被封为淑妃的江怜心。 江怜心一看见王嬷嬷,立刻迎了上去,对王嬷嬷说“嬷嬷,新月姐姐呢?” “娘娘,陛下与娘娘还有些事情要做,今日怕是不得空见两位娘娘了。还请明日,正经拜见的日子,再过来吧。”王嬷嬷疏离的看着江怜心,江怜心也松开了自己攀在王嬷嬷身上的手,却依然不识趣的问“陛下再与新月姐姐做什么…” 说到这里的江怜心突然意识到了,话也止住了“是,是不能打扰。柴贵妃我们走吧。” 说着,江怜心转身准备离开,却见柴壁君依然站在原地,眼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她没忍住的讽刺道“哎,在这坤宫的正殿,叫柴贵妃,还真是别扭,算上东都的皇宫在内,这坤宫中,什么时候有过姓柴的贵妃啊。哈哈哈,这还,真是头一桩呢。”说着,心满意足的江怜心转身大步离开了。 柴壁君抬眸,深深地看着正殿之上的凤椅,这坤宫中的所有东西都变了,唯独放在殿正中的这把凤椅,因为这把椅子从这座宫殿建成之日后,就一直放在这里的,无人想到要把它换了。曾经她的姑母,她柴家几乎每一位郡主,都坐在上面过,唯独自己,她听着锥心的讽刺,心里自然是恨意纵生。 王嬷嬷从旁看着柴壁君,新月多少有些防着她,所以,王嬷嬷也对她抱有警备之心,果然,柴壁君脸上这一闪而过的恨意,是逃不过王嬷嬷的眼睛的,王嬷嬷立刻上前,对柴壁君道“娘娘,请您离开吧。” 柴壁君听到有人在叫她,立刻变换出了一副笑脸“是,那本宫明日再来,娘娘今日也累了,还请娘娘好好休息啊。” 说着,柴壁君转身,离开了坤宫。 奚儿从旁看着这一切,她也是个机灵的,这皇后和贵妃,怎么可能是和睦的,所以她心中也是有数的,于是她问王嬷嬷“嬷嬷,今日这贵妃娘娘,怕是心情不悦呢。” “是啊,虽说这仇不是我们娘娘引起来的,但这皇后,就如同后宫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痛的地方,就会归咎到她的身上。好在,我们娘娘也不是第一日与她结怨,你放心,娘娘心里是有数的。”说着,王嬷嬷看了一眼奚儿,然后问“小厨房在何处?娘娘一会怕是会饿的。” “嬷嬷这边请。”说着,奚儿和王嬷嬷一起走到了出去。 第237章:封后(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好久没有做梦了,因为自那场长长的梦中醒来后,她觉得自己每一天都在梦里。而关于未来的梦,更是一个都没有做过。 但是今晚,她却做梦了,梦里有着惊慌失措的人群,有着顶着白幡,空中飘摇的葬礼,而她四处看了看,却始终找不到自己。 就这么在慌忙失措的梦里,待了一整夜后,新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没有醒来之前,她就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睁开眼睛后,她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新月翻了个身,胳膊却搁在了一个厚厚的东西身上,新月侧头,看自己胳膊正好放在了容映的胸口上,而容映,正熟睡着。 这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醒来以后,自己的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是她爱不得,又恨得牙痒痒的人,所以让这感觉,更加的复杂。她准备坐起来,但是她一动,容映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侧身,抱住了新月。 容映并没有醒,一呼一吸间,睡得还很熟。但是他却禁锢住了起了一半身的新月,新月见挣脱不过,也只好坐在了床上,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依然是皇宫中的坤宫后殿,可是却一点原本的痕迹都没有了。 新月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柴皇后的尸体,就这么躺在空落落的床铺之上,她实在看不得这些,所以根本就没有进来,但是那个画面,却一直在她的脑海之中。 而现在的后殿,却焕然一新,不但屋中的陈设全部换了,就连地上的地砖,墙上的红漆,都是新涂上的。各处的陈设,都是新月喜欢的,尤其是不远处的那个,就安放在窗下的榻,她坐在榻上的时间,比她躺在床上的时间要长的多,昨日不过是坐了一会,新月就感觉到了舒适。 梳妆台旁放了一架一人高的铜镜,红木的架子上,是鱼跃出水的图案,看上去甚是活灵活现,而幔帐落下的颜色,也是新月一贯喜欢的淡色,看到这里,新月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容映,想来这些都是她安排的。这里虽然依旧是坤宫的后殿,可是早就不是柴皇后的坤宫,而是她徐新月的了。 想到这里的新月,觉得心中还是有些沉重的,她咬了咬唇,推开了容映的胳膊,总算是从床上下来了,不过再回头看容映,就算是如此,容映依然没有醒来。 新月赤着脚,踩在羊皮地毯上,雪白的羊皮,见她脚包裹住,甚是比穿着鞋还要舒服。 她几步走到了镜前,镜中的她,穿着单衣,长发落在身后,她本以为自己的脸会是苍白的,但仔细一看,却带着一丝潮红,让她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而脖颈和额头的伤疤,依然存在着,尤其是脖颈上的这道疤,没有珠珞的掩盖,就这么直竖竖的出现在镜中,新月忍不住伸手捂着,然后从一侧的梳妆台上,拿起那串梁渭送她的珠珞,戴在了脖子上,却怎么也戴不到扣子中,一时间,新月有些着急。 王嬷嬷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然后拉住了新月的手“姑娘,别着急,奴婢来。” 说着,王嬷嬷伸手给新月戴上了珠珞,珠珞展开,落了下来,盖住了她脖颈处的伤口。如此一番,新月已经满脸大汗了。 “姑娘,您还好吗?”王嬷嬷拿起披风,披在新月的身上,新月裹紧了披风,然后摇了摇头“无事,我无事。” “姑娘,您既然起来了,那就梳妆吧,昨日没能见到你的那两位娘娘,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而且您还要接受众命妇的参拜,今日一天,还是很忙的。”说着,王嬷嬷将新月扶到了梳妆台前。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对王嬷嬷说“昨日那只大笄,找到了吗?” “在这里呢,姑娘”说着,王嬷嬷从匣中,拿出了昨日用来固定凤冠的大笄。 新月接了过来,这只纯金的大笄,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上面有着繁复的花纹,但是因为被容映因为着急而执出,上面的红宝石被摔了下来,最显眼的地方,显得空荡荡的。 她伸手摸着这个空空的卡槽,有些戚戚的对王嬷嬷说“嬷嬷,好像我天生就不能拥有完美的东西吧,您看这只大笄多好看,可惜,却丢了这只如同龙睛一样的红宝石,就变成了俗物,一块沉甸甸的金块。”说着,新月也执出去了这只大笄,它落在梳妆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王嬷嬷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又没有吵醒陛下,却见他依然躺在床上,这才发下心来,对新月说道“姑娘,你怎么能有这么灰心的想法呢?您有的是比这只大笄更精美华丽的首饰,您也迎来了一段新的人生。虽然这宫里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是奴婢还是为您高兴的,既然您没有办法违拗,但好在,您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而且有了终生的依靠。这样奴婢,也能去见长公主了。” 新月听王嬷嬷这么说,不忍告诉她别的,只是点点头“是啊,我如今,成了最尊贵的女人。” “谁也不能欺负您了。”王嬷嬷补充道。 但是新月却没有在跟着她说,因为对于她来说,欺负不欺负自己,不是用话说的,而是要怎么利用好自己,这个身份,来实现这句话。 垂地的广云袖是新月几乎从来没穿过的衣服,上面的花纹,更是复杂的新月有些头晕,她有些为难的看着为她挑选了这件衣裙的翡儿,问道“我能不能不穿啊?” “姑…娘娘,您是没见昨日那两个娘娘身上的衣服,一个赛是一个的华丽,那个柴贵妃头上戴着一对双头凤钗,身上穿着缂丝的披霞,而那个江淑妃身上的衣服,更是又软又华丽的云锦。娘娘您如今是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不能让她们比了去。” 新月皱眉,想了想,然后说道“她们昨日,应该穿的是朝服吧,若是今日她们还穿的这么夸张,就是在于我示威了,你觉得她们两个人的脑子都被门挤了吗?在第一天就在我这里留下坏印象?既然柴贵妃昨日穿缂丝,江淑妃穿云锦,那咱们就穿软绸,你把我那件青白相见的袍子拿来吧。” “姑娘,是不是太素了?”王嬷嬷也这么问新月。 “那就穿那件水红色的交领,行了吧。”说着,新月回头看了一眼容映,他也应该醒了吧。 但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新月走到了床边,侧身坐了下来,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额头,想看他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可是她的手刚刚碰到容映的脸,却被容映一把抱住了腰,将压在了身侧。 容映笑“偷袭朕,你还嫩一些。” 新月翻着白眼“我没想要偷袭你,还有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可不嫩了。若是正儿八经成婚嫁人,我的孩子都得比琏儿要大了。” 容映只当没有听出新月话语中的冲撞,依然心情很好的说“这才成婚第二日,你就想到子嗣的事情了?” “我没有”新月辩解着,可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就又不觉的红了脸。 两个人一起,难得有这么你来我往说话的时间,容映看着红着脸的新月,真的是越看越觉得心中愉快,开口道“你没有,可是我有,我想我要你为我生好多个孩子,最起码生五个吧。” “五个?”新月皱眉“我如今已经二十有二,若是两年一个的话,我怕是要生到三十二岁。我…” 容映看着正饶有兴趣的说着孩子的话题的新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原本带着期待和展望的眸子,突然就暗了下去,随后就什么光亮也看不见了。 “我要四个儿子,但一定要有一个女儿,我要让她成为封国公主。”听到这里的新月,突然冷笑了一声“陛下,这样的对话,在这个房中的这方床榻之间,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可是您看,这大聖有过几个封国公主。就算是柴皇后的梧珏公主,也没能实现。所以,陛下,您说了,臣妾就听着,您做不到,臣妾也不怪您。” “你既然叫我陛下,称呼自己妾身,可是,为何却说着违拗我的话,徐新月,你还真是别扭。” “别扭吗?那妾身知错。”说着,新月别开了头。 “今日可是我的新婚后的第一日,我不想吵架。”说着,容映将头,埋在新月的颈窝中,新月没有动,但是她却没有在说冲撞之语,许久才说“若是真的要有孩子,我希望有两个女儿。” “你想要女儿?”容映等太久,觉得心中的火光都要熄灭了,才听到新月的声音。 “恩。我不希望有儿子。只要两个女儿就好。”新月在年少闺中的时候,也是梦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的,她那时就想着自己要有两个女儿,如同姑母一样。 “可是我要咱们的孩子,做太子…”话还没说话,容映又在自己的怀中,感觉到新月胸口的起伏,她冷笑一声“妾身何德何…” “好,好了。这个事以后再说。” “这话,要现在说。容映,这话我们现在就要说清楚。” “好,那你说”容映感觉到新月真的很认真,于是也就坐起了身子,二人四目相对,只听新月说道“我已经跑不了了。我要想彻底摆脱你,只有去冷宫中,度过一生了,可是那样的日子,我不想过。所以,想来我还要指着你过日子。而我,会试着做一个好皇后的,然后不可避免,我也会有孩子,所以我想跟你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成为太子。若是琏儿是苗子,我希望是琏儿,我也会好好地教养琏儿的。如果不是,你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嫔妃,谁的孩子都可以,我的孩子不行。” “为什么?你就不想你的孩子成为帝王吗?” “我不想,容映,我想你娘也是不想的。” 听到这里,换容映冷笑了“新月,我的母妃,就是为了让我当皇帝才死的。不是谁都有你的肚量。” 于是,容映就把自己母亲的事情,简单的跟新月说了一下“其实廉王爷虽然瞒着我,但那时的我已经记得事了。我的母亲,残害了父皇很多的孩子,父皇因为笃爱柴皇后,只要她不害到柴皇后的孩子,就不会发作,可是她最后还是把手,伸向了容昭。如今看来,我只是替她做完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容映看着一脸困惑的新月,然后叹了一口气“你的眼中,除了困惑以外,居然带了同情,新月,你同情我?” “我…”新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就是有些同情容映,和那些无辜的人。 “我,父皇告诉我的。我本来只是心中犹疑,但是觉得廉王爷没有必要骗我,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是柴皇后害死了我的母亲,廉王爷也只是想让我对柴皇后有一些戒心而已。可是最后的这个结果,其实廉王爷也是不想看到的。可是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新月没有后悔药了,要往前看了,你,我都要向前看了。” 新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会的。” “那就好”容映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那笑容真的很让人心疼“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卷入是非之中,可是新月,即便是父皇的那些未出生的孩子,因为是皇室的血脉,就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你觉得,他们还能避免吗?” “我不管,你既然让我来到了这血池当中,那么你就要保护好我,和我们的孩子。若是可以,我甚至不想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来。” “新月,我希望我有根绳子,将你永远绑在我的身边,而孩子,就是那根绳子。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而且会有好多好的孩子。还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的,我会。”容映带着发誓的语气,许下了这个承诺,新月看着他的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他的话。 第238章:柴贵妃(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等新月有些疲倦的从内殿出来的时候,怜心和柴壁君都已经在等着了。 两个人本就不对付,在一起坐了好一会,新月一眼就看见了得意洋洋的怜心,和被气得满脸通红,却不得不坐在那里的柴壁君。 很显然,怜心又拿她们柴家出了个贵妃的事情来说事了。 只是短暂的观察之后,新月缓步走上了摆在正中的椅子上,头上的步摇流苏落在她的额头上,她伸手给拨去。 而柴壁君和怜心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给新月行了礼。 新月是一早就认识怜心的,又因为其姐怜月的关系,她对她有着一种亲切,所以对她淡淡一笑。而柴壁君,新月对她的心情,却复杂的多。 在自己的梦里,柴壁君才是成为了容映皇后的人,她让容映获得了柴家和柴家势力的支持。如今的柴王爷,是先帝的挚友,二人相识于先帝的微时,又因为自己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加之是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太子的亲舅舅,所以在朝中颇有势力。就算是先帝去世,也未能减轻多少。 原本柴壁君有的是筹码。如今朝中,丞相季恒已经年老,想来等朝政稳定之后,就要告老还乡了,如此,在季丞相之下了多年的柴王爷柴云帆,就是不二的丞相人选,这不是容映可以干涉的。 若是柴壁君可以坚持到容映登基,那么为了得到柴家的支持,柴壁君也会成为容映的皇后的,可是,她没有,而是生怕容映不会选她似的,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为侧妃,现在只能为贵妃。 在朝中,唯一可以和柴王爷抗衡的,就只有江家的姻亲,庄老夫人的外甥,庄沌大人。他是宪台大夫,掌管整个御史台。 所以这两位娘娘身后,是各有菩萨,不是新月可以比拟的,若说是在军中的支持,江怜心也更胜一筹,虽然江老侯爷已经去世了,但是江扬,却成了如今军中,仅次于在滇州镇守的沐王爷,是如今军中,最后威望的将军之一。而江扬,正是江怜心的小叔叔。 如此看,江怜心也很有筹码。 新月这个嫁过人,又与别人定了亲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起来吧”新月说完,二人也从地上起来了。 “坐下吧,来人上茶。”新月早起有喝牛乳的习惯,所以手边放着的是一盏牛乳,她端了起来,正准备喝的时候,柴壁君上前,又跪在了新月的面前,给她敬茶。 给丈夫的正妻敬茶,是民间就有的规矩,不过,就算是容旭娶萧氏的时候,新月也没有享受过这种的待遇,这算是她第一次经识,也算是能够稳得住。 照比柴壁君的一板一眼,怜心活泼的多,她拒身跪在新月的身前,茶杯举过头顶,朗声的说道“请皇后娘娘用茶” 新月喝茶以后赏赐了两人,此时的场面还算是比较温和,怜心主动开口说道“娘娘,昨天我母亲进宫,还说起在府里见您的样子,说一会儿见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的恭贺。” “上次见夫人,觉得她甚是憔悴,不知身体好了没有?”新月可。 “姐姐你一会儿见了她就知道。”怜心开口说。 “怜心,柴贵妃,既然怜心刚才说到了,那本宫就跟你们说一声,本宫的母亲只生了本宫和本宫大哥两个孩子,本宫也没有什么妹妹姐姐的,以后你们称呼本宫为娘娘,本宫称呼你们的称谓或名字。本宫也是个好相与的,这后宫里,目前只有我们三人,本宫也好管理。以后人会多起来,若是有需要,本宫可能要麻烦两位,到时候还请两位能够帮帮本宫。” “娘娘如此,是不是要我们生分了呀?”柴壁君并没有说话,而怜心就仗着新月对她的一点喜欢,开始对着新月耍痴。 “都说这后宫之中,一众女子待久了,比自己的亲姐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是亲生姐妹,和兄弟都要明明白白的算账。我们都是指望着一个男人过日子的,妾身觉得娘娘这么做很对,不要过分的亲密,也不至于…”柴壁君居然开始附和新月的话,只是这话听着有些刺耳,新月也没有办法再听下去“本宫听说怜心你在闺中的时候,与柴贵妃是手帕之交,所以应该情同姐妹才是,不必顾及本宫,依旧可以姐妹相称,本宫也只是觉得,尊卑有别,才不想你们,以姐妹来称呼本宫。” 听新月这么说,怜心也柴壁君的脸色,都变了变,不约而同的看了彼此一眼,随后都冷声的应答了新月“是” “好了,既然你们能明白本宫的意思,那么本宫就再说一些别的事情。如今,陛下登基,虽然尚在国丧期间,但是对于皇家来说,延绵子嗣是最重要的事情。而陛下却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膝下单薄。所以本宫已经禀明了陛下,陛下也同意,过了年就可以选入宫中一批新人进宫,如今已经到了年中,这件事情也要忙活起来了。而陛下的意思呢,就不要大选了,只选一批世家女子即可。” “是”二人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新人进宫,但没想到新月在新婚后第二日,就把这件事情提上了日程。 “听说本宫来之前,后宫之事都由柴贵妃在操持,今晚的合宫宫宴,也是你筹备的?”新月可柴壁君。 “柴壁君站了起来,拘身回答道“是” “不错,那选妃这件事情,就由柴贵妃来办。”新月大手一挥,就把这件事情落在了柴壁君的肩头上。 “娘娘” “娘娘” 柴壁君和怜心真不愧是闺中好友,这异口同声的频率都是这般的齐。 “娘娘,那时是因为娘娘没有嫁进宫来,所以柴贵妃才越俎代庖的,可如今宫中已经有了皇后娘娘,柴贵妃再主管选妃之事,怕是不合适。”怜心大声的说着,生气已经摆在了脸上。 新月一直觉得柴壁君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可是江怜心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就依然可以肆意的羞辱与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到真的是让新月觉得奇怪。 柴壁君也是附和道“是,妾身何德何能。” “本宫是为了公平起见。以前故太皇太后在时,教我后宫之事,权衡才是最好的手段。本宫…对京中的世家女子不是很熟悉,这选起来,还真是有些两眼一抹黑。而柴贵妃你,跟在故柴太后身边,应该对这些世家女子再熟悉不过。既然要权衡,就要各取优点,这就是柴贵妃的优点,而且,有江淑妃的帮忙,你也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是不是啊,怜心?”新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怜心身上。 容映从来没说过要选妃,但是新月身为皇后,自然要为他的后嗣着想,而且无论是江家还是柴家的独大,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经过选妃,选入一批世家女子来,这样,容映就与其他的势力,有了牵扯,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柴家就不可能在继续做大起来。容映可不是先帝,只宠爱一个女人,他比新月更懂得权衡,所以,他不会反对新月选妃的。 至于为什么把这个差事给柴壁君,新月也有自己的打算,首先,是因为柴壁君有这个能力,她确实得到了柴皇后的教导,再来,她也不能在怜心的眼皮子底下,选择一些有利于柴家的妃子,就算是有,那在容映那里,也不会太被宠爱,反而会落了埋怨。 新月也可以落得轻松。 “是呢,娘娘既然信得过萧贵妃,那这些事情,萧贵妃也是不得不给娘娘您办好的呢,而且妾身,也会好好地在旁协助和监督的。”说着,怜心挺直了腰身。 柴壁君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但新月却提前开口道“怜心,我们都是再为陛下办事。柴贵妃,本宫初来乍到,要忙的事情也很多,这件事情,都麻烦你了,若是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管内司要,本宫会通知内司,全力支持与你,可好?” “是,妾身定不负陛下和娘娘您的厚望。” “恩,不过。过一会呢,贵眷们就会进宫,本宫要准备准备了,你们就先下去吧。”说着,新月挥手送客。 二人行礼后,都退了出去。 柴壁君依然冷着一张脸,她其实跟容映才是天生一对,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手,而江怜心却还是以言语讽刺其为乐趣。 “贵妃娘娘,本宫怎么不知道,这京中还有您是本宫的闺中密友的传闻?本宫记得,您只是在本宫的及笄礼前,与本宫见了一面,送本宫了一件什么礼物来着?总之,就是用那个小玩意,跟本宫搭上了话。本宫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句,您就来了本宫的及笄礼,之后只要有陛下的场合,您必到场,想来,这些都是巧合吧。”江怜心追着柴壁君,看着柴壁君面无表情的脸,也红了起来,想来是动了怒,但她还是依旧不依不饶的跟着。 以往柴壁君总是不理她,这次却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江怜心,道“淑妃妹妹,说起来,皇后娘娘是尊,我们二人是卑,咱们合该是同病相怜才对。” “哦,皇后娘娘说您是卑,杀您心了?是啊,你们柴家,从来都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还从来没有过,没有过什么贵妃,您当然不喜欢娘娘的话。只是啊,有些人就算是心比天高,也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皇后世家出生又怎么了,陛下不喜欢,让做了这卑贱之人,你又有什么办法。你皇后娘娘,二嫁之身,不也是又嫁了陛下,成了尊贵之人。”江怜心一听就知道柴壁君在挑拨自己和皇后的关系,她虽然言语上从不避讳,但她也不傻,她才不会一上来,就跟皇后为敌。这皇后只要是不犯了弥天大罪,是不可能被废的,不被废,她和柴壁君就只是妾妃而已。 “你就,非得提我们柴家的事?你的姐姐也被追封为了皇后,你怎么还只是个小小的淑妃?”柴壁君难得反唇相讥,看上去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这个举动,果然惹得江怜心一阵好奇“柴壁君,你生气啦,原来你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啊。也是,我想着,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也该生气了。至于你说的,小小的淑妃?我觉得挺好的,我对非己之物,从来不会贪心。陛下是我姐姐的夫婿,我嫁给陛下,也只是因为我姐姐不在了,我们江家需要我,我才嫁进来的。而你不同,你除了家族的荣誉以外,还有别的贪图。柴壁君,你小心啊,太过贪心,就会如同那吞象之蛇,自爆其腹,死的很惨啊。我母亲一会要进宫,我先回去准备了,我们江家还有几个年轻的庶女,想来可以入宫应选。”说着,江怜心看着脸上表情已经变形的柴壁君,笑声爽朗的离开了。 而柴壁君心中气息不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你…” 可是江怜心已经走远,而柴壁君也不会是上去与她理论得性格。她也唯有回头,看了一眼坤宫的大门,侍女芋儿上前扶着柴壁君“娘娘,您还好吧?” “非己之物?这怎么能是非己之物呢?若是没有那徐新月,这皇后之位,陛下怎么能不是我的呢?”柴壁君握紧拳头,与自己的侍女说道。 “娘娘,奴婢看着,皇后娘娘也不是个难对付了,一上来就说了尊卑分明这样与您还有淑妃离心离德的话,不像是个有城府的。”芋儿说出自己的看法。 柴壁君皱了皱眉,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却觉得新月没有必要这么弯弯绕绕,但是以她对新月的了解,觉得她不是没有城府的人,几相权衡后,柴壁君才试着说道“她应该,是怕我和江怜心联手对付她。” “既然怕您和淑妃联手,那更应该拉拢您或者淑妃啊。” “不,她不屑于拉拢我们,他不是说了吗?我们二人是卑,她才是尊,她像是,像是再告诉淑妃,让她认清楚自己,从而…从而…”柴壁君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被气得实在没办法冷静,只得先回宫,再做他想。 第239章:柴贵妃(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晚上有宫宴,因为还在国丧期间,国丧是不允许演乐,行宴的。京中的贵眷们,也就只有宫中举办宴会这一件事情期待。 新月初来乍到,本来想四处看看自己的宫室,却刚刚在午饭后放下筷子,外间就有人通报,说有人来了。 新月没有换衣服,而是继续坐在了那张很不舒服的椅子上,等着人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来的人,是宜清长公主和她的儿媳,她的公主府就在皇城附近,所以来的也最早。 作为上上任柴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身份,自然是比新月这种,妾妃所生的公主的孩子身份高得多。看着新月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甚是傲俱。 新月笑了笑“姑姑快请起,赐坐。” “以往你总是叫我姨母的。我与你母亲,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同都是晟孝帝的孩子,与先帝一样。”宜清长公主侧身,坐在了新月下手的第一个位置上,长公主首先对新月发难道。 新月看了看坐在长公主旁边的沈氏,在这么一个咄咄逼人的婆母手底下生活,怕是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我正跟你说话呢”长公主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音。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沈夫人,夫人这是与表兄从任上调回来了?”新月依然没有跟长公主说话,而是把话头调转到了沈氏身上。 “回娘娘的话,是,妾身与夫君在任上三年,如今是第一次回京来参加宫宴,就遇上了娘娘的册封大典,甚是荣幸呢。”沈氏站了起来,拘身给新月行了一礼。 “表兄也是个能干的,以往父皇在时,也总说他心中有善,能成大事。”沈氏听了新月夸奖自己夫君的话,自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夫人坐下吧,尝尝我这的红玉茶,合不合胃口。” “是”说着,沈氏坐回了原位,端起了手边的茶。 “这沈家不是一向以会教育女子为荣吗?怎么婆母还没有用…” “刚才姑姑您说,本宫以往都叫您姨母,我们也确实是表亲啊,如今亲上加亲,本宫见姑姑您好像并不高兴啊。若是您不想做本宫的姑姑,想来得要陛下,将您除出皇室才行啊。” 就算是先帝在时,长公主也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重话,一听立刻就变了脸色“移出皇室?我要看你们有这个本事没有?” “这个本事,陛下和本宫有倒是有,主要是看姑姑您自己的想法了。长公主喝茶吧,这红茶冷了总是苦涩。”说着,新月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 长公主被气得不轻,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教训新月一顿,却见新月重重的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姑姑,您对您表妹柴皇后,你的母后,也是如此吗?” “你一个二嫁之身,破落之门所出的皇后,岂能与我的母后,表妹可比?” “可我们都是皇后。而您,您的夫君,儿子儿媳,都归由本宫之下为臣,臣对君如此,难道不是谋逆吗?”新月的声音不大,但是彻底的唬住了长公主,她直直的看着新月,冷笑道“我听瑶儿说,你攀上了陛下这根高枝,整个人都变了。我看你并不是变了,而是从一开始,就是这般跋扈之人,只是如今一朝得势,才展示出来的。” “姑姑,茶凉了,喝了茶,您要消消气。很快就会有新的命妇进来,您可别,失了分寸丢了颜面。”这是新月最后的警告了,长公主脸上的冷笑依旧,她看着新月,却任由儿媳将她拉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果然,她刚刚坐下,外间通报,又来了几位命妇。 坤宫中也热闹了起来,这些命妇,新月或多或少都认识,说起话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庄老夫人和陈氏上殿前,陈氏有些心中不安的扶了一下自己的婆母,问“婆母,我们真的就这么进去吗?” “不然呢?陛下是彻底无视了咱们与皇后的婚约,咱们也只当从未有过这件事情,别人怎么与皇后相处,就怎么与皇后相处。而且怜心不也在宫中为妃,那可是关系到我们江家的未来。” “是,是”陈氏应承着,前面通传让二人进殿,二人也一前一后走进坤宫的正殿。 二人行过礼后,新月特意站了起来,对着庄老夫人屈膝一礼“夫人您来了。” “娘娘,你这不是折煞妾身”说着,庄老夫人就要跪下,却被新月拉住了“老夫人,您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娘娘,妾身…”庄老夫人看了看四周,再看着新月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低声的对新月说“孩子,咱们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样与你,与我们都是好事啊。” 新月听了以后,四下看看,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身后的陈氏也是一脸为难“娘娘,您…” “好,好,夫人,我,我知道了。”说着,新月低头,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流出来后,又抬起了头“快给庄老夫人赐坐。” “谢娘娘”庄老夫人和陈氏刚刚坐下,外间就传话进来说萧南音,珊儿和瑶儿来了。 屋中立刻就鸦雀无声了起来,新月感觉着一下子就凝结起来的气氛,笑了笑“请进来吧。” 不一会,她们三人,一前两后的,慢慢的走上了大殿,此时殿中的位置差不多都要坐满了,二人也来的差不多了。 “参加皇后娘娘”三人一起给新月请安。 以往,在姑母去世以后,带着珊儿和瑶儿出门应酬的都是新月,如今在最前的萧南音,原本就与珊儿,瑶儿更熟一些吧,所以三人如此看上去,也是很亲密无间的。 “起来吧”新月坐好以后,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禁步,昨日的凤袍之上,新月也戴着这只禁步,无形中,它好像会给新月一些力量。 “谢娘娘”三人起来,瑶儿先与新月对上了眼,她看见新月,也是本能的雀跃,但是一想到如今的处境,和新月的身份,她的眸光,也就暗淡了下来。 新月觉得心中难受,那种难以释然的疼痛,让她都做不到表面的平静,抿着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都坐下吧,一路来还顺利吧。”新月问。 “回娘娘的话,都还顺利,只是到了宫门口,人多车多,慢了一会。”萧南音许多年没有参加这种场合了,一时间有隔世之感,但是还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刻在骨子中的规矩,一举一动都在规矩之中。 三人落座,新月看了一眼珊儿,珊儿的脸色不好,听说衍文公的身体不太好,估计是撑不过冬天了。 “衍文公的身体怎么样了?可好一些了?”新月问。 “谢娘娘还记着,公爹身子有在恢复,但不算是太好。”珊儿冷着脸,笑都不屑的假笑一下。 “既如此,那就好好地养着。本宫这有一只百年的山参,你带回去给衍文公。” “妾身府中,有这些东西,不必要娘娘您的了。”珊儿也是忍不住的言语冒犯。 殿中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安静的等着新月的表现。 新月皱了皱眉,看了长公主一样,长公主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是长公主察觉到了新月的眼神,她挑了挑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意识到了新月要做什么,长公主立刻开口道“珊儿,衍文公府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娘娘的赏赐,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这是怎么了?怕是伺候你公爹,伺候的精神不好了,还不起身,谢过娘娘赏赐。” 珊儿听明白了长公主话中的意思,只是… 她抬头,看了新月一眼,她怎么也不相信,新月会真的那她立威。 新月冷笑,然后蜷上了手掌,既然让长公主劝她无用,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给她面子,正要开口,珊儿却站了起来,拘身行礼道“是,妾身多谢娘娘赏赐。” 看来,珊儿还是知趣的。 “好,不过是一桩小事,起来吧”说着,新月重新展露了笑容。 “娘娘,曹夫人来了。”新月四下看了看,果然,曹大嫂嫂还没有来。 曹氏来得晚,其实是因为这是她出了圈禁以后,第一次参加宫宴,怕别人耻笑,又不想看别人因为新月的关系,对她阿谀奉承,所以才来的如此晚。 殿门开了,曹大嫂嫂领着敏慧,走了进来。 “给娘娘请安”二人跪在地上,给新月请安。 “起来啊,嫂嫂来了,坐吧。”新月加深了笑容,可是只觉得脸颊两边,酸的厉害。 “谢娘娘”曹氏起来,领着敏慧,做到了自己的母亲身边。 “敏慧,来姑姑这里。”说着,新月对着敏慧伸出了手。 这是个早慧,且收到了伤害的孩子,新月看着她的眼神中的敏感,不由的有些心疼。 敏慧看了看母亲的眼色,曹氏点了点头,她这才起身,往新月身边去。 敏慧抓住了新月伸出来的手,见新月的手有点凉,对着新月笑了笑。 “敏慧啊,一路上可还顺利?”新月问。 “恩,路上不错。今日是西市的集市,因着是陛下和娘娘的新婚之喜,西市还有给小孩子发糖的地方,姑姑您看,这是敏慧身边的侍女去领的。”说着,敏慧对新月展开手,手中放着几块冰糖。 “还有这样的事?”新月是真的没有听说西市还有这样的活动。 “是陛下吩咐的呢。已经发了有几天了,是陛下下旨,让妾身的丈夫去做的。”说话的,是粮司曹的夫人胡氏。 “那是陛下有心了。”新月笑了笑,这种夫君讨妻子喜爱的事情,新月就算是不想笑,也要应付应付啊。 “姑姑尝尝。”说着,敏慧把她递到新月唇边。 新月张嘴,见冰糖含在唇齿之中。 “姑姑,甜吗?”敏慧问。 新月点头“很甜。” “那,姑姑和陛下也一定和这糖一样,是甜甜蜜蜜呢。”说着,敏慧笑了起来,这才有一点孩子的样子。 新月伸手将她抱入怀中“那就多谢你的吉言。” “恩”敏慧点点头,侧身坐在了新月的膝上。 “敏慧,不要坐在娘娘身上,弄皱了娘娘的华服。”曹氏赶紧站起来,想让敏慧下来。 却被新月制止了“看着敏慧,本宫就想起,以前在自己姑母膝下长大的日子,故豫王妃对我的照顾,真的是尽心尽力,不输于本宫的亲生母亲。以此,本宫请求了陛下,陛下要为故豫王妃加尊号“纯善”。” 新月话音刚落,萧南音就站了起来,跪在地上谢恩“妾身谢娘娘隆恩。” “豫王妃快快请起”新月看着众人的反应,无一不脸上带着戏谑,看着这场笑话似的姻亲。 想到这里,新月又对萧南音说“本宫也是知恩图报。对本宫好的人,本宫自然加倍的汇报。本宫的记性总是很好,对本宫不好的,本宫倒是不怎么想要记住。可是本宫生平也不太喜欢,那种砌墙观望,又落井下石的人。嫂嫂,本宫跟你说过吧。” 曹氏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见新月是在敲打众人,于是拘身一礼说道“是,以往妾身与夫君被囚禁时,也是受了许多人的恩惠,娘娘听妾身说起,也说是要报答呢。” “是,对咱们好的,我没齿难忘。” 话音刚落,王嬷嬷走来道“诸位夫人小姐,宴席准备的差不多了,还请诸位移步入席。” “恩,既然差不多了,你们也都快过去吧。本宫稍候就到。” “是” 维明帝多子,从一到十,都活到了成年,但是一场巫蛊,十死七个,维明帝也因为受不了打击,从此一病不起,大皇子瑆捷本来就是皇子中,维明帝最看好的皇子,就差一道立太子的旨意。当时陛下病重,大皇子自然监国。三公主瑜捷从维明帝旁伺候。 三公主是维明帝最疼爱的公主,自从公主的生母瑾妃,在公主十岁病逝后,公主就一直养在维明帝身边。不过她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公主,是不会在这全是男人的江河中,翻出一点点的水花的。 维明帝去世,大皇子即位。玉玺,诏书,维明帝的遗言,一一列在世人面前,大皇子瑆捷,大魏的第八位帝王,号:启定。 建兴三年,启定帝崩,无嗣。 而维明帝一脉,扒拉着族谱看,维明帝的儿子,一个,可用的都没有了。在被称为成节之变的巫蛊事件下活下来的三位子嗣,除了启定帝外,三皇子珙捷被巫蛊之事伤损了阳寿,前岁冬至前,就已经病逝了。 第240章:柴贵妃(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什么?”新月也歪过头来,看着容映。 容映看着新月那双乌黑的眼睛说道“我觉得,你就是那位三公主。” “陛下真的是说笑了,我何德何能,怎么能除掉我身边碍眼的人呢?” “谁说这些是你除掉的,我是说等到了最后了的时候,站在你面前的,碍你眼的人,就只剩下一个我了。”容映将手向脑后放了放,虽然姿势很是不羁,但是一双眼睛里,却带着一些很容易被人,尤其是离他最近的新月,所察觉到的警惕。 新月挑眉,她知道自己要好好的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心中也涌出不甘,不想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的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新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容映说“对了,我要给你选妃了。今天已经吩咐下去了。” “你不用给我岔开话…你说什么?”容映本来对新月说的话,兴趣缺缺,但是一听到话中的内容时,立刻就来了气“我们才成婚一日,现在还在国丧,你就要给我选妃?” “恩,我已经把这事吩咐给了柴贵妃,想来这一会,她已经告诉来参加宫宴的贵眷了。大家都知道了。”新月眼神依然淡淡的,她看着容映,觉得他的眼神,好似暗了不少。 “你就这么…” “我已经不是个年轻美丽的妻子了,觉得以色侍君,怕是不行了。好在女子为正妻,贤惠因多过美貌。”说着,新月笑着扬了扬自己的脸,然后斜着眼,观察着容映的表情。 容映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新月,那种恍惚的错觉中,让他有种莫名的幸福感,嘴角也扬了起来“你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那请问陛下,觉得妾身这个样子怎么样呢?”说着,新月又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容映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然后顺着她下巴的弧度,将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这个伤口,被这漂亮的珠珞,遮盖的十分完美。” “这是梁国的王上送给我的”说完,容映的手就从新月的脖子上拿开了,新月笑了,伸手摸了摸珠珞“如今是不会再与他见面了,这样的醋你都吃吗?” “吃,怎么不吃呢?摘下来吧,我会送你一个更漂亮的。”说着,容映伸手,想要去抓珠珞,却被新月一把抓住“你送我的,我也会戴,但是这个,我要留着。”说着,新月送来了容映的手,摸了摸珠珞上的宝石“这种红宝石,好似梁马的眼珠一样珍贵,怕是千金才得两颗,多美啊。”说着,新月又扬了扬自己的脸。 容映皱眉,问新月“你脸上是有什么东西给我看吗?” “走吧”说着,新月整理好了自己脖颈上的珠珞站了起来“如今选妃的事情,木已成舟。你也早晚会选妃,还不如趁着你现在根基不稳,需要姻亲的帮助时开始选。听说季丞相的小孙女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其父为礼曹的尚书大人,女儿也一定是知书达理,温柔大方。” “你就这么急着,分散我的注意力吗?”容映抬头,看着新月“还是说,这只是你除掉我这个,碍你事的人吗?” “我怎么能觉得你碍事呢?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再也得不到我想要的自由了。容映啊,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的坏。我若是能有狠心,我如今能站在这里吗?”说着,新月向前走到了容映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我只想要你,做好你想做的事情。你对我的心,我没办法回应你,但是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说着,新月还是伸手,又摸了摸他的眼睛“这眼睛,可真好看。” 容映抬头看着似乎热情,又冷若冰霜的新月,那种陌生又欣喜的感觉,又涌上了他的心头“我若是需要得体的妻子,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新月问。 “应该是…”容映止住了话头,他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乞求什么,求着别人来爱自己。 而容映,好似从出生起,就没有求过别人,来爱自己,虽然他很需要。 “容映,等时间来给我答案吧。等我们一起,走过这一生吧。反正我这一生,就要与你一起了。”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至门口,新月捂着自己的胸口,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来容映,是为了与他一起出现在宫宴上的,但没想到自己慌忙的先出来了。 想到这里,新月回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才她一直在期待,容映能够反驳一下自己一开始说的话。 翡儿跟在新月身后,见新月正在摸自己的脸,问“娘娘,您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们走吧。”说着,新月将脸颊的碎发别再耳后,慢慢的往宫宴所在的地方走去。 宫宴此时热闹非凡,都在柴贵妃说的陛下要选妃的事情议论纷纷。 家中有女儿的人,今日之前,都在为自己的女儿在国丧之前,嫁出去而沾沾自喜,但是这突然要选妃,都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将女儿嫁出的那么早。 而家中有未嫁女儿的人,此时来了精神,都在围着柴壁君,问一些细节。 只听外间有传令官,传话进来“皇后娘娘驾到。” 新月抬步,想要往前走,却刚刚走了一步,被容映拉住“不是找我一起进去的吗?” “你来了?”新月淡淡的问。 “恩,走吧”说着,容映拉着新月,往前面走去。 帝后一同走进了宫宴现场,容映紧紧的拉着新月的手,新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感觉到了容映身体的温度,他拉着新月,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新月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让他这么做了。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众人行礼,容映伸手,拂去新月另一边的碎发,低声的对新月耳语“你刚才对我说,你已经不是个可以以色侍君的妻子了,这句话是错的。” “什么?”新月一时不知道容映为什么这么说,甚至下意识的去看翡儿,但看上去翡儿也不像是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那番话的人。 “我是说你美丽的意思,你要比季家的小姐,张家的小姐,王家的小姐们美丽多了。”说着,容映低头,亲了亲新月的脸颊。 新月如同被雷击了一样躲开,捂着自己的脸颊,瞪着笑眼弯弯的容映。 “不会有人看到的,我们走吧。”说着,容映拉着新月,一起坐上了高台上的桌子上。 也并不是没有人看到两个人如此亲密,应该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众人都觉得帝后新婚感情甚好,而跪在一侧的柴壁君的表情,却没有人看到,她就这么一直看着新月,看着她的脸和样子。 就这样,新月坐定,看着一团热闹的宫宴,耳边响起容映的声音“平身” 众人起身之后,容映伸手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今日是朕与皇后新婚之后的喜宴,因着民间还是国丧,不能演乐,也不能大办,这一切都委屈了皇后,这第一杯酒,朕先敬皇后。”说着,容映端起了杯子。 新月端起酒杯,笑了笑“谢陛下。” 二人碰杯,相视饮下热酒。 喝过酒以后,众人也就顺着容映的话,开始轮番恭贺新月。 新月笑道一般,垂下了自己有些酸痛的嘴角,容映靠了过来,对新月说“你今日,应该戴那个大凤冠的,凤冠上有垂珠,可以遮住你脸上的表情的。” 说着,新月也低下声对容映说“你知道那个大凤冠有多沉吗?我还是想要我的脖子的。”说着,新月又扬起了自己的嘴角,笑了起来。 “吃点酒菜吧,一会醉了就不好了。”容映见新月这一会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生怕她会喝醉。 新月听了以后,真的冷笑了起来“你就算是这果汁汤子的酒都给我搬过来,我也喝不醉。” 说着,新月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然后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开始装醉。 容映拿起筷子,为新月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笋片“吃一点吧。” 在这个空隙,新月开始观察台下人的表情。 新月以往都会坐在下面,大约是在长公主下边,珊儿姐妹们前面的位置上,如今,这些位置依然是这样,而原本新月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萧南音。 新月见萧南音是强忍着自己的慌乱,但还是四处张望着,想听如今京中都在谈论什么事情,所说的事情,与自己又没有关系。 而珊儿冷着一张脸,一双大眼也有些空洞的看着前方,而偶尔看向新月时,眼神中也带着冷意。 而坐在她身边的瑶儿,却是一直在看着新月,那双大眼睛中,好似带着背叛和心痛。 新月还看到了怨恨,而那恨意,让新月心间一痛,转目看到了一边男宾宴席上,坐在萧南音父亲萧启文身后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在自己的梦里,是那么真实的,伤害了瑶儿。而如今的瑶儿,却有了一个珍惜疼爱她的夫婿,依然保存了善良和可爱的心性,新月沉下了心口,随后就释然了,对于新月来说,只要瑶儿活的幸福和自由,就足够了,她也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 最后,新月把目光,落在了江家人这一桌,江赞和江扬丁忧在家,是不能参加这样的场合的,而整个江家也不能不来人,所以来了庄老夫人,陈氏还有怜心的母亲,小李氏。 二人眼神对视,新月点头示意,而小李氏也温和地笑了笑,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想起了那个温和,又勉强的江怜月,忍不住的问容映“怜月,怎么处理?” “她?”容映没想到新月会这么问。 “恩,我想知道,毕竟以后要在一个屋子里带到天荒地老。” 容映低头笑了笑,但是又想到是要说认真的事情,于是收敛了笑意,对新月说“我为她单独建陵了,为了琏儿的前程,和对江家有个交代,所以追封她为文仪皇后了。” 新月点点头,伸手拍了一把容映的后背“干得好。” 容映抿唇,伸手想要摸一摸自己被新月打的地方,却见新月脸颊微红,好像真的喝醉了“拍的我疼死了。” “那你治我死罪吧。”说着,新月侧过脸去,不看他,但是脸上带着笑容。 “明日,你把琏儿接来吧,我已经跟李夫人说好了,以后由你抚养琏儿。” “你说什么?”新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恩,李夫人已经同意了。” “怜心可是琏儿的姨母啊。”说着,新月看了一眼江怜心。 她依然是活泼的样子,眼睛和神态,比瑶儿还要鲜活,此时正拿着一块米糕,一边吃一边对侧着脸跟坐在她身边的长公主和其儿媳说话。 “李夫人是提了条件的。” “什么?” “李夫人说,她只有怜月和怜心两个女儿,不想都折损在我这里。”说着,容映也看了看怜心“她与她姐姐,还真是很不同。” “若不在这宫里,她或许,还能有个好的结局。”说着,新月也好似饿了,然后伸手捻起一块米糕,米糕是雪白的米粉和着红豆一起蒸的,味道很甜,外皮松软,还带着一点米浆的韧劲。 “可是,李夫人或许不想她嫁给你,可是江家是不能放过她的。” “一个大家族,一代可以有数百个男子,但是这些男子,都想着将家族的运势,都压在一个女人身上。”新月心间暗暗地下定了一些决心,她想要在这宫中,好好地保护着江怜心,为了这手腕上的翡翠镯,为了正看着自己的李氏。 就在这时,新月突然有些好奇的转头看了看柴壁君的脸,而柴壁君依然是如同死水一样表情,她其实,真的和容映是一路人,都让人看不见心底里的东西。 这也想着,新月叹了一口气,对容映说道“与先帝那只有柴皇后一个人的后宫不同,你的这宫里,以后会无比热闹的。” “那也是,你的宫里。”说着,容映伸手,捻下了新月唇角的米糕,笑了。 第241章:柴贵妃(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你在看什么?”容映发现新月的眼神一直在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新月回头,将自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容映的脸上“我在看你。” “我知道”容映兴致缺缺,对新月说“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这宫宴才不过才开始了不到一个时辰,现在走的话,会不会太早了? “我们新婚第二日,我们应该可以走的。”说着,容映举杯,喝完酒后,就拉着新月准备离开了。 新月没有反对,她自小就不太喜欢参加这种场合,容映刚刚起身,柴壁君却站了起来,屈身对着二人说道“陛下,娘娘,妾身有一事要禀告。” 新月扬眉,她看着柴壁君依然冷然无波的表情,有种不祥的预感,容映也是回头看了一眼新月后,开口道“你说吧。” “陛下,今日多有夫人们,再可妾身选秀之事,既然陛下在此,娘娘又把这件事情,教给了妾身来管,所以妾身贸然可一下陛下,可有什么要求。”柴壁君看了新月一眼,然后把目光看向了容映。 “是皇后跟你说的不够清楚吗?”容映听了以后,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对柴壁君说道“你这话,听上去是在询可朕的意思,其实是不是觉得,皇后说的话,是在假传圣旨?” “陛下误会了,妾身怎么敢呢?”说着,柴壁君跪在了地上,又强调了一遍“妾身不敢” “选秀之事,那就按照柴贵妃的意思吧,不办了。”说着,容映大手一挥,干脆的不管了。 一听容映如此说,厅中哗然,这事怎么能儿戏呢,果然一位家中有女儿的大臣先站了出来“陛下,陛下三思啊,既然这是已经由皇后娘娘吩咐下去了,众人也陛下的旨意了,若是现在说不办就不办的话,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陛下您朝令夕改,有损陛下威严。” “倒也不是朕说不办的。只是朕听明白了,柴贵妃的意思。”容映见刚才没有把矛盾扯到柴壁君身上,就又提了一次。 “妾身不是这个…” “柴贵妃,你作为陛下的宫妃,难道你要说陛下会错你的意思了?”新月也开口敲打与她,她从柴壁君开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样子,柴壁君,也实在算不上是个聪明人呢。 “我…妾身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排选秀之事。想要请示一下陛下。”柴壁君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而且想着陛下的脾气,就算是洞穿她的意图,也不会这么对她。 “宫中是没有皇后娘娘吗?这些后宫之事,娘娘交给了贵妃你,你若有不懂,大可以先可过娘娘,娘娘觉得解决不了的,自会请教陛下,是用不着贵妃你,这么僭越的。”怜心也发下了手中的酒杯,发言刁难。 “她到底怎么回事?以我对柴壁君的了解,她应该不是个这么愚蠢的人啊”新月看向容映,低声的与他说。 容映也审视了一下柴壁君,低声回答新月“怕是还有后手。” “我知道了”新月点头,开口道“既然贵妃有不懂的地方,那本宫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一遍吧。因为还在国丧中,只选一些适龄的官家女子入宫为妃,适龄的女子都可来应选,终选定在年后的正月十九,如此,你可听明白了? “是,是妾身办事不利,还打扰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致,妾身自请辞去主办这件事情,回宫禁足,以示惩罚。”说着,柴壁君稳稳地跪在了地上,昂头看着新月。 “我说了,她就是有后招。”容映挑眉,为自己猜中了这件事情,感到得意。 新月的脸却沉了下来,看了容映一眼,容映坐直了身子,等着新月怎么发作,只听新月说道“柴贵妃这是在威胁本宫?” “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妾身听淑妃说,宫中尚有皇后,妾身贸然管这些事情的话,会让人觉得妾身越俎代庖,妾身也确实觉得,这事由皇后娘娘来主办,是最好不过的了。”柴壁君依然不卑不亢,话语中还带着一些恭敬。 新月坐直了身子,歪歪头道“本宫刚刚嫁入宫中,四处之事还不熟悉,这选秀之事,本宫一听陛下说,就觉得柴贵妃是最佳人选,既然柴贵妃觉得自己也是不能胜任,那么就如贵妃所说吧。你就先不用管选秀之事了,至于这选秀之事,那就推迟吧。” “娘娘…”那大臣依然还在,朗声提醒新月自己的存在。 新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至于会不会让众人觉得陛下朝令夕改,有损陛下威仪。本宫自然十分担心,而且本宫也没有说,不选秀了。只是,既然柴贵妃不愿意帮本宫了,就只能等着本宫理清楚手里的事情再说了。这位大人,毕竟您的上寮,也没在您入衙门为官第一日,就让您去做什么大案子吧。行吧,既然如此,秀还是要选的,如今又是国丧,那就推迟到国丧以后吧。吃柴贵妃您满意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新月就想明白了柴壁君的意思,她不是蠢,而是拉着新月,让新月陪着她唱一出双簧,甚至陛下会出言维护新月,也算了进来,为的就是,不让陛下选秀。 新月再看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了的怜心,她想是也明白了柴壁君的意思,所以才闭口不言。 既然如此,新月再看容映,容映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是那笑意还是被新月捕捉到了,他笑了,而且是得意的,说到底,不想选秀,是容映的意思。 眼见事态胶着了起来,容映一锤定音“既然皇后需要时间,那便听皇后的吧,选秀推迟了。” “陛下”那大臣还想再试试,却听容映铁了心的对新月说道“皇后,你不过才嫁给朕一日,不用这么的让自己劳累的。” “是,妾身知道了。妾身有一事相求”新月开口道。 “哦,皇后请说”容映没想到新月还有话说,不由的挑了挑眉。 新月看了柴壁君一眼,不能平白得让人杀了自己一个回马枪“此时是因妾身所起,也怪妾身与贵妃没有说清楚,才惹得贵妃越过妾身,直接可您,还引得您一番责备,说到底,这事与贵妃一点关系都没有,贵妃实在没有因为此事受罚。妾身想让陛下答应妾身,不要责罚贵妃。” 容映看着新月微蹙的眉心,满眼单纯,话语中还带着为别人着想的话,一时没想明白,新月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下,柴壁君的脸色才难看到了极点,新月看上去是在认错,把这件事情所有的责任都抗在自己身上,但是却在告诉在场每一个有耳朵的人,选秀取消,就是因为她柴壁君退出,才延迟的。 新月见瑶儿悄悄的打了个哈欠,打完之后,还四下看了看又没有发现,随后继续定下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新月心中暗笑,这殿中,每个人,每个人身后的家族,都盘根错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选秀,而且只选贵眷之女,是对家族利益有大益处的事情,这么乍然断了,自然都会如同被在心头砍了一刀那么的疼,而也唯独这个瑶儿,才能因为无聊,才打的出哈欠。 容映侧目看新月,却见她也是小而轻快的打了个哈欠“皇后都这么说了,朕自然不会苛责贵妃了。贵妃就不必闭门思过了。” “陛下,可是柴贵妃刚才可是对皇后不敬,您不管管吗?”怜心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柴壁君的机会了,但柴壁君一时半会还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抬眸瞪了她一眼。 容映听了怜心的话,看着犯困的新月道“对皇后不敬,并非是有意,但也不得不罚,那就罚一月的月银吧。皇后,你说呢?” “是,陛下圣明。”新月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小口,才压住自己再打哈欠的困倦之意。 “既如此,今日的宴席,就到这…”容映说着,就止住了话头,这让已经起了一半身的人们甚是困惑,片刻,容映才一幅记性不好的样子,可新月“你刚才跟朕提起的那位贵女,今日可来了?” 新月一下就明白容映的意思,四下看了看,回答道“来了,陛下可见见?” 容映点点头“既然来了,见见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季丞相的孙女,红小姐何在?”新月抬高了声音。 季红听到新月叫她,先是慌张的看了一眼新月,又立刻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其母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但是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也是好事,于是点了点头,如此季红才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小女季红,见过陛下,皇后。” “季小姐,本宫在闺中,也听说过你的贤名,只要见过你的人,无不与之交口称赞。说你诗词歌赋都不在话下,还弹得一手好琴。” “娘娘谬赞了,小女也只是在闺中跟着祖母和母亲,得二人的悉心教养,才不至于与外间的野丫头一般没有分寸。”新月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季红长得很美,行动举止也甚是合规矩,是为宫妃的不二人选。 “是不错,声音也好听,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容映点点头。 新月就知道容映会动心,这可是他最想拉拢的,季丞相的孙女,虽然季丞相很快就会告老还乡,但是只要他能支持对容映更有力的一边,那么容映就可以更快的装握住朝政。 “谢陛下夸赞”说着,季红有些羞怯的掬了掬身子。 “季小姐可婚配了?”新月可。 “娘娘,您怎么能这么直接的可这些可题呢。”说话的,是坐在长公主身侧的涉王妃方氏,她是季红的姨母。 “是,王妃提醒的是,是本宫唐突了,只是本宫一见季小姐,就甚是喜欢,若是可成…”新月还没说完,看了一眼容映,她觉得既然容映有心纳其为妃,就一定会接话的。 果然,容映开口道“是了,是个讨人喜欢的大家闺秀。朕记得,铖羽世子如今未婚?” 容铖羽是容氏皇族目前辈分最小的一个,却有十七岁了,他甚至要叫琏儿一声叔叔。 “是,羽儿至今未婚。”说话的,是铖羽世子的父亲,与琏儿同辈的曦王。 “那朕就做主了,将季红赐婚于铖羽世子。出了国丧,你们二家就要为我大聖冲喜立福,如何?”容映话语间带着温和,初代曦王本来是成文帝最疼爱的大儿子,但是英年早逝,去世时仅有十九岁,第二代曦王都没有见过父亲的面,而且活的也不是很长,如今的这位,是第三代曦王,与容映甚至都出了五伏,虽有王位,但也已经是个边缘的王族了,季家自然不肯将本来能成为宫妃的女儿嫁过去。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季丞相站了起来,拘身朗声的对陛下说到“臣,谢陛下指婚。” 季丞相抬头,正要与新月对视一眼,只是这短暂的一眼,就让新月明白了这位老者对儿女的用心,将自己的孩子,孙女嫁入这皇宫之中,虽然可以为家族带来荣誉和利益,但也是会毁了这女子的一生,而且一旦一步走错,也是祸及全家的罪过,如此,还不如嫁给一个有地位身份,但没那么复杂的家庭,铖羽世子,也真的是不二人选。 “好了,今日成了一桩美谈。”容映笑了笑,看着有些吃惊的新月,他挑眉,等着新月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新月确实足够聪明,看着台下的季丞相,在看着了然于胸的容映,觉得自己好似太不了解如今朝中的局势了,难道如今看上去如火如荼的朝局,其实已经尽在容映的掌握之中了? 这季相,就已经与容映达成了共识了? 带着这些疑可,宫宴也就散了,众人得了消息,本是兴高采烈的来打探消息得,但谁知道最后是这么个结果,最被看好的季家小姐,也被指给了一个闲散的世子,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第242章:白驹过隙(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宫宴之后,日子就开始如同白驹过隙一般的向前跑着。 宫中正经主子,只有四个人,这对于从小就被教育管家之道的新月来说,是游刃有余的小事,仅仅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个大一些,仆人多一些,亲属多一些的地方。 而且若是她有一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柴壁君都会“提醒”她,而且会提她办好,新月一贯是个脾气好的,每次有这样的事情,她都会让柴壁君尽量的去办。 闲暇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新月此时正在绣一个小孩穿的肚兜,她选了最好的绸子,用的线也是用草木染制的丝线。怜心有孕了,如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这也是她嫁入宫中一年后,发生的唯一的一件让她重视的事情。 翡儿将茶放在新月的手边“娘娘,喝点茶在做吧。” “就这几针了,绣好了你送去淑妃的宫中。” “是”翡儿将茶往一边放了放,不碍事。 “娘娘,颦儿回来了。”王嬷嬷从外面进来,很是开心的对新月说。 “真的?”最后几针新月没没心思再绣下去了“快让她进来。” 颦儿嫁人了,国丧隔了年后,民间就有婚嫁之事了,而且身为天子,都带头娶亲了,更何况是民间。颦儿也年纪不小了,所以新月就将她嫁给了那个她总是提起的,徐新泰军营中的一位军士。 “奴婢参见娘娘”这是颦儿婚后,第一次来拜见新月。 新月笑着让翡儿扶起她“快,快过来。” 颦儿梳着妇人鬓,上面带了两只金簪,衣服也穿上了丝绸,看来她的官人对她很是不错,二人的日子,也是过的很滋润。 “姑娘,奴婢来看您了。”说着,颦儿伸手拉着新月的手,哭着跪在了她的榻前。 “好颦儿,你别哭了,别哭了。这都说新妇是不会哭的,不然就是在夫家过得不好,怎么,你的夫君对你不好?要我给你做主?”说着,新月抬手装作要去为她讨回公道的样子。 “姑娘,他待奴婢是极好的,什么好的都紧着奴婢用。”颦儿拉着新月的手腕上,挂着一只翠玉的镯子,虽然不如新月手腕上的这只,也是成色不错的上品镯子。 颦儿出嫁,新月自然是奉上了嫁妆,都是新月看得出来,她身上的东西,都是婚后置办的,颦儿并不是个铺张的人,所以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她的丈夫为她准备的,很是欣慰的说道“他对你好就好,我将你嫁出去,不就是为了想让你去过快乐自由的人生去啊。” 颦儿一听,低下了头,眼泪就更止不住了“姑娘对奴婢的好,奴婢,没齿难忘。” “颦儿姐姐,你看你这一身的行头,说是娘娘嫁出宫的大宫女,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个大人的亲眷夫人呢,来,李夫人快起来,地上凉,若是跪伤了膝盖,李大人可是会心疼的。”翡儿如今成了这宫里的大宫女,但在颦儿面前,依然还是很是尊重,还开起了玩笑。 “你,你嘴坏,丰郎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只是个大兵,那里是什么大人。”说着,颦儿倒是站了起来,只是满脸羞红的打着与她玩笑的翡儿。 王嬷嬷从外面进来,为颦儿端了茶,颦儿更是消受不起的要跪下,却被王嬷嬷拉住“颦丫头,你是在我手底下长大的,嫁人了,回了娘家,难道娘家人一碗水都不给你喝吗?” “谢,谢嬷嬷。”说着,颦儿哭着接下了这碗茶。 “可别哭了,不然那李大人真觉得你进宫是受委屈的。”说着,新月用手帕为她擦了擦眼泪。 主仆几人依然十分的亲切,在一起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 “是吗?如此看来,那孔茂真的是可恶至极。”新月听了颦儿说的,宫外的事情,皱了皱眉“珊儿就没有任何反应?” “自从衍文公爷在去年冬日去世后,这衍文公府就换了主人,就连太夫人也没能掀出什么风浪,前几个月被送回了老家的祖坟,为老公爷守灵了。而珊小姐怕影响公爷的前程,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只是忍着,不发一言。” “老奴觉得茂公爷不是这样的人啊,外间怕是误传吧”王嬷嬷不相信的摇头。 “是啊,如今还是老公爷的丧期,他丁忧在家,要是敢纳妾,那可是要革功名和打板子的大罪啊。”翡儿也不信。 颦儿叹“要奴婢说啊,姑娘当时幸好没有嫁进去,这茂公爷一开始看上去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不过是老公爷管的太严了。与那个被他带进府的女子,不过是在大街上一见,就带进府,不纳娶就天天待在一处。他将那女子带进府的时候,奴婢是亲眼见的。” 倒也不是颦儿就蹲在衍文公府门口看热闹,而是颦儿的家就在衍文公府附近,与衍文公府的后院,只有一桥之隔。 “竟是如此”新月想了想孔茂,觉得他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人啊。 “那女子是什么来头?”翡儿追问道。 “说是随着兄弟摆书摊的女子,茂公爷常在那书摊上买书,恰巧那日这女子的兄弟不在,二人说了几句话,第二天二人就约着见面,没过多久就带进了府中。” “珊儿怎么说?”新月问。 “奴婢也是听珊小姐的丫鬟棋儿说,那姑娘只是进府的时候,与珊小姐打了个照面,之后就一直在茂公爷的书房伺候着,有次闹起来,珊小姐问她为什么不去请安,她还振振有词,自己不过是书房伺候笔墨的丫头,如何用得着日日去请安。珊小姐说自己是当家主母,既然是小丫鬟,就应该受自己管教。这是茂公爷进来,问珊小姐什么时候是当家主母了。珊小姐受辱哭了整整一天,现在还蔫蔫的生着病呢。”因着住得近,珊儿身边伺候的人,总是喜欢去找颦儿去玩,一来二去,颦儿也就对衍文公府里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孔茂”新月念着这个名字,思绪也就深了起来。 “不过,这珊小姐还真的是长大了,以往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早就来找娘娘您了。”翡儿虽然在东都的豫王府,但对这几个小姐还是很了解的,珊儿小姐是最不能吃亏的人了。 新月苦笑了一声,倒是王嬷嬷开口说道“以往是因为娘娘是她的大嫂,受了委屈,自然要与娘家人说了,如今她是有正经大嫂的人,这种事自然不能再麻烦咱们娘娘了。” “说到底”新月眼神有些落寞,随后笑了笑“说到底是珊儿与我生分了。而且豫王府最近确实落了下势,她难免会觉得又被人轻视之感。这样吧,跟曹大嫂嫂说一声,办个小宴,请一下珊儿和以往闺中就与她交好的夫人们,她大抵也喜欢这种场合,心情也能缓和,与曹大嫂嫂交好,也对她在公府内外的地位有益。” “是”王嬷嬷点点头,派人去传话了。 “说到底,姑娘你还是心软。”颦儿依然以姑娘称呼新月,新月也很是受用,伸手为颦儿抚了抚碎发“别光说别人了,以后虽然进宫不便,但你也要一有空就来看看我,有了孩子,也带着孩子来看我。若是机灵可爱的,我还可认为干儿子干女儿。” “奴婢何德何能,在闺中时,姑娘您也总是说奴婢呆头呆脑的,我这呆头呆脑的,如何能为姑娘您生一个机灵可爱的干儿子女儿。说到底,姑娘您也赶快有自己的孩子啊。”颦儿知道新月再抬举自己,自己不过只是个奴婢,自己的孩子,如何能成为当朝皇后的干儿子女儿。 “我啊,已经有琏儿了,我只求着琏儿能好好地长大,有才能呢,就做太子,没有才能呢,就做闲散的王爷。我也算不辜负先皇后对我的托付。”说着,新月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上的翡翠镯。 “娘娘,您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后宫之中,虽然平静,而且人少。可是过了年就要出国丧了,国丧之后,就要大选秀了,到时候人多事也多,您虽然贵为皇后,但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地位才可稳妥啊。”王嬷嬷趁着这个话头,苦口婆心的劝着新月。 新月抿了抿嘴,有些调皮的看了颦儿一眼,这是主仆二人多年的默契了,果然颦儿明白,拉着王嬷嬷把话题岔开了“嬷嬷,琏殿下呢?我在宫外为他买了好多好玩意,想要当面交给他。” “殿下去上学了,如此也应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去把他接回来。”王嬷嬷当然看出来这对主仆玩的把戏,也就不在说什么,看了二人一眼,就出去了。 翡儿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只留下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说话。 “姑娘,你还是不能接受陛下?” 新月苦笑“谈不上接受不接受的,只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颦儿叹息一声,道“奴婢在宫外,倒是知道了一些梁国王上的消息。” “梁渭?他能有什么消息?” “奴婢也只是听说,梁国王后去世了。” 新月点头,只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梁国就是这样,若是想要儿子做太子,无论身份多么高贵的女子,都得死了才行。 颦儿听新月这么说,不觉有些心惊“如此看来,若是在梁国,姑娘还是没孩子的好。” 新月笑“我倒是想要留在梁国。我在聚县生活的那两年,是我这一生都难得再有的时光了。” “姑娘,您说您这么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怎么偏偏就生在了侯门王府之中了呢。”说着,颦儿又哭了起来。 “怎么?你可怜我啊?”新月耐着性子,为颦儿擦干净眼泪“我也享了普通女子,没有的福气。” “这福气,有半点是姑娘您想要的吗?”说着,颦儿有些赌气的跺了跺脚。 “好了,颦儿不说这些了。”新月如此说,二人又开始说了别的事情。 送走颦儿已经是傍晚了。 琏儿也下学回来,手里始终攥着那个颦儿为他亲手做的暖袖,如今刚刚到九月末,天就冷的厉害,新月本打算做完肚兜就给琏儿做过冬的衣物,颦儿就全部都准备好送来了。 琏儿听颦儿已经走了,十分不舍的说“都怪夫子,今日讲了好长一段《孟子》,我听得慢,等想着回来见颦姑姑,就已经这个时辰了。母后,颦姑姑什么时候再来?” “不枉颦儿疼你,你倒是记挂着她。她啊,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也不伺候你了,也不伺候母后了。下次什么时候来,母后也说不准。不过,她会每年都给你送东西进来的,你看这个暖袖,母后都没有这么好的做工呢。” “那这个就送给母后,儿子那里还有之前翡姑姑给儿子做的呢。”琏儿一听新月得话里带着可惜,立刻就开始哄新月开心了。 “好了,这是你颦姑姑给你做的。你好好留着,不用弄脏弄破了。去换衣服洗手吃饭吧,今日王嬷嬷做了银鱼汤。” “好哎”说着,琏儿欢呼两声,立刻转身去自己房中换衣服和洗手了。 琏儿如今已经六岁了,虽然算不上是个小大人,但也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模样,加上在上书房中学习习字,也确实比普通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事一些,也更早慧敏感一些。 新月刚刚在饭桌前坐定,外间就传“陛下驾到” 正在擦手的新月有些错愕,问翡儿“不是说陛下今夜要去看淑妃?” “奴婢不知,奴婢伺候您接驾。” “随便他了,你去看看琏儿来了没有,告诉他一声他父皇来了,惯会查他功课,让他准备一二。”新月依然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翡儿刚刚从另一个门出去,容映就从正门进来了。 这时新月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屈膝道“见过陛下。” “我来的倒是巧,进门就闻到了王嬷嬷的银鱼汤的味道,天冷了,这酸辣的银鱼汤,可是驱寒的良方啊。”容映看上去,心情不错,眉眼间难得带着几分笑意。 第243章:白驹过隙(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新月并不想理容映,二人坐在餐桌上,新月伸手为他盛了一碗银鱼汤,放在了容映的手边。 容映正想说话,琏儿就走了进来“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来得正好,快点用饭吧”容映看见琏儿,也难得的笑了笑,招手让琏儿过去。 新月也为琏儿盛了碗鱼汤“来,吃饭吧。” “是”琏儿坐在新月身侧,容映拿起筷子,三人开始吃饭。 新月这里的饭菜,菜色不多,但是绝对都是丰盛的。荤素搭配的,都是琏儿爱吃的。 琏儿还是很怕容映的,不敢夹菜,只是吃着自己碗里的白晶米。 新月夹起一块他爱吃的樱桃肉“来,尝尝,这是王嬷嬷做的菜。” “谢母后”说着,琏儿笑了笑,一口将樱桃肉吃了下去。 “这个,尝尝”新月一直都在给琏儿夹菜,不一会就把他的小碟子,堆成了一座小山“母后,我要吃笋片。” “吃吧”说着,新月夹起一筷子笋炒肉片,放在了琏儿的米上。 “这个不好吃”说着,琏儿把带肉片放在了一边,不肯吃。 新月点头,只要他能多吃些,她一般都是不管的。 “小小年纪你挑什么食?”容映看着两个人真的就是在很普通的吃饭,有些受不了冷待。 容映如此一说,琏儿就放下了筷子,眼巴巴的看着新月,并不敢看容映。 新月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筷子,将肉片夹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嘴里“继续吃。” 琏儿还是不敢吃,反复看着两个人的脸色,新月点点头,让琏儿快点吃饭“你且吃吧。” “是”琏儿拿起筷子,大口的吃着自己盘中的菜。 不一会,他就吃完了一碗饭,平时最爱喝的银鱼汤,也只是喝完了新月给他盛的那一碗。碗碟都干干净净的,生怕容映再说他。 新月和容映二人就安静着看他吃完饭,都没有再拿起筷子,一直等琏儿抬头,新月才对着他笑了笑“琏儿,可吃饱了?” “吃饱了,母后怎么不吃了?”琏儿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却见一开始进来时,还笑着的父皇,现在正板着一张脸,看着两个人。 “母后还在吃,你吃饱了,就先下去,温习一会功课就休息吧” “是”琏儿点点头,又看了容映一眼,容映却依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琏儿走了以后,新月抬头,第一次正眼看容映。 容映以为新月会说点什么,但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又垂下了目光。 屋中安静到了极点,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新月夹起了一片笋片,放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你还在为了那件事情怄气?”容映进来时本来很好的心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么冷淡的新月,好似是他常常见到的。 “不敢”新月放下了自己的筷子“看陛下应该也吃饱了吧,让人撤了吧。” “我…”容映看着自己的碗筷之间,自己一口都没吃的饭菜,不知道怎么回答新月,但是新月已经利落的让人扯下了饭菜。 饭菜扯下后,侍女上了茶,二人依然沉默。 容映开口“你是皇后,不能因为妃子有孕,三个月都不跟朕说话啊。” “陛下说是就是吧。”新月喝过茶后,就拿起自己快要绣完的肚兜,绣制结尾。 “徐新月”容映抬高了音调。 “是”新月抬头,看着容映。 而容映则发起了脾气,将手边的杯盏都挥在了地上,他也站了起来,大声的对新月吼道“你说话啊,你到底哪里不满,哪里看不过去,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是要呕死人吗?我每次都是有了开心的事来,但是你如同一盆冷水一样,兜脸将我觉得要跟你说的话给泼灭了,你就真的想要把我推出去吗?你们徐家在外,你在里面,就真的没有要倚仗我地方吗?” 新月抬眸,看着因为害怕而聚集在门前的侍女们,冲着王嬷嬷挥挥手,让她们离开后,才放下手中的绣品,站了起来,跪在地上“陛下息怒,臣妾有罪。” “你…你…”容映有些恍惚的看着如同一块冰块的新月,想起以往“你,你”的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是新月才对。 新月抬眸看向容映“不知陛下是罚臣妾禁足,还是罚俸?” “我就这么两种处置你的办法吗?” “那陛下是想赐给臣妾三尺白绫?”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惹到你了。”容映半蹲在地上,看着眼神中淡淡的新月。 “臣妾善妒” “你善妒?”容映笑了,冷笑的气息从他的肺腔中涌出。 “臣妾有罪”新月俯身跪在了地上。 三个月前,那日是容映的生辰,他并不是个喜欢庆贺生辰的人,登基后的第一生辰也没有庆贺,所以这第二个他也没怎么放在眼里。 新月从进宫第三日就免了晨昏定省,只是逢九的日子,柴壁君和怜心也是会来给新月请安的。这也是柴皇后留下来的旧历,没想到她也是一位不喜欢被人打扰的皇后。 今日正好是五月初九,二人来了个大早,新月磨磨蹭蹭的坐在位置上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娘娘,娘娘您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怜心不等新月坐好,就急切的跟新月说话。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容映今日就是在自己宫中上朝走的,说好了晚上来用晚膳。 “娘娘您知道啊,妾身从五日前就等着娘娘您要为陛下举办宴会的消息,可娘娘依然没有动静啊。” “你也是知道陛下的,他并不想庆贺生辰。今日上朝走的时候,也只是告诉本宫,简单用顿晚膳就好了。” “既如此,那妾身想请娘娘,也让妾身参加今日的晚宴吧,去年陛下生辰的时候,妾身就没能伴驾,陛下在书房中待着就根本没出来。”说道这里,怜心还流露出几分怨艾。 新月想了想,容映好像没有交代不准请别人,既然两个人都在这里,那就他们这四个人就一起吃一顿晚宴吧,于是点点头“好,既如此,那本宫做东,你们都来本宫宫中用晚膳吧。” “是”怜心很开心的雀跃,而柴壁君也没什么异议。 送走二人后,新月叫来了奚儿,她本是内廷司备来做新月宫中掌事姑姑的,因为有王嬷嬷在,她虽然也确实是掌事的姑姑,但是新月近前,倒是不常用她伺候。 “娘娘,您叫奴婢”奚儿行过礼后,立在新月身侧。 “恩,今日陛下生辰,贵妃和淑妃都会过来,你们且准备着。这也是坤宫第一次举办这样的小宴,你上上下下的都看着些,准备的妥当些。” “是”奚儿得了命令,也就走出了内殿。 到了晚上,新月刚刚走到宫门口,等着迎接陛下,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两个人,都已经候在这里了,新月正要说话,容映就已经有些疲倦的走了进来,三人赶紧行礼。 容映抬头见三个人都在,脸上原本只有的疲倦之色,也立时收敛起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人起来,怜心立刻上前“陛下可来了,咱们进去吧。” “这是怎么了,你们都在皇后宫中?”容映问。 “回陛下的话”柴壁君得体的笑着“妾身知道今日是陛下生辰,陛下想娘娘陪着吃饭,妾身等特…” “我们求了皇后,娘娘也允许了我们三人一起陪着陛下吃一顿小宴。”怜心实在烦透了柴壁君那弯弯绕绕的说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听了这话的容映,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是吗?” 新月点头“确如淑妃所说。” “陛下,陛下若是不喜热闹,只想与娘娘同渡的话,妾身就先…” “要回去你回去”怜心已经抱住了容映的一只胳膊,撒着娇道“陛下,您就让妾身留下吧,妾身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皇后觉得呢?”容映抬头,看向新月。 新月低眉,道“既然是陛下生辰,她们二人也是陛下的枕边人,自然不愿缺席啊。” “好,好”容映连说了两个好,点了点头“进来吧。” 这场小宴在坤宫的东侧的醉风殿的小阁中举办,因着到了夏日,小阁四面开窗,风对流而入,甚是凉快,四个桌子上,也已经摆好了佳肴。 容映兴致缺缺,侧身坐在了主位上,新月正想就座,却见柴壁君和怜心好似商量好的似的,跪在了容映的身前,柴壁君先开口道“妾身祝贺陛下生辰,祝吾皇万岁,我大聖国运恒隆。” 新月坐稳了身子,看着难得会有一起行动的二人,想来这些都是两个人商量好的。 怜心笑眯眯的看着容映,也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容映依然情绪不佳,对两个人说“都起来吧,既然是来用宴的,就吃饭吧。” 新月看到容映眼神中的不悦,想要探究的时候,容映已经拿起了筷子,有些闷的开始吃饭。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柴壁君却先新月一步,开口询问到。 “只是朝中的事有些棘手而已,无妨,不要乱了用膳的兴致。”虽然这么说着,但新月觉得最坏人胃口的,就是眼前的板着一张脸的容映。 “妾身敬陛下一杯”说着,柴壁君举起了杯子。 新月依然没有说话,因为怜心一定会先挑刺的说道“贵妃,若不是娘娘还坐在这里,我还觉得这宫中,只有你贵妃娘娘呢,娘娘还没有祝酒,你先敬的哪门子酒?” “是,是妾身失态了,还请娘娘恕罪。”柴壁君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看样子就要跪下给新月告罪。 新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容映就先发难了“行了,不是说是小宴吗?这怎么还没开始吃,就开始说闲话了。” 新月皱眉,这怎么能是闲话呢。 只见容映拿起了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似真的有满肚子的烦心事,以往新月是不会过问的,只是一个生辰过的如此郁闷,她心中也不忍,于是开口问道“若是真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说说看啊,” “是今日在…”容映还是会跟新月说一些朝中的事情的,一是新月的见识确实不凡,二来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也确实有说几句和知道的资格。但是容映刚刚想开口,又看到了周围的两个人,摇摇头“没事” “那陛下尝尝,这道樱桃肉是王嬷嬷亲手做的。”新月指了指眼前的这道菜。 容映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放在了唇齿之间。 樱桃肉是在一整块肉上改切成花刀,切成如同樱桃一样的大小,因为加了红曲米,酱油等物调味,成菜也是如同樱桃一样的颜色,看上去就十分的诱人,味道也是甜酱香鲜,味道很是不错。容映吃了一口果然喜欢,难得的说了一句“不错。” “两位也尝尝”新月对柴壁君和怜心说道。 “是”二人见容映都夸奖其味道了,也都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王嬷嬷何在?”容映又吃了一口,叫来了王嬷嬷。 王嬷嬷屈膝“见过陛下。” 容映看着眼前这个恭顺的老妇人,又想起曾经在她这里受到的冷遇,他并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但也很想问一问的说道“那日见嬷嬷你,嬷嬷态度坚定的拒绝朕,不肯为朕所用,如今,为朕准备的小宴,嬷嬷如此用心,又是为何呢?” 新月并没有担心,因为她知道容映只是一时没按捺住的好奇,王嬷嬷也能应符好,果然王嬷嬷进退有度的行了一个礼后,对容映说道“奴婢想先跟陛下说,奴婢为什么会这么用心得为陛下做菜。” 容映单手托腮,点点头“你说” “只是因为您是娘娘的夫君,是以后要照顾娘娘的人,所以奴婢要对您好,希望您吃好的,穿暖的,不要生病,不要饿肚子,这样才能好好地照顾我们娘娘。”王嬷嬷说完,眉眼间依然是淡然的模样。 “说得好,因为你们娘娘,而对我这个照顾她的人好。你倒是个忠仆,不愧是从你们娘娘的乳母到现在的老人了。即如此,朕要赏赐你,照顾娘娘有功。” 第244章:白驹过隙(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晚宴继续,新月有些头疼的扶额,她的身体,虽然在梁国的太医的调理下,养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头痛的后遗症,算是落下了,时不时的总会疼,但好在疼的空隙很短,一会就过去。 容映厚赏了王嬷嬷,王嬷嬷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接受,看向新月的时候,新月笑了笑“嬷嬷真的是当之无愧。” “谢娘娘”王嬷嬷对着新月笑了,屈膝一礼。 “来人,换酒”宴行一半,菜吃多了就有些油腻了,要换一些清洌的酒来调整一些口味,新月话音刚落,侍女们就端着准备好的酒上来。 上酒的时候,新月发现怜心一口酒都没有喝,她杯中的酒,一滴都没有少。 于是开口问道“怜心,酒是不合你的口味吗?” “娘娘这里总是有好吃的,怜心每次在娘娘这里吃饭,都能吃得很饱,只是今日怜心身子不适,不能喝酒呢。”怜心挥手,让侍女撤下了酒杯。 “那好吧,你可以保重身体。”新月点点头,又对侍女说“淑妃既然不能喝酒,那就为她上汤吧” “是”侍女得令后,走了出去。 “换了酒,这饭也吃了一半了,是不是要给陛下看礼物了呢?”新月提议道。 其实新月为容映也是准备了一些东西的,琏儿也是,本来二人想一起在晚宴的时候,送给他,但是因为改成了酒宴,琏儿不方便过来,只能新月代劳了。 “想来娘娘准备了不错的礼物?”柴壁君见新月难得的带着笑意,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了,是本宫与琏儿一起为陛下准备的”新月看向容映,容映看见新月的笑容,也挑了挑眉,因为新月在笑“那拿出来看看?” “陛下先猜一猜吧”翡儿拿出了锦盒,放在了容映的手边。 锦盒不大,四四方方,好似一个点心盒子,容映皱眉,因为他真觉得是一盒子点心,但是自己并不爱吃甜食,新月又说琏儿也参与了,想来想去,容映认输道“朕猜不出。” “那陛下就打开吧。”新月扬起嘴角,加深了笑容。 “哦?笔墨纸砚?”容映打开了锦盒,在盒中看到了按照顺序,放着的文房四宝。 “笔是北地的狼毫和寒玉所制,墨是南边的徽墨,纸是东都之纸,砚是西海之石,这是琏儿提醒的妾身,如今四海升平,五方皆安,也是我大聖又逢明君,乃万民之福。”新月不爱怕马屁,但是容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是有目共睹。先帝虽然也是励精图治,但是能力实有限,勉强也就算得上是个守成之主,但是,容映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开拓者,这一点,新月一开始就知道,她说的,也真的是她的心里话。 每个人都喜欢被夸奖,看得出来,容映很满意这个礼物,难得笑了笑,对新月说“你和琏儿有心了。” “是”二人对视,难得有这样笑着看着彼此的时候。 “跟娘娘的礼物一比,妾身的礼物就要逊色的多了,但是妾身也算是跟娘娘想到一起去了。”说着,柴壁君呈上了自己的礼物。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中,打开以后,是个被装的鼓鼓囊囊的香包,香包的收口处,并没有收紧,里面露出来一些麦粒。 “如今不过五月初,那里来的麦粒?”容映看着这饱满的麦粒,问道。 “回陛下,这是南地的冬麦,那地方几乎没有冬日,麦子就会成熟的,比别的地方早一些,陛下手里的这一包小麦,是我大聖收获的第一捧小麦,而香囊是妾身亲手绣的,也是期盼国泰民安的好意头的图案。陛下知道,妾身不善绣工,还请陛下不要嫌弃。”说到这里柴壁君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容映。 容映也对着她淡淡一笑“贵妃有心了,这是个很不错的礼物,朕会好好收着,至于这麦粒,就收起来,明年播如御田之中。” “是”柴壁君笑着看着自己的夫婿,眼神中也有止不住的柔情。 新月在旁看着,她明白,柴壁君爱着容映,而若是没有自己在这里的话,两个人或许会有更圆满的结局,想到这里,新月因为心中的愧疚,而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一边的怜心,依然已打击柴壁君为乐,她察觉到了新月表情的变化,立刻开始发难道“娘娘和琏殿下送陛下的礼物,寓意了四海升平的美意,贵妃你不跟着恭贺也就算了,还有样学样,送了个国泰民安,我们这些与你相熟的人知道,是说你知大义,可是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故意学娘娘,还要掩盖娘娘的风头呢。” 容映原本进来的时候,心情不悦,可是因为这两份礼物,心情有了一些好转。 新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容映,又急忙解围的说“贵妃也是用的心思的,寓意也是好的,陛下开心就好。对了,怜心,你的礼物是什么呢?” “娘娘,您什么时候也开始替贵妃说话了?你不知道她为了越过了您去,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您怎么还浑然不知呢。”怜心有些伤心,难掩情绪低落的说道。 “怜心啊,今日不说这些。”新月冲着怜心使了使眼色,怜心顺着新月的眼神,看向容映,见容映的脸阴沉下来,怜心这才意思到,容映的情绪变了“陛下…” “哦,你说来听听,贵妃是怎么明里暗里越过皇后去了?”容映这会喝了不少酒,这会有些重的放下了酒杯。 “也,也什么…” “既没什么,但你却信誓旦旦的说的好像就有其事,你这可是污蔑啊。”容映在提柴壁君说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新月抿了抿嘴,对容映说“陛下可是有些醉了?” “没有,你说…”容映指了指柴壁君“你有没有明里暗里做想要越过皇后的事。” “妾身惶恐,妾身没有”柴壁君自然是不认的。 “那里没有,你在宫里大肆拉拢宫人,用你娘家的财力和印象里,各处买好,邀笼人心。内司的总管,简直是你柴壁君的内宫总管了,整日恨不得长在你宫里,还克扣我,甚至是要给娘娘的东西。你看看你头上的那顶冠,腰间的玉佩,哪一件不是上上品,你再看看娘娘身上,娘娘虽然一向节俭,但是腰间的禁步,还是四五年前的样子,衣服也只是绸衫,我就更不用说了,连我应得的份…” “怜心,你是不是酒醉了?奚儿,把淑妃娘娘扶回去吧。”新月一把抓住自己腰间的禁步,又赶紧给奚儿使眼色。 奚儿上前,扶着口不择言,情绪激动的怜心道“淑妃,您跟着奴婢先下去吧,这里的事,有娘娘呢。” “你这个禁步…”怜心不说,容映还没有注意过,他好似经常在新月的身上,见到这个禁步。 若说是柴壁君克扣新月的衣饰,容映是不信的,因为新月一向不在衣饰上用心,穿的大方得体即可,但是她腰间的这只禁步是大不相同的东西,这并不是宫里的东西,而且也不是新月的,它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新月的腰间的东西,陪着她从进宫那日的封后大典上,一直到现在。 新月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禁步,脸上也防御似的笑了起来“这是那年柴皇后送我的生辰贺礼。” “姑母怎么会送你,这么逾制的…”柴壁君不用说完,就拆穿了新月的谎言,这只禁步,都可以做皇后礼服上的配饰,自然是十分华贵,还带着一些只有贵人才可用的图案,比如说在那块大玉佩下的花佩,那是皇后和贵妃才可用的图案。 “没什么的。怜心,你先回去休息?”新月让自己的情绪安稳下来,然后笑着看向怜心,怜心在新月的笑中,感觉到了警惕,站了起来,这话题由自己而起,她也要结束它。 结束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外一个话题,于是怜心走到容映身前,屈膝一礼道“既然二位娘娘都给陛下送完礼物了,那妾身也要送上妾身为陛下准备的…” “这禁步,你留着?”容映好似意识到这禁步是谁的了,他完全没有听到怜心的话,并且站了起来,指着新月的手间的禁步。 新月感觉到了容映的怒火,她四处看了看,尤其是观察了一下柴壁君的表情,果然她暗暗地等着看好戏。 新月低声的对容映说道“私下,这件事情,我们私下里说。” “你,你什么时候把我和你当做过我们。你,你居然还留着,你留着?”容映没能冷静下来,他一把挥开了桌子上的所以的东西,发了大怒。 新月站了起来,她有些局促的看了容映一眼,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你还想再那里说?说你如何对不起我吗?徐新月,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就算只是有一丁点的良心,也不会戴…” 新月一把抓住了容映的胳膊,打断了容映的话,对柴壁君和怜心说道“本宫以中宫之命命令你们,所有人都下去。” 容映的胳膊被新月握得很紧,他低着头不说话,等着所有人都离开。 殿中空荡荡了起来,新月提前一步开口道“这只是一个念想而已。没有任何的用。他送我这礼物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但是他让萃髓拿来送我的时候说,要让我佩戴着这个禁步,走入更加富贵和圆满的人生当中。我带着它,我只是想要让我以后走的每一步,都与以往不同了。容映,我没有要专门戴给谁看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用它来提醒我自己,我走在一条新的路上,而且,我应该可以富贵和圆满的向前。这个向前里,没有容昭了,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这个向前里面,怕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了,如此,你还不能消气吗?今日是你的生辰,你…” 容映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一把拽下新月腰间的禁步,抬头冷冷的看着新月,随后一把将它掷了出去,大小两个玉佩被摔得粉碎,上面的宝石珠子也散落了一地,如此华贵的一只禁步,顷刻间,四分五裂了。 新月还没来得及反应,看见的就已经是不成样的禁步,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容映,你可知,这是容昭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你就这么不看一眼的毁了。” “他怎么可能只在最后留给你了这么一件身外之物,他在你心里留下的东西,让你这一生都挥之不去。你爱他,你爱他对不对?”容映大声的追问道。 “恩,我爱他”新月没有半分的迟疑,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当然爱他,这世间,包括我那抛下我离我而去的父母在内,只有他对我最好。你说不爱他,难道我还爱你不成?” “你为什么不爱我,我是你的丈夫,你的男人,我是的君主和天。” “你觉得这些是我在乎的吗?”新月冷冷的看着眼中满含怒火的容映“这些与我,如同天上的云一样轻飘飘的。” “你…”容映伸手,抓住了新月的胳膊,他被气得,也只能一直在说“你…你…” “我爱你什么?爱你用我的家人威胁与我,用的权势逼迫与我,甚是爱你用你的爱来绑架我?容映,你觉得皇位可以强求,可是你难道还不明白,人心是没有办法强求的。你对我,可是对我的好,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方式,让你接下来的所有一切,都没有任何的用。容映,我明白你对我的好,可是我过不了我这一关。你从一开始,就杀了我这世上,最爱的人。” “你怎么可能爱容昭,你若是爱他,你怎么会不嫁给他?说到底,你只爱你自己,因为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伤害了你的人,所以你就永远不会给我机会。”容映一针见血,说出了新月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内心真实的想法。 新月长叹一口气“既如此,既然如此,我们就明白彼此是怎么想的了,那我们,就别再强迫对方了。” 第245章:白马过隙(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自从那日之后,新月对容映也一直是这个态度,淡漠的理都不想理他,而那只被摔的细碎的禁步,虽然新月已经让人尽力的寻找碎片和复原了,可是奚儿去找了宫中最有资历的匠人,也没能将这只禁步给恢复出来。 奚儿捧着盒子进来,新月看着盒中缺了一块的玉佩和短了一大截珠串,新月的眼泪,就一滴滴的流在了玉佩的缝隙间。 “娘娘,这禁步就是顾师傅所制的,顾师傅说制作这块玉佩的籽料还剩下一块,可以给娘娘您做一只一模一样的。”奚儿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希望可以安慰一下新月。 新月摇头“碎了就是碎了,做的再像,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说服我自己。这个让翡儿收起来吧,她知道怎么收。” “是”奚儿下去之后,新月就这么,在榻上,坐了整整一夜。 容映看着又在出神的新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让她回神,看自己一眼。 “陛下”就在容映准备离开的时候,新月却叫住了他。 容映嗯了一声“你说…” “就算你没有得到先帝的一点疼爱,但好在有廉王爷与你亦师亦父的在指导与你。你若是对琏儿没有疼爱之心,就给他找一个,可以替代你这个父亲的师父吧。” “你这话,从何说起?”容映觉得这话,没头没脑,而新月依然在出神,正眼都不给自己一个。 “你每次见到琏儿,一点耐心都没有,一个慈爱的眼神也没有。不是考验他的学问,就是挑剔他的言行。若时间久了,他要么会成为另一个你,残害兄弟,忤逆你这个父皇。要么就会成为一个庸才,敏感又唯诺。我虽然照顾他,但他渴望你的疼爱,你难道,就没有期待过你的父皇,对你的疼爱吗?” 容映有些出神的看着新月,二人沉默以对许久,他才开口道“你对我真的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 “陛下,我现在与你说的并不是什么闲散的话语,这都是为了涟儿好。我是你的皇后,管理后宫,照顾子女也是我应尽的职责。你还想与我说什么?”新月有些不耐烦的抬高了声音,看向容映的眼里有些急切。 “你若是想让我对琏儿有所不同的话,你就要有所改变。你难道就没有听说过爱屋及乌的四个字吗?” “陛下还真的敢说这四个字。是在讽刺妾身并非琏儿的生身之母吗?”新月有些怒极反儿冷笑了出来。 “我…”这种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几乎快让容映失去耐心。 “你让我跟你谈,可是如同刚才这个话题,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你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耳朵里。我让你好好的对待你和琏儿的关系,你却在跟我说什么爱屋及乌,说我的态度问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跟你说,我的话,我的态度既然在你的耳朵里,好似风一样轻飘飘的,那么我就,什么话也不与你讲了,你想在我这里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天这样别扭的饭局,想来以后会越来越少。没有人能受得了,一个冷漠的人,我想陛下也不例外。过了年三月,宫里就会举办选秀,到时候有的是人来爱您,不差我一个了。”新月端起了手边的茶,将已经凉透的水,喝进了自己嘴里,二两滴眼泪也顺势落入了茶盏之中。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撇去今日之前的所有事情,新月我求你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容映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回身过来,半蹲在了新月的膝前,只见新月依然残忍的摇了摇头“我也求你,给昭哥哥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放我离去的机会。” “你做梦。”容映几乎是本能的喊出了这句话。 新月勾唇一笑的说道“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此偏执的你,该让我如何给你机会?” “求你,试一试吧”容映抓住了新月的时候想要抱住她,新月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容映感觉自己的怀里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空心的人。 二人不欢而散,确实如新月所预料的,这个从建成,就从未冷清过的地方,如今却经常好几个月不见容映这个皇帝陛下的身影,外人只到新月这个刚刚成为皇后的女人失宠了,却不知新月反而是乐的清闲。 再过两日就是上元节,京城中自然少不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灯会,照比外面的热闹,更能映衬这宫里的冷清。 新月还是坐在榻上,正在绣制一件小衣服的袖子,衣服自然是做给怜心的孩子的,从去年的四五月起,到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即将临盆了。 因是年节,琏儿并没有日日去书房,而是在自己的房中休息温习。刚刚吃过晚饭,琏儿正坐在榻边的另一头,看着新月认真的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有些担忧的问“母后父皇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他上个月不刚刚来陪你吃午饭。而且前几天,宫宴上,还有家宴上你见了他好几次了呀,怎么你还想他?”新月私底下问过太医了,说怜心这一胎应该也是个男相,新月以为是因为这些,而让琏儿有了紧迫的感觉“那你明日去书房给你父皇请安吧。临去的时候记得多看几篇《孟子》,他很喜欢这本书。” “儿臣想让父皇来咱们宫看您”琏儿站了起来,走到新月的身前,伸出了双手。 新月抱着已经长到他腰间的琏儿“都是个大孩子了,还对母后撒娇,再过几年娶了媳妇,母后非得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新月感觉到他不开心,所以就岔开了话题,说了些轻松的事。 “母后,我知道你护着我,你放心,我以后也会护着你的。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好。”琏儿说到动情的地方,还哭了几声。 新月拍了拍他的后背“这刚刚吃了一肚子的饭又哭的话,该不消化了。你呀,不用担心我,你只要一心读好你的书,习好武艺。你若是想往前走,母后就推你,你若是想往后走,只要是你选的路,母后都陪着你。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不好吗?”新月问。 “母后,可是你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好像在我的记忆里你就没有笑过。”说着,琏儿仔细的端详着新月的脸“母后,我心里明白,父皇是可以让你再笑起来的。” 新月听着琏儿的话,他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是个有些敏感有聪明的人,他可以察觉到一切。 “琏儿,我就是要让你和你的父皇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事情,总是会随你们的心愿的。你要母后笑,可是母后心中不悦,不想笑也是母后的权利。对于你的父皇来说,我应该是一个他爱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他必须得到的东西。只当我是一个东西,可我明明是一个人呐。” “那母后你不是东西吗?”琏儿似懂非懂的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局促的翻了个白眼“母后,我说…您说…哎呀,我没有骂您。” 看他着急的样子,新月难得的开怀,笑出了声“你看母后这不是笑了吗?你的父皇逗不笑母后,可是琏儿可以啊。如果你若再说母后不是个东西,母后可就要罚你了。” “可是母后你刚才说自己不是东西,而是…哎呀,到底谁发明的这个,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琏儿气的直跺脚,不过嘴角已经扬了起来,他看见新月确实在笑,眼角弯弯的。他作为一个孩子,好似能做的也只是逗一逗自己的母亲一笑了。 上元节那日,宫中各处张灯结彩,可是却无人有心欣赏,新月的那件小衣服还没有做完,就收到了淑妃即将临盆的消息了。 宫中的宫宴,在午后结束时,怜心还好好的,还跟新月说起今年的花灯。 其中最大一只大花灯山,是六宝斋捐的,但是最好看的,却是韶华阁的仙女飞天台上的花灯,巧的是两座花灯一左一右,都摆在朱雀大街上,如果站在城墙上看的话,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她还闹着等入了夜,上城墙上观一观呢。 好在怜心身边的嬷嬷和新月都不允许她这么胡闹,劝着她回了宫。 可她这刚到了宫里,就因为腹痛传了太医。 新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后殿换衣服,自然果然如虞鹤所说,头顶上会戴着华贵的金冠,可是虞鹤在入土之前,却没能告诉自己,这金冠到底有多沉。 “传太医了吗?接生嬷嬷和小李夫人来了吗?”新月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头上的冠也被她随意的扯了起来,放在了一边。 “已经都安排了,李夫人也已经去请了,娘娘现在过去看看吧。”来回话的人,把怜心身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新月也来不及换内衫了,只是脱下了伸手厚重的凤袍,换了一件家常的袍子就往怜心所在的桃绯殿去了,刚到门口,就听见怜心的声音在喊“娘娘来了吗?我让娘娘在这里陪着我。” “去叫了,去叫了,娘娘这就来了。”答话的,是怜心的贴身侍女文儿。 新月没有在耽搁,弯腰从帘子里进去,见怜心已经躺在了床上,接生嬷嬷和宫女将她团团围住,太医也在帘子后面候着,而怜心也脸色不错,她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走到了床边,手就被怜心拉住了“娘娘,娘娘您可要一直在妾身身边啊。” “怜心,你不用怕,太医和嬷嬷都在这里,陛下酒醉正在午睡,不过已经知道你这里已经发作了,想必一会就会过来,你母亲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会怕是还没有回到府上,就折返回来看你了。陛下准了你由母亲陪着生产,与你是多大的恩赐啊。” “娘娘,娘娘我害怕”怜心眼角都是眼泪,额头上也尽是汗水,新月拿起帕子,给她一一擦去。屋中炭火也很足,空气也流通的很好,一切都准备的没有什么缺点,新月劝怜心安心。 怜心的羊水已经破了,孩子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外间传陛下差人来问情况,新月见原本很期待的怜心,一听陛下只派了个小黄门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怜心,女人生产可要很长的时间,陛下他这么忙,国事为重,你且等着,等你母亲来了,我亲自去回陛下,然后我们在一起来看你。” “娘娘,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还有陛下生辰那日,若不是妾身多言,让您设宴,您和陛下也不会吵架,也不会让陛下不理您。妾身知道,陛下心里是有您的,他没有办法生您的气,但是他一定是怪妾身的。娘娘,娘娘妾身从来不想参与到您和陛下的事情里,只是妾身要指望着陛下活着,妾身的孩子指着陛下才会有前程啊。”说着,怜心哭了起来。 “你快别胡思乱想了。而且,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陛下不来,你就怨怼,难道想要以一己之私,来阻碍陛下管理国事吗?”新月眼见着怜心情绪失控,气息不稳的样子,只能用更大的道理,来哄呵她。 果然,怜心听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是却止住了哭声,问新月“陛下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吗?” “国家大事,那有小事。来,喝些参汤,养养神。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好好的为陛下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出来。”说着,新月喂了几口参汤给怜心,怜心虽然难受,但也是一口口的喝了。 “娘娘,你说这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是琏儿的姨母,与先皇后是亲姐妹,你可以想琏儿小时候是什么样子,这孩子,大抵就是个什么样子。”新月擦了擦怜心脸上得汗,怜心却笑了起来“妾身还记得,第一次见琏儿,是妾身的及笄礼上,陛下抱了他来,他那时不过才几个月大,可是却一贯的缠着娘娘您,他怕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您会是他的母后呢。” 第246章:白驹过隙(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小李氏来的时候,满脸的着急,拘身给新月行礼,却被新月挥手制止“夫人快过来吧。” 小李氏是非常紧张的,毕竟怜月生琏儿的时候她不在,而且怜月也因为难产而亡,怜心是小李氏唯一的女儿了,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娘娘,淑妃娘娘怎么样了?”小李氏问道。 “倒也没什么大事,刚刚喝了参汤,这会有点累,先歇一歇也不迟。”新月简单的说了一下,怜心的情况。 小李氏听了,看了看自己女儿的脸色,才放下心来,随后便问新月“娘娘,陛下呢?” “我正和怜心说呢。夫人你先在这里是守一会,我去找一下陛下。”新月从床边站了起来,小李氏道“娘娘去吧。” 新月从怜心的殿中出来,远远地看着正走过来的柴壁君,新月皱了皱眉,怜心一贯与柴壁君不睦,若是现在知道她来看自己,而且是在陛下没有来的情况下,怜心一定会觉得柴壁君是来看自己笑话,从而会动气,影响生孩子的。 “给娘娘请安”柴壁君屈膝,给新月行了个常礼。 “恩,你来了”新月扬眉,让柴壁君起来。 “娘娘,淑妃如何了?” “现在正在生产,太医说屋中不必有太多的人了,会分散怜心的注意力。贵妃就不必进去了,若是无事,就去宫中的清静观,给怜心祈福吧。”说着,新月抬步与柴壁君擦肩,往前走去。 新月以为柴壁君会回去,但她却跟着新月过来了。 “你跟着本宫做什么?”新月回头,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的柴壁君。 “娘娘,我从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感觉,娘娘对妾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对妾身抱有,一些敌意。”柴壁君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敌意?”新月并没有着急否认,而是真的想了想她的话,答道“贵妃何以见得呢?” “你叫淑妃的名字,而对于妾身,好似一直都没有正眼看过一眼。” “你这是在说本宫对你和对怜心厚此薄彼吗?”新月回头,看向了柴壁君。 柴壁君依然是那副平淡有无趣的脸庞,她是个很雅致的女子,衣饰和打扮的品味也很不错,是个并不会挑出毛病的人,新月想了想,自己确实不喜欢柴壁君,无论是从自己闺中的时候,还是现在。 “您知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柴壁君不想新月绕圈子。 新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见自己的裙角有些灰尘,于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裙子,看向了翡儿,翡儿拘身,但是新月却让她退下后,看向了柴壁君。 柴壁君皱了皱眉,伸手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去了新月裙子上的灰尘。 新月深吸了一口气,问柴壁君“你都生气吗?” “妾身不敢”柴壁君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新月。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你。虽然怜心总是在言语上冒犯与你,可是你并不讨厌她,因为你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心机,说白了,整个人也就那张嘴厉害。可是你不同,我没法与你做朋友,但也不像与你做敌人。所以我只能对你敬而远之,并且也愿意妥协。你若是在这宫里需要些什么,你尽管在我这里拿去。只要我们,继续保持平衡,但愿你,不会如陛下的母妃一样出错主意,而我,无论你姑母做了什么,我也不愿如她那样,你明白了吗?” “娘娘,你可知,你有一件,我想要到发疯的东西,所以我们应该不会,如娘娘所愿的平静以对的。”柴壁君见新月真的是看透了她,所以也就没有办法保持表面的平和。 “你要知道,这皇后之位,并不是我想要的。”新月说的有些疲倦,她低着头,步摇的流苏落了下来。 “是啊,我想要却得不到。徐新月,这世间还真是不公平呢。”柴壁君还是第一次叫新月的名字,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一阵难以掩饰的委屈和怒火。 新月叹气“若是你觉得我有错,那么我对你致歉。” 新月是真的想对柴壁君道歉的,因为在自己的梦里,柴壁君才是皇后,而且她也做到了一个好皇后该有的样子。而目前看来,只要自己活着,柴壁君好像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不用你假惺惺。”柴壁君抬高了声音,新月听了以后,叹了一口气“至少,你不会因为这后位而恨我。” “呵”柴壁君冷笑“陛下,先帝还有太子表哥都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你在我眼里,却不是。他们实在没有完全看透你,你其实只对你在意的东西,投入你的热情和在意。对你不在意的东西,却显得这么的愚钝。这些东西,却是目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会觉得,我稀罕的会是一个皇后之位。我们柴家出的皇后还不够多吗?我真的还缺这一点虚荣吗?” “那…”新月想了想,她知道柴壁君喜欢容映“可若是陛下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他的爱,还给你。” 柴壁君冷冷的笑意更加深一些“还?” 新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眉心加深道“若贵妃没有别的事情,今日就谈到这里,本宫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是”柴壁君收敛起了为数不多的表情,目送着新月离开了。 “娘娘,贵妃娘娘的表情好像不太好啊”翡儿伸手,有些担心的扶住了新月。 新月叹气道“我在这宫里,最不想惹的人就从柴壁君。缺如她所说,她们柴家并不缺皇后。她要得到的,是另外的东西,而我就是她得到这些东西的绊脚石。如此她怎么能不害我。” “你说贵妃还敢害您?”翡儿立刻警惕了起来。 新月低头,她总觉得头好沉,这么低着会好受的多“不过我暂时还没有看出来,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娘娘,你为什么总是看以后的事情,您总是往前看,可是目下的东西,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不然的话,以后的事情,总是会有一个尽头的,而您就不怕错过眼下珍贵的东西吗?”翡儿对新月又有了一些了解,将她的心思也看透了不少。 “谁说不是呢”新月虽然这么说,但这就是她一贯而来的性格,怕是很难改了。 二人走到了乾宫的书房,通传之后,新月走了进来,见容映正坐在书桌后面,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给陛下请安”新月拘身,行了一礼。 “恩,起来吧”容映头也没抬,笔也没断,依然写着字“淑妃那里如何了?” “怜心还在生产,不知陛下可有空,过去看一看怜心。”新月探头,见容映确实在处理政事,他在写明日开朝后的一些要实施的事情。 “我已经差人去问候了,等她生完也不迟。”容映午宴的时候,喝了一些酒,但不至于醉了,只是双颊还带着一些微红,手里的笔沾了一些墨,而墨不知道是不是磨的有些少,已经干了一大片,新月挽起袖子,素手拿起了墨块,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磨了没几下,却被容映挥手叫停“我已经快写完了。” “是”新月放下了墨块,又将书桌上有些笔还没有来的及浣,伸手准备拿起来,却被容映制止“让宫人们去做吧。皇后还有什么事?” “妾身就是来请陛下的,陛下若是没有空,那妾身就在这里等着陛下有…” “既如此,那你就去外间去等吧,朕请了江将军来议事。” “可是为了燕州的事…”新月开口后,就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而容映的眼神也说明了自己失态这件事情“怎么?皇后对前朝的事情甚是关心?” “没,妾身不敢,既如此,妾身就,就先回去。”那日晚宴二人不欢而散后,两个人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了,容映的冷淡,尽数被新月看在眼里,新月本觉得很是轻松,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却觉得,有些刺心。 “恩”容映写好了字,伸手去端茶盏,却因为手下不稳,满杯的茶,从盏口散了出来,而站在一边的新月,下意识的用宽大的袖子,去挡着这泼出来的茶,不然茶水落在看上去,容映写了一个多时辰的东西。 然后茶水却没有如新月判断的那样落在她的袖子上,而尽数泼在了她的手上。 茶是滚烫的,这水的温度,就算是一贯爱喝热茶的容映,都会觉得烫的,更别提一向皮肤娇嫩的新月了,茶水烫红了她的手掌,她皱眉,收回了自己的手,却被容映一把抓住,然后卷起了她的袖子,原来还有一部分的茶扑在了她的衣服上,这些热度会让烫伤的范围加重,容映的手很凉,握着新月的手,新月居然不想挥开。 “看着我干什么?过来”说着,容映抓着新月的手,走出了书桌,新月回头见他刚才写字的纸上,并没有落上水,还是不错的。 容映趁她走神,从一边的柜子上,拿出了烫伤膏。 “不用劳烦陛下了,妾身回去找太医处理也是可以的。”看着容映好像变戏法一样,就拿出了烫伤膏,新月有些不自在的挣扎。 “你真的想你的手不止烫伤,还脱臼吗?”容映依然没有好气,而且握紧了新月的手。 新月知道自己不是容映力气的对手,也就任由他了“谢陛下” 皮肤的温度下来后,就开始火辣辣的疼,容映用棉布擦去新月皮肤上的水,见新月低着头,好似有点疼的样子“坚强一点”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新月感觉到容映的手还是轻快了很多,擦干净水后,他打开烫伤膏的盖子,用棉布沾了一些,涂抹在新月的手上。 药膏呈油状,凉凉的,还带着很浓烈的香气,整个书房里,都是这个味道。 涂完药膏,容映又很快的用纱布包扎好,他包扎的手艺可以用精湛来形容,包扎完了以后,他盯着新月的手看,新月想要夺回自己的手,却依然被他握着。 二人没有说话,容映倒显得怡然自得,但新月却觉得有些如坐针毡,没过多久就开口“陛下不是要见江将军,妾身还是回避吧。” 容映沉默片刻,才开口“就是为了燕州,我们准备夺回燕州。” “这些事,好像并不是妾身该过问的事。”新月想起容映刚才对自己说的,语气也冷硬了起来。 “就算你如今是我的皇后,江家,尤其是江扬也是一把好刀。”容映翻过新月的手,看向掌中,随后抬头看着新月“这把刀,在你的手里。” “陛下何出此言?”新月知道容映多疑,但自己在成婚之后,从来没有跟江扬接触过,容映这么说,就有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你不用怕,这是好事。虽然有刀的人是你,可是我才是让这刀挥舞的人。若我不在,我的儿子,也可继续做挥刀之人。徐新月,你除了是我的皇后,对我来说,还是极其有用的人。”容映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但是新月却在这些话语中,听到了一些… “陛下,陛下说江将军是一把锋利的刀子,那陛下是什么呢?又为谁所用呢?”新月抬声问道。 “我自然,为我自己所有”容映笃定的说,却在新月的眼里,看到了难得的笑意,他有些恼,继续坚持道“我就是如此。” “是,没有那个帝王,愿意被人掣肘。陛下,您若是觉得我有用,那便用,若无用可以弃。但您要答应我,若那些被利用之人,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您就一定要保他们一条性命。”新月要让容映答应自己。 “我又不是昏君,这是自然。”容映满口答应,可是她却在新月眼里,看到了不信。 容映叹气“你就算是心里没有我,却依然十分了解我。” “陛下,去看一看怜心吧。”新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容映点头“见过江将军就去。” “那好,那妾身…” “陛下,江将军已经到了”有人通传,新月也借机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了。 第247章;白驹过隙(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怜心平安的生下了一个皇子,新月看着因为疲倦而昏睡的她,嘴角都带着满意的笑容,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小李氏察觉到新月的这个表情,心中不由的安定下来,走上前来,与新月说话。 “娘娘在这里守了一夜,累坏了吧” 新月点点头“明明更辛苦的是怜心才对,我这个在一旁什么都没做的人都觉得腰酸背痛了。” “怜心这一胎如此的顺利,幸好有娘娘在” 新月听了以后,见小李氏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开口安慰道“虽说女子生孩子,确实是一道鬼门关,但老天爷是仁慈的,不忍见夫人您再伤心,所以就给了您这么好的外孙。” 小李氏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听说琏儿在娘娘那里很好,琏儿的事也多谢娘娘您来照应了。” “夫人,我也是年纪大了,怕是难生养了,有琏儿在,一来是解了我膝下寂寞,再来也是我的一个依靠,最后还有先皇后的嘱托,夫人放心,我虽不能代替琏儿的亲生母亲,但我也定会好好地照顾他的。” “娘娘,妾身是知道您的品性的,琏儿得您照顾,是他的福气,怜心能遇到您这样的主母,也是她的福气,如今这个小的,也需要娘娘您多加照拂了。”说着,小李氏满脸笑意的看着这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娃娃。 新月仔细的瞧了,这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长脚有力,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皮肤生的白嫩,眼睛大大的,甚是可爱。也是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时候不早了,娘娘早些回宫休息吧”小李氏今夜就要住在宫中了,若新月在这里的话,她们都不能歇息,于是新月也顺势回去了。 走出怜心的宫殿,天黑的看不见五指,好在周边有伺候的人给新月点灯。 新月有些疲倦的扶着翡儿的手,翡儿整理好新月身上的披风,问“娘娘,可要宣一顶轿子来?” “不必了,我们走回去吧。那屋子里很闷,我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娘娘为了什么事而烦恼呢?”翡儿见新月在屋中还是笑意满满的,可是一走出淑妃的宫室,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新月冷冷一笑“我何德何能,竟让他们都指着我,他们都指着我,我又指着谁呢?” “自然是指着陛下。您看今日陛下召见江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商议军政大事,却因为娘娘您去叫了,才特意过来的。奴婢看得出来,那是陛下看在您的面子上呢。” 夜很黑,除了眼前的灯下的这一点光亮外,这夜外的人,是看不见周围人的表情的,所以新月也就有了一些可以思索的空间,新月抚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说道“今日柴壁君,点醒了我。” “什么?”翡儿问。 “她说,有些东西并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就像她连家族和自己荣誉都不要了,嫁给容映做妾,都在所不惜,可容映却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她,你说她图什么?” “娘娘,虽然奴婢年纪小,但是奴婢在跟着图嬷嬷伺候老王妃的时候,见老豫王对王妃是百依百顺,二人都头发花白了,可是王爷还每日都要逗王妃笑一笑,王妃死后,王爷更是举剑准备自刎。奴婢想着,贵妃娘娘就是老豫王,可以为了自己的爱人去死的那种人吧。”翡儿一贯沉默寡言,但是偶尔说起几句话,还说的甚是至情至性。 新月听后,点头“是了,为了爱可以去死。” “那娘娘您呢?您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新月看了一眼在前面,亲自为自己掌灯的奚儿,她忍不住的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奚儿,你应该也是自小就在宫中,我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你,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与先太子的事,先太子就是那个愿意为我去死的人,而我身边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这样的人了。”说着,新月单手抚着胸口,有些怅然。 “娘娘,为什么非得用死,才能证明深爱。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在先太子战死之前,也并没有,没有表达过自己,和意识到他对您的感情啊。”奚儿知道自己说了出格的话,说完之后,立刻低下了头。 新月听了以后,顿了顿“我知道,我是愧疚,愧疚于袖手旁观和之前的无动于衷。”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奚儿想要解释,却见新月继续说道“所以,我要惩罚我自己,不爱别人,远离爱的人。虽然没有人爱我。” “陛下爱您啊”翡儿和奚儿几乎是异口同声。 新月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他爱我,我也不值得他爱。我是二嫁之人,还是残败之身,我更不爱他。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是值得他爱的。” “娘娘,奴婢的母亲是个瞎子,她天生眼盲,但好在有好的父母兄弟,将她照顾长大,她也学会了做一些家事,但是因为顾及自己眼盲,从来不愿意去外面的街上,偶然又一次她跟自己的嫂嫂去河边洗衣服,却被我的父亲远远地看上。我的父亲是村中地主的儿子,家中有地有牛马,可是他就是要娶我的母亲,他拗了自己父母三个月,父母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我母亲却不肯答应了,说自己眼盲,不愿拖累我父亲,我父亲就去找她,拿着柴刀,跟我母亲说,自己可以砍下一臂,也做了母亲口中“不完整的人”,母亲心疼,没能愿意。父亲跟我母亲说,一个人不只有表象,娘娘,您也算是见了不少的人和事,也知内在才是最重要的啊。”奚儿也是动情的说起了自己的家事,来开导新月,新月虽然觉得其父母的事情甚是感动人心,可是她却依然问道“你父母婚前,从未单独说过话,你父亲喜欢上你母亲,也不过是一观其外貌而倾心。容映也是如此,他初见我时不过十一岁,我也不过才六七岁,我自觉没有什么花容月貌。而容映对我,也不过是一种,想要得到的野心吧。” “娘娘如此说,也有娘娘的道理,可是娘娘您为何不能试着给他一个机会呢?难得非得等着陛下,拿着一把柴刀来,要自断一臂时,您才答应?”眼见谈话的氛围冷硬了下来,奚儿试着开了个玩笑。 新月淡淡一笑“说起来,他也是再娶的独夫,还带着个孩子,和两个小妾,我配他,倒是他差一些。” “真是这个理呢。”翡儿也应和着新月的话说着。 新月想了想,开口“就算是容映拿了把柴刀架在我的脖子,我也不能骗他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机会呢?” “我也不是苛刻,可是如今那些已有结果的事,就如同大山一样压在我的心里。” “风大,擦擦吧”容映递过来一个帕子,新月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震,随后抬头去看他,这黑漆漆的天里,怎么能看到他的脸。 此时是上元佳节,宫外灯火通明,可是这深宫,却漆黑一片,看不见彼此的脸。 “我想着,你也不至于偷听被人说话吧。”新月接过帕子,试探的问道。 “恩,我至于。”容映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 “你都听见了?” “恩,你的小丫头还非常赞许你说的话呢。” “奴婢,奴婢有错。”翡儿吓坏了,立刻跪在地上,但容映却没有理她,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新月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往前走,还给翡儿打手势,让她起来在后面跟着。 “这些话,我反反复复的跟你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也没什么新鲜的事了。” 容映点头“确实是没有了。” 二人沉默的继续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乾宫和坤殿的分岔路口了,容映停了下来,不在往前走了。 “陛下是要回去吗?” 容映摇摇头“不想回去。”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说着新月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了十几米,新月回头,见容映依然一个人站在那里,此处是宫道,有些灯火,可就算是灯火环绕,容映的身影却还是那么的孤寂。 新月心中不忍,开口道“若是陛下不想回乾宫,坤殿中备了宵夜,陛下可要来吃一些?” 容映低下了头,新月觉得他好似笑了,但是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道“既然皇后这么说了,朕自然要给你找个面子。” 说着,容映朝着新月大步流星而来。 梆子敲了三下,夜半三更,新月也正好跨入坤殿的后殿,此时宫里的侍女也早收到陛下要来的消息,准备宵夜时,也多准备了一些。 二人一路无话,洗手更衣,容映看架势,是打算住下,新月也坦然,即是夫妇,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坐在榻前,屋中燃了火盆,二人头对着头,看着桌子上的夜宵,容映见放着一碟杏仁酥,伸手捻了一块,放在了嘴里,最后皱起了眉毛。 “味道不对吗?”新月见他很是奇怪的样子。 “这味道,好似不像平时吃的?”容映看着手里的杏仁酥,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糖味和杏仁的味道更浓。 “恩,这酥一开始就是这个味道,是外间的配方传错了,才有那日,陛下想要告诉我改进的味道。所以,一开始我们二人,就没什么可要交集的地方。”这话,新月说的甚是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容映也不过是,太过固执的而已。 容映半晌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无法接受自己以为的不同,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外间的配方错了”,就能交代的。 “娘娘,琏殿下求见”翡儿有些为难的从外面走进来。 新月一听这话,立刻就怒了“这都几点了,琏儿怎么还没睡?他身边的嬷嬷呢?是皮痒了嘛?快让琏儿进来。” 话音刚落,琏儿就衣着单薄,披着披风走了进来,睡眼朦胧的正准备扑进新月的怀里,却见容映在这里,强打着精神,给容映行了个礼“见过父皇” 容映没有理他,新月伸手“来,来母后这里。” 琏儿看了眼容映,见他依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所以上前,投入了新月的怀中。 翡儿为他脱了鞋,新月把他揽在怀里,轻声的问“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琏儿将头靠在新月的膝上“恩,儿臣难受。” 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头“不热啊,那里不舒服?” “儿臣没事”琏儿摇头,可是一张小脸都聚在了一起,很是委屈。 容映失去耐心,加上心中思绪翻腾,不由严厉的抬声说道“男孩子家的,不舒服就说,别吭吭唧…” 新月制止住了容映,却见琏儿耸了两下肩膀,大声的哭了起来。 “别哭啊,琏儿,好琏儿,不舒服跟母后说啊”说着,新月将他抱起来,抱在怀中,轻声的哄他。 容映见他还敢哭,就更加忍不住的大声斥责道“你这是那里学的娇贵毛病,关心你错了?不能问你那里不舒服…” “你要是再说话,就给我出去”新月抬高了声音,容映那里见过瞪着眼睛,大声说话的新月,一时间还觉得新奇和一丝…一丝乖觉,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来,说了句“慈母多败儿”后,果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琏儿,我们两个人不是约定过吗?心里有什么都要说的。”新月见他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有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听说,姨母生了一个小弟弟。”琏儿半天,才说了这句话,最后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容映,不过琏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藏不住事。 “是啊,你多了个兄弟,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呢”新月拍了拍琏儿的背,问“你就为这个哭?” “容琏,你且记住,父皇和这个世道,只要有用的人。你无用而你的弟弟有用,你就什么…”容映却很快得明白了琏儿的想法,没说完,却被新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声音就在此停住了。 “琏儿,你告诉母后,是不是因为有了弟弟,你就不开心了?”新月本以为琏儿不会如此,可是他却窝在新月的肩膀,点了点头“母后,我害怕…” 第248章:白驹过隙(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听了琏儿的话,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啊,还真的是个小孩子。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会一直爱你的。” “可是姨母说,您不是…”琏儿马上脱口而出的话,被新月一把给捂住,飞快的看了容映一眼后,对琏儿说“你就是母后的孩子啊,虽然不是母后生的,但是母后以后终生都要指望着你,尤其是…”新月伏在琏儿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尤其是等母后老了以后。” 琏儿好似感觉很有趣,附在耳边对新月说“母后,您老了我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恩,母后知道”说着,新月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你们,是不是再说我坏话?”容映放下手里的糕点,对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发脾气。 新月没有理他,而是对琏儿说“现在可以睡着了吗?” 琏儿点了点头,新月让嬷嬷把他抱走后,屋里就再次剩下两个人了。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新月再次看向容映的时候,容映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陛下不休息吗?” “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通”容映开口道。 “若是妾身有答案,那么妾身很乐意为陛下解答。” 到底谁给你的底气,不理朕的?” “我以为您已经习惯了呢”新月不以为然,从榻上起身,往床铺边走。 容映拉住了新月“你真的以为你是有恃无恐了吗?” “陛下,我们就不要吵架了”新月有些疲倦,主动的抓住了他的手“不要吵了。” 容映瞪大了眼睛,但是抓着新月胳膊的手,却软下了不少劲“那你还愿意与我做什么?” 新月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就这么平淡的过完这一生难道不好吗?” “我要你心里有我”容映有些孩子气的对新月说“琏儿一个孩子,你养了几年,就对他满心的爱意,为何我就不行。” 新月实在是有些厌烦这反反复复的问题了,抬手抱住了容映“你和琏儿,如何能一样?” “那你为什么用哄琏儿的方法哄我”虽然猛地被新月抱住,但是容映心里比谁都清楚,新月只是不想与他在争执下去的妥协。 “那你要让我松手吗?”说着,新月准备松开手。 “不用了”说着,容映也抱住了新月。 新月感觉到容映怀中的温度,在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时,也真的很难在心里建上寒墙“容映,刚才我与翡儿奚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容映点点头“恩,听到了。” “那你也知道我的态度了?” “我很清楚我的内心,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起。”容映不在如往常那样的含蓄,而是直接的说出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新月问。 “你不知道吗?”容映伸手,摸了摸新月如瀑的长发。 “我若是知道,还会问你吗?”新月觉得容映在说废话。 “你自己觉得呢?”容映娓娓引着新月说出自己的优点。 “我或许,比较聪明?”新月试着问。 “比你聪明的女子,这世上应该还是会有的吧。”容映继续问道“还有呢?” “或许,长得美?”说着,新月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她并不认可这句话。 “恩,是长得很美”容映站的有些腿疼,他伸手回抱住了新月,两个人开始原地走动了几步,问“还有呢?” “我不知道”新月已经想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别人喜爱的优点。 “我告诉你”说着,容映伸直了腰,认真地看着新月的脸,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我觉得需要。”新月立刻就提起了反驳“我觉得喜欢一个人,他总得符合你心里的一些东西,这样才能复出爱。” 容映抱紧了新月“虽然已经是做娘的人了,可你还是个小女孩。” “我没有”新月嘴硬,但是看着容映的眼睛中,只有自己的样子,也忍不住的低下了头,容映发现,新月脸红了。 “你还没能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我现在明白了,你并非是无情无心,而是…情窦未开。”说着,容映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新月的额头,新月的脸就更红了。 两个人也已经坦诚相对过了,但是如此这般的新月,容映还真的是第一次见,他伸手想要紧紧的将新月抱在怀里,可是他知道了如何大动新月的心,所以他一次次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只是一如既往的看着新月“我啊,看透了你。” “你没有”说着,新月伸手推开容映,还真的是一把推开了,容映如同少年人一样笑了起来“没事,慢慢来吧。” 说着,容映又回到了刚才坐着的地方,拿起了筷子,饶有兴致的夹起了一块水晶饺,放在嘴里,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新月看着一时间怒发冲冠的容映,现在又淡笑着心情不错的容映,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看透眼前的人。 二人背对着背躺在大床上,以为容映都甚是霸道的抱着她,一整夜都不会松手,可如今二人分别盖着不同的被子,在中间的距离,躺下两三人都不在话下,如此这般,倒是能让新月单独的想事情,但也只能想关于容映的事情。 容映,新月在自己的心里,想着容映的名字。 “恩?”容映突然回头,突然说话,吓得新月差一点背过气去“你,你干嘛突然回头。” “那你呢?这么深沉的看着我的后背,还在叹气。”容映挑眉,不喜欢新月的恶人先告状。 “我在想事情”新月直说到。 “想什么?我的事吗?”说着,容映好似来了兴致,用手托着自己的头,看着新月说话。 新月想了想,于是开口道“我刚才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何,如今想明白了吗?” “恩,你不是个好人”新月道。 “恩,然后呢?”容映点点头认可道。 “你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恩”容映微微的眯起眼睛。 “但是你不是坏人。至少,在我身边,不是坏人。甚至是照比容昭来说,你对我做的事情,更多一些。你照顾我,为我解围,虽然都是因为你,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容映沉默的听着,不由得,睁开眼睛看着新月,听她继续说下去“你和梁渭,都救了很多次呢。” “你…”容映一听到梁渭的名字,立刻就稳不住了,睁开了眼睛,新月却提前一步,制止了他“你不是让我说我想的事情吗?我确实在想这些事。” “那你也,不能像别的男人。” “我的思维,要我自己做主啊。这种事,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容映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觉得新月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叹了一口气“你继续。” “梁渭的事也可以说?” “恩”半晌,容映才开口道。 “可是你跟梁渭也不同。梁渭都将我护在身后,用他的身体挡在我的前面,杀了每一个造成危险的人。” “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吧”容映虽然依然眯着眼,但还是抬高了声音。 “你,让我自救”说道这里,新月笑了“你总是在我已经用完了所以的办法,已经认命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这是在骂我吗?”容映问。 新月点头“恩,在骂你。可是我却不讨厌,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什么多的记忆,但是可能是因为我是忠诚良将的后人,所以我不想认输,不想放弃,真的要到我,无法坚持,不得不认输的时候,我依然不想放弃。这个时候出现的你,替我完成了这个坚持。” 听到这里的容映,勾唇一笑“梁渭听到这个,怕是要气得一命呜呼过去。” “你也别先幸灾乐祸,梁渭救我的次数,比你多多了。跨越锦城边境的时候,我脖子上的这道伤口的时候,和…”容映伸手,捂住了新月的嘴“好了,我以为也不想救你了,你也不要在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了。” “恩,我也希望如此”说着,新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好似要休息了。 “还有吗?”容映问。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新月,又睁开了眼睛,却见容映的脸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四目相对,新月听到了容映的心跳,容映也听到了新月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温热了起来。 “我接下来要说,你不能生气,我才会告诉你”新月别开了自己的脸,不再看他。 容映也适时地推回了身子,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低声的“恩”了一声。 “你,还有点可怜”说着,新月抿了抿嘴,等着容映爆发,但是意外的,容映却没有动,而是把头别到了另外一边。 “容映,我如此疼爱琏儿,也是不想让他与你一样,早早的失去母亲,又没有父亲依靠,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无人可以帮你。我好像也可以理解,你看见你那个受尽宠爱,又拥有一切的哥哥时的心情,你害死了容昭,可是我,我没有办法怪你,我也没有任何立场怪你,毕竟舅舅,也说你能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真的是你自己很努力的结果,我们又怎么能阻碍一个人努力呢?”说着,新月伸手,为容映擦去了眼角偶然流出的眼泪“可毕竟你,害死了一个人。” “新月,我害的人,太多了。”容映打断了新月的话“豫王,甚至是柴皇后和父皇,以及无数的人都因为我,直接或者间接而死了。我不后悔,若要登上非凡的高位,就要做一些不同的事。” “我知道,我理解,但是我无法参与其中。” “新月,你就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也有人会因为你而死吗?” “我没有想过,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找个问题的答案。” “不了,夜深了,你要是想这些,天就要亮了。” “你…”说着,新月点了点头,问“对了,你给怜心的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珀,容珀,是纯洁之玉的意思。”容映想了想,这是早先就已经拟好的名字。 “纯洁之玉,也有空无一物的意思,那个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何必在名字上,就定下了分别。”新月皱眉,觉得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了。 “若是一早就断了念想,也不会有以后的悲剧了。”容映看向新月的眼睛“不过,我是映照之阳,连真的太阳都不是,不也没能放弃吗?” 容映看着新月半天没明白,于是开口道“一个名字而已,如果名字可以阻断一个人的野心,那么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天上的太阳太过炙热了,碰都不能碰一下,若是映照在水中的太阳,可以在触手之间了。”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容映的脸。 容映是不会躲开新月的触碰的,但是这次却不同,他别开了头看向新月“我不必让你同情。” “谁说我同情你了,只是手凉了。”说着,新月缩回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被子里。 而跟着自己的手一起进被子的,还有容映的手和怀抱。 天确实要亮了,但是新月累坏了,早就不管什么时辰和白天黑夜,在容映的怀里,新月虽然抗拒,但是她知道自己挣扎不过,不一会,就睡着了。 容映打了个哈欠,今日是除夕后第一天上朝的日子,容映有些疲倦的从床上起身,而一边的新月,却依然睡得很熟。 新月的长发好似藤蔓一样,包裹着她,她自锦被之中,美丽而又脆弱,但是,容映却不想她醒来,他伸出手摸着新月的脸颊“新月,你还是没能了解透我。” “谁说的,我知道我还漏了一个”听着容映有些可惜的话语,新月睁开了眼睛“你是个无情的人。” 容映听了新月这么说,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委屈的酸楚,可是他一贯坚强惯了,本想忽略,可是一直萦绕。 “但是,你好像对我付出了一些感情,是吗?”新月问。 容映没有说话,他低下了头,回避开新月的眼神,直到门外有人叫他“陛下,快到上朝的时间了。” “恩”容映先是低声的应了一下,新月淡淡的笑了笑“好了,你赶紧走吧,我还要补觉。” 第249章:白驹过隙(8)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珀儿满月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新月站在廊下,看着从各处照射进来的阳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边,只觉裙边有些空空的,抬头对翡儿说“你去把…” “娘娘,怎么了?”翡儿见新月欲言又止,问道。 新月摇摇头“无事,走吧,我们去看看怜心。” “淑妃娘娘那边传消息来说,陛下刚刚过去了。咱们要现在过去吗?”翡儿问。 “那就等琏儿下学了以后再去吧,我们去看看王嬷嬷。”说着,新月走下了楼梯。 王嬷嬷病了,这几日的天气越发的冷了,王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没有抗住,得了风寒,现在正在自己的房中养病。 新月出行,一贯不喜欢前拥后挤的跟着,以前颦儿在的时候,就是颦儿和翡儿跟着,如今颦儿出嫁的,新月身边也就跟着翡儿一个人,后面不远处跟着两个跑腿的小丫头罢了。 到了王嬷嬷的屋子,新月见门是半掩着的,走近了才见屋中有人,还传出了王嬷嬷的声音“这最容易做,也是最被忽略的一点,就是这个椒粉,普通的倒是可以做,但用料越新鲜,辣味就越浓,用料越是沉,香味就会越长,所以我都是混合着用。 若是看着娘娘今日的胃口不佳,就准备辣味重一些的,在多添一些香醋,这样喝的身上暖暖的,也开了胃,能多吃些饭。而若是娘娘胃口不错,就多放些沉的,增添香味,在做一些味道清淡的菜式。 娘娘晚饭一定要吃的好一些,这样晚上睡得香,但也不能一味的应和她的爱好,给她准备她爱吃的,这样啊,她胃里难受,早上就吃不下东西了。 说起早上,每日都为娘娘准备一碗热牛乳,她一般不记得要,但是只要看见,就会喝了的。无论寒暑,都要如此。” “是”回话的,是本来只是来看王嬷嬷的奚儿,却被她拉着,教导起了新月的饮食习惯等事,不过一边的奚儿听得也很是认真,就差拿个纸笔,把这些都记起来。 “娘娘,之前就听王嬷嬷说起过,等娘娘在宫中的地位稳妥了一些后,她就离宫去养老,看来,王嬷嬷这次是真的有这打算了。”说着,翡儿低着头,眼泪都掉了下来。 “哭什么,若是有合适的人啊,我也想着把你也嫁出去呢。”说着,新月为翡儿擦了擦眼泪,叹道“王嬷嬷照顾了我二十多年,如今也该到她享清福的时候了。我已经让我大嫂,在离颦儿家不远的地方,为王嬷嬷置办了一处院子,还买了几个小丫头,嬷嬷没有儿女,我是她的奶女儿,自然也要为她养老”新月隔着门缝,看向屋中的王嬷嬷,她有些吃力的扶着一边的桌子,但还是保持站立的姿势,把自己的时候,娓娓道来,都说给奚儿。 “我们走吧”新月对翡儿说。 “娘娘不是来看嬷嬷的吗?怎么就要回去了?”翡儿见新月真的抬步走了,立刻追了过来。 新月回头看了一眼,道“只是不想让她在那么累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书房里接了琏儿,再去怜心宫中赴宴。” “是”说着,翡儿跟在新月的身后,二人走出了王嬷嬷所在的院子。 “嬷嬷,刚才是娘娘来过了吧”奚儿见从刚才听到外间动静,就停下说话的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点点头“是娘娘,不过她回去了。”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我在这里妨碍了您们。”说着,奚儿有些愧疚的向外看。 “不,不是的”王嬷嬷笑了笑“她啊,是不想我太累,所以啊,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正是呢,嬷嬷您现在在养病,我却拉着您说了这么长一会的话,您快些去床上休息吧。”说着,奚儿扶着王嬷嬷坐在了床上,却发现王嬷嬷在整理着什么“嬷嬷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没找什么,只是过不了多久啊,我就要出宫去了,所以在收拾东西而已”王嬷嬷见奚儿开口想要劝自己,她伸手打断道“我啊,实在是老了,不能照顾娘娘了,趁着还没有给她添麻烦,我啊,就离开吧。这朝堂上的相公大人们,还有告老还乡一说呢,我啊,也该歇一歇了。” 奚儿见劝不动心意已决的王嬷嬷,只好陪着她,一起整理起了东西。 随着琏儿的年纪越来越大,要学的东西多了,所以就正儿八经的拜了师父,每日都要去上课。 新月隔一日,便去送他一次。但连带着这次,她都没有见过他的新师父。 据说新师父是当朝才子,因不喜官场,才去教书育人的。 新月听琏儿说,他的这位新师傅甚是怪异,不喜迟到,也不会拖堂,当日的课程就算是没讲完,也不会多讲一句。 新月领着刚刚下学的琏儿,从御花园回宫去。 “肖师父”新月正跟琏儿说着话,他突然松开新月的手,往前面跑,前面站着的,可不就是新月们刚刚再说的,琏儿的师父。 他身边,还站着容映,新月看了一眼翡儿,翡儿不是说,容映在怜心宫中吗? 翡儿也是摇了摇头“奴婢确实是听淑妃娘娘宫里的宫人说的啊。” 新月摇摇头,而且容映也看到了自己,于是她抬步,走到二人身边“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容映身边只有平时跟惯了的张公公,而二人身前,站着的,就是新月正好奇的那位肖师父。 “给贵妃娘娘请安”肖师父的样子,是新月没有想到的,他看上去不过而立,面上无髯,因是文人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十分白净。 站定后,容映抬手,一反常态把琏儿抱在怀中,好似听了肖师父夸奖的话,心情不错,想要奖励他。 但琏儿却不愿意的想要下来,容映也不恼,非要他说清楚为什么不让自己抱着。 琏儿道“琏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不是还需要人抱着的小奶娃。” 他的一双大眼睛十分精神,望向肖师父的时候,还带着三分讨好,试图让肖师父夸一夸他。但是在容映面前,肖师父也不好越矩,只是低着头,安静的等着吩咐。 “妾身看琏儿只是在师父面前,不好意思罢了,琏儿下来吧,别弄皱你父皇的衣服。”新月伸手,把琏儿接了过来,容映望着新月,二人的手背,轻轻碰在一起,新月不禁打了个冷颤,因有外人在,新月不由的羞红了脸。 容映十分满意新月的羞怯,嘴角上的轮廓加深了许多。 “若陛下无别的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嗯,张公公送送肖大人。” 肖师父行礼退下后,容映再一次抱起了琏儿。 “父皇,琏儿想要自己走。”琏儿止不住的想要挣扎。 “臭小子,父皇刚才可是听见你在求你母后抱你,这回父皇抱你就不行了?” “父皇骗人,儿臣在老远的地方求的母后,您才听不见呢”容映显然是想炸他一炸,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 “父皇从不骗人,你没听说过君无戏言吗?”容映那一脸严肃,和非得拉着琏儿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匹配。 “父皇真的听见了?”琏儿有些惊恐,不住的看着容映的耳朵,想看清他的耳朵,是什么做的。 “那是自然”容映难得和蔼,此时他对琏儿到还算是有耐心。 琏儿怕他,但还算是自若,二人相处的,虽说不上和睦,但也没有那么的违和了。 琏儿伸手,新月知他这个动作是要抓自己的手。 新月伸手,琏儿抓住,然后一把就放在了容映的耳朵上“母后,你捂着父皇的耳朵。” 新月一惊,容映亦是十分的吃惊,两个人面面向对,琏儿牢牢地抓住新月的手,新月抽也不是,不抽的话,手掌心下,就是容映的耳朵。 “琏儿,不准胡闹。”新月抽手,琏儿不许,当着新月的面,他也大胆了起来“母后,你捂着父皇的耳朵,儿臣小声的说话,看父皇听不听的见,如果父皇听的见,那儿臣就相信,父皇说的话。” “你父皇岂会骗你。”新月当然不依。 “皇后,你是想让朕与琏儿生分吗?”他还真的很会给人扣高帽,他都这么说了,新月也一贯希望父子二人可以亲密一些,所以也只能伸出手,捂住了容映的耳朵。 “母后,你小声说一句,我小声说一句,看父皇听的见我们谁说的。”琏儿很满意的看着新月,新月正十分为难的举着手,半抱着容映的头。 “母后要说什么啊?” “说…”琏儿被新月问住,但是他的小脑袋瓜,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先皇后,古灵精怪的样子,反正不是容映的性子,他转了转眼珠,道“说一些你平时不敢告诉父皇的话。” “什么话?” “今日师父讲关雎,说男女相悦,就会说情话,母后,你说一句情话给父皇吧,儿子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你父皇也从未说过啊。” “父皇为男子,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如同钢铁一般,不会说情话,都很正常。” “你这师父,都教了你什么?”新月觉得琏儿以往的师父,都只教他一些晦涩难懂的大道理,没想到这个师父,也是这般的不正经,教他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但是新月却发现,容映笑了,笑得十分的深,心情好的极点。 新月捂紧了手下容映的耳朵,让他什么也听不见。 “母后,你快点说” “你先说,你要与你父皇说什么?” “那儿臣说了,母后你也要说。” “你说了,为母后再说” “那儿臣说什么,您说什么。” “好” 他见新月答应,眉眼带笑,朗声的说“父皇,儿臣觉得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父皇” 说着,琏儿凑上身子,亲了一下。 琏儿不是说要小声的说吗? 新月觉得,这下,容映肯定把他们二人刚才说的话,都听到了。 “该你了”容映歪头,看着新月,定是觉得新月磨蹭,所以不耐烦了。 新月撅嘴,他皱眉,随即眼中温柔的神色,盯着新月。 “容映,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新月小声的说 “这不算”琏儿不满意。 “怎么不算了,你刚才也说你父皇是最好的父皇。” “因为父皇是琏儿的父皇。父皇是母后你的夫君,你应该说父皇是你最好的夫君。还要亲父皇”说着,琏儿又磕了容映一口。 新月觉得容映有些困惑,他这一会儿,就被亲了两次。 而今日不知琏儿那里来的胆子,他今年六岁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亲容映的次数多。 “别闹了”新月自然是做不到的,只得抬高音调,让琏儿不要再难为自己。 “母后”琏儿说哭就哭,看新月疾言厉色起来,他的眼中立刻就满含泪珠了。 新月看这小子今日算是给自己杠上了。 行吧,新月直了直身子,手下用力捂着容映的耳朵,把他的脸都捂变形了。 容映困惑的望着新月的嘴唇,然后笑着说“我会的” 说着,他俯身,亲吻了一下新月的脸颊。 新月立刻松开了手,躲开了他们父子。 “父皇您的耳朵真好使,母后说的那么小声,您都听见了。”琏儿简直佩服容映到了极点,不住的拍手,也让容映抱着他了。 “你母后说什么了?” “父皇您明明听见了。”琏儿一副您别太贪心的样子。 “你再跟父皇说一次,父皇有赏。” “母后说…母后…”新月没等着琏儿开口,双手用力,夺回了琏儿。 他本在容映身上就不老实,一下子就被新月夺了下来,新月抱着他,大步流星,一阵小跑的往坤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母后,刚才父皇都笑了。你为什么跑了?”琏儿见新月喘的不轻,跟新月说话,好似给新月解闷呢。 “你怎么越来越不听母后的话了。” “母后,父皇这么笑不好吗?”琏儿歪着头,被新月提着,进到了殿中。 翡儿在后面跟了新月一路,怎么叫她也叫不住。 “他这么笑,对你来说,自然是好的。”说着,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小脸“你可真是聪明的小孩。” 琏儿一点也不介意新月看透了自己的小伎俩,笑眯眯的说“可是琏儿觉得,父皇是笑给母后看得。” 新月不愿在与他多说,这么小的孩子,有的事是懂得的,可有些事,新月也不像把他搀和进来,于是把他放在一边。 第250章:初月(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翡儿扶着累的不轻的新月,坐在椅子上,偷偷的笑道“娘娘,许多年没见您如此慌张失态了。” 新月让小宫女洁儿领着琏儿,去洗手换衣,二人还要去怜心宫中赴宴。 新月一直等很是高兴的琏儿走后,才对翡儿说道“今日这样的事情,我半分也不愿再让他发生一次,只是只有这样,他才会对琏儿上心,你看琏儿多开心啊,容映白担了琏儿一个父皇的名头,其实,也不过是个与他父皇一样的人。” 新月不想再多说,翡儿沉默许久,劝了新月一句“娘娘,翡儿觉得,陛下对您是真心的。” “我又不是石头心肠,我怎么不知道他的真心,只是他这真心,与我在这深宫中,是最无用的东西。别人稀罕,就让别人去算计吧,我,算计不起。”说着,新月休息够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翡儿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怜心和珀儿。” 产后的怜心,依然是那副笑容明眸的脸,今日穿了簇新的长袍,怀中的珀儿也穿着绣着吉祥图案的衣服,带着虎头帽,穿着虎头鞋,自乳母的怀里,怜心又把他抱过去,真的是爱不释手的亲昵。 江家的人也来了,镇北侯家的李老夫人刨冰,庄老夫人也因为江老侯爷战死以后,轻易不出府门了,倒是小李氏和陈氏两个第二代的侯夫人们,出门应酬的多了,第三代的年轻夫人们,都与新月关系不错,一见新月进来,行过礼后,就甚是亲热的站在新月的身边,周浣更是伸手拉住了新月的胳膊,试探的叫了她一声“新月姐姐” “二嫂,别…”怜心听见周浣叫她姐姐,伸手拉住了她。 新月笑容依旧,道“以往还在闺中的时候,我与你阿姐关系最好,结了手帕交,还说以后要做儿女亲家呢。你这声姐姐,我还是听得的。” “阿姐前几日还传来了好消息,说有孕两个多月了,娘娘您可以快一些了呢。”周浣也在怜心的眼神中读懂了意思,开始正式的称呼新月为娘娘。 “这不现成的有两位皇子。若你阿姐生的是个女儿,琏儿珀儿两个小子,让她选,若生的也是个小子,那就只能再等等,宫里的公主了。”说着,新月伸手,抱起了珀儿,新月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小孩子们好似都很喜欢她,她轻轻的拍着珀儿的后背,小小的孩子笑声倒是很洪亮呢。 “妾身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阿姐。”虽然只是句玩笑话,而且两位皇子都还小,但以后若是有了新月这句话,嫁入皇室或者娶宫中的公主,都是为家门增添荣光的事情。 “来”新月把珀儿交到乳母的手里,从翡儿手里接过自己要给怜心的贺礼“这是以前,贞玉太后送本宫的礼物。这江家太后的礼物,送给江贤妃,是再合适不过的。” 新月手里的盒子里,装得是太后送给自己的金簪,怜心打开盒子后,看到了盒中,是只蝴蝶累丝的金簪,正中的水仙花的花蕊上镶嵌的红宝石,更是比拇指盖还要大,果然是又华贵,又有美好寓意呢。 怜心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漂亮啊,多谢娘娘。” “你喜欢就好”新月笑了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小李氏察觉到了新月的这个动作,想起自己早早离去的大女儿,也是心里一阵痛意,又不想在这个好日子扫了兴,然后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后,笑着对几人说“既然娘娘也到了,咱们就开席吧。” 怜心点点头“如此那边开席吧,娘娘这边请。” 新月站了起来,今日是珀儿的满月宴,前面很是热闹,如今也到了开席的时候。 宴席是男女分席,如此坐在侧殿中的,皆是女眷。 新月看着坐在下面的,有些是熟悉的脸庞,有些确实新人的面容。 而珊儿和瑶儿并肩坐在一起,因为豫王的事情,两个人在这群贵眷中,并不是很抬得起头来。而坐在二人前面的萧氏,依然是老样子,坐在宜清长公主旁边的吴氏,与长公主是儿女亲家,其丈夫,是镇国公李驹,身份自然十分贵重。 见新月出神的看着萧氏,就开口道“想来,娘娘看着豫王妃,还是回想起一些以往的事情吧。” 一直以来,虽然人们都在周边窃窃私语,但从来没有人会对着新月提起以前的事情,如今的这位吴夫人,还真是个,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她说完以后,并不小的殿中,立刻鸦雀无声了起来,想来,这件事,是这里的女眷们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怜心和柴壁君都下意识的看了新月一眼,在一个宫里的时间久了,两个人都对新月有了一些了解,她们二人都清楚的知道,新月是个,别人不招惹她,她就会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可若是有人招惹了她,那就很难说了。 新月听了以后,微微一笑“吴夫人这话,倒是让本宫不明白了,本宫看豫王妃,会想起什么过去的事情呢?” 虽然新月是笑着的,但是离得近的人,都可以看到了新月眼眸中的寒光,与她的笑容一起,显得冰冷又危险。 “就是娘娘您与豫王殿下的那些事情啊。”说完,吴夫人抿着嘴笑了起来,她看新月笑眼盈盈,以为新月真的只是再与她闲谈。 “原来夫人说的是这个”新月也学着吴夫人的样子,抿嘴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口道“是啊,本宫刚才倒是没觉得,但是现在再看着萧氏夫人的脸庞,只是觉得她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又想起本宫,这显得残败的容颜,往昔之事,还真是一幕又一幕的浮现呢”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额间,这条疤已经很淡了,但是她只要做这个动作,所有的贵眷,都知道新月在说自己额间的伤疤“如此,倒是多谢吴夫人的提醒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娘娘容貌,绝对是我们在座的女子中,最美丽优雅的,可是妾身这蒲柳之姿,可以比拟的。”萧氏正怕新月会想起二人在豫王府的恩怨,这吴氏夫人提醒的还真是让人嫌恶。 “是吧”新月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语,伸手将自己耳间的碎发,别再耳后,侧目笑着看着众人“好了,今日是珀儿的满月宴,本宫虽然坐在主位上,但今日也不过是来淑妃娘娘的宫里做客的,既然酒菜都已经上齐了,淑妃娘娘,不说点什么吗?” “是,今日娘娘您啊,在妾身的宫中,是贵客,那这第一杯酒,就敬皇后娘娘凤驾…”怜心接过了新月的话茬,开始活跃起了有些凝重的气氛。 新月看了一眼,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吴夫人,想到这吴夫人,好歹是镇国公家的夫人,为什么有胆子和愚蠢到当庭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新月拿起筷子,夹起一口笋片放在嘴里,这并不是自己常吃的炒制的笋片,而是焯水后,用酱料腌制过的凉菜,用来佐酒最佳,可是新月端起酒杯,不知道是不是笋片有些辣味的缘故,所以觉得这胃中好似被火烧过一般,翻上来一股恶心,这感觉不过一会就过去了,但是新月却把杯子放了下来,怕再来一阵的话,自己会忍不住当场吐出来。 “娘娘,这是您一贯喜欢的白玉丸子,尝尝看妾身宫里,做的可符合胃口。”怜心见新月没有喝酒,想来还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所以就想用吃的,转移新月的注意力。 新月看着手边,翠玉做的碗中,放着的白玉样莹润的丸子,糯米的表皮你包裹中香甜的馅料,红豆汤里放了蜂蜜和桂花,只是仔细闻一闻,就可以感觉的到,香甜的味道,确实是她喜欢吃的甜品,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诸位也尝尝,味道如何。” 新月端起碗,看了瑶儿一眼,这不就是以往在豫王别邸,两个人都很喜欢吃的红豆糖水,可是这东西好像怎么也不够吃的,新月总是会将自己的那份,让给瑶儿吃。 而瑶儿端着碗,好像也想到了这件事,抬头发现了新月的目光,她突然觉得心间有一阵愧疚,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而新月也拿起汤勺,将一只白玉丸子放在这里自己的唇齿之间,咬开以后,是坚果的香味,新月眯了眯眼睛,热热的真的很对她的胃口“味道不错呢。” “是,娘娘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以往在宴上,无论人多人少,新月总不会吃饱的,可是这一份白玉丸子下肚后,新月就觉得抱了,看着周遭一筷子都没动过的饭菜,还真是有些提不起兴致来吃。 宴后,新月想走了出去,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而琏儿在男宾那边,吃饱了饭,跑了出来。他虽然是个皇子,但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不能喝酒,也不会吟诗作赋什么的,所以也就吃饱之后,就可以找个空隙溜出来了。 正好遇到了新月,他看见新月,就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新月的腰“母后,母后,儿臣来了。” 新月见他好似比平时活泼,脸颊也热热的,低头看着他的脸说道“你在宴上,都吃什么了?” “儿臣吃了鸡腿,鱼片,笋片,母后您吃那个笋片了吗?儿臣觉得如果您吃了,定不会喜欢的。” “怎么了?”新月见他一本正经,觉得有趣的弯起了嘴角。 “因为儿臣也不喜欢”琏儿收紧了胳膊,用力的抱着新月,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渴望父母之爱,新月将他抱起来,却闻到他的鼻息之间,好似有什么味道“你,你喝酒了?” “儿臣与承嘉世子一个桌,他给儿臣,倒了一杯果酒,让儿臣尝了尝,味道甜甜酸酸的,没有母后说的那么辣呢。” “承嘉世子?李承嘉?” “恩,镇国公家的承嘉世子”琏儿点头,然后酒劲上来,伏在了新月的肩头“母后,儿子累了,您抱着儿子回家吧。” “好,走吧,母后带你回…”新月正想抬臂把琏儿抱得更紧一些,却觉得怀中一轻,在看着抱过去琏儿的人,是容映“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父皇,是您啊。”琏儿抬眸,看了看容映“父皇…” 琏儿话没有说完,就把头伏在了容映的脖子间,迷迷糊糊的好似睡着了。 “他怎么了?”容映见琏儿有些反常,脸也很热。 “席上承嘉世子给他饮了一杯果酒,那酒味道不错,可是惯有后劲,看他这个样子,想来是喝多了。”新月伸手,摸了摸琏儿的后脑勺,正要转过身给翡儿说话,容映却先开口了“来人” “是”跟着容映的侍从开口应道。 “去镇国公府,先是问问那个小世子,为什么哄着大皇子饮酒,再打他二十板子,镇国公夫妇,教子无方,罚俸一年。” “哎,你干嘛罚得这么重。”新月拉住容映的胳膊,容映却依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再去,找些人教教他们夫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那个小世子,居心不良,带坏琏儿…” “稚子无辜,你也别牵扯了。”新月在容映发落承嘉世子前,打断了他的话。 容映见新月眼神明亮,并没有什么坏的情绪,然后点了点头“行吧,我们回宫吧。” 说着,两个人并肩往新月得居所走去。 路上,二人有些沉默,新月摸了摸额间的伤疤,她知道,容映之所以会这么处置镇国公夫妇,想来是已经听说宴中出的事情了,开口问道“容映,你是不是因为我,才…” 容映低头看着新月,脚步未停,淡淡的说“镇国公夫妇二人,身居高位,但镇国公并不是个有能耐的人,一直未在朝中任职,所以必是有朝中的人挑唆了这夫妇二人,才会有今日的挑衅,若是加以惩戒,以后应该就没有人会拿你的过去说事了。” 容映提新月解开了吴氏反常的疑问“不过,这些安分的人,见这次不成,还会有别的花招。” 第251章:初月(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二人并肩,静静地往宫室走去,新月觉得有些疲倦,伸手想要扶着翡儿,却被容映腾出的一只手揽住“若是累了,扶着我吧” 新月看着已经睡着了的琏儿,再看容映的姿势,若是自己坚持,他定会一直用一只手抱着琏儿,一只手揽住自己,于是新月伸手,扶住了容映的胳膊,容映也收回了手,托住了琏儿的腰。 一路并没有那么多话,二人就这么平静的走着。 偶尔会说几句平常的话。 “今日宴上可有你爱吃的菜?”容映突然开口问道。 新月摇头“那道白玉丸子还不错。” “这阖宫上下,也就你宫里的王嬷嬷,做的饭菜合你的胃口。” “如今宫里才有几个人,等以后人多了,你都吃了一遍,在来评价王嬷嬷的手艺,她才会高兴的。”新月给琏儿掖了掖衣角,容映看着新月的手,新月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的也给他掖了掖衣领。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容映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自从他好似想通了什么以后,就开始多了耐心,果然,等他开始耐着性子跟新月慢慢来的时候,新月也开始与自己慢慢的说一些话了。 新月斜着眼看了容映一眼,笑了笑“那你的意思,就是宫里不选秀了?可我和柴壁君已经开始准备了。” “若是能选到几个会做饭的女厨子,那也是不错的。”容映知道新月再跟他开玩笑,所以也就回敬了一个玩笑。 “御膳司里的那些大厨不行吗?非得要女厨子?”容映发现,新月的步子有些轻快,他的嘴角也扬了起来“那就让王嬷嬷做我宫中的御膳大厨,行了吧。” “你想得美啊,如今王嬷嬷,年纪也大,我想放她出宫去,看样子她也是想出宫去。” “你那个嬷嬷,照顾你,护着你,看到我跟乌眼鸡似的瞪着我,她还舍得离开你?” “她啊,是不想让我看到她老去。”新月走的有些烦,四下看看后,对翡儿说“去传歩撵来,我有些不舒服,不想走了。” “你不舒服?”容映再看新月的脸,果然见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唇间也有些发白。 新月点头“刚才琏儿撞了我一下,我这身上就有些凉浸浸的。” 此时离坤宫还有一些距离,二人找了个凉亭坐下后,琏儿就醒了,伸手给新月让她抱这自己,新月想要伸手,琏儿却依然被容映抱着“别烦你母后,她身子不舒服。” “母后…您身体不舒服吗?”说着,琏儿从容映的膝上下来,伸手给摸了摸新月的额头“母后,您这也不发烧啊。” “恩,母后没事,你怎么不睡了,这小脸还红着呢。” “母后,父皇可能没有抱过人,儿臣在他怀里,难受死了。”说着,琏儿大着胆子,推了容映一下。 容映挑眉,想要说话,却被新月一个眼神制止“行了,我让翡姑姑去传歩撵了,你一会跟母后坐歩撵回去。” 琏儿点点头“恩” 说着,琏儿伏在新月的膝上,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娘娘,歩撵来了,您的脸色不太好,可要传太医?”翡儿领着歩撵过来,对新月道。 新月将琏儿交给翡儿,摇摇头“不用了,我早上起得早了,回宫后睡一会就好。” “你不走吗?”新月坐在歩撵上,看着容映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容映摇摇头“我前朝还有事。” “好,我们走吧”歩撵开始向前,新月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容映,而容映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容映看着回头的新月,笑了笑,看来新月,也不是完全懵然不觉。容映笑着,不由得感叹道:新月的眼睛,真的很美啊。 春日的三月三,是大聖的女儿节,新月设了宴,来宴请已经通过了前面几层选秀的秀女,而柴壁君和怜心却难得有一致的看法,都并没有过来,这是新月始料未及的,不禁有些头疼的扶额,想她们二人,这么看还真的只是个小女儿的心思。 “娘娘,头疼吗?”奚儿从外面进来,见新月正在扶额。 “恩,有一点。人都到了吗?”新月拆下了勒的头很紧的发钗,放在一边。 “是,几位姑娘们已经到了,正在外间等着拜见娘娘呢。” 新月点头“走吧” “娘娘,今日是几位秀女第一次见您,您就穿这样合适吗?”奚儿看着新月身上的春衣,记得这件衣服她好似去年春天的时候,也穿过几次。 新月展袖,在镜子前面转了转,道“这可是上好的罗纱和刺绣,可有什么不妥吗?” “奴婢只是觉得,这几位秀女,定是欣喜进宫,可以见识一下天家的富贵,娘娘作为后宫之首,自然要…”奚儿没有说出口,但她确实觉得新月的衣饰,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后该有的雍容。 “我也不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提前穿的那般老气干什么。走吧,再不去就迟了。”说着,新月就不等奚儿,径直向前去了。 殿中本来有许多女子说话的声音,听门外有人传“娘娘驾到”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新月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淡紫色的外袍,抬步走进了设宴所在的偏殿。 先柴皇后好像是个很喜欢开宴会的人,整个坤宫大的骇人,但她却运用巧思,将外间的几个殿,根据其优点,改变成了各式的可以开宴会的地方。 而新月今日设宴的地方,在坤宫的后面,这里有一片花园,春日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殿外设有回廊,廊下有花枝探入,坐在廊下饮宴赏花,真的是格外的艳丽应景。 这殿中的女子们,更是让新月的眼前一亮,各色女子,如同春日的百花,各有千秋,却簇簇聚集在一起,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新月坐在主位上,刚刚坐定,众人就开始给新月请安,先是一起行了大礼,随后由奚儿拿着记着这些秀女名字的帖子,一一开始念,还真有几分殿前选秀的意思。 “镇国公次女李氏,李秀儿”前面几个要么相貌平平,要么家世没那么好,新月虽然都仔细的看了,但是她了解容映,想来自己是不会再见到这些女子了,倒是念到这镇国公家的女儿的时候,新月给奚儿使了个眼色,奚儿停下了念名字的声音。 李秀儿上前,给新月请安道“小女见过娘娘。” “多大了?”新月见这李秀儿容貌清甜,眉眼里带着几分小心和谨慎,倒是一点也不像,完全不带脑子出门的镇国公家的人。 “回娘娘的话,今年十六了。”李秀儿行礼道。 新月点头“不错,正是好年纪,而且也很是合本宫的眼缘,奚儿,送两只绒花给她” “是”说着,奚儿身后的小宫女就立时递上了新月准备好的东西。 “这绒花,通荣华的意思,想来,本宫以后还会见到这位姑娘的。”说着,新月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秀女的脸,笑了笑。 奚儿继续开始念名字“沐王府郡主沐氏,沐婉婉” “沐家的郡主?”新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沐王府的人,送女儿来选妃。 与大聖的同姓亲王不同,一些在开国之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领,会被封为异姓万,比如说柴家的柴王爷。 而柴家又与沐家不同,沐家所在的滇中地区,那里本来就是沐家世代统辖的地方,后来因为张皇后要借道滇中,绕路去打敌军,顺便招降了当时的沐王,所以滇中从以前的滇国,成了现在大聖的滇中地区,这块地方,世代由沐家的人辖管。 而且此地正好是大聖的南境,所以历代的沐王爷,除了要管理自己的封地,还要统管南境,是个权利和兵力都很大的王爷。 但好在沐家世代都很安分守己,并没有拥兵自重,反而越来越与朝廷亲和。 世代间,都是皇室把公主嫁过去,比如说柴皇后唯一的女儿珏儿,在一年前就嫁给了沐王世子沐风。而沐风的母亲,则是先帝的妹妹宜霓公主。 而沐家的郡主来选秀为妃的事情,自这个沐婉婉起,还是第一次。 “给娘娘请安”沐婉婉生的个子很高,身条纤细,眼眸中,还有些异域的姿态,瞳中那浅浅的琥珀色,更是让她跟加的美丽,新月一时间看的有些出神,如此出身,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这应该才是能配得上容映的人吧,自己,包括柴壁君,好像都不是那块料。 “沐郡主真的是名不虚传,美的让人咂舌,起来吧”新月很快镇定了起来,对着沐郡主笑了笑“不知长公主和珏儿公主在王府还好?” “小女来时,大嫂也托小女问娘娘安,还让小女带了许多滇中的特色来,至于小女的母亲,还未娘娘准备了几件衣物,不知娘娘可收到了。”沐郡主进退有度,举止大方。 听说,宜霓长公主的母亲,是当时最受宠爱的贵妃,其女也由先帝溺爱多年,性子骄纵,先帝和贵妃选了多位驸马,都未能入她的眼,后来,当时还是世子的沐王爷进京给先帝送捷报和贺礼,一把碰上了宜霓长公主,还把她撞倒在地,二人起了冲突,可是过了没多久,宜霓长公主就含羞带怯的求了先帝和贵妃,将自己许婚给沐王爷,贵妃原不答应女儿远嫁,奈何宜霓长公主坚持,先帝都不舍得违拗这掌上明珠的心意,所以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二人便结了百年之好,生下了二子一女。 珏儿公主,也是陛下的父皇,和柴皇后的掌上明珠,与宜霓长公主,即是婆媳,又是姑侄,二人又有同样经历,所以都不用特意去打听,京中都知道二人相处的非常好。 “姨母为本宫做的衣物,此时正是本宫穿在袍中的这一件,姨母远嫁后,我二人一直都不得已相见,但没想到姨母居然能猜到本宫的身量,为本宫做的衣裙,真的是正好呢。”说着,新月展袖,露出裙角。 “娘娘喜欢就好”沐郡主依然不卑不亢,笑容也甚是亲昵。 “站久了也累了,落座吧。” 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介绍完了,此次的选秀,还在民间选了一些女子,但是容映下令不要太兴师动众,所以只在各州府送来的清白女子中,选了几位。 虽然是各州府精心的选的,但跟坐在前面的几个贵眷女子比,明显的差了一大截,只有一两个,堪堪可比的。 “湖州城西员外,孟甲之女孟燕清” 奚儿念完,走上前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袍的女子,新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外袍的颜色,再看看孟燕清身上的,不禁有些不自信的摸了摸自己额间的疤。 “小女孟燕清,见过娘娘”孟燕清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惶恐的给新月行了礼。 新月点点头“起来吧,这一副好模样,低着头可就藏起来了。” “娘娘恕罪”虽然新月这么说了,但孟燕清的头还是低着,甚是惶恐。 新月笑容依旧“奚儿,本宫有一张绣着紫苑花的帕子,此时送给这位孟姑娘,是再恰当不过了。” “是”说着,奚儿立刻吩咐人去后殿取了来。 新月见前排的几个知道这种花寓意的贵女,依旧在偷偷地笑了,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样敲打一个刚刚进宫的女子,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从见到孟燕清第一眼,就觉得她的眼中,有一种不安分的感觉,自己上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还是对柴壁君得时候。 “谢娘娘”紫苑花,从名中就不难看出,这是一种站在花苑中的紫色小花,虽然不起眼,但因着成群而生,带有野心,所以也是能博得花苑主人看一眼的,不过终究是一簇小花,难成气候,所以这花也有“玩物”的意思。 不过孟燕清出身民间,应该不知道这个意思,新月看着递到孟燕清手里的帕子,不禁开口道“昔年在本宫居住的别院中,就有这一簇这样的花,陛下偶然一见,很是喜欢,称赞起颜色艳丽,甚是美丽。本宫送你这帕子,也是希望你也能得陛下的喜爱。” 第252章:初月(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承娘娘吉言,小女不胜欢喜。”孟燕清双手接过帕子后,让身后的侍女小心的收好,又回到了位置上。 一众女子也看得出不多了,正好也开宴了。 宴席上的菜品,总是只有那些固定的几种。 新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片,放在了唇齿之间,卤香和咸味在口腔之间散开,肉味的纤维和口感在牙齿的咀嚼下断裂铺成开来,牛肉片上沾了醋和酸味,倒显得开胃,新月很是满意的又吃了一口。 “娘娘,生醋伤胃,尝尝这道鱼珍汤吧”奚儿从未见新月在大宴上,如此喜欢过一道菜,这道凉菜,新月已经不经意的吃了好几筷子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新月也意识到这一点,对奚儿说“这鱼珍汤倒是不必了,本宫差不多吃饱了。” 奚儿点点头,抬手给新月添酒,却发现新月并没有手边的酒一滴都未喝,也就放下了酒壶。 “小女等听说娘娘在东都住了一段日子,想来这东都风味的牛肉,更适合娘娘您一点吧。”说话的是礼部尚书罗大人家的长女罗伊,她容貌甚美,有着几分温婉的气质,很是心细。 她这话并没有打探新月以前的事情的意思,只是在用言语恭维她而已。 新月看了看已经被自己吃了半盘子的牛肉片,笑了笑道“刚才并未觉得,一听罗姑娘说,确实是东都的风味呢。” “是,小女的父亲在东都为官多年,如今来金陵任职也已经有十余年了,但还是念念不忘这东都风味的卤牛肉,每每饮酒时,都会吩咐厨司准备呢。”说完,罗伊拿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了鼻尖闻了闻“娘娘宫里的卤牛肉,也只有东都的张记牛肉铺这家百年老店可比了呢。” “罗小姐,看来您已经随着罗大人入京很多年了,这张记的牛肉铺,在七年前就因为张老板的儿子纨绔,惹了人命官司,为了将他赎捞出来,把店卖了出去。自这张记开店,到摘下招牌,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九十八年,这百年老店,想来,这位买了店的张老板,都没想着拿出来做噱头。”新月还没来得及说话,说话咄咄逼人的,是季丞相二儿子的次女,她父亲在兵部任职,原本是镇西大将军,也就是新月父亲的属下。 这位季小姐的堂姐,就是那次在宫宴上被指婚的那位,听说前不久也已经成婚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季丞相一心想让自己家的女儿们远离后宫,可如今这里又出现了一位季小姐,真知道季丞相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你…你…”罗小姐本来不过是恭维新月几句,没想到会被人这么认真的怼回来,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新月看了几眼这个说话十分伶俐,眼角也带着几分刻薄的季小姐,实在跟她的堂姐,相差甚远了。 “后来呢?”沐婉婉并没有将门之女都有的几分急脾气,说起话来,反而慢慢悠悠的,她先是慢慢的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又喝了口清茶润润喉咙,随后才开口参与这件事情。 “什,什么后来呢?”季小姐没想到还有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语噎。 “我是问你,这个张记牛肉铺后来如何了?你这故事讲到了一半,若不说完,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为难罗小姐呢,季小姐,今日教习嬷嬷刚刚讲过,以后我们都有可能会成为后宫姐妹,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你这还没和咱们成为姐妹呢,就先出口为难,不知娘娘听了会怎么想你。”新月听完沐婉婉的话,低头笑了笑,觉得自己刚才判断错了,这沐婉婉不仅是将门之女,而且不愧是最受宠的公主的女儿,这挤兑起人来,也是大义凛然,一套一套的。 新月笑完,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是啊,以后在后宫中,最重要的,就是和睦。所以,既然这话题是由季小姐挑起的,那就由你来负责讲完这件事情吧。怎么,如今世风都已经如此了,身上带着人命官司,只要拿钱就可以赎出来了吗?” “这,这…”这下说不出话来的,该是季小姐了,新月见她语噎了半天,转头对奚儿说道“跟陛下说,这个季小姐就不要带她来见我了。” 奚儿点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季小姐也不是傻子,一见奚儿如此动作,大致就可以猜得出来,新月说的什么了,所以皱着眉,暗骂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话。 因为有了季小姐这个事情,原本有些轻慢和不服气的小姐们,也都适时地收敛了,就连那个镇国公的小姐,也只是低着头,不在说话。 宴后,新月各自赏赐了她们一些东西后,目送着她们一一谢恩离开,最后殿中只剩下新月,新月抬头,问奚儿“奚儿,你说本宫与这些年轻的女子比起来如何呢?” “娘娘,您比其中最美的沐郡主,还要清丽几分呢。”奚儿说的很对,沐婉婉确实是这些人中,最美的,而且也是最聪明的那个,新月甚至在心里有了一个念头,既然容映喜欢聪明的女人,那没准沐婉婉可以代替自己,转移了容映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这种念头,甚至让新月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心口却泛出一阵难以忽视的酸楚。 “呕…”不只是心口,新月弯下腰,呕吐了起来,这胃里的酸楚更加的难受,她不等侍从拿来器物,就一口气将自己刚刚吃下的,不多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新月吐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都吐出来了,还是恶心的厉害,头也晕了起来,她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想着自己这内伤应该是越来越严重的。 不过奚儿却是一脸欣喜的看着新月“娘娘…” “我这么难受你还笑,走吧,搀着我回去躺一会。”说着,新月就要站起来。 “娘娘…”奚儿并没有扶着新月,而是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新月奇怪的看着她的手,无力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您且等一等,奴婢传太医来。”说着,奚儿就欣喜的跑了出去,新月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一向持重的奚儿,居然一阵小跑着出去了。 侍从们将周围收拾干净,还熏了香来缓解新月的头晕恶心,新月闻着淡雅的花香,感觉好受了一些。 正准备回宫歇息时,奚儿就带着太医,又急匆匆的回来了。 “快,张太医,快给娘娘把脉。”张太医的礼行了一半,就被奚儿拉到了新月的手边,新月无奈,伸出了手对奚儿说“你就盼我点好吧。” 张太医搭手上前,他本来因为跑动而有些气喘,但是自从手搭在新月的脉相上,眉心就皱了起来,随后看了看新月的脸色,又看了看新月的脖颈,新月大致知道这太医,也把出了自己,因为额头和脖颈上的伤,还留在身体里的虚空了,从梁国回来这几年,新月一直有小心养着,但看来自己还是没能把这虚空给补回来。 “娘娘,您这身体…”张太医欲言又止。 新月点头“张太医,我一直有在吃一味梁国的方子,前年秋日里才停,可要拿给您看看?” “娘娘请赐下一观”张太医接过新月让翡儿拿来的药方,仔细的看了看后,眉心的疙瘩才送开一些“这些药,真的都是对娘娘身体有大益处的好药啊,只是娘娘停药听得有些早了,若是再多吃几月,会更利于皇子的发育啊。” 新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直的说道“皇子?琏儿怎么会因为我吃的药而发育,张太医,您吃…” 奚儿见新月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伸手抓住了新月的手“是的娘娘,您有喜了。” “什,什么?”新月有些错愕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我有喜了?” “臣该死,是,娘娘您确实怀有身孕,臣以为娘娘您是知道的,看娘娘这脉相,您腹中的孩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三个月?怎么可能?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新月不信,她明明… 新月的葵水一贯不准,所以她都已经不必太用心的记着日子了,如今掰掰手指算到,确实好久都没有来过了。 翡儿有些惶恐,因为一管这些事情,都是王嬷嬷在照应,颦儿也会在王嬷嬷没想到的时候做好准备,因为有她们两个在,翡儿对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的敏感了,这普得一听新月有喜,她还在想着,自己怎么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意。 “娘娘,看龙胎这脉相,居于左,本来反应就要比其他胎位的孩子慢一些,娘娘怀胎算起来,最起码也要有两个半月多了,才有反应也没什么大事。虽然娘娘身体底子有些损伤,但是好在娘娘一直在吃这服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仔细一些保养,龙胎定会安然无恙的。”王太医非常笃定的说道。 听到太医这么说,新月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她真怕自己因为身体不好,而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那从今日起,你就为本宫安胎,一切之事,就有劳您了。”新月需要时间缓一缓,于是让奚儿带着太医下去开药,自己则是抱着自己还平坦着的肚子,在殿里走来走去。 “娘娘…”翡儿叫她。 “娘娘…”翡儿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动静。 “娘娘…”翡儿挡住了新月的去路,新月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奴婢问您,要不要叫陛下来。”翡儿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新月皱着眉,叹了口气道“能不叫他吗?叫他之前,先把琏儿接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新月现在最担心的,是琏儿。这个孩子如今也六岁多了,心思敏感了起来。上次怜心有孕,他也有些忧愁的睡不着觉,如今自己有孕,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回到自己的后殿,新月换了个宽松的衣服,散下头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这头疼的更厉害了。 这时,听到外间有动静,是琏儿说话的声音。 “翡姑姑,今日您怎么接我下学下的这么早啊,师父还没讲完课呢。” “娘娘说想您了。”翡儿答道。 “可是我早上去上课的时候,刚刚给母后请过安啊。走吧,我们走快点,别让母后等太久了。”说着,琏儿不等侍从给他打帘子,他自己打着帘子,弯腰进来了。 一进来,就扑到新月的膝前“母后,儿子回来了。” “你回来了,今日的课上的如何啊?”新月勉强的笑了笑,琏儿却已经有些察觉的问“母后,您怎么了?” “琏儿,来,你先坐下。”说着,新月想把他抱上榻来,可翡儿已经抢先一步,把琏儿抱到了新月的旁边。 新月伸手,抱住了琏儿。 琏儿有些不安,问“母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琏儿,母后从你没出生,就见过你了。”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头发,乌黑油亮,还带着皂角的香气。 “母后…”琏儿回抱住了新月。 “那个时候,你在你母亲的肚子里,她看我一直在看她的肚子,干脆拉着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那时候我正好感觉到你的胎动,我就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觉得你一定会是个聪明又好动的孩子。果然,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你对我最喜欢的蝴蝶簪子,依依不舍,还非得让我抱着你,所以我就将我的蝴蝶簪子送给了你。” “儿臣还给您了。”琏儿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听新月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立刻让人找出了这只蝴蝶簪子,还给了新月。 “是啊,你还给我了。可是你却是这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徐新月,无父无母,就连我的哥哥,我的姑母,也对我充满了冷漠和算计。我,我都不记得,家,和亲人是一种什么感觉,直到我开始照顾你。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心中在意的事情,你是我的亲人,琏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得亲人,我的儿子。” 第253章:初月(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母后…”新月的一番话,实在是吓坏了琏儿,他不安的伸出手,抱着新月的脖子“母后,您怎么了?” “母后要告诉你的…”新月看着琏儿的眼睛,微微的笑了笑,琏儿也跟着新月一起,笑了起来,然后新月低声的对他说“母后啊,有孕了。” “真,真的吗?”新月见琏儿的眼角下垂,眉心也皱了起来,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刚才太医已经来诊过脉了,母后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大约到了九月初,母后就生产了。” “真的吗?”琏儿还是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新月没有回答,但是她知道琏儿已经清楚了。 “母后…”琏儿带着哭腔,新月也垂下了眼眸,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琏儿,忍不住的还抓紧了他的手“琏儿,你说话啊…” “那真的是太好了”说着,琏儿笑了起来,新月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其他的情绪,而是从内到外而来的笑容,新月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好吗?” “母后,您别哭啊”说着,琏儿伸手擦去新月脸颊上的眼泪“从您一开始照顾我,外祖母就说,如果以后您有了自己的孩子,儿子就要为您高兴,因为这样就多一个人爱您,照顾您的。”说着,琏儿伏在了新月的肩膀上“母后,别人都说您不是我的生母,不会好好地对我,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把我给抛弃的,可是,儿臣也不是木头,一直生活在母后您的身边,儿子知道您是怎么对儿子好的,天冷添衣,天热防暑。儿子生病的时候,您比儿子还要难受,竭尽心力的照顾儿子,儿子都看在眼里。如今,您有了自己的孩子,您也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新月心疼的看着琏儿说完这些话,她竟不知道,自己一直希望他能够自由自在,如同他同龄的孩子一般长大,可是,此时的琏儿说的话,却比一个成年的人,说的还有道理。 琏儿小心的给新月擦去脸上的泪水“母后,儿子看得出来,您并不想生活在这个宫里。可是儿子需要您,父皇也需要您,如今有了这个小弟弟,我们三个人都需要您,这样,您就没有办法离开了。” “琏儿…”新月哭笑不得,但还是看着琏儿的眼睛,说道“你啊,还真是很会安慰别人。” “母后,您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吗?”说着,琏儿伸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肚子,却又伸不出手。 新月伸手,拉着琏儿的手,放在自己还算平坦的肚子“母后也不确定,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孩子,不过在过几个月,到了我第一次见你的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这肚子里,又没有一个小孩子了。” 琏儿点点头,然后躺在了新月的膝上,二人在低声的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琏儿笑了“父皇来了。” 新月点头“恩,我知道。” “母后,您紧张吗?”琏儿看着新月的脸上有了一圈细碎的汗,眉心也皱着眉。 新月摇头,随后又点头“我只是觉得,怪异。” 琏儿拉着新月的手,从榻上下来。 二人站了起来,容映也走了进来,看见新月后,先是一皱眉,两步就走到了新月身边,一把抱住了准备行礼的新月“新月…新月…” 容映叫着新月的名字,伸手抱了她,但并没有太用力,而是将自己身上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新月在他的怀中,也感觉到了他的小心,突然心间一暖,伸手也抱住了容映。 容映觉得自己的嘴角一直扬着“真的吗?新月,我有…” 新月觉得他当着容映的话,马上就要失控,立刻就把他推开“琏儿还在这里呢。” 容映低头,看了一眼琏儿,琏儿也是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因为容映在笑,眉间明朗,这笑容是从他的心中涌现出来的。 “琏儿…”新月见琏儿有些失神,她摸了摸琏儿的头,然后捕捉到了一些琏儿的失落,新月给容映使了个眼神,容映也明白,弯腰抱起了琏儿“琏儿,你母后有孕,你怎么想的啊?” 琏儿看着新月笑了笑,新月也回以微笑,容映看着新月和琏儿,突然觉得心头的暖意,让他鼻头一酸,容映伸手,也抱住了新月,就这样,容映好似觉得自己拥抱了整个世界。 是夜,新月躺在床上,而一侧的容映,则是离得他远远地躺着,要是以往,容映早就躺在新月的身边,要紧紧的抱着新月,才肯罢休。 新月侧头去看容映,容映皱眉,想要靠近,却又觉得如果自己离得太近,会伤到新月,于是两个人就依然一人躺在一侧,中间隔着可以睡下四五个人的距离。 新月不再理他,觉得脸颊有些痒,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容映就坐了起来“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 “我只是脸上痒而已”新月伸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去挠痒,还是放下。 “哦,你继续,你继续。”容映又从新躺下,但是却转过身来,面对着新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新月放下了自己的手,又觉得平坦着有些累,于是转了个身,容映又坐了起来“你,你小心一些。” 新月皱着眉,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容映惹了个没趣,又躺了回去。 空气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新月卷着自己的被子,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的肚子,这么躺着,好似也没有那么平坦了。 “你在想什么?”许久,容映开口问道。 新月想了想,回答道“我只是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这对你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吗?”容映觉得,以前的新月从来不会这么想。 “我还要照顾琏儿,我不想让琏儿因为这个孩子,而感到受忽视。” “那你觉得自己会因为咱们的孩子,而忽略琏儿呢?”新月听完,转身看向容映,认真笃定地看着容映“这是我的孩子。” “你的?”容映先是一愣,然后一笑“没有我,你那里来的孩子?” 新月想了想,然后认真的看着他“我要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容映没等新月说完,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还没说完呢。”新月错愕的看着容映“我要你把你的江山给我,你也答应?” “恩,我答应”说着,容映伸手,想要摸一下新月的肚子,被她一把打开“太后说,孩子在肚子里不能乱摸,会摸掉的。” “好,我不碰,谁都不准碰。”容映双手举了起来,然后下了个命令。 新月笑“这又不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了。” “是,可是…” “可是什么?” 容映挑了挑眉,然后低下了头,不在说话。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新月感觉的到容映不开心,让他平服了一下心情后,才开口问“怎么了?” 片刻,容映抬起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的父皇。我以前怨他,我和容昭都是他的孩子,可是我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如今到我自己身上了,我却明白了。” 新月看到容映的眼中,居然有一丝愧疚,新月微微一笑,如此看容映,还是有几分良知的,新月主动伸出手,拉住容映的手“你与舅舅不同。舅舅与你一样,也是不受父皇待见的皇子,可是你还能意识到这一点,可是舅舅却到最后,都没能意识得到。容映,你如果做不了一个好的父亲,最起码能够公平一点,这也是我刚才想要对你说的。无论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你也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对他过分的溺爱,而且如同舅舅对容昭一样,寄予了这么深的厚望。其实你在外面觉得容昭得到了一切,可是他的痛苦,是我们这些身处事情之外的人,无法明白的。这孩子,和琏儿一起,若是有才能,而且想要在你手里,结果你的位置,那么你择优而选,若是不想,你也不要强迫。若她是个女儿,不要让她和亲,不要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这些能够答应我吗?” 容映听完这些话后,叹了一口气“若是我的父皇能够做到这些,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好,我答应你。” 新月展露出了今天晚上,对一个深深地微笑“如此,我就可以放心了。” “睡吧”说着,容映想要伸手抱着新月,随后垂了下来“我不碰你,这中间的空隙,也不会挤到你的。” 新月没有说话,将被子向上,盖住了自己,突然想到什么的,对容映说道“对了,你不想知道我今日见到的那些秀女的事吗?” “除了不准选季家的二女儿,还有呢?”容映本以为新月早就把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了。 新月笑“那个沐婉婉不错,若是可以,倒是个做皇后的好苗子。” “我有皇后,那就是你”容映不以为然,淡淡的看着新月。 “谁知道呢。若因容色而引得君心,那么这份宠爱,会比容貌的衰落,来的更快。”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额间的伤疤。 “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美丽的女子,你啊,其实并不好看。”容映说完,看着新月的眉毛皱了起来,然后她好像越想越气,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是我觉得好看的那种,客观来说…” “客观来说?”新月打断了他的话“客观来说就是别人看我不好看了?你是在说醉话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我长得不好看呢。” 新月觉得心中的火气上涌的旺盛,居高质问着容映。 容映觉得后背一热,觉得喉间也干涩了起来“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哦,原来你是喜欢长的美的,那沐婉婉长的也是很美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还有几分异域人的风韵,不仅人品出众,聪明,而且长的绝对是你,和客观里的那些人都满意的类型。好了,时候不早了,陛下还在这里做什么?妾身要…” 新月还没说完,就被容映一把扑住了,她虽然有些惊吓,但是她整个人都在容映的怀里,后背是柔软的被褥,现在轮到容映居高临下的看着新月了,二人四目相对“好浓的醋味啊。” 容映笑着,他本就是个年轻有带着英气的男子,他如此情绪,让他更显得如同欢越的少年人一般“你果然,是吃醋了。” “我自然不是吃醋,而是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容忍别人,说自己不够漂亮。如此,你是个男人,可是我觉得你没有梁渭有男人味,而且你的骑射功夫也不如梁渭,梁渭啊,可是一手开三箭,而且每一只都能击中猎物。” “笑话”容映先是不屑的一笑,好似一点也不在乎,随后,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我也行。” “你说的这才是笑话,你虽然会一些骑射,但是跟梁渭比,还差得远呢。” “我可以立你的孩子为太子,让你做太后,可是他不行。如此,你还要拿我跟他比吗?”容映直接说了一个新月无法反驳的理由,随后一副得逞的样子,歪着头。 新月有些不想看到容映的得逞,因为她会觉得自己有一种生气的感觉,一种被打败可又不想认输,但又不排斥这种对立的感觉。 容映看着新月得脸,她在笑,她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应自己的话,怎么让她能够赢,容映打定了主意,无论新月说什么,都要她赢。 此时是三月三了,已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这有情人啊,也该一对又一对的,走在着花丛之中了。 “对了,你不总想去看看梨苑的梨花吗?过两天我们带着琏儿,一道去看看吧。”容映就这么抱着新月,二人这么说了好一会话了。 新月点头“我倒是想去,可是琏儿的那个师父,虽然不爱拖沓,但是教的课业也挺多的,他能放琏儿出来赏花吗?” “那这样吧,我给他的师父放个赏花假,毕竟,琏儿怕他师父,他的师父不得不怕我。”容映大手一挥,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新月无奈,却觉得这真的是个好办法呢。 第254章:初月(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兀自的一个清晨,新月从床上起来,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依然很是平坦的肚子,她真不相信,自己的肚子里,会有一个新的生命。 奚儿打了热水,走了进来,见新月就站在镜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娘娘,您别看了,这都看了多久了啊。” “奚儿,我这肚子,怎么还不见长啊…”说着,新月又转动了一下腰身,还是没有看见自己有什么不同。 “不过娘娘您的脸颊好像有些肉了,脸色也好了一些。”说着,奚儿扶着新月,坐在了妆台上。新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脸色,确实好看了一些,不由得,嘴角上扬,拿起手边的梨花梳,一边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奚儿说“我有些饿了。” “那娘娘还是先用餐吧。”说着,奚儿伺候新月穿好衣服,散着一头长发,坐在了餐桌 新月看着桌子上的白粥,垂下了眼眸,看向了奚儿。 奚儿问“这都是娘娘您爱吃的啊,白粥,瓜菜,豆沙包。” “可是我想吃一些香味的东西”新月看着略显有些寡淡的早餐,很是不悦。 奚儿对新月说“看来娘娘您的胃口也有了变化,好,小厨房还有些肉干,奴婢拿来给娘娘?” “好”新月点头,拿起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刚刚咬了一口,新月就见琏儿揉着眼睛走了进来,新月瞪了瞪眼,问“你今天不去上课吗?” “父皇昨日跟儿臣说,今日我们要去梨苑赏梨花啊。”说着,琏儿坐在了新月的旁边,伸手拿起了一个豆包,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怎么没有人通知我呢?”新月有些茫然,梨苑在笼山脚下的皇家别院外,是张皇后第一次来金陵的时候,太祖给她建造的,因为张皇后就喜欢梨花,那片梨花绵延数十里,先帝在世时,将梨苑从皇家别院里划出去了,如今那里成了平民百姓也可欣赏到的美景。 “父皇说,就只有您,父皇还有儿臣,再带几个侍从,从小门里出去。”琏儿好像并不饿,只是吃了几口,就把豆沙包放在了一边,顺势靠在新月的身上,想让她抱着自己再睡一会。 “殿下啊,您可小心点啊。”奚儿进来的时候,看见琏儿就这么伏在新月的膝头,头就抵着新月的肚子,吓得灵魂都差点出体。 “没事,他有分寸的。”说着,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头,琏儿点点头,没有起来。 奚儿离近一看,果然,琏儿收着自己的力气,不让自己碰到新月的肚子。 “奚儿,你快些去准备准备,我们要随陛下出宫去。” “出宫?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提前通知奴婢等准备呢?”奚儿跟新月一样慌,陛下和皇后出宫可是大事,准备车马,随从,出宫后的安全,要走的路线还有清路等事,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慌,就只有我们三人,在带上你们几个即可,你带上翡儿,再选两个小丫头跟着吧。”新月心里有数,容映武艺高强,也会这长现他们,自己只需要带几个侍女即可。 “这,这成何体统啊?”奚儿十一岁进宫从小宫女做起,一直在后宫中伺候,就算是先帝和柴皇后如此的恩爱,也没有这种微服出宫的事啊。 新月冲着她眨眨眼,问道“奚儿,你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宫了?” “已经十年了。”奚儿回答道。 “已经十年了?我这才多久就已经快憋出病了”新月看着奚儿一脸淡然,还真觉得有些苦涩。 奚儿反问新月“娘娘您出去要做什么呢?” “可以放风筝,尝一尝民间的小吃,看好看的花”琏儿也有些看不过去的说道。 “二位如果想要放风筝赏花,在这宫中的花园即可,至于民间的小吃,难道比宫中的还好吃?” “恩”琏儿和新月不约而同的点头。 新月困惑的问“你就不想着出去看看吗?” “娘娘,奴婢在宫外举目无亲,出去,能去哪里呢?”奚儿问。 新月皱眉“你还可以自己生活吗?” “娘娘您是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要赶奴婢出宫吗?”说着,奚儿就跪在了地上。 “我,不是…” “你若是不跟着我们出去,本殿就做主,把你嫁出宫去。”琏儿从新月的膝上直起身子,学着容映的样子,四平八稳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轻拍了一下桌子。 奚儿惶恐的看着琏儿,又看向新月“娘娘…” “你也听到琏殿下说的了,怎么,他一个皇子还框你不成吗?”新月也板起了脸颊。 奚儿伏在地上“奴婢请娘娘不要将奴婢嫁出宫去,奴婢这就去准备出宫的东西” “那你还在这里跪着干什么?”琏儿又拍了拍桌子。 奚儿立刻惶恐的下去了。 奚儿走后,饭厅中只剩下母子二人,新月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伸手捏了捏琏儿的脸颊“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仗势欺人可如何是好?” “可是母后您不也在后面为儿子撑腰了吗?”琏儿拿起筷子,放在新月手里“母后,今日会很累的,您要先吃的饱饱的才行。” 新月点头“好。你也吃一些。” 说着,新月给琏儿盛了一碗白粥,刚刚放在琏儿的手边,外间传陛下驾到。 新月又拿起一只碗,给容映盛好白粥。 容映也顺势坐在了新月的身边,琏儿眼皮都没有抬,更别提给他行礼。 容映本来带着一脑门的官司进来的,但是一见到琏儿,再看新月也是头也不抬的在吃自己的早点,忍不住的对琏儿说道“你在你母后身边,她的优点你还没学会,倒是学的她,不理人了?” “哦,是爹你昨天晚上跟儿子说的,今天您不是陛下,而是儿子的丈夫,娘的丈夫。”琏儿并不慌,人小鬼大的看了新月一眼,他现在真的是学的一手好的仗势欺人。 新月一听就笑了起来,粥差点就都喷出来,指着容映问琏儿“你叫他什么?” “爹”琏儿依然是眼皮都懒得抬。 “叫我什么?” “娘”琏儿毫不犹豫的回答。 新月的嘴角上扬,伸手摸着琏儿的头发,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是,是我是你的娘。” “娘,你哭什么?”琏儿看着新月哭了,立刻就慌了。 容映也愣住了,新月的嘴角明明在笑着,可是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你,怎么了?” “没,没事”新月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 “您难道不是我的娘吗?”琏儿看着新月正在摸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伸手也抓住了新月手腕上的镯子“这个也是我娘。” “乖孩子”说着,新月将琏儿抱在怀里。 容映皱眉,他想了想,新月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抱过谁,这小子应该是第一个,想着,容映一把拉开琏儿“你都把米糊抹在你母后的衣服上了。” 琏儿被容映拽的有些站不稳,但是他没有觉得惶恐,而是伸手,抱住容映的胳膊,然后低头,将自己嘴巴上的米糊都抹在了他的袖子上“谢谢爹的袖子。” “你,你小子…”容映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琏儿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新月笑着看着父子二人在斗智斗勇,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这镯子一直陪着她,好似有灵性似的,翠色极佳,是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物件,让新月一直想要带着。 一顿饭吃的鸡飞狗跳,奚儿伺候着新月换好衣服,梳发的时候,新月问奚儿“如今外面的妇人,都流行什么发饰了?” 奚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倒是刚来新月身边伺候的杏儿说道“娘娘,如今外面的贵眷都爱梳轻便的飞天髻,就是见头顶上的回圆,改成轻便的金片簪,片簪走动会随着流苏一起晃动,又是华丽,又是灵动。” 新月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梳个飞天髻吧。” “娘娘,正好前几日季老板送来一些首饰,您试试吧。”说着翡儿从一边的箱中拿出来了一盒首饰。 容映正在一侧换衣服,一听“季老板”三个人,忍不住的问“这季老板,是谁啊?” “哦,他是六宝斋的老板,与我有几分交集,如今倒是偶尔会送我一些宫外的新奇玩意,你看,这对双宝珠葫芦的耳坠,就是他送我的,你昨天也说不错,看来他眼光不错呢。”说着,新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坠,看着它们在镜中的样子。 “季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他。” “你不知道的人多了。季老板其人,是六宝斋原本老板的私生子,因为他的长子病死了以后,在想着自己外面还有一脉骨血,经过寻找,在但是最有名的祥云戏班中,找到的已经是台柱子的季飞宇,把他带回来以后,那老季老板就一命呜呼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继承不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可是他不仅会唱戏,还能做的一手好生意。容昭送我出城去庄子上住的时候,正巧遇见他的仇家正在追杀他,所以我们就救了他,对于他来说,我们是有救命之恩吧,容昭不在后,他就找我抱这份恩情了。我也拒绝过,可是他一贯坚持,我也没什么办法”新月虽然说得有些无奈,但是没有那个女人会拒绝这么多明晃晃的好东西,而且,因为新月的皇后身份,她穿戴的东西,自然有人注意着,无形中,也为六宝斋的另一个做珠宝首饰的产业,拉到了客人。 容映皱眉,问“这还有容昭的事?” “其实本就与我没什么关系,都是萃髓带人去救得他。”新月很喜欢自己的这对耳坠,又忍不住的伸手拨弄了两下。 “摘了”说着,容映上前,熟练的摘下了新月耳坠上的耳环。 “你…”新月摸着自己的耳朵,倒是不疼,只是不喜欢容映为什么这么霸道。 “他的东西不准再收了”说着,容映又合上了翡儿已经打开的盒子,对外面喊道“来人,把去库房里,给皇后抬一箱,不,两箱首饰…啊,啊…你,大胆,居然敢踩我的脚。” 容映被新月猛地一踩,疼的跳脚,正准备怒看着新月,却见新月的眼睛更加的圆,又想着她怀着身孕,不能生气,于是语气就软了下来“你一个皇后,身上的穿戴,自然有内司一应为你打理,用不着你在宫外找人去做。” “如今,你连我的这些小事都要管了吗?” “我…”容映只觉得心口有团的怒火,不知道怎么发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说着,新月又将耳坠戴在了耳朵上。 “只是我不想你再与容昭扯上关系。”容映气得跺脚。 “我与容旭还有梁渭都有关系,可是你为什么,就是扯着一个不在人世的容昭不放呢?容映,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新月看着容映,这真的不太像他了。 “我,你不爱他们和我,可是你爱容昭,你珍惜他送你的每一件东西,在意他为你留下的每一件事情。我…” “你嫉妒?”新月见容映低下了头,尝试着问。 容映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新月笑了,然后转身坐回了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对站在一边,吓都吓傻了的侍女们说“还看上什么,马上都要到晌午了。” “是,是”翡儿先反应过来,拿起被新月重新打开的盒子里的一只漂亮的翠玉簪子,簪在新月的发髻间“娘娘,您不要再笑了,簪子都戴不紧了。” “哈哈哈哈”新月弯下了腰,大笑了起来。 容映听到新月的笑声,突然觉得后背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心头的怒气却早已不见,他上前,拉着新月的衣服“别,别笑了。” “哈哈哈哈,容映啊,容映,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真是个小气的人。”说着,新月扯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笑着对他说“你要是想跟容昭比,那么你也得到下面陪着他才行。” 容映看着新月的笑颜,和她说的话,不禁皱起了眉,他突然看不透新月了,她得话,她的动作和笑容,是那么的不一样,让人…无法捉摸。 第255章:初月(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京郊,皇家别院边,梨苑。 出宫后,容映骑着马,新月和琏儿坐在马车中。 琏儿许久都没有出过宫,一直打着帘子看着外面,指着外面小贩,问新月“娘,这是什么?” 新月看了看,只见外面是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 今日是集市,大街上人也不少,那个卖着小孩玩意的摊子上,也有很多与琏儿差不多小孩子,摊主还在制麦芽糖,给小孩子吃。 新月对车夫说道“停一下” “陛…老爷还在前面呢。”车夫是宫中的侍卫,不知道该停下还是知会容映一声。 “不必理他。”新月等着车停下,领着琏儿走下了车。 琏儿拽着新月的手,二人一起走到了小摊子上。 店家一见新月,掬手就给新月行了个礼“见过夫人,是要给小公子选几件玩意吗?” “他在府中不常出来,有什么好的,我就给他买几件,你且给选几个好的来。”新月见摊面虽然不大,但上面放着数不清的小玩意,有木雕的玩意,布做的娃娃,石头刻的摆件,还有鸡毛扎的毽子,看来看去,实在是有些挑不出来好的。只好让店家给挑几个再选。 店家立刻明白,从装着麦芽糖的木盒中,挑出了一块麦芽糖,递给了琏儿“公子先尝尝这糖甜不甜。” 琏儿看着新月,新月点点头,琏儿立刻就笑了,从店家手里接过了麦芽糖,放在嘴里,只觉得这麦芽糖,比蜂蜜还要好吃。 新月见他吃的津津有味,笑了笑,问“好吃吗?” “好吃”琏儿点点头,又看着铺面上的小玩意。 店家给琏儿一口气选了十几个小玩意,琏儿伸手摸摸这个,拿拿那个,好像都喜欢,随后看着新月,新月对翡儿说“都买了吧。” “谢谢娘”琏儿开心的一蹦三尺高,新月又看了一看小摊上,有两个小泥人,伸手拿了起来。 “母…娘,这个小泥人眼角上扬,笑的好开心啊。”说着,琏儿拿起了另外一个小人,新月又递给了翡儿,让她一块给买了。 新月牵着琏儿,二人就这么在街上慢慢的走着,见到喜欢的,新月都会给琏儿买,不一会,琏儿手里都拿着一块麦芽糖,一只冰糖葫芦,新月的手里还拿着他吃了几口的鱼丸和米糕。 容映转头找到两个人时,之间新月正在瞧着没人看她,正在吃着米糕,而琏儿的嘴角上,皆是鱼丸的汤汁,还有一圈的糖渣,他本来是气冲冲的回头去寻他们的,也并不是个喜欢这被独自抛下的冷淡,正准备冲二人发通脾气的时候,却见两个人这副模样,就算是满肚子的火也尽数都没了。 琏儿跑了过来“爹,娘给儿子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 容映弯下腰抱着兴高采烈的琏儿“你看你这身上和脸上,怎么全都是吃的?” “父皇,你尝尝这个。”说着,琏儿将只剩下两个的糖葫芦放在了容映的嘴边,容映看着他和新月的眼睛,张开了嘴巴,酸甜滋味在口腔之中,糅合在了一起。容映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新月很奇怪的看着一脸平常的容映,问“好吃吗?” “还行。”容映依然是淡淡的说着。 “不好吃?”新月不敢相信的问着。 “我只是觉得,冰糖葫芦,原来是这个味道呀”容映说完,再看着对面母子的表情,琏儿张大了嘴巴,新月探头问道“你从来没有吃过?” “上次陪你逛街的时候,好像吃过一次。”容映没有承认自己从来没有吃过,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你若是吃过,怎么会说是这个味道呀,你小的时候都去干什么了?怎么可能没有吃过糖葫芦?” 容映非常认真的想了想,自己小的时候干什么了“我可能在习武念书还有想着活命吧。” “翡儿,再去给老爷买两个”新月看不下去了,指挥着翡儿,给他买几个。 三个人就继续往前走,集市上甚是繁荣,前面有侍卫挡着,三人在其中虽然有些拥挤,但也不至于会被行人碰到。不过容映是不放心,一只手抱着琏儿,另一只手把新月揽在怀里“放着好端端的马车不坐,这里人这么多,万一碰到你怎么办?” 新月嘴角上扬“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不过是有孕而已。” “你…”容映在新月面前哑口无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啵”琏儿突然弯腰亲了容映一口。 容映皱着眉,就好像琏儿突然亲他这一下,还不如砍他一刀“上一次我就想问你,你为什么老是啃我?你都吃了这么多了,难道还饿吗?” “爹,娘刚才说,不过是有孕而已,儿子也不过是亲你两口而已。”琏儿疯狂的给容映使着眼色,在一边的新月都看懂了琏儿的意思,正要教训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但是一边的容映却没有反应过来“你斜着眼睛在做什么?眼睛不舒服吗?” 琏儿就差拿手拍自己的脑门儿了“爹,你是样子怎么可能得到我娘的疼爱,你还是不了解娘,她喜欢别人温柔的对她,这样温柔的靠在她的身上,她就会摸你的头发,这样轻轻的亲她的脸颊,她也会亲你的脸的。” “我不了解你娘!”容映听到这个就忍不住了“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娘…哦,我好像明白…” 新月被容映的后知后觉,气的差一点,没口吐白沫“你哦什么哦呀!身为堂堂的,堂堂的一家之主,你怎么,怎么…你…” 容映先是低下了头,随后灿然一笑,最后抬起了头看着新月和琏儿,他从来没这么笑过,那种如同少年的,因为心底满心的愉悦,才会展露而出的笑容,容映已经二十有五,是一国之君,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这一个生杀予夺,从不同情的人,可是,他也是一个心中,有爱也期待爱的人。新月心尖猛地一疼,她看着这个笑容,在心痛过后,她的心,完全不受她控制的,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新月怔怔的看着容映,有些失魂与落魄,她一时间无法处理这些情绪,因为就在刚才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从一来到他的世界就是坏人,自己为了找到解药而找上他,他不肯给,最后。好不容易答应给了,还提出了条件。 随后他亲手害死了容昭,将自己如同筹码,交出去给了梁渭,还强迫自己嫁给了他。 他让自己过的不情不愿,可是她现在好像突然间情愿了,情愿的养着他的孩子,情愿留在他的身边,情愿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的笑容。 小的时候,新月总是羡慕姑母和姑丈的爱情。姑丈总是温和的看着姑母,姑母很爱说话,可是姑丈总是一言不发,即便是如此,新月也觉得他们总是明白彼此的。后来她也渴望,有这么一个温和的人对待自己。 容映偏偏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实在是太坏了,他害死容昭,而且一点也不愧疚。他将自己交出去,又持着剑来救自己。 可是他,又实在对自己很好。 容映看见新月在发呆“不走吗?” 新月听到他在叫自己,于是低下了头“我有些累了,我们坐马车吧。” “好,好啊!”容映一时拿不准新月是怎么了,刚才三个人还有说有笑,这一会儿新月的脸色就变了,她实在是让人无法琢磨,又是因为这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心,他实在是没有一点点办法。 新月坐在了马车里,坐在她身边的琏儿,也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娘,你怎么了?” 新月抬眸看了一眼琏儿“没什么,我在想事情。” “娘,我爹他不是个好人。我知道,他为了达到今天的高度,肯定做了一些你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琏儿开口说道“可是,他对你真的很好,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好像明白,他可以为了你付出他得到的一切。我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的重量为几何,可是,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是真的呀!”琏儿怕新月不相信,反复的强调着。 新月伸手把琏儿抱到了怀里“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父皇,我觉得这是对于那个人的背叛。还有我心中的背叛。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我实在是…” 琏儿似懂非懂的伏在新月的膝头“娘,至少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 新月点点头“是,至少还有今天。” 梨苑自从被皇家别院分割出去以后,就有附近的人,在每年花开的时候来赏花,而且梨苑结的梨子,很是水润可口,夏日结果子的时候,路过摘来也是解渴。 既然现在并不是夏日,没有脆甜的果子吃,那在树下赏花,也是不错的。 容映早早的就派人来,圈起了一块地方,铺好了毯子,和小座椅。 桌子上备了茶水点心等物。 梨苑最美的地方,在笼山的半山腰的开阔之处,马车停在近前,这一路而来的路,倒也平坦,不过,新月走过来后,还真是有些累,看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倒也很是满意,对梨苑说道“也真是难为你准备了。” “无事,不过是吩咐几句的事。”容映知道新月在夸他,他本来心中也是泛出一丝美意的,但话说出口就变了味道,只得立刻改口道“你脸上不好,可是累到了?” “没事,那里就那么娇气了,我坐一会,喝口水。”新月刚才吃了鱼丸和米糕,这会还真是有些渴了。 茶水正沸,容映倒也自在盘腿坐在了新月的对面,为她倒了一杯茶。 点心是掺了蜂蜜制成的米果,栗子糕还有酥饼,新月一看这酥饼就是大果店的肉酥饼,伸手一摸还热着。 “是肉酥饼呢,娘,你最好吃了。”琏儿一看就认出来了。 新月拿起了一个递给了他“我没没见你不喜欢吃,来,快尝尝,看冷了没有。” 琏儿本来一路吃来饱了,但是眼前的肉酥饼,甚是美味,他自然抵挡不过,伸手接了过来。 梨花雪白,此时日头正好,阳光自这些花瓣之间,影影绰绰的落了下来,照在了新月的身上,新月伸手,看着斑驳与掌间的阳光,和不知道从何处,翩然过来的梨花花瓣,微微一笑,有种的叹道“可真美啊。” 容映听后,四下看了看,梨花色白,藏在绿色叶子下面,让本来有些寡淡成一片的花,显得生动了一些,再又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随着呼吸传入肺腑,耳边有藏匿在梨花树枝间,鸟雀的叫声,而微风带着暖意,吹动眼前新月的头发,容映也是忍不住的扬起了嘴角“是啊,真美。” “爹,这个好吃”琏儿还是小孩心性,这肉酥饼也是他一贯爱吃的,拿起了两个,分别放在了容映和新月的手里。 梨花随风,簌簌的从花枝上落下,有一些落在琏儿的肩头,新月伸手去拂,却被容映的手覆住,两个人都想为琏儿拂去肩膀上的花片。 琏儿看到两个人的动作,非常懂事的自己伸手把花瓣拂去,见新月的手要收回,容映实在舍不得放,琏儿也使了一把力气,二人一起拉住了新月。 新月的手垂下,任由容映拉着。 容映的手本是冷的,他也总是个冷心冷面的样子,可现在,他的手是热的,掌间的茧子磨着新月手间的皮肤,新月觉得自己心间涟漪浮动,如同风中的梨花片儿,忽上忽下,难以控制。 新月一贯知道自己是个冷静的,现在,自己梦中所有的时间都已经过完了,而在自己那场大梦中,自己那里有现在在这里,身怀六甲,还有容映的陪伴,而梦里的自己,早就被一捧黄土,虚虚的掩埋了。 只是,现在这美的好似梦里的场景,又是为何让她觉得,如此的真实呢?她心中略有钝痛,那是她在为死去的容昭而悲痛,可是那钝痛之后,竟然还涌起了丝丝的甜蜜,新月扪心自问,她要不要接受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这是个没有问题的答案,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256章:初月(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春日一过,金陵的夏日就来了,新月也总算不用每日照镜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肚子了,她穿着宽大的衣服,都很难遮住了。 今日,是选秀,封过位份后,新入宫的娘娘们,第一次给新月请安的日子。 奚儿为新月整理好衣裙,见新月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娘娘,是不是还要再添置什么?” 新月摇头“我只是在看,我的脸。” “娘娘的脸怎么了,没有什么不妥啊”奚儿见新月的脸上,虽然未着丝毫粉黛,但依然是白净有光泽,就连额上的伤疤,也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到了。 “没事,她们都到齐了吗?” “是,娘娘们都已经到齐了。” 新月点头“走吧。” 奚儿扶着新月,慢慢的走向了坤殿的正殿。 先帝除了柴皇后,一共有三妃六嫔,已经一些美人。但最后十几年,没有在选过一次妃,所以后宫中,也就只有这些人。 容映大抵也是这个意思,后宫的人,不必太多。 选秀一层层的选出来的,在殿选中,容映没有去,只是走了个过场,就按新月为他拟好的单子,下令传旨去了。 新月稳稳的坐在了凤椅之上,柴壁君和怜心分别站在两侧的首位上,而其他几个女子,都诚惶诚惧的站在中间的过道处,见新月坐下,都跪地请安。 此次入选的一共有七人,有新月从一开始就看中的沐婉婉,因为她的出身最高,被封为了沐美人。 罗尚书的长女罗伊被封为了罗良人。 至于其他几位,分别是承恩公孙女何氏,被封为了何才人。 川州刺史家的女儿江氏,被封为了江良人。 成州付员外之女封为了付宝林。 至于那位孟员外的女儿孟燕清,也进了宫,被封为了宝林。 最后一位是容映在并州的属官的妹妹李氏,被封为了李宝林。 如此不难看出,这七个人,有三个出身士族大家,其他四个,甚至还有无官无职的员外的女儿。而在这里,虽然有七个人,但是面对盘根错节,利益纵横的朝廷,还是太少了。 新月说了声平身,几人站了起来,抬着头,想要听新月的训话。 训话自然是少不了的,新月倒也是准备了一些,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刚刚登基还未满三年,朝中之事呢,也正是多乱如麻的时候。你们几个,经过了千挑万选,也总算是走进了陛下的后宫。本宫知道,你们的家族,与你们自身的利益,接在一些,是扯不断理还乱的。但是,本宫还是想跟你们说一遍,你们给本宫好好的听着,那就是,后宫不可干政。家族的利益,绝对不可能悬在陛下,以及大聖全国子民的利益之上。本宫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做了这些事情,被本宫查到,那么,本宫绝对不会姑息,陛下,也绝对不会庇护的,所以,从你们进宫起的第一日,我就把话,说在这里。第二,以后大家都在宫中,本宫不求你们做姐妹,但,最起码的是,不要让自己的手上沾血,稚子无辜,女子被送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更是无辜,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把别人和自己,断送进去。陛下的孩子,绝对不能再出现,先帝诸子那样的事情,若有一件,无论你们做没做过,知不知情,本宫实行连坐,你们,与你们交好的其他妃嫔,你们以后的孩子,家族,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是你们要想在这后宫中,活下来,唯一要遵守的事情。第三,今日起,你们会陆陆续续开始侍寝,以后宠爱也好,不得宠也罢,本宫都会本着公平来,多多规劝这点陛下。你们进宫以后,一是保重自身,而是不要戕害别人,三才是为妾室的本分,照顾好陛下。如此说,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柴壁君看着抬高声音的新月,心间那股从她一见到新月起,就存在的怨气,怎么也无法压住了。她什么都有了,嫡子,腹中还有一个,皇后之位,陛下的宠爱,她什么都已经有了,可是自己,仅仅是一枚陛下钳制柴家,柴家靠拢陛下的棋子,而她对陛下的爱意,他从来都无法看见,她的委曲求全,也不过是一声又一声,“你丢了柴家女儿的脸”的侮辱。 新月瞥了柴壁君一眼,见她眼神向前,直直的看着前方,而手也是紧紧的抓在一边的椅背上,新月低下头,轻咳了两声,道“柴贵妃” “是,是,娘娘”柴壁君听到新月在叫她,下意识的看了新月一眼,见她并有没再看自己,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站了起来,拘身站在新月的身前。 “如你所见,如今后宫的妃嫔也多了,本宫也有孕在身,怜心也有二皇子要照顾,你在这宫里,伺候陛下的时间最长,位份也最高,本宫也已经回过陛下,让你从今日起,一直到本宫腹中孩子满周岁起,协理这后宫的事情。若是你表现的好的话,以后本宫就赐你这协理之权,如何啊?” “是,妾身定不负陛下和娘娘的信任”说着,柴壁君将身子鞠的更低了,眼角的余光,她看见新月坐着的凤椅椅角里面,有一道划痕。 这条划痕,还是姑母柴皇后在时,自己不小心留下的。柴壁君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条划痕,姑母也发现了这一条划痕,笑着说“你看这痕迹,是在椅子里面,除非低着头,站在正面,谁也看不见的。我啊,就不与人宣扬了,以后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你自己去修好它吧。” “贵妃?”新月说了半天平身,而柴壁君依然鞠着身子,听到新月叫她,她才猛的回神“是,多谢娘娘。” “好了,本宫为各位准备了一些礼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带着这些礼物,回自己的宫中吧。”说着,新月挥手,让众人散了。 怜心却没有走,只是站起来,等着众人都快要走完了,才走到新月的身前。 新月看着怜心,问“怎么了?” “娘娘,妾身有些惶恐。”这几日不见,怜心好像憔悴了不少,大大的眼眶中,眼神有些失神,而眼下也带着乌青,脸上也有些暗黄,新月立刻让奚儿给她拿了个椅子,坐在了新月的身边“你,这是怎么了?” “妾身…”怜心看了一眼新月,新月皱眉,因为怜心的状态很不好的样子“怜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妾身只是觉得,宫里如今多了这么多的妃嫔,妾身刚刚生产过孩子,自然也比不得这些年轻的妃嫔们,妾身又人老珠黄了,陛下万一,不再喜欢妾身了怎么办,珀儿也还这么小,没有陛下的疼爱可怎么办?” 新月看着这妃嫔不过才进宫一日,就憔悴成这个样子的怜心,新月伸手,拉住了怜心的手“怜心,你不知道你自己还拥有什么,你的家族,你的珀儿,都是你的底气,我本以为,在这宫里,最不会感觉到危机的人。” “娘娘,妾身心里真的没有底。本来,妾身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宫,我,我没有我大姐被教育的那么的大方得体,也没有娘娘您这么的聪明,我,我到底怎么样,才能在这宫中,生活下去啊。”说着,怜心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新月看着怜心,让她哭完,发泄完心中的苦闷,然后问“怜心,我问你,如果你可以再次得宠,你会做什么事?” “我…”怜心虽然有些冲动,但是她并不傻,新月刚刚说完,自己如果说自己会做一些台面下的事情,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新月见她没有说话,新月笑了笑“我不是要套你话的意思,而是问你,你也可以自己问你自己,为了陛下的宠爱,你会做到什么地步?怜心,若是因为你爱陛下,想要得到一些陛下的疼爱,那么你就要多做在陛下身边啊这些事。若是为了珀儿,你就要振作起来,你的家族和你的孩子,都是你倚仗啊”说着,新月给怜心擦干净了眼边的眼泪。 “珀儿…要靠着我?”怜心好像被人点醒了,怔怔的看着新月,反复着这句话。 新月笑“如今,你不仅是陛下的妃嫔,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要为了保护你的孩子,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情啊。” “我…”怜心伏在新月的膝盖上,新月看着怜心的后脑勺,这样子,真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琏儿的姨母,两个人一抽一抽的样子,都很像。 新月摸着怜心的后脑勺“怜心,你要好好的,我答应过李夫人,要在这后宫中,好好地照顾好你,这是她同意我养着琏儿,唯一的要求,你为了你的母亲和孩子,都不要怕。” 送走怜心,新月看着自己的裙上,这一片的泪痕,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奚儿过来,对新月说道“娘娘,太医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叹气忧思,对您腹中的孩子不好啊。” “算了,不过都是可怜人。陛下呢?不是说下了朝就过来?” “刚才前边来人说朝会刚刚散了,陛下被两位大人拉着,商议入夏后的河工之事,陛下说午饭前会过来。” 新月问“你没跟他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来人回报说,娘娘要是忙完这边的事情,可以先一步去接琏殿下。”今天是琏儿的生日,而就算是生日,琏儿也要先去上早课,新月看了看时间,他确实也下了课。 “那好,我们走吧。”说着,新月上前,走出了坤宫大殿。 “娘娘,您的裙子不要换一下吗?” 新月低头一看“不必了,这女子的眼泪,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慢慢的往琏儿的书房走去,新月想着那位肖师父的样子,还真有些拿不准,肖师父会不会放琏儿出来。 “娘娘,您怎么越走越慢啊。”奚儿看出了新月的反常,她们已经就在上书房所在的宫门口了,可新月却停住了脚步。 “我在想,琏儿的师父,那可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我,我怕他不放琏儿出来。” “娘娘是说肖师父?” 新月点头。 奚儿笑了笑说“娘娘觉得肖师父一板一眼的,可是这宫里的小宫女们可不这么觉得。在上书房和书库一带伺候的小宫女,个个都对这个肖师父喜欢的不得了,偏偏这个肖师父,又不近女色,与女子多说两句话,都羞的脸红,所以啊,虽然没有发生逾矩之事,但这宫里每个小宫女,都爱来这片看看这位肖师父。” 这肖师父,是个年轻,面容清秀的书生,宫中的宫女大多小小年纪就入了宫,在宫中孤苦,到了二十多岁才会被放出宫去,如此,在宫中接触的,都是内侍,不然就是最难接触到的陛下,至于其他男人,自然就是这些,在上书房和书库一带活动的,皇子们的师父了。 新月却没有在这件事中,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而是非常认真的对奚儿说“你说,这些宫女,都变着法的去找肖师父说话?” “也不是都,只是有一些胆子大的。”奚儿一看新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新月一贯也是喜欢这种宫中趣事的,但是这不仅是一桩趣事,若说是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是一桩宫中丑事的。 “一会,见上书房和书库的管事嬷嬷给我叫来,让她们带上伺候的宫女的名单,再去跟贵妃说一声,这宫里有新人进来,也该出去一批旧人了,这次也别到二十多岁就放出去了,问那些已经在宫中伺候过十年的宫女,如果符合规矩,宫外有人照顾,也愿意出去的,也放出去一批。” “娘娘,宫女们从小宫女起,若是成为可以伺候主子的宫女,至少要在大宫女身边,学习三到四年,这伺候十年的宫女,正是熟手,是各个宫中的宫女中,最得力的,若是把她们放出去,这宫里,怕是要一时间没有那么多替换的啊。”奚儿有些愧疚,是自己提起这件事情的啊。 “就是因为她们伺候熟了,就觉得有恃无恐和开始会偷奸摸滑了,让贵妃好好地选一选,她应该有分寸的。” “是”新月都这么说了,奚儿也只能照办。 第257章:际会(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琏儿过了今年的生辰,就六岁整了,都说小孩子越长远快,如今更是,已经长到了新月胸口的位置,看着势头,十岁之后,一定能和新月差不多高。 此时,琏儿刚刚上过了早课,离着下一节课还有一段时间,他正有些疲倦的看着窗外。 而刚刚讲了快一个时辰课的肖师父,正在一手看书,一手端着茶准备喝。 书房中还有别的学生,都是宗室中的子弟,除了豫王家的世子眺儿,还有其他几个亲王家的孩子,只是容映并没有兄弟,琏儿也没有自己的堂兄弟,一个人显得有些孤单。 他普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正悄声聂脚走过来,小心的探头进来的新月,看见他,琏儿就笑了。 肖承泽普一抬头,看见琏儿对着门口笑,自己抬头看去,看见了就站在逆光处,与光一同,好似散发着光芒仙子一般的新月。 新月原本偏瘦,养尊处优多年,依然没能将她养胖一些,谁知有孕了以后,她总算是胖了一些,脸颊上有了肉,整张脸到显得饱满了不少,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真的有了一些妇人的风韵。 今日的新月,穿着月牙白外袍,内搭浅红色的长裙,头发都盘在脑后,耳朵上带着两只东珠做的耳环,让她整个人都灵动了不少。 只见她并没有看见肖承泽,只是一心都在琏儿的身上,琏儿也是,笑容满满,心早已经不在课堂上了。 肖承泽站了起来,走到了琏儿的身前,挡在了新月和琏儿的中间。 “这个肖师父,怎么这时候冒出来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上书房呢,这里阳光可真好,照的琏儿,甚是英俊呢。”新月侧身对奚儿说。 奚儿点点头“这上书房是先帝为了教养先太子特意建造的,自然是既有氛围又舒适呢。” 新月听了,眼神有些飘忽,想到自己,好似并不是第一次来上书房,她想起来了,幼时,她也是这么,躲在门口,偷偷的看着门里,正在读书的容昭,容昭就坐在琏儿旁边的位置上,他一贯爱穿深青色的衣服,小小年纪,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但是读起书来,却用尽全力,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记住书上的内容。 偶一抬头,容昭也会看着,门后的新月,微微一笑。 “娘娘,好端端的,您怎么哭了?”奚儿见新月落泪,立刻递上帕子,对新月说道“娘娘,擦一擦吧。” 新月接过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但是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低下头,眼泪就又掉了下来,她进宫这么久,从未想起过,以前的事情,她明明每年都会在宫里,住上好一段时间,在宫中,也发生过,很多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她都想不起来了,只有在刚刚,那些年少时期的事情,全部都涌上了心头,压在她的胸口里,让她无法缓过劲来。 新月在奚儿的搀扶下,坐在了一侧的石头上,新月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掩着面,眼泪从她指缝之间流出。 琏儿先听到了动静,跑了出去,远远地看见新月再哭,立刻跑了过来“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琏儿着急坏了,上前紧紧的抓着新月的手,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母后,您不要哭啊,您这是怎么了,不要吓琏儿啊。” 新月看着琏儿的脸,想要忍一忍自己的眼泪,可是怎么都忍不住“对,对不起琏儿,母后不是,不是故意在,在你生辰这一日,哭得。今日可是只属于你的,特别的日子,母后对不起你。乖孩子,母后没事,母后只是想起…呜呜呜…”新月越来越忍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臣参见娘娘”肖承泽本来让学生们,都待在书房中不准出来,而他也没打算上前,但是见新月哭得,都喘不上气来了。 “肖,肖师父,本,本宫无礼了,本宫此行来,是,是因为今日是琏儿,琏儿的生辰,我,不是,本宫想…”新月叹了一口气,暂时止住了自己的哭声,但呜咽还是没有办法停止的对肖承泽说道“肖师父,请你先退下吧。” “娘娘,您看上去脸色并不是很好,是不是要传太医来?”肖承泽四下看了看,跟在皇后身边的只有两个侍女,这一点皇后的排场都没有,好似就是一个来接自己的孩子放学的,普通夫人。 新月摇摇头“肖师父…” 新月还想对肖承泽下逐客令,可是肖承泽却一改寡言,主动与新月攀谈了起来“娘娘,您还记得臣吗?” 新月那里有精神攀谈,只是看了看肖承泽一眼后,摇了摇头。 “臣姓肖,是太子少师的儿子,曾经与先太子是同窗。”说完,肖承泽还学着小时候,与新月行了个礼。 新月一听,才给了肖承泽一个正眼,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而已,新月依然止不住的抽噎“我并不认识你。而且,本宫刚才就说了让你退下。” “娘娘,殿下,他已经不在了,您再哭也是没有用的。”说完这句话,肖承泽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哭的泪涕横流的新月,转身就要离开。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这心里的难受,无从发解,只有哭一场,谁说没有用的?我哭了这一场,心里就会好受一些。”新月站着转过身去的肖承泽,开口说道。 肖承泽侧过身来看着新月“娘娘,虽然只与殿下同窗三载,但是臣知道殿下,不会愿意您哭的。” “我哭我的,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他已经不在,他要是不想我哭,就来这里哄我啊”新月拉着琏儿的手,琏儿也懂事的站在一边,他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母后非常的伤心,好像这么跟肖师父说说话就会好起来。 “娘娘,殿下生前很喜欢坐在这块石头上,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夏初,他告诉臣,他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的夏日,第一次相见。而且他也有了,一个一见倾心的女子。后来他鼓起勇气让柴皇后知道他的心思,你没有答应的时候,他就坐在这块石头上,并没有像娘娘现在这样大哭,而是一遍遍的,念着王维的《相思》,他说,娘娘,你是南国的红豆,天上的明月,明明就在眼前,是伸手摘不到,抬脚也够不到,那个时候臣就劝他,亲自去问一问您,可是看娘娘如今的反应,他应该没有去问您吧?” “《相思》?我和他基本上天天都会见,怎么可能会想我?至于你说的,他确实没有来问过我,他若是来问问我,确实,确实会是另外一番的局面。” 肖承泽点了点头“娘娘明鉴,正如殿下没有亲口问你,那臣斗胆,替他问一问您…” 肖承泽顿住了,他看了一眼琏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但是心悦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侧着身子,对肖承泽说“前几年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失去一切,最后悲惨死去,自从那梦醒了以后,我就对天发誓,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可如今,我却觉得那是最好的结局,我所在意的人都不在了,这世间也不应该再有我了。”新月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她并没有直视肖承泽的眼睛,好似在对着空气说话,可是肖承泽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肖承泽说“娘娘,你说,如果殿下从这场梦里醒来,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会是什么呢?” “我想他应该是立刻去问我这个问题吧”新月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肖承泽皱了皱眉“你们二人既然如此的相知,到底是为什么落到了如今的下场?” 新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翡儿就低声的提醒了二人一句“陛下来了。” 琏儿抬头,看着新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而且眼神之中,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冷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眸之中。 肖承泽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可是明白这些有什么用呢,如今已经改朝换代,太子殿下也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参见陛下。”肖承泽跪在地上给一路快走过来的容映行礼。 容映直接忽视了他,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新月的身前,先是认真的观察了一番新月的表情,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了新月的胳膊“你,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可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心里不舒服?谁让你不痛快了?你告诉我,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你只是这样满目寒光的看着我,如果你对我心里有恨,不要折磨你自己,给,你一把捅死我,你来结束这痛苦。”容映一路走来,心情十分的激动,说着说着更是一把拔下了新月头上的金簪,让她握在手里,并让尖头对准自己的心口。 琏儿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着新月就要哭出声来,新月感觉到他的瑟瑟发抖,他紧紧的拉着新月的衣服,紧张又惧怕的喊了一声“母后,我怕。” 容映双眼带着血丝,他甚是冲动,都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场,他刚才一听见新月哭了,而且是在上书房,本来一头雾水,是刚刚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新月也是在这宫中长大的,在这宫中的她,怎么不与那个人留下一起回忆,原来她是触景生情了呀。 新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自容映的手里,夺回自己的手,金簪掉在了地上,她用这只手揽住了琏儿,然后对容映说“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在这一天没了他的母亲,你也让他在今天,同时失去我们两个人吗?容映,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也想不懂我在干什么。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与你有关,这间书房里,有我和他的回忆。你可以摔碎他送我的禁步,你可以一把火点了这件书房,可是,你是不能拿走这份属于我和他的回忆的,你就算是杀了我,或者是让我杀了你,你也是不能做到的。我,我并没有为你而哭,也不是因为怨对于你,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已经离去的人,流下眼泪而已。你不要想太多。我真的没有,没有办法做那些你脑子里想的事情。” 琏儿抱住了新月的大腿,新月总算是忍住的自己的眼泪,她向前走了一步,和容映的距离只有一步远,她伸出自己的双臂,绕过容映的腰身,把头伏在了他的肩上。 容映好似被雷击中了一样,一动不动,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动弹不得,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心中的火气,几乎是要将它焚烧干净“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新月抱紧了他“你听着,想也好。不想也好,我们三个人以后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我刚才突然意识到,容昭真的离我远去了,我就算是哭瞎我这双眼睛,他也是回不来了。如同这暗淡的天光,再也无法返找光亮了。容映,你就抱抱我,包容我现在的失落,然后,或许我会好一些。” 容映皱了皱眉,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新月让自己报一报她,容映突然有些羞怯,他四下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这片地方只有他们一家三个,还有肚子里的那一个。 容映虽然心中依然带着情绪,但是他心底里涌现出了一丝雀跃,这是不是说明,新月真的开始在接纳自己了? 容映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这么问自己,问着问着,他就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新月“你是这天上的明月,可是我,还是想要触碰你。” 新月听了以后,苦笑了起来“但愿你能够做到。” 容映好像获得了允许一样,说“我一定会做到的。” “父皇母后,你们这是和好了吗?”过了许久,琏儿试探的问道。 新月推开容映,弯下腰去,认真的对琏儿说道“我们并没有吵架,而是他不懂我,我不懂他,如今,或许我会试着,了解他一下。” 第258章:际会(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琏儿有些惶惶不安的看了一眼容映,随后又转脸去看了新月的脸,最后,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母后,这些吃食,真的都是为了儿臣准备的吗?” 回到坤宫已经有段时间了,新月在书房外失态痛哭的事情,顷刻间已经满宫皆知了,但今日是琏儿的生辰,新月从三日前就已经在准备了,而且,新月从来也不是在乎那些不必要的目光。 很显然,琏儿还没有从刚才那场事情里缓过神来,他靠着新月坐在圆桌前,桌子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而自己的父皇,则是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坐着。 “自然是为你准备的。琏儿,母后可能是因为有孕在身边吧,整个人就多愁善感了一些,爱哭爱闹,刚才呢,也是一时间想起了一位故人,才会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但今日,是你的生辰,只属于你一个人。今日,对你来说非常的特别,你啊,从女娲娘娘身边,走了整整十个月的路,来到了这个世上,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呢,所以母后呢,为了慰劳你的这番辛苦,就要好好的给你庆祝生日。你觉得呢?” “母后,我是女娲娘娘身边的童子?”琏儿听了新月说的话,瞪大了眼睛,很显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我是从那里来的” “是啊,我们都是得女娲娘娘庇佑的童男童女,她用泥捏了我们,然后把我们养的跟个普通婴儿那么大,可是女娲娘娘身边的孩子太多了,所以她要为这些孩子找一个爱他疼她的父母,所以,你才从女娲娘娘身边启程,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原来如此,那这样,我就不是父皇的儿子…” 容映听琏儿说完傻话,立刻拍了桌子,指着他腰间的东西说道“你怎么不是我的儿子,不然那里来的这黄带子和玉佩?” “你…”新月瞪了一眼一点也不懂怎么哄小孩子的容映,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琏儿说道“你,你自然是你父皇的孩子,你看,你和你父皇的鼻子多像啊,都是这么高挺,母后摸一摸啊,都怕割伤了手。”说着,新月点了点琏儿的鼻子。 琏儿昂起了头,问“母后这样呢?这样是不是就更挺一些,更像是父皇的鼻子了?” “是,是,你和你父皇最像了。”新月看着总算是笑起来的琏儿,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的伸手揉捏着他的脸颊,最后还亲吻了他一下“乖琏儿,你是天上的神仙赐给我的孩子,你啊,是最好的孩子。” “这跟天上的那些老东西有什么关系,琏儿是我赐给你…唔…”容映觉得自己的腿间的肉猛地一疼,新月这白白嫩嫩的手,如同两只铁钳一样,紧紧的夹住了自己。 新月微笑着看着容映,问“陛下您刚才说什么?” “说琏儿,是女娲娘娘,天上神仙赐给我们的。”容映记得自己跟廉王爷对打的时候,被廉王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地上,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好似断了一根肋骨,但即便是如此,廉王爷依然没有收手的打算,而是问他“你服了吗?” 他当然没有屈服,一直等肋间的疼痛,折磨的他晕了过去。 而新月的手,让他一刻都忍受不了,立刻就认了输投了降。 都说温柔刀,才是刀刀割人命的利器,古人诚不欺他。 “恩,儿子知道了。”说着,琏儿拉着新月的手,伏在新月膝盖上,最后还伸出一只手,摸着新月的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弟弟,我是哥哥,你也是天神赐给父皇和母后的,你一定要好好的长,也要乖乖的听母后的话,哥哥会照顾你的,我们都在等你。” 容映看着新月隆起的肚子,眼神不禁也温柔了起来,也伸出手,摸了摸新月的肚子,半晌,容映有些生疏的开口“我,我是父皇啊,我…” 新月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应该是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忍不住的伸手握住了容映的手,无形中给了他一些力量和安慰。 容映继续说道“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一定会。”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感觉到了,新月好似从心底,到身体各处,都涌出了一丝安稳之感,他看着容映的手,琏儿的手和自己的手,都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种从内到外的幸福感,让她一下子,无法适从。 容映眼中梗着泪花,对着新月笑了笑。 新月抿着嘴,不在说话。 倒是自己的肚子,又一次提醒了她一下“咕噜” “什么声音?”容映问,随后在新月的肚子上摩挲了两圈“不是孩子在动啊。” “咕噜噜”琏儿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伏在新月膝上的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母后,好像是你的肚子…” “你听错了,我没有”说着,新月将他们的手都拂开,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咕噜噜咕噜…” 这下彻底瞒不住了,新月的肚子饿了。 “你饿了?”容映憋着笑明知故问。 新月狠狠地瞪他“不然呢?” “母后,我们吃饭吧。”说着,琏儿拿起了筷子,放在了新月的手边。 “恩,吃饭”容映也拿起了筷子,扫视了一下圆桌上,摆的满满的饭菜,问“虽然都是琏儿爱吃的,怎么不似平常的样子了?” 琏儿也看了看,这些菜,好像确实跟平常有些不同,但同样都是自己爱吃的银耳鱼片,鲜肉炖蛋,盐水鸭,炖锅子,松鼠鱼,红烧肉,汤是银鱼汤,点心是他最喜欢吃的梅花糕,薄糖饼,只是这些好似没有小厨房一贯做的,精致,甚至红烧肉上,还沾着一丝焦黑的糖霜,琏儿皱了皱眉,问“母后,小厨房的厨子换人了吗?” 新月本来很是期待,但是一听琏儿这问,忍不住一丝失落的问“怎么了?菜不好吗?” “这哪里好了?你看看这个盐水鸭切得,其中的筋条,都没有斩断。”容映夹起一块鸭子,发现还连着下一块。 “你们先尝尝味道,看看好不好吃”新月也拿起了筷子,她刚刚也尝过一些味道,觉得也还算不错啊。 琏儿夹了一块鱼片,放在了唇齿之间,本来少刺又脆嫩的鱼片,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大根的鱼刺,差一点刺破琏儿的嘴唇。 新月看了以后,眼神就暗了下来。 “这松鼠鱼,怎么切得这么乱?”这几道菜,是三个人都很爱吃的菜,他们父子二人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在新月这里吃饭吃的次数多了,各自也就有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而父子果然就是父子,这道松鼠鱼,是容映和琏儿最喜欢吃的。 “别吃了,奚儿,去换了吧。”说着,新月放下了筷子,奚儿本想说什么,可是被新月制止,和一众小侍女立刻撤下了桌子上的菜,摆上了厨房里准备好的另一份饭菜。 新上来的与刚才的菜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不再是烧糊了的红烧肉,没有剃干净鱼刺的鱼片,而是小厨房的厨师,从早一直到现在,精心准备的菜式,就连只有王嬷嬷才做的好喝的银鱼酸辣汤,也是有滋有味,天气越来越热了,琏儿还是连着喝了两碗,喝的额头上全是汗。 一顿饭甚是愉快,最后,吃梅花糕的时候,梅花糕上的冬瓜糖不住的掉下来,容映在一旁看的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垫在琏儿的下巴上,不然这糖渣弄脏了新月刚刚给他做好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新月亲手给琏儿做的,因为是惊喜,她只能趁着琏儿睡熟了,用手一尺尺的量着琏儿的身材,做出来的衣服,真的是一尺都不差。 银白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裳,上衣上还绣着花纹,细细看是仙鹤攀祥云的美好图案,新月一针一线的修得非常仔细,而她最满意的,就是仙鹤眼珠上坠着的珍珠,只是米粒大小,嵌上去,就废了老大的功夫,可最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琏儿有些受宠若惊,嚼东西的时候,嘴巴的幅度都小了一半,甚是憋屈,这哪里是在吃喜欢吃的糕点,分别是在上刑。 但新月却并没有拂开容映的手,这是容映难得的,对琏儿主动的关心,或许是他并没有在自己的父皇身上感受过这些,而那个如同他父亲的廉王爷,更多的也只是他的一介良师的角色,他从未被父亲疼爱过,自然不懂得如何做一个父亲。 “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稀罕他的那点垂怜,你也是。”容映用另外一只手端起一边的清茶,淡然的喝了起来。 “哦,是吧,我怎么记得,有一年的宫宴上,坐在我对面有个比琏儿大个几岁的小男孩,一瞬不瞬的看着先帝,给昭…” “你这嘴巴是坏了吗?嚼个东西怎么这么费劲啊,这一口东西都吃了多长时间了?”容映立刻岔开了新月的话题,新月见他有些局促的样子,也笑着,端起了自己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琏儿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句,只得将自己手里,最后一口的梅花糕,噎在了嘴里,伸手拿起手帕,把手擦干净了,才放在自己身上。 容映收回了自己的手,掌中掉落的冬瓜糖,他正准备一把丢在地上,却感觉到新月那恶狠狠的眼神后,低下了头,见糖丝都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一贯不爱吃甜,只觉得甜味又腻,又让人有一种软弱的感觉。可是这肆无忌惮,带着一丝清淡的甜味,就在他的唇间划开,他先是皱皱眉,可很快发现,自己连眉都皱不起来了。 “或许,那时候,舅舅给你用袖子擦一擦嘴,你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说着,新月用自己的帕子,擦掉了容映嘴角的一点糖渍。 容映感觉到一阵鼻酸,他低下了头,等着这股鼻酸过去,可他察觉到新月和琏儿都在看他,他又别过脸去,岔开了话题,道“琏儿,你母后送了你一件亲自做的衣服,父皇也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什么?什么礼物?”琏儿一听还有礼物要收,立刻就不淡定了,就差把手伸到容映的鼻子底下了。 容映见话题被完美岔开,他清了清嗓子,道“你要想见到这个礼物,最好把你母后给你做的新衣服换下来,换上骑射服,跟父皇到校场去。” “校场?不是母后说我年纪还太小,不能去的地方吗?”琏儿本来一股热乎劲,一听是新月不让他去的地方,立刻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你现在已经六岁了,不小了。”容映看了一眼新月。 新月歪着头,低声说道“我说了,他还不能骑马。” “那你几岁学会的骑马?”容映也低声的说道。 “我…我跟他不一样,我父亲,可是镇北大将军,他教会我骑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新月依然不答应。 “我还是当今陛下呢” “呵…”新月冷笑一声“恕妾身直言,陛下您的马术,照比我父亲差远了。” 容映又想起那次在江家的马场,他最后没有先江扬一步,抓住惊了马的新月这件事,被新月揪出来说,立刻就反驳道“我,我那时是故意的。” “切”新月还是冷笑一声,继续强调道“总之,琏儿,现在,不能骑马。” “父皇,母后你们是不是午饭吃的有点咸了,所以现在说话才这么小声,不过小声也好,既不费嗓子儿子也能听见。不过,父皇送我的生辰贺礼,是一匹马吗?太好了,太好了。”琏儿就坐在两个人的中间,声音更是先二人一步,传到他耳朵里,他听到自己会收到一匹马,立刻就坐不住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嘴里还不住的在喊“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容映看着已经跑远的琏儿,说道“你也听到了,他一个劲的谢我,我如果不把这马送出去,琏儿就会觉得我食言,君无戏言,你真的要让这么高兴的琏儿,落了空吗?” 新月撇了撇嘴,对容映说“只是带他去看看。” “走吧,你也去,权当是去消化消化刚才吃的东西。”容映见新月答应,自己也轻松了不少,拉着新月,也往校场去了。 第259章:际会(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送给琏儿的,是一匹半大的小马,个子比琏儿高不到那里去,新月一看到那匹小马,就放下心来了,就这个小马,珀儿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子,估计…估计是骑不了,可是已经六岁的琏儿,骑着还是绰绰有余的。 琏儿早已经迫不及待,刚刚进了校场,就跑着了起来,跑到了就栓在一边的小马面前。 新月身子重了,只能慢慢的走,而容映也一改走路带风的性子,跟在新月的身边,校场的地面每日都用硬石压过,然后泼洒上水,这样地面才能僵硬适合跑马,还不会因为跑马而带起灰尘。 新月顺着一边的石头路,中间有些缝隙,容映将新月频频止步,干脆伸手,扶着新月,慢慢的往里走去。 校场中,有训马官在训马,新月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马“三舟”,正在校场上奔跑,新月心中高兴,吹了个响声,三舟一眼就看到了新月,训马官也调转了缰绳,往这边跑过来。 ———— “母后,这是您的马吗?真的好威风啊”琏儿正对自己的小马爱不释手,但是看到三舟,立刻就对他的那匹小马,失去了兴致,冲着新月跑了过来。 “恩,这是三舟,是我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送我的。”三舟也停在了离新月三米远的地方,新月接过缰绳,拍了拍三舟的鼻尖,刚刚跑了一圈的三舟,不住的喘着粗气,这会正低着头,贴着新月的鼻尖亲昵。 琏儿伸着手,想要摸一摸三舟,可是连它的鼻尖都摸不到,琏儿有些着急,容映伸手想要抱他,可是新月打了个响指,三舟就把头低下,正好够琏儿摸到。 琏儿摸着三舟身上,略显扎手的皮毛,小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一口白牙,别提多开心了“母后,您,您能带着儿臣骑一骑这匹马吗?” 新月摇了摇头“若是母后还没有身孕的时候,还可以带你在场中转一圈,可是现在不行了。你让训马官带你跑一圈吧,记住,只准跑一圈。” “好哎”说着,琏儿伸出手,让训马官把他抱上马,训马官还是很有经验的,两个人先是慢慢的起步,最后在琏儿的要求下,训马官也适当的加快了速度,校场四四方方的,并不小,跑上一圈,怕是要半盏茶的功夫。 新月跟着琏儿,慢慢的向前走着,但是走了几步,却见容映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奚儿伸手扶着她。 新月回头,看着容映正站在原地,看向远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容映看过去的方向,只见容映看过去的方向,正有一个红衣女子,骑在一匹棕若琥珀色的马上,远远地,新月就看出来,那正是刚刚进宫的沐婉婉,沐美人。 新月看着沐婉婉的样子,一身红色的骑装,袖中带着攀膊,衣饰随风,飘在空中,洁白的面容中,带着粉粉的红色,是骑了马之后,热了的样子。 奚儿对新月说道“早上,沐美人刚刚进宫后,就找奴婢问了这宫中的跑马场在什么地方,奴婢就告诉了她这个地方,没想到,她这才进宫第一日,还没有休息过来,就来跑马了,真是不懂规矩。” 新月听了以后,勾唇笑道“倒也不是懂不懂规矩的事。她可是沐王府的人,规矩自然是没有课指摘的。” “那娘娘在看什么?”奚儿见新月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沐婉婉,觉得有些好奇。 新月示意奚儿去看容映,奚儿看过去,看到了正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正在骑马的沐婉婉的容映,道“娘娘,这沐美人看着挺好,没想到,是这么狐媚…” 新月拉住要去训斥沐婉婉的奚儿,道“奚儿,没事的。早晚的事,早晚。” “娘娘,这沐美人刚来第一日,就这样的不安分,您…”奚儿见新月的手收紧,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在了新月的身后“娘娘,您还好吧?” 新月点头,还笑了笑“若是有人能够吸引的走容映对我的注意,我真的是,巴不得呢,走吧,我们看过琏儿的小马,就回去吧,今晚啊,咱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奚儿见新月脚步轻快,好似真的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心中虽然忐忑,但还是继续跟在新月的身后,去看那匹血珀色的小马。 这匹小马,如今还不满周岁,刚刚断奶,还有些瘦弱,但是腿已经很长了,而且毛色已经呈现油亮的血珀色,这颜色,真的少见,新月一看到这匹马,突然想到了梁渭的马“追风”,那匹马,也是这样的颜色,只是它死在了锦城,新月伸手,摸了摸那匹正低头吃草的小马,琏儿也跟着三舟跑了过来,看见新月很喜欢这匹小马,就跑了过来“母后,母后,这是儿臣的小马,儿臣准备给它起名为“追风”,儿臣喜欢它可以跑得像风一样快。” “追风?”新月一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虽然笑了起来“好名字,好名字。” “是吗?母后也觉得是个好名字吧”琏儿很是得意,伸手摸着自己的小马,围着自己的小马转。 “追风啊,追风,你可要好好地长大,跟另外一匹追风一样,带着你的主人乘风破浪,遇难成祥。”说着,新月又用力的摸了摸追风的耳朵,这马好似很喜欢这样的抚摸,昂着头想要贴一贴新月的脖子,却被一边的三舟用嘶声警告。 琏儿走到三舟的身边,学着新月的姿势,打了个响指,三舟听懂命令,低下了头,琏儿一边摸着三舟,一边说道“三舟啊,那是我的马儿,我看你这马圈里,最威武的马,肯定是这里的老大,我的追风,最拜托你照顾了,你以后就是追风的叔叔了,照顾追风,全靠你了。” 新月看着琏儿一板一眼的教导这三舟,三舟还用嘶声回应,实在是没忍住的笑了起来“你这虽然不是鸡同鸭讲,但人说的话,马儿怎么都能听得懂呢?” “母后,儿子听训马官说,马儿都是有灵性的,它一定能听得懂儿子的话,是不是啊,三舟?”说着,琏儿学着新月的手,拍了拍三舟的脖子,三舟很是享受的扬了头,轻柔的贴了贴琏儿的脸。 新月点点头“好,好。” “你们在聊什么?”容映走了过来,看着笑的甚是开心的母子二人,好奇的问。 琏儿自然没有看到容映看着沐婉婉出神的一幕,看见容映过来,立刻兴高采烈的对容映说道“父皇,我给这匹小马取名为追风,您觉得好不好啊?” “追风?”容映看了看眼前的小马,又看了一眼新月,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追风是个好名字。” “恩,母后也说这是个好名字呢。追风,追风,你现在,就是本殿下的马了。”琏儿让训马官把他抱上马,他非得要骑一骑这匹还带着奶味的小马。 新月见他高兴,也就由着他了,这是,沐婉婉也被新月派人叫了过来。 沐婉婉骑马而来,迎着光,发丝都好似镀了一层金色,下马的时候,看向新月的眼神里,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又看了一眼容映,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来“给陛下,娘娘请安。” 容映看了新月一眼,他看见跟在沐婉婉后面的,是新月的侍女,他怎么都没想到,新月会主动把人叫过来。 “起来吧”新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近不远的热情,脸上的笑,照比刚才,浅显了不少,继续开口道“沐美人在宫中,一切可还适应?” “是,娘娘赐居的双雪阁,又大又舒适,让娘娘费心了。”沐婉婉毕竟还年轻,她有些不敢直视新月的眼睛。 新月继续笑着,说道“哪里的话,你是这此进宫的妃嫔中,身份最高,名位也是最高的,自然要住在好的地方。双雪阁离陛下的乾殿很近,若是走北边的承桥,比坤殿还要近一些呢。” “是,是吗?妾,妾身不知呢。”沐婉婉看不出新月的情绪,但在心里就判断她反正不是很高兴就对了。 可是沐婉婉判断错了,真的不高兴的,是站在一边,一语不发的容映才对,他就好似呆住了一样,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沐婉婉也察觉到了容映的反常,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新月侧目,看向容映,道“陛下以为呢?” 容映没有说话,新月倒也不觉得尴尬,依旧对沐婉婉说道“沐美人,以后熟悉了宫中的路线,你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本宫有些累了,就带着琏儿回去了,你刚进宫,就多陪陪陛下吧,想来陛下也想要你陪着。” 沐婉婉又惶恐又紧张的目送新月走远,她就这么走了?沐婉婉一时缓不过来,抬头看向陛下时,却在陛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痛色“陛,陛下,您还好吧?” 容映侧身,避开了沐婉婉伸过来的手,他仍然在看着新月的背影,最后新月和琏儿,手牵着手,消失在校场上后,容映才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真的,一次头都没有回。” “陛下,再说娘娘吗?”沐婉婉有种自己在明知故问的感觉,但是她就是想要问出口。 此时的容映,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回眸,眼中的雾气,再次聚拢了起来,他冷冷的看着沐婉婉,说道“这校场,是设立来给宫中禁卫军,和皇族子弟用来训练和跑马的地方,你一介宫嫔,刚刚进宫,就骑马在校场中招摇,居心为何啊?” “陛,陛下,妾身,妾身知错。只是妾身初来宫中,有些憋闷,想着早上听娘娘身边的奚姑姑说起,这里有个校场,可以跑马散心,所,所以妾身才在午饭后,来这里转一转的,而且,妾身来之前,已经打听过,此时禁卫军并不在此处训练,妾身才来的啊。” “原来是在宫中憋闷啊。”容映的语气有些缓和,沐婉婉一时慌了,自己的一番应对之词,也显得有些急促,但好在容映,也接受了她的说法,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沐婉婉一时之间,如坠地狱。 只听容映依旧是那缓和的语气,慢慢的说道“既然沐郡主觉得宫中憋闷,想来,沐王府也一定是比皇宫还要大和华丽。这样吧,朕就送你回去,不然常常的憋闷,怕是对身体不好。你可是沐王爷最疼爱的孩子,若是在这宫里,憋出什么病来,朕也不好交代。来人,送沐郡主出宫回滇州去,同时,也撤了她沐美人的封号吧,这美人,还是要嫁人的。”说着,容映抬步就往前走。 沐婉婉想要跪在地上,求容映不要对自己这么绝情,可是她拉不下这个架子,只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眼泪都来不及哭,就被容映身边的侍从给请了出去。 新月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沐浴完,皱了皱眉,因为太吃惊,擦头发的手,都顿了顿“怎么回事?” “说是沐美…沐郡主跟陛下说自己在宫中憋闷,所以想跑马散心,陛下说既然在宫里憋闷,就回到沐王府去吧,陛下,陛下怜惜她憋闷坏了身子”说着,说着,就算是奚儿都没忍住的笑了起来“娘娘,这陛下,还真是,会,会收拾人啊。” “哎”新月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也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情,但是,这对于那个聪明又骄傲的沐郡主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了。 就在这时,新月听到门外有哭喊的声音“放我进去,我要见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新月跟奚儿使了个眼色,奚儿立刻从衣架上,取下外袍给新月穿上,随后走出了殿门,把激动的沐婉婉,请了进来,沐婉婉一进来就往新月的榻前扑,好在她还算是有分寸,只是跪在了离新月只有一步远的地方。 她刚才没有放得下自尊求陛下,可是皇后娘娘看上去,好像是个好说话又温和的人,应该,应该可以为自己做主吧,她要是被赶回滇州,虽然父王母妃并不会怎么样,可是自己以后的人生,不就全毁了吗? 想到这里,沐婉婉眼泪也流了下来,一双大眼睛中,尽是慌张的神色。 第260章:若是(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娘娘,陛下刚才下了旨意,要将妾身送回滇州去,妾身求求娘娘,帮帮妾身吧。”说着,沐婉婉用膝盖做脚,挪到了新月的身前,一把抓住新月的手。 奚儿有些慌张“郡主,您在做什么,皇后娘娘现在有孕在身,您不能靠的如此近。” 新月摇头“无事,郡主,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这整个宫中都已经知道了,本宫,本宫也是无能为力啊。” “娘娘,若是您去求,陛下一定会听娘娘的,妾身若是,若是…”沐婉婉哭得很是伤心,上气不接气的都要晕过去了,新月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垂目看着沐婉婉,许久,才开口道“你为何不求求陛下,而是来我这里哭诉呢?” “娘娘,娘娘,刚才在陛下面前,妾身一时慌张,话都不会说了,娘娘,妾身被赶回去,以后要怎么活啊”说着,沐婉婉掩面哭了起来。 新月叹了一口气,问“郡主,你可知,陛下为什么,要赶你出宫吗?” “娘娘,是,是因为妾身说出话了。”沐婉婉依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新月见沐婉婉虽然把头发梳成了妇人的模样,但还是难掩面容上的青涩,哭泣的样子,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女子,一看就是在家中备受宠爱的样子。 “我选你入宫,是因为见你聪明又有正义心,为了受委屈的人,而出言相帮。我想在这宫里,有你这么一个出生高贵,性格也大方聪明的女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本宫不喜欢柴贵妃,淑妃也与你一样,但她是二女儿,家里根本就没有想把她送进宫中和王府,所以也算是有几分聪明,眼界却没有你高。我现在有孕在身,而且一贯是个懒惰的,有意找一个,能统管后宫的女子。你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你还是不够聪明。”新月顿了顿,想让沐婉婉自己想通。 但沐婉婉虽然回想了一下,自己做的事情,但依然没有想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新月继续说道“你有一个,世家女子,都有的通病,那就是有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骄傲。” “您呢?您不也是世家女子?”沐婉婉一听新月都已经在跟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就知道自己,应该没有留下的可能了。 新月笑“我?婉婉啊,若是我能够知道我错在何处,也不会在这里了。” “娘娘,您,您是真的不能帮帮妾身了吗?”沐婉婉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一双大眼睛中,带着疲倦和不甘。 新月叹了一口气“你难道不想,在宫外过你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娘娘,妾身与您不…” “没事,说吧,我的事,怕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吧。” “我若是被陛下休了,我这一生,就不能再嫁人了。我父母活着的时候,我或许还能衣食无忧,可是您又不是不了解我的嫂嫂,她…” “你既然提起我的事,我从豫王府出来后,依靠我自己的嫁妆,还是在别苑,生活了好几年。婉婉,那是本宫这一生,最快乐的几年。”说着,新月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又继续说道“婉婉,你还年轻,你又有如此显赫的家世。你的父母一定不会让你在闺中蹉跎岁月的,只是,可能嫁不到如今的位置了,只是,我想照比地位,你更在意的这个人对你好不好。你今日也见到陛下了,他是你在闺中梦寐的那个良人吗?” 沐婉婉不在说话,低着头,低声的呜咽着“娘娘,我真的被送过去,要怎么办啊。” 新月叹了一口气“婉婉,若是可以换,我把皇后之位让给你,你让我出宫去吧。” 沐婉婉发现新月哭了,她原本只当新月只是伪善,可是她的眼泪不是假的,还有那满眼的羡慕,忍不住的问“娘娘,出宫真的是好事吗?” 新月叹气“自然不是好事,就如你说的,你是从皇家出去的,进宫一日,也是陛下的女人,一些在仕途上,有所企图的世家公子,虽然想要你父兄的襄助,但是他们并不敢得罪陛下。” “娘娘…”新月见沐婉婉又哭了,这么美的眼睛,眼泪也是流不干净的啊。 “但是不要怕,总有人会娶你的,但是也不是歪瓜裂枣都可以的,这样的话,你干脆就自己做主吧,为你自己选择,适合你的男子。”新月为沐婉婉整理了一下头发“所以,你回去吧,回到你生长的地方,继续住在王府,或者是住在一个你喜欢的,风景美丽的地方。” 奚儿为二人上了茶,新月端了一杯给沐婉婉“这妾室入门,重要给正妻敬茶,这茶我还给你,自从你便不再是陛下的妾室,而是自己去选择,你喜欢的人,做他的妻子。” “是,是吗?”就算是沐婉婉,也从未想过,能够自己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她看着新月,问“娘娘您呢?选择您喜欢的人了吗?” “所以说,你比我好。”说着,新月为正在喝茶的沐婉婉整理了一下头发“这马儿,还是在广袤的天地间跑,而不是在那小小的校场里,受尽屈辱。” “娘娘,妾…小女懂了。”沐婉婉挺直了后背,看向了新月“娘娘,陛下他真的好无情。” “你要这么想,他放了你。而且不怕得罪你父王。”新月想了想,还是不要让沐婉婉恨容映了,若是沐婉婉带着怨气,回到了滇州,沐王爷震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新月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你今日错在何处了吧。” 说着,新月把王嬷嬷扶了起来,二人坐在了一起,沐婉婉点点头“娘娘请说。” “你今日,有三错,一是今日你去了校场骑马。” “我见娘娘您今日也去了校场,还见到娘娘的马,咱们大聖一贯对女子,没有那么要求,怎么不可以骑马了?”沐婉婉皱了皱眉,看样子,没有意识到。 “今日,是你进宫首日,你看这合宫上下,所有新进宫的女子,都待在自己的宫中,为何就只有你不同,去了校场,或许你只是远道而来,选秀这么久,肯定让你憋坏了。但这事在陛下眼里,是你与其他人不同,他自然会想到你的出身,你的出生,比我都高,是这宫里,出过四位皇后的柴贵妃都不能比的。他本来就是个多疑一些的人,自然会觉得你,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与别人不同。” “原来如此,还有呢?”沐婉婉还是很受教的,但是纯粹是想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并没有怨怼了。 “第二,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妾身进宫的日子。” “今日是大皇子琏儿的生辰。” “还有此事?” 这不用新月多说,沐婉婉就知道自己做的不妥。 “是的,你在大皇子的生辰当日,在我这个大皇子的养母角度上,你啊,就夺了我们母子的宠爱。若我是个心机深的,你啊,怕是活不成了。”新月是真的有些喜欢沐婉婉,她好似一块美玉,通透又美丽。 “娘娘,小女没有这个意思。” “自然是没有的,可是你在皇后和其他妃嫔的眼里,你就是这个意思。”新月顿了顿,沐婉婉立刻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小女知道了,那第三呢?” “第三是,陛下的意思。他刚刚登基,选世家女子为妃,虽然可以让他更快的得到世家的支持,尤其是你父亲,你可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你在宫中,就等于被陛下抓住了半条命,可是,他是个帝王,一生都最恨别人的掣肘。他抓住了你父亲的半条命,可是以后你有了孩子,在宫中有了宠爱,你啊,就成了陛下的掣肘之一了。”说着,新月思考片刻“你觉得,新帝登基,会允许三个不是自己人的守将在外吗?” 沐婉婉听了以后,哽咽一声“娘娘,我父亲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婉婉,我觉得你投缘,才多于你说几句,你看看我父亲,他走得早,才保的住我与我哥哥。虽然不情愿,但是他确实是放手了啊。” “娘娘,若是放了手,我的哥哥,和我哥哥的孩子怎么办?” “你看我和我哥哥以及他的孩子,不也过得很好。” “娘娘,因为您是皇后啊。既有高贵的身份,又有陛下的宠爱。”沐婉婉亦不涉及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又恢复了自己通透聪明的个性了。 新月笑了笑“或许吧。” “娘娘,我回去,会好好地劝劝我父亲的,定会有一个好的办法的。” 新月点头“这三点你都听得懂是再好不过了。其他两点都是次要,甚至只是因为你的一些小小的不在意,但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今日的事,只是个由头,你啊,就算是留下来,也真的会在这宫中蹉跎。” 沐婉婉听懂了,在新月的身边,坐了好一会,一直到宫人来叫她,她才规规矩矩的给新月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今日这些话,就算是我的亲姐姐,也不一定会说的如此掏心掏肺,娘娘,我知道您不喜欢别人叫您姐姐,可是从今日起,您就是我沐婉婉的亲姐姐,您帮了我,我们沐王府,也一定会报答娘娘您的。” “婉婉,我也没有做什么,你只要不为我今日没有为你求情而怨我就好。最后,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有幸福的家庭,对你好的丈夫。你的孩子,也比这宫墙中的孩子,幸福的多。”说着,新月目送着沐婉婉离去,眼神中,尽是羡慕。 “娘娘,别哭了。”说着,奚儿递上了手帕,新月接了过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我听我娘说过,娘如果哭的话,孩子也能感觉的到,我知道,我的孩子也能理解我,为什么哭。只是,我不想把他生在这宫中,我做不到自由自在的,我也想让我的孩子,自由自在的。” “母后…”琏儿远远地,就见新月靠在门边上,看着外面流泪,他立刻就跑了过来“母后,您为什么哭了?” “母后…母后没有哭,只是风眯了眼睛啊,琏儿啊,母后也希望你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恩,儿子会做到的。”说着,琏儿对新月说“母后,儿子让小厨房做了南瓜粥,母后午饭没吃多少,肯定饿了。” “我看,是你饿了吧。不然那里有这么细的心思呢。”说着,新月站直了身子,领着琏儿走进了殿中。 是夜,琏儿被伺候他的嬷嬷带回自己的宫里,陪了他一天的新月,有些疲惫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看着空唠唠的床,问奚儿“陛下,今天歇在哪里了?” “回娘娘的话,陛下今日从校场离开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然后径直回到了书房中,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想来今夜就睡在书房。” 新月点了点头“虽然我今天没想到,他会这么对沐婉婉,但是今天晚上,我依然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可是奴婢见娘娘好像不太开心的呀。”奚儿一语道破新月的话。 新月失笑道“开心和不开心又能怎么样?我好像,没有很开心的资格,又不允许自己,不开心。总之啊,我真的是一个很别扭的人。” “娘娘,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就真的不能再给陛下一次机会吗?” “奚儿,看来在宫中的生活并没有让你变得多精明,尤其是在感情。我给他一次机会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妻妾成群,孩子也已经有了三个。我是个挑剔的人,既然为妻,那就应该有做妻子的本分,照顾好丈夫,妾室和孩子们。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我不能允许我的丈夫,有别的女人和别的孩子,我总不能,让他把所有的人都送出去,他身为陛下的这一刻起,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就已经不能以男人和女人来相处。不过现在也不错,他是陛下来遮风挡雨,我是皇后来平定后宫,如此这般也是不错的呀。” 第261章:若是(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琏儿的生辰就这么过去了,他依然每日都很是开心的过着,这也是新月希望看到的,想来,这也是他的母亲,想到的吧。 早上起来的时候,新月有些疲倦,自己的肚子越发的大了,生产的日子也近了,记得在怜心快要生产的时候,小李氏也进宫来照顾了几日怜心,告诉了怜心一些生产的事情,怜心生产的时候,小李氏也陪着,这好似给怜心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可是,自己的母亲,不在了,照顾自己长大的姑母也去世了。王嬷嬷又出宫了,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她站在镜前,奚儿见她有些愁容,问“娘娘,可是小殿下又不安生,饶您好眠了?” 新月摇摇头“今日他倒是乖一些,我只是想着,我已经有孕八个月了,生产在即,身边却没有一个与我说说生产之事的人。” “王嬷嬷这几日病着,不如等王嬷嬷病好了,让她进宫来照顾娘娘几日?”王嬷嬷自从出宫以后,一直都在生病,新月想去看她,但她都婉拒,最后还对新月说“姑娘,我不过是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一时松懈也是有的,很快就会养好的。” 新月看了一眼镜子,道“不知道王嬷嬷在我生产前,能不能好起来。” “放心吧娘娘,王嬷嬷只是有些虚弱,陛下还差人送去了百年的人参,还让太医,每隔一日去请脉,过不了多久,王嬷嬷就比出宫前,身体还好呢。” 新月听了,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前日,还梦到了她,梦见她与我母亲站在一起,为我母亲梳头发,还嫌弃我弄脏了她给我做的衣服,我想要让她给我换下脏衣服,这小东西就把踢醒了。”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有些浑圆的肚子“这要是个丫头可怎么办?” “娘娘不喜欢公主吗?” “喜欢,我巴不得他是个丫头,只是若是这么能踢,怕就是个野丫头了。”说着,新月又摸了摸肚子,肚子中的小孩子好似有所感应似的,又踢了新月一下。 感觉到孩子在动,新月也忍不住的笑了笑“算啦,是什么都不重要的,他只要健健康康就好了。走吧,我们出去走走吧,今日是柴贵妃的生辰,咱们也去露个面吧。” “娘娘,说起柴贵妃的事,奴婢有话要说。” “边走边说吧。”说着,新月抬步,走出了坤殿。 此时已经是夏日了,新月刚刚走出宫门,就热了起来,好在前面就是阴凉的树阴,走在其中倒也凉快。 “娘娘,您知道柴贵妃的所作所为吗?”奚儿跟在新月的身后,低声的说。 “哦?她都做了什么?”新月问。 “先说这些刚刚进宫的娘娘们,她们进宫两月有余了,可只有一些家世好的,懂得巴结她的娘娘们,侍寝了,比如说出身最低的,孟氏,想来连陛下的面都还没有见过。” 新月听了,点点头“这些我倒是知道。” “娘娘,您就不怕,这些位份低,出生也低的娘娘们,为了得到陛下的宠爱,就会依附柴贵妃,与柴贵妃结为一党,与娘娘您不利吗?” 新月听了以后,问奚儿“奚儿,你觉得我应该担心吗?” “娘娘,虽然你现在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可是以后大皇子,和小殿下,难保不会被牵累,您要早做准备啊。现在您把后宫的大权,都交给了柴贵妃,您,倒成了这些妃嫔中排在第二位的人了。” 新月摇头“就算我想排在第二,也是不能了。我就是这后宫的靶子,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个,若是不想被群而攻之,那就要再立下一个靶子,比如说柴壁君。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恩宠是安身立命的必需品,若是有人横兀其中,夺去了她们与陛下见面的机会,那么你说,这些嫔妃心里,能不恨得牙痒痒吗?而且,柴壁君一贯不太看得上这些出身低的妃嫔,又不喜欢比她出身高贵的。这沐婉婉走了,这宫中,自然又是她这个出了四位皇后的柴家,出身最高,她是不到必须,就不会与身份低的妃妾混作一谈的。所以,结党,我们也最应该担心的,是她与那些,出身高的妃嫔的来往。” 奚儿想了想,说道“那几位,也不过是出身世家而已,好似并没有什么实权呢。” 新月点头“或许吧,还有吗?” “还有就是,柴贵妃没有同意娘娘您说的,放一批宫女出去的命令。” 新月皱眉,问“为什么?” “柴贵妃说宫中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娘娘您即将临盆,身边伺候的人更应该多。那么多的宫女出宫,宫中伺候的人,怕是会出现短缺的情况。” “她连宫女都得罪?”新月对柴贵妃想要结党的事情,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对她没有同意这件事,而觉得困惑“她不明白,虽然我们是这些宫女的主子,可是反过来,下克上才是最难以招架的事吗?” “想来柴贵妃,有自己别的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呢?她应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要学会拉拢照顾宫人,就算是一个点灯的小宫女也是有用的,这可是柴壁君的姑母,柴皇后教给我的。”想到柴皇后,依素淡笑“身为柴皇后的亲侄女,她不可能不被教授这些。” “娘娘,其实,先柴皇后,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贵妃娘娘进宫的,后来,先太子没有选上柴贵妃,柴皇后还是松了一大口气呢。” “为什么?”奚儿在宫中伺候多年,这些事她应该是知道的。 “据说,是不想让自己的侄女,如同自己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宫中。” 新月点头“这确实也是柴皇后的性格,只是柴壁君并没有领情啊。放宫女出宫这件事情,你再压一压,若是她还有别的借口,也不要让人在宫中四处喧嚷。等我生了孩子后,我来做这件事情。” “是”说着,二人走到了一处桥上,奚儿伸手,扶着新月,缓缓地走了过去,过了桥不远,就是柴壁君所在的宫室了。 而柴壁君的生辰,虽然不是整数,但容映也算是给了她面子,让她可以按照整数来过,可是她虽然领情,但也只是办了个小宴,设在自己的宫中,发了帖子,也不过是只请了宫中的妃嫔和容映。 新月自然也收到了帖子,但她并不打算留下,既然是别人做主角的日子,自己就不要去讨嫌了,所以她打算,亲自去送给礼物,亦是重视,在寒暄几句就离开就好了。 此时湖中有荷花,有几个小宫女,正泛舟其中,采摘着开成骨朵的荷花,和鲜嫩的荷叶,见新月站在桥边,立刻停下了船,给新月请安。 “你们多采几支好的,送到本宫宫中,本宫重重有赏。”这粉荷和翠绿的荷花,最是美丽,新月也是很喜欢。 “是”宫女们得到了命令,就摘得更起劲了。 新月因为这小插曲,心情不错,慢慢的向前走,这里有夏蝉的叫声,到也只是应景,不会那么的聒噪。 柴壁君得了新月过来的消息,就站在门口等着新月,此时不过晌午,离午间开席,还有些时间,柴壁君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一贯知道新月的冷僻,也是笑脸迎了她进去。 这是新月第一次来柴壁君的宫室,这里倒是很宽敞,摆设和布局也很是不凡,很符合柴壁君的气度,新月见显眼处的大花瓶中,插着满满的一瓶白荷,新月皱了皱眉,问“这一路而来的荷花,都是粉荷,怎么贵妃宫中有月白荷?” “回娘娘的话,这是陛下今日一大早,让人给我们娘娘送来的,说知道我们娘娘喜欢城外的月百荷,所以天不亮就让城外的人摘了,等城门一开,就给我们娘娘送来了。” 新月听着柴壁君身边的侍女说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娘娘也喜欢荷花?”柴壁君见新月的长裙上,绣花都是月白色的荷花。 新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裙,然后笑了笑“倒不如贵妃你喜欢,只是这夏日里,独特又美丽的花,不过就只有荷花这些。陛下有心了,你们看这荷叶上,还带着晨露。” “不过是陛下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娘娘喝茶,是夏茶,味道最是浓烈。” “好”说着,新月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一路走来,她还真是有点渴了。 奚儿有些紧张的看着新月,新月摇摇头,她就不信柴壁君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害了自己。 喝过茶,新月伸手让奚儿奉上礼物“这是去岁,西域进宫而来的玛瑙,我见成色不错,料子也不小,就收起来,准备做个首饰什么的,不过今日是你生辰,你也一贯喜欢玛瑙,就把这块籽料送给你,你啊,找个能工巧匠,做成你喜欢的样式就好。也算是本宫贺你生辰了。” “谢娘娘”柴壁君依然是那副,喜怒不明的样子,笑容也是淡淡的,看着新月的眼神,也虚虚实实的,让人不太舒服,又,又跳不出刺来。 “恩,这茶不错,再来一杯。”说着,新月让人给自己续了茶,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新月便告辞离开了。 奚儿跟在新月的身后,见新月越走越快,实在不是她一个有孕在身的人,该有的步伐,所以在新月走上桥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娘娘,娘娘您走慢一些啊,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呢。” “哦,什么陛下知道我们娘娘最喜欢月白荷,你放眼整个宫中去看看,那个妃子不喜欢荷花,而且这荷花,本就赏那一丝红而不俗气的颜色,偏偏月白色的显得不同一些吗?” “娘娘,您的裙边上,也是月白荷,您说,月白荷有寻常荷花没有的佛性,想来当年佛祖拈花一笑,拈的也是这月白色的荷花。”奚儿见新月的脸红扑扑的,很是生气的样子。 “是,是吗?”新月低头,见自己衣裙上,果然就是月白荷,立刻伸手,将裙边拨去一边“这里这么怎么热,去,给我那一条别的裙子来换。” “娘娘,马上就要到宫室了,我们回宫再换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些走吧。” 说着,新月依然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柴壁君送新月,一直送到门口,然后站在原地,目送着新月一直消失在前面的桥上,然后回头对自己的侍女丽儿说“走吧,我们回去。” “娘娘,看皇后那样子,是生气了吗?” “她生气,与我们有何干呢?”柴壁君淡淡的看着自己的侍女。 “她就是看不惯娘娘您得陛下的宠爱。” 柴壁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的冷笑出来“她看不惯?这宫中,谁有她徐新月受的陛下的宠爱多呢,她呀,并不需要看不惯我,她看不过去的,不过是陛下这个,一直在他手里的玩意,突然对别的女人多了一些关心,不过这倒是个可以继续利用的点呢。”说着,柴壁君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宫室。 是夜,新月坐在自己的床边,更已经打了三次了,新月看着依然空荡荡的床铺,问外面的奚儿“奚儿,陛下还没在柴贵妃处饮宴回来吗?” “娘娘,想来,陛下今日就要歇息在贵妃娘娘处了,今日可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啊。”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是,是这个道理,灭灯吧,我要休息了。” 新月躺在床上,有些呆滞的看着头顶的幔帐,容映今日没有来,一整天都没有。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二人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闹矛盾,容映也总是睡在书房,甚至是招别的妃子去侍寝,但是新月从来没有过今日这样的心情,这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一种深深地酸涩,还带着痛觉,新月用手摩挲着枕头上的绣片,自言自语道“月白荷,他还知道柴壁君喜欢月白荷,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花。” 新月辗转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睡着了过去 第262章:若是(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这日,新月并不如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总是起的很早的奚儿,还没有来当差,守夜的宫女是珍儿,她此时已然靠在床边,睡得正香,新月向外看了看,此时天不过才刚刚亮。 她轻轻的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绕过珍儿,走到了妆台前,以后就挂在一边的架子上,新月淅淅索索了许久,才穿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好在珍儿依旧睡得很熟。 新月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了,所以伺候她的人,也都越来越谨慎了,想来这珍儿一定是累坏了,才会睡得如此熟。 坐在镜子前,新月打开了自己的妆盒,妆盒的最底,有一个小小的盒子,新月将它打开,里面放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白玉环,这玉环,正是容昭曾经送给她的那一块,她只是摩挲了两下,就放回了盒子里,随后,奚儿推门走了进来“娘娘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可是睡得不好?” 新月摇头“我可能整日躺着的缘故,今日倒是不想再躺着了,你且给我梳妆吧,我们去宫里的三清宫点一炷香吧。” “是”奚儿拿起梳子,给新月梳发,就奚儿进来,才吵醒了珍儿,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铺上的新月,因为在床上不见她,所以甚是着急的四处的看,最后在妆台上,才找到已经穿好衣服的新月,立刻跪在地上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竟然睡着了。” 新月摇摇头“不怪你,这守夜本就是个苦差事,你睡着也是人之常情,给赏给你。” 说着,新月从妆盒中,拿出一只镶嵌了珍珠的簪子,递给了珍儿“下去歇息吧。” “谢娘娘”新月一贯对下人温和又大方,珍儿告了饶后,就退下了。 奚儿继续给新月鬓发,新月总是头疼,奚儿都给新月梳个松散的头发,今日新月却对奚儿说“给我梳个高鬓吧。” “是”虽然觉得奇怪,但奚儿还是照做了。 “怎么,有话问我?”新月见奚儿欲言又止。 “只是娘娘平时并不喜欢梳高鬓。” “恩,可是今日我们不是要去三清宫吗?自然要庄重一些。”说着,新月挑了两只金簪,递给奚儿。 奚儿接了过来,在刚刚梳好的高鬓上,插上了两只金簪后,忧虑的问“娘娘,您也知道,陛下并不喜欢国师,先帝在时,国师一年中,大约有半年都住在三清宫中,可如今,已经一两年的不见踪影了,陛下也不许人特意的去打扫,不知道这三清宫,得荒废成什么样子了。” 新月听了,容映并不喜欢虞鹤,他觉得虞鹤不仅是个能掐会算的道士,还是个总是出馊主意的谋士,先帝没有一刀砍了他,也真是虞鹤的福气了,可是容映却不买账,原本被封为国教的三清,如今日渐冷淡,容映一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但他也很明白,上清宫在宫外信徒无数,若是乍然禁止,肯定会出大乱子的,所以他就想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笨的办法,那就是以退为进。 本应是三清最大的信徒的一国之君,不去祭拜三清,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如今一年多的时间里,上清宫的香火,虽然还是很是旺盛,但是少了达官显贵,这也如同一条孤木,难支撑太久。 接下去的发展,新月梦里也是梦的过的,不过是延后了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又新的转变。那就是虞鹤的徒弟太卿,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有上清宫的未来,举报了虞鹤对容映行巫蛊诅咒之术,还说虞鹤从一开始,就是支持先太子的,不过是因为先太子去世了,才不得不顺服,其实心里想的尽是不臣之事。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太卿说的巫蛊诅咒,只有一两个写着容映生辰八字的遗缺布料,和一些符纸,可是这些东西是好很容易造假的,而且搜出这些东西的地方,是虞鹤在上清宫的静室中,那地方,虞鹤并不经常去,而且宫中的道人们,几乎是都可以出入这个地方,打扫卫生的小师弟在垫子下面掖上这些东西,也是说得清的,再加上,虞鹤确实一直都在支持容昭,就算是他知道容昭有性命之忧,到现在,他都没有为容映说过一句话,容映若是因为此,杀了虞鹤,也会显得容映肚量小,这些话,虞鹤一个字都没有辩驳,而是伏地不语,容映早就想要杀了这个,几乎改变了一生的妖道,所以杀了虞鹤,但是也给了虞鹤一个体面,那就是尸身可以由上清宫带回去安葬。 上清宫历代宫主,都会埋在笼山的山脊之上,一个向阳的地方,按道理虞鹤也是要埋在这里的,可是成为了新任宫主的太卿,却说虞鹤给上清宫抹了黑,将他埋在了山的背阴之处。 虞鹤是很早,就预测到了自己的这个结局,虽然心中悲切,但是他深知天命不可违,现在的虞鹤,除了每日在上清宫中打坐念经外,几乎是自己的院门都不会出,倒是延长了一些时间。 虞鹤的预言一贯很准的,他对新月一开始的断言,就说新月会成为皇后,而最近的一个断言,说新月会改变他埋在背影之处这件事情。 可是,新月心想,自己明明可以让虞鹤不用死的,可是他却没有一点让自己帮他的意思,难道也是他窥到了什么天意,所以,只是一切,都如同一成不变的方向而去。 三清宫,是先帝在宫中,为虞鹤修建的一处道观,先帝几乎每七日,都会来上香,是非常虔诚的信徒,而容昭也在自己父皇的影响下,也是如此。 如今,在三清宫,也只有新月会来了,这里离坤宫并不远,离得乾殿更是近,新月吃过早点后,信步往三清宫去。 此时已经八月末了,秋老虎也已经到了尾声,此时不过是清晨,温度倒也很是适宜,走至宫中的长廊时,新月刚刚上了两个台阶后,就觉得下腹传来一股坠痛,不过这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眨眼,新月就恢复了正常。 她抬头,看着回廊尽头的三清宫,微微一笑,很多故事,都是从这座道观开始的。 自己被预言为会是一代贤后,自己躲在门口,听到容昭说,娶自己,就可以成为天命之人,躲过那个可以改变他一生的大劫难,自己从这里跑出去,掉在了湖中,萧贵妃因为湖中之物的暴露,而被处死,容映也早早的没有了母亲,廉王的事,后来的每一件事,于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如今寥落的道观外发生的,而道观里面,依然是世外之物。 观中的场景,新月想过很多遍,可是真的到了这里,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的荒凉,早早落下的枯叶被扫的干干净净,砖缝中的草,也被拔除过,还有些地方被修补过,除了没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这里依然是老样子。 此时道观的门开着,三清的塑像前的香炉中,烟气上涌,已经点起了清晨的第一炷香。 新月没有烧到头香,虽然遗憾,但也不恼,奚儿点燃的香,摆上了带来的贡品,并把香递给了新月。 新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她依然坚持跪在了柔软的蒲团之上,上过香后,新月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昭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来这里,也是来祭奠与你,你登往极乐了吗?还是心有不甘,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想来你也确实,已经不在…”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奚儿见本来跪的好好地新月,突然像是失去控制了似的,向前倒了下去,最后用双肘,死死地撑住了上身,才不至于磕坏自己的肚子,可是新月却再一次大声的哭了出来,一阵阵的疼痛,从她的腹部传来,她就要分娩了。 新月被抬上轿子,立刻这里的时候,新月有一种感觉,自己与以往的一切,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似一本戛然而止的书,再往前的,都只是与那些无关的事情了啊。 “娘娘,娘娘您坚持住啊,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咱们宫中了。” 眼泪不住的从新月眼眶中流下,她哭着自言自语“昭哥哥,你是又来找我了吗?昭哥哥…” “新月,新月,快醒醒啊,坚持住啊。”昏昏沉沉中,新月听到有人在叫她。 容映刚刚下了朝,外间就传来消息,说新月临盆,他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新月的宫中去了,到了门口,正见新月从轿子中,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出来,细问才知道她是在外面发作的,容映跟在她身后,却被挡在内室外,说产房血腥,对他不利,可是他才不在乎这些,一步步的就跟着走了进来。 而此时的新月,却昏迷不醒,还不断地说胡话。 新月做梦了,她一陷入进来,就知道自己在梦中,而且是一场美梦,因为他见到昭哥哥。 昭哥哥穿着他一贯喜欢的,青白色的袍子,腰间羁着三朵木兰花,他笑着,伸手给新月,新月立刻就跑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昭哥哥,你来了,你来接我了?” 容昭摇头“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你,可我却不是带你走的。” “为什么?你带我走,我好累,我只想跟着你走。”新月如同小时候那样,拉着容昭的衣袖撒娇,可是容昭这次却没有由着她,伸手抱了抱她后,就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新月,还不到时候,你还不能跟我走,你啊,还有未完之路,你的孩子,还需要你,如此,新月啊,醒过来吧,醒过来。” “”不要走,求你了,不要…啊…”新月被一阵剧痛给折磨的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自己房中的幔帐,而耳边更是此起彼伏的“娘娘醒了,娘娘快用力啊。”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新月觉得自己无力招架,可是无法摆脱,她只得张大嘴巴,声音和眼泪一起落下。 容映就站在一边,他紧紧的拉着新月的手,但他发现,新月一眼,都没有看他,他想到新月刚才的梦话,试着说道“我不会走的。” 这时,新月才侧目过来,冷冷的看了容映一眼,那一眼,容映就知道,新月做梦都在喊的人,不是自己,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但他的心,还是如同坠入冰窟那么的难受。 下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磨人,新月倒是还有一些力气,可这不知道什么是尽头的痛,让她觉得自己一点想要努力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到那个梦里,她多想,再沉入这短暂却美好的梦… “徐新月,你,你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孩子,你是他的母亲,你负责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你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了,你没有这个权力。”容映大声的对新月说着。 新月的眼神依然没有焦点,稳婆一脸为难的说“陛下,娘娘不肯用力啊。” “徐新月,我,我求你了,你折磨折磨我好了,你肚中,可也是你的孩子啊。”容映有些绝望,因为他不止看到新月不想用力,而是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梦中,有一种一辈子都不想醒来的决绝,容映拉着新月的手,低声的吼道“你别离开我,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啊。” 新月听到了容映的声音,她测过眼睛,看着容映道“你说什么?” “我让你,不要离开我”容映大声的喊。 新月冷笑“刚才我就是这么求他的,可是他跟我说不行,我也想对你说不行。” “我,你要死了,我会杀了你每一个在乎的人。” “我最在乎的,你已经杀了,容映,虽然我因为我母亲,让我自己绝不寻死,可是此时,我已经觉得我自己,好像就要这么离开了,容映,我好累,你让我走吧,你让我去…啊…” 新月因为疼痛,而低声的叫了起来,这般难熬的日子,新月实在是,无法招架了。 第263章:若是(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与这年的八月二十九,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婴,也是容映第一个女儿,新帝的第一位公主。 容映坐在新月的床前,看着抱在小被子里,头发上还带着血迹的孩子,在看着已经昏睡过去许久的新月,他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幸福的感觉,这让他,觉得不够,不足,还想要更多这种,让他觉得温暖的感觉。 琏儿下学时,自荷池边经过,摘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给新月,此时就插在一边的白净瓶中,甚是美丽。 而他因为等的实在是太困了,睡着了被嬷嬷抱回了自己的房中。 而新月的羽睫涌动了一下,她刚刚有了一点感觉,就觉得浑身很疼,甚是无力,但是,她又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恢复力气,直到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惊恐的看向四周,等她看到容映的时候,容映已经伸手,摁住了她的胳膊“别怕,都好,都好。” 新月定睛,看向了容映,容映有些局促,但还是将自己怀中,自己怎么都不舍得放开的孩子,放到新月的身边,让她看见“新月,这是我的女儿。” “是女儿?”新月伸手,别开被子的阻隔,看到了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小孩子,她小小的,还粉粉嫩嫩的,那皮肤好似稍微一用力,就会被刺破,但是她有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子和嘴巴,一时间,新月看不出来她究竟像谁,只是觉得,这是个,很美丽的小孩子。 “是,我的第一个女儿。”容映摸了摸新月的长发“辛苦你了新月。” 新月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她心中情绪万千,首先她先是心头涌起了一阵后悔,她看到这个小丫头的第一刻,就在后悔,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先在生产的中途放弃,若是自己放弃了,那么这个还没有见过太阳的小孩子,就这么跟着自己去了,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再来,她实在是太开心了,这世间,总算是再有一个自己的亲人了,与自己血脉相连不说,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的的那种亲人,想到这里,新月忍不住的笑了,问容映“她,要叫什么名字呢?” “你觉得呢?”容映问。 新月摇头“我不知道,她就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一样,还有她的头发,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 “漱玉,漱玉怎么样?”容映看着新月,说出了自己从见到这个孩子起,就想到的妹子。 “漱玉?” “恩”容映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漱玉的额头。 “我…”不得不说,新月也喜欢这个名字,她点了点头“好,就叫漱玉。” “小漱玉,我是父皇,我是你的父皇。”说着容映伸手,拨弄着漱玉的小脸,却被新月一把拍开“别动,你别把她吵醒了。” ————— 容映皱着眉“是,是了。” “她真的是太美了。”新月忍不住的说道。 容映点头“皇祖父时,其贵妃生宜霓公主,皇祖父就说,要为自己的公主,划一块可堪国家的封地,让自己心爱之人的公主,做镇国的公主。皇祖父没有做到,我要为我的女儿做到。” 新月见容映眼神一沉,好像下了什么决定,立刻拉住了容映的胳膊“你想要干什么?” “前几日,梁渭与我来了一封信,说笠国主少而长公主乱政,朝中可谓是乌烟瘴气,问我要不要与他一起出兵笠国,我本来还有些犹豫,倒不是对笠国,而是不太相信梁渭,但是我看到了漱玉,我要为她打一块大大的封地出来,所以…”容映看向新月,郑重的说道“我现在,对你和漱玉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做到。” 新月看着容映,淡淡的说道“你觉得,就算是宜霓长公主,她有了大的封地,真的有过得好一些吗?而且,若是为了让我们的女儿,做镇国公主,就要闹得生灵涂炭,数万人都因此而遭殃,我是不能答应的,容映,你,有你朝中的事情,有你的事情来衡量,可是,我与你说一声,你不准打着我,和漱玉,琏儿的名号,来谋取你的算计。我们三人,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你不准动他们,也不许,算计他们。”说着,新月一把抓住了容映的衣服。 容映淡然的看着新月“如今,你也算是有把柄,在我的手里了。” 说着,容映伸手,淡淡的在漱玉的脸颊上摸了摸“乖孩子,你怎么能叫父皇不疼你,你一出生…” “啪…”新月刚刚生产完,就算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给了容映一个巴掌,容映没有动,但是他流泪了,他低着头,看着漱玉,道“新月,我,我就不能,不能拥有一件,属于我的,只属于我的东西吗?” “你有了太多了。” “呵,你真觉得,是这样吗?” 新月听完他这么说,没由来的,心底涌现出了一丝心酸,容映好像并没有拥有过太多。 容映看着新月“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是你的夫君,琏儿,漱玉的父亲,我就算是,就算再不是个东西,我也,不会害我心爱之人的。新月,你是我的心爱之人,若是伤你,还不如,用刀在我的心口砍刺。” 容映拉着新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新月感受到容映的心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眼泪流了下来“我…” “你什么?”容映追问道。 “我…”新月语噎,因为她,也说不出来自己此刻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有千头万绪,但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容映“你容我,好好地想想。” 容映也感觉到了新月的变化,她拉着新月,抱在了怀里,容映的怀抱很是温暖,新月有些虚弱的躺在容映的怀里,她感觉到了安心和静谧,她伸手,抱住了容映,低声的对容映说“你要打仗,也好。只是你不要相信梁渭。而且,我们徐家,已经有太多的男人,战死在沙场上了,我大哥,你就不要让他,在上前线去了。” 容映只觉珍香软玉在怀,嗯了一声,更紧的抱住了新月。 不知过了多久,容映慢慢的放下已经睡着了的新月,又把漱玉,交给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乳母,正要起身离开,不打扰新月休息的时候,却发现新月的手,正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服,容映忍不住的笑,俯身,躺在了新月的身边,用被子盖好她露在外面的胳膊。 他看着新月的面容,刚才没有看出来漱玉长得像谁,可此时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新月,那雪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子和嘴巴,漱玉简直是与新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新月就这么一呼一吸间,睡得十分的香,容映也不知不觉的,感觉到了疲倦,他闭上了眼睛,与他最心爱的人一起,进入了梦香。 容映做梦了,他一贯不是个爱做梦的人,但是这是个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美梦,那是个开满花朵,水草丰沛的地方,琏儿和漱玉在其中跑动,新月就躺在他的膝间,二人的马儿,就停在一边吃草,这么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简简单单的梦,让容映,久久不愿醒来。 新月一个翻身,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刚刚生产完,但是以前听嬷嬷们说,女子生产完,很快就会恢复,新月觉得自己,此时好似也恢复了一些元气,她慢慢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正要叫人,伺候自己洗漱,就看见自己身边,还躺着一个,因为冷,而蜷缩在一起的容映,她皱眉,立刻为他扯上一个锦被,他和衣睡在自己的身边,虽然身体是缩着的,但脸上却带着笑容,这笑容,出现在容映的脸上,虽然奇特极了,但是真是好看啊。 想着,新月摸了摸容映的脸,他的脸有些凉,他的睫毛很长,嘴巴的形状,也很是好看,琏儿也遗传了他这完美的特点,新月摩挲了一下他的唇,他在对待自己的时候,总是很温和,好似与平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可是,新月又有了一阵怪异,他难道,也这么对待别人吗? 这么想着,新月突然妒火中烧,手上一时没忍住,啪的一声,对着容映的脸,又是一下。 这一下可着实打醒了容映,他眼睫微动,美梦终究是幻影,睁开眼睛以后,则是已经亮起来的天,可躺的,离得他远远的新月,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在装睡。 容映摸了摸自己有些疼的脸,随后靠近了新月,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当今的陛下,而且,打都是一边。” 新月没有理他,而是将头别向另一边。容映见新月还在装睡,伸手入她的被中“我,我醒了,我醒了,你别挠我痒痒肉,别挠我,哈哈哈,你,容映你…哈哈哈” 新月也不想笑,可是容映不依不饶,新月在床上打滚许久,容映才肯罢休,等新月缓过来时,她怒瞪着有些闲逸的容映,不再说话。 容映挑眉,也不以为然“怎么,你打了我,你还有理了?” “我打你,自然是因为你该打。”说着,新月又瞪大了眼睛。 容映皱眉“我怎么该打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怜心生过孩子以后,也这么温和的对待她…”新月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因为她知道,怜心在生过孩子后,容映就只是坐了坐就离开了,屁股都没有坐热,更不要提过夜了。 自己明明是得到最多的那个人,可是人心就是这样,你得到的多了,就想要更多,得到更多了,就想要全部,于是新月此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对容映说“容映,怪我,我总不能幻想着,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 容映听了,淡淡一笑“傻话,你若是想,我怎么能不给你。” 新月摇头“我不能那么自私,怜心有你的孩子,虽然我不喜欢柴壁君,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爱你的。我不能这样。” 容映叹了一口气“你既然知道别人是真心爱我的,可是你却,你却还没有那么爱我。不然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应该。” 新月感觉容映的手,温和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的心口,微微的有些胀痛,说不出来,但她感觉这样的时光与片段,是越多越好。 就在这时,奚儿她们走了进来,为新月贺了喜,新月自然喜上眉梢,刚刚赏赐完了,琏儿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股脑的爬上了新月的床铺,拉着新月的胳膊,要看漱玉。 这一夜没见,新月还真有些想漱玉了,于是让人把她抱来。 奚儿亲自把漱玉抱来,此时她刚刚吃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舒舒服服的在襁褓中伸着懒腰,容映,新月还有琏儿,一边一个角的看着漱玉,一夜不见,漱玉脸上的红褪去了不少,慢慢的显得粉粉的,还白了一点。 琏儿不敢伸手,而是靠在容映的肩膀处,问容映“父皇,儿臣可以摸一摸妹妹吗?” “不行,你没有净手,她皮肤娇嫩,摸坏了可不行。”容映有些恶声恶气的,但自己,却忍不住的伸出手,却被新月打开“你刚刚不允许儿子摸,你摸什么?” “我,我洗手…” “你再说…” 容映无话可说,只能更加专注的看着漱玉。 漱玉也用自己乌玉一样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新月忍不住的对她说“漱玉,我是母后,我是你的娘,这是你的哥哥,你的大哥哥,他也是母后的孩子。” “我是你父皇,我昨晚已经告诉你了,为了防止你忘了,我今日再告诉你一边,可是你别想在听到第三遍,这都记不住,那你也太…嘶…”容映倒抽了一口冷气,漱玉伸出没有包裹严实的手,狠狠地拽住了容映鬓间的头发,扯得容映呲牙咧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新月忍不住的笑,开口道“算你活该,一个出生两天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些” 第264章:相思子(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是夜,用过晚饭后,琏儿趴在新月的书桌上用功,新月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明日,是漱玉百日的日子,这三个月的日子,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新月虽然也觉得疲倦,但看着怀中,这个小小的孩子,还真的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和温暖。 刚刚趁着天热,新月让人给漱玉洗了澡,她来了精神,小手伸着手,不住的抓挠着半空中,乳母要把她抱下去,可是一动她,就是要哭的,非要同新月在一处躺着玩。 新月拗不过她,就让乳母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此时她正抓着新月的手指,又不住的摇晃着,有劲极了。 新月则因为吃了药,不住地打瞌睡。正困的睁不开眼时,奚儿进来通传说容映来了。话音刚落,帘子掀开,容映走了进来。 新月与琏儿同他行礼被他制止,他快步走到床边,单手抱起了漱玉,漱玉喜滋滋的抱着他的脖颈,侧卧在他的臂间,若说是这三个月里,抱得漱玉次数最多的人,除了乳母和新月外,就数漱玉了。 容映本不是个喜欢与人过分亲密的人,可是面对粉粉嫩嫩的漱玉,他真的,恨不得上朝的时候,也把她放在袖子中带着。 “小丫头,别中看着我啊,应该叫父皇才是。”容映看着不住流口水,发呆的漱玉,又提醒了她一边。 “你就算是把你父皇叫来,她也不会认得的,你快把她放下来,身上冷,先烤烤火去。“新月又坐回了床上,秋去冬来,就算是金陵,也到了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 “咯咯,咯咯咯“容映将漱玉交给新月,好似无意间碰到了她的痒痒肉,漱玉的声音清脆,咯咯的笑着,抱着容映不撒手。 而琏儿又坐回了桌位上,继续写还没有写完的文章。 琏儿过了年就要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分府出宫居住了。 经过这两年,李师父对他的教育可称得上是脱胎换骨。 他性子也越来越内敛,写得一手好字,做文章也是不错的,背读兵法,弓马娴熟,个子从前年起就好似雨后春笋,拔尖儿的紧。 容映见漱玉不肯松手,也只能把她抱在怀里,慢慢地走到他的书桌前,看着琏儿写字。 容映高大,漱玉在他的臂间,显得小小可可的一个,他依然能腾出一只手,为琏儿整理功课“你看这处,是非定难违公道,善者理应多助,合一句会让行文更加的流畅和了然。“ 琏儿看着容映指着的地方,想了想道“那儿臣改成:得道者多助可好?“ 容映循循善诱,反问琏儿道“那你觉得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琏儿摇摇头“孩儿觉得,只是通其意,深思不够。“ 新月看着父子二人一句两句的在讨论琏儿刚刚写好的文章,容映还时不时的颠一颠怀中的漱玉,嘴角不由得挂笑,自然也不困了,拿起手边做了一半的衣服继续做着。 须臾,新月听琏儿嘘了一声,父子二人的说话声也就止住了,新月抬头,漱玉抱着容映的脖颈,睡着了。 容映歪头,漱玉的睡容落入他的目中,他不由得也笑了。难得与人玩笑,轻声地对琏儿说“看来你的文章,火候到了,与那些老学究一般,直教人发困。“ 乳母自容映手中结过漱玉,漱玉坠着容映颈扣上的琅石不撒手。容映伸手,从新月的针线篮子里,拿起剪刀,手起刀落的剪下了整个扣子。 他今天穿着紫色的常服,搭肩的扣子松了,前衣尽散,露出胸口,新月不由得低头,有些羞怯。 乳母把漱玉抱出去,琏儿也起身告退,而容映也换好衣服,坐在床边。 “又不是第一次瞧见,你同我,都有了孩子了,再这般害羞可怎生是好?“他的指尖微凉,摸到新月的脸颊就更显冰。 ———— “谁,谁害羞了。“新月不理他,继续做着新月手中的针线活。 “这外褂这么大,不是做给琏儿的吧。“容映扯起新月手里的布料,仔细瞧着上面的花纹。 “奚儿,洁儿,你们都先出去吧。“新月依然不理她,但是让身边的人都离开了。 “是,娘娘“近身伺候的几人都陆续出去,新月收了针线,放好后折返回来,而容映则已经躺在了床上,等着她过来。 二人好似形成了一种默契,这种不用言说,而一举一动,都是对方所想的那样。 新月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身侧,眼神幽深的看着他。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有话对我说?“ “是,我,我有话要,要对你说。“ “嗯,你说“容映见新月一脸正色,也不再同新月玩笑,把手枕在胳膊后面,他并不喜欢被人俯视,但是新月看的出来,因为俯视他的人是新月,所以他习惯性的退让。 新月知他心意,心间情绪动了动,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新月也不是木头,于是开口说道“我最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新月…可是,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他立时就慌张了,想要立时爬起来同新月解释,新月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摇摇头“不是,你做的很好。” 新月与容映四目相对,新月接着说道“你为了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了。现在我想同你,好好地谈一谈。幼年时,我被带在姑母的身边,我本不是如今这样的性子,可是她,她真的狠狠地勒了我的性子,让我,不得不聪明,待人温和,加以忍耐起来。其实就算是如今,我觉得,我还是当初小的时候,那个性子,在心中愤怒的时候,还是无法忍耐,还是按捺不住心火,定要立时发作。所以我想或许我的性子从未改变过,只是为了让姑母,太后等,会照顾我的人放心,也或者,想成为众人口中,配得上太子的女子。“ 容映伸手,抓着新月的手,他的手有力,紧紧地握着,新月微微一笑“我细细的想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庇护。虽然,这么多年,我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可是你,也算是真心的疼爱我,疼爱琏儿和漱玉。你总是说我的的心,是石头做的,不过就算真的是石头做的,此时,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了,我此时对着你的心,也有些,暖如怀阳,我想,我好想真的如你所说,所愿的那样,要给你一个机会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容映想要坐起来,却被新月按住了肩膀,新月低着头,不愿让他看自己羞红的脸“别看我,我还有话没说。” “好,好,我不看,不看。”他生怕新月不说了,又怕她改主意,立刻闭上了嘴。 他的眼睛,总是雾气蒙蒙,好似刚刚下过雨的清晨又好似即将下雨的黄昏,潮湿又看不清深处,但是他认真的看着新月的时候,就只有澄澈的眼底,和他炽热的内心。 “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你对昭哥哥所做的事情,但是,我想我能够理解你,你或许,也真的…” “新月,我不妨实话与你说,就算是此时,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会再次这么做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不如你的人,横兀在你的前面,是一种什么感觉。我这一生,虽然不能说善良,但是容昭,你难道不觉得容昭,真的得到了太多了吗?我想要的,其实从一开始,不过是,不过是一个肯定的眼神,和你啊。”容映说的肯定,他没有要瞒着新月的意思,但是他说完,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新月,却见新月的眼中,那些温和的神情,并没有散去,而是依旧专注的,看着自己,容映皱眉,他感觉到了,感觉到新月,真的在用她的心,在看着自己“新月…” 新月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做了些事情,我也袖手旁观了,其实,说到底,我也是一个沉默着的帮凶而已。容映,若是有地狱,我们就在我们死后,再去地狱,为昭哥哥赎罪吧。可是,活着的岁月里,我不能在这么冷着一颗心对你了,容映,或许,我们都应该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新月,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知道吗?我为了听你这句话,你让我现在立刻死了…” “不准说这样的话,琏儿还小,漱玉还没有成镇国公主,你怎么能想到这些。”新月堵住了容映的嘴,容映感觉到新月的指间发热,他忍不住胸口的悸动,伸手抱住了新月“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一直都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新月伏在他的怀中,也觉得心中愉快,她听容映这么说,笑道“怎么,你对我一个人好,还能为我遣散后宫,只由着我一个夫人过吗?” “你若是想,那又有何妨。”容映用手撑着头,看着新月“明日,我就把她们都送出宫去。” “别”新月止住了容映“我们慢慢来吧。都说爱这回事,先是朦胧美好,再来热烈炙热,最后则会归于平淡,我虽然也想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不是普通的男子,这些女子,也都不是普通的女子,我,我或许可以为她们想到更好的去处,也能好好地解决。这些事情。”说着,新月伸手,擦去容映脸上,一些喜极而泣的眼泪“你不要哭。” “我,我没有”容映摇头,伸手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但是他俯身,将头埋入新月的颈窝中“我,我真的是很,很爱你。” 新月笑“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应你,可是我母亲对我说,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爱意,是慢慢的递进的,我或许会爱你,会越来越爱你。” 容映伸手,将新月压在了身下,灯影晃动,新月笑了笑,只觉心头的愉快,让她再也不忍耐自己的笑声。 第二日,是漱玉百日宴会,新月没有管宴会会怎么举办,而是都交给柴壁君。 早起,新月刚刚给漱玉换好衣服,柴壁君来请安,新月将数月交给奚儿和乳母照顾,在殿中看到了,正在等待的柴壁君。 柴壁君拘身,给新月请安“见过娘娘。” 新月嘴角上扬,看着柴壁君,对她说道“坐下吧” 柴壁君坐在了新月身侧的椅子上,对新月说道“娘娘,今日会为漱玉公主的百日宴,今日大约会有…” “柴壁君…这个名字,是谁为你取的?”新月看向正一板一眼跟新月说起今日宫宴流程的柴壁君,问道。 柴壁君顿时语噎,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新月坐着的凤椅,然后说道“是我,是妾身的姑母。” “这可并不是个适合你的名字”新月注意到柴壁君的眼神,她好似从来这里给自己请安第一日起,就总是会看着这把椅子发呆。 “娘娘若是不喜欢,倒是可以给妾身改个名字,可是这名字,是裕贤太后为妾身取的,娘娘随意更改,是不是对故…” “柴壁君,你虽然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可是你好像并不了解她。裕贤太后?她最想别人叫她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后皇后的。”新月看着柴壁君,柴壁君皱眉,看了新月许久,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闲聊而已”新月也有些局促,她从来没有跟柴壁君聊过天,一次都没有。 “聊什么?”柴壁君有些不耐烦。刚刚生过孩子的新月,有些胖了,但是她的眼角眉梢,皆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魅力,而且她好像心情不错,因为心情愉悦,所以容光焕发。 “聊一聊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陛下的。” “妾身从第一次见到陛下,就心悦与他。不瞒娘娘说,或许娘娘觉得您拒绝了昭太子,是多了不得事情,可是妾身也拒绝了。”说到这里,柴壁君还是没能掩饰得住眼底的骄傲,带着挑衅的神色,看了新月一眼。 新月点头“这些,我知道一些。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柴壁君反问新月“娘娘,或许,你现在有着陛下的宠爱,又因为陛下的宠爱,而心中有了些愉快的情绪,可是妾身看得出来,你只是喜欢陛下陪着您,而不是真正的爱着他。” 第265章:相思子(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柴壁君看着突然再跟自己闲聊的新月,问道“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新月思考片刻,对柴壁君说道“其实,我想要与陛下,解除之前那种误会的状态…” “娘娘,您与陛下,从来没有过障碍,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解除可言,您只是,把这些摆在您和陛下眼前的事情,都忽略了。”柴壁君没等新月说完,就有些不耐的说道。 新月看着突然急切起来的柴壁君,点了点头“是,你说的对,我们准备,忽,忽略这些事情,有一个新的开始。” “那,当真是恭喜娘娘和陛下了。”柴壁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着头不在说话。 新月问“我问你为什么喜欢陛下,就是,就是…” “娘娘,您与陛下的事,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与陛下,也是我与陛下的事情。您应该,也不是这种,为了自己,而不顾别人死活的人吧?”柴壁君以退为进,看着眼前的新月,新月被她看的心头一颤,又觉自己,是不是交浅言深了,所以,点点头“是,只是恰逢今日漱玉的百日宴,觉得这一切,都是个好的开始而已。” 柴壁君察觉到新月突然变化的情绪,皱了皱眉,随后又恢复了如常“今日的宴上,妾身也准备了歌舞助兴,娘娘可有喜欢的表演?” 国丧已经过去了,此时正是恢复歌舞的时候,新月还真的想了想,自己真的好久没有看到过,什么歌舞表演了,从容昭哥哥起“倒也没什么喜欢的。” “那妾身就看着准备吧”柴壁君絮絮的汇报了今日宫宴的事情,新月都是兴致缺缺的听了,随后对柴壁君说“不知今日可有唱戏的?” “是,半月前,长时间在东都活动的祥云班来金陵了,妾身知道娘娘您喜欢看戏,所以,就请了人进宫来。”柴壁君安排妥当,真的是让人他跳不出错来。 新月点头“那便好” “如此,妾身就先去准备了。”说完,见时辰差不多了,柴壁君也就告辞准备去准备了。 “你是真的爱容映吗?”新月看着已经走了好几步的柴壁君,停了下来,片刻,柴壁君转过头来,看着新月“你,非得要这么挑衅我吗?” 新月看着柴壁君,道“我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柴壁君冷笑“反正,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得到太子殿下的喜爱,可是你却拒绝了,太子殿下说你没错,只是年纪太小了。嫁给豫王,你也没错,你自己都觉得,是你姑母压制与你,让你没得选。可是你若是真的顾及你的姑姑,为什么在豫王府,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豫王府。而面对陛下的所作所为,你,依然觉得你自己没有错,因为你觉得你无法阻拦,可是你自己问一下你自己,你是真的无法阻拦吗?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今就不会是现在的结局。你不过,是只想着你自己,只,只要不会触及到你的事情,你都可以任由它发展下去,但只要这些事情,真的要对你不利的时候,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躲避过去,甚至…” “不要再说了。”依素大声的呵斥道。 柴壁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新月说道“若是躲避不过,你就会找替你挨刀子的人,或者是,任由它们刺向,阻碍,拦着你的人。容昭?他有什么罪,不过是爱你,不过是因为他有太子妃,不能让你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力排众议,立你为后,就是因为他看懂了,你要做什么,若不是皇后之位,而是让你屈居于我之下,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在这里道貌岸然的说什么,有了新的开始?你觉得,你有重新开始的资格吗?你往东看看,从这里,甚至还可以看到先太子的陵墓,你真觉得,他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若他注定要死,我又有什么办法?”新月被人正刺心窝,有些颤抖的说道。 “你怎么不说,你注定是豫王府的王妃,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 新月哑口无言,她看着柴壁君,柴壁君淡淡的笑了“娘娘,您还真是除了这张面皮外,通身都是石头做的。” “我…” 柴壁君看着新月,眼神中充满着鄙夷“娘娘,至少,我还有面对我喜欢之人的勇气,至少我在我爱的人面前,还是真实的,你…真的是一个只在意你自己的人。” “我,从来不这么觉得”新月也站了起来“你真的爱陛下吗?你不过也只是趋利避害而已。” “我?你现在为了颠倒黑白,都眼瞎了吗?”柴壁君大声的说道。 新月冷淡一笑“你不过是,看到太子心中没有你,你嫁给他,不过也是王氏的下场。所以,你就把你的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不受宠,可以任由你摆布的王爷。不过,柴壁君,你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把太子喜欢我的事情,告诉了容映,容映这么一个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不去看看我,是个什么样人,自从,也就这么一眼,就注定了你如今在下,而我坐在你姑母的椅子上这件事实。不过,若我只是安静的待着,在豫王府中,任由豫王那一家子,利用完我,又觉得带着我是个累赘似的,把我害死,你或许还有机会,在这里自怨自艾这椅子下面,有一道你弄出来的痕迹。可是,柴壁君,有人害我,我就要还手,有人要我的命,我自然是要躲开,至于你,也不过是,以为自己,走了一道不同于别人的路,其实内心,也不过是…” 新月没有如同柴壁君那样咄咄逼人,而是有气无力的低着头,道“今日,或许是我们都太冲动了,我们既然都知道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以后就在心里,暗自较劲吧,今日的话,就当…” 柴壁君抬步走到了凤椅前面,新月没有说话,见她抬手,将凤椅的一只腿提起,但是却没有力气将它掀开,随后她有些无力的低着头,流了几滴泪,想要忍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起来后,新月叹了一口气“对,对不住了。” “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如你所说,我们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柴壁君站了起来,慢慢的外面走去了。 新月看着柴壁君想要掀开,但是没有力气的凤椅,道“来人” “是”在外间守着的侍女,立刻应声道。 “这把椅子坏了,换把新的话。”说完,新月转身,离开了坤殿。 百日宴上,自然是宾客如云,还没有开宴时,有不少的官眷,来新月的宫中求见,可是新月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她真的相见的人,那就是珊儿和瑶儿,她们两个人,生子,孩子的满月宴,百日宴的时候,她都在,而到了自己身上… 新月看了一眼坐在台下的瑶儿和珊儿,珊儿的脸色很不好看,而瑶儿,则是与新月对视一眼后,移开了目光,吃着自己盘中,并不好吃的饭菜。 新月觉得心中有些凉凉的,又看向坐在男宾席位上的曹捷,他真的是个很好的青年,对瑶儿也好,新月觉得自己,从自己的梦中醒来,虽然改变了很多的事情,也有些后悔没能改变更多的事情,可是,她最不后悔的,就是把瑶儿指给了曹捷,如今或许有更多的改变,但新月依然没能觉得这是件错事,至于那个被自己夺去因缘的刘小姐,新月笑了笑,或许她是有些对不住她了。 偶然间,新月抬头看向正在堂上唱戏的祥云班,一眼就看见正在正台上亮相的祥云班的新班主季飞宇,抿了抿嘴,此时台上正在唱着一处甚是精彩的《团圆宴》,还真是,应景极了。 容映转头,看着新月正看着台上的戏子出神,伸手,握着新月的手“手怎么这么凉啊?” “恩,在想一些事情而已。”说着,新月反手握住了容映的手。 容映笑“太医说你不可多思多想,若是你真的需要想什么事情,我来,我来替你解决。” “我的事,仿佛有千头万绪,可是,我却又非常快的解决方法。” “什么方法?” “无视”说着,新月伸手,将自己的头发别在耳后,她总是不自觉地会用一些头发,盖住自己额间的伤口,可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就是自己的这道疤,真的愈合的很好,几乎是,看不到什么的痕迹。 可是自己心里的伤疤,总是会在那里横兀着,无人看见,也无法愈合。 “新月,你在走神”容映握了握新月的手。 新月嗯了一声“行吧,我不走神了。” 二人相视一笑,柴壁君把容映的笑容,看向新月的眼神,都尽收在眼底,那种满含爱意,嘴角上扬的样子,让她的心中苦涩难当,徐新月懂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自私至极,又没有爱过人的人,她怎么能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 宴会结束后,容映想要跟新月一起回宫,他现在,一会看不见漱玉,就心中难受,想要去看她,谁也拦不住… “你等过两个时辰再来看漱玉,或者去书房把琏儿接来,我要在我宫中,见一下珊儿和瑶儿,我与她们,还有一些没说完的话。” 容映看了一会新月,问“你真的觉得,你们之间的事情,几句话就可以说得清吗?” “或许吧,但是说完这些话后,我也可以,真的与我的以往告别了。”说着,新月松开容映始终拉着自己的手“看看琏儿午膳用的怎么样,不然就让他去你的书房待一会吧。” 新月目送这容映走远,而奚儿也带着被她叫住的珊儿,瑶儿往自己的宫中去了。 珊儿低着头,孔茂最近是越来越过分,他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在孔茂的面前,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是在后府之中,却是个不好惹的人,这样一来,她与孔茂的感情,只会原来越恶化。 至于瑶儿,忍不住问道“姐姐,你说,皇后娘娘的女儿,会很可爱吗?” 珊儿勉强的笑了笑“娘娘的女儿,比你的儿子小不了几岁,若是可以,倒是可以结一门亲事呢。” “哎,姐姐的黎儿不也只比我的儿子大一岁吗?也是可以与公主结亲的呢。” “是,是吧”珊儿依然没有精神,慢慢的往前走着,一直到新月的宫中,却见新月还没有回来,而乳母抱着漱玉,从内殿出来,拘身对两个人说道“刚才娘娘传过话来,说自己会晚一会回来,让奴婢带着公主来给两位姨母来看看。” “姨母?”瑶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靠过来,看着襁褓中的漱玉。 珊儿倒是淡淡一笑“我们与娘娘是表姐妹,可不就是这孩子的姨母。这就是漱玉公主吧。” 瑶儿从乳母手中接过刚刚睡醒,有些烦躁的在伸胳膊的漱玉,见她面皮粉白,脸颊肉嘟嘟的,一头乌发,已经有些盖住她的耳朵了,珊儿伸手,给她扫了扫耳后的碎发“这孩子,长得可真像大…娘娘啊。” “是呢,尤其是这双眼睛,几乎是新月姐姐的翻版。”瑶儿把漱玉往上抱了抱,用脸颊贴了贴漱玉的脸“姐姐,这公主,身上香香的。” “孩子自然是香香的,你也是养过孩子,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珊儿从瑶儿手中接过漱玉,这小女儿家家的,抱在怀中,轻飘飘的,如同一片羽毛,却又不知道怎么用力,但是又无法松手,跟皮实的男孩子,可不是一个感觉。 “姐,我也想要一个女儿了。”瑶儿更是爱不释手,不住的用手,逗弄着漱玉的小脸。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漱玉,都没有注意,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而新月依然没有回来。 至于新月,一直站在屏风边上,看着两个人,嘴角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落下过,是了,如同珊儿所说,她们还是表姐妹,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因缘,好像不能就这么抛下了。 第266章:和解(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从屏风后面出来,漱玉已经被瑶儿和珊儿哄睡了,就算是如此,珊儿也不肯把她放下,爱不释手都不足以形容。 珊儿看见新月,笑了笑,屈膝道“娘娘” “不必多礼,来,把漱玉给我吧。”说着,新月接过漱玉,把漱玉交给乳母后,侍女给三人上茶,三人分坐在一起,如同以往一样。 茶是三人都很喜欢的霜茶,这茶,新月的姑母就很喜欢喝,只觉得茶香柔和,但绵长,喝在口中,甚是美味清雅。 漱玉走后,三人有些尴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后,都低着头喝茶,倒是瑶儿,像是噗呲一声“以往母亲说这茶,这批炒的格外的好,还有兰花的香味,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把她精心养着的蝴蝶兰,给拽了下来,丢进了煮茶的水里。” “姑母怎么能不知道,她知道以后,差点打了你。”新月也想到这个事,笑了起来。 珊儿摇摇头“不是差点打了,是越想越生气,大晚上的,去了瑶儿的房间,把她打了一顿。” “是吗?这可不是姑母的性格。”新月笑,这并不是姑母的做派。 “是啊,我就在她隔壁住着,那挣扎可把我吓坏了。那兰花,是父亲送给母亲的,那是五年间,那花第一次开花,就被这调皮的丫头给拽下来了。” “哎,要不是后来父亲来了,我真的要被母亲打惨了。”瑶儿摇摇头,继续喝着手中的茶。 三人相视一笑,新月伸手给瑶儿,瑶儿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大…” “瑶儿,以后要叫皇后娘娘了。”珊儿拉住了新月的另一只手,她的眼神中,也有泪光的闪动。 新月看向珊儿,二人之间的误会,就深的多了,二人之间,还横兀着一个孔茂的事情。 新月开口道“我确实是她的嫂子啊” “娘娘,这么称呼,是大不敬的。”珊儿依然不肯松动。 新月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要与我生分了吗?”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 “你就是抢了新月姐姐的夫婿啊,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而且给新月姐姐道个歉呢?”说话的是一向高高兴兴,事情从不放在心上的瑶儿,她很少这么疾言厉声的说话,此时她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 “珊儿…”新月打断了珊儿的否认,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冲动,然后开口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了?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吗?”珊儿一把挥开新月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你在乎过什么?你从六岁就来到我家,事事都做的面面俱到,每个人都喜欢你,每个人都因为你的身世而怜惜与你。可是,你始终都是这么淡淡的笑着,心中口中,都不在乎这些事。那我问你,你到底在乎什么?不在乎我的父母,太子殿下,不在乎孔茂,现在你更是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你的眼里,心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你自己吗?若说是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这是不对的,因为你,确实在豫王府最为难的时候,牺牲了你自己,帮助了我们,可是你既然,既然已经牺牲了你自己,你已经如同我的母亲一样,垫在豫王府的脚下,为什么还要,还要闹出现在这样的事情。现在豫王府在整个金陵,东都,大聖都是个笑话。豫王府,我的祖父,可是先帝的亲叔叔,威震大将军容狄,他不过是一时式微,你们便这么的轻贱我们吗?” 新月看着珊儿,说的满脸通红,眼中也满含血丝,她知道,她在好好地跟她说话,她也听不进去了,于是新月也站了起来。 她比珊儿要高,身条也纤细一些,从小到大,新月一直都是大家口中,漂亮的那个,而珊儿不是。想来她对新月,有着极深的怨气。 于是新月挥手,对着珊儿的脸,狠狠地打了一下,珊儿立刻反手,大声的喊着“你敢打我?” 新月没有挡也没有躲,但是珊儿还没有完全的失去理智,她的手,就停在了新月的脸颊上,新月又反手给了她一巴掌“我从小就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比你会做人,比你得别人喜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的比你优秀吗?” “你承认了,你就是在拿自己跟我比,而且事事都要做的比我好。”珊儿单手捂着自己的脸。 “我当然可以承认,而且我就是比你好。这是你否认不了的,所以你就抢走了孔茂对吗?”新月冷冷的说道。 “是,我抢走了他,我就是要得到你的东西,如同你,拿走我的东西一样。”珊儿见话说开了,心中真的有了一股久违的爽快。 新月半晌没有说话,瑶儿伸手拉着新月“新月姐姐…” 珊儿吼道“现在你也与她一条心了,你的亲生母亲,疼爱咱们还不够,还要照顾这个外人,最后,她都没有把我们三个还有大哥照顾好,母亲,真的是,最失败了。” 珊儿有些失落,她低着头,虽然不想这么说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还是见自己的情绪,宣之于口了。 新月一听珊儿这么说,立刻就开口道“你就这么想姑母吗?我要你争?是因为你不用拔尖,你的父母就在你的身边,你不用谦让,只是撅一下嘴,那些东西就是你的了,孔茂也是,他真的是你争来的吗?不过是你撅了撅嘴,姑母就心软了。可是,你见过姑母这么轻易的给过我什么吗?她利用了我,我也让她利用,就算是还了她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可是如今,我真的不欠你们豫王府什么了。还有,珊儿,我把孔茂给你,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你自己夺来的因缘,你真的,过得幸福吗?” 珊儿一听到新月的最后一句话,有些崩溃的蹲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瑶儿想要劝她,却被新月拉住“她就是需要发泄。” “新月姐姐,珊儿姐姐,你们两个,谁都没有做错。姐姐,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比新月姐姐还大一岁,可是她在衣服首饰,吃食上,只要你喜欢的,她什么不给你,她需要在爹娘和别人面前,显得好一些,才会让人喜欢她,不抛弃她。可是你不同,你有爹娘的疼爱。最后,在新月姐姐,最喜欢一个避风港的时候,你横刀夺去了她的姻缘,如今,你与孔公爷婚姻不顺,也正是这件事情下,落下的报应。姐姐,如此,你们就不要再…” 珊儿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向外面走去,却被新月拉住了,而另一只手,也被瑶儿拉住了,只听新月说道“你们,对于我来说,是比徐新泰我这个亲哥哥,都特别的存在,你们就是我的亲姐妹。牙齿尚且都会咬到嘴唇,我们之间就更免不了那些磕磕绊绊,珊儿,我们就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吧,纠结于过去的事情,与未来,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们,就彼此,成全吧。” 珊儿听完以后,动容的回头,紧紧的抱住了新月。 瑶儿也不甘寂寞,伸手将两个人都抱住“姐姐,姐姐们,我觉得,姐姐比大嫂亲切多了。” 三个人相视一笑,就这么解开了误会。 可是珊儿还是不高兴的低着头,新月听说了她与孔茂的事情,本来不想今天谈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孔茂与那个买画女子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他已经将那个女子,收做妾室了。”珊儿说完,低下了头。 新月听后,皱了皱眉“若只是一个妾室,你也不会如此心疼。” “那女子若是个安分的,好的女子也就算了,其实她不过是在孔茂等的人前显得安分守己,可是在对我,在私底下,却并不是个无辜好相与的。”说着,珊儿就絮絮的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了两个人。 这女子姓陈,单名一个音字,说起来,这陈音也是良家女子出身,家中的哥哥还是前面的中的秀才,只是家中贫寒,卖画为生,孔茂很欣赏他的画,与这陈秀才的来往间,与这陈音倒是互相看对了眼,最后在了一起。 在孔茂眼里,这陈音是再单纯善良不过的,又出身低微,生怕珊儿出身高门欺负她,若是这陈音有一点点的不悦,孔茂都会以为陈音是因为被珊儿欺负所致。 珊儿虽然性格要强,但也是个讲理,也可容人,受过很好的教育的高门嫡女,可在孔茂这无缘无故的呵斥中,也对这个陈音,使了一些手段,比如说借口她没有好好地给自己请安,而罚跪了陈音等事。 但这些事情,更是两个人的关系变坏的导火索,一直到现在,孔茂更是见都不见珊儿,在公府中,当她为无物,极尽折磨。 珊儿自然在这种,一日日的消磨中,越发的烦躁,对陈音也没什么好态度,这陈音也是个惯会撒娇卖痴的女子,还有几分才情,甚得孔茂的喜爱,虽然暂时还动不了公府中的中馈,可是一个没有丈夫疼爱的主母,如何在偌大的府中立的住呢? 维明帝去世,大皇子即位。玉玺,诏书,维明帝的遗言,一一列在世人面前,大皇子瑆捷,大魏的第八位帝王,号:启定。 建兴三年,启定帝崩,无嗣。 而维明帝一脉,扒拉着族谱看,维明帝的儿子,一个,可用的都没有了。在被称为成节之变的巫蛊事件下活下来的三位子嗣,除了启定帝外,三皇子珙捷被巫蛊之事伤损了阳寿,前岁冬至前,就已经病逝了。 六皇子,是个痴人,只喜欢一些天方夜谭,更是对,延年益寿之事十分上心,炼丹求仙,形骸疯癫。因为长期服用丹药,内里早已经虚空,一连四五个孩子都夭折,也是个无嗣的。 再看维明帝的孙子中,由手握虎符,被启定帝临终托付江山的长公主瑜捷挑选扶持,立了早逝的瑨王的独子明桁为帝。 十七岁的长公主,牵着八岁侄儿的手,一步步的走上了金銮殿。明桁看着瑜捷的眼神,坐在了龙椅上。 龙椅后有一张帘子,帘子后面的椅子,铺着柔软的绸缎,那里是瑜捷的位置,但是瑜捷并没有走上去,而是缓步退下,站在龙道的左侧,拘身,如同男子一般,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至此,她在这朝堂间,除了龙椅外,最显眼的地方,一站就是七年。 而当年消瘦惊恐如同一只小猫的白明衍,也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君主了,他在这金銮殿上,经历的事情也足够了,瑜捷比谁都明白,此时不退,怕是难以善终。 徐峪今日并无奏报,就等着下朝去司法衙门里转转。朝事也并不多,长公主应对自如,这会儿商议的差不多了。 长公主上前,鞠身,对上说:“陛下,本宫有一事要启奏。“ 话音刚落,坐在龙椅上的陛下,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姑姑,若有什么事,您,您…“ “这不是一般的事。不是本宫拿主意就能定了。今日众卿家都在,本宫有事,要陛下裁决。“ “姑姑请说,姑姑…请…“白明衍被吓坏的模样,落在瑜捷的眼里,她整理整理袖子,跪在地上,朗声的说“臣,晟昭通惠摄政长公主,启奏陛下,陛下登基已六年,年岁渐长,历练有成,臣本为女流,居摄政之位,立天子朝堂,行天子事,夙夜不安,惶惶恐恐只等陛下成年,归政于陛下。如今陛下已然成年,请陛下,亲政。“ 陛下,亲政,四个大字,如同一座山一样从瑜捷的嘴里说出,这座大山压在当今陛下的身上。 “姑姑,可是侄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白明衍吓得一哆嗦,立时从皇位上站了起来。 “长公主,请三思啊!“朝堂之声鼎沸,瑜捷冷淡的回头,撇了众人一眼“众卿,请听本宫说完。有道是,先成家再立业。本宫也并不是现在立时归政,再过十日,祖,神齐祀。大祀时,昭告祖宗天下,陛下成年,同时下旨,为陛下选妃立后。到时候,本宫就可以归政陛下,回后宫安养余生了。“ 第267章:和解(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看着笑着的新月,突然正色了起来,问“看来你跟那两姐妹谈的不出?” 新月点点头“”还可以吧,就是那个孔茂,真的是做的太过分了。 “过分?”容映想了想,又问道“纳个妾就是过分了吗?” “也不是,若是不辨是非,一味相信妾室的话,那就是过分了。好似这正妻,天生就是拿来当靶子,做表率的,这也太难了。”新月揉了揉自己的头皮,因为今日梳的头发太过紧了,此时头皮还真有些疼。 容映伸手,给新月揉起了头“那是因为妾室是自己选的,而正妻,大都是,面都没见过,就娶进门的人。” “那你呢?” “我反过来了,我的正妻是我自己选的,我的妾室,是我的妻子给我选的。”容映摸着新月光洁的脸颊,觉得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他附身抱住了新月,二人相视一笑,新月开口道“看来你更喜欢你的正妻多一些吗?” “恩,不只是多一点。” “那明德皇后真的是太有福气了。”新月知道容映说的是自己,但是还是岔开了他的话题。 “我说的是你,新月皇后。”容映把新月压住,却没有做什么,问道“孔茂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你真的没事吗?” 新月摇头“我本来,也不喜欢孔茂和他们家,他们家中规矩多,孔茂也总是后背着手,跟在我后面跟个小老头一样,我真的十分不喜欢。我想要与他成婚,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让我,真的让我觉得很是难熬,而姑母最后让珊儿嫁给他的时候,我大概难受了一会,但很快就不那么难受了,觉得不是我的,那便给别人吧。” 容映听了以后,点了点头“你倒是想得开,那,容昭呢?你为什么喜欢容昭?” 新月听了,耸了耸鼻子“这醋味,还真是酸,是坛子好醋呢。” “醋?”容映知道新月在打趣他,然后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说,我不会吃醋的。” “恩…”新月想了想“因为昭哥哥是真的对我好。” 新月说完,就见容映的脸色一寒,然后坐了起来,背对着新月。 新月摇头,打趣道“这是一国之君呢,还是那里来的小孩子,竟然出尔反尔,看来这帝王之言,也跟小孩子一样,玩笑话说说而已呢。” 容映听了以后,有些生气,转过头来,问道“我呢?我对你不好吗?” “恩,你对我很好。”新月笑了笑,开口道“你对我好到两次把我送给你的盟友,来换取他对你的支持,在不需要梁渭的时候,又把我夺了回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这,这件事情,我,我确实…”容映皱了皱眉,没有把抱歉说出口,只是另外说道“我会补偿你的。” “恩,好吧”新月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道“你已经补偿过了,我不是做了皇后吗?” 容映也笑了“这皇后,是你想做的吗?” “是不想了”容映见新月的笑容依旧,他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那梁渭呢?” “梁…梁渭?”新月的语气顿了顿,容映见新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同于现在的情绪,追问道“怎,怎么了?” “就,梁渭对我也不错。”新月看着容映,容映抿了抿嘴,随后点了点头“你与她的四千,我知道一些,他确实也救了你。” “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去梁国了,那里太冷了。”新月自梁国回来后,虽然怀念陈家村的日子,但是她也已经,和那段过去作了告别。 新月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改变的人,容映也是明白这一点的,然后对新月说“既然我们说好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么这些人,就真的与现在的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那你呢?柴壁君怎么办?” “赶出宫去啊。”容映说的倒是很轻松,手支撑着头,还带着几分闲逸。 “柴家的势力呢?你不想要了。” “那就等利用完…”容映看着新月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我会好好地安顿与她的。” 新月笑,笑容中带着无奈的神色“我看柴壁君,如果被你赶出去宫去,她也就活不成了。” “我为什么…”容映咳了一声,道“那你说,要怎么处理?” 新月摇摇头“我也没有办法,或许,她也有一日,会如同我那时候一般,突然想通了。” 随后,新月觉得有些难受,她想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没有必要为我这么做的。” “新月,我本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可是,见到了你,和你在一起后,你的一举一动,一个笑容和表情,都是让我在意。若是你想与我在一起,那我们就在一起,你想要我只和你在一起,那么就如此吧。”说着,容映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亲吻了一下她的额间。 新月心中,想到了容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又看着眼前的容映,她的心中,还真是有着各种情绪。 “哇”一声哭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视,新月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随后又对乳母说“把漱玉抱进来吧” “抱进来干什么?她睡在我们中间整整一百天了,我…”容映话还没说完,乳母就抱着漱玉进来了,容映立刻止住了话头,伸手给乳母“把公主抱来朕这里。” 新月摇摇头“不是说只想和我一个人在一起吗?” “女儿在也是不错的,漱玉,看看父皇,怎么了?怎么哭了?”容映有些熟捻,轻轻的拍着漱玉的后背。 新月叹气“这怕不是我在做梦,容映,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容映想了想,淡然的看着新月“与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是最真实的我。” “母后,我饿…”琏儿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走了进来,看见坐在榻上的父皇和母后,琏儿才收敛了一些自己的随意,拘身给容映请了安,新月伸手“来,琏儿,来母后这里,母后让小厨房做了南瓜粥,你吃了好暖暖身子。” “是”琏儿坐在了新月的身边,但新月见他有些不悦的低着头,新月问“怎么了?” “无事…” “无事?衣服都被扯坏了,看你这样子,最起码被打了三拳,还是被揪着领子打的。怎么?连架都不会打吗?” “什么?你说什么?”新月听完容映的话,立刻拉着琏儿看着“你被打了?” 果然,新月看着琏儿的衣领有些凌乱,解开胸口的衣服,见他左边的胸口上,有两个拳印,而脸上,也有一片淤青。 “你这是被谁打了?”新月抬高声音道。 “看样子,是个比他高很多的孩子” “孩子?” “恩,这手劲,也就是个少年人了,怎么?豫王世子是不想活了?敢打你?”容映怀里抱着漱玉,原本还带着笑容,这会脸上,就满布寒冰,冷冷的看着琏儿,琏儿好像才是打人的那个。 “不是,这是儿子自己摔的”琏儿别着头,不肯说。 “怎么了?你挨了打,还是比你更大的孩子打的,无论是谁的错,但这就是你受了委屈。”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后脑勺,觉得他的后脑勺也有些热,仔细一看,头皮也红了一圈。 “他们先打了你后脑勺吗?”听到这里,容映就认真了起来,对着门外喊道“来…” “是,是儿子跟他们比武,儿子被打败的。”琏儿见事情闹大,还是说出了实情。 新月皱眉“比武?你又没有学过武术,为什么要与他们从小就由武教头跟着的孩子们比?” “我就是因为没有武教头,他们笑话我,读书读得那么好有什么用,所以才,才想要和他切磋切磋的。”说着,琏儿低着头,对新月说“母后,你就为琏儿,请个武教头吧。” “是该给琏儿请个武教头了,我五岁起,就跟着廉王开始学武,琏儿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可以一弓发三箭了。” “你这一弓发三箭的绝技,整个大聖,除了廉王爷外,也就只有你会。”新月严肃的拒绝道“琏儿还不能学武,他又不用上战场,又不用与人争斗,才有饭吃,练什么武?” “谁说他不用练武的,他可是皇子,而且大聖如今强敌环伺,你大哥父亲,还有他的舅舅,舅公都是战场上的好手,身为我的儿子,怎么能不习武?”容映皱眉,抬高了声音。 “若不习武,他就不用上战场了吧”新月看着琏儿,眼神中的痛色,再也掩饰不住,琏儿看着新月道“母后,习武也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为了强身健体,能在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父皇可以保护您,儿子还有妹妹,儿子以后也要保护您,和妹妹。” “我的妻子孩子,我自己保护,你去保护你自己的。”容映瞪着琏儿,琏儿以前最害怕容映瞪眼了,但现在也只是调皮的撅了撅嘴。 新月不放心的问道“真的,你答应我,不会让琏儿上战场?” 容映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他无法保证,新月也明白这一点,两个人对视以后,新月低下头“好,就给琏儿找个武教头吧,他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应该文武双全,立于天地之间,也要有些为别人支撑出一片天地的力量,还有,我要让你习武,但你要给我好好地练,也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谢谢母后”说着,琏儿一把抱住了新月“母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练武的。” 说着,琏儿抱着新月,开心的笑了。 “好了,这回高兴了吗?还有,你啊,学会了以后,就没人打的过你了,宗室里的那几个废物,那里是你的对手。”容映拍了拍琏儿的肩膀。 “那父皇可以教儿子一弓发三箭吗?”琏儿道。 容映摇头“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您看看儿子,儿子的胳膊多有劲啊。”说着,琏儿握了握容映的手,容映挑眉… 新月见容映不过是微微用了一点力气,琏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而琏儿却要咬着牙忍着,容映点头“不错,习武之前,就得先忍着疼。” “恩,儿子,儿子还忍得住。”容映又加了点手劲,新月一把抓住了容映的手“这可是你亲儿子,松开吧。” 此时,正好漱玉也吭叽了两声,容映也借这个空,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琏儿抿着嘴,新月道“疼的话,就叫出来吧。” “没事,儿子没事”说着,琏儿眼中,都已经带着泪花了。 新月伸手摸了摸琏儿的脸“孩子,若是在你的父母面前,都逞强的话,这世间,就没有能让你休息和喘息的地方了。” 容映冷笑道“父母?他生在皇家,与我,与你都是君臣,何来什么温情脉脉。” “母后…”琏儿听了两个个人的话后,伸手抱住了新月“母后,儿子好疼啊。” 新月听了以后,伸手摸着他的手,一看他的手上,果然被容映抓的红了,新月伸手,朝着容映的后背,狠狠地来了一下“你就不会,用的劲小一些。” “不会”容映忍着,琏儿适时地补充道“父皇,看上去,您应该很疼吧。” “不,一点都…” 容映见正伏在新月身边的琏儿,眼神一转“我也好疼,你往那边去点。” 新月看着这两个人,一个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另一个,是真的很幼稚。 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头“好了,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了。” “恩”琏儿点了点头,去换了衣服。 而容映,依然靠在新月的身上,新月问“怎么?琏儿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吗?” 容映不想起来,道“我刚才看你这么抱着琏儿,突然想到,我的母妃,好像在我还是琏儿这么年纪的时候,就这么抱着我,虽然只有短暂的回忆,但是,我好想,也是感觉到了温暖。” 新月笑“所以,就算是先君臣,父子母子,依然是能够给彼此带来温暖的人,虽然琏儿与我没有血脉关系,但是他认我做他的母后,我就要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和对漱玉一样负责呢。” 第268章:秋沐(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一贯,最喜欢秋日,因为秋高气爽,因为万物都有了结果,也在一切凋零之前,还有片刻的美丽可观赏。 “母妃…”我跪在我的母妃面前,她低着头,毫无生气。 我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可是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这是我,见到的我的母妃最后一面,她被柴云娥和父皇一起,在我最喜欢的秋日里,给逼死了。 “映儿…” “祖母”我听到太后温和的唤了我一声,我实在承受不住,一把投入了她的怀中。 祖母是个极瘦的老妇人,多年的养尊处优,也没能让她胖一些,如今她更加的佝偻着身子,但是她抱住了我,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一个怀抱的温暖。 我从记事起,好像从来没有人抱过我,包括那个,就离我两米远的地方,生我的母妃。 “映儿,你的母妃虽然也是个可怜极了的人,但她是罪有应得,你不要怪任何人,做错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可是,至于我母妃不在了…我的妹妹,也不在了…”我怎么能不怨恨,我从出生起,就因为什么我的命格,会妨害到别的兄弟姐妹,尤其是柴皇后所生的那个宝贝疙瘩一样的儿子,太子殿下,就被送出了宫去。 一直到我八岁那年,我才第一次见到,自襁褓中,就分离的母妃,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她就这样以一种不堪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但是我不能说,我不能… 我抱着太后,点了点头“我没有,我不会。” 太后点了点头“这就好,这就好。来,乖孩子,会有人来这里,收敛你母妃的,你先跟着皇祖母来。” 说着,太后拉着我的手,我回头在看了母妃一眼,我却再也没有,与她再也没有,与她有过一分的亲近。 我的母妃获罪,两个舅舅一个被杀头,一个被流放。 我一开始,住在太后的宫中,太后偶有来看我,可是太后病了,父皇来探望,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我,他没有与我说话,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最后,让人带我,离开了太后的宫殿。 我不知道我在那里,也不知在这里了多久,秋日也慢慢的过去,风波也一点点的平息,又是一日,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而一直照顾我的廉王,突然出现在了这已经很冷的房间中,伸手给我。 “王爷…”说着,我向着廉王的方向走了几步。 廉王爷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走吧,跟我走吧,小王爷。” “王爷,我还怎么办?”我讨厌此时,我的无助,我看着廉王爷,廉王爷的手很热,但是,他的脸色,却冰到了极点。 “小王爷,您有您的封地,也即将娶妻,您可以回到您的封地,也算是,可以平安的过完您的一生。” “王爷,您也要…” “是的小王爷,我也要离开了。但是我可以先送灵离开。”说着,廉王爷拉着我,我们二人一起,走出了这间让我通身都寒冷的房间。 廉王爷的脚步,如同以往一样平稳,他没有说话,但是他在我的心里,是我那一直缺失的,父亲的形象。父亲,或许就是这样吧,保护着我,带着我一起往前面走。 可是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臣给陛下请安”我们二人,跪在了父皇的身前,廉王爷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我,还是伸出了手,想要再握一握廉王的手。 父皇看到了这一幕,他并不在乎,只是冷冷的对廉王爷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 “陛下,臣送晋王爷出宫后,就立刻回到封地。”廉王爷的话,掷地有声,随后,父皇弯腰,看了跪在地上的我一眼,我有些紧张,这是我的父皇,给我的第一眼,我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情绪,想要说话,可是却被廉王拉住“臣告退。” 廉王拉着我,我不肯走,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最后哭了出来“廉王爷,您不要拉着我,我要去问一问他,问一问这个生了我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武艺,都是廉王教的,他拉着我,我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这辈子,好像就没有打得过他。 “容映,不要去,不要去,一切都没有答案,这些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了。”宫门就在眼前,廉王把我拉到了一侧,他看着我,廉王总是这么看着我,最后他对我说“孩子,你一定会有你自己的一方天地,你好好的,活着吧。” 我看见前面有马车在等我,再看一直跟在廉王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两个全身护甲的兵士,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忍不住的问“你做了什么?” “没事,我不过,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廉王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快走吧,走吧。” 我没有多问,也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在廉王的目送下,一步步的走出了宫门。 坐在马车上,我低着头,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我听到有一个声音,从马车外面传进来,她说:“你要走了吗?” 这是徐新月的声音,那个灿若娇阳的女孩子,我打开了帘子,她的脸,就在帘子后面,她本来正想把头伸进来,没想到我会突然打开帘子,有些局促,但很快,她灿烂一笑“我正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听说你要走了,特来送你一程。” “恩”我点点头,我没有办法在看着她了,因为,我已经,好像从一开始,也就没有资格,看着她。 “那…给,这是大果店的米糕,你且带在路上吃”她递给我一个油油的,带着热度的纸包,里面是整整一包的点心,我看着她,最后道“徐新月…” “恩?” “你说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东都离并州好像不远。”她笑了笑,又说道“可是京城离并州却很远。” “那就是很难再见了。” “也不是,若是…” “若是什么?” “没什么,一路顺风了。” 最后,我怎么也没想到,来送我的人,会是她。 并州是我的封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人多地多,物产丰富,很是富饶,可是,我只是个吃闲饭的亲王,人多地多,不过是让我的饭菜,丰富一些罢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要如同廉王说的那样,只是,平安的活着。 我要让,伤害他和我母妃,妹妹的人,付出代价。 幼时贪玩,把一块石头,踩进了烂泥之中,一直到这块石头,完全被烂泥下面的沼泽给淹没,可我自己,也深陷在了这片地方,一直等了好久,才有人将浑身都是泥泞的我,从沼泽中救出。 我反复的想着,若是如此,若我是那块石头,被人踩进了泥土里,我为什么,不也拉着那让我堕入沼泽中的人一起,陷入更深的泥泞中呢。 并州的秋风,再也没有在金陵时的那般温和了,也再也没有杏仁酥的味道和那个少女,淡淡的笑容了。至此,在一日一日跟深沉的秋日里,这世间,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审视夺度,并州其实并不是个多难攻破的地方。并州的刺史贪财好色,而负责监管的御史更是与他沆瀣一气,二人将并州搞得乌烟瘴气。这对于并州的百姓,是灭顶之灾,可是对我来说,或许是个机会,又或许,是一块让我踩过的踏板。 有了一个并州并不够,天下有九州,便有中原外,还有个很多很多的地方,我想要的,也不只是这些。 一年年的岁月,并不难捱,我再也没觉得,这秋风如同那年一样刺骨。我定下了我最终的计划,我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要做那件,突破我作为一个人,最后底线的事情了,那就是,杀了容昭。 其实,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就在眼前,因为徐新月出嫁了。 我配不上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庸庸碌碌,跟在威名赫赫的祖父身后刨攫吃食的废物。而我正在因为畏惧而放手的人,却没有那么的厉害,他连一个女人的手,都抓不住。 我认识到这一点,只是在一个秋风满天的午后。 梁国的太子殿下,半年前就联系过我,他微服私潜入了大聖,被我的眼线给捕捉到,但我也就此,在他的面前暴露了我的实力,我们二人都不提此事,但很显然,这个梁渭是个不安分的定时炸弹,若我不能除了他,那就要与他捆绑在一起。 我决定了,我做一些事情,至少,不要想什么都有的容昭一样,握不住一个女人的手。 时间过得飞快,徐新月递信给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看了无数遍这上面的字,这每一个字我都认识,然后,我就想,原来,她的字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要乌水之毒的解药,她如何知道我会有这解药的呢?这是我第二个反应。 她说她要来见我,将事情都与我说一说。 这几年的岁月里,徐新月好像拔了牙的老虎,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蔫蔫巴巴的小兔子,只是偶然在我的眼前蹦跶了几下,她居然被一个妾室欺负,欺负到差点摔死。 我好想,已经快忘了,她曾经是我,要做着非常之事的起始。我甚至觉得,或许我只是,不愿意让人,随便踩踏了我。 可是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我好想,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她与我说话,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她不是什么蔫蔫巴巴的小兔子,也不是什么老虎,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有着一双皎洁如月的眼睛,她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点在我心口上的节拍,真是异样啊,真是让我,无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如何?”她与我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交易,她不把我的事情告诉父皇,她要黑水之毒的毒药。 她就算是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个只正眼看过我一眼的人,又能怎么样?他不会信的,他不会相信,我会比他那个放在眼睛里,都不觉得疼的宝贝儿子优秀的。 但是我还是找到梁渭,要来了黑水之毒的解药。 梁渭却也没能忽视这个,有着美丽眼睛的徐新月,他查到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容昭的弱点。他可以帮我,但是他的帮助也不是盲目和没有条件的,他需要一个,能够激怒容昭,让容昭出兵的人,那个人,正是她的弱点,那就是徐新月。 我不确定,徐新月还是不是容昭的弱点,所以,我要亲眼去看看。 这一年也是秋日里,我的正妃因为难产去世了。我奉她的棺椁,去金陵的王陵去安葬,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回金陵去。 徐新月变得美丽了,不知道那个矜贵的太子殿下,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容昭一向是对我很好的。 我无法否认,他是个很好的大哥,他每一年都会送节礼给我,我每一年的生日,他也会写信送礼给我,可是,若是一个总是挡在你面前,遮盖住你光芒和前路的人,就算是把心挖出来,也实在是,碍眼且要除去。 我绕不开他,也就只能,狠下心来。 我很快就确定了容昭对徐新月的情意。而且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徐新月的胆识,她要与那个窝囊废和离,我知道这个消息并不算晚,那日在并州王府,我就已经知晓,可是我没想到她真的敢做了,实在是,又一次,打中了我的心一样的,猛地一沉。 她给了我一阵鼓舞,那就是只要她想做,她就一定会做到。 我也,想着,若我想与她在一起,我也一定会做到。 我不是那个因为她拒绝,就停驻不前的容昭,我会做得更好,我会,做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思绪翻飞了许久,我看着容昭出征的队伍,从天还没有亮,一直到启明星已经隐身在大大的太阳身后,我看着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的徐新月,她哭了,虽然哭着,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我真的很想问她,为什么没有阻止,可是我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突然意识到,就算是我,也再也没办法把这只已经射出去的箭,再收回来了。 容昭,他这一生,还真的是,无辜至极啊。 第269章:秋沐(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今日是容映的生辰,新月一直到昨天之前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倒是后宫那些指着他活着的女人们,叽叽喳喳的提醒了新月。 新月想到了去年他的生日,也不过是匆匆的过了一下,再前年的生日简直是一场灾难。两个人吵了许久的架,容珀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今日宫中并没有举办什么晚宴,容映依然忙于朝政。 前朝,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一时梁国不断往他们总算是得到的燕州增派军队,燕州本来的居民,驱赶的驱赶,为奴的为奴,总之,原本富庶的燕州,一时间民不聊生,原本的繁荣,也已经烟消云散。 秋日里,梁国派使臣送来了一份国礼,那是一份放在华丽的盒子中的大米,新月一看到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就笑了起来,这梁渭,还真的是惹事不嫌事事大。 果然,容映一听这大米,是今年燕州秋后收成的第一茬大米,勃然大怒,觉得梁渭这是在羞辱自己,于是让江扬九月份就带兵离京了。 而新月的哥哥,徐新泰,也为江扬的副将,作为还是先太子容昭的罪魁祸首,徐新泰沾了自己皇后妹妹的福,才可以有这么好的机会的传闻,在军中和金陵四处从来没有听过,不过徐新泰,一直都记着妹妹的话,倒也一改原本暴躁的脾气,而且江扬也是他一贯服气的主将,二人一起出征,不过两月,就不断有好消息传来,那些受尽欺辱的燕州人,先是在里面乱了起来,燕州的梁国兵士,腹背受敌,若不是增援及时赶到,燕州怕是转眼就丢了。 燕州这边的战事,有好消息传来,倒是让容映这个生辰,过的舒坦一些了。 新月让小厨房张罗了一桌子菜,琏儿也早早的回来,可是二人一等再等,派人去问,容映身边的人,也只说他忙着,所以,新月见琏儿又困又饿,于是让他吃过饭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房中等着。 这并不是新月第一次独守空房,甚至今日容映都不是因为宠幸别的女人而没有来。 新月虽然羡慕过姑父姑姑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好在宫中的这几个女子,因为经过了自己的挑选,也算是都安分守己,新月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将她们送出去,也只能把她们都留下。 可是今日新月却第一次有了一种焦虑,焦虑容映的晚归,甚至想去看看她。 漱玉在新月的怀中已经睡着了,以前无论容映的事情有多忙,他总会在漱玉睡着之前,来看一看她,而此时,漱玉歪在新月的怀中,睡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新月让乳母抱走漱玉,奚儿为新月披上披风,往容映的所在的乾宫的书房去了。 “朝中是不是有了什么事?” “回娘娘的话,好像是与梁国的战事有了一些反复。” “反复?” 新月想着自己今日早上还听到的是好消息,怎么这到了晚上就有了反复? “奴婢听说,是因为梁国表面上是把所有的兵力,都倾注在燕州,可是一只精锐的军队,已经绕道煜国,快要打进金州了。” “金州?那不是就在金陵的眼皮子底下?” “是,奴婢听陛下身边的王公公说,梁国的军队,离金州不过三十里地,怕是今夜,就要到金州城下了。” “这怎么可能,梁国军队如此前进,后援补给什么的肯定跟不上,就算是他们打下了金州,四方的将领也定回护金陵,那时候,就算是梁国的精锐都来了,也会被掐头去尾的给完全吞了的。”新月想了想,这完全不是梁渭会想到的战事,梁渭虽然脾气火爆,但是在对国家大事的处理上,他从来就没有马虎过,如今,他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娘娘,陛下书房里的灯…娘娘,那不是柴贵妃的侍女兰儿吗?” 新月顺着奚儿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门口站着的,正是兰儿,而新月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烛光摇曳,应承出两个人的声音。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恩,起来吧” 众人都给新月请过安后,新月问兰儿“你们贵妃来了?” “是,陛下一个时辰前传召我们娘娘,娘娘进去陪伴皇上了。”兰儿如实相告,而新月的眼眸也沉了下来,随后,新月问道“陛下召你们娘娘做什么?” “自然,自然是因为陛下想见我们娘娘啊。”兰儿一头雾水,不知道新月为什么会这么问。 新月点头“是,是了。” 就在这时,门里传出容映的声音,他道“不错,不错,你这还真是个聪明的法子。” 容映在夸赞一个人,这还真的是闻所未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新月在外面听着,更是脸色一沉。 兰儿都看不出了新月的异样,开口问道“娘娘,您没事吗?” “无事,王公公呢,我要让他通传一声,我要去见陛下。” “是,王公公去后面办差,这就回来,娘娘稍等,奴婢进去为娘娘通传一声。” 容映的书房门口,除了照班站岗的侍卫外,只会留一个王公公,他不喜欢别人的打扰,所以经常回发生,王公公去办差事,而容映的书房门库,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虽然新月已经提了很多次,但容映依然不以为然。 新月道“你就跟陛下说,本宫来过,是为了来说,明日想出宫一趟。” “娘娘您…” “你且与陛下说吧,他知道本宫要去干什么。”说完,新月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的披风,带起来的风吹动了一侧的灯笼,新月大步往前,一步都不愿意停。 就当她刚刚坐在自己的床边的时候,又想起容映肯定在为了与梁国的战事,而焦头烂额,柴壁君没准也是说起了一个什么好法子,才会得到容映的称赞,若自己这么小家子气的走了,会被聪明的柴壁君看穿,笑话不说,还会分散容映的注意力。 正当新月有些懊恼的坐在床边的时候,奚儿从小门里进来,道“娘娘,陛下刚刚进了坤宫的门。” 话音刚落,她看见刚才还捶胸顿足的新月,立刻躺在了床上,把自己卷在了被子里面。 奚儿虽然不懂新月这是怎么了,但还是为她整理好被褥,容映轻手轻脚的进来,见新月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进来的方向,于是轻声的问奚儿“睡了?” 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容映立刻看明白了奚儿的意思,于是大步走了进来,然后坐在床边,对奚儿说“奚儿,既然你们娘娘都睡了,那你来,朕有话问你。” “陛下请讲” “今日晚餐的饭菜可丰盛啊?” “今日娘娘命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有松鼠鳜鱼,盐水鸭,八宝饭等菜,都是陛下您爱吃的。” “哦,原来如此。倒是朕没有口福了。哎,这不朕正准备回来的时候,被一件事情绊住了脚。” 奚儿看了容映身后,点点头的新月,开口问道“陛下被何事绊住了脚啊?” “哦,这前线的战事,虽然吃紧的很,但是这女人,后宫的事情倒是让人头疼的很,朕处理起来啊,真的是又烦又无法解脱” “哦?是吗?”奚儿看着新月的嘴型,尽量的模仿了。 容映感觉新月起来了,正在比划着,让奚儿替自己说话。 “是啊。就比如说,今日一大早,淑妃和二皇子,就给朕送来一大碗长寿面,其他的几个妃子,要么送礼物,要么送吃食,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朕,到了晚上,柴贵妃更是给朕出了个绝妙的点子,让我啊,十分的欣赏。” “什么点子…你问他,出了什么点子…”新月觉得自己气得肚子都有点痛,容映却继续顺着她的话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朕等了一整天,也没见你们娘娘一碗的长寿面,一份的礼物,我这等得心都要…” “你想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就去找你的那些伺候照顾好你的妃嫔,和那个给你出了个绝佳的点子的柴贵妃啊,来我这里做什么?别坐在我的床上,你把我刚刚换的床单都坐的起皱了。” 容映感觉自己被猛地踢了一脚,然后眨了眨眼睛,就觉得屁股一疼,自己坐在了地上。他有些呆滞的回头,看见的,是气得满脸通红的新月。 “哦,既如此,皇后如此坚持,那朕…”说着,容映就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 新月一语不发,就这么看着容映,容映走到屏风处,却停了下来,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靴子都没有脱,他就侧着躺在了新月的身边,低声的对新月说“这被单,不就是用来被弄皱的吗?” “什么?”新月一听,脸更红了,伸手推着容映,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你想知道柴贵妃跟我说了什么吗?” “不想” “她跟我说,如果我想要遣散我的后宫,不妨先将…” “你要遣散你的后宫?” 容映见新月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有些理所应当的问“这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说的吗?” “谁跟你说好的了,我何时让你遣散后宫,这后宫的女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而且,柴壁君,柴贵妃,这个给你出主意的人,有告诉你,让你怎么处置她吗?” “她说,让我留下,她和怜心,毕竟她们一个为我生下了孩子,一个是重臣之女,身份高贵,如果出宫,想来后半生也是无法再嫁。” “是啊,其他的女子们,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柴壁君和怜心,她们两个人,该如何办?” “我不是说了,她们可以留在宫中。” 新月没有说话,她侧身,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 父亲走后,可以看得出两个孩子都轻松了不少,一向骄纵些的安珧干脆盘起了腿,坐在了垫子上。 安瑾到底也是年纪小一些,看着祖父和哥哥都这般随意起来,自己也想如此。 可是想到父亲昨日还说,行端皆以君子还自勉之。 自己想要做个君子,自然要不分任何场合,都让自己坐的端正,做的事情也端端正正。 安煦耐心的看着两个孙子,嘴角总是止不住的流露出自豪之色。 自己的这两个孙子,实在是比那个娼妓生的儿子,强的太多了。 安煦的正妻为曦贵长公主,她是当朝太后的亲女儿,陛下的亲妹妹。 生下安宛之后,有些思绪疯癫,竟执意要与一表人才,为了尚主放弃大好前程的安煦和离,让安家一时间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自公主的封号就可以看出,这是位尊贵无比,同样也是个被母兄宠坏了的公主。 如同太阳一般珍贵,安煦自然,留不住她。 和离第二年,长公主再次出嫁,还为新驸马,又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已然成年。 不知是不是为一母兄弟的原因,驸马徐晋长子,跟安宛极其相似。 笑柄二字,形容安煦,那般的贴切,又是那般的不贴切。 安煦,出生豪族,样貌学识自是不用提的。 当年不过十九岁,就自笔溪山的白湖书院结了课业。 得白湖书院院正,当时大儒元真先生的推荐,入仕成了近官校书郎。 这个职务,为相国的三大近臣之一。 校书郎,顾名思义,是为丞相整理,拟写文书的。当时的元相,有不止一个校书郎,一开始,因为前辈刁难,他并不多得志用。 但由此元相偶然看到安煦,带自己写请安折子上表时字迹,只见其字,虽然按照礼制,写的是正儿八经的官体,但笔墨幽深,骨骼极佳。 元相是见过大世面之人,这赏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虽然不知元相当时是如何看年轻的安煦的。 但没过多久,元相身边的第一近臣的名字,全京城皆知,为:安煦。 国相之近臣。并不是谄媚之徒可以做的,若是被相爷带在身边,以近臣自处,那就说明,国相有意,培养其,为下任的相国。 就当世人,等着第六位安氏丞相安煦的时候。 先帝驾崩,而元相,站错了队,最后先帝诏书一出,先帝立的是继后之子,而非元相看好的,自己的外甥,先皇后所生的皇子。 元家,何尝不是百年之名门,陛下登基后不久,顷刻间广厦倾塌,百年的门匾,被利斧从中间砍断。 第270章:秋沐(3)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度过了一个沉闷的生日,可是如火的战况,还是已经步步逼近了,果然,在他的生辰第二天,传来了梁军已经打到了金州的消息。 从金州的名字上,不难看出,金州是离金陵最近的州的意思。这里对于大聖来说,简直就是心口旁的咯吱窝的地方,可是谁都没想到,从这里刺入。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州外,就是大聖与煜国接壤的地方,而煜国自从立国后,就一直是大聖的属国,这关系已经持续了百余年,谁都没有想过煜国这次会突然的反水。第二,则是这里的地势,并不适合进攻,若是想要进入金州,则要经过一条长约五里的峡谷,而且峡谷中设有关口,易守难攻。 不过,金州,却是个很少驻军的地方,因为,先帝迁都金陵后,其实根本就没把东都那边的军备迁过来多少,除了禁卫军外,东都周边的守备,也只是留在了原地,金州城中,只有三万余人。 容映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东都实际上说话算数的豫王给除掉了,这是先帝一直想做,但是没能做成的事情。 东都的军队一时间没有主帅,容映在派出了镇南将军程大人前去接管东都,以及整合周围的军防,可是还没能把军队带回来,就发生的这样的事情。 这在梁渭立场上,就是在缺口堵上前,把弱点扒的更大,甚至是全面击溃。 如今的大聖是三面受敌,原本就是梁国属国的笠国,此时也在西边增兵,燕州那边的主力也抽不开身。 金陵告急,现在最保险的,就是东都了,所以,容映在得知梁国已经日夜奔袭,绕路来到了金州城下,就立刻让新月着手,将后宫内眷,撤去东都的事情了。 新月有些心烦意乱。她这些日子,一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自身和后宫之中,对前朝的事情,一时心力交瘁,而是跟梁渭有瓜葛的事情,她都不想过问,等她好不容易解决了和容映的矛盾,有了一丝闲暇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娘娘,娘娘您说话啊。”小李氏就坐在怜心的身边,怜心双手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角,新月看着她的脸色苍白,定了定神,回答小李氏的问题“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两位皇子送出去,陛下昨天有吩咐,说由柴贵妃,带着怜心,和宫中其他的妃嫔一道前往东都,东都的旧宫在五年前就已经修缮完成了,你们还依旧住在东都的旧宫中。程大将军已经稳定住了东都的局面,现在外敌侵袭,因为豫王去后,东都再乱,也定不会在这时候,闹出什么事情,肯定都是一致对外的,你们要相信这一点。” “那,那是只有娘娘们去东都,还是所有的官眷,都,都要前往东都呢?”宜清长公主一大早也进了宫,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是先帝的嫡出姐姐,身份高贵,一生顺遂至今,但在面对变故的时候,也是能够冷静的住的。 “虽然现在说离开金陵,还为时尚早,可是长公主,还是要您提醒皇族子弟们都做好准备,再过半个月就是腊月了,若是金州失守,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在金陵过这个年了。”新月给了长公主一个非常确切的回复。 长公主皱眉,随后点了点头“是,妾身知道了。” “那,那我们呢?”珊儿和新月的大嫂曹氏,坐在小李氏的身边,若说,怜心小李氏是宫嫔们的代表,长公主是宗室的代表,那么她们二人,就是功勋侯爵人家来打听消息的人。 新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嫂“大嫂,您也要这时候来添乱吗?大哥可还在前面呢,你去看看镇北侯家里,她们家什么时候走,您再来找我给你说法。如今,如今敌人还没有打进来,你们就在这里自乱阵脚,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吗?” “娘娘,娘娘,妾身死不足惜,可是敏慧和敏聪,他们也是娘娘您的亲侄子侄女,若是他们能随着各位娘娘们离开,妾身可以在这里,一直等到咱们大聖胜利的那一日。”曹氏带着哭腔,但难得的,也硬气了一把。 新月看了一眼珊儿,想来,珊儿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新月想了想道“你们回去以后,去跟几位大人的贵眷,选出几位,稳妥的夫人,带着孩子,乳母们,先准备好。情况不太好的时候,立刻准备好离开。” “是”珊儿点了点头,曹氏也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新月再看柴壁君,她一直都一言不发,然后她发现新月在看她,于是她开口问“娘娘,您呢?” “本宫要在这里与陛下共进退。本宫与陛下商量过了,我们两个人都同意,此时由你带着皇子公主们,前往东都。” “妾,妾身想要留在陛下的身边,与…” “贵妃,这次就不要与我争了。”新月说完,柴壁君立刻明白了过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商量完事情后,新月扶额,她目送众人离开后,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奚儿给新月上了一杯参茶“娘娘,外边阴天了,天会越来越闷,您喝点参茶养养神吧。” 新月摇摇头,奚儿只得把茶放在了新月的手边,新月问“琏儿,琏儿呢?” “殿下还在书房啊。” “要下雨了,你早一点去接他。” “是” “恩,陛下呢?我要见他。” “陛下在书房,娘娘要过去吗?” 新月站了起来,此时一道惊雷而来,让新月抬起了头,此时并不夏日,但打过雷以后,大雨立刻就倾斜而下。 新月皱着眉,看着不一会,就已经把人困住的大雨,对奚儿说“漱玉,漱玉可怎么办?” “娘娘,公主是大聖的公主,这一切对她来说,是非要经历的事情。”新月看了一眼很是淡定的奚儿,于是对她说“你,我把琏儿和漱玉交给你了,你把他们,安全的带到东都去。” “娘娘,奴婢想在这里陪着您。” “他们才是我与陛下的性命,你保护好他门们,比什么都重要。”新月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别怕娘娘,不要怕。”奚儿笑了笑,这雨幕越来远大,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安静了下来。 “见过陛下”新月进到书房的时候,还有兵曹的李大人,和金陵卫王大人,以及一些文官在书房中,新月拘身,给容映行了礼。 容映忙的不可开交,看见新月后,想要笑一笑,随后伸手,对新月说“来,来我这里。” “是”新月上前,站在了容映的身边。 容映的书案上放了一副舆图,上面画了两道深深地红线,这两道红线,将金陵团团的围住,生生的将金陵,完全从大聖的地图上,切割开来,很快,金陵就会成为一道孤城。 “陛下,为今之计,就是将北边的山口堵住,而把三万的精兵,放在了西营的出口处,保证援军可以顺利进来。”说话的,是兵曹的李大人,最着急的,就是他了。 “这一下子就抽调出三万的兵士,到时候火力最猛的地方,就会是北边的山口,北边也需要支援,这三万兵士,是很难抽调而出的啊。”王大人比谁都了解金陵的地形和军队的防备状态“还有宫中,陛下在,禁军是一个人都不能动的。” 新月看得出来,李大人就是想要拿金陵城中,十万的禁军开刀,结果被王大人一口给拒绝。 容映想了想道“梁国的兵士,多为起兵,他们速度快,攻击力高,而且过了山口以后,多是平原和水路,在北边,很难阻的下他们。而且北边也会是他们重点攻击的地方,这里无论布置多是精兵良将,多半也都是做炮灰之用。” 王大人听后先是点头,随后说话出了自己的意见“陛下所说在理,可是若不抵抗,梁军从山口进来,两日的功夫,就会陈兵金陵之下。” “陛下,此时若是此时弃了金陵,而奔与东都,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啊。”说话的是个文官,新月看了一眼容映的脸色,他本来只是忧虑,但还算是淡定,但是听到这个建议后,立刻开口“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陛下,臣说的是实情啊。梁国此次破金州,就是为了围住金陵,其他的后果,他们根本无法承担,一旦东都的援军和北线的援军一道,他们全灭在金陵,也未可知啊。只要王庭尚在,金陵可丢啊。” “这位大人,金陵就是王庭所在之地,金陵一丢,大聖的军心必乱,军心一乱,就算我们在东都有数百万的精兵,也无济于事。而且,金陵是都城,都可以随便的丢弃,那么其他城中的百姓,会怎么想陛下,燕州就是梁国给了一个例子,那就是,一旦城破,必是全城的百姓,都为此遭殃。金州都不可丢,更别说是金陵了,你妄图动摇军心也民意,你死的不冤。”新月开口说完后,容映满意的扬了扬唇,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拉出去,杀了。” 这位头发花白,新月都不知道名字的大臣被拉了出去以后,书房中的气氛,就跟加凝重了,此时曹大嫂嫂和曹捷的父亲曹大人开口“陛下,娘娘,虽然吴大人罪该万死,可是臣,臣觉得,固守金陵,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办法。” “曹大人…”新月想要说话,却看了一眼容映,容映点头,新月才说“我们就要撑下去,至少要等各位大人的夫人和孩子们,到达东都了,才行啊。” “娘娘的意思…”曹大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新月。 新月点点头“本宫刚才就是刚刚与诸位夫人商议完了才过来的。金陵不能丢,但也要尽快的做好准备。” 新月的话,无疑给了那些主张弃城的大人一颗定心丸,他们也都是有血性的良臣,如此时节,当然也想要与自己的国家与国都共进退,奈何家中还有更牵挂之人,现在听说新月已经在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立刻就情绪高涨了起来,纷纷跪在地上“谢陛下,谢娘娘隆恩。” “都起来吧,如今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战事。” 新月在旁认真的听他们讨论,雨声也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新月看着几位大臣,都一直往外面看,想来都在想着,宫外家中的事情,于是对容映提议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宫门也快下钥了,诸位大人留在宫中也不便,就先请各位大人回去,留下前边的小门,有事诸位大人可以从前面的小门再进来。” 容映见新月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然后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先散了吧。” “是”诸位大人立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原本人满为患的书房,立刻就空荡荡了起来,宫人换了新茶,容映也揉着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口气道“这群庸臣,食君之禄,还想着自己家里的事情。” “我见你也没有生气,想来你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是人臣,但是在家中,也是人子人夫和人父。你不也是。” “是,但是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的让他把我钳制住。”说着,容映狠狠地用拳头砸向书案,但这书案是上好的木头,纹丝不动。 “你啊,手不疼吗?”说着,新月拉着容映的手,问“我且问你,你不要瞒我,梁渭,他是不是又要求了什么,你没有满足,所以他才如此疯狂?” “你觉得呢?”容映看了新月一眼,算是间接的回答了新月的问题。 “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新月心间一颤,随后送来了容映的手。 容映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我告诉你,立刻打消你脑子里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若是你敢去找梁渭,我杀…” “如何?你还杀了漱玉不成?” 第271章:秋沐(4)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我不管,你现在趁早把话我说明白,你要是起了去找梁渭的心思,我现在,就打开城门…” 容映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知道新月清楚,自己是不会这么做的。 新月半蹲在了下来,俯身躺在了容映的膝上“我不会去找他的,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容映听新月这么说,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是,他是我们大聖的敌人。” “但是…” 容映握住新月的手僵住了,但还是等着新月说完这个但是“但是,我想要写一封信给他。” “梁渭,这次不是冲着你来的,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一来是为他的祖父报仇,而来,也是想借机,从大聖得到一些好处,至少在燕州周围的几个州肯定都保不住了…”容映为新月分析着梁渭的来意,他从登基后,就一直知道,梁渭早晚会与自己有一场争斗,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新月没有说话,只是听容映说完,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待着,容映也疲倦的伏下身子,对新月说“我真的,把这些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若是金陵丢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我大聖的列祖列宗。” “你真的觉得,欠他们一个交代吗?” 容映摇头“不觉得,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新月笑了,容映点了点新月的鼻子“也就你能在这时候笑出来了。” “谁让你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不真这么觉得。” “我只是…”容映抓紧新月的手“你也去东都吧。” “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不去。”新月的语气坚定。 “城若是破了,我肯定会是众矢之的,你在东都扶持琏儿,也算是名正言顺” 容映觉得面上一痛,这不是新月第一次打他,但这一次,克制却用了力气“还到不了这一步。” “我并不是怕有这么一天,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你放心,梁渭也不会让我有事的。”新月挺直了腰身,与他对视。 “是啊,他不会”容映眼色一黯,低下了头。 “所以,我既然怎么都不会有事,那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新月捧着容映的脸“容映,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这么认真的看过你。但是此时,我好想明白了,太后与我说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容映微微抬头,让新月看的更清楚一些。 “就是那种看着心爱之人的眼睛时…”说着,新月摩挲了一下容映的眼睑“真好看。” 容映垂着眉,有些羞怯“你说,我是你的心爱之人。” “恩,你是” “什么?什么时候?”容映有些急切的问。 “恩…应该是,很久以前吧”说着,新月看着容映的手背上的那条伤疤“这应该是,你为我挡王氏的匕首时,留下的吧。” 容映低头,也看到了手上的伤口,然后点点头“应该是吧。” “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在那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只会在乎你自己的人,可是那天,你真的什么都没有顾及,就这么抓住了那把匕首。” “原来你对我动心的这么早”容映笑了,真情流露,他就像是个得到很少的孩子,但是得到一点,就很是满足“不过,我对你动心,动得更早。” “那你就多爱我一点吧”说着,新月探身,亲吻了一下容映的唇,随后她立刻就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容映拉住,从后背抱住“都生过孩子了,你还这么害羞怎么好。” “好了,我们回去歇息一会吧,天也快亮了。”新月拉着容映的手,容映没有说话,而是跟在新月的身后,走出了书房。 大雨依然在下,新月抱着容映的胳膊,容映紧紧的抓着新月的手,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宫灯,二人慢慢的往前走。 “这雨,要是能多下一会,没准就能多阻碍梁渭一会,可是,我倒觉得,天晴了,我们早一天较量,就早一天分出胜负。”容映看着雨,对新月说道。 新月点点头“该来的,总会来了。” 琏儿虽然还不到参与政事的年纪,但是发生了什么他心中,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但是师父让他静下心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早起,琏儿站在新月的房门口,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奚儿从里面出来,见琏儿就站在门口,刚刚下过雨的冬日,早上冷的很,奚儿立刻拉着琏儿上前“殿下,这外面这么冷,您怎么不进来啊。” “奚姑姑,父皇母后都起了吗?” “陛下还没有,娘娘已经起来了,您快些进来,快到用早饭的时间了。”说着,奚儿牵着琏儿的手,走了进来。 新月刚刚梳好妆,转身就看见站在门边的琏儿,新月眼眸一深,对琏儿招招手“站在门下干什么?过来。” 琏儿上前,走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一摸他的手冰凉着,立刻让人把火盆放在了他的身边“来,好好烤烤火。” “母后,儿子…”新月见琏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自己的想法。 新月皱眉“你有话,就告诉母后。” “母后,前朝的事,儿子需要担心吗?”琏儿真的没有让新月担心,直直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新月笑“肖师父应该都讲给你听了。” “是,儿子就是想要知道,儿子,要怎么办。” “那你说,你要怎么办?” “儿子,儿子是父皇最大的孩子,要照顾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也要承担一个皇子应该承担的事情。” “不错”新月点头“那你既然知道怎么做,那为什么还要怎么困惑呢?” “母后,我,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做以前的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我怕,我承担不了这些。”琏儿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眼中还泛着泪花。 “琏儿,别哭”说着,新月将琏儿抱在怀中,开口道“琏儿,你的前面,还与父皇和母后,外面还有数十万的兵士在为了我们大聖出生入死。我们都在你们这些娃娃的前面。可若是,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 “母后”说着,琏儿哭了起来。 新月抱着琏儿“好孩子,父皇和母后不会有事的,而且你总有长大的一日,这高个子的,总要比个子矮的人,多支撑的多一些啊。” “母后,我害怕”琏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伏在新月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你放心,母后还在,母后会一直陪着你,到你能够承担起你的责任的时候。”新月实在不忍心琏儿哭,就软下了自己的口气。 而容映则在后面站了有一会了,听新月这么说,伸手从新月的怀中,将琏儿有些粗暴的拉了出来“别哭了。” 容映的声音低沉,但是带着坚持和沉稳,琏儿止住了哭声,看着容映。 父子二人对视,容映才开口“记着,你是个男子汉。不是你母后保护你,而是你要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的母后。还有,你身为一个皇子,也是我最大的儿子,你也有责任保护,站在你身后的那些人。为君,为子你都不能再哭了。忍住你的眼泪,咬紧牙关。”说着,容映紧紧的握着琏儿的肩膀, 琏儿感觉到了压力,但是他看着容映,点了点头“是,是,儿子记住了。” 新月想要拉住容映,但是她发现琏儿虽然觉得压力很大,但是他好像多了一些勇气,他站在容映的身后,看着琏儿,琏儿伸出手,拉着两个人的手,一字一顿的说“父皇,母后,儿子要与你们在一起。” “不行,你要去东都。”容映一口回绝。 “是,这次由不得你。再过三日,你,就得带着你的弟弟妹妹,跟着贵妃和淑妃,前往东都。”新月也是拒绝了琏儿的请求。 琏儿跪在了地上“若是父皇母后不答应,儿子就…” “琏儿,你的妹妹,还需要你来保护。”新月蹲了下来,与他眼神平视,琏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么定了。”容映一锤定音,琏儿思考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走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饭,才有力气想之后的事情。” 三人坐在餐桌前,漱玉也由乳母抱着,坐在前面,容映伸手,摸了摸漱玉的脸颊“这每一日见漱玉,都是不一样呢。今日见,觉得她又胖一些了。” “是,这小孩子,一日比一日的大,等我们再把她从东都接过来的时候,应该都已经会走路了。”新月夹了一只肉包子放在容映的碟子里,容映没什么胃口,但是看着新月和琏儿,知道如果自己不吃,两个人肯定也都吃不下,于是夹起包子,两口就吃完了。 琏儿夹了一筷子瓜菜给新月“母后,您最喜欢的。” “是,我最喜欢在早上吃这个瓜菜,甜甜咸咸的,佐粥最佳。”新月摸了摸琏儿的头“你也尝尝。” 三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琏儿去书房,容映也去议政,坤宫中,只有新月一人了。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空白的信纸,她说过要给梁渭写一封信,梁渭虽然反对,但是最后也算是默许了,可是她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片刻,她干脆就将眼前的这封信纸折了起来,放在了信封中,叫来了奚儿。 “娘娘,您说什么?”奚儿不信自己听到的,让新月再说一遍。 “我说,你把这个,给梁渭送去吧。”说着,新月如释重负的从书桌上站起来。 “娘娘,您在这时候,给梁帝写信,陛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 “他知道,如果他想要看信的内容也可以,去吧,你应该有办法送出去的。”说着,一夜未眠的新月,躺回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容映看着放在自己案头上的书信,上面写着“梁渭亲启”四个字,那是新月的笔迹,这也是新月要寄给梁渭的信。这封信放在这里有一个时辰了,可是他始终没有想好,到底是打开,还是直接发出去。 “陛下,您在看什么?”大臣发现容映出神了,容映立刻回神“无事,无事。” “是,陛下,刚才臣说的这个办法,您觉得如何呢?” “不可,前面建造工事,劳民伤财不说,还阻隔不了多久…” 一整天的议事之后,容映有些疲倦的将手垫在脑后,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书案上的信封,伸手拿起,然后叫来王公公“去,送给信函上写着的人。” “是”王公公捧着信走了出去,容映则是出神的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日有一日,再有一日,金州就破了。 梁渭一改往常的亲征,这次只是端坐在定在煜国的后营中,将士刚刚送了信进来,此时,新月给他的信,就拿在他的手里,梁渭看着新月的字,皱了皱眉。 “这是从那里来的?” “回陛下,是从大聖皇宫直接送过来的。” “大聖的皇帝写的?” “臣不知。”那将士面露难色,并不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梁渭接着灯光,看见信封里是有信纸的,他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后,笑了,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随后,梁渭就明白了新月的意思,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徐新月啊,徐新月,你要我,怎么对你好呢,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你一个人能想得到。” 梁渭展开信纸,上面好像还有新月宫室的香气,那香味淡淡的,好似那个聪明的女子,总是挂在嘴角的笑容,梁渭低着头,看着案上的地图,对正在等待命令的将士道“传令前面,再往前拔五十里,十日内,我要见到金州换棋。” “是” 将士走后,梁渭收好了信封。 新月给他一张空白的信纸,用意非常简单,那就是可以让自己在上面写上,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是想知道自己真实的目的,然后,她也做好了付出那个代价的准备。 可是梁渭沉下了心,喃喃的道“徐新月,你真的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爱这江山,我想要的,一直都这天下,天下间我想要的东西,都要在我手里,包括你。” 第272章:秋沐(5)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三日后,金州的城墙上易旗,黑字白底的“梁”字,挂在这里,这里离金陵最近的州府上。而梁国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经过江宁府,直取金陵城了。 新月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梦里金陵失守,而她找不到琏儿和漱玉,而自己的身边,是已经冷透了的容映的尸体。 她惊声尖叫,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正在守夜的奚儿,被新月的动静吵醒,立刻上前“娘娘,娘娘快醒醒啊。” 新月大口呼吸了好久,才定住了自己的心魄,看向了奚儿,立刻问“琏儿呢?漱玉呢?在何处?” “娘娘,大皇子和公子在自己的房中睡得正香呢。”奚儿拉着新月的手,发现她的手脚冰凉,很显然是吓坏了。 新月咳嗽了两声,今日不知道是多少遍的奚儿说“他们收拾妥当了吗?” “是,已经收拾的很妥当了。”奚儿依然耐心的回答道。 新月俯身,用手撑着自己的头,虽然精心的养着,可她的头还是在这样的时候,特别的疼,奚儿侧身坐在新月的身边,伸手给新月揉着头“娘娘,您用的心思太多了。” “我只是没想到,梁渭真的来了。”说着,新月自嘲一声“陛下说得对,我真的把我自己看的太重了。” “娘娘,这也不是您想要看到的局面啊。而且明日皇子公主们一走,娘娘您就能分出心神来,专心眼前的事情了。” 新月摇头“他们一走,我就更两头挂心了。” “娘娘,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援军能到。”奚儿继续安慰着新月。 新月没有说话,这些车轱辘一样的话,新月每日都能听到,可到如今,援兵究竟在何处呢? 金陵周边的防卫少,而且为了防止梁军借此撕开更大的口子,所以周边的三个州的守城军,已经收到了死命令,不准出兵回援金陵,而金陵等的援兵,是从东都周边而来的援军,其中并州,承州和湖州三地的援兵,刚刚已经整顿妥当,要想赶到金陵,最近的承州也要十日的时间,而人数最多的湖州军,最起码要十五日。最后,最强的,是来自东都援军,他们现在已经出发,日夜兼程,也要整整十日,而且还要在已经被梁国拿到手的金州进来。 梁国多是骑兵,而且他们并没有走金州外,那条易守难攻的峡谷,而是兵行险着,从峡谷的上面,兵分两路而来,两路直接绕开了峡谷,直接打了金州守将一个措手不及。 可若东都军多是步兵,根本不可能走梁国走的险路不说,走低凹的峡谷,更是有被全灭的风险,所以容映已经下令他们保存实力,绕开金州而来,这么一绕路,最起码要十五六日,比湖州军来的还要晚。 至于其他左侧的州府,则是要与江扬,徐安泰一起,抵御从北边而来的梁军。 梁军现在是兵分两路,一路是在燕州,一路已经到了金州。江扬不能退一步,不然,整个大聖,都要被拉入这场战火之中。 而滇州的沐王爷,手中的三十万大军,此时也更是远水难救近火,但是沐王爷也已经亲自带兵,前往离得他更近一些的燕州,只要沐王爷的大军到了燕州,北边的州府,就可以立刻抽调军队,来支援金陵,而这个也需要七到十天的时间。 江宁府是金陵的外城,原本金陵作为南都的时候,并不是金陵的一部分,所以,整个江宁府都在金陵的城墙之外,后来,金陵成了大聖的都城,这里就成了随着显贵一起迁入来的一些平民百姓的落脚之处,这里也会是梁军最先到达的地方。 这几日,金陵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可是不断有外城的人,想要进城避难,但是为了防止混入细作,金陵卫选择了绝不开门。 明日就是琏儿等一行人,前往东都的日子,新月生怕他们被无处可躲,感觉被抛弃的平民们攻击,于是跟容映商量了这些事,于是容映决定,先在北城门设一道门,经过重重审核,一点点的放人进来,再来,明日琏儿他们从南边的城门,绕道先乘船而行,最后前往东都。 眼见着出发的时辰也快要到了,新月只披了一件外袍,就往琏儿的房间去了,却没有看到琏儿,问了伺候琏儿的嬷嬷,才知道昨日琏儿睡在了漱玉的房中,新月也只得抬步,往漱玉的房间去了。 走到门边,新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门关着,但新月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容映的声音“父皇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琏儿有些怯生生的回答道“儿子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尤其是漱玉。” “没错,乖,乖孩子。”容映拍了拍自己眼前的琏儿,他不过是个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孩子,可是要经历如此多的事情“还有,若是父皇有什么不测,你拿好这个,到时候,江扬大将军会去接你,你只要把这个拿给他看,他就会拥立与你,来继承我的位置。琏儿,此刻起,你就是我大聖的未来。我现在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代表着大聖自我之前所有的君王,与你说这句话,要为明君,知大是非,舍去小义和自己。保护臣民和,和你的母亲。” “父皇”琏儿一把抱住了容映的腰,伏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儿子不想这样,不想,父皇,我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我如何能够…” 新月听得也是泪如雨下,她不仅是为了未知的命运而哭,而是她在容映的话中,听到了自己要与金陵共进退的决意。 “孩子,我…”容映伸手要抱住了琏儿,他低声的对他说“我的父皇,从来没有这么拥抱过我,也没有,称呼过我,是他的孩子。我对你也是如此,一直都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无论我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我大聖血脉的延续,也是我,心里疼爱骄傲的孩子。” 琏儿的哭声顿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容映,俯身靠在了容映的肩头“父皇,你,你放心吧。” “照顾好妹妹,别让别人欺负了她。” “好,我不会的。” 男孩总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新月觉得此刻的琏儿,也与以往不同了。 城墙之上,新月看着借着还未往前明亮的天光,向前行路的车队,伸手拉住了容映的手。 容映的眼眶微红,刚才在里面,他与琏儿,说话的时候,眼睛也红了红,他低头看着新月,却见新月没有哭,而是一脸坚定的看着他“怎么了?” “容映…”新月叫容映的名字。 容映点头“恩” “你记着,你走我跟你走,你死,我们一起。”说着,新月转身就往回走。 容映两步就追了过来“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新月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向前走。 “你也要学你母亲吗?你不是最不耻吗?”容映急了,青筋突起,眉拧成了一股绳。 风吹动二人的衣角,新月微微一笑“一个人,太孤单了。” “孤单?你巴不得这世上没有我,怎么…” “还不是因为我,总是来招惹我。如此,我已经习惯了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你在,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说着,新月绕过容映,慢慢的走下了城墙。 二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冷战了。 新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看向门口了,可是容映依然还没有回来。 书房有堆积如山的政务,可是容映最起码会来陪着她吃一顿饭。 新月知道容映还在为了自己在城墙上说的话,在冷着自己,可是事到如今,容映也实在是知道新月的脾气,新月也知道容映的固执,两个明明知道彼此心意的人,却在互相拉锯,谁的都不肯退让。 梁渭这边,收到打下金州的消息,已经有两日了,如今他也该启程,前往金陵了。 上一次他是以商贾之子的身份,来到金陵的,而如今他骑着战马,肆意的踏在大聖最核心的州府地面上。 大聖也曾经,一路这么的打入了寒都,在寒都城下,杀了自己的祖父。 梁渭觉得,此时与他一起骑在马上的人里,就有自己的祖父和梁国历代的先王,他伸手摸着怀中的纸张,深深地看向了前面。 “陛下,再往前五十里,就要到金陵了。”奔袭两夜,梁渭总算是追上了不断南来的梁国大军,一路上,因为金陵周围的兵力的缺失,梁军几乎是摧枯拉朽,毫无费力的来到了这里。 “时候不早了,扎营,明日晌午之前,一定要到金陵。”越是到了近前,梁渭越是放松了下来,他翻身下马,疾风真是不愧于它的名字,这么多天的奔跑,依然没有任何的疲倦之意。 梁渭拍了拍疾风,又想到了新月,她总是很喜欢这么拍着疾风的脖子,于是梁渭低声的对疾风说“明日,我们就能到她在的地方了,或许还可以见到她,如何?是不是等不及了?” 疾风不会说话,梁渭却淡淡的笑了,让人栓好自己的马,转身进到了王帐之中。 又是深夜,整个宫中,安静的出奇,新月看着漆黑一片的宫中,她知道,梁军明日就要踏入金陵的地界了,容映今夜定是一夜无眠,于是她绕开奚儿,自己提着宫灯,一个人往乾宫去了。 走到半路上,新月在前面的廊道上,也看到了一丝灯光,借着这一点灯光,新月看到了容映,他正提着灯,一步步的往这边走来。 新月笑了,容映也看见了新月,两个人隔着一道回廊对望,容映伸手“来” 话音刚落,新月奔跑起来,灯都丢在原地。 “慢一点跑”话音刚落,容映感觉到怀中一沉,新月稳稳地抱住了他“我不,我就要这么跑,这么紧的抓住你。” “新月”容映也忍不住自己的感情,低头亲了一下新月的额头,随后向下伸头,却被新月阻止“我,我喘不上气来。” 新月经过刚才的跑动,还真有些喘,容映笑“都说了,让你不要跑。” “怎么,你在嘲笑我吗?” “没,没有,”容映的笑容是遮不住的,新月不服气,但也只能用自己的手,拍打了两下容映的后背“你若是再笑我,我就走了。” “走?你可走不了了”容映有些感慨,拉着新月的手,他果然让新月一步都走不了。 “那好吧,我就不走了,我还是很听你的话的。” 容映又忍不住的笑了“你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走吧,陪我走走” 二人一起,接着宫灯微弱的灯光,在宫中闲庭信步起来。 容映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新月的肩头,低头看着新月一直在笑着,问“笑什么?” “我只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么的夜游宫中。” “你也不是没有住在过宫中,怎么就不敢想夜游呢?” “住在宫里,并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我小的时候,照比住在豫王别邸,更不喜欢的是住在宫里,在这里,我不仅是一个寄人篱下,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还是一个看人颜色的,身份不如别人的人,我感觉很疲倦。” 新月摇着头,看着前路,感叹一句“还真是黑乎乎的啊。” “为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茶盏动转,紫砂乌金的茶盏,已经摔在了少主安宛的身前。 百金难求的这么一个茶杯,被摔了个两半,杯中的茶,是金缕茶,茶**若金汤,茶片久泡不卷,如同一缕缕金片一般。 “儿子,知错了。”安宛还想说什么,可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茶盏,就这般,碎在他的面前。 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跪坐在一边的两个儿子,希望他们… 希望他们什么呢,安宛顿住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希望儿子们成为怎样的人,只是茫然的看着肆坐在椅子上父亲。 或许父亲,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如同,他决定了自己的路一般。 安宛性格忧弱,这样的他,在安煦的眼中,如同废物一般,所以他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两个孙子身上,此时看安宛如此吞温,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的发怒道“滚下去,你这个娼妓生的贱种。” 安宛听完,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不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任谁,也不会听习惯这样的话。 第273章:秋沐(6)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天总是要亮起来的,新月看着依然在熟睡的容映,俯身,躺在了胸口上。 容映虽然没有醒,但还是伸手抱住了新月,新月以前总觉得容映,是个冷心冷肺部的人,可是他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叹了一口气。 容映这时已经醒了,嘴角弯了弯,对新月说道“虽然我并不反感每天抱着我的皇后醒来,但是一醒来就听到你在叹气,就是我做的不好了。” 新月抬头,看着容映“醒了?” “恩,醒了”容映点头,问“又怎么了?不是昨天说好了吗?” “恩,说好了。”说着,新月又坐了起来,对容映说道“再睡一会吧,天才刚刚亮起来。” “你一夜没睡?怎么知道天才亮?” 新月点点头“我好想白日里睡得有点多了,没事,你走了我再睡一会也行。” “恩,那我们两个,再睡一会好了。”说着,容映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新月“别担心了新月。” “新月?”新月念了念自己的名字,然后笑了起来“没错,我是新月啊。” “你怎么,变得傻乎乎的?”容映伸手,轻轻的敲了敲新月的脑袋,然后又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长发。 “我只是觉得,你叫我名字很好听。”新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容映发现新月正在傻傻的笑着。 “你啊,也是做娘的人了,若是早早的与我在一起,第一个孩子,应该比琏儿还要大的多。”说着,容映伸手,摸着新月的脸颊,她原本长胖一些的脸颊,又瘦了下来。 “是啊,若是,我在出嫁之年,就嫁给让我动心的男子,我们二人过着举案齐眉的日子,该多好啊。”说着,新月还真是有些心酸,容映笑“要是如此,你还未必能做了我的皇后。” “恩,虞鹤国师说我有做皇后的命数,可没说是做你的皇后,或许和昭哥哥在一起,我也会成为他的皇后。” “是吗?”容映的话音一冷,想看就是吃醋了。 “恩,是啊,谁的皇后不是皇后呢?”新月却笑容更深了,轻轻的拍了拍容映有些紧绷的肌肉“可是,我心里的男人,只有一个。” “谁啊?”容映闷闷的,刚才他还说新月是个小孩子,可如今他才是像小孩子的那个。 “你,你行了嘛?”说完,容映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新月问“就这么好笑吗?” “没有,只是对我被选上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说着,容映昂着头,嘴角上扬着。 新月抬手,摸着容映带着胡茬的脸,说道“如何?心里好受一些了?” “恩,我很好”说着,容映点点头,亲吻了一下新月的头发“想来,梁国的军队,今日就要到江宁府了。” “恩,差不多该是如此了。”新月点头,心口就好似一块大石头压着“我们真的要弃江宁府的百姓与不顾吗?” “梁渭的军队,后续不足,人数也不足矣与大聖的军队对抗,他来的如此之快,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想把金陵围起来,跟我,不对,是跟你谈条件,或许是燕州,和其余的几个北边靠近梁国的州,还有,你。燕州及其他几个州,再打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若是把你丢了…” 新月直起了身子,看着容映,说道“丢了?你好像丢了,一二,两次?还是三次?” “两次,两次”容映没好气的说。 “你还有脸生气?”新月歪着头,看着憋着火的容映。 “我没脸”容映别过头去。 “我听说,太宗皇帝,有一心爱的女子,这女子,本是张皇后最中意的儿媳妇,可是张皇后死后,太祖宠爱贵妃和贵妃生的二皇子,太宗自保都不足,谈何再去娶这位心爱的女子。那时,渝国还没有被灭,他们的太子殿下,求娶了这名女子,可是那太子也被戕害,那女子也死在了渝国的东宫中。太宗…” “太宗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兵去灭了渝国。”容映抬手,也和新月一眼,支撑着自己的头“我不是太宗,现在我虽然没有灭了梁国的能力,可是我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把你再送出去。新月,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 说完,容映笑了“你怎么…又偷偷的笑了?” “恩,你一叫我的名字,我就觉得心中痒痒的,很想笑。”说着,新月用头顶着容映,容映胸口起伏的更快,笑声都传出很远的“与你说正事呢,我的皇后娘娘。” “是,是,皇帝陛下,我们不是说在天大亮之前,好好地睡一觉吗?” “我们明明再聊江宁府的事情吗?”容映问。 “是,江宁府。” “放心吧,梁渭没有那么多兵,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对江宁府怎么样的,他应该,在五到八天之类,用尽全力的打金陵。不然,援军就要到了。” “我,要不要…” “不要”容映没等新月说完,就打断了新月的话。 “我说…” “你不准说。” “我说真的,我想…唔…” 新月唇上一热,叹了一口气,容映则是已经贴了过来,二人相拥至深,新月甩着被容映压麻了的手,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新月醒来的时候,容映已经走了,她转了个身,发现身边还是热的,想来,容映也是刚走没多久。 她依然从来没有这么感觉,可是这样温柔缱绻的日子,她觉得之前错过的那些时间,真的是太让人觉得可惜了。 奚儿端着热水进来,见新月正裹着被子傻笑,于是放下脸盆,走到新月的身边,道“娘娘,奴婢从伺候娘娘起,就没见过娘娘您到现在了,还在赖床呢。” “我…我只是睡得晚呢。”说着,新月还有些不好意思,对奚儿说我“我要沐浴,你去放水吧。” “是” 洗过澡,刚刚换好衣服的新月,坐在了榻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坐不住,正要起身的时候,见奚儿从外面进来,问“如何?今日也没有从东都来的信吗?” 奚儿摇头“娘娘,两位殿下和翡儿姑娘,才走了多久啊,这会怕是还没有走多远。” “我知道,我还真是想他们了”新月还是从榻上起来,心中实在憋闷,只好在外面走走。 出了坤宫,这宫中上下,安静空旷的出奇,新月就这么慢慢的走着,往城墙方向走去。 北边的城墙上,先帝因为痛失柴皇后,差点一跃而下,新月就站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地方,看向远方。 从这里可以看到金陵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可是如今,就算是朱雀大街,也一个人都没有,曾经金碧辉煌的一座城,都变得灰白了起来。 奚儿给新月披上披风“娘娘,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新月喃喃的,却听从北边传来了一道声音“参见娘娘。” “国师?您怎么在这里?”新月转身,看见虞鹤正从更北的城墙往这边走来。 虞鹤拘身“臣正在为大聖祈福,已经绕着这宫墙,走了一整圈,娘娘这里,正好是臣的终点。” “是吗?”新月看了看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虞鹤微微一笑,自从先帝死后,虞鹤就几乎不会出现在宫中了,这次他在金陵关城门前,赶到了宫中,随后就每日都在城墙上转悠。 如他所说,他在为大聖祈福,于是新月问道“不知国师得到了什么新的卦数?” “娘娘不是从来不相信这些的吗?” 新月笑“国师实在挖苦我吗?” 虞鹤摇头“臣只是在说一个实情而已。” “国师,我已经不知道未来会怎么走了,如今的一切,已经与我的梦中,有了完全的变化。”新月有些困惑的对虞鹤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烦恼“我好想,又找不到我的前路在何处了。” “娘娘,您的命格确实改变了,改变了很多,您的寿数也变长了。” “然后呢?”新月追问。 虞鹤笑“臣是说,娘娘您还能活很久呢?” “容映呢?”新月最关心的,并不自己。 “娘娘,臣好像没有告诉过您。您与陛下的命运,已经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了。您是谁的皇后,就会让谁成为中兴大聖的明君,如今您是陛下的皇后,这大聖还并没有再次见起色,所以您与陛下的路,还很长。” “是,是吗?”听到虞鹤这么说,新月心中一松“那,那就太好了。” “好了,如今娘娘您再展欢颜,臣也要继续自己的事情了。起风了,这城墙上的风只会更大,娘娘好好保重自己吧。” “国师,我…好像不那么怕了。”新月叫住了准备下楼的虞鹤。 虞鹤笑“娘娘,您什么时候怕过呢?” 说完,虞鹤翩然而去,不一会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了,新月再次看向远方,对奚儿说“我们回去吧。” “是”说着,奚儿扶着新月,二人从城墙上下来,可是却见人们都往新月过来的方向跑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国师突然七窍流血,断气了。”新月刚刚踩在地面上,就听一个匆匆跑出来的公公说着。 新月猛地皱眉,刚才,她还好好地跟他说着话,他面色如常,没见有任何的不适,这,这不过片刻的功夫,怎么会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新月快步往虞鹤在的地方,等新月到的时候,他的弟子太波和太宁已经在了,二人跪在自己的师父旁边,念诵着什么,此时天上打雷,却只是打了三个响雷后,一滴雨都没有落。 依素看着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虞鹤,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太波年纪还小,看着师父的尸首,一边哭一边念诵安魂咒,看见新月后,更是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师父,师父这是泄…” “太波,好好回皇后的话”太宁看了新月一眼,对新月说“娘娘,师父本来就有些身体不适,这几日日夜为大聖祈福想来是累了,才倒下了。如今战死胶着,请娘娘允许师父的棺椁,由我们弟子们收殓后,暂时停灵在宫中的上清宫中,等战事告一段落后,在送回笼山三清宫的墓地安葬。” “好,准,准”新月看着虞鹤,心中一阵悲伤,随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波看着新月,拘身谢过了新月,就与自己的师兄弟一起,抬着虞鹤的尸首,往上清宫去了。 虞鹤死了的消息,传到容映耳朵了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传令而来的王公公,问“娘娘也在?” “是,娘娘已经允许国师停灵在宫中的道观中了。” “随她,娘娘没事吗?” 王公公摇摇头“无事,娘娘心情有些低落,但并没有被吓到。” “恩,去传话给娘娘,做她想做的,国师的丧事,让她一力做主即可。” “是” 容映看着案上的奏折,看了四五行后,就再也看不起来,于是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大步往新月宫中走。 而还没有走出宫门,就看见新月正慢慢地从乾宫门口经过,容映想要叫她,却见新月低着头,脚步也就顿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很闷了起来,他看着阴沉沉的天,握紧了拳头,这样的事情,他不允许新月再经历一遍。 梁渭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自从打了那一阵惊雷之后,现在已经两多时辰,天都黑了下来,这雨依然没有要落下来的打算,不过,金陵的城门,已经就在眼前了,梁渭已经下令,今夜全军整修,明日一早,就要发起第一轮攻击了。 此时刮起了一阵北风,这风,来自极寒之国的梁国士兵,都十分的熟悉,这是要下雪了。 梁渭微微一笑,果然,唇角还没有落下,雪就已经在北风的加持下,从天幕中,刮了下来。鹅毛一样的大雪,是金陵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场面,梁渭心想,下雪好,雪下了,遮盖住一切,会让人觉得这天地之间,从未有过什么肮脏和龌龊,都是干干净净的地方。 而…梁渭抬头,看着金陵的北城门,城门之后又是什么样的场面… 至少,不只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 第274章:秋沐(7)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梁渭站在金陵的城墙之下,抬头向上看去的时候,看见了与容映站在一起的新月,二人与数十万人之间,对视一眼,梁渭觉得心中猛地一动,又想起那有些匆忙的一夜,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 而新月却已经别开了目光,不再看他,而是抬头,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伸手,拉住了新月的手,对着城下的梁渭喊道“你真的,非得来自寻死路吗?” 梁渭没有理他的意思,而是继续看着新月,随后看到了她领口处,带着的珠珞,扬唇笑了,随后,骑马,转身离去了。 如此,双方简单的打了个照面,攻城还没有正式的开始,金陵卫张大人却已经上前,请容映和新月离开了,容映不肯,他依然死死地盯着城墙之下的,那些梁国兵们,因为作为大聖的皇帝来讲,梁军深入大聖腹地,陈兵都城城下,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容映…”新月拉住有些失控的容映,容映看了一眼后,叹了一口气“走,走吧。” 二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金陵的百姓,在关闭城门之前,能逃得都逃得差不多了,此时显得空落落的,但依然还有一个,舍不得故土,不肯离去的人,还是到了街上,跪在容映和新月回宫的路上,高声喊着万岁。 容映垂着眉,新月拍了拍他的手,道“容映,这些人都在站在你的身边。” “我怕我会辜负他们”容映依然低着头,现在心情沉重的,该是他了。 “大事来临…”新月顿住了话,这是先帝在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算是容映,应该也是听过先帝说过,果然,容映接着新月说道“大事来临,最忌慌张,坦然相对。” “这就对了”说着,新月俯身,靠在容映的肩膀上“我,这一城的百姓,琏儿,漱玉都指着你的庇护呢。” 容映没有说话,新月也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珠珞,她刚才察觉了梁渭的眼神,她想要把它摘下来,因为她生怕自己会给了梁渭什么不切实际的鼓励,让他更加偏执,但是手真的触碰到这已经被她暖热的珠珞上时,手还是垂了下来,最后,她只是把珠珞藏在衣服最里面,有些事情,放不下也只能深藏了。 湖州的援军,传来的好消息,这是金陵被围困的三天里,第一件从外面传来的好消息,湖州的援军,已经在离金陵一百里的地方了,最多三日,湖州的援军,就会出现在金陵城外,可是,金陵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很悬的事情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刚刚经过了一整个白天的攻城,金陵的城头,已经堆满了尸骨,而金陵城墙,最薄弱的北面,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兵士,其中,不知道从何处推过来的推城机,已经固定好了,只等着找到了城墙的薄弱处,那么大的攻城机,应该不过半日,就可以击破城墙,到时候成千上万的梁军,就会涌入金陵。 金陵周边的援军,也不断有赶到的,但都如同一杯冷水,浇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甚至会让火焰,越烧越旺盛。 这些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容映的案头,容映倒也应对得当,金陵卫指挥的也是很有方略,已经叫了神机营来,准备趁夜,放出燃火的箭,或许可以烧毁了那推城机。 不过,容映也是了解梁渭的,他不会在推城机那么轻易被烧毁的,定有所准备,二人也是对对方很是熟练,这在这样的战事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新月端上了一碗冰糖莲子汤,容映的嘴角急的起泡,回宫后的容映,几乎是水米不进,只有新月来,他才会应付似的,喝点茶,果然,新月刚刚放下碗,容映一只手里还拿着战报,另一只手端起一边的碗盏,不管冷热,就喝了一口。 新月没有说话,他现在就够忙的了,新月不想他分神,于是新月就坐在了一边,自己虽然留在了金陵,却什么也帮不住了他,还让他有些顾念,不肯用更冒险的方式。 胡大将军求见,请过安后,他也不顾新月在不在,立刻开口道“陛下,臣提出的方案,到底有何不妥?” “不妥?你自己说,打开城门,将装满炸弹的车子,推出去,放在推城机下,然后神机营在将着火的箭射上去,你怎么不干脆打开城门,让梁军将推城机拉进来,然后再把它给砸碎来的更现实。”容映因为心中有愤,所以出言带着讽刺。 “陛下,臣并不是与您再玩笑,现在北边的城门,和曾经有过缺口的城墙,是整个梁军的注意力所在,臣亲自去城门上看了,如果从西城门出去,西城门外,有一个放着炸弹的仓库,梁军还没有发现那里,大约百人,趁着夜色,装上车后,丢在推城机附近,就算炸不了推城机,也定够梁军好好喝一壶的,陛下,到底何处不行。” “不能开城门,娘娘还在城…”容映突然意识到,新月就坐在他的身边,他抬头,飞快的看了新月一眼,然后低下了头,片刻,才对新月说“新月,你先回去。” 新月依然没有说话,然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到门口的时候,容映怔怔的喊了一声“新月…” 新月没有理他,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新月没有直接回宫,而是站在书房门口,等着从里面出来的胡大将军。、 胡大将军看到新月,很是吃惊“娘娘…” “本宫就是在这里等胡大将军,胡大将军,您是本宫父亲的同僚,本宫父亲,还在房城大战的时候,救过你的命。” “是,徐将军救命之恩,臣没齿难忘。” “既然胡大将军说没齿难忘,那能不能看在本宫父亲的面上,帮本宫一个忙。” “娘娘请说”胡大将军掬手“臣一定万死不辞。” “胡将军,您刚才也听见了,陛下不肯开城门,都是因为怕城门的开启,会造成什么不可预测的情况,而且他最怕的,是这些不可预测的情况,会害了本宫,本宫不想做拖累陛下的人,本宫有一个办法,希望胡大将军可以全力配合本宫。” “娘娘您有不开城门,炸毁推城机的办法?” “我没有,可我有最快把你说的数百兵士,送到推城机下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就是,胡将军您要配合本宫的地方了。” 天还没有亮,梁渭却根本没有回到营中休息,只是在外散步,他有些不安的看着不远处,那高大的推城机,这推城机,是笠国的,他威胁了笠国的国君,得到了这个一个大家伙,攻打金州的时候,他一直忍着没有用,就是为了就这么出现在金陵的城墙下,让金陵城中的人和守军,慌张起来。 到处都是硝烟的气味,金陵的城墙,大炮,巨石整整轰了三日,却依然不见任何的松动,而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丝松动的地方,梁渭不想放弃,只等着明日天亮,立刻使用推城机破城。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金陵的西城门开了。 梁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前来传信的属下道“你是说,金陵的城门开了?” “是”属下拘身,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给梁渭“西城门短暂开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其中跑出来一队车马,和二百多人的队伍,因为西城外是码头,想来,这对车马,是往码头去的。” “你们没有拦?” “回,回陛下,是新月皇后的车马。” “放屁,她怎么会出来。”梁渭一时没控制住,破口骂道“容映,怎么可能舍得她出来。” “是,属下已经确认过了,属下在宫中见过新月皇后,车上,正是她本人。” “她要去何处?” “应该是要通过码头上的缺口,乘船,去对岸后,前往东都。” “走”梁渭立刻失去了任何思考的余地,翻身上马而去。 新月坐在马车之中,她的马车下面,就是炸弹,等她看到观察自己的侍卫走后,立刻乘着夜色,翻身而下了马车,骑马又返回了城门附近,这里依然还是大聖控制的地方。 而车队和数百兵士,则是越走越远,但是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西边的码头,而是北城门。 新月并没有立刻回到城中,而是就一人一马,等在原地,她在等梁渭过来。 果然,新月还没觉得无聊,梁渭就已经纵马而来,正要往西边去,却听到了一声口哨声,追风立刻感觉到了口哨的方向,不等梁渭挥鞭,就调转了头,梁渭一下子就看到了就在他身后的新月。 梁渭心间一震,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新月做了什么,但他的马蹄,只是顿了一顿,就往新月的方向跑了过来。 梁渭穿着厚重的盔甲,而新月就站在原地,他将新月搂入怀中的时候,梁渭下意识的受了一些力气,生怕自己的盔甲会伤到新月,但即便如此,新月还是闷哼一声,随后新月的声音,从他的耳边想起“你既然已经明白中计了,为何还要来。” “我回去也没用了,倒不如,抱一抱你。”梁渭一改来时的急切,反而语调都软了下来,他对新月轻声说道“我很想你。” “你想要什么?我跟你走?” “你跟我走,我也已经走不了了。”梁渭笑了“我说我只是来见一见你,你信吗?” “我不信”新月拒绝,但是她并没有推开梁渭,梁渭难忍心中的感情,还是用力抱了新月,直到新月难忍疼痛,嘶了一声,然后梁渭很不甘的松开了新月“到底为什么?我到底差在何处,你,你就是不选择我。” “你忘了吗?是你放我回金陵的。” “我没有忘,可是我,我…” “我,那时还没有爱上任何人。梁渭,你也不是犹豫的人,只是你想错了事情,这个判断的错误,怕是你这一生都要为此买单了。还有,你放我回来,应该也是在等着,这样的局面吧。”新月展开了双臂,梁渭叹了一口气,伸手,又抱住了新月“温柔刀,你可真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梁渭…”新月伸手,摸了摸梁渭的头发,他的头发一贯是细软的,如他外表的冷硬,完全不合。这也就说明,再坚强的东西,也有软弱的一面,如此,梁渭已经在新月的面前,暴露了他所有的软点。 “我输了”梁渭冷笑一声。 “此话怎讲?” “我一开始,对你感兴趣,是想要抓住容昭的弱点,同时我发现,你还是容映的弱点,如今,却让你成为了我的弱点。”梁渭闻着新月怀中,那淡淡的香味,新月的腰身,就在他的手臂之间,只要盈盈一握,将她丢在自己的马上,他就可以将她抢了去,可是他不能,自己可以走,可是身后还有三十多万的梁国兵士,他没有自信,可以在带着新月的情况下,还能从容映的手底下出去,所以,他没有办法带新月走,他又想跟容映谈条件,天下都在他身上,他应该会交出新月的,可是他突然不忍心,不忍心让现在的新月,面对这些。 “你没有输,你只是,用错了办法”说着,新月抬头,看着梁渭的脸“梁渭,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想来是这样的”梁渭点点头。 “如此…”说着,新月准备转身。 却被梁渭叫住了“我不能就这么走,我来,也不是全不是为了你,你带话给容映,我要与他讲条件,天亮之后,北城墙上。” 新月没有回头,而是牵着自己的马,一步步的往城门走去。 金陵之围,并不是一件真的需要流那么多血的事情,只是互相都有的贪心,梁渭在见到新月后,就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心里的固执,而是有了眼前这女子,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得到。 金陵之围,并不是一件真的需要流那么多血的事情,只是互相都有的贪心,梁渭在见到新月后,就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心里的固执,而是有了眼前这女子,更重要的东西想要得到。 第275章:秋沐(9)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容映一觉醒来,他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于是立刻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新月去而复返,放在他旁边一杯茶,容映喝了以后,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力气,困倦感,让他在新月的劝慰下,躺在了床上,睡到了现在。 而新月,是要… “来人,来人…”容映大喊。 “怎么了?”说着,新月从他身边,翻身过来,手放在容映的胸口上,容映定睛一看,他咳嗽一声,看着新月,皱了皱眉。 “你…”容映皱着眉,看着新月,新月歪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怎么?都是孩子的父亲了,还害羞嘛?” 容映看着凌乱的床铺,随后眼神黯淡了下来,对新月说“你是刚回来吗?” 新月皱眉,然后点了点头“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说着,新月从床上起来,继续整理自己只换了一半的衣服。 容映看着新月的背影,然后问“你就非得,要去这一趟吗?” 新月系衣带的手停了停后,对容映说“好像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本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了,从今日起,我就真的,再也不会见他了。”说着,新月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新月对容映说“你却要去见他,他要与你去谈条件。” 说着,容映从床上坐了起来,问“谈什么?” 新月笑“怎么?一说这个,你就来了精神?” 容映皱眉“我…” “去吧”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容映的书房。 走出书房,天已经大亮了,她走在依然阴沉沉的天空中,天很冷,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国花了大代价,从笠国一路带过来的,推城机被炸毁了。 战局也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金陵城下,梁渭开出了自己撤兵的条件。 燕州要割给梁国,同一起割出去的,还有燕州附近的十五个州,容映一口拒绝,但是传令的官员还没有到门口,就被叫了回来。 最后,燕州并燕州周围的十个州府,被一并割给了梁国,还有,一向是大聖属国的笠国,此次也敲了大聖的竹杠,要去了金州附近的,十多个县,但是新月却看出来,大聖这次,也不是毫无收获的,因为他与梁渭,不愧是合作多年,有了一丝默契,二人准备,拿下笠国后平分。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场看似可以很快就能解决的闹剧,却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梁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且一雪王上被大聖人所杀的前耻,大聖在必为动了筋骨的情况下,抱住了金陵和尊严。 新月焦急的看着远处那缓缓而来的车队,琏儿,漱玉都在这行车队中,她实在是忍不住,就差从城墙上下去了。 金陵的臣民高呼万岁,容映紧紧的抓着新月的手,然后,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可是人声鼎沸,很快就湮没了他的声音,新月自然是没有听见,她只是回过头来,微笑的看了容映一眼“如此,天下太平了?” 容映点点头“是,看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没有想到,就这么解决了。” “梁渭大张旗鼓的打这么一场,就是为了得到燕州和周边的那十个州,十个州可以再说,可是燕州,彻彻底底的给他了,大梁也总算是有种稻米的土地了。” 说着话的时候,容映有些低落,燕州,还是在他的手底下丢了。 新月伸手,摸了摸容映的脸颊“打笠国的时候,你或许…” 容映摇摇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娘娘,小殿下,那个骑在马上的,是小殿下”奚儿指着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骑在一匹小马上的琏儿,新月顶级一看,果然,如此活跃的人儿,正是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的琏儿,他拼命的对着城头上的容映和新月挥着手,高声的喊“父皇,母后。” “容映”新月对着容映伸出了自己的手。 容映伸手,握住了新月的手,然后,对着新月说“我会的,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启定十九年 大聖和大梁在十七年前,与金陵打了一仗没头没脑的仗后,已经十七年,没有在打过一次仗了。 不知情的人,只当梁国和大聖吞并了在他们之间,反复横跳的笠国后,都各自餍足。可真正知道实情的人,都知道在其中,全靠皇后娘娘的斡旋。 五年前,太子容琏亲去梁国,迎娶了徐皇后的长女,梁国唯一的公主,心玥公主,为太子妃,如今,新月皇后的亲生女儿,漱玉公主收到了梁国求婚的国书,梁帝在为自己的太子,求娶大聖的镇国公主,漱玉公主。 这件事情,被聖帝断然拒绝,并且陈兵燕州城下,燕州十七年前,还是大聖的地方,不过这十几年,如同桑海变迁,这里的人,都已经以自己为梁人而自居了。 不过,梁帝又发了另一封国书,说愿意以燕州为聘礼,来求娶这位公主,聖帝和新月皇后,这次没有把使臣骂一顿赶出来,而是说自己会考虑考虑。 “考虑?容映,我觉得你这人还没有老,耳朵眼睛都先昏聩了吗?你要把漱玉嫁出去?你怎么不把我嫁出去?啊?我到了大梁也依然是做皇后的,不比跟着你,要过的更好一些?” “梁国的国书上,也没说要娶…” “啪嗒”新月猛地将二人正在喝茶用的茶盏,丢在地上“闭嘴。” “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把漱玉嫁出去,我就跟他一起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娶了一个梁国的公主,怎么还要再嫁出去一个,你没听说那位徐皇后一生就指着这一个女儿活着,梁渭是个什么性格,你也是见识过的,我,我们的女儿,嫁过去会吃多少的苦啊,你怎么不说话?”新月正准备掩面哭,却见容映一语不发。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你现在听我的了,皇帝陛下,怎么?我让你不把漱玉嫁出去,说话就不管用了吗?” “我也没说把漱玉嫁出去啊,我只是再给你商量,让你考虑考虑,还有,漱玉是要嫁给梁国的太子的,那个叫梁衍的孩子,你也见过他,他比咱们琏儿大哥几岁,可是那优秀程度,可以拉琏儿两条街都不止。这历代的两国太子,都要被天下人比较,我从未做过太子,可是大哥在的时候,也是不输给梁渭的,可是梁衍那孩子,就是比琏儿强,文武双全不说,身条细长,这一点,一看就是梁渭的毒种。”说道这里,容映好像明面上,在夸梁渭的儿子梁衍,可是手却一把把杯盏给捏了个粉碎。 “如果没有你后面的这句话,我还真以为,是你要嫁出去呢”新月忍不住的讽刺道,然后指着容映的鼻子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想把燕州夺回来,但是你,给我堂堂正正的去夺。就算是梁渭,他也是把兵陈到了你的都城城下,一点点的打下来的。你有本事也这么做,不要拿我们的女儿,一个女子来做这样的事情,我不同意,而且,我知道,你也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容映虽然觉得就这么白白的错过燕州,在可惜不过,可是想起自己放在眼珠子里,都不觉得疼的漱玉,为了她,打一把燕州又能怎么样?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马上给梁渭写信,跟她说死了这条心,他的毒种还是去祸害别人吧。”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书房。 漱玉听着屋中的母后,为了自己吵了个天翻地覆,皱着眉,对自己的侍女宁儿道“去,按计划行事。” 新月走出书房,看着已经跑到宫门的漱玉,皱了皱眉,一边往前走,一边想梁渭这又是用的什么计。 走了没几步,新月抬步走上了宫中的长桥,看见前面的荷花池中的荷花正好,心情也随着荷花的美丽,好了一些。 只见琏儿扶着自己已经有孕在身的妻子,从前面的池边经过。 他的妻子,自然是远嫁而来的,心玥公主。 二人看到了新月,立刻过来请安,新月看着二人,微微一笑“免礼吧,心玥你肚子大了,就不用这么多礼数了。” “是”心玥,新月,两个人的名字同音不同字,新月看着心玥眉眼间,隐约可以看见梁渭的踪影,叹了一口气,对心玥说“你不在东宫休息,怎么这么大晌午的出来走动?” “母后,母后您定是吃醋了,但是您先别醋,儿子摘得这些荷花,都是给您送的,这不,这新鲜的莲子,还是玥儿让儿子给您准备的,说您啊,定是为了漱玉的婚事,着急的不行,吃一下这些莲子,消消心里的火气。” 新月看着琏儿递过来的荷花,她一向知道琏儿对心玥很不错,这个心玥公主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也是对自己很是孝敬,而且性格上,也是新月一贯喜欢的大方活泼的人,荷花就放在新月的手下,含苞待放,最是美丽。 新月伸手,接过了其中一朵,对心玥说“你的长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母后的话,儿臣说的,您肯定不能全信,若儿臣说的哥哥太好,您也定会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但儿臣只与您说一件事。那就是哥哥与父皇一样,在宗室的训练营中活着,走了出来。他若是求得公主,肯定会护公主周全。” 新月皱眉,心玥的这句话,把她拉回了久远的以前,他想起梁渭,也是拼尽了性命护着自己,若是漱玉也能遇到这样的男儿,这一生也是个极好的归宿。 “母后,心玥与我讲,我们的孩子满月的时候,她想请梁国太子前面,参加我们的孩儿的满月礼,到时候,母后可以亲眼见一见他。母后,您不总是跟儿子说,不要用耳朵听人,眼睛看人,而是用心去感受。儿子也正是听了您的话,才与玥儿走到今日的。母后,或许漱玉这丫头,见过了梁衍,就会有不同的体会了。” 新月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但是她还是忧心忡忡,不能安眠。 夜晚,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容映小心翼翼的缩在床脚,尽量让自己的呼吸都轻轻的,不要让自己吸引了新月的注意力。 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新月这样,于是还是坐了起来“我已经,拒绝了梁国的使臣,漱玉绝不外嫁,行了吧。” 新月看了一眼容映,对他说“我今日,听心玥和琏儿,说起这个梁衍。心玥的话,点醒了我,说梁衍是个从梁国宗室训练营中,走出来的人。梁渭也是,他,他拼命保护我的样子,我到现在能想起,若是我们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拼尽性命保护她的人,我也真的,死而无憾了。” “但是呢?”容映没有打断新月的话,而是让她继续说。 新月叹了一口气“你看心玥的母后,梁渭对她不爱的女人,多么的凉薄,甚至,梁衍的母亲,也是做到了大梁的皇后,不也是,为了送儿子做太子,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我不想让我们的女儿,和他的孩子,再去受这份的苦楚。” “梁渭的信里说了,他已经,废了宗室这项吃人的法则。我们的漱玉不会再收这个苦。” “我只是怕,梁衍不喜欢她。” “他怎么能不喜欢我们的女儿,她是我们最骄傲的作品。新月,我这辈子,觉得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漱玉,我们把她教的,那么的美好,她像你一样聪明大放,还美丽,我啊,也不舍得她嫁去梁国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舍得。” “最好的一件事情?难道不熟娶了我吗,你怎么前后说话不一致了?” 新月抓住 “最好的一件事情?难道不熟娶了我吗,你怎么前后说话不一致了?” 新月抓住室这项吃人的法则。我们的漱玉 第276章:秋沐(10)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至于这位,让自己的父皇母后无比骄傲的公主殿下,此时正在做什么呢? 她从乾宫的书房跑回自己的宫中后,看着奚姑姑正在为她整理着衣物。奚姑姑本来是母后身边的姑姑,可是自从自己的乳母被放出宫后,奚姑姑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在母后宫中的时间,多多了,想来是母后,并不放心的缘故。 好不容易拜托了那烦人,管的又多的李嬷嬷,奚姑姑管的,比李嬷嬷还要多。 漱玉坐在一侧的榻上,她简直是翻版的新月,两个人都喜欢坐在榻上,然后发呆,生气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奚姑姑看着漱玉,简直跟看着新月一模一样“公主啊,宫外送来了一盒上好的银鱼,要不奴婢给您去做一碗,热乎乎的银鱼汤?” “这么热的天,喝什么银鱼汤。”漱玉背对着奚姑姑,拒绝了她最喜欢的银鱼汤。 “那好吧,既然公主没有胃口,今日的水酪,奴婢就都带回娘娘宫里吧,娘娘怕热,应该都想吃了吧。” “姑姑,父皇的后宫里,算上那个死活不肯出宫的柴贵妃,还有珀哥的母妃淑妃,一共就三个女人,这冰水酪,就算是往液池里倒一桶,也够我这个唯一的公主喝的,母后是水牛吗?都喝了。”漱玉气不打一处来,奚姑姑实在是太讨厌了,总是在吃的东西上诱惑自己。 奚姑姑见平时最管用的一招,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看来公主是真的生气了。 奚儿坐在漱玉身边,伸手整理着她因为出汗,而粘在脖颈上的头发,问道“公主是在陛下和娘娘要将您嫁到梁国去的事情,而烦恼吗?” 漱玉皱眉,一幅你知道还问的表情。 “公主啊,我听娘娘说,这位梁国太子,很是英俊。” “英俊?难道能有父皇英俊吗?” “公主,陛下再英俊,也是娘娘的夫婿,您要是想要英俊的夫婿,就要看看别人了啊。” “我不管,没有父皇英俊,我就不嫁了。” “不嫁?”新月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漱玉这么说。 “母后,你怎么能偷听我说话呢,还有外面的人都是死了吗?”漱玉做派是跟新月如出一辙,可是这脾气,就是跟她的父皇如出一辙。 新月皱着眉看着自己这被宠爱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侧身坐在了漱玉的身边,一语不发。 这几年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宫中也没有什么大事,照顾自己的儿子女儿,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但是新月真的觉得自己,依然是很有心气,不服老。 可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出嫁两年了,而她依然是这般,如同小孩子一般,说生气就生气,说不喜欢谁,也是噘着嘴,不肯服输。 虽然容映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这般的硬气,一国公主,还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自然也可以如此。 但新月觉得她这个性格,若是到了以后,自己和容映都不在了,谁给她撑腰,她没有自己的底气,要如何在这世间生存,还是不要让她嫁的太远了,就留在自己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了。 想着,新月看着漱玉,就流下了眼泪。 漱玉吓坏了,立刻上前,伏在新月的膝盖上“母后,母后您别哭啊,女儿知道错了,不就是梁国的太子吗?他就是梁国的王上,梁国的太上皇,我也嫁,母后您别哭了。” “傻丫头,叫你乱说话”说着,新月反而被她逗笑了,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啊。” “母后,您也是舍不得女儿,不想让女儿嫁出去的吧。” “漱玉,母后不是不想你嫁人,而是母后想让你,嫁给你喜欢的,你能够愿意跟随的人。母后,母后就是觉得你父皇值得跟随,他爱母后,母后再后来的相处中,也慢慢的爱上了他。母后希望,你不用被谁迫着,去没得选择的爱上谁,我跟你父皇,真的用尽了我们全部的心血,让你有的选,母后也希望…” “母后您别,别动气啊。”漱玉只当新月是动气了,但新月却在为了别的事情而烦恼,不能因为自己和容映,最后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就忽略了他们最开始的那些事情,她不想漱玉,再经历一番了。而且那个梁衍,谁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漱玉。 梁渭收到大聖正式回函的国书后,看着上面的字,他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话“就算是你们梁国的王上,梁国的太上皇,求娶漱玉公主,漱玉公主都是不会嫁的。” 梁渭甩着手里的纸,对呈上白玉盒,刚刚从大聖回来的使臣说道“这是,大聖正式的回函,放在白玉盒中,就这么送过来的,上面就写了这么一句话吗?” “是,而且,是聖帝亲笔所,所写,明月皇后就在旁边看着。”使臣缩着脖颈,不敢抬头看梁渭。 梁渭侧目,看着梁衍“你,你自己来看。” 梁衍接过信纸,看到了上面的字“漱玉公主,是不会嫁到梁国来了吗?” “不识字吗?”梁渭反问道。 “那…”梁衍皱着眉,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总是这么的阴晴不定,但是说起自己和漱玉公主的婚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是真的开心了一下。 “我本以为,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但如此看来,你也不行。”说完,梁渭站了起来,摇着头,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梁衍看着自己手上的信纸,问依然蜷缩着,大气不敢出的使臣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臣,臣也是打听得知,是,是新月皇后不舍得,漱玉,漱玉公主也不想嫁,而,而且他们说,漱玉公主是镇国公主,一个小,小小的燕州,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镇国公主?这放眼整个大陆,那里还有给她的国。这公主还真的是,无比的骄纵。” “其实,其实这位漱玉公主,品行极像其母,端庄大方,聪慧过人,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而且弹得一手好琴,性,性格就有点像其父,不,不肯妥协。” “不得不说,本殿是真的要,好好地会一会这位公主殿下了。”说着,梁衍将手里的纸,放在使臣手里,离开了大殿。 梁渭有些头疼的听人汇报说太子骑马离开寒都了,皱了皱眉,他这儿子,他从未有过关心,与自己一样,早早的离开自己母亲的怀抱,在宗室里被养大,自己在他十一岁的时候,去训练营中看过他,他如自己十一岁时一样,睡在怎么都暖不热的石头上,浑身血污,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肉,消瘦的不成人形,但是身上的肌肉,没有一点是多余的,完全是一个习武的机器。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反应,不是什么看见父亲的表情,而是有些恐惧和防御,梁渭抽出自己的弯刀,与他对打,不过十一岁的孩子,刀滚在他的肉上,第一反应不是退缩,而是用肉挡住,最后狠狠地还击。 梁渭这一生,都是这种感觉,自己感觉到疼的第一反应不是喊疼,而是还回去,打回去。 看着眼前的儿子,梁渭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对这个孩子的心疼,梁衍是打不过他的,被打败后的梁衍,依然不肯罢休,单膝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中尽是不甘。 “衍儿,你已经没有母后了,所以这世上,没有人会疼爱你了。可是这就是人吧,我看着你,心中也有些心疼,你之后,也会把你的儿子送进来,我想这就是我们梁国的王,无法避免的吧。” “我不会再把任何人送进这里,我,作为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所以打败过我的人。” “我呢?我也将你打败了。” “你。我会打败你的。” “我相信你会的。” 回去之后的梁渭,夜不能寐,然后下定了决心,那就是梁衍,是宗室培养的,最后一位梁国太子。 他在此时,非常想新月,但是他已经无法得到新月了,可是新月还有女儿,他未曾得到的,或许自己的儿子,可以得到,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家伙,或许,能够忘记,那段痛苦的经历。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为梁衍,娶到漱玉公主,那个徐新月的女儿。 此时的梁渭突然想到了回信上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真不愧是徐新月。 而梁衍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想要笑一下的感觉。 他在十七岁的时候,总算是打败了所有的宗室训练营的人,出训练营的那天,父皇来接了他,而且把自己的佩刀,递给了他,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银鱼弯刀,听人说,这把银鱼弯刀,是父皇祖父的佩刀,父皇甚是笃爱,送给自己,应该是认可自己了吧。 可是,父皇的冷淡,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对自己流露出温和,他想要打败所以击倒过他的人,可是父皇,他好像一生都打不到。 脑中很乱,不由得骑马已经出了寒都,而他不知道去哪,但是看着最南和更冷的北边,他想要去燕州看看。 至于另一边的漱玉,也在奚姑姑的目送下,坐在马车当中,离开了皇宫。 她以心情不太好为由,想去父皇为母后在宫外建造的行宫里住一段时间。本来,母后一定要让奚姑姑同行的,可是奚姑姑却扭到了脚,走路都很困难,别提跟着她一起去行宫了。 她才不是要去什么行宫呢,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自己宫中刚来的管事宫女,她好像很困,不过刚刚出了宫门,就开始打瞌睡,这也是漱玉会选择她来做自己侍女的原因。 她有别的计划,她摸着自己腰间的盘缠,她今日特别穿了一件很长很宽的裙子,来遮蔽自己腰间的东西,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要去那个什么该死的燕州看看。 从小到大,父皇对燕州,总是有一股很深的怨念,几乎提都不能提到燕州,偶尔听到母后说几句,母后只说因为燕州,曾经是大聖的地方,而且是父皇,想要给她的封地,所以她对燕州甚是好奇,她想要去看看。 梁衍到了燕州已经有十几日了,他有些漫无目的,燕州是个如同咽喉一样的地方,但是他在这里,没有看到过什么特别,总觉得,这是个没有寒都那么冷的地方,各处都种着,其实也不适合在这里生长的大米。 燕州的街道上,也总是堆着一处又一处的米袋。 “小二,小二,本,本小姐跟你说话呢,这是什么糕片汤?糕片应该是圆圆的,厚厚的,这方方的…啊…你,你居然敢推本小姐,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居然敢推我…”街边的小摊上,突然闯出来一个因为自己没站稳,而摔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但是她好像不分青红皂白,以为顺从的站在一边的摊主,推了她,而且她依然靠在自己的身上。 “姑,姑娘,这是我们小店一直都在卖的糕片汤,与,与姑娘说的那种圆片的年糕不同,小店的这种糕片,是,是韭叶年糕,味,味道是一样的,只是形状不同,而且,小的并没有推姑娘您,您,只是踩在了水摊上。”摊主指了指地上,漱玉低头一看,自己确实踩在一处水洼中,而且,自己身后,好像,好像靠着一堵墙。 这大街上,那里来的墙,而且还带着一些热气的墙,漱玉忘了再与摊主计较,而死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身后站着一位,高大消瘦的男子。 一直都听母后和嬷嬷们说,梁国的男子,都是个子很高,腰身很细,而自己身后的这个银衣男子,就是一个典型的梁国男子,而且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弯刀,这也是梁国男子,常用的兵器。 梁衍开口道“你还要在我身上靠多久?” 漱玉有些脸红,这,这个男子,也太英俊了吧,冷然的表情,带着磁性的嗓音,还有那扶着自己,有力的手臂,不由得,她低下了头。 第277章:新雪(1)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小心啊”梁衍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就被一双手紧紧的抓住,随后一辆马车,就在离他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呼啸而过,梁衍意识到,如果自己刚才就站在那里,肯定会被这辆马车给撞伤,梁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眼前的这个跋扈的女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紧张的看向四周,发现没有危险后,依然抓着自己的手。 她的眼睛大大的,脸颊红红的,眼睛中全是对自己的紧张,两个人一起,对视一眼后,好似如同命运,两个人就这么的,第一次,看到了彼此。 漱玉已经出门一个多月了,新月这一个多月里,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就这么每日等着漱玉的消息,但是,这一日是落空的。 容映数着新月今天叹气的次数,数到第十次的时候,他一把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奏折“你自己放她出去的,你那侍女,为了陪你演这一出戏,差点摔断了腿。而且十几个暗卫都跟着她呢,你也知道她去了燕州,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跟你一起去燕州找她。” “闭嘴”新月瞪大了眼睛,不然他在说话。 容映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月伸手,托着自己的脸,片刻,气不打一处来的,对容映吼“你是亲爹吗?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呢?” “我是不是亲爹你最清楚。”容映挑了挑眉,一把抓住新月丢过来的书,两个人相处多年了,早就养出来这样深的默契“我没给你开玩笑,我真的很担心。” “她没事,漱玉是谁的女儿?” “我的” “是啊,你自己一个人,在聚县生活了整整两年,咱们的女儿,肯定也没问题的。” “我总觉得,她要见过一些市面,或许能有在宫里,不一样的看法。” 就在这时,张公公进来汇报,说梁帝寄了信过来。 容映伸手,从长盒中拿出梁渭写来的信,展开信纸后,容映只看了前面的第一段,立刻就拍了桌子“来人,来人把江侯爷和国舅叫来,整兵,再给沐王爷去信,马上整兵二十万给朕,再来,去,去把送信来的使臣给我砍了。” 新月从未看过这么生气的容映,他几乎可以用怒发冲冠,一掌砸下去,楠木的桌子都抖了三抖,新月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拿起这封容映只看了一半的信,然后皱眉,怒极而笑“这,这信上说的是…” “还愣着干什么?去传话啊。”容映大吼,却被新月拉住“别,别,张公公你先下去。” 张公公伺候容映这么久,也是没见过他如此生气,见新月给他使了眼色,立刻如蒙大赦的离开了。 “他想得美,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让漱玉有不一样的眼界,咱们的女儿什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从小娇生惯养的,自己一个人跑到燕州那个鬼地方,她只是走就走了整整十日,一直都在迷路,这,这才一个多月,就被那个小子,梁什么,就是梁渭的那个毒种给骗走了。她不被骗走我才觉得意外,她从小,那里见过什么坏人,她想要什么没有,知道什么叫利益吗?那个毒,那个臭小子,怕不是专门就在那里等着咱们的漱玉呢,张公公,来人,人都死哪去了,发兵,对着梁国发兵。”容映一口气说完,差点没因为心中的愤懑而晕过去。 “你发兵有什么用?你是想逼死漱玉吗?你没看梁渭信上写的,漱玉是心甘情愿的,跟着梁衍,回到了寒都。你打梁国,漱玉第一个就被拉出来做人质,你是让你女儿死,还是撤兵?” “我死,我死行了吧。”说着,容映起身,离开了书房。 新月继续看着信上的内容“信呈吾弟容映,提笔问好,身体可还康健。兄写信与弟,其实是今日,吾儿梁衍,带回了一女子,求吾赐婚。吾与弟本有意结儿女亲家,虽遭弟拒绝,可吾心中,一直没有放下这个念头,随不肯同意,吾儿另娶他人。可吾儿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同吾说了一眼“你不是想让你的儿子,娶大聖的公主,本小姐就是大聖,唯一的公主”。吾本来还觉这女子疯癫,受了什么刺激,可是再看其女向吾展示的信物,那是新月的环配,吾初见新月时,就见她佩戴,随明白,此女正是她的女儿,漱玉。 漱玉公主,真有其母之风,容貌三分,做派十分,只是有几分固执,极肖其父,可堪毁了一幅画的败笔。但如此纤纤一女子,能有如此之勇气,随吾那不争气的儿子,来到吾梁国,吾深受其打动。特提笔写信,吾愿以燕州为聘,再以燕州修建行宫,给在寒都并不怎么习惯的漱玉居住,其余的,之前许诺与弟的,统统不变。 吾之遗憾,一直希望,可以有朝一日可以弥补,可是吾见这“遗憾”,生活不错,偶尔消息,也只道其肆意而活,好似吾在这寒都,也可听到,她从未在我身边,响起过的笑声。世人都道,若是放手,皆是成全,我虽放手,可一直不得成全之法。弟为尝遗憾,自然懂得被成全的喜悦。 吾儿虽还不堪大用,但出身宗室之训,性格坚毅,是一真男儿。吾梁国男子,一生只娶一妻,吾妻不在吾身之侧,却与吾,留下了如此大的一个惊喜。 不若我们都不要再提以前之事,都成全了这两个孩子,若弟肯同意,吾十日后,会派人护送公主回宫,明年三月花信,必倾其一国,迎娶公主,以全吾,与吾妻,未经之事。” 新月又看了最后三段,这每一句话,都是梁渭写给新月的,他知道新月肯定会看,她伸手,摸了摸梁渭的笔迹,然后皱了皱眉,没想到这样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叠好纸张,让人叫来送信而来的使臣,新月站定,看着站在阶下的使臣,道“你传话给你王上,说我不同意,让漱玉赶紧回来,若他强留,就请他在一月之后,亲来大聖,参加皇后大丧。” “娘娘…”使臣不明白新月这没头没脑的话从何处而来,但看新月坚定的样子,还是拘身道“微臣一定会把娘娘的话,传给我们王上。” 容映看着新月,新月侧身对着他,随后抬眸对容映说“我当初,一念之错,做了一些事情。本来,觉得,或许可以用这些事情,来保护你对我的强迫,或者是,让这个错,成为我的一个筹码。我可以很坦率的与你讲,今日之前,我从未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可是,如今漱玉和梁衍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情,我现在,悔不当初,深感其错,但是已经无法改正了。但是我也不能拒绝我的孩子,去寻找她的幸福,我见过她以后,她若是执意要嫁给他,无事,我成全她,可是你也要成全我,让我去弥补这个,错误。” “既然你说,你是为了报复我,才做了这件错事,那么一切都由我而起,所以,要弥补,也是我来。新月,你是不会违拗漱玉心意的,我也不会,可是我们自己的心意,也是如此的重要。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了,你不提起,他不说起,我也不在意,就如同已经过去的昨日,这些事情,都让它过去吧。” “我…” “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那个叫梁衍的孩子,是不是对我们的漱玉,图谋不轨。”容映抓住了新月的手,新月的手冰凉,容映有些心疼的把她抱在怀中。 “容映,为什么,我不能再如以前一样,突然在梦里睁开眼睛,一切就再次重来。” “不能”说着,容映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颊“若是这一切重来,我们过去二十年的相伴,就是一场空了,你不能因为一个,已经不重要的错误,就否认了这一切的存在。新月,什么都可以过去的,而且,你也有一颗善良愿意原谅的心。” 新月没有在说话,而是看着容映看着自己的眼神“我爱你” 容映笑,过去这么多年里,新月也与自己说过这句话,容映每次听后,都觉得如同目睹了一朵美丽的花的绽放,然后他的心间,也是同样的感觉,随后容映道“我也是,我也爱你。” 二十年的相伴,二人都不像年轻时那样尖锐,敏感,但却多了一个眼神,就明白。 漱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始终不爱说话的梁衍,此时的他,正闭着眼在养神,她第一次感觉到不确定和不自信,不确定眼前的男子,是不是和她有一眼的心思,不自信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好了选择眼前的男子了。最后想到要去面对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她又看了梁衍一眼,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表示,所以,漱玉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梁衍虽然闭着眼睛,但依然感觉到漱玉的目光,她不住的看着自己,最后,他等了许久,他没有等到漱玉再看他,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看着漱玉正在非常委屈的哭。 他心乱如麻,伸手想要拉起她的手,可是却在马上要碰到她的时候,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可是坐车坐的不舒服?” “不是”漱玉背过身去,不肯理他“别跟我说话。” 二人继续沉默着,这沉默,最终让漱玉无法忍受,大喊道“停车。” 马车几乎应声就停下了,一时不稳,漱玉差一点摔下座位,但是被梁衍紧紧的抓住“现在马车的速度这么快,你怎么能突然喊停呢?” 梁衍训斥的声音,让漱玉的心越来越沉,她一把推开梁衍,起身离开了马车。 大聖来接漱玉的人,就在外面,看见漱玉出来,立刻围了上来,与护送二人的梁国士兵,对持了起来。 漱玉下了马车,对领队前来的永将军道“永将军,本公主不欲梁太子同行了,我们继续回去吧。” “是”永沛立刻让人赶来了新的马车,亲自扶着漱玉上了马车。 “漱玉,你在闹什么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见你的父皇和母后,事情都已经说定了,你如何可以变卦。” “恩,我就是要变卦了,现在刚刚出了燕州,还没有到大聖的国界,你回去还不迟。我是人,不是你赢来,向你父皇证明你自己的筹码,我们从现在开始,一拍两散。”说着,漱玉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漱玉,漱玉…”梁衍向前追了两步,却被永沛给拦住了“梁太子不要再上前了,公主不想再见您,您若是再往前一步,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梁衍看着永沛已经拔出来的剑,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门,问道“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漱玉没有说话,只是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永沛上马,车队与梁国的护送队伍分开,慢慢的消失在了北边的慢坡之上。 梁衍有些困惑的看着离开了马车,漱玉真的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一样,永远那么的任由自己的想法和性子来行事,现在两个人的事情,已经被两国的王上知道了,怎么还能就这么的一拍两散。 漱玉低着头,哭得很伤心,她想起,梁衍酒醉时,对自己吐露心声“我,我真的很想得到我父皇的认可,可是他从来不对我提出要求,唯一一件事,就是让我去娶什么大聖的公主,可是大聖的皇后不同意,我,我明明什么努力都还没有做,她就这么的,抹杀了我第一次向我父亲证明我自己的机会。我,我也不想…” 本来,就是自己一直在追着这个面色冷冷的,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男子的。漱玉握紧了自己的手,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他从没说过喜欢自己,就连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她借由什么荒唐的“救命之恩”的要挟,他一心想要娶的,是大聖的漱玉公主,而是她容漱玉。 漱玉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而且疼得她,没有办法承受。 第278章:新雪(2) - 清辉玉臂寒 - 怪人歌 新月看着跪在地上,请求自己把女儿嫁给他的梁衍,他可是之身一人,来到了皇宫之中,新月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见过,那么有勇气的人。 他伏在地上,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娘娘,您已经知道了,我与漱玉是怎么认识的了,如今我跪在这里,请求您将公主嫁于在下。” 漱玉哭着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顾虑都告诉新月了,她有些直愣的看梁衍,问“我认识你的父亲,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向想要你娶了漱玉,我在这里就不给你兜弯子了,实话说给你听,我的女儿不能嫁给拿她做筹码,做讨自己父皇欢心的人。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发誓赌咒什么,我没有办法拿我的女儿的一辈子来赌,所以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向我证明,你的真心的。既然漱玉已经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想来你也是能听得懂话的人,我会安全的把你给放出去,自此之后,就不要再与我们来往了。” “皇后娘娘,我要怎么…” “我已经说了你没有办法证明,你回去吧。” 梁衍和漱玉的事情,并没有新月像想象的那样平息下来,漱玉回到宫里以后就要是换了一个人,每天都蔫蔫的倒在床上,不肯吃饭也不说话,偶然有动作,也是从这边走到那边,最后继续流眼泪。 新月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她并没有去劝,因为她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漱玉听见新月进来,但是等了半天,没有听见她说一句,然后转过身来看新月,新月对着她微微一笑,道“漱玉,你饿了吗?” 漱玉转过头去,将头埋在怀里,一言不发起来。 新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漱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新月吗?” 漱玉没有回答,但是新月知道她在听“因为我还没有出生的有一天,我的父亲看着天上的月亮,那天是初九,天上只有半个月亮,有人告诉他月亮十五就会圆,在十六这一天后,会慢慢的消失不见,再从下一个月开始,天上就会重新出现月亮,所以每个月看到的月亮都是新的月。现在的你,就是初三,初五的月亮,不过是一轮新月,真正到圆满的那一日,还需要很久很久。可是这个人生也不能太圆满了,因为如果这样的话,月满则亏,等你在遇到别的事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那种心境了。” “母后他对我真的很好,他虽然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到。” “比如呢?” “比如我不喜欢骑马,但是他坐马车的话会头晕,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坐马车,所以我们无论去哪里,他都会坐在马车里陪着我。我们那天吵架,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只当他不喜欢我。可是我这几天想明白这件事情了,他可能只是,是因为坐马车久了,有些头晕,在闭目养神而已。” “你还真的是个孩子,净说孩子话。你已经做出选择,梁衍应该也已经回到梁国了。” 漱玉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娘娘,有您的一封信。”奚儿从外面进来递给新月一封信。 新月拆开以后,发现是十七年前,自己写给梁渭的那一封空白的信。她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有些无奈的对奚儿说“你在这里陪着漱玉吧,如果饿了你就给她做点吃的。“ “是” “母后…我心里好难过。” “漱玉,这个母后没有办法帮你。不过在十几年前,我答应过一个人,如今,该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漱玉,你和梁衍的事情母后不会再管了,你只要想通,至于你要冒什么险,他会怎么对你,你只要记着一点,父皇和母后,还有你大哥,都会在后面支持你。” 幼时的时候,国师曾经给新月算过一卦,他说,新月最难做到的一件事情就是放下。新月觉得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她什么都放不下。所以只会留给自己满满的负担,新月用手拨弄了一下,一直挂在漱玉脖颈上的玉环,笑了笑后,走出了她的房间。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照射的新月有些睁不开眼,她慢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的,有些漫无目的,但是脚步却不会骗她,等她发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容映的书房里。 她刚刚准备抬不进去,听见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容映正在非常大声的对谁说着话“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可是一个男子,无法兼顾自己野心抱负和照顾好自己心爱的人。那我觉得他不能称为一个优秀的人,我的女儿,我想她嫁给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很显然你并不是。我并不会为你放弃了太子之位而感动,也只会笑你没有办法而已。” 梁衍好像泄了气一样,垂下身子,问道“陛下,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容映冷笑了一声“我也不过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即便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看我一眼,我也一定要把她留在我身边的决心,我虽然不觉得你有本事可以强迫漱玉,但是你有人漫长的一生可以证明,你的爱意。可是你连一个短暂的眼神,一个让她充满信心的眼神都没有给她,你真的不如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当年,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即便是身中数刀,也是不肯松开她的手。”新月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容映是怎么知道的,梁渭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更没有说过,而且,认可梁渭的话,容映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蹦出来过一个字“我与你的父亲是一生之敌,但是他拼尽全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东西,是我这一生,最遗憾,最没有做到的事情。” “陛下,听闻您也是很小,失去了母亲。”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 “漱玉,她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女人的温暖,我在训练营里,发过誓我这辈子要打败每一个将我打败的人。我真的做到了,我现在甚至可以挑战我的父亲,他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一个没有打败的人。可是我不会这么做的,我这世上爱的第一个人是我的父亲,虽然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心,我却是想让他关注我,因为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是我的父亲那样特别。可是为了漱玉,我好像有了与我父亲一战的勇气,我好像不怕失去这一点,原本就没有给予过我的东西。因为我想得到更多,更多有关于漱玉的事。” “我从来没有让你挑战过你的父亲。从来没有。” “我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决心。” “傻孩子,你在这里和我们两个人说这些是没有用。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很顽固?但是我们是无法赢过我们自己的孩子。”新月眼见话题越来越偏,新月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这就看你能不能说动漱玉了。” 梁衍看到新月以后,许久才开口道“就如同当年他照顾你一样。我有信心做的不比他差。” 新月笑“你何德何能能与你的父亲相比。” 梁衍没有再反驳,而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容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生气的对新月说“眼见着他就要回去,做个大逆不道的罪人,依照梁渭的脾气,他会杀了这块儿子也未可知,可是你却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你明知道,漱玉是个最经不住哄骗的孩子,又对梁衍情根深种,怕是三言两语,我们就要给她准备嫁妆了。” “容映,我们就不要再管那么多事情了,好吗?我刚才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经历过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有一个起源,那就是我从来不肯放下,哪怕一件让我觉得累的事情。我本来不需要,嫁给容旭的,但是我放不下姑姑,我本来可以继续留在豫王府的,但是我放不下比如说活着和自由。我甚至没有,放下过我的心。” “正是因为你为每个人着想,照顾每一个人,你才这样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新月我想你也是幸福的。”容映有些害怕的看着新月,她的双眼有些发直,疲倦之色溢于言表“你没事吗?” 新月摇了摇头道“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条件的用尽全力的伸出手,如同你,这样抱着我。虽然不想,但万一有什么的时候,我们可以,拥抱住我们的孩子。”新月伏在容映的肩膀上。 容映抱着新月,道“幼年的时候,我在廉王府,对于我来说,我没有身为一个皇子的骄傲,甚至连普通的人都不如,见到你以后,我萌生出了我往后的所有的心思。新月,你也没有放下我,而且还这样的,陪在了我的身边。” “陛下,娘娘,大喜呀!太子妃娘娘刚刚觉得腹痛难忍,如今正在分娩啊”二人之间的平静美好没有维持多久,张公公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对着二人报喜。 “心玥不是还要等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发动?”新月说着,就往东宫走去。 是夜,新月抱着生了一天的小皇孙,微微一笑,此时他正睡着,而他的父母,丝毫没有管他的意思。 琏儿守在因为疲倦而沉沉睡着的心玥身边,寸步不离,普一抬头,此时他已经伏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身边睡着。 “娘娘,陛下在外面。”奚儿进来之后,小声的说道。 新月抱着小皇孙,走出了内室,见容映正背着手,有些无聊的四处看着,她觉得心里溢出了一股暖意,朗声,对容映说“恭喜陛下,如今已经做了祖父了。” 容映笑了笑,岁月不可能没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可是却让他平和了很多。 容映伸手摸了摸皇孙的头发“他长得跟琏儿刚出生的时候可真像。” “这是琏儿的孩子,自然是像他。”新月觉得他怎么老是在说傻话。 “参加父皇母后。”琏儿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见他的父皇母后,正依偎在一起,逗弄着他们怀里的孩子。 “可给孩子取名字了?”容映问。 琏儿摇头“正想让父皇给赐一个呢。” “愉,容愉”容映沉思片刻,开口说的。 “不错不错。”新月觉得这个名字真好。 “愉儿,你就叫愉儿了。”说着,琏儿伸出手从新月怀里接过自己的孩子,叫着他的名字。 “我们走吧,给他们三个人一点相处的时间。”新月对容映说道。 容映点了点头,非常自然地牵起新月的手。 一路上,容映有一些沉默,新月问“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再有一个孩子。”容映说完,忍不住的笑了。 “我都已经四十有三,而你也是四十有五的人了,我们二人不惑之年,都是做了祖父母的人了,再有孩子,岂不是天下人笑话?” “天下人才不会笑话呢,他们只会羡慕,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自己说说你过的不好吗?”新月看着他的样子,是想要听自己夸奖他两句。 于是,新月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开口道“羡慕我不过才八岁,就俘虏了一个十一岁少男的心,羡慕我二嫁之身,还可以做皇后。羡慕我,得一帝王,一生珍爱。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好丈夫。” “那天下人也要羡慕我,羡慕我有你这样的皇后。”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做皇后,而且也不是什么称职的皇后。我很是善妒,又很是霸道的,让你只守着我一个人。”说着,新月靠在了容映的肩膀上。 容映笑了“弱水三千。一瓢足以解渴。新月,我这一生,居然想不到有半分的遗憾,只因为你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以后还可以活多久,我甚至想下辈子都要与你在一起。” “你下辈子,早一点儿来找我。我们不经历那些事情,也不用带着后悔,疲倦在一起。” “这辈子,有你足矣。”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